《穿越之相府表小姐》 第1节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 《穿越之相府表小姐》 作者:拿营养 ===================== 第一章 轮回之苦 第一章轮回之苦 永安年三十二年,才不过秋中,已经是寒意迫人,母亲赵杨氏满脸悲嗆,亲自为自己唯一的女儿赵蔓箐穿上了薄棉夹衣。 赵蔓箐时年只有六岁,实则只有五岁多点儿,端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母亲泣容悲绝的为自己穿衣,胸腔的酸涩直冲鼻尖,颤抖的伸手拉住母亲的手,“母亲……”,赵杨氏猛地扭头,掩袖拭泪,喉头咕咕几声,才艰难的发出沙哑的声音,“箐箐,别怕,你,你放心,父亲母亲会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我们就好。” 赵蔓箐看着自己母亲那坚强挺直的脊背,心里酸苦难抑。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时,睁开眼睛第一眼就是看到的,就是满眼担忧的父母亲,那时太小,身子不好,又得了大病,父母延医问药,日夜守候,终于渐渐康复,过了很久,赵蔓箐才大概了解了这个世间的一些情况,父亲赵恒远是扬溪地的礼部尚书,官居三品,年仅二十五六岁,优雅彬彬,翩翩佳男儿一枚,母亲赵杨氏,是扬溪地著名茶商之女,气质灵动悠扬,是扬溪地有名的美人儿之一,也是因为父亲喜爱品茶,才认识了母亲。 父亲为人端方有礼,很是重情义,不以品阶论人,娶了母亲后,就两厢厮守,甚至连个通房都不曾有,生了赵蔓箐之后,母亲身子有些伤到了,多年无所出,但是父亲依然只守着母亲一人,还时常乐呵呵的劝慰母亲,“女儿一样好,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咱们有蔓箐,多懂事儿的孩子,应该知足,反正我知足的很。” 赵蔓箐作为父母唯一的女儿,父亲又是三品大员,家里人口简单,生活很是幸福美满,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很久很久的时间,可是这种和乐平实的幸福,又怎么能阻挡的了那些野心满满的想要一统而治的人心? 刚过了虚六岁生日,父亲的脸上就没有放晴过,虽然依然谦谦有礼的微笑着,可赵蔓箐还是感到了周围危机的浮起。 扬溪地是丰国周边的小国家,不以国论却以国治,扬溪地的溪王为人昏庸,从十六岁登基伊始,碌碌无为,却唯独对木匠活儿拥有极浓厚的兴趣,扬溪地并不富裕,但出产的木料和葱郁茶山出产的茶叶,闻名周国,单凭这两样,使得扬溪地每年也能勉强充纳进贡丰国的岁币。 但丰国国君清正廉明,又年富力强,治国之道谨慎严明,对于扬溪地早已是虎视眈眈,赵蔓箐翻看了家里书房存有的扬溪地版图以及周边的情况,才了解到为何物产并不丰厚的扬溪地会被兵马强壮的丰国觊觎。 这种担忧只持续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丰国大将威远将军就已经挥军西下,擂着战鼓,张扬肆意的堵住了扬溪地的入河口。 父亲在衙门苦熬了几天,急匆匆的返回家中,拉着正跟母亲商量退路的赵蔓箐和惶恐的母亲,急急的说了已经修书托付郑丞相照拂之事儿,母亲的眼泪夺眶涌出,拉着浑身官服邋遢但气质依然干净清远的父亲,只哽咽着说不出话。 赵蔓箐无法理解父亲如此决断的原由,忠君忠国的思想在远道而来的赵蔓箐心里,是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要奉献自己生命的理由。 赵蔓箐拥着父亲,紧紧的抱着他,语无伦次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但还是没有劝阻得了父亲的决定。 “箐箐,听话,你要照顾好你母亲,郑丞相会好好照顾你们,不要担心父亲,你们娘俩都好,父亲才能放心的去。”赵恒远眸里闪着水汽,手下轻缓细细的抚摸着赵蔓箐的头发,微笑着耐心的说道。 “为什么?咱们一起逃走就是了,留得青山,父亲,你不能扔下我和母亲不管,父亲!”赵蔓箐无法抑制的大哭出声儿,手臂下了死力的抱着父亲不撒手。 “盖宇宙万象,生住异灭,周而复始,有生就有死,有成就有坏,法尔如是,安有例外?箐箐,别怕,父亲不能活着,活着就是叛国之人,这世间是容不得的,只有父亲去了,才能全了你和你母亲的名声儿,你是父亲的骨血,父亲为了你和你母亲,什么都能抛下,只要你们好好活着,活的高兴,父亲就高兴。”赵恒远微笑着流着泪,语气却坚硬没有动摇。 “箐箐,别难过,你父亲说得对,你是你父亲的骨血,就要好好活着,活的高兴,别让你父亲担心。”赵杨氏深吸了口气,收了眼泪,满眼心疼的看着赵蔓箐,拉着她,“走,去换衣服,赶紧。” 赵蔓箐拖着父亲的手,死活不放,哭的声嘶力竭,满心的话语,一句也说不出口,这个世间的法则,让她飘摇孤独而无力。 这样的生离死别,是她永远也不想面对的,可又一次次的不得不面对,来到这一世,本以为可以安然度日,却又要再经历一次,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无始无终。 郑丞相委派了三十几名精干强壮的护卫,并着两个婆子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伺候着一身棉麻素衣素裙的赵蔓箐上了船。 赵蔓箐心底微松,看来这郑丞相当真是真心的照拂自己,这一行人安排的很是精心,上了甲板,赵蔓箐垂着眼帘,一一屈膝谢过,回头重新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五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码头,毅然回头绝然而然的上了船。 船行迟缓有度,并没有急行,赵蔓箐躺在船舱里,心底的哀伤浓浓的涌了出来,父亲既然交好郑丞相,听说郑丞相在丰国也算是新帝颇为信任倚重之人,何至于不能护着自家三人逃出条命来?就为了名声儿?赵蔓箐用手抚着胸口,心里抽痛,名声儿这东西,最是害人! 自家的下人们,都被母亲发了遣散银子,还了身契遣散了,也是,毕竟都是扬溪地的人,自己能活着退出来已经是不易,再带上他们,自然是不行的。 船行了三日不过,小丫头紫墨和绿藤伺候着赵蔓箐洗漱了,又看着她吃了粥,紫墨看着绿藤奉上了茶,带着人都收拾下去了,才转头看了看赵蔓箐的脸色,屈了屈膝,声音低哀的说道:“表小姐,表老爷和表夫人已经大行了,郑丞相已经安排人小敛了棺柩,大敛……毕竟不妥当。” 赵蔓箐捏着茶杯死死的用力握着,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收了眼泪,抬头看着紫墨,细声细气的说道:“多谢你,我知道了。” 紫墨看着满脸哀伤却拼命抑制悲嗆的赵蔓箐,心里升起一股古怪却心疼的感觉,这一路上,这个表小姐一声不吭,就算再难过,也拼命压制着,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有六岁的女孩儿,骤然之间国破家亡,失去了父亲母亲的庇护,但依然努力的坚强着,丞相吩咐过,这一路上要尽心伺候,尽量不要让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小姐表现的过于悲伤,以防被人看出漏洞捏了把柄。 赵蔓箐看着紫墨脸上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拉过紫墨的手,垂着头声音悲戚的道:“父亲母亲临终交代我,要活着,活的好好的,活的高高兴兴的,我,我不想让父母亲失望,也不想让丞相为难。” 紫墨抬手轻轻抚了抚赵蔓箐的鬓发,叹着气道:“表小姐别难过,丞相府人口也简单,丞相爷只有两个姨娘,也都是之前的通房大丫头提上来的,自娶了夫人后,就没再后院添过人,丞相夫人为人清明舒朗,脾气性格都好,府里嫡出的少爷和小姐都是良善之人,脾气性格也都好,往后你还有我们,表老爷和夫人一定希望你过得好,所以咱们就听话,好好活着。” 赵蔓箐听着点了点头,看着紫墨问道:“嗯,多谢你,咱们这一路要走多久?” 紫墨微微笑着又给赵蔓箐换了杯热茶,走过来递给赵蔓箐,“表小姐别多客气,咱们这一路得走半个月的水路,然后从金门港上岸再走陆路,大概十六七天就能回到府里了。” 紫墨像是想起了什么,稍微凑近了赵蔓箐一点儿,低声儿说道:“这一路委屈表小姐,丞相爷吩咐了,孝衣什么的,就等到了京城再安排,法事儿丞相爷也都安排好了,咱们这一路,由丁大统领管着,一切都安全着呢,只要小心着些,就完事儿无碍。” 赵蔓箐默默点了点头,“一切都麻烦你们了。” 紫墨叹了口气,扶着赵蔓箐,“表小姐,咱们去甲板上看看景儿吧,这一路上得好些天呢,天天闷在屋子里,对您身子也不好。” 赵蔓箐扶着她站了起来,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章 上香 第二章上香 船行的不紧不慢,路上也只遇到驿站补给了几次,当真如紫墨所说,行了十五日就到了丰国重要的舶港码头金门港。 金门港是大海口,出入的船只较多,生意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沿着码头一行东西向沿线,到处都是酒楼铺面,行人也多是穿戴讲究的门户子弟,这个时代,商人虽说也是贱籍,不得入仕,可待遇比之赵蔓箐所在的上一世的历史中的某些朝代来说,要好的多的多,从政策上商人之子可以参加科举的宽后待遇,就可以窥知一二。 紫墨和绿藤伺候着赵蔓箐换了身儿亚麻色寺绫褙子白底绣铃兰长罗襦裙,梳了双丫髻,一副高门府邸守着孝的千金小姐打扮。 绿藤往后撤了几步,看着赵蔓箐笑道:“表小姐这身儿打扮,真真是好看,又清雅又高贵。”紫墨也跟着笑着点了点头。 绿藤回身出了船舱,很快取了大铜镜子过来,举着让赵蔓箐照了照,赵蔓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笑着,眼底全是哀伤,自己长得真是像极了父亲母亲,父母俩人本就有着夫妻相,自己这个身体,当真是捡了俩人的优点长,那么一对儿金童玉女一般的恩爱夫妻,就这么随着寒冷的微风消散在了这个世间,也不知他们往生之后,过得好不好,得想法子帮他们修点儿福德才行,也算是全了这么多年的生养疼爱之恩。 “多谢绿藤姐姐,真真是好看,我自己都看迷了眼了。”赵蔓箐示意绿藤放了镜子,微微屈膝笑着谢道。 第2节 “使不得,表小姐千金之躯,万万使不得。”绿藤和紫墨赶紧一左一右扶了赵蔓箐起身,紫墨笑着道:“今儿个丁大统领说,咱们可以逛一逛,行程上他安排了防震的马车,这会儿车马行还没送过来,正正好,咱们也可以玩一天,休整歇息一下,后天再启程回京。” 赵蔓箐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绿藤接过话来,一边扶着赵蔓箐,一边儿笑着道:“走,现在才巳时一刻不到,咱们可以好好逛逛,再去找点儿好吃的吃食,表小姐可都好几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了,咱们赶紧带着都把自己迷倒了的表小姐吃好吃的去。” 赵蔓箐心里暖暖的,善良从来都是令人温暖的词汇,紫墨和绿藤才不过十二三岁,这一路上,处处想着法子开解自己,哄着自己,逗自己高兴,这一份心和情谊,如何能不令自己感动。 船已经靠了岸,丁大统领正带着人搬运船上要运下来的物事,赵蔓箐扫了一眼,心里微叹,不怪乎郑丞相能稳稳的坐在丰国丞相的位置上,这一份心如细发,就难得至极,自己作为他们府上的“远亲”,担着丞相大人的表侄女身份,早就父母双亡,这次赶上父亲三十冥寿,回乡祭祖,正巧遇到战乱,他即派人护送着无父无母的自己和自己的几个丫头婆子回京,既低调又显得毫无威胁,不怕被人诟病的同时,还彰显了丞相府的良善为亲,短短几日,就安排的如此妥帖。 “表小姐,奴才丁大,一会儿奴才让丁二和丁三护着您去逛逛,银子都在紫墨那里,想吃点儿什么,买点儿什么,就让紫墨丁二他们去,可好?”丁大统领看着紫墨和绿藤扶着赵蔓箐出了船舱上了甲板,赶紧从刁斗里爬上来,长揖见了礼,温和看着赵蔓箐的说道。 丁大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可能是长期奔波又习武的缘故,看起来皮肤黑亮的出奇,高大的个子精壮有力,跟在他身后行礼的应该就是丁二和丁三了,年纪比之丁大要小很多的感觉,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俩人又长得很是想象,咧着嘴微笑着,露出一排整齐净白的牙齿,看起来很是面善和喜庆,身子骨没有丁大的结实,可也显得比之同龄人来说,要高大强健有力的多。 “劳烦丁大统领了,麻烦丁二哥和丁三哥哥了。”赵蔓箐微微屈膝道谢道。 “看吧,我是哥哥,两个哥字,你也就当得一个哥字。”丁三喜笑颜开的咧着嘴冲丁二耀武扬威道,丁二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的疲癞,只看着赵蔓箐拱了拱手,“当不得,表小姐太客气了。” 紫墨和绿藤掩嘴笑了起来,绿藤凑近赵蔓箐,微微低着头,贴着她的耳朵笑道:“表小姐别搭理丁三,那是个最不学无术会玩儿的家伙,今年也十五岁了,还跟个没张开的孩子似的,丁二比他也就大了小半年,可比他要稳妥多了。” 赵蔓箐笑着点了点头,由着紫墨给她戴了长及双膝的帷帽,下了甲板上了一辆麻布青文格子罩着的木质马车,随后紫墨和绿藤也上了车,来人屈膝半跪着坐在车厢的头尾,车子上倒也宽敞干净,紫墨笑看伺候赵蔓箐取了帷帽,递给绿藤放在了旁边的格子架上,笑着道:“表小姐一会儿想先去哪儿逛逛?这金门港有几大集市,海鲜海产,还有海里的珠宝,绫罗丝绸,还有酒集。” 赵蔓箐笑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车板,“姐姐们先坐,曲着腿一会儿该麻了,这儿也没外人,咱们舒服着坐着说话,可好?” 紫墨和绿藤笑着躬身道了谢,慢慢移动到车板上坐好,稍稍伸了伸腿,听着赵蔓箐说道:“姐姐,可知道这金门港附近可有寺庙?我想给亡父亡母上柱香,嗯,如果太远不便,就算了。” 紫墨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又赶紧微笑了起来,看着赵蔓箐温和的说道:“应该是有的,我记得来时的路上,路过过一间寺庙,只是不记得是供奉的哪位菩萨了,表小姐稍后,我让丁二去问问去?” “多谢紫墨姐姐了。”赵蔓箐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绿藤仔细看着赵蔓箐的脸色,轻轻送了一口气儿,表小姐还这样小,一下子就失去了最亲近的父母双亲,听说原本家里还有几个亲戚,可这会儿扬溪地遭遇战事儿,就算有几个亲戚,也是靠不住的,不然,赵大人也不会修书求丞相大人帮这个忙儿了,难为了这么小的孩子。 紫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问了回来,看着赵蔓箐笑着道:“丁三说这附近就有间寺庙,供奉的有观音殿和大雄宝殿,咱们坐车去,也就是两刻钟就能到了。”紫墨顿了顿,笑着问道:“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上了香,再返回来吃午饭倒是正好不过?” “好,我听姐姐的安排。”赵蔓箐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儿的说道。 绿藤拍了下掌,笑着附和道:“那好,咱们现在过去,还可以买点儿金银箔纸,给表老爷和表夫人送去,待到回头做法事儿之前,他们也能过得舒服些。” 赵蔓箐满腔酸苦的强笑着应了。 金门港东山下的寺庙叫宝塔寺,是整个金门港附近最大的庙宇,两座大殿的住持方丈都是口碑极好的得道高僧,庙门之外的小丘上,建着一座青灰色的七层高塔,高塔一层供奉的是药师琉璃光如来,层层叠叠的人拥挤着在塔外上着高香,围着宝塔一层层的顺时针转圈儿走着,以祈求药师佛可以保佑家里的亲人平安健康。 赵蔓箐因为年岁小,再加上这里又是寺庙净地,紫墨建议着去了帷帽,和绿藤一起半扶半抱着她在庙门口附近的巷子里下了马车。 赵蔓箐扶着紫墨的手臂往前走了几步,绿藤拿着件元白织锦薄棉斗篷追了上来,轻轻披到了赵蔓箐的身上,“表小姐还是披上斗篷吧,这天儿凉的很,奴婢带着丁三去请金银箔,就让紫墨和丁二伺候着你去进香,可好?” “有劳绿藤姐姐和丁三哥哥了。”赵蔓箐忙笑着应了。 紫墨小心翼翼的扶着赵蔓箐往高塔方向走去,丁二带着几个护卫围在外围,挡着行人怕冲闯着她,到了高塔前,赵蔓箐仰着头,看着宝塔大殿内散发着蓝色琉璃光,容貌悲悯庄严的药师佛,只觉得眼前涌起股水汽,模糊一片。 行了跪拜之礼,上了三柱高香,紫墨低头看着满脸伤感的赵蔓箐,低低的问道:“表小姐可要绕塔?” 赵蔓箐垂着眼帘想了想,“还是绕吧,就当是为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还有小姐少爷们祈福了,也是我一点儿心意。” 紫墨笑看着她应了,心里却是微微叹了口气儿,如此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往后的日子,可如何能过得欢快? 几人陪着赵蔓箐饶了七层宝塔,又绕出来上了香,绿藤带着丁三就赶了过来,在塔后的施食坑里焚了金银箔冥币等物,看着赵蔓箐跪地磕了头,才拥着她往寺庙里走去。 今天非初一也不是十五,庙里的人并不是特别多,除了药师佛的塔前人多一些,庙中几个大殿里的人就明显的要少于庙门外了。 第三章 遇霸王(上) 第三章遇霸王(上) 观音殿门前侍立着几位年纪略小的僧人,见赵蔓箐带着丫头护卫走了过来,马上笑脸相迎了几步,双手合十躬身行礼,其中一个看起来略白净圆润的小和尚笑看着赵蔓箐道:“施主六时吉祥,殿内现在有人进香,可否到殿后茶室稍候片刻?” 紫墨微微皱起了眉头,赵蔓箐悄悄拉了她一下,自己则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躬身还礼,点着头,微笑道:“那麻烦小师傅寻个人带路吧。” 小和尚圆润白净的脸上露出了松了一口气儿的干净笑容,“多谢小施主行方便,待会儿他们进完香火,我再让师兄们过去请您。” 紫墨用眼神儿示意绿藤,找机会看看殿内是何人,自己则扶着赵蔓箐跟着一个脸方方的小和尚往后殿茶室去。 丁二和丁三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带着人布防去了,毕竟赵蔓箐是扬溪地三品大员之嫡女,身份虽然隐着,可到底特殊,不得不精心布防。 方脸小和尚送了茶具等物事过来,合十行礼,抱歉的道:“多谢施主了,这茶是我们方丈存着的普茶,小僧也不知姑娘可用的惯,不过,这茶可当真是上好的茶叶。” 赵蔓箐还了礼,心底晒笑,这小和尚真有意思,这话儿说的,如何让人拒绝的了,“小师傅客气了,您去忙吧,多谢您和方丈大师,让我有机会品到如此好的茶。” 方脸小和尚听了赵蔓箐如此说,脸一红,吱吱唔唔了一阵儿,结巴道:“观音殿里是南平王府的贵人,住持也在,呃,那个,小僧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寻外面的师兄即可。” 紫墨看着他的小方脸红成一团,也跟着笑了起来,合十行礼,点头道了谢。 紫墨看着红泥小炉上烧开了热水,把细碎的红得发黑的大叶茶倒进了茶壶里,细细的灌进了热水,冲泡了一遍茶叶将洗茶水倒进了桌角儿附近放置的小桶里,又慢慢的往茶壶里灌满了水,倒出一杯褐红色的茶汤,端给了赵蔓箐,“表小姐尝尝,奴婢看着这茶汤,颜色倒是正,应该如那小和尚所说,是极好的好茶。” 赵蔓箐端着杯子,放在鼻子下细细闻了闻,抬头示意紫墨坐下,然后笑着道:“我母亲……先母的娘家,就是专门做茶叶种植生意的,这茶确实是好茶,只是这大叶茶不兴这么碾碎了吃,而应该是一根根采下来之后,包成茶沱,然后再风干发酵,那样泡出来的茶,根根分明,吃起来口感的霉香才更醇浓。” 紫墨笑着刚要接话,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半大男孩儿的咆哮声儿,之所以听出来是半大男孩儿,是因为他的声音并没有变声儿,但比之孩童的嗓音,要略微低沉一点儿。 紫墨吓得噌的就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儿,贴着耳朵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儿。 “不是说好了,那茶要送给小爷我的嘛?怎地就那么分出去了二两的分量?”半大男孩儿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门缝窜了进来。 紫墨气的脸色发青,赵蔓箐轻叹了口气儿,站起身来走到紫墨的身后,悄悄的劝道:“既然是南平王府的贵人,大约脾气也是王府的脾气,咱们且忍一忍,也没什么跟他们好计较的不是?” 紫墨拉着赵蔓箐护到自己身边儿离门远一些的地,忍着气儿说道:“这样不管不顾的冲过来嚷嚷,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小姐抢了他们南平王府的东西呢,要是他再脾气冲点儿,冲进了冲撞了您可如何是好?” 赵蔓箐愣了愣,眨了眨眼,不确定的问道:“不是说男女七岁才不同席嘛?” 紫墨长长呼了口气儿,哀叹着道:“表小姐……唉,表小姐别多想,奴婢就直话直说,表小姐如今的身份地步儿,如何保得了自己的周全?丞相大人,唉,丞相大人也是不敢跟南平王府直面冲撞的,表小姐您又生的这样好……”最后一句,紫墨声音低了低,伴着声儿长长的叹息。 第3节 赵蔓箐下意识的缩了缩瞳孔,心里揪成一团儿,是啊,自己如何护得了自己的周全,就算是到了丞相府,也不见得就能周全得了多久。 赵蔓箐脑子转得飞快,不行,她得想办法让自己周全起来,上一世她的傻大胆儿闺蜜说过,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希望,也得努力的去试一试,不能坐以待毙,砧板上的肉,可不好当。 “多谢紫墨姐姐,你都是为了我好,我心里知道。”赵蔓箐快速的屈膝道了谢,不等紫墨反应,接着道:“既然姐姐这么说,那咱们也不能在这儿等着人砸上门来,僧人,毕竟是三宝,咱们无论如何得敬重他们,不能给他们惹麻烦,丁二是个老成持重的,那丁三看起来有点儿还没长大,心性过于急躁了些,你现在就去招呼他们,千万别跟南平王府的贵人们正面冲突了,咱们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得避着躲着……那些‘贵’人们。” 紫墨眨了眨眼,略微反应,就明白了赵蔓箐话里的意思,赶紧点着头,“好,奴婢知道该怎么办了,表小姐稍等,我去去就回来。” 赵蔓箐笑着应了,看着紫墨闪开门缝,像泥鳅一般溜出了茶室。 不一会儿,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弱了下去,紫墨满脸笑容的回了茶室,赵蔓箐慢慢喝着茶,吃着素点心正等着她。 紫墨快速屈膝给赵蔓箐行了礼,走到座位上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满眼笑意的看着赵蔓箐笑道:“表小姐的这招儿,呃不是,是丁三,丁三的这招儿真管用,那‘贵’人,是个半大小子,放心,绿藤在外面盯着呢,听说是南平王的幺儿子,也是嫡次子,叫宿劭,奴婢偷偷看了一眼,也就是跟十一二岁大,这会儿正满脸肉疼的看着方丈呢,呵呵,表小姐您是没看到,那么大点儿的小男孩儿,一脸肉疼的割肉模样,笑死人了。” 赵蔓箐也跟着笑了起来,把头搁在紫墨的肩头儿,笑着道:“紫墨姐姐,你才十二岁,还笑人家是小男孩儿,都说男孩子长的慢,说不定人家比你还大几岁呢。” 紫墨笑的一抖一抖的,抬手抚着赵蔓箐的鬓角,“表小姐聪明天成,奴婢就算还没长大,可也正经不是小姑娘了,放心,奴婢和绿藤护着你,咱们总能过上高兴安稳的日子。” 赵蔓箐心里忽的升起一股暖流,眼眶瞬间湿气满眼,她真是有福气,赶紧重重点着头,“嗯,好,咱们一起努力,一定能过上安稳舒心的日子。” 不一会儿,方脸小和尚来请了赵蔓箐出来,去观音殿上了香,观音殿不愧称为观音殿,里面十几位菩萨,除了正中间高台上的一座半人高翡翠观音菩萨外,还有贴满金箔的准提菩萨,日光菩萨,月光菩萨,普贤菩萨,文殊师利菩萨,地藏王菩萨,弥勒菩萨以及千手千眼观音,赵蔓箐虔诚的一一跪拜上了香,抬头看着微笑看着世间的各大菩萨,都说菩萨救人于万难,可到底就算是千手千眼,化身无数,也难以救拔这世间所有的因果疾苦,世人想要得到救赎,万事当明白因果循环之理,自救才是正道。 出了观音殿,拾阶而上,又去大雄宝殿拜了西方三圣,退出了殿外,赵蔓箐站在大雄宝殿的门口,俯视着石阶下恢弘的寺院,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父亲母亲在那个世界里,可以过的安好,再生为人之时,一定不能再妄信那些所谓的毫无道理的圣人之言。 “小施主安好。”一声儿沉稳有力的老者声音从侧后方响起。 赵蔓箐赶紧收回神智,回过身子,躬身还礼,“大师安好。” 宝塔寺的方丈智弘大师一身浅褐色僧衣半挂着红底滚金丝的袈裟,看着赵蔓箐,微微笑着道,“刚刚多亏小施主良策,为老衲解了围,多谢。” 赵蔓箐眼珠儿半转,摇了摇头,“大师不必言谢,都是我那小厮头脑灵活,也是大师的缘法,万事儿都是因果,谢字不敢当。” 智弘大师温和的笑看着赵蔓箐,微微点了点头,“既然都是因果,老衲也就不多言谢了,送上这串儿念珠于你,也算是成全了我的缘法。” 赵蔓箐挑着眉梢看着一脸慈爱,温和的智弘大师,和他双手托起,一串儿紫檀木百八十颗念珠,心电微转,笑着道:“大师既然想要全了缘法,不如大师帮小女子一个忙儿,念珠我就不收了,您若是帮了我的忙儿,也算是成全了我的缘法?” “小施主但说无妨。”智弘大师慈爱的看着脸色不算太好的赵蔓箐,承诺道。 赵蔓箐微滞,这大师,也不问她求什么,就敢如此承诺?佛家弟子不论出家还是在家,只要是修习佛法,最起码的一点儿就是不能妄语……唉,自己又想多了,也是,自己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娃娃,孤身一人带着几个丫头小厮,能求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第四章 遇霸王(中) 第四章遇霸王(中) “大师也知道,小女子父母双亡,如今跟着……嗯,跟着伯父伯母过活,之前小女子年岁实在过小,如今也已满了六岁了,也该懂事儿了,都说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儿,就该坦然接受,但小女子也望着已经去了那个世界的父母过得安好,舒心,可否求了大师,帮我给亡父亡母做个超度的法事儿,也好全了小女子的点点孝心?”赵蔓箐微微仰着头,满眼渴求的看着智弘大师,语气中带着丝试探的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有何难?”智弘大师微笑着回道,看着好像是松了口气儿一般的赵蔓箐,爱怜的看着她,温和的说道:“一会儿你就让你的丫头把你父母的生辰八字告诉我的弟子即可,助念可是大功德,老衲也多谢姑娘给机会我们才是,这念珠既与你有缘,你也当安心收下才是,你自己也说了,万般皆是缘,凡事儿不必思虑太过,糊涂着也不为是一种福分。” 赵蔓箐心底微缩,垂着头呆了片刻,才恭恭敬敬的屈膝行礼,“多谢大师教诲,我记下了。” 从宝塔寺出来,丁二护着赵蔓箐几人上了车,自己亲自跳到车辕上驾车往回走,那南平府的小霸王,可不是好惹的主儿,那个丁三……唉,但愿那霸王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马车一直沿着来时的金门河回去,赵蔓箐把车帘掀起一丝儿缝隙往外探看着,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竟是一个女人都见不到,扬溪地对女性的管制没有那么严苛,戴着帷帽逛街的女生不再少数,出嫁了的,更是连帷帽都不必讲究一定要戴,可是这丰国,规矩竟然如此的严苛? 收回视线,赵蔓箐正打算细细的问一问紫墨和绿藤这丰国的规矩,马车却突然的顿住,急速的往前冲了起来。 赵蔓箐几人急忙伸手抓着车厢内的青竹扶杆,绿藤紧绷着脸,赶紧上前扶住赵蔓箐,紫墨阴着脸,敲了敲车板,大声儿问道:“怎么回事儿,表小姐差点儿被你伤了你知不知道?” 赵蔓箐心里微凛,丁二不是莽撞人,如此急速的加速,肯定是看到什么了。自己从扬溪地逃出来,父母也极其低调的殉了国,难道是有人发现自己跑了,追了过来要捉拿? 赵蔓箐心里一点点沉了下来,被抓了,那就是私逃的亡国奴,按规矩,是要充官奴的……不行,自己说什么也不能为奴为婢,自己的父母努力把自己救出来,可不是让自己去给人家当奴隶的。 赵蔓箐想起丞相为了自己担着这么大的责任,心里感动的同时,脑子也急速的转着,得想法子,好好想想,就算被抓,也不能暴露了郑丞相。 “表小姐,咱们得尽快回去避一避。”丁二紧绷的声音,低低的传了进来,紫墨和绿藤均是满脸紧张的正襟危坐,绿藤更是紧紧的搂着赵蔓箐,仿佛自己的怀抱是把万能的大伞,可以护得她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儿被伤害的空隙。 赵蔓箐把头伏在她的怀里,心底温暖酸软的任她搂着,垂着眼帘脑筋转的飞快,不能这么狂奔,得想想法子! 嗯,有个法子也许可行…… 赵蔓箐眼珠儿动了动,抬眼儿看了看紧张的满脸正容的紫墨和绿藤,轻轻咳了一声儿,表情尽量纯真的慢慢说道:“那个,咳咳,咱们也不用,那么紧张,让丁二速度慢下来吧,咱们的车这么快,多少也太惹人注意了,嗯,那个,观察一下对方的人,是否也跟着慢下来,如果是,那么,他们自然只是盯梢的,嗯,那个,以前听家父说过,盯梢的人得听他们上面的大人物的安排,肯定不会轻举妄动的,那么,自然是咱们越平常的越好,让丁三悄悄的潜回去寻人帮忙,嗯,如果咱们慢下来,他们反倒急速的追上咱们,那肯定不是官府发现咱们,而是,说不定就是南平王府的‘贵’人们反应过来了也说不一定,总之,咱们不能心虚,得沉着着点儿,姐姐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装儿童,又得想法子,还得表达出来后不让听着的人吓着,真是要命! 紫墨听了赵蔓箐的话,眨了眨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儿,僵直着脖子点了点头,身体却并没有放松下来,只紧绷着脸点头应了,敲了门板,把赵蔓箐的话传给了丁二。 丁二半跪半蹲在车辕上,手握缰绳儿垂着头呆了片刻,也就是片刻,就立即反应过来紫墨的意思,嘴角儿一勾,赶紧放松了身子,语气故作轻松,大声儿的回了句“好”,车速这才渐渐的缓慢了下来,沿着金门河慢悠悠的走着。 南平王嫡次子宿劭一身儿月白素缎长衫,腰间蟠龙玉带,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着顶髻,端坐在马车里,猛地甩开手里的车帘儿,从车几上捏起茶杯,呼的又放下,也不喝茶,只拧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小厮平安,听着他细细回禀了前面马车的情形。 “哼!没用的东西,他们喜欢慢下来就慢,咱们一样可以上前堵着他们,怕什么?哼!敢从小爷手里抢银子,简直是……是……不知死活,哼!” 平安满脸苦笑着,自家的小爷,年岁这才多大一点儿,怎地就对银子如此的抠门?不就是那上好的普洱被收了银子了嘛?再说,人家大师当初也只是承诺了给二两茶,如今小爷一下子问人家要了一斤,人家收了些茶农银子,不也是正常的?其他的茶叶,人家大师还不是愿意送给谁就送给谁?唉…… 再多的无奈,作为奴才,也不敢当着主子的面儿,教育主子不是? “爷,智弘大师不也说了,那茶,也就是让前面的那位小施主喝了一杯去,他也并没有把答应送您的茶叶给了他们,咱们何必多做计较?大爷这次可千叮咛万嘱咐,让您不要……跟陌生人多打交道,要不,咱们就算了吧?” 宿劭听到平安提到自家大哥,下意识的倏地端正了坐姿,平安仔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微微松了一口气儿,满府里,小爷最怕的不是王爷,也不是王妃,而是大爷!也是,满府上下,也就只有大爷敢抡着棍子教训小爷了。 “算了也是可以的,只是……”宿劭眼珠儿转了半圈,到底意难平,但又惧怕,万一自己当真冲上去跟人家理论,被自家大哥知道了,那可又得受那皮肉之苦了。 平安听着宿劭说算了,心里彻底松了下来,但又被一个“只是”,差点儿吓得歪倒在车厢里。 平安堆着满脸的苦笑,阻止了宿劭后面的话,赶紧劝道:“爷啊,咱们赶紧进城吃点儿东西,今儿个无论如何都得赶到布政使衙门去,大爷可是一丁点儿都糊弄不得的,咱们这一路,怎么算着,都能赶到了。” “行了,这些小爷我能不知道!”宿劭脾气恶劣的吼了一声儿,但一时也没想好怎么捉弄那让自己花了大把银子的人,只能恶声恶气的吩咐平安,“赶紧走吧,小爷我饿坏了!” 平安可不管宿劭生气不生气,比起小爷的生气,他更怕的是大爷的军棍! 第4节 紫墨把车帘掀起一丝儿缝隙往后探看着,看着刚刚还紧跟着自己车子的马车,突然加速超越过去,径自往城门进去了,一时也摸不着头脑,放下车帘儿转头看了看绿藤和被绿藤抱着的赵蔓箐。 赵蔓箐一时也搞不懂那王府纨绔子弟到底是预谋了什么呢,还是知道了自己这一行都是女眷,觉得没意思放弃了,但无论如何,得尽快赶回去跟丁大统领汇合才比较安全。 绿藤的性子可要爽快的多,喜怒哀乐几乎都在脸上,眨了眨眼,松开了赵蔓箐,夸张的拍着胸口笑道:“哎呀妈呀,吓死我了,这要是人家打上门来……咳咳,早知道,我就跟丁大统领学学功夫了。” 紫墨噗呲也跟着笑了起来,“就你?那马步能站下来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学功夫?你还早着呢!” 赵蔓箐一脸的讶然,听紫墨这话,她还是会功夫的? 像是了解到赵蔓箐的想法,绿藤笑嘻嘻的看着她道:“紫墨姐姐的功夫,在我们女丫头里面,可算是顶顶尖儿的呢,除了丁二哥她打不过以外,丁三哥有时都不是她的敌手呢。” 赵蔓箐笑看着绿藤一脸的与有荣焉,可见平日里跟紫墨的关系肯定相当的要好。 “嗯,等咱们回头,找机会让紫墨姐姐胖揍一顿丁三哥给咱们看看,过过干瘾也好啊。”赵蔓箐慢慢点着头,一副期待的模样,笑着说道。 “表小姐!”紫墨脸上泛着红晕,抽着袖子气嘟嘟的看着一脸单纯的赵蔓箐和满脸幸灾乐祸的绿藤,撒着娇般的抱怨着。 “咱们到了。” 车外,丁二一声儿不大的声音响起,车内的三人具是松了一口气。 第五章 遇霸王(下) 第五章遇霸王(下) 停泊港口岸边杨曼拂柳,被微微的风吹得随风轻轻拂动着。 赵蔓箐一行人回来的时候,丁大统领已经带着人把船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正一箱一箱的往早已安排好的青格纹布马车上抬。 赵蔓箐被紫墨半扶半抱着下了马车,仔细看着这被金光粼粼的湖光映衬的更加光鲜的一箱一箱的“行李”,她本没有什么行李,就是一个箱子,里面除了衣服就只有几本书了,都是母亲临时匆忙帮她收拾的。 到底是匆忙还是早有打算? 赵蔓箐心里沉了沉,就算是早有打算,她待如何?又能如何?死拉着母亲,还是疯拽着父亲一起逃命?眼泪慢慢涌了出来……恐怕都没有作用。父亲和母亲,是为了她,为了她往后的名声儿和能活下去,才一起殉国的!这个时代之人的观念,是她接受不来却也无奈无力的事儿。 “表小姐?” 紫墨眼里的带着一丝的担忧,看着赵蔓箐红红的眼眶,还当是她被那个南平王府的小霸王给吓着了。 “别怕,没事儿的,他们南平王府虽……可也是讲究规矩的府邸,平白无故光天化日的,他们也不太可能,来找咱们丞相府的麻烦。”说道后面,连紫墨都有些心虚气不稳了。 赵蔓箐闭了闭眼,她不能给丞相府惹麻烦,她不能辜负了父母让自己活着的一番付出,她得让自己更坚强一些。 “我没事儿,就是这岸边儿风吹的紧,眼睛有些酸痒罢了,紫墨姐姐无须担心我。”赵蔓箐微微笑着揉了揉眼睛,解释给紫墨听,也安抚着自己那想念父母的心。 紫墨笑着点了点头,轻扶着赵蔓箐往丁大统领方向走着,绿藤跟在后头,怀里抱着个只雕了简单花开富贵的紫檀木匣子,里面装着智弘大师送给赵蔓箐的百八十颗紫檀木念珠。 丁大统领已经迎了过来,刚刚丁二已经把宝塔寺里发生的事儿说给丁大统领知道了,丁大统领听了拧着眉头也是头疼不已,这南平王府的嫡长子,也是现在的南平王世子宿逊可是难得的智谋双全的好男儿,怎地这幺儿子就变成了个抠门小气,捂着银子变霸王的人了呢? “丁大统领,咱们要不就在这儿附近简单吃点儿什么,然后就启程往丞相府回去吧?路上赶一赶,大伙儿回府之后,还能好好休息休息,您看可好?”赵蔓箐笑眯眯的看着丁大统领商量道。 丁大统领也觉得尽快回府比较妥当,在这路上,到底还是没那么安全。 “行,就是怕委屈了表小姐,这附近的吃食,可都比较简陋。”丁大统领看着小小的她,眼神儿柔和了下来。 “这有何关系,往后好吃的丞相伯伯也不能缺了我不是?咱们也不在乎这一顿半顿的。”赵蔓箐微微歪着头,笑着说道。 丁大统领和紫墨几人都被赵蔓箐说的笑了起来,丁大统领点了点头,让着赵蔓箐坐到了新的马车上,又吩咐丁二几个去给大伙儿买午饭。 饭食很快就买回来了,其实也不算太简陋,几提灌汤小笼包,几碟子锅贴,丁二怕赵蔓箐吃不惯北方的吃食,还单独给她配了碗生滚鱼片粥和一提水晶虾饺以及一笼蟹黄烧麦。 赵蔓箐对这些东西相当满意,这港口之地,最不缺的就是河鲜,说不一定这里还是海河交界之处呢,看着这港口,也算有些后世深水港的样子,若是能够在这儿住着,说不定还能吃到海鲜……唉,到底自己还是对这个世界还太不了解,以前除了扬溪地周边儿,几乎哪儿都没去过。 众人刚刚吃了午饭,赵蔓箐担心吃了饭就赶路,那些小厮随从们容易肠胃不适,就跟丁大统领商量了,让大伙儿先休息半个时辰,等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在上路。 紫墨陪着赵蔓箐在湖边儿散了会儿步,刚刚回到车里,就听见远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紫墨和绿藤微楞,赵蔓箐到底身体年纪小,吃了饭就有些昏昏欲睡,要不是紫墨非让她散步,恐怕刚吃了饭,就能立刻睡过去了。 紫墨轻轻扶着赵蔓箐,绿藤手脚麻利的铺好了褥子,放了个靠垫儿当枕头,让着赵蔓箐躺下,又给她盖了羊毛毯子,俩人看着赵蔓箐呼吸均匀的睡熟了,才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 “你在车上陪着表小姐,我去看看。”站定在车门处儿,紫墨转身儿看着绿藤商量道。 “紫墨姐姐,还是我去吧,你陪着表小姐,丞相爷可是交代了,让你片刻不能离了她的身。”绿藤也一改平日里笑嘻嘻的样子,表情异常严肃的说道。 紫墨仔细思量了片刻,轻点了头,“丞相爷说过,这一路,怕是不太平,你仔细看着点儿,别让他们男人意气用事了。” “放心吧。”绿藤重重点了点头,提着裙子转身儿就往丁大统领的车子方向奔去。 紫墨看着绿藤走远,心里也难踏实,但也没有办法,只得转身儿掀帘儿进了车厢,照顾着熟睡了的赵蔓箐。 丁大统领已经迎着宿逊的小厮下了马,绿藤稍稍退后几步,垂着手,低眉顺眼的站在了丁二身后半步的位置,竖着耳朵听着那小厮跟着丁大统领哈拉寒暄。 丁二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相当乖巧的侍立着的绿藤,思量了一瞬,就不再看她,专心侍立着,等候吩咐。 小厮下了马,让护卫把马牵到别处儿,自己则对着丁大统领长揖见了礼,又拱了拱手,笑着说道:“丁大爷别多客气,我们世子爷听说丞相爷接了回乡祭祖的表小姐回京,特地派我来迎一迎,这京里,最近也是……唉,回头您这边和我们世子爷派的护卫一起护送表小姐,到底也安生一些,我们世子爷也放心一些。” 绿藤仔细听着那小厮的话,悄悄抬起眼皮儿,打量着这南平王世子的得力小厮,一身儿青灰圆领窄袖短衫,只齐了膝,下身儿藏青宽腿裤配着双半短的黑色软靴,头顶带着个灰色的软脚璞头,肤色小麦色,身体精瘦,眼神儿锐利却没有咄咄逼人的感觉,看起来很是得用精练。 丁大统领笑呵呵的也拱了拱手,摇着头笑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哈哈,小的在此多谢世子爷关照,丞相爷也是千交代万交代小的,万万不可麻烦了世子爷,小的在此谢过,我们家表小姐年纪小,还是个小娃娃呢,怎么担待得起,还请青爷回去好好代表小姐多谢世子爷关爱才是。” 绿藤仔细看着那个丁大统领称呼的青爷的脸色,见他似是眉头都没带皱一下的,只微笑着听着丁大统领的话,心里嘀咕着,这世子爷难道是听了那个小霸王的话,来替自己的弟弟讨银子来了?可是,让世子爷的护卫护送,那成了什么了?不平摆着要招人眼嘛?这世子爷到底是按了什么心?连个小女娃都要利用利用不成? 似是感觉到了一股锐利的目光扫向自己,绿藤心里一紧,赶紧把头垂了下来,不敢再盯着那唤作青爷的小厮瞧。 青平似有似无的打量了绿藤几眼,转回视线,继续传达自己的来意。 第5节 “丁大爷何需如此客气?今儿个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就是现在启程赶路,晚上也只赶得到路南镇,离和县可是还远着呢,想来一路行船,表小姐年纪小,身子娇弱,也经不得如此匆忙的行程,还不如今儿个先去我们世子爷布政使衙门附近的别院儿歇息一晚,也好让表小姐可以安稳着休息半天,明儿个一早,再赶路也不迟不是?” 丁大统领满脸为难的笑着,拱手道:“这……世子爷一片心意,不过,小的也做不了主子的主儿,要不,青爷先回,我们表小姐现下已是睡了,待到她起了身,我请个示下,再打发人去回世子爷的话,可好?” 青平点着头,“也好,表小姐既然午睡了,那么,咱们就多等等,也无妨,我就不赶着回去了,咱们一起等表小姐起身吧,要不,我这回了,也得惹了世子爷办事不利的责骂。” 绿藤垂着头,眼皮子不听使唤,抖动了半响,到底没忍住,白了这个青爷一眼,这话说的,还能让丁大爷说什么?哦,若是硬要他回去,岂不是故意让他回去被骂?不让他回去……他一个外人,跑到这里来,丁大爷也不用休息了,哼!这世子爷不愧是那个小霸王的嫡亲哥哥,都一样的惹人嫌。 绿藤气哼哼的后退了几步,趁着那个青爷和丁大爷热络的聊天的空档儿,退回到了马车旁。 紫墨已经等的心焦,见绿藤一脸煞气的回来了,倒是一愣,转头看了看还在沉睡的赵蔓箐,见没有醒来的迹象,慢慢转身,动作轻盈的将车帘儿掀起一丝儿细缝,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 第六章 丫头 第六章丫头 青平和丁大统领走到岸边儿边寒暄着边闲聊着些有的没的闲话,眼尾却也扫见了那个表情不算友善的小丫头退回到了岸边儿树荫处的青格纹布马车旁。 想来,那车里坐着的,就是那个还是娃娃的表小姐了。 如果青平的想法让赵蔓箐知道,一定会在心里狠狠的恶寒一阵儿,完后,就更得老实乖巧的装幼年儿童了,若不然,又哪里对得起“娃娃”这个名词儿。 可惜,她压根儿不知道人家哪里是关心她到底是娃娃还是成人,重点是她出现的这个时间,恰好了而已。 紫墨眯着眼睛,看着河岸旁站在太阳底下,热络异常的聊着天的几人,耳边儿听着绿藤细细的说着那个被丁大统领唤作青爷的小厮是如何传达的他们家世子爷的话。 紫墨拧着眉头,收回了视线,下意识的扫了眼几乎纹丝不动的车帘儿,垂着头仔细琢磨了半响,才抬起头来,看着绿藤开口道:“表小姐这身份,如何能……现如今,丞相爷的意思,咱们虽跟南平王府,因着夫人,有这么一层的关系,可到底,平日里不好太过接近,就算他们不知表小姐的身份,若是有心些,可架不住这十天多的时间接触,若当真是存了心要打听什么……” 绿藤看着紫墨,赶紧点着头,压低声音道:“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如果他们存了心要打听什么,一起走最是便利不过,这会儿威远将军可还在扬溪地呢。”绿藤凑近了紫墨一些,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儿道:“在府里时,我就听王妈妈说过两次旁事儿,宫里那位,可还是想着把容妃娘娘的盛宠给夺了去呢。” 紫墨恶心般的皱了皱眉头,低低粗粗的“哼”了一声儿,“皇上的身体,早晚得让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给折腾坏了。” 绿藤后退了一点儿,古怪的看了紫墨一眼,“姐姐,咱们可都是头发长啊,你可不能也把这‘见识短’的帽子扣在我头上啊,还有夫人,小姐,表小姐,你可不能一竿子掀翻了一船的‘长头发’啊。” 紫墨被绿藤的话,说的哭笑不得起来,也渐渐不再去担心宫里的那些破事儿,说到底,就算是知道自己匹夫有责,可也管不了那许多,能力不够不是。 “就你深明大义行了吧!好了,不说那些了,我看让丁大统领对付那个世子爷的小厮,到底不行,咱们也不好上前说什么,那世子爷看样子,是势必要看看咱们表小姐了,虽不知道他到底存了何种心思,可硬是拒绝怕是不妥。”紫墨说着,绿藤仔细听着,不停的点头表示赞同。 “要不这样,我粗粗想了一下,表小姐这一路也走了半个多月有余了,在加上之前又是从京城赶到的扬溪地祭祖,这一路来和回,加起来也算是奔波了两个月了,这会儿,这身体,可不是得弱那么一些。” 绿藤听出了紫墨的意思,使劲儿点着头,呼的又顿住,看着凝神思量的紫墨不解道:“就直接说病了,怕过了病气不就是了?” “不妥。”紫墨坚定的摇了摇头,“称病,怕就要赶紧的延医问药了,那世子爷的心思,我们无法知晓,万一,岂不是又得耽误了行程。” “我知道了,一会儿表小姐醒了,要不先跟她商量一下吧,虽说表小姐年纪小,可到底是主子,一来,我们不好做了主子的主儿,这不合规矩,二来,这几天的相处,我观察下来,表小姐可是很有主意的,不是个软弱可欺的主。” 绿藤一边儿点头一边儿又摇头的沉声道,紫墨笑了起来,抬手屈指弹了她的脑门一下,“哎呦呦,我们绿藤终于会‘观察’了,可喜可贺啊,回头让王妈妈好好奖励奖励你。” “看姐姐说的,我也不是没脑子好吧,只是平日里有你们在,哪里需要我动脑子的。”绿藤举手捂着额头,看着紫墨,佯装委屈道。 听到车厢里的动静儿,俩人止了话,紫墨轻轻掀起帘子,笑着道:“表小姐醒了?” 赵蔓箐其实睡得并不是很沉,生理上再大的困意,也架不住心理存了事儿,这觉想睡踏实了,也难。 赵蔓箐坐起身子,对着紫墨点了点头,紫墨掀了帘子坐回马车上,绿藤去后面车厢取了帕子巾子和水盆等,回到车厢里,和紫墨一起伺候赵蔓箐重新洗漱梳头。 漱口净面都弄好了,绿藤下车去倒水,紫墨跪坐在赵蔓箐身后,给她边梳头边说着那南平王府世子爷派小厮来邀请她去别院歇息一晚的提议,并一起说了那世子爷想要派人护送她回京城的打算。 “奴婢刚刚和绿藤商量了,表小姐若是一味的推拒,恐不妥当,如果那样,反倒更是让他们好奇咱们,不如,表小姐就称赶路的时间长了,再加上祭奠亡父亡母心情沉郁,这身子就不算太好,您年纪这般小,想来他们也不会太过怀疑,就算是请了大夫来看诊,那大夫也顶多是开些汤药,让您多注意休息也就罢了,这应酬上,就让丁大统领和丁二他们去应付,咱们也就不用多出面去应着了。” 赵蔓箐抬头看了一眼镜中给自己梳头的紫墨,十几岁的小女孩,这年龄在她上一世,也就是个初一初二的学生,这气度见识和应变的能力,却如此之强,也怪不得红楼梦里王熙凤能那般傲气的说,就是自己的丫头,也比那普通家庭的千金小姐强。 “姐姐如此安排甚好,只是,若是咱们一面儿也不出,怕也显得太过清高和不知礼了,这身体再虚弱,见了那王府世子,却也是必得磕头请安的,嗯,就是那世子的弟弟,恐怕咱们也得碰上,这一碰面,还不知他会有何举动呢。”说到后面,赵蔓箐担忧了起来。 紫墨手脚利落的给赵蔓箐梳好了发髻,转回身来半跪在赵蔓箐的车椅边上,也被赵蔓箐的情绪带着,跟着担忧了起来,看着赵蔓箐,犯愁的说道:“他若是直接回了京城,倒还好说,往后我们住在丞相府了,他一个外男,也不好的出入人家府邸的后宅,可如今,但看那世子来请咱们的反应和速度,怕这面儿,还真的就得碰上了。” 绿藤掀帘子跳上了车,看着正在细细商量着的赵蔓箐和紫墨,撇了撇嘴,粗声粗气的低低汇报了刚刚丁大统领的话。 “那青平说,说是无论如何,也得劝着表小姐莫要客气,哼,又不是一家人,哪里能不用客气?哼,这瞎话,也好的去骗一个小孩儿?” “绿藤莫要莽撞!”紫墨拧着眉头训斥了被气的都有些口不择言的绿藤。 绿藤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不规矩,赶紧跪下,对着赵蔓箐请罪。 赵蔓箐笑着让她起来,坐在坐垫儿上,打着圆场道:“绿藤姐姐这是心疼我,紫墨姐姐莫要怪她才是,咱们自己说话,也用不着太过在意那些形式,我已经很感激姐姐们一路上的照顾了。” “表小姐可不要这样说,这是折煞了奴婢,往后能伺候表小姐这么好的主子,是我和紫墨姐姐的福气。”绿藤被紫墨教训了,心里那气也消了下去,理智又回来了许多,听着赵蔓箐的话,赶紧接话道。 “好了,要教育你家小妹妹,待到咱们回府了,你再展示大姐姐风范,好好教育就是,现在,咱们还是先想想,如何应对那世子和那个小霸王吧。”赵蔓箐看着紫墨还是满眼不满的看着绿藤,赶紧把歪了的楼又正回来道。 紫墨听了赵蔓箐的话,果然又愁上了,“依着表小姐的话,这世子,是必然要见面磕头请安的,这可如何避着那……贵人啊?”紫墨到底是要有大丫头的风采,尤其是在绿藤的面前,那霸王、纨绔、财迷一类的词儿,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绿藤也一脸的愁容,跟着点头叹着气。 其实方法很简单,只要转移了那小霸王的注意力就行了,只要他这两天,不注意自己这一处儿,旁的,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总不能等自己走了,到了京城,在去丞相府内宅,伸手对着自己这样的五六岁的小女孩要银子吧。可这说起来容易,真执行起来,可就有难度了。 “那南平王世子的弟弟,有什么爱好没有,嗯,就是说,有什么他特别感兴趣的东西或是玩物没有?”赵蔓箐看着紫墨和绿藤问道。 绿藤听着赵蔓箐问,一头雾水,怔楞着扭头看着紫墨,紫墨比她要大一些,也聪慧很多,一下子就明白了赵蔓箐问的用意,笑着点头道:“他感兴趣的东西,除了银子,就是功夫了,听说,在他七八岁的时候,还闹着要去山上拜师傅学功夫呢,听说那会儿可把南平王和王妃气的不轻,就怕他是被人骗了。” 赵蔓箐惊讶的张了张嘴,这霸王,真该让他去学学功夫吃吃苦,那功夫,哪有几年就能练出来的,如果他去学功夫了,自己也就不会遇不到他了。 第七章 见世子 宿劭憋着一肚子闷气,被平安和几个小厮又是哄又是威胁的,这气儿就一直憋着没处儿发出来,就这么憋着一路赶回到了布政使衙门。 南平王世子,也就是宿劭的哥哥宿逊,一身金纹缎黑官袍,领子上绣着祥云纹,一丝不苟的竖立在脖子处,正站在衙门后的大院里,两手环抱在胸前,眯着眼睛看着宿劭规矩的踩着脚踏下了马车。 宿劭那一肚子的气,在看到自家哥哥眯着的眼睛时,已经嗖嗖的飞出了天外。 第6节 “大哥。”宿劭快走了两步,在宿逊身前一步的距离站定,长揖见礼。 宿逊扫了一眼站在马车旁,又似松了口气,又似战战兢兢的平安,低低“哼”了一声儿,转过视线,低头看着长揖着的宿劭,“看看你这礼行的,哼!起来吧。” 宿劭垂着眼帘儿,又拱了拱手,才慢慢直起了身子,眼珠儿左右扫了扫,自己这行礼的姿势完全没有不合标准的地方啊,这姿势绝对没有问题,哥哥这是……难道听到什么了? 宿劭心里惴惴的,可也不敢多嘴问,更是不敢耽误,微微落后一步,跟着宿逊的脚步,进了衙门后暂时休息的院子。 进了屋儿,宿逊随手指了指榻边儿的扶手椅子,示意宿劭坐,自己则坐到了榻上,看着小厮上了茶,又瞄了眼惴惴不安的宿劭,才挥手示意小厮们都退下去。 “今儿个我也没时间不跟你多计较,回头咱们再来算算今天的账!”宿逊端着杯子,也不喝茶,就盯着宿劭开口道。 宿劭垂着头端着杯子,刚喝了一口,就听见自家哥哥说的话,瞬间觉得头皮发麻,完了完了,被自己哥哥盯上了,这是谁跟他说的?都说了什么?自己不是没去找那车主的麻烦嘛?不是还没来得急嘛?对对,不用担心,自己什么都没干,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宿劭安慰着自己,抬头看了宿逊一眼,正对上他锐利的眸子,赶紧低下头,想了想,又赶紧点了点头,“是,弟都听大哥的。” 宿逊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抿了口茶,似是语不经心的道:“这会儿,我已经派平安去接人去了,等人家到了,你给我敛着点儿性子,别给我惹麻烦。” “接人?谁啊?”宿劭头皮上的酥麻感还没完全消失,听到宿逊的话,又是一愣,心里隐隐的有种不祥的感觉升了起来。 宿逊瞪了一眼这急脾气的弟弟,耐着性子,缓和了口气:“咱们的姨丈,今儿个接了个说是他远房亲戚的姑娘回京城,作为亲戚,都路过咱们府门口了,哪里能不招待招待的?听说,那表小姐父母双亡,甚至连个没出五服的亲戚都没有,又是个小女娃,这事儿蹊跷的很,不过,既然姨丈如此的顾念亲戚情分,咱们也不能落得个过门不让进的名声儿。” 宿劭愣住了,看自己哥哥的意思,今儿个设计让自己多掏了银子的,竟然是个女娃儿?还是郑丞相的远方亲戚?听寺里的师傅说,那人身边,可只有两个丫头和几个小厮陪着,可不想是大门大户的小姐啊。 宿劭到底没敢欺瞒自己的哥哥,只吭吭哧哧的粗略说了说了自己吃瘪的那事儿,把听到的跟这表小姐有关的话,都说给了宿逊听。 “听寺里的莲生师傅说,那表小姐似是想要在寺里给她的亡父亡母做超度法事儿,平安听着那意思,好像是这法事儿一直没做过一般。” “可听清楚了?”宿逊拧着眉头,盯着宿劭问道。 宿劭咳了咳,“平安是偷……咳咳,是不小心听到的,当时我也没想着会是个小姑娘,就以为是那车主身边伺候的哪个小丫头呢。” 宿逊没理会宿劭,站起身子,走到窗边儿,把微开的窗户推开的大大的,深秋的冷风呼呼的灌了进来,也让宿逊的思路更加清明了起来。 若是没错,这女娃十有□□就是从那扬溪地被郑丞相救出来的,扬溪地被捉并已经殉国的官员……到底是谁家的女儿?能劳动郑丞相不远千里,费力帮忙打着掩护把这女孩给接到京城,接到自己身边? 宿逊猛地回头,盯着宿劭问道:“你可看清了那女娃的样子?” 宿劭被冷风吹得再加上被大哥盯着,当真是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没……没看清,听平安说,远远望着,也就是六七岁的模样,个子很小,还挺瘦的,说是不像是大门大户里娇养着的女孩儿。” “哼,就凭平安那点儿眼力,还差的远呢!”宿逊冷冷的说道。 怪不得自家弟弟把那表小姐当成了伺候人的小丫头,就平安那眼力,确实差得远了。 “行了,你先下去换身衣服净净面,一会儿等接到了人,我再让人去找你。”宿逊打发着宿劭,看着宿劭站起了身子,到底不放心,又阴森森的补充了一句:“别给我惹事儿。” 宿劭赶紧点了点头,火烧兔子尾巴一般,溜溜的退出了宿逊的屋子。 回到自己休息的院子,宿劭被平安几个伺候着净了手脸,又换了身墨绿色的长衫,坐到榻子上,紧抿着嘴,歪着头思考了起来。 平安垂手侍立在榻旁,他算是从小伺候宿劭的,这会儿一看他的眼神儿,就知道他没把大爷的话听进去多少。 这小爷,可真是……表面一副乖弟弟的模样,其实骨子里最是不听人言,又有主意的很,唉,这可怎么办好?到时候若是惹了大爷的气,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哪儿还有个好? ************* 赵蔓箐被紫墨和绿藤伺候着收拾妥当,丁大统领带着青平到马车前行了礼问了安,丁大统领笑让着青平,青平也不多推辞。 笑着对着马车的布帘儿礼貌的又拱了拱手,微微欠着身子,开口道:“在下青平,是南平王府世子爷身边的小厮,世子爷听说了表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又逢祭祖心情沉郁,特派小的来请表小姐去别院儿歇上一晚,待明儿个,我们世子爷再多派点儿护卫,合着丁大统领他们一路,护送表小姐启程回京。” “多谢世子爷抬爱,小女子万万担当不起,伯伯说让我路上都听丁大统领的安排,若是丁大统领觉得合适,那小女子就多多打扰世子爷了。” 青平面上儿带笑,心里却也微微诧异,早知道是小娃娃,但听这声音,没想到这样小。 丁大统领则笑着道:“表小姐看重,是在下的荣光,既然表小姐说了,那小的就斗胆做个主儿,还有劳青爷了。” 这就是同意了。 青平笑点着头,叫了自己的小厮牵了马来,又看着丁大统领带着人整齐的上了马,这才略微在前,引着众人往布政使衙门前去。 马车不急不缓的往前行进,等了不多会儿,绿藤就赶过来,把马的牵绳系在车旁的车栏上,笑嘻嘻的条上马车。 “都安排好了,丁三哥说了,绝不负表小姐所托,一定完美的完成任务。”绿藤掀起车帘又往外探看了几眼,放下车帘,转头看着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的赵蔓箐和紫墨,笑着说道。 赵蔓箐点了点头,放了放不安的心思,一切看运气吧,尽了力,若是再不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了。 赵蔓箐一行人休整吃饭的港口本就离布政使衙门不远,青平虽说怕颠簸控制着车速,但到底不过一盏茶的时辰,就到了衙门口。 青平跳下马,走到马车旁,笑着汇报道:“表小姐还请稍候片刻,这衙门里,也没个女眷,简陋不周之处儿,还望多担待一些。” “本就是麻烦世子爷了,青爷客气了,多谢青爷了。”赵蔓箐细声细气的道谢。 青平点了点头,客气了几句,就转头带着人,引着赵蔓箐的马车一直进了布政使衙门的二门里。 南平王世子宿逊被委任这金门路的布政使也不过一年有余,就把这左右布政使并成了唯一的布政使,上到按察使,中到总督、巡抚,下到都指挥使,无不听其调遣指挥,就算是金门府的府尹,有了重要的大事儿,也多和他商量了才处置。 这份心机盈巧再加上不凡的身份地步,让这南平王世子在百姓里的口碑更是攀升到了崭新的高度,听说连他的父亲南平王为此也很是得意。 赵蔓箐坐在车里,虽然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但该想的一样也没少想,如此心机有野心之人,为何会一而再的邀请自己前来,只说是为了他那看重银子的弟弟?那肯定是说了自己也不信的,看来,目的,除了自己那远房的亲戚——丞相伯伯,再无其他。 马车停了下来,赵蔓箐扶着紫墨和绿藤的手下了马车。 “妹妹来了?路上可累着了?” 赵蔓箐赶紧屈膝见礼,仰头看着宿逊,微笑着答道:“有劳世子哥哥了照顾了,我还真是有些累了呢。” 宿逊也换下了官服,身着家常天青色长衫,头竖高冠儿,看起来一丝不苟中透着一股子亲切随和,嘴唇不薄不厚,上唇还有唇珠儿,鼻子高挺只鼻翼有些窄瘦,眼睛明亮,眼尾微微往上翘,眉毛很弄,有些像赵蔓箐后世认识的某位口碑超级好的总理的眉毛。 第7节 宿逊微讶于赵蔓箐的天真做派,挑着眉梢儿,笑道:“那还得让妹妹稍后,我已经派人去收拾别院去了,待得收拾好了,咱们就回别院休息,这后衙我也给妹妹准备好了,先休息休息喝杯茶,吃点儿点心的?” “多谢世子哥哥了,妹妹给您添麻烦了。”赵蔓箐笑着又屈了屈膝。 “自家妹子,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走,我先带你去休息。”宿逊温和的笑着,拉了赵蔓箐的手,往后衙的偏院去。 赵蔓箐愣了愣,但依然任他牵着手往后衙走,眼尾扫着紫墨,紫墨趁人不注意微微冲她点了点头。 赵蔓箐放了心,看来这年纪小,真是有好处啊。 第八章 还是来了 被一个人高马大的人牵着手走路,人小腿短的赵蔓箐走的很是吃力,尽管那人已经是尽力的放缓了自己脚步的速度。 宿逊大概也感觉到了赵蔓箐的气息有些不稳,低着头,关切的看着她问道:“可还好?累着了?要不我抱着你?” 赵蔓箐被他这故意装出来哄小孩的细声细语给雷到了,再加上听到他说抱着自己走路,更是被雷的满脸黑线。 “世子哥哥,我没事儿,再说这院子也不大,大约是我坐车坐船时候太长了,缺乏锻炼了。”赵蔓箐仰着头,摇着说自己没事儿。 “嗯,那咱们再慢些走,全当是锻炼身体了,你年纪小,虽说行了那么长时候的路,可到底也得多锻炼锻炼,这身子,不锻炼可是不成。”宿逊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拉着她的小手继续往院子里走。 赵蔓箐边走边左右看着,小孩儿嘛,也用不着过分的压制自己的好奇心,太沉稳的孩子,看着得多怪异啊。 这布政使衙门,不愧是部队的管理模式,就是这衙门,也跟当年自己父亲所在的礼部衙门有很大的差别。 后衙里几乎没有什么花草树木,几个道场一般的空地倒是隔五六米就有一个,空地上的摆设也各不相同,有放着大鼓的,有放着箭靶的,还有一些是放着木质的栅栏架子,架子上面整齐的放置着长矛、长枪、刀剑一类的兵器。 后衙官员们休息的院子,就是几个矮趴的平方,屋角连着詹沿儿几乎是光秃秃的,一点儿装饰都没有,给人感觉冷硬简朴的很。 赵蔓箐小孩子好奇的多处看,宿逊也是几乎隔几分钟就扫视四周一眼,只是两人虽然都是环视四周,但目的却大相径庭。 拉着赵蔓箐进了院子的圆拱门,宿逊安排了从府尹处借来的几个粗使婆子给赵蔓箐准备好了净手净脸的热水等事务,看着她坐到了榻上,笑着道:“妹妹先暂时在这儿休息休息,洗把脸吃点儿东西,我前衙还有点儿事儿要处理,大约,嗯,也就是半个时辰左右,我过来接你,咱们回别院,那里条件比这儿好的多,你也能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还得赶路呢。” 赵蔓箐赶紧站了起来,屈膝道了谢,又看着宿逊出了那胖胖的圆拱门,这才转回身来,坐在榻子上舒了口气。 紫墨和绿藤伺候着赵蔓箐净了手脸,又看着人上了茶,紫墨让绿藤去门口处守着,自己则凑近赵蔓箐,笑着道:“丁三哥的任务完成的好,回头表小姐可得多夸夸他。” 赵蔓箐喝了茶,听着紫墨说,也来了精神,急急的问道:“你也坐,咱坐着说,丁三哥哥是怎么拖住的那……人?” 紫墨笑着,绘声绘色的把刚刚丁二汇报过来的消息汇报给了赵蔓箐,越说越是抑制不住的笑的厉害,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先别笑了,再把人笑来,咱们可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赵蔓箐也跟着笑了一气儿,渐渐止了笑,掏出帕子擦着眼泪,看着紫墨说道。 “好,奴婢不笑了,只是从没见过这般的人,一时止不住罢了,丁三哥就那么在他面前打了个花哨,就那么把他的眼珠子给沾满了,要我说,这世子爷的弟弟,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像这世子爷。” “嗯,世子爷心怀天下,哪里是……这弟弟,上面有父母,身边有如此优秀的大哥照顾着,哪里用得着他多费心思的,人单纯些,也不奇怪。”赵蔓箐微笑着,叹了口气道。 “表小姐莫伤心,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嘛,往后,咱们就高兴舒心的活着,怎么乐哈怎么活着,倒也用不着羡慕谁去。”紫墨听出赵蔓箐话里的伤感,赶紧劝慰道。 “好,我们紫墨的追求真是远大,这乐哈的活着,可不就是最有志气的志向?”赵蔓箐笑着打趣儿道。 话说宿劭听到宿逊的传话,已经收拾妥当带着平安出了院子,可就走到门口的功夫,就看到了丁三如一阵风一般的飞奔着掠过院门口,后面跟着几个家丁打扮的小厮,一路笑着,追着他跑了过去。这一眼,就吸引了宿劭的眼球儿,提着袍子迅速的飞奔追了过去。 平安就是再头大也没办法,不得已,只得安排了一个小厮去给大爷汇报,自己则也提着袍子跟了过去。 丁三就是负责耍了个花枪而已,只要把他吸引到别处,别的,也就用不着冒头了,所以结果,自然嘛,一路跟过去的宿劭,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了几个跑的气喘吁吁累成狗的家丁小厮。 “刚刚什么人?”宿劭也是急喘着大气儿,低头看着跪地行礼的小厮问道。 “爷,回爷,小的们也不知道是哪个,只知道是那今儿个被世子爷接过来的表小姐的家丁,没成想,他功夫如此之好,小的们原本寻思跟他比划比划,可结果……这人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其中一个小厮磕头之后,跪地回答道。 宿劭皱了皱眉头,又抬起头左右寻找着,如此功夫了得的小厮,如何会跟着一个毛还没长齐的表小姐?这表小姐的家室,莫非真如大哥所言,是扬溪地的贵门? “爷,爷啊,咱们得赶紧回去,不然,大爷知道了,大爷!”平安抬手抹着疾奔后的汗水,凑到宿劭耳边,急急的劝道。 “一个表小姐而已,用得着都去迎接嘛?又不是接圣驾,你怕什么!”宿劭转头,口气粗暴的训斥着平安。 平安噎了噎,他说的是怕那表小姐嘛?明明是怕世子爷好嘛! “行了行了。”宿劭眼珠子转了半圈儿,咳了咳,“嗯,小爷我发现,有个可疑的人随意进出衙门后院,现在,小爷我要去找一找这人,若是贼子呢?万一是贼人呢?啊?是吧?表小姐的安全,可是大哥很看重的呢,嗯,就这么说,你去找个人,跟大哥说,我发现了个可疑的人,现在正在搜寻。” 平安被宿劭整的没脾气了,他就是想有脾气,也不敢不是?就这么着,宿劭带着几个累成狗的小厮,就那么心安理得的一路搜寻起那“可疑”的人来了,自然,也就没功夫去迎接那个被世子爷称作自家妹子的表小姐赵蔓箐了。 宿逊倒也不是瞎说,他前衙当真是有急需要他处理的事儿,赵蔓箐和紫墨说完了悄悄话,就让绿藤进了屋,几人喝着茶,吃着点心,说着闲话儿,到当真是休息起来了。 宿劭一路搜寻,也没看到那“可疑之人”的踪迹,想了半响,扭头看了看一直紧跟着自己的平安,开口问道:“那表小姐在何处休息?” 平安吓了一跳,下意识左右看了起来,宿劭不耐烦他这前怕狼后怕虎的德行,摇着折扇使劲儿敲了他的脑瓜儿一下,“爷问你话呢,你看什么看?” “爷啊……”平安苦着脸,倒不是他不回答,一来是不敢,怕大爷责怪自个儿怂恿着小爷干不着调的事儿;二来,他一路跟着小爷,哪儿知道那表小姐歇在何处儿? 刚刚回话的那个小厮,倒是勤恳忠实,听到平安不说,赶紧上前半步,拱手答道:“回爷的话,奴才倒是听说,那表小姐的仆从在半闲堂歇着,想来,那表小姐歇息的地儿,应是离半闲堂不远。” “嗯。”宿劭点了点头,从腰间荷包里掏了枚金豆子丢给那小厮,表扬道:“那你带路,咱们去瞧瞧去。咳咳,也算是迎接迎接,嗯,咱们不能丢了大哥的礼数去。” 平安趁着宿劭转头往半闲堂去之后,瞪了那还摸着金豆子,乐呵的不知东南西北的小厮一眼,奶奶滴,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要是主子闯了祸事,还不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们倒霉? 赵蔓箐只听到屋外一阵儿骚动,瞪着眼睛,不解的看向紫墨,紫墨脸色肃然了起来,招呼着绿藤出去看看,自己则站起身来,紧贴着赵蔓箐身后站着。 绿藤急速的奔出屋子,还没来得急回身汇报,就被宿劭拦了下来,“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宿劭假惺惺的佯装好像绿藤面善,盯着她一个劲儿的看。 平安又头大了,这直接闯进表小姐休息的院子,还拉着人家的丫头问东问西,这成何体统? “那个……你是?”绿藤脑子转的也快,看着宿劭这样儿,就知道他不是来讨要银子的,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做起戏来。 “我?平安,告诉她,我是谁。”宿劭像模像样的摇着折扇,一派大家公子少爷的风范,当真有那么些风流倜傥的意思流露出来。 第8节 赵蔓箐和紫墨等了一会儿,发现绿藤没有折回来,紫墨不放心,怕绿藤那倔脾气又犯了再冲闯了贵人,赶紧走到窗边儿,从窗户缝儿里往外探看着。 “怎么回事儿?”赵蔓箐也走到窗边儿紫墨的身后,小声儿问道。 “是那霸王来了,这会儿正拦着绿藤说话呢。”紫墨回身,凑近赵蔓箐耳边悄悄说道。 想了想,紫墨气的脸色都涨红了起来,“这人真是,怎么如此的没有规矩?直闯女子所在不说,就说世子爷都说了让您休息,他这会儿来,不是明摆着,不想让您休息嘛?” “唉……这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哪家女孩跑到人家办公的衙门里来?说出去,也是咱们先没了规矩。”赵蔓箐闷闷不乐道。 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这宿劭,居然是个打王八拳的,看来,往后对付他,不能用君子之术了。 紫墨也跟着叹了口气。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这人都找上门来了?”赵蔓箐垂头丧气的问道。 “要不奴婢出去,就说您歇着了?不方便待客?”紫墨看着赵蔓箐商量道。 赵蔓箐摇了摇头,“不妥,比起来,咱们才是客,哪有客人在人家的地方,说待客的理儿?“ “那……?”紫墨也没招儿了。 “你去,迎他进来吧,就说,唉,什么也不用说,就让他进来吧。”赵蔓箐慢腾腾的说着,“早点儿让绿藤解脱出来,不然,绿藤的脾气…… “好,表小姐先坐,奴婢去迎了他进来说话。”紫墨点头应了,推着赵蔓箐坐了回去,自己则平整了一下衣服,迎了出去。 第九章 坑你没商量 赵蔓箐看着紫墨转身儿出去,赶紧用帕子沾了些茶杯里的茶水,细细的抹到了额头和太阳穴附近,把帕子放在怀里放好,也学着紫墨整了整衣服,走到门口处迎接那个小霸王。 宿劭摇着折扇,瞥了眼战战兢兢,客客气气假笑着的平安,也不理会他,又扫了一眼傻愣的绿藤和毕恭毕敬的紫墨,径自进了屋子。 赵蔓箐迎了过来,笑着屈膝见礼道:“妹妹赵蔓箐,给哥哥见礼了。” 宿劭一愣,看着赵蔓箐有点儿不敢置信,怎么这么小?他以为怎么也得跟自己差不多大呢,没想到,才五六岁的样子! 不过,这女娃长得真是好。 细白的皮肤似是一碰就能掐出水来,额头饱满,还有细汗,眉眼儿灵动,看起来甚是出众,鼻子高挺,鼻头圆圆的,让人看着就想要捏一捏,嘴唇儿也是粉粉的,只看起来缺了点儿血色,嗯,当真是累着了的模样。 “妹妹不必多礼了,哥哥刚刚,嗯,碰到点儿事儿,耽误了迎接妹妹,还望妹妹莫要怪罪才是。”宿劭对这个长得水灵漂亮的小女娃,倒也文雅了起来,长揖给赵蔓箐回了礼,伸出一只手,示意赵蔓箐回去坐着说话。 赵蔓箐恶寒了,这粗鲁的人,装起文雅来,还真是让人受不了啊受不了。 俩人坐定了下来,宿劭耐着性子,细细问了问赵蔓箐的行程,又假装关心的问了问累不累之类的闲事儿,赵蔓箐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细声细气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这宿劭虽然不年纪不大,十二三岁,勉强只算是半大的孩子,可身型颀长,貌似已经接近一米六五了,还有样貌,确实要比他的哥哥要好看精致很多,月白丝绸长衫更是衬得他小麦色的皮肤健康自然,面部轮廓极好,眉毛浓而直,绝对不会让你联想到某些总理,眼睛黑亮中透着富贵之人才有的英气和骄傲,现在正一只手摇着折扇,一只手稳稳的放在膝上,素养和家教看起来都极好,要不是知道他是个财迷,赵蔓箐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今天上午在寺庙里大吼大叫的人和眼前的这人联系到一起。 “听说妹妹有个小厮,功夫极好?”宿劭耐不住了,到底问了出来。 赵蔓箐羞涩的一笑,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要多天真有多单纯,“哥哥说的,妹妹也不懂,只是知道,这小厮都是当年父母在世之时,得用的人,自从父母亡故,这些丫头小厮,就都留给我了。” 宿劭被噎住了,眼神儿怀疑的看向赵蔓箐,下人的事儿,作为主子的人,会不知道不清楚?这是哪儿的理儿?难道,这丫头不是官宦之家的女儿? 若是小门小户的女子,不知道不了解自己的下人,倒也说得过去。 “嗯,要不,你让你的小厮都过来,我看看是不是我见到的那位?”宿劭蹙着眉头,口气有点儿霸道的说道。 赵蔓箐在心里送给他一记大白眼,想看人家的小厮,我的小厮是你的奴才?想看就看的? 赵蔓箐面上儿为难着,心里却快速的转着圈儿琢磨,不让这个霸王吃点儿亏,当真是要无法无天下去,这还是在他世子亲哥眼皮子底下呢,哼,就当是自己做回好事儿吧,也省的这霸王给他哥哥净添乱。 来时是一路走过来的,赵蔓箐自然记得哪里是哪里,何况赵蔓箐还有个从上一世就遗留的陋习,就是专门会注意一些隐蔽的所在,比如说,这后衙有几个堂屋,一看就是专门调理那些不听话不服管的士兵的地方,赵蔓箐脑子飞快的转着,很快就选好了一处儿。 “哥哥,莫说让我寻小厮来给你过目,就是我自己,也断没有让小厮进屋回话的规矩,要不……您先别急,听我说。”赵蔓箐打断了宿劭急着要插话的举动,耐着性子,解释道:“要不您看这样可好?我让绿藤去传话,就让小厮们都到这院子外面,哥哥你在屋里瞧他们,或是出去瞧都可以,您说这么安排可合适?” 宿劭想了想,倒也点头同意了下来,他的目的就是看那小厮,今儿个在寺庙里,也是几个小厮让他吃了亏去的,若是按照这女娃说的,说不定还真是几个无法无天的小厮自做的主张坑了自己。 赵蔓箐笑着应了,叫了绿藤过来,贴着耳朵嘱咐了几句,眼睛瞬了瞬,绿藤一下子就明白了赵蔓箐的意思,笑着屈膝应了,转身儿就出屋去寻“小厮”去了。 宿劭如何能在屋里坐得住,站起身来,“妹妹慢坐,我出去看着就行,你好好歇着吧。” 赵蔓箐佯装站起身子,要送他出去,宿劭抬手虚晃了一下,“用不着妹妹多走动,你歇着吧,晚上去了别院,就更舒服了,别送了,我去看看就是。” 赵蔓箐笑看着他出了院子,又笑了起来,想着笑着,笑着想着。 紫墨看见众人都撤出了屋子,又扭头看着赵蔓那又想又笑着的表情,眨了眨眼。 绿藤过了好久才回来,看着赵蔓箐还没说话,就先笑了起来。 “表小姐,我看丁三哥绝对是个人才,你不知道,哈哈哈哈……”绿藤笑的都说不下去了。 紫墨端了杯茶递给绿藤,满脸无奈的道:“好了,先喝口水,别笑了,再呛着,好好顺顺气儿,把话说利索了。” 赵蔓箐也眼睛亮亮的,等着绿藤说话。 绿藤接过茶杯,一口灌了下去,顺了顺气儿,才接着道:“丁三哥听了我的话,这主意倒也是他自个儿出的,我只说了表小姐说半闲堂斜对面的堂屋貌似是个整人的地儿,别的倒也没说什么,谁知道,丁三哥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地儿,说是那地儿叫枇杷堂,我当时还纳闷来着,这堂屋如何能叫枇杷的?可……哈哈哈哈哈,后来才知道,果然只有枇杷二字,最合适。” “你快说正题,真是让你急死人。”紫墨使劲儿拍了拍笑的前仰后合的绿藤道。 “好好好,我说,别打我啊,你手劲儿大你不知道啊,我的好姐姐。”绿藤抚着被拍疼了的肩膀,一边儿揉着,一边儿满眼笑意的继续道:“丁三哥让着几个小厮一字排开的站在了半闲堂门口,那小爷就那么摇着折扇,步履悠闲的走了过去,竟是像选什么似得,一个一个贴着脸儿一般的仔细相看,那些个小厮,被他看得,竟然脸红的跟些红柿子似的,丁三哥又用了那飞步的绝招,就这么,把那小爷引到了枇杷堂,我本想跟着进去看热闹来着,想了想,又怕让他的人起了疑心,就赶紧退到了女墙根儿处偷着看,只见那小爷飞奔进了枇杷堂,没有一会儿,就听见里面‘咳咳’的大声儿咳了起来,丁三哥早就退回去小厮队伍里规矩的站着了,那小爷的小厮,好像叫什么平安的,咦?是不是叫平安啊?” 绿藤早就歪楼了,紫墨没好气儿的又打断她道:“别说些有的没的,继续继续。” “哦,好,不管是平安还是喜乐什么了,就是那小厮,手脚到也算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跟着进了枇杷堂,几个小厮也是跟着一边儿咳嗽,一边儿把那小爷给扶了出来,世子爷好像也听到信儿了,急急的从前衙奔了过来,我没敢多留,就赶紧回来了。” “嗯,这事儿就算让那世子爷知道,也无妨。”紫墨笑看着赵蔓箐道。 第9节 赵蔓箐点了点头,眼神儿悠远的看着屋外那光秃秃的世界,声音冷静沉稳的道:“我这可是帮了那世子爷的大忙呢,他这个弟弟,不教训教训,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绿藤听着赵蔓箐的话,倒是一愣。 紫墨微微抬头,看着赵蔓箐幼小柔弱的身体裹在素绫白底襦衣长裙里,不过六岁的女娃娃,可说出的话,却像是几十岁的老人,紫墨心里抖了抖,表情严肃的看着赵蔓箐道:“表小姐,以后,莫在人前这个样子说话。” 赵蔓箐晃过神儿来,笑容僵在了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的看着紫墨,慢慢道谢:“多谢紫墨姐姐,我知道了。” 第十章 去别院 宿劭狼狈不堪的被平安等几个小厮连抱带拖的扶出了枇杷堂,这会可真是窝了一肚子的气了。 宿逊看着自己弟弟那狼狈样儿,气儿也不打一处儿来,抬起的手被气的都隐隐的发起抖来,指着他,气急败坏的道: “你看看你!” “咳咳咳咳……” 回答他的,只有宿劭更加猛烈的咳嗽声儿。 宿逊拧着眉头,气的脖子都有些粗红了起来,但也有些担忧自己的幼弟,这枇杷堂中的咳嗽粉,只要吸入一点点,就一定要吃好几天枇杷露才能好起来。幼弟自小儿的身子就不算康健,也是精细的调理了好些年,才渐渐康复起来,这回…… “世子爷,先别骂小爷了,还是赶紧找个大夫看看的好。”平安硬着头皮看着已经暴怒的宿逊建议道。不建议不行啊,万一小爷又病了,他的运到儿也到头了。 “哼!”宿逊瞪了满脸委屈的平安一眼,“先把他安置到我那院子吧,一会儿让王大夫过来瞧瞧,青平……” 青平立刻从后面站了出来,拱手领命。 “你去,看着郭推官,让他亲自带人,熬好枇杷露送过来。” “是。”青平立刻领命退了下去。 宿逊抬起脚来跟着平安等人往自己的院子的方向走了几步,皱着眉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了下来,看着平安等人扶着咳嗽的宿劭快速的往前去了,这才微微打了手势示意自己的影卫。 影卫当真是影卫,真的如影子一般,一眨眼儿的功夫,直接就订在了宿逊的面前。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嘛?”宿逊眯着眼睛看着身前拱手的影卫,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沉稳,开口问道。 影卫一板一眼,声音平平的把宿劭从得了消息离开院子,到被功夫好的小厮引着没有去迎接表小姐再到又去了表小姐的屋子要求看人家的小厮,直到被人骗进了枇杷堂的经过,详详细细的都说了出来。 “回世子爷的话,那小厮是丁大统领的弟弟,叫丁三,小爷要去找他的事儿,是表小姐屋里的绿藤姑娘亲自去传的话,绿藤姑娘一直躲在暗处,看着小爷进了枇杷堂才笑着回去了停闲居,一直没在出来。” “当时你们怎么不阻止小爷进去?”宿逊心思百转,盯着影卫问道。 “回世子爷的话,一来是您有指令,不涉及生命危险之事儿,让小的们不要插手,二来,当时小爷进去之前,那丁三已经出了枇杷堂了。”影卫低着头,声音不急不慌的解释道。 这意思很明显,第一,您老早就发了命令,只要不是大事儿,用不着去管小爷;第二,这是小爷自个儿眼神儿不好使,人家人都走了,他还往枇杷堂里头去,这不是自己找虐呢吗? 宿逊眯着眼睛看了影卫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缓缓的说:“往后保护小爷,要尽心,不能光顾着看热闹去了。” 影卫黑黝黝的脸上一红,要不是宿逊眼尖,可能根本看不出来他脸红了。 “行了,下去吧。” 影卫拱了拱手,又如来时一般,嗖的就不知藏身于何处去了。 宿逊的眼光而并没有随着影卫的离去而转移,而是依旧看着前方那依然耀眼的余晖。 真的是那个小女孩指使的吗?那么小的孩子? 宿逊摇了摇头,青平从前面奔了过来,拱手汇报道:“世子爷,郭推官已经亲自带着人熬了枇杷露,这会儿已经给小爷送过去了,平安正伺候小爷喝着呢。”青平抬头看了一眼宿逊的脸色,心里没底,只得又说道:“王大夫已经赶过来了,是青顺亲自去接的,咱们现在要过去嘛?” “表小姐那处儿可安排好了?”宿逊没理会青平的建议,眼睛倒是从远方拔了回来,转身儿看着青平问道。 青平被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狐疑的看着宿逊,点了点头,“都安排好了,人手都是奴才和郭推官亲自看着人挑选的,知根知底儿的很。” “嗯。”宿逊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现在表小姐那处儿谁在伺候?” “呃……”青平噎住了,原本不是想从府尹处借几个丫头来伺候的?不是您说不是自己人不靠谱,说先将就一下,别院里的丫头婆子也不多,可伺候一个小女娃也是很足够的嘛?这会儿又来问? “唉……”宿逊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不怨你们,是我……”太不经心了。 可能真的是自己太不经心了,到底低估了郑丞相看人的眼力。 这么小的女孩儿,就可以把宿劭当个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自己?呵呵,自己估计也是傻子的其中之一了。 “明儿个伺候表小姐回京,你也去,和远山一起,路上精心些,一定要伺候着表小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无病无灾的回到京城,完好无恙的交到郑丞相手里。” 青平一愣,犹豫道:“可爷身边儿?” “让明稳和明安伺候我就行,他们也都可以担起来了。”宿逊双后负于身后,抬脚往赵蔓箐所在的停闲居走去。 “是,小的听爷安排。”青平立刻答应道,跟着宿逊的身后一起往赵蔓箐处走去。 赵蔓箐和紫墨还有绿藤几个还在说着闲话,尤其是绿藤,话唠一般。 “刚刚听紫墨姐姐说,奴婢还没多想,这会儿想想,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您和那个小霸王坐在这儿客套,两个小不点儿一样的人,真情框儿一样像个大人一般的聊天,那场面……幸好奴婢后面出去了,不然,要是一直留在这屋里,我真的是得憋不住笑出来。” 紫墨拧着眉头,抬手点着笑的前仰后合的绿藤,“我看你是越来越不规矩了,主子是你好议论的?这规矩回了丞相府,必须让王妈妈重新给你上课才行。” 赵蔓箐倒是很喜欢绿藤的真性情,她心里知道,奴婢对主子的爱护,流于表面的哪里能跟这真心实意的比? “绿藤姐姐情真性子也真,极是难得,只在人前,莫要这样就是了,咱们几个相处,到用不着掩盖了真性情。” 绿藤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 “表小姐……”紫墨摇了摇头,满脸的不赞同,“莫说什么真性情,有时往往,就是这‘真’字,最是要人命的东西,以前在府里时,妈妈就教导过奴婢,只有严于律己,人前人后都要言行严谨谨慎,才可以护的了自己,护着主子,不给主子丢了人去。” 绿藤又满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第10节 赵蔓箐看着绿藤的样子,倒是笑了起来,“你看你,我说你也点头,紫墨姐姐说,你还是点头,你到底是向着谁的啊?” 绿藤微微笑着,不再是刚才的哈哈大笑的样子了,看着赵蔓箐的眼睛,很认真的道:“表小姐说的对,奴婢当然要点头,紫墨姐姐说的有理,奴婢肯定也要点头,表小姐疼惜奴婢,奴婢心里感激着呢,往后表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给您丢了人去。” 宿逊到了赵蔓箐这里,倒是没有多寒暄,问了赵蔓箐几句,就说让她现在去就送她去别院休息,赵蔓箐自然没有意见,宿逊微微笑着,直接派遣了自己的小厮去帮着丁大统领的护卫们收拾了东西,拉着赵蔓箐的手,送到了马车上,看着赵蔓箐几人出了后衙去了别院。 赵蔓箐微微有些诧异,这青平不是那世子爷的贴身小厮嘛,怎么会一直随着自己,仿佛是自己的小厮一般? “青爷?” 赵蔓箐让绿藤去问问青平,到底接下来是如何安排的,绿藤虽然不乐意跟青平打交道,可到底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性子,笑呵呵的打起车帘儿看着车厢落后几步,骑在马上的青平叫道。 青平驱马赶了几步,平行于赵蔓箐的车子,低着头看着绿藤,笑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绿藤暗自撇了撇嘴,我能有什么吩咐你的?我又不是主子,还吩咐的动你?可心里在腹诽,也不敢表现出来,刚刚才拍着胸脯保证了了,绝对不会给赵蔓箐丢人。 “青爷,是我们表小姐,表小姐想问问您,咱们世子爷的年纪,表小姐说,自己今儿个已是打扰了世子爷,往后还得托世子爷的福,无以为报,想着看看给世子爷进点儿心意。” 绿藤仔细看着青平的表情,仔细到一丝儿都没放过,可惜,青平就类似于一个天生的面瘫,什么也看不出来,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当然,是平时就这样还是只在绿藤他们面前这样,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世子爷今年已过了及冠礼,可大着表小姐十几岁呢,还请绿藤姑娘代为传达,表小姐无需客气,都是一家人嘛。” 传达个屁! 就隔着一层布帘儿,什么听不到? 绿藤假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就放了帘子进了车厢。 也不怨绿藤对青平意见大,谁让他给那位世子爷当了枪使了呢。 第十一章 逛园子 赵蔓箐看着绿藤憋得气鼓鼓的脸,笑着摇了摇头。 听青平这个意思,大概那位世子爷是铁了心的要安排人送自己回京了,并且,还是很用心,用了真心的要送自己…… 算了,想那么多也无用,丁大统领跟了郑丞相那么多年,得了大统领的差事儿,对上自己的这点儿事儿,应该也是早有应对的,也用不着自己多操心去。 别院当真离布政使衙门不远,赵蔓箐被紫墨扶着下了马车,眼前竟然豁然开朗了起来,入眼的居然是青苔绿树。 赵蔓箐心里惊叹了一下,真不愧是南平王世子!这别院当真是气派奢侈的很,入院子竟然还要绕过一片碧色的人工湖。 赵蔓箐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眼睛亮亮的看着这碧绿半湖的荷叶。 “禀表小姐,我们世子爷说了,表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几乎都得是坐着的,也难得趁着这半天儿走动走动,故而世子爷交代,让小的跟表小姐商量商量,要不,咱们就走着进这院子?”青平略后紫墨和绿藤,站在赵蔓箐的身后,看着她笑着问道。 赵蔓箐笑嘻嘻的刚要点头,有眨了眨眼,似是想起什么,笑着屈了屈膝,道:“这也是世子哥哥对我的关爱,劳烦你回头帮我跟他道声儿谢。”青平立刻躬身回礼,连声儿说着不敢当,赵蔓箐又犹豫了一下,才又道:“不过,咱们要是走进这院子,大约得多长的时候?” 青平微笑着看着眼睛亮晶晶,但又怕走路累的赵蔓箐,笑着说:“表小姐莫要担心,咱们就是慢慢儿的走着,进您休息的院子,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当真是要不了多久的。” 赵蔓箐被青平笑的有些讪然,但脑子一转,又立刻恢复了喜气,就让他把自己当成是个懒丫头吧,也没什么不好的,遂点头应了。 绿藤和紫墨也颇有兴致的左看右看,只扶着赵蔓箐的手没有松开。 “姐姐们,我是会走路的!”赵蔓箐实在是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夹着走的犯人,这种姿势逛园子,忒难受了点儿,于是,不得不佯装苦恼状,满眼严肃的看着两个丫头强调道。 “好好好,我们表小姐早就学会走路了。”紫墨捂着嘴笑着,倒也松了手,绿藤刚想哈哈笑,突然停住,她保证过的,自己不能给表小姐丢人。 青平倒是真心跟着笑了起来,不管世子爷如何考量,他始终还是觉得,赵蔓箐就是个天真烂漫还有点儿懒的小孩子!不过,世子爷对这郑丞相府远房亲戚的表小姐也太看重了点儿…… 他是什么意思?想着往后娶了这表小姐跟郑家联姻?可郑家有姑娘啊,平日里也没见世子爷有这心思,而且,自己面前这个,也太小了点儿吧…… 不过,世子爷的心思,就算自己跟了这么多年了,可还是猜不透。不要说猜透,就是猜中个两三成的情况,都不曾有过! 唉……算了,跟世子爷那样的人中龙凤比,那是自个儿找不自在呢。 青平收了心思,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微微躬了身子,在前面引着路。 赵蔓箐几人跟着青平,一边儿走着,一边儿赏着景色。 绿藤趁人不注意,冲着紫墨嘟嘟嘴眨眨眼,意思是,看吧看吧,不是我不懂规矩吧?你总不能说南平王世子爷最得力的小厮也不懂规矩吧?你看看他刚刚笑的,可比我严重多了。 紫墨白了小孩儿心思的绿藤一眼,心里好笑的摇了摇头,没搭理雄赳赳着自我感觉良好的绿藤,继续规矩着,低眉顺眼的,跟着、护着赵蔓箐。 “表小姐,您看,这湖我们世子爷取名儿叫做逸荷塘,这一湖里的荷花,光品种就有五种,不过,还是不比南平王府的人工湖,那湖里,有将近二十多种品种呢,呵呵,说远了,这金门路的气候,到底偏南,比京城热的日子长,所以,这荷花也开得时候长一些,有时候我们世子爷邀请见人什么的,都在那边儿那个水阁里,赏花饮酒,最是闲逸不过。” 青平指了指不远处一座湖中八角水阁,笑着微转着头看着赵蔓箐道。 赵蔓箐满眼都是随风舞动摇摆着腰肢的荷叶和夹在在其中的几枝亭亭玉立的嫩粉荷花,沿着这一路的花海盘踞着一条弯曲别致的九曲桥,桥岸相连,似是幽径。 有钱人就是会享受啊!要享受就得有银子啊! 赵蔓箐从心里发出感慨!这不论何时何地,自古以来,都是权钱不分啊! 嗯,自己父母留给自己的银子,还有外祖父送给母亲的茶山,银票和地契可都在自己贴身的夹衣里封着呢,这夹衣,还是母亲亲手给自己穿好的。 赵蔓箐满心伤感,怔楞的看着这傍晚闲适的美景儿,温和柔顺的风夹着些凉意,徐徐的吹过耳边儿…… “表小姐?”紫墨看着赵蔓箐又似是出了神儿,赶紧用手轻轻碰了碰,并且小声儿的在后面叫了她。 赵蔓箐回过神儿来,感激的看了紫墨一眼,转头笑着对青平道:“世子爷果真是心思别致,这么好看的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紫墨松了一口气儿,表小姐每每出神儿,那样子,根本不像是个六岁的孩子,有时候自己看了,都要心惊,何况是那青平?况且,这附近,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眼线呢。 紫墨下意识的环视,扫了眼四周,躲在湖边儿凉亭边儿阴影处的平安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平安满肚子苦水儿,他是小爷的贴身小厮,可谁想这贴身的差事儿,居然让洛川那小子抢了去,原本自己满打满算的腹稿都是让洛川那小子过来探寻这表小姐到底要住在别院的哪个院子,可……tnnd,洛川那小子忒tn的会说了,那嘴巴一张一合的,就把自己给坑来了。 第11节 平安心里苦水连连,在心里一连骂了好几句脏话,可也不敢偷懒耍混,人家小爷的脑子可聪明着呢。 至于说栽在赵蔓箐手里的宿劭,则边憋着气儿喝了那批把露,边自己安慰自己,那是自己着了道了,那是自己让牛粪糊住眼睛了! 宿劭心里那个气啊,咳嗽的症状喝了郭推官送来的枇杷露,倒是缓解一些了,可到底还得喝好多天呢!况且,那批把露,最是甜的腻人,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吃甜食! 那个死妮子!此仇不报,非汉子!(作者君忍不住了:宿劭,汉子报仇会找个六岁的女生报仇嘛?您都十二岁啦,老大!您汉子在哪儿啊?╮( ̄▽ ̄\”)╭作者君默默滴飘走~) 这别院真如青平说的,不算大的没边儿,赵蔓箐几人沿着湖观赏完,就进了垂花门里的院子里,宿逊安排赵蔓箐暂时歇在了疏荷居,虽说赵蔓箐只在这儿呆一个晚上,可毕竟是姑娘家,又是孤女,若是怠慢了,岂不是等着传出闲话去?世子爷接了一位回乡祭祖完,要返回京城的年幼失牯的表小姐,这在金门路,估摸着,可不算什么秘密。 平安看着青平在前面,引着路,赵蔓箐在后,带着丫头一起进了疏荷居,不一会儿青平转了出来,又汇合了丁大统领,平安一直又看着丁大统领带着丁二几人去了疏荷居后面的下人照房里安置才算安了心,怕有失误,又等了半盏茶的时辰,看着大家都安置歇息下了,才飞身奔回布政使衙门给宿劭报信去了。 天擦了黑,宿逊才带着宿劭一起回了别院,宿逊严令宿劭,不得出青松居一步,宿劭乖乖听哥哥的话,没敢反抗,宿逊看着他咳嗽的样子,也不忍多责备,只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吩咐厨房,安排下人,准备给赵蔓箐接风洗尘。 宿逊虽说已经行过了冠礼,可赵蔓箐还不到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年纪,所以,坐在一起吃饭也不算违了规矩;再加上别院儿人又少,自然一起吃饭就更合情合理了。 赵蔓箐提着心,一直到吃完了很是“愉快”的饭,宿逊又送她回到了疏荷居,才算彻底松下来。 为什么愉快?因为食不言啊!既可以好好品味美味佳肴,又可以不用担心自己说话漏馅儿。 赵蔓箐现在,可真是喜欢这食不言的规矩礼仪,那么多做的精致用心的好菜肴,不闷头苦吃多浪费啊? 紫墨和绿藤是赵蔓箐的贴身丫头,自然是主子吃饭她们得干站着,回了疏荷居,赵蔓箐立刻打发她们俩下去吃饭,小孩子最是长身子的时候,尤其是紫墨正值青春期,哪顿饭也不能饿着。 趁着俩人去吃饭的空档儿,赵蔓箐偷偷伸手摸了摸夹衣里的票子们,还好,安然的都在。 赵蔓箐坐在窗前的罗汉榻上,榻几上点着两盏明烛,接着烛光翻着宿逊送给她解闷的书,一边儿心不在焉的翻着,一边儿想心事儿,自己这个身份,唉…… 郑丞相一定是可以真心信任的,若不然,自己的父亲还有母亲,不会那么放心坦然的把自己托付给他,而且父亲送自己走时说过的话,仔细想想,就能知其深意。 ——高兴的活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的难。 赵蔓箐刚叹了口气儿,就听见窗外有响动。 第十二章 哄 赵蔓箐听到动静,以为是紫墨和绿藤回来了,也就没多在意,继续想着心事儿。 自己现在就是个孤女的身份,即使往后有郑丞相护着,可到底自己还没有进入丞相府,也不知那府里其他的人,可都是良善之人?唉,先不管那么多,郑丞相若是真有几分传言中的本事,那就自然不会让自己府邸的后宅乱成一锅粥。 有了丞相府的护持,自己就算有几分银子在身,也不会随便让歹人觊觎,但是,俗话说的好——财不露白!自己若是让人知道自己身上非但有银子还有一座扬溪地最好的茶山,那无异于一个三岁稚龄的孩童捧着个金元宝招摇的逛着集市,不但财得被人抢去,说不定连人都得搭进去。 呵,自己这身体,现如今也才六岁,比三岁孩童也不差多少。 嗯,还是先观察观察再说的好,若是好,则好;不好…… 赵蔓箐叹着气,那也有办法,总有办法的。 “你还看得懂这书?” 一声儿不怎么清亮,甚至有些哑的男童声音响起。 赵蔓箐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人猛地在耳边儿说话,吓的浑身一个哆嗦,手一抖,书就掉到了地上。 宿劭勾着嘴角,露出一股子坏笑,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书,随手胡乱拍了拍并不怎么存在的尘土,一边儿拍着一边儿看着赵蔓箐,讽刺道:“小小年纪,就看这种书,也不怕学坏了!” 赵蔓箐抬头看着得意羊羊连讽带刺的宿劭,拧着眉头,沉声儿不悦道:“宿少爷也是南平王府的嫡出子弟,如何能这般不知规矩,这已经是入了夜了,还独闯女子闺房?” “闺房?呵,你也算是闺?小爷我告诉你,你现在顶多就是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哪有什么闺房之规矩可言?” 宿劭白了赵蔓箐一眼,自顾自的在榻几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赵蔓箐眼珠儿转着,直往门口瞄,宿劭像是看得懂她的意思,挑着眉梢儿挑衅道:“不用看了,你的那两个丫头,已经被我……咳咳,她们也累了,我就允了她们,让她们多休息一会儿。” 赵蔓箐的眼睛下意识的眯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他就是个霸王,这里又是他大哥的别院,他一直活得自在,身家高贵,父母疼着,哥哥护着,他无法无天惯了,自己不能跟他硬碰,会吃亏的,对,自己不能吃亏,就算为了紫墨她们,也不能吃这个亏,若是自己这时候去跟宿逊求助,怕是宿逊会求之不得,直接找两个丫头替代她们。 “你把她们怎么了?”赵蔓箐又吸了口气,慢慢问道。 宿劭兴致勃勃的看着赵蔓箐的脸部表情变化,刚要答话,结果却听赵蔓箐继续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她们的饭食或是饮水里下了蒙汗药了,你从哪儿得的蒙汗药?我以前想买都买不着,生药铺子的掌柜说,那是禁药,你怎么买到的?你大哥知道嘛?他让你用?他居然同意你买禁药?还让你给人用?你大哥可真护着你……” 赵蔓箐不给宿劭说话的机会,皱着眉似是真的在深思宿劭买蒙汗药的问题,突然转了口气,摇着头语气肯定的说道:“不对,你大哥不可能同意你买禁药,你大哥那么疼你,绝不会纵容你为非作歹,你这么混……咳咳,啊,那个,这么的,呃,自由自在,对,自由自在。你看,你过的日子那么的自由自在,你大哥性子沉稳,头脑聪明,身份又是世子,平日里只会拘着你,管着你,绝不会放纵你,嗯,那你这蒙汗药就是偷着买来的,你是南平王府嫡子,别说买个蒙汗药,就是买点儿福寿膏估计那些人也巴巴的上赶着为你服务呢。” “你胡说!你胡说什么!”宿劭猛地站起来,抬手指着赵蔓箐,口气粗暴的大声吼着,他被赵蔓箐自言自语分析的头大脑晕,脑仁儿都跟着疼了起来,额头青筋突兀的蹦出,一跳一跳的,脸红脖子粗的喘着粗气儿。 宿劭虽说小孩儿心性,而且平日里又是无忧无虑的,心里最敬佩的人,除了自己的父亲就是自己的大哥,可是这会儿听到赵蔓箐一口一个“你大哥”心里忽然觉得别扭的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别扭,可就是别扭,很不舒服。 “你,你胡说,蒙汗药如何会是禁药?那个混账王八蛋胡说八道?我!我,我不会买禁药,我们王府,我们家,我们,我……”宿劭被赵蔓箐气的已经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赵蔓箐眼珠儿半转,赶紧点了点头,语气诚恳的道:“宿少爷莫怪,我也是没想的周全,你跟你大哥同母同胞,自然不差他什么,只年纪稍小,世子爷到底年岁大些,吃的盐也比你,那个,也比咱们吃得多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蒙汗药真的不是禁药?” “当然不是禁药,那贩夫走卒,偶尔备点儿蒙汗药,也是保命的惯常招数,有时候有些流寇山贼什么的,有点儿蒙汗药防身,也比真刀真枪的硬碰硬的好。”宿劭肯定的说道。 “宿少爷请坐,要不要喝点儿什么?这丫头也被您允了去休息了,也只好妹妹我来伺候您了,笨手笨脚处儿,您多担待。”赵蔓箐笑笑的说着。 宿劭狐疑的看着她,下意识的听话坐了下来。 赵蔓箐挑着眼皮儿扫了他一眼,速度极快的从屋中的八仙桌上取了茶壶过来,又从百宝阁里取了一只汝窑瓷杯,一并拿到了榻几上放下,给宿劭倒了一杯,又给自己的那空了许久的杯子续了一杯。 “哥哥尝尝,这是我今儿个让紫墨采的新鲜荷叶做得茶,还是拖了世子哥哥的福气,才有了这个缘法,只是味儿有点儿苦,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这荷叶还能做茶吃?” 宿劭满脸惊奇的看着这茶汤,自然没意识到赵蔓箐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宿少爷”换成了“哥哥”,这话题也就越扯越远,就这么一路被赵蔓箐从丫头说到了蒙汗药说到了禁药又说到了自家哥哥最后直接拐到了荷叶茶上。 “这荷叶茶吃起来可特别有讲究呢,炒着吃和生着吃,功效也不一样,口感更是差别很大,咱们现在喝的是生鲜的荷叶,味道自然不如炒着吃的醇香,可也胜在这生嫩的口感,香气也要略高一些,您尝尝,是不是入口有股生甘的味道?” 宿劭品了一口,赞同的点了点头。 第12节 赵蔓箐笑看着他,继续道:“这荷叶茶中所含的茶叶碱,可也化解咱们体内多余的肥肉,并且,还可以清心火,平肝气,泻脾火,降肺火,功效可多着呢,最适合晚膳后饮用,也不易造成积食儿。只瘦弱的人不宜多喝,以免更加消瘦。” 宿劭被赵蔓箐一句“咱们体内的肥肉”给逗笑了,放下茶杯,笑着道:“你这小丫头知道的还不少。可咱们体内哪里来的肥肉?你这别又是像被那生药铺子的掌柜的骗了一样,被人蒙骗了吧?” 赵蔓箐瞪大了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哥哥这如何不知咱们体内有肥肉?你可见过那嘟嘟胖的人,小孩子也算在内,很多人都是又肥肉的。” “胖就是身上有肥肉?” “当然,不是肥肉,还是瘦肉不成?瘦肉扎实坚硬,肥肉松弛绵软,一摸就不一样。” “摸?”宿劭微微皱了皱眉,歪着脑袋想了想,摇着头道:“我没摸过何人,自然不知这肥肉瘦肉的差别。” “呃……”赵蔓箐一噎,不愿意再跟他讨论这瘦肉肥肉的问题,转了话题。 “听青平说,世子哥哥已是行过冠礼了,可曾定下亲事儿?”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宿劭下意识的就不喜欢赵蔓箐一脸崇拜的提起自己的哥哥,口气一下子硬冷了起来。 赵蔓箐不是很理解宿劭的小孩子气,可也不愿意把气氛弄僵,她打听自然有她的考量在,只是,这考量却是跟宿劭说不得。 “世子哥哥对我有看顾之恩,嗯,我是想着,我一个小女子,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时候,世子哥哥那么厉害,必也没什么给我报答的机会,这报答自然无法报答,可是,我这心里却是感激着世子哥哥,还有就是,等回了京城,我一个女孩子,怕是就没什么机会再出来走动了,自然,跟世子哥哥,还有哥哥你,也多半儿是再难见面,如果世子哥哥订了亲事儿,往后大婚了,我还可以找机会见见嫂子,行礼问安什么的,也算是尽点儿心意。” 赵蔓箐细声细气儿,伤感的说着,宿劭也似被她的感伤触动,忙好声好气的安慰道:“怎地就没机会出来走动了?咱们京城的女子,也是有出门的机会的,虽说比之你们扬溪地稍显严格,但也不算严苛,我大姐没出嫁的时候,还跟着父亲出去骑过马呢,你别难过,我告诉你就是,我大哥已经定亲了,定的是威远将军的嫡长女,听说我那未来的嫂子,跟丞相府的大姐姐可是要好的手帕交,往后,见面的机会肯定多得很,你别多想,我大哥哪里会跟你多计较?” 居然定的是威远将军的嫡长女? 第十三章 聊天 居然南平王府是打算着要跟跟威远将军联姻? 这威远将军领了攻打扬溪地的使命,看父亲的样子,应是早就得了消息,朝中也早就动荡不安了,那小皇帝,可是半点儿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危机意识,还在宫里头打磨木头,听说准备着再打一张新床呢。 如果威远将军和南平王府联了姻,那么,也算是拐着弯的跟郑丞相府上连成了亲戚。 怪不得,自己能那么顺利的坐着船,不紧不慢的从扬溪地撤出来。 再有,扬溪地官弱军疲,早就是周闻天下的平常事儿了,这威远将军领了这份儿差事儿,这军功可就是十拿十稳的了,回头领着大军,再把那小皇帝押送回丰国,那论功行赏他就是头一份。 嗯,一个公爵之位,算是稳拿的。 有了公爵之位,再送一个女儿给南平王府做世子正妃,真真是好算盘。 “喂!” 赵蔓箐听到宿劭叫自己,赶紧回过神儿来,笑着道:“那太好了,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多见见嫂子,听她教导。” “你……”宿劭狐疑的看着赵蔓箐,她刚刚明明是走神儿了,这想的,绝不可能是见未来大嫂的事儿,那是什么事儿? 宿劭脑中快速的闪回刚刚的俩人的对话。 哦,对了,是的,肯定是这个原因! 扬溪地可是被威远将军带兵给……她的父母亲可都是扬溪地的人,虽说国家兴亡这等大事儿她小小年纪应该想不到,可到底那扬溪地是她的家乡,是她父母的家乡,被威远将军带兵攻打了,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 宿劭觉得自己猜的肯定没错,遂宽慰道:“我跟你说,你啊,就是太小,可能不知道也没听说过,我跟你说,这威远将军带兵打仗,最是出了名儿的爱民如子,绝不会伤害无辜百姓,更是惜民之所有,所以,你真不用……” 宿劭为难住了,不知该如何跟赵蔓箐解释。 赵蔓箐瞬间就明白了宿劭话里的意思,只是这“明白”,得明白到别的地方去才合适。 赵蔓箐微微垂了头,再抬起来就是微笑着,看着宿劭点了点头,一脸天真又羞愧的道:“哥哥无需担心我,我从小儿虽说是在扬溪地长大,可到底早些年就,父母双亡,要不是丞相伯伯怜惜我,我也活不到今日,这次回乡祭祖,也是丞相伯伯说我长大了,也该去看看父母双亲,这才安排我来的,只是我年纪小,身子弱,这路上就走的时候长了那么一些,要不然,早就该回到京城了。” 宿劭一愣,遂反应过来。 也是,他跟一个六岁的奶娃娃,还是个女孩儿,说什么民脂民膏、烧杀抢掠、拥军护民的问题,岂不是鸡同鸭讲? “对了,你明儿个就要回京,我大哥说,让我护着你,和你一块儿回去,那个,我在外面时候也长了,父亲已经催了好多次了,也该也得回国子监习学去了。” 宿劭挑着眉梢儿,笑嘻嘻的说着,赵蔓箐却头疼了。 栲栳一寻几香家辣!(作者君飘过解释:赵蔓箐前世哈韩的时候,看过一个韩国喜剧电影,里面有这么一句台词,意思好像是说,你以为你是天仙啊,算是她能说出口的骂人的话) 赵蔓箐心里悲愤了,跟着这霸王一路回京,自己岂不是连点儿松快儿的时间都没有了? 宿劭说完了想说的话,愉快的离去,顺便,让平安把已经吃了解药的紫墨和绿藤带回了疏荷居。 紫墨看着平安从容的着,笑笑的对赵蔓箐行礼之后,缓步离去,心里又是心惊又是生气,脸都绿了,绿藤也好不到哪儿去。 紫墨拉着赵蔓箐前后看着,急急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儿的道:“表小姐可还好?那,那小爷可欺负你了?” 赵蔓箐心里暖暖的看着心急火燎的拉着自己前后摆弄翻看着的紫墨,赶紧出声儿安慰道:“紫墨姐姐放心,我没事儿,你看,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你放心。” 说着说着,那股子暖意,酸酸的直冲鼻尖儿。 赵蔓箐压下了即将要流出的眼泪,赶紧垂了头,笑着又道:“他好歹也是王府嫡子,身份贵重着呢,如何会跟我这无父无母的孤女一般见识,刚刚来也就是找我说说话,真没事儿,他连在宝塔寺那茶叶的事儿都没问我呢。可见也就是一时多花了银子肉疼罢了。” 宿劭回了自己的院子后,平安领了自家主子的差事儿,送了紫墨和绿藤回了疏荷居。 待他揣着满肚子的心事儿与不解又转回来,刚抬脚迈进院子,就看到了自家主子,一脸笑意,负手站在院子的正中,洛川拿着一盏气死风站在他的身边儿,就这么一主一仆的盯着下人们打包行李。 唉,自己是越来越不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了,刚刚还恼怒异常的下命令,就那么直愣愣,毫不转弯儿的用了蒙汗药,迷倒了那位表小姐的两个丫头,自个儿更是不顾规矩的就这么直接闯进了人家住的屋子,原本自己还想着,如果小爷当真要难为那位表小姐,自己就豁出去了去禀告世子爷…… 可现在倒好,小爷自从那表小姐屋里出来,就一直挂着笑,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能让小爷这么高兴。 “爷……”平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脸部表情,微笑的看着宿劭拱手行礼。 宿劭转头看着他,应付了一句:“回来啦?”然后,抬手示意平安近前,声音略小了小,愉悦的问道:“表小姐怎么说?” 第13节 表小姐怎么说? 平安噎住了! 人家能说什么?在你们宿家的地盘上,让人家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说什么?说你还是个哥哥的身份,却无耻的用下三滥的手段儿,把人家的丫头用蒙汗药迷晕了?还是说你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小子,黑着天独闯人家女孩儿的住处? 平安心里腹诽着,却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唉,他是真的累啊,跟着小爷这么个无法无天,又受宠的主子,这做下人的自己,简直是要命的事儿。 “回,回爷的话,回爷,表小姐看似有些累着了,奴才带着那两个丫头进院子的时候,表小姐还打了个哈欠呢。” 平安是真的不好意思说,紫墨那丫头,一见了赵蔓箐,猛地就扑到了她身上,左右翻看着,检查着她是不是受伤了。 “累了?”宿劭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是该累了,她年纪还小,这一路折腾着,还祭奠了父母双亲,肯定得哭,唉,是了,她一个小女娃娃,没了父母在身边,能不哭嘛,见了父母的坟茔,就更是得哭了,唉,怪可怜的,嗯,往后得找机会多带她出来玩玩,散散心,不然小小年纪,遇到事儿得哭成什么样?” 宿劭一路自言自语着回来内屋。 洛川和平安面面相觑。 洛川心里狐疑,之前小爷不是特别生气嘛?不是说不整治那表小姐就不姓宿了吗?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态度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了?这还又是年纪小,又是要找机会带她出来玩,这怎么一下子就真当妹妹心疼起来了? 平安白了他一眼,他哪儿知道。 第十四章 分别 第二天卯时刚过,绿藤就叫起了赵蔓箐,赵蔓箐睡得并不踏实,晚上又发愁这一路都得跟那个王府的霸王一起,头疼着半夜了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表小姐,快起来,世子爷卜算了吉时,可不能耽误了。”绿藤微笑着,边打起来床幔,边笑着说道。 “嗯,嗯,我起了,我起来了。”赵蔓箐闭着眼睛坐起身来,点着头应道,只是说话是说话,就是眼睛还张不开。 唉…… 赵蔓箐心里叹着气,她在这一世,又多了个梦想,那就是往后的日子里,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 既然是梦想,就不怎么现实,还是理想靠谱儿一些。 赵蔓箐晃了晃头,振奋了一下精神,由着绿藤抱着下了床,紫墨已经带着几个小厮打了热水来,小厮们退了出去,紫墨和绿藤伺候着赵蔓穿好了衣服,紫墨不知从哪儿摸来一柄猪鬃毛牙刷,赵蔓箐见了欢喜的很,心情也好了起来,刷了牙,又洗了脸,紫墨帮着赵蔓箐梳了一左一右两髻包包头,绿藤又拿了两条嫩黄的缎带给赵蔓箐仔细的绑在了包包上。 “表小姐毕竟是祭祖,这孝衣现下还穿不得,若是太素,难免引人猜想。” 赵蔓箐照了照镜子,听到绿藤说,垂了头头,再抬起来,就是满脸笑容,仰头看着她笑道:“绿藤姐姐放心,我都知道,母亲往年就教导过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走了的人,父亲还说过,孝,不在那些形式上头。” 后面一句,赵蔓箐慢慢儿敛了笑容,有些伤感道。 紫墨白了绿藤一眼,大清早儿的,说这些伤心事儿干嘛?赶紧笑笑,转了话题道:“表小姐,这天儿也渐渐凉了,要不,今儿个就披件薄斗篷吧?这斗篷还是夫人特意看着人赶工出来的,样子颜色都好。” 赵蔓箐收了伤心,笑点着头。 她不能辜负了这两个小丫头疼惜自己的心。 宿劭也已经收拾妥当,这会儿正在屋里领着自家大哥的训诫。 “一路上,不准跟人斗嘴耍横,不准在城里骑马,不准……” 宿逊一连说了十几个不准,宿劭渐渐失了耐心,猛地点头,大声儿保证道:“大哥放心,弟一路上还得照顾那小丫头呢,哪里会去惹是生非?哪里有时间去搭理旁人?大哥,你先听我说,我路上还得照顾妹妹,我是真心照顾她的,你得相信我。” 宿逊拧着眉头,严肃的看着他,这小子的态度怎地变化如此大?只见他语气诚恳,这才渐渐点了头。 宿逊打发青平道:“都收拾妥当了吧?” 青平立刻拱手应是。 宿逊“嗯”了一身儿,交代道:“一路上,多加小心,要留心,旁的,也就没什么了,你送了表小姐进了京城,就去拜见郑丞相,好好交代一下这一路上发生的点滴,然后就返回来。” “是,奴才知道了。”青平立刻跪地,“奴才定不辱使命。” “行了,用不着跪,好好用心当差就是,莫要粗心大意。去看看表小姐可收拾好了?让他们送点儿早饭过去吧。”宿逊缓和了脸色,看着青平吩咐道。 青平领了任务,又拱手行了礼,才微欠着身子,退了下去找赵蔓箐去了。 “大哥,让妹妹来咱们这儿一起吃吧?”宿劭看着青平出了屋,才看着宿逊建议道。 宿逊拧着眉头训斥道:“你这莽撞的性子,也该收敛收敛了,你妹妹大清早,有没有吃早饭的习惯,都喜欢吃些什么,你知道?这会儿让她来跟咱们一起吃,万一不合胃口呢?她说是不说?那么小的孩子,本身身子就弱,万一再饿一早上,你说说你,想事儿怎么总是这么不经心?” 宿劭满脸委屈,却犯了犟筋儿,梗着脖子不说话。 宿逊缓缓垂了眼皮儿,无奈道:“你啊你,以后,凡事儿多想想,多站在他人的角度想一想,琢磨琢磨,说话要过脑子,不能再这么凡事儿都以自己的想法为主了,哥哥不能总是在你身边儿,你也该长大了。” 宿劭听着宿逊突然伤感了起来,疑惑道:“大哥?” 宿逊收敛了情绪,摇了摇头,“没事儿,我就是想你快点儿长大,好帮着哥哥,哥哥身边儿没个可信任的人,有些累了。” 宿劭满脸认真的狂点着头,“哥哥放心,我长大了。” 用了早饭,赵蔓箐被青平请着出了疏荷居,跟宿劭一起汇合了。 宿劭骑马,赵蔓箐坐车,宿逊一身墨青色寺绫长衫,头戴竖冠,如这尘世中鹤立孤行之人,负手站在别院儿那一湖荡漾着碧绿荷叶的池边儿,看着他们。 赵蔓箐的瞳孔下意识的缩了缩,赶紧垂下了头,想了想,抬眼儿示意着紫墨,紫墨会意,扶着赵蔓箐的手,走到宿逊的身边。 赵蔓箐屈膝对着宿逊行了礼,“多谢世子哥哥,他日,妹妹也没什么能报答您的,这一点儿心意,还望您收下,就当是妹妹孝心,孝敬世子哥哥的了。” 紫墨站在赵蔓箐身后,递给她一个小红布包,赵蔓箐回身接过,转回头来递给宿逊,并笑着道:“这是妹妹去宝塔寺时,智弘方丈送给我的,方丈大师说,这百八十颗念珠,是他每日早晚课必要拿着盘着诵经的,最是得佛法加持,今日妹妹就将这佛珠借花献佛送给世子哥哥,希望它能保佑哥哥平安康健,事事顺心顺利。” 宿逊接过,打开红布包,看了看那已经明显油亮包浆的紫檀木念珠,借着并不明艳的朝阳,那猫眼儿光泽温柔的沁人心脾。 宿逊微微侧着头,满眼真诚,看着赵蔓箐笑道:“多谢妹妹,那哥哥就不客气收下啦。” 赵蔓箐高兴的点了点头。 第14节 宿逊伸手往前做了请的姿势,跟赵蔓箐并肩一起走向她的马车,并看着她上了车,才吩咐青平道:“路上好好伺候,要用心。” “是,奴才领命。”青平拱手道。 宿逊刚转头,就看到宿劭下了马,冲着自己大踏步走了过来。 宿逊挑了挑眉梢,看着宿劭走到自己身前,跪地磕了个头。 宿劭没等宿逊反应,就起了身,面带僵硬的笑容,不舍的道:“哥哥,弟弟这就回家去了,你放心,我路上定不给你惹事,哥哥多保重,空了就回家看看,母亲和父亲都想你。” 宿逊眼眶湿润,闭了闭眼,伸手拍了拍宿劭,笑着道:“好,哥哥自会保重,你路上当心,回去代我给父亲母亲请安。” 宿劭点了点头,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半响,猛地回头,大步走到马前,翻身上马,振臂一挥,大声儿道:“启程。” 第十五章 行路间 加入了宿逊派青平带来的人马,还有宿劭本身带着的车马队伍,赵蔓箐这一行人的队伍明显壮大了起来。 绿藤和紫墨依然依着来时的习惯,两人都跟在赵蔓箐的车上伺候着。 赵蔓箐接过绿藤倒得茶喝了一口,又递还给她,自己则坐到了马车窗边儿,悄悄抬手把车帘儿掀起一丝细缝儿往外探看着。 宿劭驱马行于赵蔓箐车旁,一袭正紫色锦袍,胸前绣着四爪麒麟,袖口处为深蓝紫色滚边儿祥云纹,这是亲王府嫡出子弟的衣服,骑在高大的枣红色马上,头发高梳顶髻,没有戴头冠,反倒是系了与锦袍同色系的缎绕,腰间只配了一条羊脂玉带,才不过十二三岁的大男孩,此时却给人一股英姿傲骨的感觉。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贵气吧。 只是,南平王姓宿,而丰国皇室却是姓蒋,那么,这南平王最多算是个封王,但却让子弟们着亲王府官制紫袍,这是谁的主意? 轻轻放下车帘儿,赵蔓箐挪了挪身子,紫墨以为她起的太早这会儿困了,就搬了个靠枕给她垫着,赵蔓箐微笑着道了谢,就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今日别时,宿逊那一身的孤冷,眼底渗透着浓到化不开的心事儿,看着宿劭那般的不舍,是亲情,是对弟弟的疼爱和不舍,可那遗世独立的萧索,却是难以掩饰的。 昨晚一起吃饭时,这种清冷还萧索还不曾有…… 对了!赵蔓箐似是想起了什么,心里骤然一缩。 是了,昨晚宿劭来时,突然就说是他的大哥安排他跟自己一起启程,是他的大哥安排的,而不是他原本就打算启程回京。 那么,宿逊为何如此突然的要宿劭跟自己一起回京? 难道是担心青平路上不能好好护送自己回京,才让宿劭护着自己一路回去?不会,绝不可能!自己就算是身份成谜,可毕竟就是个五六岁的女孩儿,若是郑丞相有谋君篡位的意思,或是他被人利用,打算弄个扬溪地的女子媚君祸主,也不会送个自己这样小的,可从没听说丰国国君喜爱幼女之事儿。 那就是金门路了,难道是金门路要出什么大事儿?这次让宿逊当机立断的送自己的弟弟回京? 赵蔓箐满腹的不安越来越浓,她看得出来,宿逊虽说有些个世家子弟的清高和骄傲,也有着名门大族的子弟惯有的心机和野心,可绝对心地不坏,若从做官儿上说,就更是一直深得民心,她也能看得出来,他是个为民谋福祉的好官儿。 什么样的事儿,可以令上有家族庇护,中有官官相帮,下有人民爱戴的人匆忙做出如此的决定,又会在众目之下,露出那般孤冷却又不舍的神色? 扬溪地……宫里……权…… 这活着的人,都是为名为利为恩宠,尔虞我诈斗得触目惊心,难得能看到如此疼爱家人的兄弟亲情。 赵蔓箐猛地睁开眼睛,她得做点儿什么,如果真有什么,郑丞相自会权衡,那自己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坐直了身子,紫墨和绿藤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做着针线打发时间,看到赵蔓箐猛地起身,具是一愣,紫墨反应快,仔细看着赵蔓箐的神色,凑近前来,小声儿问道:“表小姐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赵蔓箐摇了摇头,低声儿吩咐道:“你让丁大统领想个法子,赶紧给丞相伯伯送个信,就说‘金门路恐不太平’记得,别说别的,就只传这一句,越快越好。” 紫墨惊恐的看着赵蔓箐,下意识的看了眼绿藤,绿藤早已凑了过来,自然也听清了赵蔓箐的吩咐,惶恐着不解道:“表小姐可是知道什么了?” 赵蔓箐还是摇头,满腔悲伤无奈的道:“我也是猜测,只今天早上看到世子爷的样子,感觉他看宿劭时,那不舍中含着决绝和坚毅,这股子神情,可不是心态平静之人能散发出来的,我父亲……在回来交代我时,就是这样的神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表小姐别难过,生死由命,这天下的父母亲为了自己的子女,什么都能舍得下,咱们做子女的,只能深深的记一辈子,记得这份疼爱,这份恩情,在往后的日子里,不能辜负了父母的疼爱,莫要悲伤难过了,我这就去寻丁大。”紫墨忙安慰道。 赵蔓箐见她转身就要掀车帘儿,收了满心的悲嗆,赶紧道:“紫墨姐姐,别忙,不能让宿劭知道,我怕他……就说我要如厕吧。” 紫墨眼睛一亮,忙点了点头,她也是犹豫着该用什么理由去寻丁大,这一路上,可都是眼线呢,只不知这些眼线们,是不是都尽忠于南平王府了。 宿劭听到紫墨禀告说赵蔓箐要如厕,低头闷笑了一会儿,果然是小丫头,忙吩咐车队停下来,吩咐护卫们在路边儿的树丛里围了圈儿围布,赵蔓箐被绿藤扶着下了马车,也不看宿劭,只红着脸往围布方向跑去。 紫墨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休整和宿劭身上,眼睛扫了一圈儿,见无人注意自己,忙悄悄寻了丁大统领,传达了赵蔓箐的话,只她没有说这话是赵蔓箐传的,毕竟一个六岁大的孩子,传这样的话,未免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信服度也是太低了点儿。 有什么,还是待回了丞相府再解释不迟。 丁大统领神色肃穆的听着紫墨说完,微微点头应了,紫墨忙退回到马车旁,守着等赵蔓箐回来。 赵蔓箐心里算计着时间,觉得紫墨应该已经寻丁大统领说了话,才慢慢磨蹭着出了围布。 抚着绿藤的手臂,期期艾艾的对着已经下了马的宿劭行了谢礼,宿劭看着她那么小的一点儿,还露出了小女儿羞涩的模样,顿时觉得又好笑又可爱。 想伸手捏一捏她的脸,到底忍住了,手的方向改成了拍了拍她的头。 “跟哥哥有什么好客气的?咱们再赶一会儿的路,在晌午时正好可以赶到丰南驿站,咱们在哪儿吃点儿东西,休整一下再启程,傍晚时分定能抵达路南镇。” 赵蔓箐满脸笑容,点着头道:“听哥哥安排。” 宿劭很享受赵蔓箐对自己那信任的小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从心里升起一股骄傲的自豪感。 赵蔓箐回到车上不一会儿,车队就继续前行。 紫墨对着赵蔓箐点了点头,“丁大统领已经派人先一步离队送信去了,咱们这儿,又只是口头传信,必也不会落下什么把柄,等晚上到了路南镇,丁大统领再放一只信鸽,用密文,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嗯。”赵蔓箐对丁大统领用什么方式传信不怎么敢兴趣,郑丞相既然能委托他全权带人来扬溪地接出自己,必定是信任他的能力,跟他也肯定有保持联系的方式。 真如宿劭所说,晌午时分就到了丰南驿站,赵蔓箐几人略吃了点东西,休息了大概半个时辰,就启程赶往路南镇。 一路上很顺,国道车路平整,几乎没有任何颠簸,赵蔓箐也没有出现任何晕车的情况,在车上裹着羊毛毯子睡了个午觉,待醒来没多会儿,就已经到了路南镇了。 第15节 宿劭在路南镇似是有朋友,吩咐人伺候赵蔓箐安顿下,他就不见了踪影,赵蔓箐也懒得管他,这么多护卫,他自己本身也习武,用不着她来担心。 紫墨吩咐丁二让人送了热水,和绿藤两人伺候着赵蔓箐舒服的洗了个澡,从净房转出来,紫墨早让人搬来了一架贵妃榻,让着赵蔓箐半躺在上面,又拾了个靠枕让她舒服的靠坐着,绿藤拿了帕子跪在赵蔓箐身后,帮她绞干了头发,松松编了辫子绾了上去,从丞相夫人准备的匣子里,取了一根儿缀着南珠儿的银簪子固定住。 赵蔓箐自从穿来这么多年,也真是习惯了被人伺候,大有点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太会自力更生了,哪里像遥远的当年,自己一个人买菜做饭收拾屋子,在陌生繁华却冷漠的城市独自打拼……暗暗笑话了自己一阵儿,这人当真是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啊。 抬头看着还在忙活的紫墨和绿藤,赵蔓箐笑眯眯的让她们也去洗洗解解乏,自己则坐在床榻上寻了本书看了起来。 宿劭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象。 赵蔓箐一身儿素色褙子长裙,只在身上斜斜的披了条薄呢毯,如墨般的头发编着辫子松松的绾着,浑身上下几乎毫无饰物,只有一根银簪,那银簪上微垂的南珠随着她的呼吸轻晃着,更是衬得她肌肤雪白莹润,微黄的烛光中,一个人半躺在铺着雪白毛毡的贵妃榻上看着本书,整室的幽暗沉静,光影斑驳,浮香缭绕。 宿劭一个半大小子,虽还不通人事儿,可到底也有了欣赏美人的眼睛。 赵蔓箐听到动静儿,微抬起头,见到怔楞在自己屋里的宿劭,倒是一惊。 赶紧起身下榻,下意识的扫了眼自己的打扮,微微放了心。 “哥哥怎地这会儿过来了?”赵蔓箐屐着鞋子,走到宿劭面前,屈膝行了礼,不解的问道,并仔细看着他的脸色,心中生出些困惑,他这是出去喝酒了?不然脸色怎会泛着红晕。 “呃……”宿劭尴尬于自己那不自然的心跳,没话找话说道:“你怎地穿的这么少,不会冷吗?” 赵蔓箐被他问的愣住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我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穿那么多做什么?这天儿又不算太凉,难道得穿上棉袄才合适? 第十六章 点拨 宿劭的眼睛有些不听自己的使唤,想看向别处,却无论如何不能把眼睛从赵蔓箐的脸上拔下来。 赵蔓箐被他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心里有些怪异,蹙了蹙眉头,他这是怎么了?难道碰到什么事儿了? 带着小心,赵蔓箐细声细气的探问道:“哥哥,可是遇到什么难为之事儿了?” 宿劭只觉得自己耳边似是飘过了极温柔好听的声音,可至于说具体说了什么,倒是没怎么听清,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睛里,只看到朦胧昏黄的烛光下,那微微逆着光的女孩儿,皮肤细腻粉嫩白皙,柳眉琼鼻,眼睛大而盈亮,似是盈盈秋水,口唇不点而朱。 原来那书中所写并不是骗人的,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眼前之人,当真是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宿劭只觉得腹中似是烧起一把火,直冲卤门,甚至连鼻息都火气上涌般的粗重了起来。 赵蔓箐微仰着头,仔细看着他,见他不答话,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刚刚问话的声音太小了?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再问一次,可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连脖子都跟着红了起来,心里越来越感到怪异,直到听到他开始喘起了粗气,才唬得赶紧伸手去抚他的脑门儿,并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 宿劭被赵蔓箐突然伸过来的手,以及她叫人的大嗓门给吓了一跳,这才回了神儿,正看到赵蔓箐那张娇丽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心里古怪的又是高兴,又是酸痒,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甜。 青平和平安几人听到赵蔓箐的叫喊,赶紧赶了过来,平安急的伸手就想推门而入,青平眼疾手快的拦阻了他,微躬着身子,开口询问道:“小爷,表小姐,可有事儿吩咐奴才?” “快进来,你们家少爷似是发热了。” 赵蔓箐当真有些着急,她不知道这宿劭的酒力如何,可到底就是个半大孩子,喝酒什么的最是伤身体。 宿劭见赵蔓箐关心自己,心中甜蜜的似是有小泡泡冒出来,所以听到她说自己发热了,还笑着想要反驳解释,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却见平安和青平一起闯进了屋来。 宿劭恼羞了! “少爷,你没事儿吧?”平安声音里透着哭腔儿,满脸担忧的直奔着宿劭扑了过来。 青平眼尖,见到宿劭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以及目露出的凶光,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左右转着看了看,又退了一步,转头看着赵蔓箐眨了眨眼询问。 赵蔓箐茫然的回看着他,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宿劭刚刚不是还笑来着,怎么突然间的就变脸了? “表小姐?”紫墨和绿藤提着裙子奔进了门,直奔到赵蔓箐身边儿,两人刚从临时准备的净房洗漱出来,头发还带着湿气,显然也是听到了动静儿急忙赶过来的。 “我没事儿,是宿少爷,看似有些发热。”赵蔓箐拉着她们移到青平身后,冲她们俩摆了摆手,示意她们无需担心,并小声儿解释道。 绿藤松了口气的拍了拍胸口。 吓死她们了,以为那小爷又犯了什么霸王脾气,跑过来找表小姐麻烦来了。 宿劭这边原本还想跟赵蔓箐说点儿什么,可看到这一屋子从刚刚的静谧悠然,到顿时充斥了如此多的人,瞪着平安“哼”的拂了下袖子,转头看着赵蔓箐,脸色不怎么好的道:“妹妹歇着吧,我没事儿,你莫要挂心。” 平安被宿劭瞪得大气儿不敢喘,偷眼儿扫了眼青平,见他几乎已经退到屋门口了,心中那个悔啊,难道自己今儿个又做错了? 宿劭带着平安和青平退出了屋子,过了没多会儿,丁二带人送了晚饭过来。 赵蔓箐不愿麻烦,看着紫墨和绿藤帮着丁二几个摆好了饭,笑着开口道:“丁二哥你们也快去吃吧,吃完好好休息休息解解乏,今儿个,就让紫墨姐姐和绿藤姐姐留下来陪我吃,行吗?” 丁二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表小姐体恤,那就让她们陪着您吧,奴才退下了。” 看丁二带着人退了下去并关上了门,绿藤高兴的“呼”了一声儿,“太好了,终于不用跟他们那帮臭小子一起吃饭了。” 紫墨笑看着她,“你不去跟他们吃饭,估计他们求之不得吧。” 绿藤不服气,“哼,姐姐莫要打趣儿我,他们怕的是你好吧,咱们几个,就属你和丁二哥功夫最好了。他们见了你,那叫一个男儿志气顿消啊。” 赵蔓箐乐呵呵的看着她们一边儿添饭一边儿打趣儿,心里不无感慨,这日子如果能这般轻松着,嘻嘻哈哈的过下去,倒也不算辜负了父母舍命保了自己一场。 紫墨和绿藤半侧着身子陪着赵蔓箐吃了饭,绿藤叫了人来跟自己一起把饭食收拾了下去,紫墨则沏茶端给赵蔓箐,见屋里没人,紫墨才小声儿问起刚刚宿劭的事儿。 赵蔓箐坐在贵妃榻上,示意紫墨坐到了自己身边的扶手椅上,想了又想,还是想不通。 “我也不知原因,他进来就呆在门口,我跟他行礼说话,他也没有理我,就那么看着我,当时我也是心惊,怕他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赵蔓箐微皱着眉头,又思索了片刻,抬起头看着紫墨担忧的道。 紫墨毕竟是丞相府伺候的丫头,为人伶俐头脑灵活,再加上丞相府的后院也不是清爽干净的只有一位丞相夫人,自然那些个男女之间的事儿也看闻过一些。此刻听到赵蔓箐如此说,眯着眼睛看着赵蔓箐那茫然又有些紧张的脸色,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表小姐长得实在是太好! 如果说如今扬溪地国泰民安,她的父母亲人也都健在,以赵大人那三品大员的身份地步,这独生女儿生的就是姿色荣华,倾国倾城,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不但不用担心还只有好。 可现如今,漫说表小姐父母双双亡故,自己还是个逃出来的身份,就是往后能够给赵大人和赵夫人平反了,那也是失牯的女儿家,都说没娘的孩子是根儿草,这连父亲都没了,就算是丞相大人能够把表小姐视如己出,可也不能真如丞相府嫡出的小姐一般,这名分,最是生下来就泾渭分明,越不过去的东西。 赵蔓箐仔细看着紫墨的神情变化,心里更是担忧。 第16节 也不怪赵蔓箐没有往男女之事儿上去想,一来她现在才几岁啊?那宿劭又才几岁?想那遥远的当年,宿劭这岁数也就是个小学五六年级的男生,而且,一般男孩儿还都晚熟,女生哗哗的情窦都开了,男生还只沉迷打游戏,满脑子都是装备和升级呢;二来,她当年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那个繁华冷漠的城市,身边几乎除了家庭条件好买得起房的,其他的都是青桐剩女,虽说离黄金剩女还差几年,可也差不多了,长得好看的女生稍微自我尊重一些,找男朋友容易可嫁人难,像赵蔓箐这样长得普通还不怎么会打扮的,就更是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了。 所以,这感情上,几乎就是一张白纸的赵蔓箐,怎么可能会把宿劭看自己那眼神儿往男女情爱上去想?说句更不好听的直白话,如果在上一世有男生这么看她,她估计第一反应得是人家想抢她的包或是偷她的手机。 “表小姐,从今儿个开始,咱们得尽量避免跟那宿少爷接触,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可您长得……实在是太好,如果那宿少爷若是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您……就是丞相爷,也得难为。” 赵蔓箐听紫墨如此认真严肃的说自己长得好,当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他,他这年纪,他才多大?” 紫墨笑着摇了摇头,“表小姐一直在扬溪地,身边儿又有赵大人和赵夫人护着,自然是不太了解这,咳咳。”紫墨蹙着眉头仔细琢磨着如何跟赵蔓箐解释,毕竟才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当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顿了顿,斟酌着措词,继续道:“扬溪地的风俗跟咱们丰国不同,丰国这边儿除了父母或祖上定了娃娃亲的除外,基本上都是男儿十六就可以开始议亲,女儿家十五岁及笄之后就可以定亲成亲了。” 赵蔓箐张大了嘴,惊讶的不知说什么好。 她当然知道有的地方风俗就是女子十五岁就可以成亲,甚至十六岁就当妈妈的都不在少数,可她来到这一世之初,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害怕和担心,所以仔细打听过,不光母亲如此说,就是自己的奶娘也告诉过自己,这世间的女子虽然也是十五及笄,可十八岁往后才能成亲呢,男子就更是了,都是过了二十加冠之后才议亲的。而且,自己打听那南平王世子宿逊,不也是加冠之后才议亲的嘛? 紫墨看着赵蔓箐吓得脸色都变了,出声儿安慰道:“丰国一向注重子嗣繁盛,故而,这男女议亲成亲,都是赶早不赶晚的,就是那男子屋里的丫头,也都是在他们十三岁往后就都得安排上了。” 栲栳一寻几香家辣! 让家里的男孩儿十三岁就那个那个,也不怕自己家儿子都长不高? 赵蔓箐恶心的皱了皱眉,摆着手道:“我知道了,我都听紫墨姐姐的,姐姐别说了,光听着就让人感觉恶心的很。” 紫墨知道赵蔓箐的父亲就她母亲一个女人,不但屋里没有通房暖床丫头,后宅也没有侍妾红袖添香,也难怪她听到这事儿要觉得恶心呢。 “好了,我不说了,想起来奴婢也觉得怪恶心人的。”紫墨笑着又给赵蔓箐茶杯里续了水,“刚丁二送饭过来时,跟奴婢说了,丁大统领已经把信鸽送了出去,如果丞相爷有什么安排,咱们最晚明儿个晌午就能知晓了。” “谢谢紫墨姐姐。”赵蔓箐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才压下去刚刚泛起的那股子恶心和苦涩。 第十七章 表哥 宿劭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个转身儿坐在了榻上,砰砰的拍了两下桌子,抬起手来指着跟在他屁股后面进屋的平安,手直抖着说不出话来。 平安心里莫名其妙可又胆战心惊,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刚刚进那表小姐屋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会儿就发起热来了? 平安是个忠心爱主的好奴才,关心胜过了害怕,他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可要请个大夫瞧瞧?” 宿劭那张原本已经恢复了正常气色的脸蛋儿,听到平安的询问,突然又涨红了起来。 他毕竟年纪小,身边又都是些小厮仆从什么的,哪里有人能跟他讨论这见着女生会脸红的话题? “我没事儿!你,你给我出去,出去!”宿劭恼羞成怒的对着平安,一边吼着一边儿使劲儿挥手让他出去。 平安被他的吼声,吓的如火烧了兔子尾巴一样,跐溜就奔出了宿劭的房间。 宿劭拧着眉头见平安窜出了屋子,这才露出本相,随意的歪在榻上,哀叹一声儿。 他这是怎么了?那股子突如其来又猝不及防的腹中热气是什么?难道是自己当年练习的功夫这会儿才突然冲出了关窍儿? 不过,那小妮子真是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如果能让她来自己府里住着就好了……嗯,要不回头跟父亲和母亲商量商量,让他们去跟丞相大人说一声,就让她过来自己府上住着? 宿劭越想越觉得这想法儿可行。 南平王府没有女孩子,王妃多年就生了两个儿子,那些个侍妾没有一个能生出个蛋来的,虽说王府没有庶子庶女恃宠而骄的小妾什么的来添乱的情况,可王妃想女儿可是想了多年,心心念念的想再生个女儿出来,可惜,到现在也没个动静儿。 王爷念着王妃想要个女儿,也不知听谁说,家里有个女孩儿闹着,媳妇肚子里就能生出女孩子,于是,早在宿劭出生前,就从门下之人处过继了一个女孩子,可到底那会儿那孩子年岁也不小了,虽说孝顺有礼,对家人都不错,可惜,可惜宿劭又是个男孩儿。 宿劭越想越高兴,脸上放出了朵大花来,箐箐这样脾气柔顺温婉,又好看的女娃娃,自己的母亲一定喜欢。他早就忘了,是谁在寺庙里骗了他,让他多花了银子,是谁在他自己亲哥哥的布政使衙门里,让他吃了亏,被逼着喝了好几顿那甜腻腻的枇杷露。 赵蔓箐不知就刚刚那一瞬的功夫,这霸王宿劭就动了想把自己拐回到南平王府住着的心思,还在凝神琢磨着路上该用什么方式,如何能跟他避而不见的问题。 不过,这难题到没有令赵蔓箐担心太久,也不知道是赵蔓箐的运气好,还是那宿劭的运气背,第二天出发还不到一个时辰,郑丞相和南平王爷就各自派人前来迎接她们了。 南平王爷派来的是他的家将总管静安,静安四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灰衣短打,沉稳干练,赵蔓箐远远看着,竟能感觉到他精瘦的身子散发出的隐隐的煞气。 这得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散发出如此的阴冷之气。 静安的腿脚似是不太灵便,走起路来略有些跛,倒是不仔细瞧是看不出来的,身材高大精瘦,脊背挺直,表情肃冷,不苟言笑,一副标准的军人之姿。 彼时,赵蔓箐一行人的车马队伍正是缓行于国道上,宿劭见到静安亲自前来,倒是一惊,赶紧命人把车队停到了路边林荫处,自己则带着平安,亲自驱马上前迎接。 赵蔓箐听到宿劭的吩咐,略感疑心,让紫墨悄悄下车去打听,自己则跟绿藤挤在一处儿掀起车窗帘子往外偷看。 紫墨不一会儿就打听了回来,掀起车帘跳上车,回身放下车帘儿,转过头来满脸笑容看着赵蔓箐道:“丞相爷派人来接咱们了。” “不是说还有十几天的路程?”赵蔓箐疑惑的问道。 紫墨笑嘻嘻的解释道:“丞相爷原本是打算着咱们到了金门港,就让人来接咱们,是丁大统领建议说,若是在金门港码头汇合,一来金门港往来的人太多,不好避讳,二来,这太过刻意了反倒引人耳目,这才让他们晚出发几天,这样,正好在国道上汇合,既不引人耳目,又能确保安全,再加上……” 紫墨凑近赵蔓箐,在她耳边道:“昨个儿丁大统领派人八百里加急给丞相爷送信,正好巧遇了来接咱们的人,那信鸽送去的事儿,丞相爷也已经知晓了,这派人来,既是有咱们的关系,也不全是咱们的关系。” 赵蔓箐抬眼儿信任的看着紫墨,满眼明了的点了点头,放心的道:“那就好,这有了丞相伯伯派来的人,跟那宿少爷,咱们也就用不着多来往应酬了。” “最好也能把那青平给指使走。”绿藤嘟着嘴,小声儿的嘀咕道。 赵蔓箐眼睛里带着笑意,只满脸露出不解的看着绿藤,疑惑的问道:“那青平到底是干了什么?怎么会把咱们绿藤姐姐给得罪了?” 绿藤今年十二岁,比紫墨小了一岁还多,被赵蔓箐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实诚的回答:“他哪儿能得罪奴婢,可奴婢就是看他不顺眼,跟个跟屁虫似得,讨厌死了。” 赵蔓箐笑了起来,点着头明了的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唉……有这么个长得帅气的跟屁虫,咱们这一路上,也算是沾了绿藤姐姐的光儿,享了眼福了。” 绿藤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紫墨倒是笑了起来,抬手指着绿藤,直笑的说不出话来。 紫墨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拿出帕子拭了眼泪,看着绿藤,口气却严肃的说道:“回了京城,你就是再想见到那跟屁虫,怕是也不易了,如果有什么……还是别多想了,我们这下人的身份,哪里有能自个儿做主的事儿!” 绿藤心思没有紫墨的细致,也还没到情窦初开的时候,大概也算是被呵护着长大的,倒是没有听出紫墨话里的无奈,反倒拍着胸脯道:“谁跟他见?有什么好多想的?打死我也不愿意再见他那张阴阳脸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厌气!再说,咱们主子那么好,往后有的是好日子过,还要自己做主做什么?” 紫墨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想的更对,就是这话。” 第17节 赵蔓箐也跟着笑着,心里却不无羡慕的看着绿藤和紫墨,这大概就是一种豁达吧,身份低却不自卑,坦荡荡的活着,乐观向上的看待周围的人和事,凡事儿都想得开,这是一种大福气。 几人坐在车上说着闲话,丁大统领跟前来之人交代了几句,就带着来人走到马车旁,行礼看望赵蔓箐。 紫墨低声儿在赵蔓箐耳边耳语了几句,赵蔓箐微笑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才让绿藤把车帘儿来挂起来,扶着紫墨的手下了马车,看着来人,又往前走了两步,在他身前一步的距离站定,笑着道:“劳烦表哥受累了,妹妹感激不尽。”说完,屈膝深福了下去。 郑继阳自赵蔓箐让丫头把车帘挂起来时,就感觉自己眼前一亮。 在家时,他就听父亲说了这位即将投奔到家里来的“远房表妹”的身世,自己心里自然是可怜她短短几日之内就遭遇变故,父母双亡,可到底也就是个几岁的小丫头,有那么多护卫仆从的随身伺候保护着,怎么会用得着自己亲自跑这一趟来接,更何况还有最重要的是,这路上还有那南平王府的人呢。 可现在见了这表妹,郑继阳突然就觉得,这一趟没有白跑,这小丫头一看就是个教养极好的女孩儿。 见赵蔓箐屈膝对着自己行福礼,郑继阳赶紧伸手扶了她起身,微低着头,笑看着她道:“妹妹何须如此客气?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路上可是有累着?下人们伺候的可还算精心?” 赵蔓箐抬头笑看着他,赶紧点头道:“劳烦哥哥挂念了,我不累,紫墨姐姐和绿藤姐姐都可好了,我可喜欢她们了。丁大统领和丁二哥丁三哥哥也都是好人。” 刚听紫墨介绍过了,自己眼前这位就是郑丞相的嫡长子郑继阳了,都说郑继阳最得郑丞相真传,不论是模样还是学识才情,今年才刚满十四岁,可已经是凭借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得到了丰国大儒随安先生的赏识,收为了自己第三位关门弟子。 郑继阳的个子很高,身材匀称,不似平常读书人那样看似白净的弱不禁风,一身儿湛蓝色锦绸长衫,头发用一根水头极好的青玉雕纹簪绾着,面部轮廓柔和中透着精致,一看就是性情极其温和之人。 郑继阳听到赵蔓箐如此童言童语,却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说话,一下子笑了起来,“妹妹若是不累,咱们就赶紧启程,父亲可是早就盼着你了呢。” “嗯,我都听表哥安排。”赵蔓箐满脸依赖的看着郑继阳,细声细气儿的说道。 第十八章 进京 跟郑继阳的好心情相比,宿劭就苦逼多了。 “小爷,王爷交代了,让您尽快回京,一来是世子爷的意思,二来,国子监的课若是再耽误下去,恐要被责罚了,三来……”静安声音略低了低,“五殿下身边儿,怕也是不太平。” 宿劭拧着眉头看着静安,耐着性子听着他说,见他提到五皇子蒋光臻,脸色才稍霁。 “五殿下又有什么麻烦了?哪个不长眼的敢?”宿劭的霸王脾气从来不在下人面前收敛,颐指气使的看着静安。 静安心里摇着头叹了口气,小爷这脾气性子,何时才能有世子爷的一半啊。 “还是尽快回去吧。”静安也不多说,第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第二他的身份也不适合多说什么。 宿劭看着静安挺直着脊背,不卑不亢,满脸的肃容,到底不敢放肆的呛声,静安在南平王府是个特殊的存在,当年要不是他舍命相救,估计今天就没有南平王府了。 “可是,大哥说让我护着丞相府表小姐一起回京。”宿劭扫了眼正跟郑继阳笑眯眯说话的赵蔓箐,犹豫道。 他是真的不想那么快回京城,回去了就再也不能这么自由了。 “世子爷已经跟王爷禀告过了,王爷的意思是,就让青平继续护送丞相府表小姐,小爷还是跟在下一起尽快赶回京城。”静安目不斜视,微垂着头,不容商量的道。 “那,那让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儿,若不然就是不辞而别,那就太过失礼了。”宿劭看着赵蔓箐和郑继阳的方向,口气略缓的和静安商量。 静安眼珠儿微动,瞄了一眼不远处的赵蔓箐和郑继阳,略点了点头。 郑继阳刚想让赵蔓箐上车,就看到宿劭满脸不舍的奔了过来。 郑继阳赶紧转身儿对着宿劭长揖见礼,宿劭却只对他粗粗的点了点头,意思了一下就不搭理他了,直奔到赵蔓箐身边站定,只看着她,不舍的道:“我得尽快赶回京城,京城里有点儿事儿,我就不能继续送你了,刚刚跟静安商量了,就让青平他们继续护着你回京。” 赵蔓箐对着宿劭笑着屈了屈膝,“多谢哥哥关心,有表哥和青平丁大统领他们护着我,我这儿自然无事,哥哥放心。” “嗯。”宿劭低低嗯了一声儿,想了想,又从怀里取了块儿玲珑剔透,雕着富贵祥云纹路的翡翠福瓜来,托在掌心看了看,递给赵蔓箐道:“这个是我随身携带的配饰,你拿着,往后若有什么事儿,就让人拿着这福瓜去南平王府找我就成,如果我不在京城,拿着这个,找我父亲或是我母亲也行。” 赵蔓箐惊讶又紧张无措的看着宿劭掌心下那透着荧光的翡翠福瓜,转头看向郑继阳,郑继阳的眼睛在宿劭的脸上仔细的看着,余光扫见赵蔓箐看向自己,微笑着安抚她不用紧张,道:“既然是宿少爷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赵蔓箐点了点头,伸手取了翡翠福瓜,笑着道谢道:“多谢哥哥了。” 宿劭又“嗯”了一声儿,不见笑也不见走人,赵蔓箐微楞了一瞬,就想明白了他的意思,唉,这小孩儿,可真是别扭。 伸手抖开系着翡翠福瓜的红绳儿,套在脖子上,小心的把翡翠福瓜拎到衣领里贴身放好,又屈膝道了次谢。 宿劭终于满意了,脸上露出了笑容,伸手拍了拍赵蔓箐的脑袋,下意识的扫了眼站在一旁温和微笑着的郑继阳,脑子一热,手的方向就向下移,反手捏了捏赵蔓箐的脸蛋,笑着道:“等你回了京,我再带你出去玩。” 赵蔓箐被他捏的浑身不自在,虽说自己这具身体的年纪还小,可骨子里到底是个上过班的非学生族群了,就算来了这一世这么多年一直装小孩儿也习惯了,可被个还不算熟的半大小子捏脸,还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宿劭看着赵蔓箐,不舍的说,“我走了。” “嗯,哥哥路上当心。”赵蔓箐笑容满面的送他。 终于送走了这一尊身份贵重又性子幼稚别扭的大神,赵蔓箐彻底的松了口气。 郑继阳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护着赵蔓箐上了马车,又跟青平和丁大统领商量了行程的安排,这才骑上马一路往休息的驿站赶。 连续赶了十几天的路,一行人终于踏入了京城的城门。 郑继阳早在离京城五百里时,就打发人回丞相府报信了,郑丞相自然早早就知道赵蔓箐将于何时进京。 因为有郑继阳在的关系,赵蔓箐一行人并没有怎么被检查,只守城的士兵简单的走了个过场,就将他们放行了。 马车踢踢踏踏缓缓驶进城门,赵蔓箐有些紧绷了起来。 紫墨细心,看到赵蔓箐那紧绷着的小脸儿,怜惜的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表小姐莫要紧张,您也认识大少爷,这十多天算下来,也算是熟悉了的,足以可见,丞相爷和夫人是何等的品行人品,丞相府是奴婢和绿藤长大的地方,处处都熟悉,您放心,往后您身边还有我们俩呢。” 赵蔓箐感激的看着紫墨,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其实不是紧张,而是害怕…… 害怕丞相府里的人不喜欢她,害怕她不能很好的保护自己和父母留给她的东西,害怕往后的日子里,再也不能像以前一般生活在父母的疼爱里,无忧无虑的生活,害怕再也无法看到令人心情平静的大海,害怕再也闻不到那熟悉的海风的味道,害怕这繁华冰冷而又陌生的京城。 这一路上,赵蔓箐也打听清楚了,丰国对女儿家的要求并不算太苛刻,但比之扬溪地来说,还是要求的要严格规矩的多。这一点儿让赵蔓箐略微放了些心,她长得像极了父母双亲,这样的长相又是寄人篱下,万一往后有点儿什么不妥当,自己就会被当成忘恩负义的红颜祸水,千夫所指不说,还给父母丢了脸面。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可以好好活着并不给疼爱自己的父母丢脸。 马车一路行驶进了建宁街,郑继阳摆了摆手,一行人在大门处停了下来,郑继阳翻身下了马,往赵蔓箐所在的马车附近走来,紫墨赶紧掀起车帘儿,赵蔓箐探头往外看着他。 第18节 郑继阳略低了低头,仔细看着她的脸色,见她那有些紧绷的小模样,温和的笑着宽慰道:“妹妹看似有些累了,别担心,过会儿就能歇着了,咱们已经到家了。” 赵蔓箐因为他的这一句“咱们已经到家了”,触动的差点儿落了泪。 家,永远是能让人心生温暖的地方,也是赵蔓箐的情感上,最薄弱的所在。 赵蔓箐微笑着道了谢,看着郑继阳被小厮接着往大门里去了,紫墨放下了车帘,对着赵蔓箐解释道:“咱们这车直接进二门,表小姐是姑娘家,自是不好在大门处下车的。” 马车又走了半盏茶的样子,丁二驾着车直接驶进了丞相府二门里。 绿藤掀起车帘,丁二极快速的摆好了脚踏,赵蔓箐扶着紫墨的手,踩着脚踏下了车。 丞相府二门里,雁翅般的站着十几个穿戴整齐规整的丫头婆子,丞相夫人林氏扶着丫头的手站在院子里,正翘首以盼的看着正在下车的赵蔓箐。 赵蔓箐来不及环视四周,一眼就看到了冲着自己友善的微笑着的丞相夫人。 紫墨轻轻捏了捏赵蔓箐的手,小声儿的说道:“别怕,丞相夫人可好了。” 丞相夫人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挑匀称,皮肤吹弹可破,显然保养的极好,一身宝蓝色缂丝长裙,外面只罩着一件兔毛滚边的月白缎面褙子,眼睛看起来极其的有神采,不知怎地,赵蔓箐竟然能从丞相夫人身上感受到英姿飒爽的感觉。 赵蔓箐松开紫墨的手,快走了几步,到了丞相夫人面前,拎起裙子就要跪下去。 林夫人一把拉住了她,也不撒手,满眼惊讶的看着她笑道:“要磕头咱们进屋磕去,现在可不急,这地上又凉又脏的,可跪不得。” 赵蔓箐微笑着,深深福了福,道谢道,“箐箐多谢夫人怜爱。” 林夫人拉着赵蔓箐的手,满眼兴致惊叹的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感慨的道:“早就听老爷说你那父母是多么优秀的人,我这还没多想,今儿个见了你,可真是开了眼界了,这姑娘当真是能跟那话本里写的一样,长得这般好看,哦……”林夫人突然捂住嘴,凑近赵蔓箐低声威胁道:“别跟别人说我偷着看话本子啊,这事儿我一般不跟别人说。” 赵蔓箐看着林夫人眨了眨眼,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着林夫人冲着自己直瞪眼,赶紧点头,也学着林夫人的样子小声道:“嗯,我母亲当年,也是偷着看话本,从来不敢让我父亲瞧见。夫人放心,我绝对不说。” 林夫人拉着赵蔓箐的手,边走边道:“那咱们说好了,这是咱娘俩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啊。走,咱们进屋磕头去。” 赵蔓箐回身扫了一眼紫墨,见她冲自己鼓励的点了点头,这才安了心,原来真如紫墨和绿藤说的,这丞相夫人,是个妙人。 第十九章 怜爱 林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云清微垂着头,步子落后一人距离,不紧不松的跟在林夫人和赵蔓箐身后,凤眼扫了眼紫墨,紫墨感受到她的视线,对着她微微颔首笑了笑。 云清的眼底涌出笑意来,身体也跟着轻快了许多。 这家里突然要来一个“表小姐”,若是品行脾气都好还好,如果不好呢?再万一是个搅家精,可怎生是好? 云清并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忧紫墨和绿藤,毕竟她大着两人几岁,算是当之无愧的姐姐。 心里没了担忧,云清快步往前赶了几步,从旁边的小游廊窜到了林夫人前面,回正屋赶着收拾去了。 一行人沿着青石板路进了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往府内正院走着。 丞相府并没有赵蔓箐想象的大,但却给人一种精巧别致的感觉。 垂花门内影墙周围皆是矮冬青,厚绿的叶子茂盛健康,围着圈儿的直立着,修剪上也是别有巧思,几乎就见不到齐平的,高低胖瘦错落分布,看起来热闹着富有生机,花园子与人住的院落之间的照壁,也不似平常那般,就是一座厚重高大的白璧,而是建造的如各种式样的屏风一般,甚是有些照壁上,还细细的用水颜粉画了窗子,立刻显得这并不算特别大的院子,生趣儿了许多。 赵蔓箐左右看了看,就连这抄手游廊的廊柱,都是均刷的墨绿色清漆,与院中种植的各种花草相映成趣儿,跟早年间她所到过的那些个府邸皆是红柱石廊并不相同。 转回心思,赵蔓箐直觉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这丞相夫人肯定是个又会生活又有趣儿的人。 “母亲。” 一声儿小姑娘特有的清脆甜美的嗓音从廊下响起。 赵蔓箐赶紧顿住步子,林夫人已经笑着对小姑娘招手示意了。 “快过来,今儿个倒是比昨儿个起得早了些。” “母亲……”小姑娘也不理身后的丫头婆子,几步就跑到了林氏身边,拉着她的手臂,来回摇晃着撒娇讨好。 赵蔓箐抬眼儿悄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她应该就是郑丞相的嫡女郑云芸了。 在路上时,紫墨和绿藤,就已经详详细细的给赵蔓箐介绍过丞相府的人。 林夫人是老靖北王的嫡幺女,也是现如今靖北王的嫡亲妹子,和宫里五皇子的生母容妃娘娘以及南平王妃是同母同胞的姐妹,只容妃娘娘心高气傲,南平王妃又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这几个姐妹之间的关系,貌似并不算太融洽,这也是在路上时,丁大统领因为南平王世子的邀请而为难的原因。 林夫人嫁给郑丞相生有一子一女,大儿子也就是郑丞相的嫡长子郑继阳,已经被丰国大儒随安先生收为关门弟子,前程自然光明,小女儿就是眼前的这位小姑娘郑云芸了,按照紫墨的说法,郑云芸过了年就足满十岁了。 郑云芸体态轻盈,丰纤有度,皮肤粉嫩白皙,笑起来两颊有着浅浅的小梨涡,一弯柳眉,水汪汪的杏眼晶莹透亮,整个人给人感觉稚齿婑媠,生的极美。 赵蔓箐偷偷打量着郑云芸,郑云芸从林夫人怀里探头出来,满眼好奇着,大方的打量着赵蔓箐。 “母亲,这位就是我们家新来的小表妹?” 林夫人点了点头,边笑着回身拉过赵蔓箐,边说道:“是啊,这是箐箐,往后就是芸芸的小表妹了,芸芸以后可就是大姐姐了,要学着照顾妹妹知道吧?” “母亲放心,我最疼妹妹了。”郑云芸仰头看着林夫人,小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拍着胸脯保证道。 “箐箐,来,你们互相认识认识,这是芸芸,家里还有一个女孩儿,也算是你姐姐吧,回头再找机会让你们认识。”林夫人笑着把赵蔓箐推到了自己身前,挨着郑云芸的位置。 赵蔓箐知道林夫人口中的另一位女孩儿,就是郑丞相的庶出女儿了,好像比郑云芸大两岁,可这会儿没工夫细想林夫人话中的意思,忙屈膝深福,对着郑云芸见礼,“妹妹赵蔓箐,见过芸芸姐姐。” 郑云芸笑着屈膝回了礼,拉着赵蔓箐的手,满眼兴致的说道:“你长得真好看,母亲母亲,你看,妹妹长得真好看,跟画里画的似得。” 赵蔓箐抬着头,满脸羡慕的看着郑云芸,“姐姐才是最好看的,天下第一好看。” 郑云芸仿佛瞬间找到了知音一般,高兴的拉着赵蔓箐的手不放,边摇晃着边说,“嗯,你这话说的,一听就是大实话,母亲总说我不好看,不如她好看,嘿嘿,往后咱们俩去赛神仙去,看看比不比得过母亲。” 赵蔓箐听着有点儿囧,不知该如何接话。 第19节 林夫人落落大方的敲了敲郑云芸的头,姿态优雅的根本不像是跟自己的女儿还贫嘴比谁漂亮的母亲,“也就是你箐箐妹妹眼拙,才看着你长的好,你母亲我当年,可是赛神仙的头名,你在长几岁的,再说吧,小心在这么吃了睡,睡了吃下去,变成个小胖墩。行了,快进屋吧,你妹妹一路上都没怎么好好歇着,有什么话,你们姐妹俩往后有的是时间说。” 林夫人说完,抬脚就往正院走,郑云芸看着赵蔓箐嘟了嘟嘴,不太好意思的凑近她耳边小声儿道:“妹妹别介意啊,我母亲就是爱美。” 赵蔓箐心里发笑,连连点着头,“咱们赶紧跟上夫人吧,别回头夫人再生气了。” 郑云芸多了个长得漂亮的表妹,心里乐呵呵的,牵着赵蔓箐的手不放,边拉着她甩着手,边感叹道:“好,我牵着妹妹的手走,哎呀,你看你,这般小,这手都是小的,哎呀,这么小,就走了那么远的路,哎呀……” 赵蔓箐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有福气,虽然父母离开了自己,可也确实给自己换来了如此安稳的生活,希望往后的日子里,能一直这么和和□□的过下去。 进了正屋,林夫人已经由着云清和云欢脱了褙子,只罩了件织锦小袄,坐在榻上喝着茶,见赵蔓箐和郑云芸手牵手走了进来,笑着招呼道:“赶紧去净手净面,一会儿就让人带箐箐去看看住的院子。” 郑云芸轻盈的屈了屈膝,就算是领了吩咐,忙拉着赵蔓箐奔着屏风后面的净房去了。 云清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温水,倒在铜盆里,搁在架子上,净房里两个小丫头捧着干净的帕子,站在旁边等着伺候。 “咱们府上,净手净面不能在屋里,都得到净房,母亲说,怕洒了水在屋里头,还得让丫头再打扫。”郑云芸一边儿洗着手,一边儿看着赵蔓箐道。 赵蔓箐微笑着点了点头,“往常在家时,我母亲也是让我在净房里净手净面的,还说,让下人跪在地上举着盆水,想想那画面都不落忍。” 郑云芸满脸赞同的道:“我的丫头我疼她们都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让她们做那么难受的事儿。” “不过……”赵蔓箐犹豫了一下,对丫头下人慈悲,本没有什么不对,可到底这是丞相府,可不能保证每个下人背后,就没有一点儿的什么千丝攀结,“我母亲还说,对下人,要恩威并施,得好好观察好了,才能搁在自己身边儿。” “你母亲说得对!”郑云芸净好了手脸,示意小丫头拿过帕子,“就是这个理儿,我母亲也是这么教导我的。” 赵蔓箐也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了手上的水滴,刚将帕子递还给小丫头,郑云芸就伸手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往后你不用担心,我母亲头脑好着呢,谁想蒙骗她过去,那可不容易,再说,还有父亲和大哥呢,咱们俩好吃好喝的就行了,万事儿有他们呢。” 转出了净房,赵蔓箐松开郑云芸的手,紫墨也收拾停当跟过来伺候着了,在地上放了个半旧的棉垫,赵蔓箐恭敬的跪下,对着林夫人行了磕首礼。 林夫人忙示意紫墨扶着赵蔓箐站了起来,伸出从云清捧着的托盘里拿过一直碧绿通透的雕枫叶头缀碎金刚石的簪子来,在赵蔓箐头上比划了几下,笑着道:“这簪子是我当年的一个故友送予我的,配你倒正合适,就送给你吧。” 赵蔓箐扫了一眼这枫叶簪,竟然感觉有些眼熟。 赵蔓箐心里有些不安,微屈了屈膝,推辞道:“夫人,这太贵重了,箐箐不能收。” “嗯,确实贵重,只不是这东西,东西再贵重也不过就是个玩意儿,情谊却是比什么都贵重,放心收着吧,不贵重我也不送给你了。”最后一句,林夫人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郑云芸坐在一边儿,笑着插话道:“妹妹你就安心收着吧,我母亲可不轻易送人东西。” 被郑云芸这笑话打了差,赵蔓箐也不好再推辞,双手接过,屈膝行礼道了谢。 琉璃在外面禀告了一声儿,进了屋子,恭敬的对几人问了安,好奇的打量了赵蔓箐几眼,收了视线,笑看着林夫人道:“夫人,表小姐的院子已经都安置好了,丁大统领带来的东西也都归置过去了,绿藤带着人已经收拾妥当了,咱们可要现在过去看看?” “你再带人去把我那妆匣子还有那些个香露什么的收拾一些送过去,净房里的浴桶再找几个好的出来晒晒,我们娘几个先歇歇,过会儿的老爷就该到午休时间了,等吃了午饭,我们再过去看。” 琉璃屈膝应了是,见赵蔓箐打量自己,对着她友好的笑了笑,就退出了屋子。 第二十章 郑丞相 赵蔓箐把林夫人送给自己的簪子递给紫墨,让她收好,就被郑云芸拉着手,坐到了榻上,心里感慨着。 这林夫人不愧是出身名门望族,气度、心胸都让人叹服和尊敬,连下人都被她□□的这般规矩有礼中透着良善,看来,还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郑丞相府人口简单,只郑丞相、林夫人还有两个姨娘并着几个孩子,听说在郑丞相刚入仕不久,他的父亲郑老太爷做主替他迎娶了老靖北王的嫡出幺女,就是今天的林夫人,看着他们大婚之后没几天,就带着老夫人一起回了家乡。 这个时代,无论世家还是小家,都讲究个“族”字。 尤其是那些个非百年门庭,又稍微平凡点儿的家族,族内但凡出一个拔尖儿的能人,尤其是像郑丞相这样才情和运气并存,虽有着一条无产阶级之腿,还饱含着对可恶资产阶级的仇恨,可依然逢考必过,凭借自身的腿脚,一脚就踏进了国家核心部门的大门,不但步步高升,还升的挺稳当的,那可不得了,族内众人不拖家带口的一窝蜂的来打秋风已经实属不易了,何况郑丞相家在他们郑氏族内,一直以谦卑乐善著称。 郑老太爷此举虽然容易被人诟病郑丞相和林夫人之孝行,可到底没凭没据的诟病,总比全族人成天来京城打秋风的强,若是再碰上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那可就真是让人头疼不已了。 赵蔓箐对于郑老太爷的想法和举动,深感佩服不已,要知道,在现在这个社会,是不可能你是你,我是我,分得清楚的,一个姓,甚至两个姓三个姓,都会被看成一体,只要是姓郑的族人惹了事,那就是你郑丞相的事儿,是你郑家的事儿,这对于还有着半条无产阶级之腿的郑丞相来说,无异于最大的隐忧。 只是赵蔓箐一直想不通,自己的父亲是如何结识的郑丞相,并且如此的信任他,而自己的母亲,仿佛也对郑丞相熟识不已,这无法不令赵蔓箐感到疑心和好奇。 郑云芸突然多了个玩伴,心里高兴不已,拉着赵蔓箐叽叽咕咕的一直在说着这京城哪里最好玩,哪家的食肆最好吃,以及各种节日的好玩和热闹。 赵蔓箐笑嘻嘻的听着,不时“啊”“哦”“真的呀”的表示一下惊讶和好奇,引着郑云芸眉飞色舞的说的更欢。 林夫人慢慢喝着茶,面带微笑的看着两个小家伙叽里呱啦,像模像样的聊着天。 郑继阳送了赵蔓箐回到丞相府,安排好青平等一行南平王府送行的小厮护卫等回了他们自己的王府,自己则带着青平和丁大统领几人打马去了郑丞相办差的内阁衙门。 郑丞相坐在衙门里,听着丁二细细禀告了路上诸事,对于南平王世子的行举,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点头表示知道了,就把他打发了回去。 “回去跟夫人说一声,就说我晌午要招待南平王世子的门人,就不回府吃饭了,再跟表小姐说,让她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夫人说就是。” 丁二领了吩咐,拱手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往丞相府奔去传话。 知道青平要来见自己,郑丞相一边儿不紧不慢的处理着公务,一边儿让小厮元庆、元丰俩个把后衙门的内书房整理一下,过会儿好招待那位世子爷最得力的小厮。 元庆和元丰看着郑丞相只是拧眉深思了一会儿,便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倒也放了心,他们跟了自家主子十多年了,自然清楚郑丞相的心思。 郑丞相今年不过三十有二,也许还真是因为他那无产阶级之腿的缘故,丰国的皇帝对他十分的信任和倚重,大概是觉得他背后无党无派,只于自己忠心吧,就算是结亲靖北王府,也是皇上亲自授意的,不然,以郑丞相当年内阁学士的身份和情况,可不一定能够求娶得成靖北王之嫡女,容妃娘娘之嫡妹。 “元庆。”郑丞相撂下了手中的折子,开口叫道。 元庆迅速从内书房转了出来,拱手听命。 “元福可有信儿传回来?” 元庆听郑丞相问,抬眼仔细看着他的神色,心里咯噔了一瞬,丞相这是都知道了? 可也不敢拖延,立刻禀告道:“回爷的话,元福早于三天前赶到金门路,当初听了丁大传回来的信儿时,大少爷就吩咐元福,只仔细听认真看,凡事儿不要轻易现身。” “唉……你也用不着替你家大少爷说情,他那点子本事,还能瞒得过我去?”郑丞相好笑又无奈的挑眉道。 “呃。”元庆惶恐了一瞬,头低了低,心虚道:“是奴才的不是,望爷宽恕。” 第20节 “嗯,宽不宽恕的,以后再说,你现在继续说。”郑丞相拿起桌案上的茶杯,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抿了口茶,看着元庆让他继续汇报。 “是,元福到了金门路之后,立刻派人去打听了最近发生的事儿,打听到的消息倒是不多,只听说了一件有些蹊跷的事儿。自从威远将军沈志鸿与南平王府联姻以来,为着朝中……咳咳,一直比较避讳着,除了平日里礼节上的往来,倒也不曾有什么过密之交,可就在表小姐刚抵达金门港时,那威远将军特意指派了小厮,比表小姐一行人也就是早了半天的晨光抵达金门港,直奔布政使衙门,直过了夜也不曾见他从布政使衙门里出来。元福打听到这个之后,就留了心,分派了人去打听扬溪地的情况。” 郑丞相摆了摆手,示意元庆先退下去,靠着椅背闭上眼沉思了起来。 扬溪地虽说一直君聩臣弱,又因为前朝之时与丰国达成的协议,一直没有过强的兵马,这一趟征战,于威远将军来说,轻而易举的只有功没有过,为何会关注一个小女孩?因为自己?自己虽说没有拥护五皇子的举动,可到底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大威胁,不拥护可也不反对啊,更何况,皇上现在身强体壮,年岁也不过才四十多,哪里就需要急成这样? 难道宫里的传言,是真的? 郑丞相的身体下意识的僵硬了一瞬,随之放松,心却沉重了起来。 唉,管他是不是真的,走一步看一步,先见了这个青平再说,总不会因为自己救了个小姑娘,就被看成有了什么私心。 青平随着郑继阳打马到了内阁衙门口下了马,扫了眼四周,转头看着正要往衙门内走的郑继阳,笑着建议道:“大少爷,小的毕竟是个下人,从这正堂走,礼数上说不过去,要不,您派个人,送小的从角门进去?” 郑继阳顿住步子,一愣之后,随之满腹为难道:“青爷客气,您怎么说都是世子爷的人,我父亲从来都是把您看做是世子爷的门人而不是下人。” 青平笑着摇了摇头,拱拱手,客气道:“这是丞相爷看得起小的,小的心里感激着呢,只是这礼数上,可错不得半分,丞相爷看重小的,小的也不能让丞相爷难为不是。” 郑继阳想了想,只好道:“那就委屈青爷了。” 青平笑着连道不敢。 郑继阳派了丁三带着青平从内阁衙门西侧的巷子口转去角门,又让丁大统领去禀告郑丞相,自己则带着小厮湖山、湖石打马回了丞相府。 丁三收了平日里皮打皮闹一点儿也不正经的表情,恭敬乖顺的引着青平从后角门进了内阁衙门的后衙。 郑丞相派了元庆去角门迎青平,又让元丰去取了上次从杭城带回来的铁观音茶叶,准备回头让青平捎给宿逊,也算是答谢了他帮忙护送赵蔓箐回京之情的回礼。 青平随着元庆进了后衙的内书房,郑丞相站在书房门口,开怀大笑着接了他,“好久不见啊,世子爷可还好?” 青平立刻顿住步子,对着郑丞相长揖见了礼,又拱了拱手,笑着道:“劳烦丞相爷惦记,我家世子爷都好。” 郑丞相笑呵呵的接了他进了内书房,又让着他坐到了书案边的罗汉榻上,命元丰上了茶。 青平谢了座,微笑着接了元庆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转头看着郑丞相笑着道:“丞相爷可方便说几句话?” 郑丞相眼底涌出一股凝重,只面儿上不显,笑呵呵的挥手让伺候的众人退了下去。 元庆带着人退了下去,自己则轻轻关了门,守在了屋外。 “世子爷可是有什么吩咐在下的?”郑丞相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前倾,热情而客气的问道。 青平面上带着为难和羞愧,轻轻咳了咳,才说道:“是这样的,唉……是我们王府小爷。” 青平长长叹了一口气,郑丞相微微皱着眉,满眼的不解,仔细的听着青平的话。 第二十一章 世子的打算 青平看似更加羞愧起来,又咳了几声儿,带着满脸的歉意,开口道: “唉,这事儿,唉,我们府小爷平日里被惯坏了,唉,丞相爷您也知道,这些年我们世子爷为了小爷操了多少心去,就连容妃娘娘,也叫了小爷进宫训斥了好几回,可偏我们小爷性子就是改不了,这脾气急躁的很,眼看着都快满十三了,还是小孩子家家的脾气,这事儿,我们世子爷每回想起来,都急的不行,偏王爷,疼孩子又疼的没边儿,我们世子爷也是……” “世子爷过虑了不是?你们家小爷这会儿正是最顽皮的年纪,等再过几年,年岁大一些也就好了。”郑丞相笑着安慰道。 青平点了点头,“丞相爷说的是,小的也是这么安慰我们家世子爷的,可,唉,丞相爷可能还没听到信儿,有所不知,我们小爷在金门港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您府上的侄小姐。” 郑丞相满脸惊愕的看着青平,一时竟有些缓不过神来,他还真是没有听说过赵蔓箐竟然遇到过宿劭。 宿逊知晓赵蔓箐从扬溪地被自己接出来,还有线索可寻,可那宿劭……箐箐怎么会碰到他的?是谁有心安排的巧遇? 郑丞相仔细分析了一瞬,不会,如果是有人有心安排,丁大不会一点儿察觉都没有,唉,那宿劭就是个小霸王,这京城不知被他闹腾出多少事儿去,箐箐碰到他,哪儿能不吃亏的?要不,这青平也不会一脸的歉意了。 郑丞相微微皱了眉头,青平仔细盯着他,继续道:“若不是侄小姐宽宏,今儿个在下断不敢有这个脸面来跟丞相爷说这个话。” 郑丞相笑着拿起茶杯,示意了青平,笑着道:“呵呵,要说起来,还真不是我自夸,我那侄女虽说年幼,可最是知书达理,再说,还都是孩子呢,哪里值当的世子爷如此客气。就是真有什么,也都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可万万当不得真的。” 青平笑着谢过茶,心里飞快的转着,郑丞相这话,算是把前路后路都堵的死死的,世子爷的心思……唉,这话得回旋着些说,才最是稳妥。 “不瞒丞相爷,这事儿本应该是由表小姐先跟您说,可在下实在是得替我们家小爷给丞相爷还有侄小姐道个歉,当时在金门路,表小姐身边儿就带了两个丫头和几个小厮护卫着,本身又是刚下了船,我们世子爷想着,表小姐年岁小,下了船就邀她前去衙门里,也怪闷气的,所以就吩咐在下等表小姐出去逛回来了,再去邀请,可没想到,表小姐竟是去了宝塔寺,唉,当时在下接到信儿时,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青平顿了顿,苦恼的摇头道:“也幸亏得丁三爷出手,不然,若是让我们小爷冲撞了表小姐,怕是就得闯出大祸去了。” “哦?丁三还有这等本事?我以为他只会闹腾呢。”郑丞相笑了笑,不太相信的道。 “哪里的话,丞相爷这里,怎么会有拙人?”青平奉承了一句,继续道:“这事儿我们世子爷说了,丁三爷不愧是丞相爷身边的人,这头脑行事儿,都非常人可比,宝塔寺的事儿,他处理的极好,当时我们小爷正跟金门路府尹的儿子在观音殿上香,那金门路府尹的小儿,丞相爷也知道,最是懦弱,万事儿都听我们小爷调停,表小姐到时,就被智弘方丈派人给请到了后殿茶室暂时休息,谁知,唉,丞相爷多担待,我们小爷也不知随了谁的脾气,最是看重自个儿的东西,智弘方丈怕怠慢了表小姐,就拿了寺里的普茶让人沏了给表小姐送了去,被那府尹的小儿给看到了,就悄悄告诉了我们小爷。” 青平脸上满是尴尬,“我们小爷大概是答应过给那府尹的小儿讨得这茶,这乍然听说那茶被表小姐给……唉,您说说,这事儿关着表小姐什么?可我们小爷愣头青一样,不听不问的,冲到茶室就要去质问表小姐,幸亏智弘方丈拦着,才没被他冲进去,可智弘方丈就是一方外之人,哪里管得住我们小爷?丁三爷看着方丈为难,就帮着出了主意。” 青平一五一十对着郑丞相说了当时的情况。 丁三听了紫墨传的话,立刻会意了赵蔓箐的意思,满眼兴奋的先打发了紫墨回避,自己则极快速的拉来了几个随着前来的护卫,仔细交代了一番,见众人听明白了,就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到了观音殿门口,随便抓了个在殿外伺候的小和尚,张口就质问道:“我说,这里面的贵人得拜到什么时候去?我们家主子都等了那么久了,这得等到何时去?行行行,你先别说话,听我说,我知道里面的是‘贵’人,可这贵人,也得让我等凡人拜菩萨吧?这寺庙圣地,难道也讲究阶层等级的?也兴挑人拜佛的?” 小和尚满脸为难,双手合十,一个劲儿的躬身道歉赔不是,丁三支着耳朵听着殿中的动静,继续大声儿道:“我倒是要替我家主子瞧瞧,这里面的到底是什么贵人,这还让不让我们平民老百姓的活了?” 宿劭本就被扫了脸面,宝塔寺出产的普茶,每年就那么几点儿,也就是往来的缘主常客,还得碰到机缘的,才会有幸品尝到,宿劭之所以觉得自己能有把握要到这普茶,那是他特意派人打听到了消息,知道寺里新一批的普茶刚刚发酵好,这才带着金门路府尹的儿子前来,也算是在朋友面前长脸,可谁知却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把这茶给喝了?!宿劭面子挂不住,这会儿又听到丁三在殿外叫嚣,脾气哪里收的住? 想也不想,也不管身边还在劝慰自己的平安,暴怒着,拎着袍子冲出去就要跟丁三理论。 丁三听到动静,眼珠儿转着,对着那几个护卫使了个眼色,自己则边大声叫着“有本事就拿银子买啊,还是贵人呢,我看就是个吝啬鬼,连点儿布施银子都不舍得给,呸!”边猛地提气儿,奔着外殿奔去。 宿劭哪里能听得别人说自己是吝啬鬼?边提速奔着丁三消失的背影儿方向追去,边大声吩咐道:“平安去拿银子!小爷还能舍不得几个银子?笑话!” 丁三就这么把宿劭这个小霸王给成功的诱拐出了观音殿,金门路府尹的儿子就是个孬包,见宿劭以及他带来的一众人都出了观音殿,也不哼哼那茶叶的事儿了,忙羞涩的陪着笑跟智弘大师告了别,就带着人麻溜的离开了宝塔寺。 “丞相爷说说,这丁三是不是帮了我们小爷大忙了?小爷这人的性子,气性大脾气急,可忘得也快,在后衙的时候,丁三爷还展示了一回伸手,可把我们小爷给震住了呢。”青平笑着,感慨道:“我们世子爷可是感激着丁三爷的呢,也感激着丞相爷。” 第21节 郑丞相满眼意外的看着又是感慨又是感激的青平,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一步步,又是指桑骂槐,又是指东打西的,引着宿劭进了套子,这可不像是丁三的主意,难道是紫墨?那孩子倒是有几分见识和胆色。 青平苦笑着道:“丞相爷也知道,我们小爷最佩服的就是有胆色武艺又好的人,世子爷的意思是,小爷如今也大了,在这么胡闹下去早晚得混出大事儿,倒不如让丁三爷教导教导我们小爷功夫,小爷有了心思,也就没时间出去混去了。” 郑丞相眼底闪出丝明悟,忙笑着道:“这是世子爷看重,丁三才多大,何德何能?唉,世子爷也是太抬举他了。”顿了顿,身子稍稍往前倾了倾,低声儿道:“世子爷若是当真,还不如让小爷去跟五殿下说一声,在宫里请了教习先生,跟着五殿下一起习学,一来,这时间上,就紧了起来;二来,宫里的教习先生,自是比丁三强不是?” 青平为难了起来,犹豫道:“跟五殿下一起习学固然是好,可到底,小爷的身份……” 郑丞相笑着摇头,声音压得极低的道:“如今皇上的意思,还看不甚明确,待回头威远将军得胜归来,南平王府定是烈火蒸油,王爷如今还掌着兵部,这热油烈火的,避无可避,倒不如干脆就亮出来,对他人,也是一种压制。” 青平明了的点了点头,“丞相说的是,小的这就回去跟世子爷禀告,也好叫世子爷提前有个预备。” “急也不急在这一时,这眼看晌午了,你就留下陪我吃个饭,也歇一歇,等明儿个再启程回去,路上也顺当。”郑丞相拦住了想要起身告辞的青平,笑着挽留道,“我还收着点好茶,回头劳烦你捎回去送给世子爷,也算是我答谢他护送了侄女一程。” 青平笑着应了,似是想起什么,凑近郑丞相,沉声道:“最近金门路不太平,世子爷得了信,大殿下似是想要从金门港带兵去扬溪地。” 郑丞相一惊,拧着眉头问道:“带兵?这事儿皇上知道?” 青平摇了摇头,“大殿下似是没跟皇上说。” “他这是想先斩后奏?去劫了沈志鸿的军功?” 见青平点了头,郑丞相沉思了半响,低低的道:“过午之后,我进一趟宫。” 青平拱手感激的道了谢,心里松了口气。 第二十二章 初会 林夫人听了丁二的汇报,点头应了。 丁二见夫人没有吩咐,忙拱手准备退下去,林夫人转头看了正跟自己女儿说话的赵蔓箐一眼,叫住了丁二,“少爷可回来了?” 丁二顿住步子,恭敬回道:“应是已经回府了。” “嗯,既然回来了,那就叫他过来吧,老爷既然不在家,这家主招待之责,也就得他来担任了,他表妹今儿个刚回家,就让他陪着一起吃顿饭吧。” 丁二微躬着身子,垂手听着吩咐,见林夫人吩咐完,犹豫了半响,半抬起头,沉声建议道:“夫人,要不要叫上大小姐?” 林夫人身子往后靠了靠,叹了口气,道:“唉……倒是我设想不周,还得你提醒着我,你说的有理,去吧,让大小姐也来,顺便把两位姨娘也请过来吧,往后都是一家人了,总该见见面。” 林夫人招手让云清过来,低低吩咐道:“你亲自去请大小姐吧,倒是我今儿个想的不周到,得亏丁二提醒了我,往后孩子们相处,可别因为今天的事儿,心里生了疙瘩,往后再闹得不愉快了。” 云清点了点头,福了一礼,应是退了出去,叫了几个得体的小丫头一起,奔去清潋院请大小姐郑芸菲去了。 赵蔓箐一边儿笑嘻嘻的陪着郑云芸说话,一边留神观察着林夫人,心里感慨着。 做这丞相府的女主人,果真不易,唉,在这世道身为女子,哪有几个容易的?穷苦点儿的,担忧家计;富足点的,担忧家业;富贵人家的,又要忍受男人纳妾;就算那身为妾侍的女子,心里的苦,也不是富裕的物质生活所能添补的。 其实比较起来,自己这一世的母亲,算是极其幸运的了,生活富足,从没为生计发过愁,在家时受父母疼爱,出嫁后受夫君宠爱,就算是死,也一起双双离去,不曾分离,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好不好,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能够重生,继续做夫妻。 赵蔓箐知道自己这是执念了,可到底还是盼着父母两人还在一起,平平安安恩恩爱爱的,若是再能生个儿子出来,那他们的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箐箐,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郑云芸嘟着嘴,摇晃着赵蔓箐的胳膊,不满的问道。 赵蔓箐回过神来,看着她笑道,“怎么没听到?刚刚姐姐不是说开炉节的热闹嘛?我在想吃锅子的事儿呢,就有点儿饿了,嘿嘿。” 郑云芸眨了眨眼,“呀”了一声儿似是反应了过来,转头看着正在榻上看书的林夫人,嚷嚷道:“母亲,母亲,快传饭,妹妹饿了。”边说着,边要下榻。 赵蔓箐赶紧跟着她一起跳下榻,紫墨上前一步,伺候着赵蔓箐穿好了鞋子。 林夫人笑着放下了手里的书,看着赵蔓箐道:“我想着你也该饿了,刚刚已经打发人去请你表哥,还有你大姐姐一起过来了,等她们一到,咱们就摆饭。” 赵蔓箐微笑着屈了屈膝,似是羞涩一般,“多谢夫人疼爱。” “你该改叫我母亲为‘婶娘’了,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得着夫人夫人的,多见外?”郑云芸摇了摇头,小大人一般,似模似样的纠正道。 林夫人满眼赞同的点头道,“芸芸这话在理儿,往后就叫婶娘吧。” 赵蔓箐微微笑着,红着脸叫了林夫人一声“婶娘”,算是应了下来。 郑继阳进了正院,在屋门口顿住步子,微微笑着看着屋里的众人。 “哥哥,你怎么不进屋儿?站门口冒充门神,你也不像啊。”郑云芸扭头看着郑继阳,眨着眼睛说道。 “二丫头见了大哥也不行礼?”郑继阳微笑着迈过门槛,进了屋子。 “你这不是也没跟母亲行礼呢吗!”郑云芸嘟嘟嘴,不服气的咕哝道。 “好了,看看你们兄妹,一见面所有的规矩都忘在脑后了。”林夫人笑着拉过郑继阳。 赵蔓箐站在榻前的位置上,恭敬的屈膝福了福,跟郑继阳见了礼。 郑继阳长揖跟林夫人见了礼,微微转了身子,盯着赵蔓箐看了一眼,长揖还了礼,笑着问道:“妹妹可有累着?我这妹子,最是黏人。被她缠上,能跟你叽叽呱呱说一天的话都不待歇嘴的。” 赵蔓箐笑盈盈的正要说话,郑云芸不服气的插嘴道:“哥哥诋毁我,我哪有?” 林夫人笑着打断道兄妹俩的斗嘴,“好了,先去花厅吧,一会儿芸菲该过来了。” 郑云芸拉着赵蔓箐的手,冲着郑继阳做了个鬼脸儿,连忙拉着赵蔓箐跑到了最前头。 郑继阳无奈的笑着,让了林夫人,跟在后面去了花厅。 林夫人让云欢和琉璃把饭摆到花厅,今儿个人多,她那屋里自然是坐不下的。 众人刚进了花厅刚刚落座,门外小丫头通禀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夫人,大小姐和王姨娘到了。” 第22节 赵蔓箐随着郑云芸一起站了起来,左右扫了一眼,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抬眼往门口瞧去。 小丫头在外面打起门帘,一个身段儿苗条的女人牵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女孩走了进来,跟在身后的三四个丫头则退到了屋外东侧的暖阁里,这应该就是王姨娘了,约比林夫人大了两三岁是年纪,一身素缎织锦儒裙,披着银灰缂丝长袄,显得面容白净温婉,只牵着孩子的手指皮肤略糙了些,依稀可以看得出来之前是吃过苦的。 小女孩眼神儿澄澈纯净,眉目清秀,与郑云芸和郑继阳有几分相像,但那鼻头嘴唇儿,却像极了王姨娘,是个看起来柔顺温婉的女孩儿。 王姨娘领着孩子上前给林夫人请了安,又跟郑继阳和郑云芸见了礼,林夫人笑着指了指边上的椅子,示意王姨娘坐,又看着郑芸菲道:“快坐吧,芸菲身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多谢母亲关心。”郑芸菲声音软糯温和,并不似郑云芸的飒爽清脆,看来,这庶出的孩子,但凡有个稍微懂规矩,聪明点儿的生母,都不会太过张扬跋扈。 “好了就好,等大好了,就得带着妹妹们一起去上课了。”林夫人疼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见她乖巧的点了头,笑盈盈转头看着赵蔓箐,对着她招了招手,“箐箐过来,见过你大姐姐。” 赵蔓箐温顺微笑着走上前去,屈膝行了福礼,“妹妹赵蔓箐见过大姐姐。” 郑芸菲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赵蔓箐,“妹妹长得真好看。” 赵蔓箐面上羞涩的微笑着,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还真是血缘关系啊,连开口说的话,都跟郑云芸一模一样,看来,往后可不能小瞧了这合血连筋的血脉亲情。 郑芸菲以为赵蔓箐是介意自己没有还礼,又被自己说的害羞了,赶紧又是屈膝还礼又是连连赔着不是,“妹妹别恼,姐姐说错话了,姐姐,呃,不对,姐姐是真心话,姐姐说的是真心话。” 赵蔓箐被郑芸菲说的有些不知所措,她现在还弄不清楚到底要如何跟这丞相府的庶女相处,若是他们原本和谐还好,若是不好,那自己自然不能与之多亲近。下意识的看向郑云芸,郑云芸则笑着走过去拉着郑芸菲的手,摇晃着撒娇道:“姐姐只说箐箐妹妹好看,那我呢?你平时不是说我最好看的嘛?” 郑继阳一直默默关注着赵蔓箐,见她刚刚那副神色,略琢磨一瞬就明白了,待听到郑云芸的话,也跟着笑了起来,插话道:“芸菲赶紧夸夸她吧,不然,她一会儿又得粘着你让你不能好好休息了。” 赵蔓箐听到郑继阳的话,倒是放下了心,抬头对着郑继阳友好的笑了笑。 郑继阳看着她对自己笑,心里涌出了蜜一样的甜。 “好了,快去净净手吧,柳姨娘也要过来了,咱们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不是都饿了嘛?还是说比漂亮,就都比饱了?”林夫人摇着头,无奈的看着这一群孩子打趣儿道。 王姨娘脸上也挂着温和的笑,听到林夫人说,赶紧站起身来,对着林夫人屈膝道:“夫人,妾身来伺候吧。” 林夫人见郑云芸带头领着大伙转过屏风去了净房,回头看着王姨娘道:“哪儿还用得着你伺候?你这身子也不好,到底是年轻的时候受过凉,可得好好保养着才行。” 柳姨娘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脸蛋儿因为运动而泛着红晕,额头上布满了细汗,林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她,“你说你急什么?快擦擦汗,这天儿凉了,虽说还不冷,可到底出了汗容易伤风着凉。” “还是夫人对奴婢好。”柳姨娘笑呵呵的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奴婢刚刚是去后山采栗子去了,表小姐初到咱们京城,可得尝尝咱们后山的栗子,我跟厨房说了,让他们烧一个栗子炖鸡,再拾出些大小均匀的,炒些糖炒栗子出来。” 王姨娘笑点着她道:“我看是你自己想吃了吧。” 柳姨娘使劲儿点了点头,“嗯,姐姐太了解我了,最近嘴馋的紧,看来又要长秋膘了。” 赵蔓箐随着郑云芸几个转出净房,讶异的看着站在林夫人面前,胖乎乎圆墩墩女人。 应该是柳姨娘……吧? 第二十三章 蕉晴院 柳姨娘见众人从净房转了出来,立刻上前一一行礼。 她虽是姨娘,辈份上算是众人的长辈,可于礼数上说,妾通婢,故而大规矩上,不论这姨娘年岁多大,在府中多受主家宠爱,见了主子都得行礼请安。 赵蔓箐虽是投奔来寄人篱下的“远亲”,可毕竟是表小姐,是主子,所以,这满屋的人,没有一个主动去与她介绍两位姨娘的。 规矩着受了礼,赵蔓箐偷眼儿打量着柳姨娘,看起来比王姨娘和林夫人岁数上都要小,也就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只是这身材,却完全违背了赵蔓箐对于侍妾的三观,在配上她的柳姓,怎么看怎么会觉得头顶是飘荡着一股喜感。 说实话,只从直观上来说,这柳姨娘就没有身材,已经远远超过了珠圆玉润的概念,皮肤很白,整个就是个大面团子,五官扁平但一双笑眼让她看起来很是喜庆,混身上下透着一股“世人皆醒我独醉”的悠然感,再加上她无所出这一条,赵蔓箐直觉,这是个真正聪慧大智若愚的女子。 不大一会儿,云清和琉璃带着丫头婆子摆了饭上来,林夫人在上首坐了,郑继阳坐在了林夫人左手边第一个,郑云芸拉着赵蔓箐坐到了林夫人左手边第一和第二的位置,郑芸菲落在了郑继阳的下首,王姨娘用一块干净的丝帕包着一双精致的银箸递给林夫人,又小心的盛了半碗汤递了上去。 柳姨娘站在林夫人身后,小心的拿着双公筷,准备给大家布菜。 赵蔓箐脸上带着温顺的笑,拢着双手安静规矩的坐着。 她是真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有人站在背后的感觉,记得上一世小时候,奶奶还开玩笑说,站在人家背后吃饭,可以偷人家的心眼儿,她那会儿是真正的小孩子,就总是找机会站在家里学习最好的哥哥背后吃饭,也不知道有没有偷成功他的心眼,只知自己确实考上了大学。 这一世自从到了这陌生的时代,可家里父母疼爱,按着扬溪地的风俗,又没有多少下人伺候,这吃饭也总是一家三口一起吃,父亲和母亲也总是会给自己夹菜。 “表小姐喝口汤吧。” 耳边响起温柔喜悦的声音,赵蔓箐回了神儿,扭头看着柳姨娘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手里端着一碗汤,赵蔓箐知道食不言的规矩,只羞涩的点头道了谢,接过汤碗,默默吃了起来。 算了,别想了,再想也回不去上一世了,这一世的父母也回不来了。 饭菜很是丰盛,只是饭桌上静悄悄的,大家都目不斜视,难免让人感觉有些拘谨。 赵蔓箐往常在家时,并没有如此严格的吃饭规矩,母亲杨夫人出身商户之家,全家几乎都是白丁,在这些世家大族眼里,难免显得市井上不得台盘,父亲赵恒远也不是多高的出身,虽是官绅,可到底赵家并非百年大族,所以,这顿饭吃的赵蔓箐紧张非常。 静悄悄的饭毕,王姨娘和柳姨娘安排着小丫头们递上温水给大家漱了口,才被林夫人打发下去吃饭去了。 赵蔓箐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心里无奈着,这女子但凡有些依持,就绝不能给人家当小三去。 这小三想上位,从古至今都是不易,当然,如果男人头脑不清,小三就是扶正都没什么不可能的,只是,上一世的律法上对婚外遇并没有法律约束,大家仅凭的只是道德,而在这律法严苛的古代,男子若是宠妾灭妻或是强宠小三,那可就是治家不严,扰乱纲常的大罪了,轻则是要服刑,重则是要被判腰斩的。 其实真正分析起来,不管是男权社会还是公平社会,人若是抵不住诱惑想要背叛,不论男女,都是说出轨就出轨的,道德律法,又能约束得了几人,在*面前,又有几人抵得住?女子爱钱,男子贪色,说到底,都是只爱自己,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和生活罢了。 大伙陪着林夫人说了半天话,绿藤掀起门帘从外面闪了进来,跟众人行礼问安之后,笑嘻嘻的禀告道:“夫人,表小姐的院子已经都收拾妥当了,琉璃姐姐已经把妆匣子和浴桶都送过去了。” 林夫人转头看着赵蔓箐,温和的说道:“可要现在过去看看?你伯父一时半会的可回不来,你也用不着等他了,先回院子歇一歇。” 赵蔓箐笑着应了。 郑云芸凑过来,拉住赵蔓箐的手,看着林夫人,撒娇求道:“母亲,我也要去,箐箐妹妹还小,我得帮她看看去。” 林夫人看了眼几个孩子,听到郑云芸的请求,噗呲笑了出来,指着她道:“好像你多大似的,好好,都去,咱们一起过去。” 郑继阳笑着拍了拍郑云芸的脑袋,“咱们只是去看看,你可不能淘气扰了箐箐休息啊。” 第23节 “大哥真是,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嘛。”郑云芸白了郑继阳一眼,转身伸手拉了郑芸菲,“姐姐走,咱们一起去看箐箐妹妹的院子。” 赵蔓箐被郑云芸拉着,跟在林夫人身后,郑继阳则背着一只手,走在赵蔓箐身旁,众人在丫头婆子才拥簇下,往正院后面走去。 丞相府的后宅并不大,只穿过一个小花圃,就进了院子的月亮门。 院子小巧,但建造的很是别致,粉墙青瓦,房顶屋檐上,用青金石雕了一只乖萌可爱的小貔貅。 郑继阳顺着赵蔓箐的视线,看了眼那小貔貅,微微垂了头,凑近赵蔓箐的耳边,小声解释道:“这院子是父亲和母亲特意给你选的,这貔貅是父亲请了袁天师亲自过来看了风水,特意选的青金石料子找师傅雕了置上去的。” 赵蔓箐被他吓了一跳,只是自己的手还被转着头好奇打量四周的郑云芸牵着,无法停步,只得笑着对郑继阳表达着自己的谢意,“这是丞相伯伯爱重我,回头表哥有机会,替我跟丞相伯伯道声谢。” “都说了,往后就是一家人了,用不着太客气的。”郑继阳温柔的笑着抚了抚她的发顶。 赵蔓箐微微抬起眼,看着立在自己身旁,缓步走在阳光绿荫里的郑继阳,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怪异的感觉,只是这怪异,赵蔓箐担心是否是自己太过不安而导致的自作多情,不过,不管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往后的日子里,尽量能避着还是避着吧,省的再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和麻烦。 “哥哥说的是,那我就不客气了,呵呵。”赵蔓箐没心没肺的笑着,装小孩充楞傻吧,本身就这么小,想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才舒坦来的实在。 走过小小的两扇朱漆院门,踏行上了抄手游廊,这抄手游廊是半弧形的,从院门起,连接着东厢、西厢和正堂,围着院子转了半圈儿,正屋屋顶的青金石小貔貅正憨态可掬的俯视着院子里的众人。 弧形内的花园里,种着十几丛湘妃竹,翠绿清新,站在东厢门口,清晰可见斜对面的院墙旁,有一颗巨大的银杏树,健康茁壮生的极好,杏黄的树叶迎着阳光,随风摆动,散发着馥郁的清香,围着院落,整齐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菊花,花朵颜色纷繁,热闹喜庆。 郑云芸指着银杏树,兴高采烈的道:“箐箐,你院子里这可银杏树长得最好,我院子里的是金桂,也好看的很,往后我到你院子里来摘银杏果,你去我院子里看桂花。” 赵蔓箐笑盈盈的点头说好,郑芸菲从郑云芸身前探出头来,眼睛散发着愉悦的神采,轻柔的道:“我院子里的是银桂,虽没有芸芸妹妹院子里的金桂高大,可也长得很是喜人,是夫人帮我挑了又请专人移种到我院子里的,回头等你歇好了,和芸芸妹妹一起去我院子里玩。” 郑云芸开心的替赵蔓箐答应道:“好,姐姐可得做杏仁酥给我吃,我最爱吃你做的杏仁酥了。箐箐,你不知道,姐姐做的杏仁酥,绝对是咱们京城的一绝,美味极了。” 赵蔓箐笑着点了点头,“嗯,以后得麻烦菲菲姐姐多做点儿给我们解馋了。” 郑云芸欢呼一声,拉着两人加快了脚步,跟上前面的林夫人,沿着游廊,进了正屋。 林夫人被绿藤叫着去查看赵蔓箐院子的各处物品,这些必须得由她这个当家主母照看,郑继阳看着林夫人转了出去,自己则走上前来,轻轻拉过赵蔓箐被郑云芸牵着的手,慢慢捏到自己的手里,看着满脸不解的郑云芸,笑着道:“我带箐箐四处转转看,芸芸你和菲菲一起去看看箐箐的东西可都归置妥当了,还有被褥床榻幔帐等一应的物事,若是不好,你可得帮箐箐调换成好的才行。” 郑云芸对郑继阳的吩咐几乎是言听计从,得了令,立刻笑着应道:“好,包在我身上了。” 赵蔓箐低头看着自己被握在郑继阳手心里的小手,心里的不自在越来越强烈,这种怪异的感觉,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了才产生的?可自己才六岁,这郑继阳也就十三四岁,哪里就能产生那种暧昧的感觉啊?难道这郑继阳专门喜欢小女孩? 赵蔓箐被自己的想法给雷到了,她不愿意把郑继阳这么个温柔随和的哥哥,想成一个骨子里有变态因子的潜变态。 郑继阳目送着郑云芸拉着郑芸菲转进了里屋,转回身来看着赵蔓箐,笑道:“箐箐可知道你这院子叫什么名儿?” 赵蔓箐定了定神儿,停止了胡思乱想,仰着头一副天真的模样,摇着头道:“不知道,刚刚进院子时,貌似看到过一个匾额,可没看清上面的字。” “这院子的后院里,有一颗芭蕉树,父亲说,待明年开了春,在找人把后院收拾出来,你这院子,可就当真是闲看庭院雨落芭蕉了。母亲说,女孩子悲伤秋月的不利身心,所以,这院子的名儿,就由之前的蕉雨院改成了蕉晴院。” 教育院?矫情院?! 赵蔓箐的脑回路拐出了十万八千里之外,这院子的名字,可以让自己来取嘛?这矫情院住的时间长了,自己会不会变成个矫情的假萝莉啊? 第二十四章 安置 赵蔓箐觉得自己大约是真的累了,不然这脑子里也不会产生那么多奇葩的想法。 “这院子的名儿起的真好,劳夫人和丞相伯伯了,我很喜欢。”赵蔓箐满眼笑意,真诚的说道。 郑继阳温柔的看着她,摇着头笑道:“以后啊,你也别丞相伯伯丞相伯伯的叫了,就叫大伯就成,父亲虽说你还没见着,可我早就听父亲说过,在你出生的时候他就见过你,还抱过你呢。” 赵蔓箐眨了眨眼,自己出生时就见过郑丞相,竟然还被他抱过? 唉……她早就该想到,郑丞相跟父亲和母亲的关系,绝非普通朋友那么简单,能够让父亲毫不犹豫的托孤之人,怎么可能是如表面一般的泛泛之交。 心电微转,赵蔓箐眼睛里泛着兴奋的光彩,仰头看着郑继阳,羞涩的道:“那会儿我还那么小,现在都长大了,也不知道丞相伯,呃,大伯会不会已经不记得我了。”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赵蔓箐尽量让自己显得羞涩胆小,只有这样,一来是符合懂事儿的小孩子突然改变生活环境的本性,二来,如果能从郑继阳嘴里知道的多一些,才是最好。 “呵呵,莫要担心,漫说我父亲记性好,就是当真记性差,也不会不记得你的,还有你父亲,那可是我父亲的莫逆之交。”郑继阳拉着她慢慢出了正屋,阳光温柔的洒在院子里,花花草草交映欢腾,让人看着又温馨又舒服。 郑丞相竟然跟自己的儿子说跟父亲是莫逆之交…… 赵蔓箐余光瞄着自己被他握着的手,想了想,还是任由他牵着,回避是要回避的,可不在这一时。 郑继阳拉着赵蔓箐,围着屋子,四处指点着。 “箐箐妹妹,你看,这院子的东厢房带着耳房和暖阁,这两间屋都隔着东厢,最是冬暖夏凉,你就这里最好,在屋里窗边放个榻子,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那银杏树和花园里的花。” 赵蔓箐笑盈盈的点头,答应着,俩人沿着廊台,一路走到西厢,郑继阳来回看了看,又道:“这西厢房到底靠边儿,还是冷了些,不过母亲已经让人通了炕道,等过了开炉节,就能烧上火地龙了,到时候肯定不冷,窗外面还有湘妃竹,景色也好,这西厢就做书房吧,嗯,做书房再好不过,若是你平日里看书写字累了,还可以看看外面的绿竹。” 郑继阳松开赵蔓箐的手,走到窗边,拧着眉头看着窗纱,拿手来回翻看了好几遍,摇着头,“这窗纱还是得找人换了,这般薄透,根本就顶不了事儿,还是得换上厚织拢布才行。过会儿我跟芸芸说说,就换成紫色的吧,配这屋子最合适,连幔帐也一起都换了吧,都换成紫色。” 赵蔓箐只是笑着,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郑云芸看好了赵蔓箐卧室里的物事,拉着郑芸菲一起奔了过来。 “大哥,我都看好了,这院子里的窗纱,幔帐,帘子,坐垫,靠枕,一应物事,全都得换,之前都是云欢看着人配的,母亲想着等妹妹来了让妹妹挑喜欢的颜色,所以就没过目,你是没看到啊,那颜色,简直是素净的吓人,一水儿的驼米色,太难看了。” 赵蔓箐笑着走过来拉了郑云芸和郑芸菲的手,按着她们坐到了西厢房的榻上,笑着道:“姐姐别急,我倒是觉得那驼米色不难看,我知道,你听我说。”看着郑云芸皱起眉头要反驳,赶紧接着道:“就算是要换,也得慢慢换不是?我毕竟来的匆忙,这些东西事先也没有准备,都是云欢催着让针线房赶出来的,现如今就算要换,也得等针线房做出来的吧,毕竟都得量着尺寸现做,你也要耐心一些。” 郑继阳点头同意着赵蔓箐的话,“箐箐说的是,针线房也得现做,这样吧,回头我去吩咐针线房,告诉他们箐箐的东西,都要仔细用心着做才行。” 郑云芸欢呼一声,拍马屁道:“哥哥出马,谁与争锋!” 郑芸菲笑眯眯的看着赵蔓箐,宽慰道:“箐箐妹妹,这院子里一应的物事,你就不用多操心,就让芸芸妹妹帮你操持就行。咱们阖府上下,芸芸妹妹说话,还没有人敢不听的。” 郑云芸满脸得意的点了点头,刚点到一半,看着郑继阳捂着嘴笑起来,不解道:“哥哥笑什么?菲姐姐那句说的不对?” 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赵蔓箐也忍不住笑着,郑云芸眨了眨眼,片刻就反映了过来,转身儿挠着郑芸菲的痒,“我知道了,姐姐是拐着弯的说我跋扈呢,看我怎么收拾你。” 郑芸菲最怕痒,咯咯笑着停不住,一个劲儿的求饶:“好妹妹,姐姐错了,饶了我吧。” 第24节 众人笑成一团,林夫人带着琉璃绿藤等拐进屋来,看着嘻嘻哈哈乐不可支的孩子们,顿时感觉自己真的老了。 赵蔓箐瞄到林夫人站在门口,双手抱胸也不进屋,赶紧停了笑,微屈膝行礼:“婶娘。” 郑芸菲赶紧拉着郑云芸站起来,规矩的行礼,郑云芸最怕林夫人,瞄着郑芸菲也跟着行礼。 郑继阳自然不会跟女孩子们一样,走到林夫人身边,拉着她进了屋,坐到榻上,低低的汇报了刚刚几人的商量。 林夫人仔细听着郑继阳说的话,点头答应着:“芸芸说的有理,箐箐年纪小,这颜色是过于素净了些,待过一阵吧,一来是箐箐有孝在身,二来针线房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赶出来这些细活儿的。” 众人点头应是。 林夫人仔细看了看赵蔓箐的脸色,温和的道:“箐箐先休息休息吧,让紫墨伺候你好好洗洗,睡一觉,等晚饭时再起身就是,你郑伯伯一时半会的,还回不来,你那些行礼,我已经让人抬到后面去了,若是要取要拿的,就让紫墨她们给你去取就是。” 赵蔓箐行了福礼,道谢道:“辛苦婶娘了,谢谢婶娘。” 林夫人摆了摆手,“客气什么,这有何辛苦的,我把这些小鬼头带走,你赶紧歇着吧,”说完,又示意紫墨和绿藤好好伺候,就带走不情不愿的郑云芸几个出了蕉晴院。 赵蔓箐带着紫墨和绿藤,送了几人出了院子,折回来进了东厢房。 她还真是又累又困。 紫墨看着赵蔓箐的神色,笑道:“表小姐平日里都是歇晌的,今儿个耽误了这般久,估摸着早就困了,要不,就先睡会,等晚上着再沐浴?” 赵蔓箐摇了摇头,“不行,必须洗洗,咱们路上在驿站里就没怎么好好洗澡,今儿个必须好好洗洗,泡透了才行。” 绿藤笑着道:“表小姐路上时就抱怨过那只能冲水的浴桶,这会儿可不得好好洗洗,洗干净了才睡的香。” 赵蔓箐点头,“绿藤说得对,这洗澡洗好了,最利睡眠。” 紫墨笑着摇了摇头,立刻转出东厢吩咐人备热水给赵蔓箐沐浴。 绿藤偷偷对赵蔓箐道:“紫墨姐姐路上就惦记着粗使婆子了,这会儿的,终于有能使换的粗使婆子和丫头了。” 赵蔓箐侧着脸看着绿藤,“嗯,一会儿你们俩好好使唤使唤粗使婆子,也泡个澡,泡透了,最是解乏。” “嗯。”绿藤点了点头,“表小姐说的是,夫人还挑选了几个丫头给咱们院子,夫人说了,让您亲自挑选,挑上的,就留在咱们院子里分配活计,挑不上的退回给云清就行,她再给他们安排别的差事儿。” 赵蔓箐默默听着绿藤的话,沉思了一会儿,挑着眉梢看着她,笑道:“你有看上的人选了?这事儿我也不懂,回头咱们睡好了,你和紫墨先挑选,等你们选好了,再带给我看看。” “表小姐放心,奴婢眼光好着呢。” 赵蔓箐笑嘻嘻的应了,她最喜欢绿藤这个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拐弯抹角的让人心累。 紫墨很快带人收拾好了净房,抬了两大桶热水,绿藤去取了换洗衣服,伺候着赵蔓箐转进净房沐浴。 赵蔓箐很久没有好好洗澡了,这会儿正式心痒难耐,可到底抵不住身体的疲累,搓了澡又泡了小半个时辰,就瞌睡的睁不开眼睛了。 紫墨见她已经趴在浴桶边上眯瞪着睁不开眼睛了,唤了小丫头送了棉布帕子来,劝着赵蔓箐出了浴桶,绿藤拿帕子裹着赵蔓箐的头发,紫墨替她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儿,拿了件素色丝绵中衣给她穿上,又取了件薄棉褙子披在她身上,这才拥着她出了净房。 赵蔓箐惦记着母亲给她缝制的棉夹衣,靠在榻上让绿藤给她绞头发,看着身边儿收拾着衣物的紫墨,问道:“我那夹衣呢?” “已经放到您卧室床下的箱子里了,表小姐吩咐过的。”紫墨扭头看着赵蔓箐,笑着回道。 赵蔓箐放了心,闭上眼睛任绿藤绞干头发。 绿藤手脚飞快的替赵蔓箐绞干了头发,弯下腰替她穿好了鞋子,赵蔓箐笑着道:“咱们终于有粗使婆子使唤了,你们俩不用陪我了,赶紧去洗洗,也好好睡一觉,回头到了时辰,过来叫我起身就成。” 紫墨和绿藤笑着应了,陪着赵蔓箐转进东厢正房,看着她躺下,紫墨又掖了掖被觉,这才放下幔帐,和绿藤退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新家 赵蔓箐听着两人轻手轻脚的关门退了出去,才缓缓睁开眼睛。 看着床边烟萝色的幔帐,手指在干爽温暖的被褥里来回滑动,郑丞相对自己是真的用了心的,这一应物事,不但均是素色,就连这被子和床褥,都是细麻布做的。 若是严格的照着规矩来,自己就算是用这细麻布,其实都是不妥当的,她失去的是生身父母,是应该着斩衰重丧的,这样绵软细致的麻布,如何能用?可不论是这个世间还是上一世的那个世间,规矩和世情,总是要差了很多去的。 郑丞相是郑老太爷的独养儿子,听说郑老太爷也是考过科举入过仕的,可只做了一届的县令,不知原因,并没有连任或是升迁,而是辞了病,也没有回乡,只在京城跟夫人一起专心教养儿子。 郑丞相也很是争气,从十三岁下场以来,一路运气极好,算是逢考必过,从童试、乡试、县试、府考到院考,一路过关斩将,拿下了当年的秀才里的第一名,再到后来的永安二十年,考中了进士前三甲,入了殿试又拿下了当年的状元之位,在当时来说,可谓是风光至极。 丰国皇帝惜才爱才,郑丞相入了翰林院也就半年时间,就被破格录取入了内阁,成了真正的皇帝辅臣。皇上怜惜郑家根基太浅,亲自撮合了郑家与靖北王府的联姻,可关于靖北王府,赵蔓箐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老靖北王是个无能之人,成天就知道养花遛鸟,现任靖北王也只有守成之能,却无拓展之力。 估计也就是因为这样,丰国皇帝才对靖北王府颇为照顾吧。 不过,赵蔓箐可管不了那么许多,她更关心的是父亲会为何把她托付给郑丞相。 赵家无人,这个赵蔓箐一直都知道,就算有那么一两家旁支的远亲,可听父亲说,境况也都不算太好,而且,听说父亲还小的时候,祖父母就在一次出去游玩时遭到流寇袭击而受了重伤,父亲虽然延医问药,可到底没能留住祖父母的性命,那时候姑母更小,远亲又靠不住,父亲就一直亲自照顾着这唯一的妹子,后来大了,姑母嫁给了一个游学的书生,跟着那书生去了外地,虽有联络可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子,父亲知道她过得好,也就甚少联络她了。 关于外祖父家,赵蔓箐一直知道的甚少,在家时,只听母亲说过一回,因为外祖父把茶山送给她当了陪嫁,她跟舅父的关系就冰冷了起来,从外祖父去世之后,两家人几乎就断了往来,所以,赵蔓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舅父长得什么样子。 唉……还是父亲想的周到,自己长成这样,如果落到了那些品行差一些的亲戚手里,还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呢。 从今日的情形看来,这丞相府果真是被林夫人打理的极好,王府出来的女子,到底气度见识不是市井女子可比的,那些书中所见的主母姨娘庶子庶女的勾斗,竟然都没有出现,唉,也许也有,只是自己待的时日尚短,还没有机会看到罢了。 其实也用不着理会那些,毕竟那是大人之间的事儿,自己现如今年纪还小,能在这样的人家长大,只要平日里注意着,多用些心思,讨着郑丞相和林夫人的欢心,跟府里的姐妹们和气相处,往后长大了,再留心着些,找户合适的好人家嫁出去,于丞相府,也不过就是一副嫁妆的事儿,可于自己,就是天渊之别了。 赵蔓箐慢慢盘算着,渐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直到酉时末,屋里掌了灯,柔和的烛光透过琉璃罩洒在床幔上,微弱的光亮唤醒了赵蔓箐。 赵蔓箐刚醒,脑子木楞着,想看天色也看不到,只知道是晚上了,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安静的躺着,慢半拍的琢磨着,是不是误了时辰了? 院子里,传来极其轻微的门枢开合声,衣裙扫过门坎时的磨蹭声,接着,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有极轻的脚步声进了屋。 “搁这儿吧。” 第25节 是紫墨的声音。 “表小姐还没醒?” 绿藤似是呵着气一般,声音极低的问道。 有东西的声音闷闷的放到了地上,接着是悉悉索索衣衫擦碰的声音传来。 赵蔓箐睁开眼睛,有意放大动静儿,夸张的伸了个懒腰。 紫墨听到声音,轻手轻脚的移步到床边,慢慢掀起帘子,赵蔓箐睁着眼睛,缩在被窝里扭头看着她,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起晚了,是不是?” 紫墨也跟着赵蔓箐笑了起来,一边抬手挂起幔帐,一边笑着道:“不算晚,没事儿,夫人派人过来看过一次,少爷也让人来瞧过,表小姐睡得极安稳,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夫人就说,让您好好多睡会儿,路上显是累着了,就不喊您过去吃饭了。” 赵蔓箐坐了起来,绿藤赶忙捧着衣服上前伺候着她换了衣服,赵蔓箐笑盈盈的仰头看着她的脸色,细声细气儿的叹道:“只我睡得安稳了,你们俩可没睡好。” “表小姐安心就是,我们俩也只比您早起了小半个时辰,哪里还能睡得不好?”绿藤精神极好的道,又弯腰伺候着赵蔓箐穿好了鞋子,直起身来,问道:“表小姐可要去净房?” 赵蔓箐点了点头。 “那你先伺候表小姐去净房吧,我让她们去收拾饭菜。”紫墨笑着吩咐了绿藤,自己则对着赵蔓箐屈了屈膝,看着赵蔓箐点了头,才转身出了屋子。 绿藤答应着,扶着赵蔓箐转去了后面的净房。 净房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用屏风做挡板隔了三间出来,赵蔓箐今儿个白天洗澡时注意力都在浴桶与水上,没在意这净房的摆设,这会儿借着烛光,颇有些灯下爱看美人的感觉。 最大的屏风上是皴墨的花开富贵,画风洒脱写意,花朵恣意大气,叶片向上伸展,自由之感跃然画布之上。 转过这最大的屏风,最外面的东间是自己白天的沐浴之处,靠近高几旁边,地上铺着米白色的长绒地摊,高几靠墙,上面搁着三支高脚烛台,这会儿三支蜡烛都燃着,照着这间浴室温暖明亮,正中一个半人高的浴桶,旁边放着一支小巧高挑的衣服架子,架子上整齐的挂着各种干净柔软的棉布帕子,架子旁的矮几上,摆放着各种颜色的琉璃小蝶,其中一个碟子里盛着一把黄豆大小,细腻莹白的东西,飘散着中药药草的香气,这大概就是今天绿藤给自己用过的皂豆了,皂豆旁,放着一个紫檀木妆奁匣子。 绿藤笑盈盈的解释道:“白天那会儿,表小姐困倦的紧,这妆奁匣子,是夫人特意让人送来给表小姐用的,还有那几瓶花露。”绿藤伸手指了指匣子旁边的几个琉璃瓶,笑接着道:“这花露是宫里容妃娘娘给的方子,夫人看着人配出来,闻着味儿不错,才送来的。” “只有我有嘛?”赵蔓箐想了想,问道。 绿藤笑着摇了摇头,“自然不是,芸小姐屋里,还有菲小姐屋里,都有,夫人最爱这些花露什么的了,平日里没事儿就让人采了新鲜的各种花来舀香露。” 赵蔓箐放了心,跟着绿藤转进了最里面西侧的出恭之处。 出恭的这间靠着窗子,窗子上糊着厚厚的棉纸,黑漆马桶靠墙而立,赵蔓箐靠近,仔细看了看,里面已经铺着好几层厚厚的香木屑,散发着微微有些浓郁的香味。 赵蔓箐如了厕,绿藤手脚利落的伺候着她净了身,给马桶盖上了盖子,叫了粗使婆子进来收了马桶,陪着赵蔓箐转进了净脸的中屋。 房中已经摆好了铜盆,青盐,沤壶,棉帕,温水,赵蔓箐用猪鬃毛牙刷沾了青盐刷了牙,又靠着铜盆用水净了脸,绿藤递上棉帕子给她擦了脸,这才转出净房。 用香脂涂了脸和手,绿藤已经手脚轻快的给她梳了两只包包头出来。 “往后表小姐也用不着太早起床,夫人一般都是辰初才醒,老爷要上朝,所以也用不着去给老爷请安,少爷小姐都是辰时三刻才去瑞紫堂给夫人请安,咱们蕉晴院离瑞紫堂最近,表小姐只要辰时一刻起床就不会晚。” 绿藤边用粗麻绳子系了发髻,边笑着道。 赵蔓箐满脸笑容的道:“怪不得今天夫人要说芸芸姐姐每天起得晚。” “芸小姐性子开朗的很,最是随性随意,可规矩上,从来没有犯过大错,夫人也是这么个性子,所以平日里也就不拘着她了。” 绿藤抓好了发髻,后退两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赵蔓箐,满意的点了点头,“表小姐生的是真好,连这么普通的包包头都能显得这般好看。” 赵蔓箐眼睛弯弯的笑看着她,“那是我们绿藤姐姐的手艺好。” “表小姐就会打趣儿我,回头我得找王妈妈去再学点儿手艺,好好用用功夫来打扮我们表小姐。” 绿藤边笑说着,边拥着赵蔓箐出了内屋。 紫墨看着人在外间上了饭菜,见赵蔓箐出了屋子,赶紧迎上了伺候,笑着道:“表小姐先吃点儿,老爷还没回府,看这样子,今儿个还不一定能见到老爷。” 赵蔓箐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什么,看着紫墨问道:“丞相伯伯平日里都如这般晚才回府?” 紫墨摇了摇头,“倒也说不准,偶尔回来的早些,有时不忙,晌午还能回来陪夫人一起用饭,不过,倒是晚回府的时候多一些。” 赵蔓箐放了心,她也是想的太多了,郑丞相是丞相嘛,自然公务繁忙,若是皇帝能看着自己的能臣闲着还高兴,那才叫逆天呢。 第二十六章 夫妻夜话 安静着吃了饭,绿藤带人把桌上的饭菜收拾了下去,紫墨陪着赵蔓箐在院子里遛弯。 “紫墨姐姐还是先去吃饭吧,我自己走走也行。”赵蔓箐不好意思的道,她吃饱了,别人却挨着饿。 紫墨微微笑着,凑近赵蔓箐悄悄的道:“表小姐不用担心我们,刚睡醒时绿藤就饿的肚子咕咕叫,奴婢跟她就去厨房蹭了点吃的,这会儿还不饿呢。” “还可以蹭吃的?”赵蔓箐笑了起来,果真林夫人是个妙人,对下人也是慈悲着。 “当然。”紫墨左右看了看,悄声儿继续道:“厨房刘婆子养的花花生了小狗,绿藤说表小姐肯定喜欢,我也觉得那小狗长得可爱,就跟刘婆子说好了要讨了一只来,待过几天表小姐去看看,若是喜欢,咱们就留下来养着。” 赵蔓箐赶紧点了点头,笑盈盈的道“我最喜欢小动物了,以前家里也养过,嗯,只是母亲每次抱了它,就得皮肤痒很久,所以就没有继续养了。”差点儿把上一世的事儿张冠李戴到这一世来,赵蔓箐顿了顿,赶紧补救道。 紫墨到底也就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小猫小狗的这种萌萌的小动物,最是招小女孩喜欢了。 见赵蔓箐也喜欢小狗,紫墨高兴极了,拉着赵蔓箐边走边说着如何养小狗,怎么养最好,两人就这么一直说说笑笑的溜达了一刻多钟。 回了正屋,绿藤过来,禀告道:“表小姐,今儿个晚了点,要不,咱们明天去夫人那边请安回来,再把那些新选的丫头们叫来给您过目,好不好?” 赵蔓箐想了想,抬头看着绿藤和紫墨,建议道:“我看还是这样吧,这选丫头的事儿,我到底不懂,还是让婶娘帮我掌掌眼,芸姐姐大概也比我经事儿多,也可以帮我参考参考。” 紫墨听了赵蔓箐的话,点着头,应道:“还是表小姐说的是,咱们自个儿选,到底不如夫人帮着选的好。” 赵蔓箐看着绿藤,笑着道:“绿藤姐姐选好的,咱们就先提上去,待婶娘过目了,再听听她的意思。” 绿藤满脸笑容的看着赵蔓箐,“表小姐说的是,奴婢的眼光虽好,可也比不得夫人。” 赵蔓箐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就知道绿藤是个通透的,只是还有些小孩子心性,过于直接了些,这种性子,在家时还好,若是出去了还如此,反倒容易吃了亏。 第26节 慢慢来吧,什么事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接近巳末十分,郑丞相才疲惫的回到府里。 林夫人听到通传,云清赶紧伺候着她披了衣服,穿好鞋子,扶着林夫人刚奔到屋门口,郑丞相就带着一身酒气进了屋。 “爷喝酒了?”林夫人拉着郑丞相进了屋,推着他坐到了榻上,低头仔细看着他的脸色,关切的问道。 郑丞相温和的笑看着她,摇了摇头,“没事儿,皇上心情不好,就让我陪着喝了两杯。” 林夫人拧眉,转头吩咐云清,“快,让刘婆子熬份醒酒汤端过来,还有,再去榨些生梨汁,端一杯来,还有,让他们备热水,给爷先净净面。” “又没喝多少杯,用不着这么忙活。”郑丞相满脸无奈的看着林夫人流水般的发着命令,劝慰道。 林夫人挨着他,坐在了榻上,坚定的摇头,“这事儿不能听爷的,爷得听我的,这天儿也凉了,又是半夜的才回来,还喝了酒,最是容易伤风伤胃。” 云清带着云欢、流潋几个手脚麻利的端了铜盆进来,郑丞相转到净房内净了手脸,又换了身常服,这才转出来进了里屋。 琉璃端了个托盘上来,林夫人从托盘上把梨汁和醒酒汤端下来,搁在桌上,琉璃轻手轻脚的退到了百宝阁边,垂手侍立等待吩咐。 郑丞相接过林夫人递过来的醒酒汤,一口喝了,又喝了梨汁,林夫人这才满意的唤了琉璃伺候着郑丞相漱了口,把碗撤了下去。 林夫人看着下人们都退了出去,这才坐到了林丞相对面,关切的问道:“皇上怎么了?这是出了何事儿?” 林丞相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这才道:“大皇子要领兵进入扬溪地。” 林夫人听的一惊,诧异的道:“大皇子要领兵?谁给他的兵?他去扬溪地作甚?难道说这会儿去了,就能断了沈志鸿的军功?” “唉……”郑丞相叹气道:“年初南平王世子跟沈家定亲,听说皇后就在皇上面前说了些有的没的,这大皇子过了年,也二十有二了,皇后娘娘又……到底出身差些,原本皇上还觉得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做皇后,也不怕往后外戚专权,可如今才发现,凡事儿都是有利有弊。今儿个皇上跟我感叹,说大皇子被她母亲教导的,太过小家子气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他后宫的事儿,怎地会跟你说?”林夫人越想越觉得心惊,“皇上是不是动了什么心思?他跟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郑丞相伸手拉过林夫人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好了,你也用不着想那么多,皇上就是听说这事儿,气着了,哪里有什么意思,虽然我与你成了亲,可你跟容妃娘娘感情不好,只存着表面的姐妹亲情,这个皇上心里清楚着呢,说什么,也不会因着那位,就疑心到咱们头上来,你放心。” “唉……这皇后娘娘到底是着个什么急!皇上现在身子康健硬朗,你说说她这是要干什么!”林夫人拧着眉头哀叹道。 郑丞相似是有些感慨,“这子大父壮,最是祸端。” 林夫人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看着郑丞相,疑惑道:“大皇子要领兵这事儿,是谁说的?按照大皇子的脾气性子,肯定是直接带着人直奔扬溪地,绝不会跟皇上商量的。” 郑丞相笑看着她,“还是你心细,世子大概是早就得了消息,派了青平护送恒远的女儿进京,青平就来见了我,跟我说了这事儿。” 既然南平王府早就得了信,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说到赵蔓箐,林夫人脸上才带了笑,“箐箐真是个好姑娘,当年咱们见赵大人和杨夫人时,我就喜欢他们的性子,这孩子被教养的真好,性子温顺,脾气也好,那小模样像极了赵大人和杨夫人,真是好看极了,尤其是笑起来,跟杨夫人当年一模一样,唉……到底可惜了,没能救出他们夫妻。” “恒远是铁了心的,他那脾气,表面看起来温和,其实骨子里最是固执,当初给我写那信,我就派人去找过他,可谁知,他只坚持把孩子和杨夫人救出来,自己说什么也不肯来丰国。” “唉……杨夫人也是个烈的,就这么把孩子丢下跟着赵大人去了。” 郑丞相被林夫人感慨的,也惆怅了起来,“恒远大概早就做了这个打算,从箐箐出生,请了咱们过去给她过满月,我就感觉不对劲,可那会儿也没多想,只觉得他是孩子出生高兴来着,现在想想,恒远这人一向看的长远,唉,这一步步,先是跟赵家断了联络,他那个妹子,也被他打发出了扬溪地,还有杨夫人那嫁妆,地契早就移到了箐箐名下,又让箐箐认了咱们做义父母,你看看,这都是在给箐箐谋划后路。” “说起来,这赵大人和杨夫人,真是让人敬佩,为了孩子,什么都能放下。”林夫人感慨着,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亲,摇了摇头。 她没有赵蔓箐命好,有如此疼爱她,为了她可以舍弃生命的父母。 郑丞相笑着把她拉了过来,在自己身边坐下,揽着她宽慰道,“你还有我啊,还有承明,芸芸,菲菲也是个乖巧孩子,往后还有箐箐,咱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多少好。” 林夫人点头应道,“爷说得对,只是菲菲的身世……” “孩子还小,现在就别告诉他了,王氏也是个苦命的,你做得很好,全府上下也没人疑心这孩子的身份,就这样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不然,她们娘俩太可怜了。” 林夫人看着郑丞相,点头认真的道:“爷放心,我晓得的。” “对了,我还有点事儿,得让丁三来见我一趟,你先睡吧,别等我了,若是太晚,我就在前院歇着了。” 郑丞相想起青平说的宝塔寺之事儿,赶忙站了起来,按着林夫人的肩膀,不让她起身。 “爷别太累了,我一会儿让云清过去收拾。” 郑丞相点了点头,披了件外袍出了瑞紫堂。 丁三今儿个不当值,早早就睡下了,听到丁二进屋喊自己起床,打了个激灵,立刻爬起来,结果脚却踩了空,脸冲地面,摔倒了床下。 丁二站在门口看见他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皱着眉头无奈的训道:“你说说你,爷今儿个回来肯定要见你这事儿,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怎么还是这幅样子?” “二哥,我,哎呦,我这不是紧张嘛。”丁三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招呼着丁二进门,咧着嘴嘿嘿笑着。 丁二进了屋,转回身来看着他,叹了口气,“紫墨那丫头都跟你说了吧?这是送给你的机会,你只记住,别对不住表小姐的看重就行了。” 丁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丁二,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欢快,“二哥放心,弟晓得的,表小姐那么大点儿就没了父母,够可怜了,对咱们又这般好,有啥好事儿最先想到的是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弟绝不是那忘恩负义之徒。” 丁二满眼郑重的看着他,走进前来,低低的道:“表小姐在京城无依无靠,你若是有机会,就替我求爷一句,就让我往后跟着表小姐当差吧。” 丁三满眼的意外,“二哥这是有什么打算?” 第二十七章 丁二的打算 丁二摆了摆手,径自坐到了榻上,却没有说话。 丁三眼珠儿半转,就立刻会了意,披上衣服快步走到门边儿,探头往外看了看,轻手轻脚的关起房门,走到暖窠旁,拿起茶壶倒了杯茶,端着杯子走回来递给丁二。 丁二接过杯子,嘴巴冲门外呶了呶嘴,“没人了?” 丁三回转身子,坐在了丁二对面桌边的椅子上,点了点头,“二哥放心,这屋子外面空旷的很,想藏人也不容易。” “嗯,你……”丁二喝了两口茶,放下杯子,垂着眼帘想了想,叹了口气问道:“虽说我们是兄弟,可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第27节 “我?”丁三不解的抬手指了指自己,凝神思量了半响,无奈的道:“二哥这话我可听不太懂,我们做下人的,是奴才,连这命,往后也都是主子的一句话,我们能有什么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 丁二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点了点头,微笑着平和的道:“咱们进了相府这么多年,那会儿你才那么大点儿,还得大哥抱在怀里,这一转眼儿,都长这么大了。”丁二看着自己弟弟那还稚嫩的脸,感慨了一句,接着道:“如今……这些天跟表小姐相处下来,有些事儿你也看在眼里,表小姐年纪虽小,可心里是个有大主意的,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这才进府第一天,就和芸小姐还有少爷相处的如此之好,真真让夫人也疼到了心里去,老爷那儿就不必说了,只冲着赵大人的人情,老爷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丁二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字的道:“表小姐过了年才不过七岁,可这颜色,已经是如芙蕖初绽般之动人了。” “二哥!”丁三被丁二的话震惊的跳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这话,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主子的……哪里能是咱们可以议论的?” 丁二抬手止住了丁三的话,摇了摇头,“咱们虽说是奴才,可这主子如果跟对了,往后的日子可就是天渊之别了,表小姐心机见识都不差什么,只这出身,不过看夫人和爷的意思,往后也必不会亏待了她去,若是能跟着她,入了她的门下,以后咱们可就有了门人的资格,你先听我说……” 丁二看着丁三,声音缓和的道:“咱们虽然是奴才,可现在也长大了,不得不为了往后多打算,就算是不为了自个儿,也得为了以后的孩子们想。” 丁三被丁二说的倒是笑了起来,这会儿就想到以后孩子的事儿了,自己这二哥,从来都是少年老成,可这才十七岁就想到以后的儿子了,这也老成的太过了吧。 丁二没有理会他,继续道:“表小姐的心机智计,容貌仪礼,在同龄的稚童里,皆是上乘,最重要的是,你看紫墨和绿藤,对她那般细心体贴,都是发自真心,往后这位表小姐的前程,自是不可估量,你也别怪我想得太多,少爷的前程自是好的,可我们跟着爷,跟着少爷,哪里能有跟着表小姐省心?爷们儿在外头,拼的是门庭,是名声,是声望,是资历,而女儿家比的是姿容,是娘家,表小姐就算什么都没有,光有她这姿容和心智,前程就不会差,再加上爷和少爷往后多多护着,给她支撑着,你想想。” 丁三点了点头,“二哥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从来都是主子挑奴才,可没有奴才选主子的理儿。” “这你自不必担心,夫人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再说,咱门府里,夫人的态度就是爷的态度,你只管替我说项,爷十之*不会一口回绝的,定是要看表小姐的意思,咱们一路上跟着表小姐回到这京城,以表小姐的心思,能用我自然比用其他人便当。” “好,那我也要跟着表小姐,不过,二哥也别太绝对了,只怕爷或是表小姐,还没动这个心思呢。” 丁二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的闲话,庆丰过来叫了丁三,让他去前院外书房见郑丞相。 丁三答应着,快速洗漱又梳了头,这才跟着庆丰一起去了外书房。 第二天卯时刚过,赵蔓箐就醒了,大概是昨天白天睡了半下午的缘故,这会儿怎么也睡不着了。 躺在温暖的被子里,看着床幔上晨光的移动,细细琢磨着。 郑丞相昨晚也不知回来了没有,嗯,白日里青平肯定见过郑丞相,那么,如果郑丞相回府了,就自然会叫了丁三去问话,也不知丁三会怎么说,唉……自己还是欠历练,遇到事儿就是沉不住气,往后得多抄点儿心经静静心才行。 大约过了卯末,床前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赵蔓箐微楞,这是有人在自己床前值夜了? 她从小儿身子不好,跟母亲一起睡的时候多,后来身子渐渐康复,才自己单独一个房间睡,可赵家没有让人上夜的习惯,母亲凡事儿喜欢亲力亲为,所以,她也顺理成章的沿袭了上一世的习惯,没有让下人值夜的规矩。 唉,这自己睡在床上,幔帐外还睡着个人,怎么想怎么感觉别扭,万一自己说梦话可怎么办? 不大一会儿,脚步声渐近,赵蔓箐赶紧闭上了眼睛,幔帐被轻轻的掀起。 “表小姐,该起身了。” 是紫墨的声音。 赵蔓箐缓缓睁开眼睛,扭头看着她,绽放出满脸笑容来,“又劳烦紫墨姐姐喊我起床了。” 紫墨被赵蔓箐笑的眼前一花,心情也跟着欢快轻松了起来,“表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能喊您起床,可是奴婢的福分呢。” 伺候着赵蔓箐起身穿好衣服,又去净房洗漱了,绿藤早就候在梳妆台前等着给她梳头。 见赵蔓箐从净房转出来,绿藤笑着屈膝行礼,道:“表小姐,今儿个咱们梳抓髻好不好?” 赵蔓箐微笑的点了点头,坐到了梳妆台前,掀起紫檀木妆奁匣子盖,慢慢架起来,通透的铜镜反着光,那光从赵蔓箐柔若无骨的小手上摇摇曳曳的晃过,紫墨上前来将匣子一层层的拉开,笑着道:“这都是夫人平日里自己舀了花瓣什么的制出来的,夫人最爱做这些香脂花露什么的了。” 赵蔓箐满眼惊讶的看着那每一层都满扑扑的堆放着的各式盛香脂的小盒子,或银或玉的材质,还有各式的梳子、篦子、簪子、花钿,还有各种各样香味四溢的胭脂水粉。 这林夫人当真是个会生活会享受的主儿,这性情爱好,一看就是生活美满幸福的,那两位姨娘…… 赵蔓箐坐直了身子,让绿藤给她梳头,手里拿着一盒香脂玉盒子,细细思量了起来,昨儿个见那两位姨娘,林夫人虽然没有表现的过于热情,可眼底里流露出的绝不是厌恶之色,而是恰恰相反,尤其是对那王姨娘,甚至带有深深的同情怜惜之意。 难道是因为王姨娘给郑丞相生了庶女的缘故? 赵蔓箐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就算林夫人是个被洗脑教化了的典型古代女人,觉得妾通婢,她的身份使然也犯不着跟姨娘婢女什么的一般见识,可那同情之色从何而来?没有哪个女人是真心高兴有人跟她分享老公的,而且不仅高兴,还同情怜惜那个跟她分享老公之人。 赵蔓箐想了半天,直到绿藤给她梳好了头,也没想明白。 收拾停当,紫墨和绿藤上下打量了赵蔓箐几遍,觉得都妥当了,才笑着道:“表小姐这模样,真是可人疼,走吧,咱们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赵蔓箐一行人到了瑞紫堂,云清听到动静,打了帘子出来,见赵蔓箐过来了,笑着迎了上来,行了福礼请了安,笑道:“表小姐到的可真是早,夫人还在净面呢,咱们先到暖阁里歇一会儿,可好?菲小姐已经到了,少爷和芸小姐还没过来呢。” 赵蔓箐谢过云清,跟着她进了屋后的暖阁。 这云清可真是聪明伶俐,什么都不用问,她也跟你交代的清清楚楚。 进了暖阁,赵蔓箐跟郑芸菲互相见了礼,郑芸菲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赵蔓箐,笑道:“妹妹这显是歇息过来了,脸色都比昨儿个好了许多。” 赵蔓箐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道:“昨儿个睡了半下午,晚上吃了饭遛了小一刻钟的弯,就又睡下了,如何还能没歇过来?” 两人刚说着话,郑继阳进了暖阁,看着赵蔓箐,关切的问道:“箐箐昨天歇的好不好?” 赵蔓箐和郑芸菲赶紧上前行礼,赵蔓箐笑嘻嘻的回道:“多谢表哥关心,我歇的好,刚刚菲姐姐还说我气色看起来都好了呢。” 郑继阳今天穿了一身天青色缂丝长衫,腰间系着条汉白玉带,头发没有戴簪,而是用了和长衫同色系的缎带绑着,显然是要出门的打扮。 落了座,赵蔓箐看郑继阳问道:“表哥今天可是要去先生那儿?” 郑继阳点了点头,“今儿个先生家要办文会,所以,一会儿给母亲请了安,我就得出门去帮着先生一起准备了,就不能和你们一起用饭了。” 郑芸菲坐在赵蔓箐身边,听到随安先生家要办文会的事儿,微微笑着道:“那今天大哥又得给父亲挣个头名回来。” 赵蔓箐不解的看向郑芸菲,郑芸菲会看着她,笑着解释道:“随安先生家的文会,可是咱们京城最有声望的,得了头名的子弟,做的文章诗词,有时候连皇上也会要过去御览呢。” 第二十八章 幸福开端 丰国居北,土地肥沃,兵马强壮,可国策却是崇文尚儒,这点儿和赵蔓箐以前熟识的某段历史有些相像。 第28节 可是,再如何崇文尚儒,这随安先生虽说是丰国有名的大儒,可到底也只是一介白丁,如何会让丰国的皇帝如此器重他?甚至连他在府里办一次文会,都会有如此的圣恩眷顾? 赵蔓箐想了半响,随之心底晒笑了起来,她琢磨这么多干什么?说难听点儿,关她什么事儿,就算这随安先生背后有着什么不为人知之事儿,可于自己有何关联?外面的事儿,自然有郑丞相和靖北王,嗯,还有那南平王府来费心,自己还是好好把这相府后院的日子过好,才是正经。 “表哥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拿到头名,那也是名之所归。”赵蔓箐想明白了,也不再纠结那随安先生的事儿,笑看着郑继阳着奉承道。 郑继阳被赵蔓箐笑的心脏似是漏了一拍,垂下眼帘不敢再抬头看她的笑眼,耳根处红红的有些发烫。 赵蔓箐和郑芸菲都没留意到郑继阳的变化,因为,郑云芸进了暖阁。 “箐箐,你昨天睡得好不好?瞧着脸色,倒是好看多了。”郑云芸笑嘻嘻的拉着赵蔓箐,上下仔细打量了一圈儿。 几人见了礼,赵蔓箐笑着道:“姐姐莫要担心我,我最是能睡的了。” “嗯嗯嗯。”郑云芸点了点头,满脸赞同道:“我也能睡,这觉就跟睡不够似的,我就说咱们这个年纪最是能睡,母亲偏还不信。” 郑继阳被郑云芸的突然到来,倒是甩掉了脑中那些旖旎之意,看着郑云芸,责问道:“大家都能睡,为何只你来的最晚?” 郑云芸嘟了嘟嘴,小声儿嘀咕道:“母亲不也起晚了嘛,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看着郑继阳又要板起脸摆出大哥的架子,郑云芸赶紧上前搂着他的胳膊,巴结道:“大哥,哎呦,大哥,饶了我这一次吧,我昨天晚上练字练得晚了会儿,这才起晚了,往后我绝对不练字了,一定早睡。” 郑继阳被她缠的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你啊,真是懒得出奇了。” 赵蔓箐和郑芸菲也笑了起来。 云清掀帘进屋,跟众人行礼,禀告道:“夫人请少爷和小姐们进屋说话。” 众人收了笑,规矩着跟着云清进了正屋。 “吆喝,今儿个太阳升错方向了?我们芸芸竟是起床了?”林夫人坐在榻上喝着碗燕窝粥,扭头看着郑云芸一马当先的进了屋,放下粥碗,惊奇起来。 “母亲……”郑云芸奔到林夫人面前,粗粗的福了福,算是行了礼,就爬到了林夫人怀里撒娇。 郑芸菲带着赵蔓箐规矩的对着林夫人行了礼,郑继阳跟在后面也行了礼。 林夫人笑眯眯的示意郑芸菲和郑继阳坐到旁边的扶手椅上,招呼着赵蔓箐到自己身边来,笑着道:“看这气色,显然是歇过来了,不过,这几天可都得好好歇着,到底年纪小,可得调养好了,不然,生了病可得吃药哦。” 赵蔓箐眼里流出真诚的笑意,林夫人这是把自己当小孩子哄呢,屈膝又福了福,“婶娘放心,我一定调养好身体,我最怕吃药了。” “呀呀,箐箐也怕吃药?哎呦,咱俩可真是知音。” 林夫人听到郑云芸的话,推着她从自己怀里出来,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笑道:“这么快就寻到知音了?” “是呀,母亲,刚刚箐箐妹妹说,她也最爱睡觉。现在又说她也不爱吃药,这不是跟我特像呢嘛。”郑云芸一本正经的看着林夫人解释道。 大伙儿被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得都笑了起来。 林夫人拉着赵蔓箐坐到了自己的另一边儿,看着郑继阳道:“明哥儿今天不是要去先生府上?” 郑继阳笑着应道:“是,一会儿就不陪母亲和妹妹们一起用饭了,先生让早些过去帮他一起归置。” “那行,你就早些儿过去吧,先生既然说了,咱们就不能晚了,哦,对了,你去寻丁大,你父亲准备了些好茶,你带着给先生送去让他尝尝鲜。” 郑继阳恭敬的站起身来,应了是,又恭敬的对着林夫人行了礼,这才转身出了正屋。 只不知是不是赵蔓箐的错觉,她总感觉郑继阳回身出门时,好像又看了自己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丫头婆子陆续送了杯盘碗具上来,云清和云欢指点着众人在花厅摆好了饭。 林夫人打发了她们去净了手,见几个孩子转出了净房,这才进了花厅落了座,安静的吃着早饭。 早饭很是简单精致,典型的北方吃食,小米粥配油条蒸包,几样晶莹剔透的小咸菜,拌菜,林夫人特意给赵蔓箐准备了一提鲜虾烧卖,又给她准备了豆花、咸粥等。 赵蔓箐看着自己面前的吃食,对着林夫人满眼感激的笑了笑。 其实她真的不挑食,“有吃的就好”是她一贯的人生准则,当然,这吃的如果能再精致再美味一些,就更好了。 吃了饭,漱了口,林夫人打发琉璃带人收拾下去,留下了云清。 云清点头应了,吩咐小丫头再给众人上一盅红枣汤。 林夫人拉着赵蔓箐,让她坐到了自己的下首。 “听云清说,你想让我帮你挑丫头?”林夫人边说,边笑眯眯的眨了眨眼。 赵蔓箐被她那明了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半垂着眼帘,站起身子,对着林夫人屈了屈膝,“还请婶娘帮我掌掌眼,我,我不会挑丫头。” 林夫人笑拉着让她坐了回来,拍着她的肩膀,“不会就不会,往后慢慢学就是,这有什么?我跟你那么大的时候,也不会挑丫头,只喜欢能跟我一起玩的,结果,弄得满院子都是疯丫头,哈哈。” 说到后面,林夫人笑了起来,郑云芸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怪不得,母亲让我挑丫头的时候,一个劲儿的盯着那几个丫头看呢,怜夏和怜秋回来跟我说,她们都让母亲盯出冷汗来了,原来,原来母亲是想看看她们是不是也是疯丫头啊。” “去去去,就会揭我短儿,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调皮鬼。” 云清领了一群小丫头站在院外,自己打帘子进了,行了福礼,微笑着禀告道:“夫人,小姐,表小姐,人都带过来了。” 林夫人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气,笑着道:“我们去院子里看吧,这天儿多好,也晒晒太阳。” 郑云芸“噢”的欢呼了一声,起身拉起了郑芸菲,转头看着赵蔓箐,高兴道:“晒天阳有利于长高个子,往后咱们几个得多晒晒太阳,父亲说的。” 赵蔓箐点头笑着应了。晒太阳能够补充维生素d,如果小孩子缺钙,晒晒太阳确实比较好,只是,这长个子,貌似跟睡觉的关系更大吧。赵蔓箐越想越好笑,怪不得郑丞相要跟郑云芸说晒太阳可以长个子呢,她太爱睡觉了,可是又最爱美,如果不晒太阳,以后变会成个小矮个,光这一条理由,就能让郑云芸早一些起床。 林夫人拉着赵蔓箐的手,郑云芸和郑芸菲跟在后头,出了花厅。 这会儿正是辰时中,阳光确实非常好,热情洋溢的宣告着新的一天的来临。 林夫人转身低头看着赵蔓箐,微笑调皮的道:“别把你婶娘我想的太厉害了啊,你婶娘我的眼光,也就是个中上乘吧,我先帮你挑几个使唤,如果以后觉得不好,得赶紧跟我说,把她们换了去,知道吧?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第29节 赵蔓箐笑容满面的挤在林夫人身边,重重的点头道:“嗯,我不委屈自己,如果不好,我就来跟婶娘告状。” 林夫人失笑起来,伸手点了点赵蔓箐的额头,“你这丫头,这心思也太重了些,怪不得一直不言不语的,敢情儿是想让我给你出头当这个恶人,你好唱白脸啊。” 赵蔓箐嘿嘿笑着,仰着头看着林夫人,“我还想着,如果夫人不唱红脸,我就让芸芸姐姐帮我唱红脸。” 郑云芸拉着郑芸菲挤过来,满眼兴致的道:“让我唱红脸吧,母亲不行,我最喜欢唱红脸了。” 林夫人使劲儿点着郑云芸的额头,“我不行?我不行你就行了?” 郑云芸缩头藏到了郑芸菲的身后,嘟着嘴眼珠儿微转,打着呵呵的转了话题,“母亲,还是赶紧给箐箐挑丫头吧。”又伸手拉着赵蔓箐的手,看着她真诚的道:“箐箐,往后遇到什么事儿,别闷在心里,除了母亲,还有我呢,别怕啊。” 林夫人摇了摇头,满脸无奈道:“回头就把这家让你当起来算了,我也好松快松快。” 郑云芸缩了缩脖子,偷着冲赵蔓箐吐了吐舌头。 三人说着话,一路走到了院子前面的花台旁,云清带着一溜的小丫头,规规矩矩的垂手站成了三排。 林夫人挨个仔细端详了,先挑了四个粗使丫头出来,让云清带着站到了一边儿,又仔细的打量了剩下的几人,来回来去又看了两三遍,点了六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林夫人又盯着这六人来回看了看,赵蔓箐凝神观察着林夫人的举动和被她挑出来的丫头。 第二十九章 班底 林夫人让云清把她挑出来的丫头排队站好,又挥手打发了剩下的丫头。 流潋带着挑剩下的丫头恭敬的福身行了礼,退了下去。 林夫人转头看着云清,问道:“这几个原来是在哪一处儿当差的?” “回夫人的话,那四个粗使丫头,原先是在外院伺候的,这五个小丫头,原先都是在芸小姐和少爷院儿里当差的,都是三等丫头。” 林夫人点了点头,转眼儿看着花圃旁恭敬垂着手的小丫头们,声音缓慢中透着不容质疑,慢慢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就到蕉晴院伺候表小姐吧,记住,凡事儿当心,外言莫入,内言不出,若是敢嚼舌根子,哪怕一个字,拔了舌头立刻发卖出去,蕉晴院的规矩,就是凡事儿都得听表小姐的,若是让我知道了你们有什么私心,别怪我翻脸无情!” 顿了顿,口气缓和了下来,温和道:“府里的规矩,你们也知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好好当差,多用些心,还是从三等做起吧。” 赵蔓箐算是第一次见识了豪门贵族主母的气势,被林夫人的气场震得一个楞一个楞的。 林夫人回头看着赵蔓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就怕了?” 赵蔓箐下意识的直了直脊背,摇了摇头,停住,又点了点头。 云清带着几个小丫头上前,对着赵蔓箐鼓励的一笑,然后,引着小丫头们上前来,深福给林夫人见了礼,又跪下给赵蔓箐磕了头,算是认主子了。 林夫人揽着赵蔓箐的肩膀,低头看着众人,挥了挥手,“行了,往后用心当差,先下去吧。” 小丫头们站了起来,又恭敬的曲了曲膝,这才跟着云清退了下去。 云清把几人交给紫墨,又折返回来,听后吩咐。 林夫人扭头,笑看着郑云芸和郑芸菲,“你们俩先回去吧,先生估摸着过会儿就该到了。” 郑芸菲点头答应了,郑云芸犹豫的看了赵蔓箐一眼,仰头看着林夫人,央求道:“母亲,就让箐箐妹妹也跟我们一起读书吧?” 林夫人点了点头,“好,往后你们姐妹几个一起念书,只今天你箐箐妹妹刚到府里,还没休息好,等过一阵儿,再让她跟你们一起念书。” 郑云芸嘟了嘟嘴,不情不愿的行了福礼,又恋恋不舍的看了看赵蔓箐,这才拉着郑芸菲一起退了下去。 郑芸菲对着赵蔓箐笑了笑,意思很明显,郑云芸这是又不想念书了。 赵蔓箐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了解,目送她们俩离开,她知道,林夫人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累吗?这太阳倒也不晒人,要不咱们娘俩走走?”林夫人低头,笑看着赵蔓箐问道。 赵蔓箐笑着点了点头,“我不累,晒晒太阳可以长高个子。” “呵呵,你听你芸姐姐说。”林夫人拉着赵蔓箐慢慢在花园里散着步,笑着道:“那就是你郑伯伯怕她成天睡觉,白天睡多了晚上就不睡,最是折腾人了。” 赵蔓箐笑了笑,林夫人也没等她说话,指着花圃里还含着花苞的秋海棠,回头吩咐琉璃道:“你去找人,采点儿这秋海棠,记住啊,要花苞,不要全开的,最好半开,那会儿的花朵儿味道最是留香。” 琉璃上前几步,笑着应了,“夫人不用再交代,奴婢都记着呢。” 林夫人点了点头,看着琉璃下去吩咐人采花,这才拉着赵蔓箐的手,往后院子走。 “你郑伯伯昨儿个半夜才回来,我觉得太晚了,就没让他去看你,今儿个一早又去上早朝了,竟是还没机会见到面。” “郑伯伯忙嘛,多少大事儿等着他去处置。”赵蔓箐感激望着林夫人:“婶娘和伯伯对我这般好,箐箐心里感激着呢。” 赵蔓箐看着林夫人,细声细气的道,这做人,最怕的就是不知足,寄人篱下不念着恩情,反倒嫌弃埋怨人家对自己不重视,挑吃挑穿还自诩彪悍,这可不行,自己可不能给林夫人如此缺教养的印象。 林夫人笑着捏了捏赵蔓箐的小脸儿,摇着头道:“你郑伯伯跟你父亲在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当年他们俩认识那会儿,你父亲还不认识你母亲呢,待到后来,你出生那年,我也跟着你郑伯伯去过扬溪地,去探望过你和你母亲,所以,以后不要跟你伯伯和婶娘见外,你父母把你托付给我们,就是信任我们,你也要信任我们才行。” 赵蔓箐顿住步子,仰头满眼信任和依赖的看着林夫人,“婶娘说的是,父亲和母亲在送我来丰国时,就交代过我的,让我视伯伯和婶娘为他们,婶娘……” 赵蔓箐的眼泪哗的就涌了出来,她真的好想念父亲和母亲,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问道:“为什么父亲和母亲不能,不能……” “唉……”林夫人叹了口气,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别难过了,你父亲脾气性子最是固执,听你郑伯伯说,他似是早就有了这种打算,走到这一步,他是打定了主意的,谁去劝也不听。” 赵蔓箐伏在林夫人的怀里,闻着她身上那温柔的香气,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干脆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夫人轻轻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也不劝说,任由她哭。 唉,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不然郁结在心里,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吃得消。 赵蔓箐哭了一阵儿,情绪算是发泄了出来,渐渐能够止住眼泪了。 “让婶娘笑话了。”拿着帕子,抹了把脸,赵蔓箐不好意思的道。 林夫人掏出帕子,又给她擦了擦未干的眼泪,笑着道:“过两天我送你去寺里住几日,你郑伯伯在寺里给赵大人和杨夫人供了牌位,就当时尽尽孝心吧。” 赵蔓箐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什么,犹豫着问道:“会不会给郑伯伯惹来麻烦?” 第30节 林夫人知道赵蔓箐指的是在寺里给赵大人供奉排位之事儿,摇了摇头,安慰道:“这事儿有些复杂,我一时半会的也没弄明白,只你郑伯伯说,皇上一直都很赏识你母,咳咳,你,父亲,所以,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 赵蔓箐听着林夫人安慰的话,不但没有放松,反倒心里一紧,林夫人错漏出来的那个字,她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丰国的皇帝对自己的母亲居然赏识?赏识什么?母亲就是一个商户之女,有什么好赏识的?他什么时候见过母亲?父亲难道也知道?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才把自己送到这丰国来? 心里纠缠酸疼的翻腾着,面上却不能表现出疑虑,赵蔓箐强笑着感激的道了谢。 林夫人拉着她继续慢慢走着,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有件事儿,得问问你的意思,昨儿个丁三寻了你郑伯伯,说他和丁二,想求了恩典,跟着去伺候你去,你郑伯伯没有立刻应下来,只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丁二和丁三要来伺候自己? 赵蔓箐一时半会的没有心思去弄明白他们俩的意思,只含糊着道:“婶娘替我做主就是,我这儿,也用不上小厮什么的。” 林夫人拉着她往蕉晴院方向走着,“虽说你现在年纪还小,可往后着,这小厮也还是用得着的,咱们女人家,虽然不用冒头露面的去干点儿什么,可外头那些事儿,还是得小厮去跑,丫头到底也是女儿家,我仔细想了想,既然他们俩打定了注意要跟着你,自然是看重你,信赖你,这一点儿,也强过那些不知心思的人,就算他们俩有什么想头,可这些想头,只要是为了你好,也就算不得什么麻烦了。” 赵蔓箐仔细想了想,点着头应道:“婶娘说的是,只是,我这儿也给不了他们什么。” “这你不用担心。”林夫人笑着加快了步子,“你郑伯伯都给你准备下了,你婶娘我虽然不说称多少银子吧,可也算是有点儿积蓄,也都给你备着呢,你就安心往后当个小富婆吧。” 赵蔓箐心里微微有些动容,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她的茶山…… 进了蕉晴院,林夫人拉着赵蔓箐把院子里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都查看了一遍,吩咐紫墨和绿藤用心伺候着,又嘱咐了赵蔓箐再好好敲打敲打新来的几个丫头,这才满意的道:“行了,你赶紧歇着吧,午饭就不用过去瑞紫堂了,让紫墨或是绿藤去厨房直接取就是了。” 赵蔓箐笑着应了,送林夫人出了蕉晴院,看着她带着丫头们转过弯看不见了,才暗暗松了口气儿,慢慢折回来。 她的日子,在这两个月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可是现如今看来,相府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不自在,反倒是感觉一家人和乐融融,非常幸福,至今为止,事情都顺着她的心意再慢慢进行着。 从林夫人这几日的行事言谈里,明显能感觉出来,她对自己是非常善意的,今天又告诉了自己那些往事,这是让自己安心的意思,她都懂,也明白,可是,这茶山的事儿到底要不要说? 只怕不说,郑丞相和林夫人也是知道的。 “表小姐,可要把她们叫进来看看?”紫墨扶着赵蔓箐进了正屋,又递了杯茶上来,笑着问道。 赵蔓箐仔细想了想,丞相府人口简单的很,这些下人被林夫人调理的恭谨规矩,她实在是用不着多看这些丫头,对着紫墨摆了摆手,“我就不看了,你和绿藤两人替我看看吧,该怎么排班上值,你替我安排吧。” 紫墨垂着头,细细想了想,小声儿建议道:“表小姐,还是见见的好。虽说是夫人挑选的人,可到底……得跟着您一条心才行。” 第三十章 丫头们 赵蔓箐抬起头来,嘟了嘟嘴看着紫墨,紫墨笑盈盈的回看着她,赵蔓箐垂下头,耸拉着脑袋,叹了口气。 “好吧,我听紫墨姐姐的。” “表小姐,奴婢知道您的顾虑,可该有的谦虚可以有,但也不能太过反倒失了底气。”紫墨笑盈盈的又给她续了杯茶,慢悠悠的劝慰道。 赵蔓箐往后靠了靠,躺在靠枕上,唉声叹气的烦恼道:“我知道,姐姐说的我都知道,可这些丫头都是夫人‘亲自’帮我选的,虽说绿藤提前跟云清打了招呼,夫人必定也是知道的,可到底……那是夫人帮我挑选的人,我这儿要树底气,怎么也不能选在这个时候吧?” 紫墨只笑眯眯的看着赵蔓箐,也不接话。 赵蔓箐长吁短叹了一阵,直起身子,看着紫墨,叹着气吩咐道:“嗯,唉,好姐姐,我知道了,夫人已经跟我说了,让我再敲打,我知道了,咱们吃了午饭歇了晌,就带她们进来吧。” 耸拉着肩膀,沉默了片刻,声音低了低,继续吩咐道:“你和绿藤都是相府的家生子,平日里这迎来送往的,规矩上也最是清楚明白,往后咱们这院子里,你和绿藤必须留一个人看着家,不能再一起出去了,还有……”赵蔓箐顿了顿,声音更低的道:“听说,你父母也是一直在府里当差?想想法子,让他们打听打听,咱们这些个丫头,都是什么来历,什么底细,家里如何,都有哪些亲戚,平日里谁和谁要好,谁跟谁有过过节,互相有没有看不顺眼互不搭理的,嗯,不光咱们院里,这府里若是有什么闲话,也都仔细听着,别让人感觉出来咱们在打听事儿,别的,唉……权且先这样吧。” 紫墨看着赵蔓箐,心里松了口气,她就知道,这位表小姐心思细主意大,不是那娇生惯养的主儿,不但聪明,也懂得处事之理由儿。 “表小姐就是这点儿好,不论这事儿如何不乐意,可该做的事儿,一样也不会差了去。”紫墨舒了口气儿的夸奖道。 赵蔓箐窒了窒,满脸无奈的看着紫墨。她什么时候表现出过不乐意来? “表小姐放心就是,这打听事儿,让绿藤去最合适,绿藤是王妈妈的干女儿,平日里王妈妈最疼绿藤了,哦,对了,表小姐还没见过王妈妈,她是咱们相府的总管事娘子,连老爷和夫人,都敬重她呢,前段时间身子有些不利爽,夫人送她去庄子调养身子去了。” 赵蔓箐点了点头,同意道:“王妈妈是长辈,做小辈儿的是该敬重爱护着,嗯,这样吧,从明儿个开始,你辛苦几天,咱们放绿藤三天假,让她去庄子看看王妈妈去,既然是干女儿,就应该伺候自己的干娘,也尽尽孝心,这是咱们做小辈的必须做的事儿。” 紫墨感激着应了。 赵蔓箐想起了林夫人的话,让紫墨靠了过来,靠的近了些,才低低的道:“今儿个婶娘跟我说,郑伯伯在寺里帮我父母供奉了牌位,说过几天她亲自送我去寺里住上一段时间。” 紫墨眨了眨眼,思量了片刻,低低的道:“府里最近没有什么大事儿,要说有,也就是少爷那处儿,嗯,咳咳”紫墨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干脆的道:“少年过了年就整十五岁了,以前夫人怕有旁的事儿,分了少爷的心,如今,少爷也已经拜师到了随安先生门下,又是关门弟子的身份,自然不一样了,大概,夫人也是怕有人不甘心的闹腾,再让表小姐看了笑话去。” 有人不甘心的闹腾? 赵蔓箐没明白紫墨的意思,一般大户人家选通房丫头,不都是当家主母先看好了,指定了人选,然后直接送到爷们儿的床上去吗?这有什么好闹腾的?依着规矩来就是了。 紫墨看着赵蔓箐迷茫的神情,倒也没有多解释,毕竟在她心里,赵蔓箐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绿藤去大厨房领了午饭,赵蔓箐不愿意自己吃着别人看着,绿藤和紫墨这一路伺候下来,也了解她这个性子,倒也没有推辞,半边儿屁股挨着椅子,陪着赵蔓箐一起吃了午饭,紫墨寻了机会跟绿藤说了,赵蔓箐吩咐,明天开始放她三天的假,让她去庄子上看王妈妈尽孝去,绿藤眼睛喜悦盈亮的寻了赵蔓箐,给她磕头道了谢。 赵蔓箐怕绿藤活计太多没时间收拾,就打发她先下去收拾东西,绿藤笑嘻嘻的应了,知道赵蔓箐要打听那些丫头的底细,顿时充满了干劲儿,她最喜欢这样的差事儿了。 歇了晌儿,赵蔓箐起身,由着绿藤和紫墨伺候着洗漱了,换了身天青色素缎衣裙,紫墨担心赵蔓箐身子不适应京城的寒凉,又给她加了件灰鼠里薄棉褙子,这才引着她出了东厢进了正屋。 绿藤引着那六名小丫头,进了正屋。 赵蔓箐已经端正的坐在了榻上,微微笑的看着跟着绿藤进屋来的六名丫头。 小丫头们上前,跪地给赵蔓箐磕头请安。 赵蔓箐看在她们磕了头,停了一会儿,才笑盈盈的温和道:“都起来吧。” 小丫头们恭谨规矩的站起身来,一字排开,垂手侍立在榻前,听候吩咐。 赵蔓箐一一扫过她们,声音略微沉稳的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都多大了?原来都在哪一处儿当差?都是负责什么的?还会些什么?” 站在最左边,长得眉清目秀的丫头,半垂着眼帘儿,微微扫过其他人,顿了顿,略微上前一步,曲膝福了福,声音温婉的道:“回表小姐的话,奴婢叫初巧,今年十三岁了,原先是在金桂院当差的,负责小厨房里的面点吃食,奴婢还会女红,刺绣,也会打络子。”说完,抬起头,眼神儿澄澈的看着赵蔓箐,任她打量自己。 赵蔓箐笑了笑,怪不得这丫头能入了林夫人的眼,放到郑云芸的院子里当差,还是负责吃食上的差事儿,就这份温婉和纯净,也让人看了心生信任。 第31节 紫墨示意她可以了,初巧舒了口气,刚要退回去,赵蔓箐叫住她,“初巧这名儿不太适合你,往后就叫初晴吧,也合了咱们蕉晴院的名儿,好不好?” 初晴眼神儿散发着光彩,高兴的跪下又给赵蔓箐磕头道谢,“多谢表小姐赐名。” 紫墨挥了挥手,初晴会意,站起身来,退了回去,旁边的小丫头站了出来,声音有些胆怯,细声细气的道:“回表小姐的话,奴婢名儿叫冬雪,是,是少爷给赐的名儿,原先是在磊光院当差,负责,负责小书房的差事儿,后来因为珊瑚姐姐来了,才,才退了出来。” 紫墨拧着眉头,眼底尽是不满,赵蔓箐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扭回头来看着冬雪,温和的道:“你多大了?都会些什么?” 冬雪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言语有失,正懊恼着,听赵蔓箐温和的问,心底松了口气,到底表小姐年幼,还听不出来自己的过失,赶紧回道:“回表小姐的话,奴婢今年十四岁了,会写字,也看过书,还会女红,抚琴。” 赵蔓箐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浓眉大眼,皮肤白皙,鼻子高挺鼻头略有些窄瘦,嘴唇极薄,垂着眼皮儿睫毛颤抖着,带出几分怔怔的执拗来。 “既然是,原来在表哥院子里当差,自然不差,表哥的名儿取的真好,往后就还用这个名儿吧。”赵蔓箐笑嘻嘻的看着她道。 冬雪抬起头,眼神儿仍然执拗,可神采却跟刚刚不一样,欢喜的曲膝福了福,退了回去。 站在中间的小丫头个头跟旁边的丫头比起来要矮上许多,眼睛圆圆的,眼神儿明亮有神,鼻头也圆圆的,看起来很是可爱,细眉细目,嘴唇微厚,看起来忠厚却不失机灵,皮肤有着小麦的色泽,看起来很是健康,年纪明显略小,脚步稳健的踏了出来,深曲膝行了福礼,微笑着声音清脆干净的道:“回表小姐的话,奴婢名叫金橙,今年十岁了,原先是在金桂院当差,负责茶水蜜饯上的差事儿,奴婢还会女红,裁剪,盘账算数等内务上也有跟着妈妈学过。” 赵蔓箐微微笑了起来,这丫头不说不笑时,抿着嘴巴,看起来憨直忠厚,可这说笑间,嘴角上翘,倒显出几分俏皮可爱,此时正小心翼翼,规矩又好奇的打量着赵蔓箐。 赵蔓箐迎着她盈亮的目光,笑着对她眨了眨眼,丹凤比比是,朝阳才是真。这一只丹凤,就极好。 金橙退了回去,后面一个皮肤略黑,身子壮实的小丫头上来,福了福,目光呆呆的看着赵蔓箐,“回表小姐,您长得真是好看。” 赵蔓箐笑看着她,“你长的也好看。” 小丫头使劲儿摇了摇头,“奴婢不好看,奴婢娘嫌弃奴婢长得太壮了。” 绿藤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小丫头们也掩袖捂嘴的笑了起来。 小丫头憨憨的跟着笑了笑,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回答问题,赶紧道:“回表小姐的话,奴婢叫金桔,今年十一岁,原先是在磊光院当差的,负责院子里的花草,后来少爷又让奴婢学了识字。” 赵蔓箐笑着点了点头,金桔笑呵呵福了福,退了回去,紧挨着她的小丫头上来,语速有些快的道:“回表小姐的话,奴婢叫小兰,今年十一岁,原先在金桂院当差,负责香药,奴婢粗通些医理,香料的辨识。” 赵蔓箐笑着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着她,凤眼,脸腮有些鼓鼓的,嘴巴小巧莹润,只表情略显严肃,跟年纪不算相符。 “往后你就叫金兰吧。” “谢表小姐赐名。”金兰规矩的跪地,对着赵蔓箐磕头道了谢。 站在最后的小丫头站了出来,一双大大的杏眼儿灵动夺目,看起来娇憨可爱,声音软糯的回道:“回表小姐的话,奴婢叫金盏,今年十二岁,原先在金桂院负责小厨房,奴婢会炖汤。” 赵蔓箐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她退回去,转头看着紫墨道:“该如何排值,如何上差,你依着咱们府里的规矩,安排就是。” 紫墨落落大方的曲膝应了,直起身子,看着一排小丫头道:“初晴和金桔一班,冬雪和金橙一班,金兰和金盏一班,白天轮流在屋里听候吩咐,夜里的排值一会儿我在细细安排,内间紫纱橱外的暖阁暂时还不用你们,外间,你们六个轮流当值。” 紫墨安排完,转头看着赵蔓箐,福了福,恭谨的问道:“表小姐看这样安排,可妥当?” 赵蔓箐知道,紫墨这是在给她树威信,也是给这些新来的小丫头们做规矩,笑盈盈的点了点头。 紫墨脸上绽放出满脸的笑容来,回过身去,声音沉稳的吩咐道:“今天下午金盏和金兰先当值,晚上从初晴开始,轮流值夜。” 第三十一章 通房丫头 众人听了紫墨的话,忙恭敬的曲膝应了,赵蔓箐不动声色的仔细看着几人的面色,慢慢垂下眼帘儿。 金盏和金兰退到了正屋外门口内,垂手侍立听候传唤吩咐,其他人则跟着绿藤退了出去。 赵蔓箐转头趴在窗口,借着窗帘儿掩着自己,看着绿藤带着人沿着抄手游廊往院子后头走去,转回头来看着紫墨问道:“后面有她们住的地方?” 赵蔓箐有此一问,也不奇怪,当初刚进到蕉晴院时,因着紫墨和绿藤是赵蔓箐的贴身大丫头,赵蔓箐禀了林夫人,就让紫墨和绿藤住进了东厢房外的南间里了,那屋子面积虽然不大,可应有尽有,连净房和里面的东西都是齐全的。 紫墨笑着回禀道:“表小姐歇晌的时候,奴婢和绿藤商量着,这东西厢房虽说还有南北间,可到底都住下人不合规矩,咱们这后面的院子里,有一个两进的下人房,屋里又大又敞亮,奴婢就做了主儿,让她们几个住下了,冬雪年纪最大,奴婢就让她自个儿一个屋子住在了最南头的耳屋里,初晴金橙和金桔三人住在了稍大一些的东边厢房,金盏和金兰住在了比较小的南边厢房,回头咱们蕉晴院的南北间和耳屋,就留着给表小姐做库房用吧。” 赵蔓箐被紫墨说的笑了起来,“我有什么东西还能用得着库房?紫墨姐姐这是打趣儿我呢,还是打趣儿我呢,还是打趣儿我呢?” “看表小姐说的。”紫墨摇了摇头,“莫说夫人今儿个已经交代了您,就是爷和夫人不说,往后表小姐的东西,也只多不少,那几间库房,奴婢还怕不够用的呢。” 赵蔓箐心里暖融融的,满眼真诚的看着紫墨,小声儿感激道:“府里的规矩,姐姐最是清楚不过,往后,不管是我还是咱们这院子里,都得姐姐多费些心思,我如果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姐姐也得多多提醒着我才好。” 紫墨眼睛里散发着光彩,郑重的曲膝跪地,对着赵蔓箐磕了个头,不等赵蔓箐反应,迅速站起身来,又曲了曲膝,笑盈盈的道:“表小姐放心,紫墨从跟了表小姐,就是表小姐的人了,往后必定尽心尽力服侍表小姐,您好了,我们才能好。” 赵蔓箐抿嘴笑了笑,使劲儿点着头。 半下午的时间,赵蔓箐拉着紫墨,带着金盏和金兰,仔细的游览了自己这座小院子的各处,连后面院子的芭蕉树也过去看了,只是现如今是秋末,还没到闲听落雨看芭蕉的时节。 申初,赵蔓箐转进净房重新洗漱了,转回来坐到梳妆台前,金盏曲了曲膝,上前给赵蔓箐梳了双丫髻,用麻绳儿绑了。 赵蔓箐站在铜镜前,仔细又整理了自己的仪容,转头看到金盏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微笑的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金盏摇了摇头,“表小姐可真是,嗯,这衣服真是好看。” “噗……”紫墨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蔓箐眨了眨眼,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好了,都好看,咱们院子最是漂亮,院子里的人,更是漂亮,好了,走吧,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申末,赵蔓箐带着紫墨和金盏到了瑞紫堂。 云清笑盈盈的出来,给赵蔓箐行了礼,接了她们,直接进了东厢房。 赵蔓箐进了屋,笑盈盈的上前给林夫人行了福礼,林夫人笑着让她起了身,打发了她下去跟郑云芸玩去,赵蔓箐笑着应了,走到窗边,跟郑云芸和郑芸菲厮相见了礼,郑云芸急忙忙的拉着赵蔓箐,抱怨道:“箐箐又午歇了?我今儿个没睡好。” 赵蔓箐关切的看着她的脸色,疑惑的道:“姐姐可是睡不着?” 郑芸菲笑着摇了摇头,微笑着解释道:“上次先生布置了功课,芸芸没做完,被先生罚了。” 赵蔓箐“啊”了一声儿,满脸夸张的惊讶道:“先生那么严格啊?连午休都不让你歇着?” “可不是!可不是!”郑云芸嘟着嘴,拧着眉头哀叹道:“我怎么那么点儿背啊。” 第32节 几人说着,林夫人喊了几人过去吃饭。 净了手,安静的吃了饭,几人又漱了口,林夫人才道:“我这儿还有些事儿,你们就下去玩吧,也用不着陪我了。” 郑云芸拉着赵蔓箐的手,郑芸菲跟着两人身边半步的位置,曲膝应了,退了下去。 郑云芸兴奋的拉着赵蔓箐的手,快步出了瑞紫堂,转出了院子,才顿住步子,看着赵蔓箐道:“你那儿都归置好了吗?明天可能跟我和姐姐一起去上课?” 赵蔓箐想了想,林夫人说过几天送自己去寺里住一阵,可这过几天到底是过多少天就没交代了,大概是等郑丞相见过自己以后的吧,于是,摇着头道:“怕是不行,明天绿藤要去庄子里探望王妈妈,我和紫墨还有好些东西没有归置整理出来,这几天都不行。” 郑云芸哀叹一声儿,“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赵蔓箐和郑芸菲笑了起来,郑云芸这是打着主意,让自己这个年纪最小的去充当先生的靶子,这样,她就可以解脱出来了。 赵蔓箐笑着正要说话,郑芸菲拉了拉赵蔓箐的袖子,笑盈盈的道:“明儿个我和芸芸朝时里都有课,午时后就没什么事儿了,我们俩想着歇了晌,就过去你院子里看你,顺便给你带我做的杏仁酥尝尝。” “好呀,那明儿个过了晌,我就在蕉晴院等两位姐姐。”赵蔓箐高兴的点头应了。 郑云芸叹息够了,凑过来,撒着娇的道:“你可得让金盏和初巧给我做好吃的,点心蜜饯都行,金盏的汤水炖的极好,初巧的手艺也是父亲都夸赞过的,我可是割爱把她们给你的。” 赵蔓箐点了点头,真诚的道谢,“多谢姐姐爱护我,初巧我已经给她改名叫初晴了,正好顺应蕉晴院这个院名。” “初晴?这名字好,比巧儿雅致多了。”郑云芸拍着手,认同的称赞道。 三人说说笑笑,沿着相府后院转了小半个时辰,见天色渐暗了下来,才分手告别,各自带着丫头婆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日头刚落,仅有的余晖也悄悄然的退到了黑绒布般的云层里,郑继阳这才忙完回到了相府。 先去了瑞紫堂跟母亲请安汇报了,这才退出来回了自己的院子。 “少爷,夫人吩咐的醒酒汤送来了,奴婢现在送进来可好?”珊瑚端着个金丝楠木雕花托盘站在屋门口,声音细软温柔,规规矩矩的请着示下。 “嗯。”郑继阳由着湖山伺候着去了外衣,换了件常服罩在身上,低低的应道。 珊瑚步履轻缓的跨过门槛进了屋,微微垂着头,目不斜视的将托盘放到了榻几上,动作舒缓流畅的端出了托盘上的银碗,取了托盘拿在手中,往后退了几步,双手交叠于身前,规矩的侍立听候吩咐。 郑继阳坐到了榻上,拿起榻几上的醒酒汤一饮而尽,放下碗,转头看着珊瑚,温和的问道:“咱们院儿里,都谁去了表小姐院子?” 珊瑚微微抬起头,看着郑继阳恭敬的答道:“回少爷的话,云清姐姐一共从咱磊光院挑了四个三等丫头,今儿个朝时,夫人亲自带着表小姐挑了两个出来,一个是冬雪,一个是金桔。” 郑继阳皱了皱眉头,“金桔质朴憨厚,做事儿也认真,可冬雪……” 珊瑚抿了抿嘴,没有接话,这不是她该说的。 “少爷,水已经备好了。”琥珀从净房后的屏风转了出来,也没有走近,只站在屏风处对着郑继阳曲了曲膝,声音清脆的禀告道。 郑继阳起身,走了两步,顿住步子,犹豫了半响,扭头看着珊瑚吩咐道:“你去一趟表小姐的蕉晴院,跟表小姐通禀一声,然后去见一见冬雪。”顿了顿,声音里透着股冷漠和凌厉,接着道:“就跟冬雪说,既然去了表小姐院子里,表小姐就是她往后的主子,唯一的主子,让她记住,这里是相府!” 珊瑚垂着头,心里产生了些兔死狐悲之感,但也不敢表露出了,只低低的应了,曲膝退了下去。 郑继阳见她出了屋门,这才转回身子走进了净房。 琥珀眼珠儿转了转,看着湖山和湖石,扭脸对着净房的方向呶了呶嘴,也不等他们反映,自己就快步出了屋子。 郑继阳沐浴洗漱完,转进内室,半靠在榻上看着书,由着湖山在榻后给绞干了头发。 湖山刚给他松松绾了个发髻用一根乌木簪子固定住,屋外就响起了轻微的争执声儿。 郑继阳拧着眉头坐起身来,“出去看看。” 这是吩咐湖山的话。 湖山领了命,快步往屋外奔去,却跟迎面闯进来的冬雪撞了个正着。 郑继阳眯着眼睛盯着满脸泪痕的冬雪看了片刻,转头吩咐身边的湖石道:“把她带下去,交给夫人。” 冬雪冲进来确实用了极大的勇气,这会儿听到郑继阳如此不带温度的话语,心里恍惚着害怕了起来,浑身打着颤儿,结结巴巴的道:“少爷,您听奴婢说,少。” 话还没说完,湖石瞥见郑继阳又阴沉下来的脸色,立即上前伸手摘了冬雪的下巴,捏着她的手臂翻身一扭,就把她给拖了下去。 第三十二章 努力爬上床 琥珀躲在屋外廊栈处,借着粗粗的廊柱掩着身子,半探出头来,惊恐的大睁着眼睛看着湖石拖拽着只能发出唔唔声的冬雪几步就出了磊光院。 琥珀闭了闭眼睛,平稳了会儿气息,这才悄悄弓着身子沿着抄手游廊退到了后院。 少爷从来没有发过如此大的脾气…… 蕉晴院静悄悄的,只在院子屋角,挂着几盏烛心红绒布灯笼,照的整个院子暖融融的。 东厢里,燃着几盏明烛,散发着温润的黄色光晕,赵蔓箐穿着身元白色细麻布衣裤,半躺在榻上,端着本书边看边听紫墨禀告,初晴在她身后,安静规矩的半跪在毡子上,慢慢绞着头发。 紫墨挨着赵蔓箐,半边屁股沾着榻坐着,低低的道:“刚刚您沐浴的时候,磊光院的珊瑚过来寻我,说要见您,奴婢想着,您还是别出面的好,就多嘴问了她几句,她吱吱唔唔的话也没说清楚,只说是少爷让她来寻冬雪。” 赵蔓箐垂着眼帘儿想了想,把手里的书随手搁在了榻几上,眼珠儿转着示意着紫墨,紫墨会意,看着初晴,微笑着道:“你先下去吧。” 初晴有些意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低低的应了,将手里的帕子递给紫墨,然后曲膝对着赵蔓箐行了福礼,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紫墨看着初晴转了出去,满意的道:“初晴是个好的。” 赵蔓箐微笑着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无奈的道:“芸芸姐姐毕竟是女孩儿。” 话外的意思,不用明说,紫墨也懂,郑云芸是女孩儿,她院子里的这些丫头们自然没有什么非分的想法,可磊光院出来的就不同了,毕竟郑继阳是个男孩儿,长得英俊帅气文质彬彬不提,只这丞相府唯一的儿子还是嫡子的身份,就足以激起众多情窦初开的丫头们向往着前赴后继了。 “唉,这世道,想不明白的姑娘多了去,以前奴婢娘还教导过奴婢,‘宁当穷人妻,莫做富人妾’可真能不被荣华富贵眯了眼的,又有几人?”紫墨摇了摇头,感慨道。 赵蔓箐笑着打趣道:“我看我家紫墨姐姐这面相,门庭饱满,眉毛温顺,眼睛嘴巴都长得好,一看就是富贵命,往后的相公,肯定有银子,不但有银子,还是不纳妾,只宠着你的相公。” 第33节 紫墨笑了起来,略有些羞涩,脸蛋红扑扑的道:“看表小姐说的,以后表小姐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哪里有什么有银子还不纳妾的相公?” 赵蔓箐笑嘻嘻的没有接话,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往后但凡有一点儿的有能力,就一定帮紫墨和绿藤找个顺心顺意的亲事儿,决不让她们受丁点儿的委屈。 紫墨看着赵蔓箐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跳坑了,“表小姐,您真是,这说着正事儿呢,就打趣儿起奴婢来了。”咳了咳,这才继续道:“那个珊瑚,还有一个叫琥珀的,是夫人亲自给少爷挑的近身伺候的丫头,原先的冬雪和冬梅。” 紫墨撇了撇嘴,“夫人看不上,少爷对这些近身伺候的丫头,好像都不怎么上心,夫人也没多勉强,只说是给了他就是伺候他的,万事儿都随他的心意就是。” 赵蔓箐蹙了蹙眉头,不解道:“那珊瑚是来找冬雪的,还说了是表哥的意思,那就是说,表哥有话要带给冬雪?” 紫墨表情变的有些古怪,满脸不屑又有些羞耻的低声道:“奴婢说了,表小姐可不兴生气的啊。” 赵蔓箐点了点头,心里好笑,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奴婢引着珊瑚去找了冬雪,没往前凑,只远远站着,她们两人说了好一会儿,那珊瑚才出了屋子,奴婢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也说不上不好,只是看起来有些郁郁,奴婢还想着莫非是两人感情好,但也不敢耽误,就送了珊瑚出了咱们院子。” “你可有解释我不见她的原因?”赵蔓箐插话问道。 “说了,表小姐放心,我说您沐浴一时半刻的是没法儿见她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往日姐妹们叙叙旧,多大点儿事,就不用劳烦主子了。”紫墨解释了一句,继续道:“珊瑚走了没多久,奴婢就看到冬雪换了身儿衣裙,偷偷从后面那个角门溜了出去。” 紫墨仔细看着赵蔓箐的脸色,解释道:“奴婢想着,若是真无心在咱们院儿里,还不如……” “我知道。”赵蔓箐看着紫墨道:“人各有志,她有她的想法,我们不去干涉,也用不着去管。” “只是往后,这院子里的人,就得看好了,今儿个是她们第一天来,有个什么,我们还开脱的出去,等日子长了若是再出这种事,怕是,就没那么好开脱了。” 赵蔓箐垂着眼帘细细的盘算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紫墨,低声儿道:“明儿个把她们都叫过来,我求了芸芸姐姐和菲菲姐姐来一趟咱们院子,再敲打一遍,往后若是再有人敢违了规矩,也不算是不教而诛了。” 明儿个过了晌午,郑云芸和郑芸菲正好要过来自己这里,让她们出头去管教丫头,自己再敲打一遍,也算是功夫做足了。 紫墨站起身来,曲膝应了是。 郑继阳端坐在榻上,平复着心情。 今儿个再先生家就不该喝那几杯酒,这会儿就算已经吃了醒酒汤,身上还是火烧火燎的难受。 父亲一直说自己的性子太过于温和,没有撑家之人的威严,自己也尽量学着沉稳一点,可先生一直教导自己,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万物静观皆自得,宁静致远。 唉…… 今天又动气了,何时才能达到先生和父亲的标准啊。 湖山垂手侍立在屋外,拧着眉头不时探看着院子外的动静。 灯影晃动,湖石拎着个气死风,大踏步的进了院子。 把气死风插到了院墙上的洞眼儿里,湖石看着湖山,对着屋里呶了呶嘴。 湖山看了眼屋子,冲着他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湖石蹙着眉,凑近湖山,小声儿道:“少爷这是多久没有发这么大脾气了?” 说到底,湖石还是没弄明白,郑继阳为何会那么生气。刚刚那眼神儿和气势,简直像是要犯了小时候的毛病。 郑继阳小时候的脾气虽好,可到底年纪小,有些沉不住气,碰到招惹自己的事儿,就容易被气的红着脸喘不上气儿来。 “还不是那些丫头闹得。”湖山低低的解释了一句,这事儿的重点不是少爷多久没发脾气了,而是因为何事发了脾气。 “你赶紧先进去禀告吧。”湖山小声儿提醒湖石道。 湖石点了点头,躬着身子走进房门口,站定,叫了声儿,“少爷?” 停了片刻,湖石都想着是不是得再叫一声儿,屋里响起了郑继阳的声音,“进来吧。” 湖石侧着身子,进了屋儿,低低的跟郑继阳汇报了林夫人的话。 大概意思就是,人交给她吧,别的就不用郑继阳操心了,至于说赵蔓箐那里,再慢慢挑选一个性子好的丫头补进去就是。 郑继阳挥手打发了湖石,从榻上站起身来,转身儿进了内室。 躺在床上静了静,可这心里却跟烧了火一样,只觉得浑身燥热,怎么也睡不着。 这酒就是不该喝。 郑继阳到底身子骨还没长成,虽说过了年就整十五了,可这酒量岂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出来的? 屋外在暖阁里上夜的珊瑚也没睡着,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儿。 少爷今儿个发了那么大的火气,自己来这院子虽说只半年不到的时间,可少爷何时发过火?就是当初琥珀没得他的吩咐,擅自进了书房,少爷都没发过火,只是不高兴的罚了琥珀两个月的月例银子。 “来人。” 听到郑继阳的传唤,珊瑚立刻答应着,立刻爬起来,拉了衣服披在身上,屐了鞋子,站在屋外听候吩咐。 “帮我倒杯水来,不要热水。”郑继阳坐起身来,吩咐道。 珊瑚应了声儿是,迅速从暖窠里拿了茶壶,倒了杯温水,又兑了些凉白开,这才端着托盘进了郑继阳的内室。 郑继阳伸手指了指,珊瑚会意,将托盘放在了屋内的八仙桌上,倒了杯水出来,端给了郑继阳。 郑继阳接了茶杯,一饮而尽,珊瑚执壶又给他续了一杯。 珊瑚仔细看着郑继阳的脸色,这会儿他只着了细棉布的中衣,自己也是虽披着外衣,可里面也是中衣。 珊瑚的脸有些微微发烫,她过了年就十六岁了,早已是情窦初开,当初夫人选了自己来磊光院伺候少爷,她的眼睛就再也没从少爷身上移开过,这会儿灯烛微燃,屋里又只有自己和少爷…… 郑继阳喝了水,把杯子递还给珊瑚,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珊瑚那柔软无骨的手,就像柳絮一般的轻扫过他的掌心。 郑继阳只感觉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下腹处那燥热就不受控制的燃烧了起来。 第34节 珊瑚跟着嬷嬷学过如何当通房丫头,看着郑继阳脸色的变化,自然知道他是有反应了,心里一阵紧张的甜蜜涌上来。 “少爷,您没事儿吧?”珊瑚声音带着颤儿,但还是撞了胆子伸手去抚郑继阳的额头。 郑继阳想拒绝,可不知道为何,就是没有拒绝,任由珊瑚把手放到了自己的额头,又滑到了自己的脸上。 第三十三章 知足 第二天辰初,绿藤和紫墨伺候着赵蔓箐洗漱穿戴整齐。 赵蔓箐透过铜镜,看着身后给她梳头的绿藤,笑着道:“绿藤姐姐,过会儿咱们一起去给夫人请安吧,然后你再跟夫人辞个行,也好问问夫人可否有什么话让你带给王妈妈的。” 绿藤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奴婢也有此打算,刚还想着跟表小姐请示呢。” 紫墨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四下看了看,低头看着赵蔓箐,低低的道:“昨儿个冬雪没有回院子。” 赵蔓箐蹙了蹙眉,“可有什么话传进来?” “听说少爷把冬雪送给夫人了。”绿藤插话道。 赵蔓箐细细琢磨了半响,既然送给林夫人了,那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而且,说不定林夫人还会对自己有些内疚,这就好,别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林夫人对自己的态度。 “表小姐可是担心夫人觉得冬雪的事儿是咱们院子挑唆的?”绿藤盯着赵蔓箐仔细看了看,小声儿的问道。 赵蔓箐摇了摇头,“这到不是,我担心的是冬雪若是闹出什么乱子,我这刚进府还没不久,院子里的丫头就闹出事来,咱们脸上岂能好看?” “表小姐别多担心了,丫头们刚进咱们院儿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呢,这怎么没脸,都跟咱们没甚关系的。”紫墨笑盈盈的安慰着赵蔓箐,顺手又给她腰间系上了荷包香囊。 收拾打扮停当,赵蔓箐带着紫墨和绿藤一起出了院子,穿过花园往瑞紫堂走去。 瑞紫堂正屋,郑云芸和郑芸菲早就过来了,只是不见郑继阳。 赵蔓箐规矩的上前给林夫人行了礼,又跟郑云芸和郑芸菲厮相见了礼,转头竟然看见一个面生的丫头垂手侍立在林夫人身后。 林夫人打发赵蔓箐几个先去花厅玩,等着一会儿吃早饭。 郑云芸拉着赵蔓箐退出了正屋,扭头冲着正屋方向撇了撇嘴。 “那丫头是哥哥的丫头,刚刚母亲说,今儿个正式升她为哥哥的通房大丫头。“ 赵蔓箐凝神听着,挑了挑眉梢,奇怪的看着郑云芸,“姐姐这表情……真是,嗯,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嘛?您这是别扭什么呀?” 郑芸菲走在郑云芸旁边,探出头来看着赵蔓箐,低低的道:“芸芸最看不惯那个珊瑚了,觉得她是个狐媚子。” 赵蔓箐眨了眨眼,是装听不懂呢,还是装听不懂呢,还是装听不懂吧。 郑云芸一看赵蔓箐这样,就知道她不懂,气哼哼的哼了一声,耐着性子解释道:“当初母亲把珊瑚和琥珀给了哥哥,我就不喜欢她们俩,一点儿都不喜欢,箐箐,你不知道,她们俩看见哥哥,眼珠子都跟不会转了似的。” 赵蔓箐听着失笑了起来,拉着她,边走边劝慰道:“好了,表哥喜欢就行了,又不是伺候咱们的,你不喜欢她,别看她就是了。” “哎呦,你别拽我啊,我这不是替哥哥不值嘛,我哥那么好。”郑云芸佯装反抗,闹腾着要去挠赵蔓箐的痒,郑芸菲跟在后,呵呵的笑着。 是啊,自己的哥哥总是好,丫头们身份卑微,不论干了什么往上爬的事儿,总是不好,配不上,当不得。 吃了早饭,林夫人打发了郑云芸几个去读书,拉着赵蔓箐细细的交代了过两日就送她去寺里行八关斋戒的事儿,赵蔓箐仔细的听着,满眼感激的给林夫人磕了头,这才带着紫墨回了蕉晴院。 绿藤早早就跟林夫人辞行去别庄看望王妈妈,林夫人替她吩咐了丁大,专门派人护送绿藤,赵蔓箐自然也就不担心了。 歇了晌,郑云芸和郑芸菲结伴来了蕉晴院。 赵蔓箐兴高采烈的迎了她们进了西厢,几人笑着闹着坐在了榻子上。 紫墨带着初晴金兰等小丫头上了茶点。 郑芸菲看着紫墨,笑盈盈的道:“劳烦姐姐去接一下淡月,她那儿拿着我做的杏仁酥呢。” “快去快去,箐箐还没吃过姐姐做的杏仁酥呢。”郑云芸脱了鞋,盘腿坐在榻上,看着紫墨吩咐道。 赵蔓箐点了点头,看着紫墨微笑着退了下去,才转头看着郑云芸道:“姐姐喝茶,等会吃杏仁酥才不会腻。” 郑芸菲捂着嘴笑着接道:“箐箐说的对,不会腻不说,还能多吃点。” 郑云芸被两人打趣儿,也不恼,转着眼珠儿转了话题:“箐箐这幔帐什么的,怎么还没换?针线房都在干什么?” “母亲说,箐箐得去寺庙行八关斋戒,这幔帐什么的,就吩咐针线房细细的做,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郑芸菲没等赵蔓箐说话,笑盈盈的帮她解释道。 赵蔓箐感激的对着郑芸菲笑了笑,点着头道:“菲菲姐姐说的是,婶娘说,太赶了的东西,难出细活儿。” “好了好了,倒让你们俩说起我来了,我就是看着这院子极好,配这样的幔帐可惜了。”郑云芸明显敷衍了一句,因为她的眼神儿全飘到了紫墨手里端着的托盘上。 郑芸菲在做点心上,确实有些巧思和天赋,杏仁酥小巧圆润,烤的火候掌握的也极好,色泽微微有些金黄色,一个个只有蛋黄大小,上面还印了花开富贵,金玉满堂等等的吉祥话,看起来圆润喜庆。 赵蔓箐捻起一块放在口里,美滋滋的品尝着,呵呵,还是冰皮的,她的最爱啊最爱。 吃了点心,紫墨和金兰碰了湿帕子来给几人净了手,郑云芸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唉唉的感叹着,“姐姐的点心做的就是好吃啊,我觉得姐姐若是去开点心铺子,一定能成这京城的一绝。” 郑芸菲有些不好意思,端着茶杯,羞涩的道:“哪儿有这么好?看你说的,也不怕箐箐笑话。” 赵蔓箐眼睛亮了起来,她仔细跟紫墨打听过,丰国跟扬溪地类似,妇人开铺子,算不得伤风败俗,甚至国策税收上,隐隐的还有些鼓励的味道。 “芸芸姐姐说的是,等咱们大一些,可以合着开个点心铺子,就让菲菲姐姐掌总,肯定能赚银子。” 听到赵蔓箐的赞同,郑云芸笑嘻嘻的拍着手,“就这么说定了,这是咱们姐妹之间的秘密啊,谁也不准说。” 赵蔓箐笑盈盈的点头同意。只是她现在还想不到,小孩子时立下的誓言,有时往往比成人的承诺更要值得信赖,天真是这世间最可贵的品质。 “箐箐,你要去寺里八关斋戒,得多少天啊?”郑云芸又喝了口茶,放下杯子问道。 第35节 赵蔓箐摇了摇头,“婶娘只是说让去住一段世间,具体多久,我也不知道。” 郑芸菲想了想,细声细气的道:“听姨娘说过,她往前修过八关斋戒,以八天为准,每日早课晚课,背诵经文,还有好多斋戒的规定,八关斋戒,就是八条戒律,都得严格执行,箐箐,好像听说很苦的。” 赵蔓箐笑着摆了摆手,“父母为了咱们再苦都行,咱们为了他们,又有何苦不能吃的?再说,这也是消除业障,累积福报的修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赵蔓箐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昨个儿听说,刚来我院子里的丫头冬雪犯了事儿,被表哥送还给了婶娘,今儿个婶娘跟我说,慢慢再挑个好的补到蕉晴院来,我想着,这到底是我没敲打好丫头,给表哥和婶娘惹了麻烦。” 郑云芸呵呵笑了一声,撇了撇嘴,“这哪儿是你敲打的问题,那丫头本来就是有想法的,被那个珊瑚使了手段给支出磊光院了,这不,心里不平,又去找哥哥,哥哥能是她随便找的,想见就见的?” “要不,芸芸帮箐箐再敲打敲打那些丫头吧,这成天只有自己的心思,不好好伺候主子,也不是会事儿啊。”郑芸菲仔细看着赵蔓箐,想了想,才转头看着郑云芸建议道。 郑云芸歪着头,看着赵蔓箐,“箐箐也是这个意思?” 赵蔓箐愣了愣,点着头,小心翼翼的道:“芸芸姐姐说话,她们肯定是听的。” “你啊你!”郑云芸恨铁不成钢的呼了呼气,“你看看你们这一个二个,活的这般小心翼翼的作甚?母亲早就说过,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了你们俩,你看看你们,唉!” 赵蔓箐笑盈盈的坐到了郑云芸身边,拉着她的袖子摇晃着,“好姐姐,你就行行好,帮帮箐箐嘛,等我再大点儿,我也学你狠狠敲打她们,好不好嘛,姐姐最是厉害了,我每次想起来要像婶娘一样的敲打她们,心里就害怕。” 郑云芸被她晃得无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盈盈的道:“你现在太小了,当然想起来就会害怕,以后大了就不怕了,母亲说,咱们姑娘家总要开始学着管家理事的,以后就更不能怕,知道不知道?” 赵蔓箐点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先把今天过好了才是真。 郑云芸帮赵蔓箐又敲打了一遍小丫头,放了不少狠话,弄得小丫头们战战兢兢的走路都怕惹出声音来。 几人坐在又聊了一会儿,郑云芸和郑芸菲就告辞回去了。 赵蔓箐送了她们出了自己的院子,看着几人走远了,才慢悠悠的转身回了屋,懒洋洋的靠在东厢的贵妃榻上,心里暖融融的,郑云芸的话,每一句都是实心的为了她好,敲打丫头也好,往后的管家理事也罢,看样子,林夫人是早就跟她商量过的,今天这话,明显的就是鼓励自己的,怕自己过得小心翼翼反而增了烦恼,失了主子的底气。 都说世人心难平,争强好胜的人多到不胜枚举,甚至给自己的要强找了无数的理由,什么不自强就容易被欺负,什么大家都爱捡软柿子捏一捏,可自己呢,有父有母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若是在这相府里,还处处跟人家争一争,抢一抢,嫌弃丫头势利眼,怨恨屋子里的物事比夫人的大丫头还差,岂不是成了来搞笑的了? 冬雪可能是势利眼,可哪里有不势力的人?不过都是想自己过得好,过得舒心罢了,自己现在的岁数和境况,凭什么让她们不势力? 唉,冬雪也就罢了,往后如果有机会,还是得找机会多开导开导她们才是。 比起乱世中的兵荒马乱,饥荒无着,现如今的日子,温饱不愁,主子慈悲,和乐安美,大家可以有说有笑的,还有什么可抱怨争抢的?人若是连知足都不懂得,就算有幸运到来,也会因为自己的怨气和不平,而感受不到。 第三十四章 探望 日子安安稳稳的又过了三日。 这三日里,赵蔓箐没有再见到郑继阳的面儿,可也依稀听到了些关于磊光院的动静,珊瑚升任了磊光院的通房大丫头,林夫人特意赏了她一副赤金头面,也算是正面认可了她伺候的功劳,另一个贴身伺候的丫头琥珀,并没有在珊瑚最风光的时候往前凑,而是采用了迂回的策略,请了林夫人的示下,去了郑继阳的外书房伺候去了。 只是,这些都不是赵蔓箐所关心的。 她更为关心的是,郑丞相这几日非常的忙,以至于自己到了丞相府这么多日,都没有机会见到他的面。 赵蔓箐耐着性子等,可到底还是心里没底儿,不论怎么仔细观察,从林夫人身上压根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来,仿佛郑丞相不回府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唉,明儿个就要去寺里行八关斋戒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郑丞相。 郑继阳一连忙了好几天,他倒也并非是故意躲着谁,而是随安先生给他安排的功课真的纷繁复杂,春闱粗粗的算也就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他也不敢马虎了事。 直到戍时三刻,才匆匆从外面赶回府,到瑞紫堂请了安领了训诫,就带着湖山和湖石,直奔蕉晴院去了,他刚刚从母亲口中得知,明儿个赵蔓箐就要入寺行八关斋戒了。 赵蔓箐在西厢,刚临摹完大字放下笔,就听到金兰禀告郑继阳来了,微微愣了愣,他来干什么?忙吩咐金兰给自己披了件衣服,快步走出西厢房迎接。 郑继阳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儿,站定看着赵蔓箐走过来,笑着道:“几天不见,箐箐妹妹似乎长高了。” 赵蔓箐一滞,失笑了起来,“表哥今儿个喝酒了?怎地说话这么不靠谱?” 郑继阳并着赵蔓箐一起往正屋走,摇着头笑道:“哪儿啊,先生吩咐过了,自文会那日饮过酒后,直至春闱,都不许我再沾半滴的酒了。” “嗯嗯,先生这是实心儿为了你好,喝酒最伤人神智了。”赵蔓箐边点着头,边请着郑继阳坐到了正屋东边儿窗前的榻上。 金兰和金橙已经带着人点好了灯烛,金黄色的烛光照的屋里灯火通明。 接过金橙奉过来的茶,喝了几口,回身把茶杯放在榻几上,看着赵蔓箐,关切的道:“听母亲说,明儿个就送你去报恩寺行八关斋戒礼,虽说这是咱们为人子女应尽的孝道,可报恩寺在西山,已经是出了城的,这天儿又一日凉过一日,你可得多带几身儿厚衣服,母亲虽然每年都供奉寺里炭火,但熏炉、汤婆子什么的也带着才稳妥。” 赵蔓箐笑盈盈的点着头,“多谢表哥费心了,这些婶娘都交代过了,紫墨细心,交给她也都放心,表哥不用担心我。” 郑继阳笑了笑,伸手拍拍赵蔓箐的发顶,“母亲可交代过你去寺里住几日?” “婶娘说,八关斋戒是日行之斋戒,问了我的意思,我想着怎么也得为父母多尽点儿心,就和婶娘商定了七日。” 郑继阳点了点头,目光温柔的看着赵蔓箐,语气温和的道:“那等过了七日,我去接你回府。” 赵蔓箐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起来,微微动了动身子,笑着摇头道:“表哥学业繁重,还是先把心思都用在春闱上好,我也就是去寺里住上七天,婶娘说了,她亲自去接我回来,表哥放心就是,我这儿真没什么事儿。” 郑继阳晃过神来,垂了垂眼帘儿,金橙眼明手快的过来帮他换了杯热茶,又退回去垂手侍立着。 赵蔓箐冲着她感激的一笑,转回视线,看着郑继阳问道:“表哥这么晚回来,可见到郑伯伯了?” 郑继阳又喝了口茶,想了想,才叹气道:“父亲最近正忙于帮皇上重新拟定兵权管辖之策,你也知道,南平王府跟咱们府上,是表亲关系,南平王世子宿逊虽说这是布政使的职务,可到底也是统辖了一定的兵权,可大殿下也不知是被谁挑唆,居然想要领兵从金门港入扬溪地,唉,这事儿说到底,也是皇上教子无……咳咳,南平王世子托了父亲,毕竟那金门港是他的管辖范围,若是无上命,他怎么办都是个大不敬。” 赵蔓箐微微皱着眉,仔细听着郑继阳凌乱的话,抽丝剥茧的理出了头绪。 郑丞相这是因为自己不得不领了南平王世子的人情,南平王世子送了人情给郑丞相也顺便要了些回报,借了郑丞相的口,道了大皇子的不是。 大皇子听谁挑唆?哼,大皇子能听谁挑唆!宫里的娘娘除了大皇子的母亲皇后娘娘之外,其余娘娘皆是出身世家大族,背后的势力绞盘勾结,可世家再如何显赫,她们生的儿子也只是个庶出,她们自己也只是个妾,再贵也是妾! 捧杀?谁有这个本事可以捧杀皇后娘娘唯一的儿子,皇上唯一的嫡子?还能捧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大皇子想领兵扬溪地,目的到底是要劫了威远将军的军功,还是要制约宿逊手里的兵权? 背后之人怕是想要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吧。 赵蔓箐转头示意了金橙,金橙眼珠半转就明白了赵蔓箐的意思,悄悄潜退了金兰等人,只自己站在屋内百宝阁旁边垂手伺候着。 第36节 赵蔓箐看着人都退了下去,转头看着郑继阳,低低的问道:“郑伯伯可有何具体的打算?” 郑继阳眼里闪过丝惊讶,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父亲说,臣忠于君才是正道,制度上的事儿,只要制约得当,都可以为君所用。” 皇上这是想挑起鹬蚌相争,自己得那渔翁之利了。 郑丞相既然明白忠君之道,而且现如今从皇上的态度来看,也应该是信任器重于他,那这鹬蚌相争的火,就不会烧到丞相府来。 赵蔓箐微微放了心,这鹬毕竟是自己给郑丞相招惹来的麻烦,如果真的引火进了丞相府……赵蔓箐心里疼的一缩,她能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是真的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让她几乎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的安全感。 郑继阳看着灯下赵蔓箐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泛出的浓浓愁绪,心疼的劝慰道:“你别多想,不提父亲只忠于皇上,就是母亲那里,靖北王府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南平王也不是那愚笨之人,皇上自然明白这些,如今怕是想引那有心思的人出来罢了。” 赵蔓箐点了点头,是啊,郑丞相一介平民出身,短短数年,就能坐到丞相的位置,并且还能让皇上摒弃了之前的左右丞相而只立他一人,这等心思和本事,自非凡夫俗子,自己也是担心太过了。 “表哥说的是,郑伯伯是带得无边春下,等待江山都老,教看鬓方鸦之人,咱们自是无需担心太过。” 郑继阳哭笑不得起来,“你这,唉,算了算了,你就继续崇拜我父亲吧,刚刚你的话若是让父亲知道,该高兴坏了。” 赵蔓箐被郑继阳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拿辛弃疾巴结赵介庵的词来形容郑丞相,确实有些过了。 “表哥快别笑话我了,往后我多看点儿书,再不让你笑话了。”赵蔓箐顿了顿,“表哥还是快回院子吧,我明儿个还得早起,今儿个不陪你聊天了。” 郑继阳笑眯眯的站起身来,又伸手拍了拍赵蔓箐的头顶,佯装伤心道:“唉,我这个表哥真失败啊,来看看妹妹,竟然要到被赶出去的境地。” 赵蔓箐也跟着起身,听他说完,正经的一噎,“咳咳,哪儿啊,哪能啊,我高兴表哥来看我还来不及呢,只是珊瑚姐姐也该等急了,表哥还是快点儿回去吧,冷落了珊瑚姐姐倒正经不合适了。” 郑继阳披衣服的动作一顿,转头看着赵蔓箐,目光如炙的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道:“箐箐,珊瑚也好,琥珀也罢,只是通房丫头,就算是以后,她们也只是丫头而已,你可记住了!” 赵蔓箐眨了眨眼,点着头道:“记住了,珊瑚姐姐和琥珀姐姐都是丫头,是表哥的丫头而已,我记住了。” 郑继阳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我走了,你别送了,早点歇着吧。” 赵蔓箐笑盈盈的点头应了,站在屋门口看着郑继阳带着湖山湖石出了蕉晴院,这才转回来,由着金橙金兰等人伺候着沐浴歇着了。 只是丫头…… 她记这个做什么?往后不管如何,她的身份就这样了,嫁给郑继阳那是绝无可能的,丞相府唯一的嫡子,娶个身份不明的寄居丞相府的孤女,说出去,自己就是祸水,是那狐媚子吃了窝边草,攀龙附凤之辈,实属家教匮缺之人,她可不想给去世了的父母丢这个人。 第二天一早,赵蔓箐洗漱打扮停当,带着紫墨和金橙,在二门里汇合了林夫人,两人坐着两辆马车,在丫头婆子,长随小厮的拥簇护卫下,出了城,往西山方向的报恩寺行去。 巳时末,一行人到了西山脚下报恩寺的山门。 丁大早就候在了山门外,接了林夫人和赵蔓箐一行人的马车,进了山门里报恩寺东南边儿早就收拾妥当的院落。 第三十五章 报恩寺 赵蔓箐在院子里下了车,跟着林夫人进了正屋,云清、紫墨等人带着丫头婆子流水般的递上铜盆帕子,伺候着两人净了手脸洗漱了。 林夫人看着赵蔓箐笑着道:“后面那院子给你住,咱们府是报恩寺常来常往的香客,这后面的院子一直是你芸芸姐姐住的,正好布置上也适合你们小姑娘,一会儿吃了斋饭,略微歇一会儿,我就带你去跟方丈大师见一见,往后七日,你就住那个院子吧。” 赵蔓箐微笑着点了点头,外面的小沙弥就已经送了斋饭过来了。 跟林夫人一起吃了斋饭,就被她打发回了后面的院子歇晌儿。 寺里的院子并不大,似是联排小院儿,皆是两进的,红瓦白墙,干净整齐,联排院门之间,皆种着几颗大树相隔,蓝天绿树朱漆红门,安静中透着舒适自在。 赵蔓箐偏着头一一看去,心里觉得好笑,大概前一世那联排别墅的创意,就是出自此吧。 睡了大概一个时辰不到,赵蔓箐就被紫墨和金橙叫了起来,重新洗漱换了身儿素白孝服,紫墨用心给她梳了个垂挂髻,戴了玉髓雕兰花发簪,垂碎翠随着头部的转动轻轻摇摆,让赵蔓箐原本就灵动的模样看起来更是富有精神。 赵蔓箐摸了摸自己这一身的素白粗麻孝衣,心里重重的感慨,这是她自从父母走了之后,第一次正式着服。 披了件元白锦缎薄棉斗篷,留了紫墨在院子里看着,带着金橙从院子角门进了前院,林夫人已经收拾停当儿,点了琉璃伺候着,牵了赵蔓箐的手,几人从西侧的角门直接进了报恩寺。 方丈室在报恩寺大雄宝殿的西北边儿,林夫人拉着赵蔓箐走的速度并不快,可赵蔓箐人小腿短,要跟上林夫人的步子微微还有有些吃力,到了方丈室时,已经是额头布满了细汗。 报恩寺的方丈已经双手合十,面带微笑的迎在了禅房门口。 “小施主,别来无恙啊。” 赵蔓箐正拿着帕子,低头抹着汗,听到方丈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眼睛快速的眨巴了几下,惊讶的呆住了。 林夫人微微躬着身子,着双手合十还了礼,笑着道:“大师还是如此的爱逗人。” 赵蔓箐反应过来,跟着林夫人双手合十行了礼,看着智弘大师道:“许久不见,大师可好?嗯,不过,大师什么时候换了东家了?” 智弘大师眉梢挑起,哈哈大笑了起来,边引着林夫人和赵蔓箐进屋,边摇着头解释道:“贫僧何时换过东家?佛弟子的师傅,只有本师释迦牟尼佛一人而已,哪里有‘东家’一说?小施主用这俗世价值衡量贫僧,可是不可取的。走走,进屋儿喝杯茶吧。” 赵蔓箐微微有些晒然,林夫人笑眯眯的拉了拉她的手,躬身谢过,跟着智弘大师进了屋儿。 禅室里陈设简单朴质,看起来有些个年头了,陈旧却规整的极其干净,林夫人拉着赵蔓箐坐到了屋子正中的旧蒲团上,智弘大师绕过了楠木方角矮桌,这才缓缓坐在了她们对面,从身边的红泥小炉上拎起已经烧开了的小铜壶,动作娴熟优雅的泡了茶,推到了林夫人和赵蔓箐面前。 林夫人道了谢,端着杯子慢慢喝着茶,赵蔓箐看着这茶汤,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宿劭来了。 “丞相最近可好?”智弘大师微笑着看了眼赵蔓箐,这才开口看着林夫人问道。 林夫人放下茶杯,笑着摇了摇头,“好,也不好,忙的连饭都吃不好,可若是不忙,估计他更是吃不好饭了,唉!” “丞相大人是大容之心,夫人尽管放心就是,心量大,才能容得下暗藏的礁石。”智弘大师边给林夫人续上热水,边笑着劝慰道。 林夫人手指点了点茶杯以示谢意,口气却大不赞同道:“大师以前还说过,穷人失去健康,等于雪上加霜,富人失去健康,等于百忙一场呢。” 赵蔓箐微垂着头,耳朵却悄悄高竖着,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 “凡事儿都有个度,不及难过,过之易折,丞相大人心地宽宏,就是再大的好处,也有‘让’的余地,夫人莫要执着的过了。” 听着智弘大师宽慰林夫人的话,赵蔓箐悄悄抬起眼帘看着智弘大师,他的话很有道理,都说深水沉静,浅水喧哗,若有心计较,再小的利益,也必要争上一争,心眼儿小的,估计没利益也要争,故而才有“愚蠢”一词儿的诞生。 第37节 林夫人跟智弘大师闲聊了一会儿,把赵蔓箐托付给了他,又嘱咐了赵蔓箐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报恩寺毕竟在城外,林夫人还得赶回城内,所以必然不能多呆。 送走了林夫人,智弘大师笑呵呵的看着赵蔓箐道:“方才还没回答小施主的话,着实是贫僧的不该。” 赵蔓箐自己起身从红泥小炉上拿了铜壶给自己续了热水,坐回来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抬头看着智弘大师笑道:“大师这是一身承两房?” 智弘大师哈哈大笑了起来,“小施主,你这话还真是……嗯,有道理,可不就是一身承两房,只是,理儿虽是这个理儿,话却不能如此来说。” 赵蔓箐笑着点了点头,她其实很早就知道,寺院的方丈,主持,有些都是要承担着数多个寺庙的,毕竟,寺庙虽是方外之地却在红尘之中,僧众们的起居饮食,生活住行,以及救助的孤儿残老,医药上,生活上,都是需要银子的,若是没有妥善的经营理财之道,或是制度管理出现问题导致僧人贪欲骤起,这些都将是世人谤佛谤法的来由。 “大师刚刚跟婶娘的话,小女有些不解,不知大师可否阐释一二?” “哦,你问就是,贫僧必然知无不答,答无不尽。” 赵蔓箐双手放在桌上,转动着杯子,语气伤感的道:“大师刚刚说,心量大,才能容得下暗藏的礁石,可,若是那礁石只是小石子般大小,并没有伤害性的作用,为何那深水里却容不得它?” 智弘大师仔细的看着赵蔓箐的表情,语气缓和的道:“心中欲少,自然忧少,身上事儿少,自然苦少,路旁有路,心内有心,凭的全是知识、眼界和心胸,可深水也有欲,水中也有事儿,身处红尘之中,唯有看淡,想开,一切皆为过往,快乐才是人生,人生,总是由热闹开始,慢慢步入平淡,最终归于平静。” 赵蔓箐闭上了眼睛,眼泪涌了出来,看淡,想开,可就算看的再淡,想的再明白,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受,确实真真实实的疼在心里,这也是欲吗? 也许是的吧。 “不过一个轮回罢了,有来就有去。”智弘大师默默的递了个帕子给赵蔓箐,声音柔和提醒道。 赵蔓箐接过帕子道了谢,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看着智弘大师问道:“大师,您说快乐是什么?是不是己之快乐,必是敌之痛苦?” 智弘大师微笑的看着她,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为何要让自己一定要站在一个立场上呢?己也好,彼也罢,终归都是要往去处去的,人生有两条路,一条用心走,叫梦想,一条用脚走,叫现实,没有永久的立场,也没有永远的道路,心会随着生命而停止,脚会随着老去而停顿,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过一句无常,何必去跟看不透的人一般见识呢?苦非苦,乐非乐,也许,你的父母双亲觉得现如今这样,才最快乐呢?” 智弘大师顿了顿,微笑着道:“好好的过好每一个今天,就算是为人子女最大的孝顺了。” 赵蔓箐点着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平复了心情,真诚的看着智弘大师道谢:“多谢大师指点,我好多了。” “明儿个有人想见见你,贫僧替你应了。”智弘大师给自己续了茶,又给赵蔓箐倒上,仿佛很平常一般的说道。 赵蔓箐却愣了,有人要见自己?会是谁? “不用担心,此人也算是有些佛缘,慈悲之心还是有的,只是他说观了星象出现变数异像,这才跟贫僧提出想要见一见你,没事儿,别怕,护国寺虽说不是这京城最大的寺庙,可修行确是一点儿也不马虎的,佛菩萨都会庇护着的。” 赵蔓箐琢磨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师往后可不能再欺负我年幼,替我应下这些事儿了。” 智弘大师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好,贫僧答应你就是。” 赵蔓箐跟智弘大师约定了时辰,就起身告辞了。 一行人出了方丈室,赵蔓箐看着引路的小沙弥,微笑着问道:“小师傅可知道晚课是几点开始?这会儿可能去观音殿上柱香?” 小沙弥微笑着答道:“回小施主的话,晚课都是申时一刻开始,地点是在地藏殿,这会儿是可以去观音殿上香的。” 赵蔓箐双手合十微笑着道了谢,转头吩咐金橙道:“我去观音殿上柱香,你回去跟紫墨说一声,让她一会儿也到地藏殿,跟咱们一起听经做晚课吧。” 金橙曲膝领了吩咐,飞奔着回去找紫墨了。 赵蔓箐跟着小沙弥一起往观音殿前去。 第三十六章 偶遇娇女 观音殿前殿香客众多,赵蔓箐谢过带路的小沙弥,左右看了看,些微放了心,这些香客几乎都是女众。 独自混在人群里,在观音菩萨前上了香,然后进了内殿,从殿后的小院子穿过,拾阶而下,往地藏殿走去。 “小姑娘,喂,叫你呢!” “喂,小姑娘,穿白衣服的那个,叫你呢。” 赵蔓箐无可奈何,只得顿住步子,眉头蹙了蹙,她自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而且,这个声音还是个有着童声的女孩儿的声音,可她现在身边没人,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呼,你终于听到了。” 赵蔓箐回过头来,微微抬起脑袋看着自己眼前这位跑的脸蛋红扑扑的十一二岁大的小少女。 小少女一身儿鹅黄色衣裙,没披斗篷,只着了件四喜如意云纹褙子,头上梳着飞仙髻,发髻正中髻着一枚绿松石发簪,看起来这身份非富即贵。 “小姐,小姐,您别跑那么快啊。”小少女身后一个跟她差不多岁数的青衣小丫头提着裙子边喊着边奔了过来。 大概是看到了女孩儿身边站着的赵蔓箐,下意识的挺身往前挡了一挡,眼神警惕的扫了眼赵蔓箐,转回视线,语气恭谨温和的道:“小姐还是赶紧赶去罗汉堂吧,再不然夫人该等急了。” “哎呦,我不想去。”小少女皱着眉头,抱怨了一句,看着赵蔓箐,眼神亮晶晶的道:“小姑娘,我叫沈玉娇,哎呀,你长得可真好看,你要去哪儿啊?要不姐姐和你一起啊?你放心,姐姐不是坏人,哦,我爹是威远将军,我是我爹的女儿,你该信我了吧。” 赵蔓箐眨了眨眼,呆呆的看着沈玉娇,心里说不出的怪异感。 这人和人,兜兜转转的,还真是缘分啊…… 怎么谁也不碰,单单碰上威远将军的女儿了?可不是都说将门虎女嘛?这沈玉娇…… 嗯,怎么说呢?皮白肉细,眼睛鼻子嘴巴,都圆圆呼呼的,笑起来两颊有着两个小酒窝,一副娇憨可爱的样子,身子瘦小,显得脑袋挺大,整个一个大头宝宝的样子,眼珠儿转的贼快,应该是个聪明人。 “喂,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哑巴?”沈玉娇蹙着眉头,拍了拍赵蔓箐的肩膀,同情心骤起。 小丫头憋着眉头,一脸的“愁死我了”的表情,抬眼儿从上到下打量了赵蔓箐几眼,转头看着沈玉娇,斟酌着理由的劝道:“小姐,您看她一身的孝服,怕是家里……呃,有亲人去世了呢,您还是跟奴婢去罗汉堂吧,沾了有孝在身的人,恐是不吉利呢。” 赵蔓箐垂着眼帘,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悄悄往后挪了两步,这理由虽然不近人情,可也有道理,希望这沈玉娇沈小姐能够听得进去这丫头的劝。 沈玉娇微微有些犹豫,再看赵蔓箐仿佛真的不会说话一般,怯怯懦懦的站在一边儿,也没了兴致,琢磨了半响,才垂头丧气的点头同意了丫头的建议,转头看着赵蔓箐,撅了撅嘴,安慰道:“妹妹别伤心了,姐姐今天还有事儿,就不陪你玩了,嗯,咳咳,人死不能复生,别难过了昂。” 赵蔓箐也不点头,也不摇头,这话让她怎么反应?点了头,就是默认了她把责任推诿给了自己,成了自己缠着她要她陪自己玩;可摇了头,就变成把人家好心善意劝解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不过,赵蔓箐心里还是欢喜的,终于可以摆脱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将门娇女了。 小丫头见沈玉娇终于答应去罗汉殿了,心里放松了下来,不好意思的看了赵蔓箐一眼,大概她也知道自己的主子是有多么的会给自己找台阶下,赵蔓箐接续垂着头胆怯的垂手站着,眼角扫着两人,直到看着她们转过了一架蔷薇,看不见了,才松了口气儿,快步往地藏殿奔去。 第38节 紫墨和金橙早就到了殿外,正翘首张望着,见赵蔓箐奔来,疾步迎了上去。 “表小姐去哪儿了?怎地才过来?”紫墨满眼紧张的拉过赵蔓箐的手,上下打量着,声音低低但却急切的问道。 赵蔓箐琢磨了一下,这里也不是跟紫墨说话的地方,赶紧笑着安慰道:“姐姐别担心,我没事儿,路上遇到个问路的,就耽误了一会儿。” 紫墨将信将疑,看着赵蔓箐对着自己眨了眨眼,明白了她的意思,能赶来自是没出什么事儿,有什么话,还是等做了晚课再回去说也不迟。 金橙谨慎的后退了一步,站定在紫墨身后,抬眼儿细心的把赵蔓箐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没事儿,又仔细的看着紫墨,学习着她的举动。 地藏殿外,仆妇林立,守卫森严,殿内一众修行之人,成排的端坐在蒲团上,身前具放置在一个红木大木鱼,身着伽服,声音整齐而平静的唱诵着地藏经。 赵蔓箐拉着紫墨和金橙,安静的坐在了大殿右侧后排空着的蒲团上,加入了进来。 做了一个时辰的晚课,赵蔓箐带着紫墨和金橙退出了地藏殿,扭头看了一眼跟紫墨,低低的道:“咱们绕一绕吧,别经过罗汉堂。” 紫墨惊讶了一瞬,刚忙垂头屈膝应是,带着赵蔓箐从藏经阁旁绕回了院子。 回到了院子,紫墨耐着性子伺候着赵蔓箐沐了浴,换了身细麻衣裤,打发了金橙退下去洗漱休息,自己则关了房门,坐到了赵蔓箐旁边的小杌子上,低声问道:“表小姐可是遇到威远将军府上的人了?” 紫墨隐隐听到,今儿个在罗汉堂做施食法事儿的是威远将军府上的人。 赵蔓箐半歪在榻上,抬眼儿看着紫墨,微笑着暗赞她的细心,点了点头,“遇到一个自称是威远将军女儿的女孩儿,她说她叫沈玉娇。” 紫墨脑中思索了片刻,看着赵蔓箐,疑惑的道:“这沈玉娇,是威远将军的嫡幼女,年岁比咱们府芸芸小姐大着两岁,跟菲菲小姐同年,听说为人很是跋扈自我,从不会体贴别人的处境,连芸芸小姐都不喜欢她,她没为难表小姐?” 不愿紫墨提出疑问,因为赵蔓箐浑身上下,处处都透着一股没有被人欺负的样子。 赵蔓箐笑着摇了摇头,“嗯,我装哑巴了,她不但没为难我,还劝慰了我几句,后来,被她的丫头给劝回罗汉堂了。” “劝回?”紫墨不解。 “嗯,她身上没有穿披风,只穿了个褙子,而且,她见到我时已经跑得有些气喘了,那小丫头还在后头追着她,这不是偷跑出来是什么?”赵蔓箐微微笑着解释道。 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小丫头劝她回去,还说了句,夫人该等急了,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哪里还能听不出来她是偷着跑出来的?” 紫墨目瞪口呆的看着赵蔓箐,眨了好几下的眼睛,半响才缓过来,感慨道:“唉,表小姐真真是,这心细致的……”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半响才憋出句话来,还是转了口气的,“唉,这沈小姐也太由着性子无法无天了。” 赵蔓箐笑嘻嘻的看着她,端起杯子,喝起了茶来。 八关斋戒,行过午不食之戒律,其实若是真的严格执行,是连水也不能喝的,赵蔓箐是个水罐子,几个时辰不喝水简直能要了她的命,所以,也就采用随缘的法子量力而为了,用智弘大师的话说,这叫随缘心安,攀缘心颤。 第三十七章 怪人 此生能够受持一次八关斋戒,能种出出世间离苦的善根善种子,以修此法的善缘,不会堕入到三恶道之中,这是观世音菩萨所发的慈悲大愿,也是俗人理解的誓言。 赵蔓箐信佛,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但她却难以相信佛教,故而,在上一世时,从来没有在寺庙里参加过任何斋戒修行。 其实,她就是个俗人,难戒口欲,难受清苦,唯能够做到的,就是研读经书,思考辩证,领悟本师在世时所讲述的道理,不贪婪不抱怨不杀生。所以,她从来不敢说自己信的多么虔诚。 八关斋戒是日修行,以每一天的开始而开始,结束而结束。 赵蔓箐非常珍惜这次的善缘,从凌晨寅时就起身,洗漱干净,跟修行斋戒的善友一样,穿着伽服,到地藏殿做早课。早课是一个半时辰,结束之后,吃斋饭,上午精心抄经,午时前再吃了斋饭后,就戒行过午不食了,也没有午休,吃了午斋就要背诵晚课的功课,以备申时一刻的晚课。 智弘大师中间找过一次赵蔓箐,当初约定好要见她的那个人,不知又被什么吸引了心性,说是要耽误几天才能赶到报恩寺。 赵蔓箐原本就对见此人无可无不可,自然不会有什么失落感,而且,在她看来,这种心性不定之人,用自己的理解,就是小孩子气太重,约好的事情不去履行,缺乏应有的担当,不见也好,用佛理说是缘分不具足,用人理说就是见无聊的人耽误时间。 安心静心的日子,总感觉过得飞快。 虽说是日修行,可赵蔓箐认认真真,严格勤奋的连修了六日,绿藤也从别庄回来赶到了护国寺,陪着赵蔓箐一起抄经修行。 下了晚课,赵蔓箐带着绿藤和金橙往院子走,边走边闲聊着。 “王妈妈身体恢复的可好了,不过表小姐,那姜水的味道,可真难喝。” 赵蔓箐扭头笑看着她,“王妈妈体寒多年,都说冬吃萝卜夏吃姜,可萝卜吃多了也容易胀气,所以,早上喝上一杯姜水煮牛乳,最是暖身。这是养身子,哪里能只凭好喝还是不好喝。” 金橙笑嘻嘻的点着头,“嗯嗯,表小姐说得有理,对身体好的,你就想着这东西吃了养生,吃了就不生病了,那心里就不觉得难吃了。” 绿藤笑看着金橙,“呀,我们金橙也吃了难吃的东西了?” 金橙嘟着小嘴点了点头,“嗯,我觉得那鱼腥草就特别难吃。” 赵蔓箐笑了起来,鱼腥草其实是南边的食材,有药用,吃了能平喘止咳,有很好的润肺功效,寺里僧众和来修行的善主,只吃素食,智弘大师就吩咐了小沙弥,去找了很多的有药效的食材,来做了药膳,既能补身,又可健体。 “你多吃点豆腐就是,鱼腥草若是吃不惯,可以跟寺里商量,做炖菜搭配,就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味道了。” “表小姐笑话奴婢呢,哪儿那么多讲究,难吃我也能吃,我娘说了,有得吃,就别嫌弃。” 赵蔓箐感慨的看着金橙,难为她这么小的年纪,懂得知足的人,才最容易感知幸福,也最是难得。 回到院子,赵蔓箐沐浴洗漱完,换了身夹棉的素白麻衣裙,头发松松的编了辫子绾在头上,刚歪在榻上看本书,就听到小沙弥的声音。 赵蔓箐一愣,紫墨进屋来禀告道:“表小姐,大师让您现在过去。” “这么晚?”赵蔓箐探头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不解的嘀咕了一句,瞬间反应过来,大概是那个要见自己的人来了。 紫墨听到了赵蔓箐的嘀咕,皱着眉头,赞同道:“就是说,天都这么晚了,还来叫表小姐过去。” “帮我拿件衣服换上吧。”赵蔓箐示意紫墨,“估计是大师嘴里的慈悲人来了。” 紫墨点了点头,快速伺候着赵蔓箐换好了孝服,又要给她梳头,赵蔓箐想了想,摇了摇头,“头发就不用梳了,就这样吧。” 紫墨微楞,反应过来,笑着道:“表小姐这是从仪容上显示自己的不满呢?” 赵蔓箐笑笑的没有说话,出了屋子,留了绿藤和金橙看院子,带着紫墨去了方丈室。 第39节 小沙弥举着盏气死风,在前面引着路,赵蔓箐边跟着边仰头看了看天色,嗯,倒也不算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可能是这几日睡得太早了,导致天色一暗,自己就感觉该睡觉了。 摸了摸自己一头松散的头发,心里有点儿难为情,用自己这种非常个人的生物钟的标准,来指责人家无礼,好像不太合适啊。 再不合适也来不及了,赵蔓箐远远就看到智弘大师提着盏灯笼,微笑着站在禅室门口等着她,在智弘大师身边,站着个高大精瘦的男子,负手而立,一身白衣,看起来确实有些仙气。 希望要见自己这人,不是个神棍,赵蔓箐在心里默默祈祷。 赵蔓箐快速走了两步,来到智弘大师身前,曲膝行了福礼,起身笑着道:“大师,我都睡下啦,您看看这头发,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赶过来了。” 智弘大师笑着看了看她,摇着头道:“你这哪儿是睡下了?明明是歪着懒着呢。” 赵蔓箐笑嘻嘻的没有反驳,转眼儿看着那个白衣高大的男人。 看起来大约四十岁左右,这点儿赵蔓箐不大确定,因为在这一世这么多年,也见过很多明明三十出头,却跟四十多了一样的人,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唇上面却刮的很干净,面容白净,只眼神儿晶亮,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那人也看着赵蔓箐,目光如炬,也不笑,板着脸一副严肃样,盯着赵蔓箐一直看。 赵蔓箐被他看得不太自在,收回目光,看着智弘大师,委屈般的嘟了嘟嘴。 智弘大师笑着拍了那人的肩膀一下,“好了,这外面如此的冷,还是先进屋吧,让人家小姑娘也喝口茶啊。” 那人又盯着赵蔓箐看了一眼,白了智弘大师一眼,转身径自就进屋了。 赵蔓箐眨了眨眼,这人真是个怪人,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智弘大师笑呵呵的对着赵蔓箐眨了眨眼,示意她习惯就好。 进了屋儿,赵蔓箐左右看了看,走到自己上次坐过的蒲团上坐下,紫墨悄悄的替她去了斗篷,眼神儿示意着赵蔓箐。 赵蔓箐余光扫着自顾自落座在自己对面的那人,见他看向紫墨,微微挑了挑眉梢,想了想,看着智弘大师道:“我这个丫头,要不让她先去暖阁歇一歇?” 智弘大师给两人沏好了茶,笑着点了点头,“好,在这儿也不自在,去吧。” 紫墨微笑着曲膝谢过智弘大师,看了眼赵蔓箐,眼神儿示意她遇到事儿叫自己,就转身儿出了方丈室,轻轻关了门。 “你还挺会拉拢人的。” 那人开口说了从见面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赵蔓箐拧着眉头看着他,她是装听不懂呢?还是要据理反驳说这是亲切呢?还是要无视他呢? 第三十八富贵命 “小小年纪,就如此古怪,想太多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 赵蔓箐忍着脾气耐心听着,看着他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说着如此无礼的话,心里快速的下了决定——无视他! 决定了无视那人的赵蔓箐,转头笑嘻嘻的看着智弘大师道:“大师,我这儿还修着八关斋戒呢,就不喝茶了吧?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实在是太困了。”说完,还夸张的打了个哈欠。 小孩子嘛,要那么注意仪容作甚?反正那人都不注意礼貌,自己还注意个毛啊?! 智弘大师推了两杯茶过来,满眼笑意的瞥了一眼那人,看着赵蔓箐的道:“小施主勿要任性,袁天师为人耿直不阿,肚子里是直肠子,可心底还是纯善的。” 还天师呢?整个儿就是个只会摆架子的神棍!直肠子就是可以不讲礼貌的理由? 赵蔓箐心里不赞同,可还是挪了挪身子坐好,笑着接过智弘大师推过来的茶杯。 “大师所说定然不会妄语,箐箐相信大师说的,今儿个修习十二因缘四圣谛经文,有一处儿箐箐有些不解,不知道大师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帮箐箐解译一下?” “哦?今天的晚课是四圣谛经?四圣谛即苦、集、灭、道四条人生哲理,四谛就是告诉人们,人生的本质是苦以及之所以苦的原因……” 袁天师端着茶杯,看着赵蔓箐表情认真的跟智弘大师讨论着佛学,似是忘了还有一个自己坐在这里的存在。 垂着眼帘看了看晶莹剔透茶汤,挑了挑眉梢,看着赵蔓箐开口道:“你可学过分茶?” 赵蔓箐是真心的懒得理会他,可碍于智弘大师的面子,还是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真是俗话说得好,不管你有多么的真诚,遇到怀疑你的人,你这个人就是谎言。 “跟我学分茶吧。” 赵蔓箐想,这个袁天师大概是太有自信了。 因为他说完,也不看自己,只转头看着智弘大师,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智弘大师无奈的笑了笑,起身从身后的檀木架子上取了一只小茶罐儿过来,递给袁天师。 袁天师自顾自的从百宝阁里取了套极其小巧精致的白瓷茶具,坐回来,讲宽大的衣袖往上拉了拉,动作舒缓优雅的做起沏茶前的准备来。 唤了小沙弥进来伺候着他净了手脸,赵蔓箐看着他这一串儿的举动,又扭头看着小沙弥退了出去,心里更是疑惑,看这些小沙弥和智弘大师的神态,这袁天师一定跟报恩寺极熟,而且,这人名唤天师,说白了,就是道家弟子,怎么会跟佛家来往如此密切? 而且,就面前这套茶具来说,茶杯,茶碗,茶壶,茶罐,甚至是托盘,无一不是名贵材质,这袁天师哪里像是清修之人?分明是只选贵的不选对的那种人。 智弘大师仔细看着赵蔓箐的表情,摇着头闷闷的笑了起来,看来,这袁蒲可是遇到克星了。 袁天师倒是气定神凝,慢慢沏着极其纷繁复杂的茶。 拿着茶棒搅搅画画,几下就分好了一杯,推了一杯给智弘大师,又推了一杯给赵蔓箐,自己留了一杯,端起来,眯着眼睛细细的品了一口,脸上露出缓和了许多的愉悦表情。 赵蔓箐捧起茶杯,看着杯中的茶粉末慢慢沉下,一副富贵花开的图画跃然杯中,抬起眼皮看了眼这袁天师,对他的印象倒是好了几分,这人是个会享受的。 智弘大师倒是给足了袁天师脸面,端着杯子缓缓喝了一口,极其满足的感叹道:“今儿个能喝到袁天师亲手分的茶,真真是好口福啊。” “你还是叫我名字吧。”袁天师瞥了智弘大师一眼,转眼儿看着赵蔓箐,下巴微微翘起,仿佛就等着她说一句“好”一样。 赵蔓箐笑眯眯的在他的紧迫盯人下,端着杯子,抿了一口,她实在是很怕喝一嘴的茶叶粉末,万一粘在了牙齿上,可怎么办。 放下杯子,抿着嘴,捧场的道:“不错,真好喝。” “那跟我学分茶吧。”袁天师气定神闲的又说了一遍,但这一遍更是充满了自信。 第40节 赵蔓箐依然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的道:“多谢,呃,您的美意,可我不想学,好麻烦的感觉,还得会画画,我最不会画画,总画不好,我还是喜欢智弘大师泡的茶,只要水温控制好,就可以了,又简单又方便。” 赵蔓箐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大叔,叫天师吧,喊不出口,有些矫情的感觉,叫袁伯伯吧,又觉得怠慢还有点儿没脸没皮套近乎的意思,所以还是称呼您更靠谱一些。 袁天师被赵蔓箐说的有些愣,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拒绝了,脸色微变,目光有些锐利的盯着她看了片刻,开口问道:“你害怕麻烦?” 赵蔓箐下意识的扫了眼智弘大师,智弘大师只垂着眼帘品着茶,仿佛不想加入他们的对话,赵蔓箐心里微微沉了沉,抬起头来,微笑着道:“还有人不怕麻烦的吗?是人都怕麻烦的吧?大师刚刚还讲到了四圣谛,人生本质就是个苦,孩童出生发出的第一声儿也是哭声,这就是祭奠自己这又重为人了的苦,如何能够不哭?既然人生总是个苦,那何苦再难为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 赵蔓箐笑嘻嘻的又道:“多谢您,我知道您是疼护我,是您的慈悲心,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一来没有要用得着这门技艺的时候,二来,我是个懒孩子,以前我娘还在世时,就说过我,我自己有自知之明,所以还是谢谢您的好意,我是真的不想学。” 袁天师眉梢微微挑起,越飞越高,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蔓箐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智弘大师,无声的询问,这人不是脑子不太好吧? “你既然知道不要给自己找麻烦,那就更应该明白,世事无常,逃避终究不是解脱的究竟,想要知道春天过完,终究留下了什么,还是得时常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放松一下心情,你如今还小,还可以托臂在郑家,可是时间终究是过的最快的东西,富贵之人自是要承担一些穷人承担不了的责任,位高声波远,每个人来这一世,走走停停,没有无端坚持的辛苦,都是有自己的使命的。” 赵蔓箐心里一抖,猛地抬头看着袁天师,他这话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来处跟其他人不一样?还是自己当真太过古怪? “天师这么说,箐箐心里有些害怕呢。”赵蔓箐缩了缩肩膀,双臂环抱着自己,仿佛真的害怕。 “你除了麻烦,还怕什么?” 袁天师挑着眉梢,笑着给她换了杯智弘大师沏的热茶。 赵蔓箐直起上身,接过茶杯道了谢,摇着头道:“其实我什么都怕,离开父母的时候,会怕;路上的时候遇到陌生人,会怕;进了丞相府,会怕;会害怕长大,害怕往后未知的生活。” “你是天生富贵命,就算要怕,也就是一样‘麻烦’而已,其他的,你想那么多作甚?” 赵蔓箐拧起眉头,他怎么总说富贵,自己一个没爹没娘寄养在人家家的女孩,富贵个毛啊?难道他指的是茶山?可是扬溪地当地,家里有几座茶山的人都多了去了,自己手里才只有一座而已,谈何富贵? 第三十八富贵命 “小小年纪,就如此古怪,想太多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 赵蔓箐忍着脾气耐心听着,看着他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说着如此无礼的话,心里快速的下了决定——无视他! 决定了无视那人的赵蔓箐,转头笑嘻嘻的看着智弘大师道:“大师,我这儿还修着八关斋戒呢,就不喝茶了吧?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实在是太困了。”说完,还夸张的打了个哈欠。 小孩子嘛,要那么注意仪容作甚?反正那人都不注意礼貌,自己还注意个毛啊?! 智弘大师推了两杯茶过来,满眼笑意的瞥了一眼那人,看着赵蔓箐的道:“小施主勿要任性,袁天师为人耿直不阿,肚子里是直肠子,可心底还是纯善的。” 还天师呢?整个儿就是个只会摆架子的神棍!直肠子就是可以不讲礼貌的理由? 赵蔓箐心里不赞同,可还是挪了挪身子坐好,笑着接过智弘大师推过来的茶杯。 “大师所说定然不会妄语,箐箐相信大师说的,今儿个修习十二因缘四圣谛经文,有一处儿箐箐有些不解,不知道大师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帮箐箐解译一下?” “哦?今天的晚课是四圣谛经?四圣谛即苦、集、灭、道四条人生哲理,四谛就是告诉人们,人生的本质是苦以及之所以苦的原因……” 袁天师端着茶杯,看着赵蔓箐表情认真的跟智弘大师讨论着佛学,似是忘了还有一个自己坐在这里的存在。 垂着眼帘看了看晶莹剔透茶汤,挑了挑眉梢,看着赵蔓箐开口道:“你可学过分茶?” 赵蔓箐是真心的懒得理会他,可碍于智弘大师的面子,还是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真是俗话说得好,不管你有多么的真诚,遇到怀疑你的人,你这个人就是谎言。 “跟我学分茶吧。” 赵蔓箐想,这个袁天师大概是太有自信了。 因为他说完,也不看自己,只转头看着智弘大师,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智弘大师无奈的笑了笑,起身从身后的檀木架子上取了一只小茶罐儿过来,递给袁天师。 袁天师自顾自的从百宝阁里取了套极其小巧精致的白瓷茶具,坐回来,讲宽大的衣袖往上拉了拉,动作舒缓优雅的做起沏茶前的准备来。 唤了小沙弥进来伺候着他净了手脸,赵蔓箐看着他这一串儿的举动,又扭头看着小沙弥退了出去,心里更是疑惑,看这些小沙弥和智弘大师的神态,这袁天师一定跟报恩寺极熟,而且,这人名唤天师,说白了,就是道家弟子,怎么会跟佛家来往如此密切? 而且,就面前这套茶具来说,茶杯,茶碗,茶壶,茶罐,甚至是托盘,无一不是名贵材质,这袁天师哪里像是清修之人?分明是只选贵的不选对的那种人。 智弘大师仔细看着赵蔓箐的表情,摇着头闷闷的笑了起来,看来,这袁蒲可是遇到克星了。 袁天师倒是气定神凝,慢慢沏着极其纷繁复杂的茶。 拿着茶棒搅搅画画,几下就分好了一杯,推了一杯给智弘大师,又推了一杯给赵蔓箐,自己留了一杯,端起来,眯着眼睛细细的品了一口,脸上露出缓和了许多的愉悦表情。 赵蔓箐捧起茶杯,看着杯中的茶粉末慢慢沉下,一副富贵花开的图画跃然杯中,抬起眼皮看了眼这袁天师,对他的印象倒是好了几分,这人是个会享受的。 智弘大师倒是给足了袁天师脸面,端着杯子缓缓喝了一口,极其满足的感叹道:“今儿个能喝到袁天师亲手分的茶,真真是好口福啊。” “你还是叫我名字吧。”袁天师瞥了智弘大师一眼,转眼儿看着赵蔓箐,下巴微微翘起,仿佛就等着她说一句“好”一样。 赵蔓箐笑眯眯的在他的紧迫盯人下,端着杯子,抿了一口,她实在是很怕喝一嘴的茶叶粉末,万一粘在了牙齿上,可怎么办。 放下杯子,抿着嘴,捧场的道:“不错,真好喝。” “那跟我学分茶吧。”袁天师气定神闲的又说了一遍,但这一遍更是充满了自信。 赵蔓箐依然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的道:“多谢,呃,您的美意,可我不想学,好麻烦的感觉,还得会画画,我最不会画画,总画不好,我还是喜欢智弘大师泡的茶,只要水温控制好,就可以了,又简单又方便。” 赵蔓箐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大叔,叫天师吧,喊不出口,有些矫情的感觉,叫袁伯伯吧,又觉得怠慢还有点儿没脸没皮套近乎的意思,所以还是称呼您更靠谱一些。 袁天师被赵蔓箐说的有些愣,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拒绝了,脸色微变,目光有些锐利的盯着她看了片刻,开口问道:“你害怕麻烦?” 赵蔓箐下意识的扫了眼智弘大师,智弘大师只垂着眼帘品着茶,仿佛不想加入他们的对话,赵蔓箐心里微微沉了沉,抬起头来,微笑着道:“还有人不怕麻烦的吗?是人都怕麻烦的吧?大师刚刚还讲到了四圣谛,人生本质就是个苦,孩童出生发出的第一声儿也是哭声,这就是祭奠自己这又重为人了的苦,如何能够不哭?既然人生总是个苦,那何苦再难为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 赵蔓箐笑嘻嘻的又道:“多谢您,我知道您是疼护我,是您的慈悲心,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一来没有要用得着这门技艺的时候,二来,我是个懒孩子,以前我娘还在世时,就说过我,我自己有自知之明,所以还是谢谢您的好意,我是真的不想学。” 袁天师眉梢微微挑起,越飞越高,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蔓箐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智弘大师,无声的询问,这人不是脑子不太好吧? “你既然知道不要给自己找麻烦,那就更应该明白,世事无常,逃避终究不是解脱的究竟,想要知道春天过完,终究留下了什么,还是得时常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放松一下心情,你如今还小,还可以托臂在郑家,可是时间终究是过的最快的东西,富贵之人自是要承担一些穷人承担不了的责任,位高声波远,每个人来这一世,走走停停,没有无端坚持的辛苦,都是有自己的使命的。” 赵蔓箐心里一抖,猛地抬头看着袁天师,他这话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来处跟其他人不一样?还是自己当真太过古怪? “天师这么说,箐箐心里有些害怕呢。”赵蔓箐缩了缩肩膀,双臂环抱着自己,仿佛真的害怕。 “你除了麻烦,还怕什么?” 袁天师挑着眉梢,笑着给她换了杯智弘大师沏的热茶。 赵蔓箐直起上身,接过茶杯道了谢,摇着头道:“其实我什么都怕,离开父母的时候,会怕;路上的时候遇到陌生人,会怕;进了丞相府,会怕;会害怕长大,害怕往后未知的生活。” “你是天生富贵命,就算要怕,也就是一样‘麻烦’而已,其他的,你想那么多作甚?” 赵蔓箐拧起眉头,他怎么总说富贵,自己一个没爹没娘寄养在人家家的女孩,富贵个毛啊?难道他指的是茶山?可是扬溪地当地,家里有几座茶山的人都多了去了,自己手里才只有一座而已,谈何富贵? 第三十九章 打赌 “天师大人总说我富贵命,难道是说我往后可以出门做生意去?” 赵蔓箐斟酌着称呼,叫大人总是不会错的吧?难道要叫大伯?叔叔?天师大伯?天师叔叔?呕……太矫情了。 看着袁天师又挑起了眉梢,赵蔓箐腹诽,他还真是适合做天师,看看,这表情,都不带变样的。 不等他说话,赵蔓箐接着又道:“怕是不合适,不说整个丰国没有女人家抛头露脸出去谈生意的,就是现如今的整个地……”顿了顿,这一世自己的所在地貌似好像不是地球,就算是,也不能这么说,琢磨了片刻,咳了咳,道:“整个地州,也没有说让女儿家抛头露脸的,所以,天师大人怕是说错人了,要说我有富贵命,大概也是我能有些善缘,运气好,遇到了真心疼惜我的人,帮我把父母亲人留给我傍身之用的财物留在自己身边儿而已。” 袁天师看着赵蔓箐,声音里少了些清冷和傲慢,态度温和了些许的道:“女儿家的富贵命,除了自己的银子嫁妆,还有夫家的呢,虽说你如今年岁还小,可到底也是要嫁人的,女子往后的生死贵贱贫富,可都得仰仗夫家。” 赵蔓箐最不爱听这话,什么女子的生死贵贱贫富都得仰仗夫家?!自己一个人一样能过的好,只要提前安排好,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用得着把自己一辈子都系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嘛?说难听点,就算真能系上,他是能替自己生小孩肚子疼?还是自己能替他长命百岁? 强笑着扯了扯嘴角,“多谢天师大人提点,箐箐记住了。”叹了口气,歪着小脑袋道:“只是这人啊,能靠自己的还是得靠自己,以前我总感觉,父母是最靠得住的,我可以靠一辈子的,可现在……我想见见他们,都是万无可能了。如果把自己一辈子寄托在那个所谓的夫君身上,万一投胎的时候跟不上对方的节奏可怎么办?还能不投胎了?进一步说,万一系在那人身上了,我要解脱恶道轮回,他偏偏就爱杀人,不敬父母不尊兄姐,以下犯上,定堕恶道,我也委屈自己跟着他继续轮回不成?” 袁天师似是没理会赵蔓箐的话,盯着她看了半响,“你的命格异于常人,观你的星位,我竟是看不透宫格偏度。” 赵蔓箐没想到袁天师竟然跟自己说这个,端着茶杯呆了呆。 “你与这世间我所见过的人,都不同,我竟然看不透原由。” 第41节 赵蔓箐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常年被自己压制住的感觉强烈的放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刚忙想要闭上嘴巴,可嘴唇颤抖的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别怕,小施主莫要往心里去,袁天师说的太玄乎,其实没那么玄,你别怕,别怕啊。” 赵蔓箐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智弘大师到底说了些什么,只隐约听到了“别怕,别怕”,闭了闭眼睛,稳定着自己的心脏,舒缓着它的乱跳。 “我,没事儿。”赵蔓箐努力的控制着就要涌出来的眼泪,强笑着谢过智弘大师,声音羞涩的道:“从小儿我最怕这些玄乎的东西,虽然知道一点儿道理都没有,可还是怕的很。” 不能想了,上一世再也回不去了,这一世最爱自己的父母再也回不来了,不能想了,不能再想了。 捧起茶杯灌了一口,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拧着眉头看着袁天师抱怨道:“天师大人,往后您可不能再这么吓唬我了,我胆子小的很,再说了……”赵蔓箐呼了一口气,“您又不是神仙,也不是佛菩萨,哪儿能什么都看得明白透彻的?这天下之大,什么人没有?大人哪儿能全都看得明白清楚?这看不明白的哪里又是只有我一个?” “这天下世间,我想看明白,就能看明白,只你特殊。”袁天师拧着眉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赵蔓箐懒得跟他诡辩,也没有心力去反驳,只得道:“天师大人说得对,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只是您刚刚还劝过我,这会儿我也要用您的话再劝劝您,往后还是在行路的时候多看看周围的人,街上的人,甚至住在深山里的人,也就能看到春天过后还剩下些什么了。” 袁天师蹙着眉头听着赵蔓箐这不伦不类的劝解之语,拿起摆在桌角的折扇,不轻不重的敲了赵蔓箐的脑袋一下。 赵蔓箐“哎呀”一声儿,捂着脑袋,嘟着嘴投诉道:“是您说的,这是放松心情,是放松,我这儿也是为了您好。” 智弘大师拉开赵蔓箐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发顶,扭头看着袁天师,怪嗔道:“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袁天师瞪了赵蔓箐一眼,“我下手不重。” “不重也是打人啊!打人讲究的是发心,是起心动念,而不是造成了恶果才知道事态严重。”赵蔓箐插话控诉道。 “那你想怎么样?”袁天师自知理亏,开口问道。 赵蔓箐也学着他挑了挑眉梢,心思快速的转着,嗯,想怎么样?如果站在道德制高点,肯定是要让他道歉的,但自己不需要他的道歉,一句话哪有要点儿什么来的实惠? 他是天师,袁天师……好像在路上时,听紫墨提过一嘴,皇上现在很信任一个天师,想要让他帮自己调理身子更加健康,具体是炼丹还是做法事儿,紫墨不知,估计整个京城,知道的也不多,听刚刚他的口气,必定是跟郑丞相有相当不错的私交,郑丞相才会放心让他来见自己,说不定也认得自己的父亲,因为他刚刚提出什么富贵命的时候,眼神儿是亲人长辈希望小辈儿过得好才会有的鼓励,而不是有所图之人的嘴脸。 那么,自己能从他身上要到什么呢? 赵蔓箐思考着问题,无意识的摸到了自己脖子间戴着的宿劭共给自己的玉葫芦。 “天师大人若是真心想问我要什么,那我也可以真心的告诉您,我还没想好要什么,要不,您送个贴身信物给我吧,万一哪天我实在是想要富贵了,可以拿着信物来找您啊。”赵蔓箐抬头看着袁天师,满脸的无奈与犹豫的道。 “给你也行,但你得跟我学分茶。”袁天师双手抱胸,气定神闲的看着赵蔓箐耍着小聪明。 “哦,学分茶啊……”赵蔓箐倒也放开了,她就是明目张胆的耍小聪明了,怎么地吧?自己挨打了,难道还不能沾他点便宜补偿补偿自己了? 眼珠转了转,眼神儿盈亮的看着袁天师,继续道:“咳咳,要不这样……咱们打个赌怎么样?若是您赢了,您就送我件信物当做入门礼,我就当您的弟子跟您学分茶,如果您输了,就送一件信物给我,再答应我三件事儿,怎么样?” 第四十章 赢了 “噗。” 袁天师扭头看着笑的肩膀儿一耸一耸的智弘大师,白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看向赵蔓箐,坐姿不变的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就是。” “嗯,那好,您先把信物给我,当做咱们打赌的彩头。”赵蔓箐一边说,一边扭头左右看了看,似是在寻找打赌的用具。 袁天师“哼”了一声儿,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从荷包里掏出一颗鹅蛋大小,晶莹剔透的紫色宝石出来,在手心里颠了颠,递给赵蔓箐。 赵蔓箐笑眯眯的伸手接过,侧着身子,对着窗边高几上摆着的高烛照了照。 “这是萤石,最是纯净透亮,色泽也最是纯正,尤其是这紫色,最是难得,这是我随身带了多年的。”袁天师见她好奇,有些骄傲的解释了一句。 萤石?原来在这个时代碧玺叫萤石啊。不过,这袁天师确实没有说错,紫色的碧玺最是难得,在宝石里,也算是昂贵的。 赵蔓箐笑嘻嘻的用帕子裹好了碧玺,低头放在了自己随身的腰包里,抬起头来,笑着道:“既然您擅长粉末类茶叶的沏泡方式,那么,我也不想太过欺人,专挑您薄弱的东西来打赌,咱们就用粉末类的茶为赌具,怎么样?” “呵,论说茶叶,还没有我袁蒲不熟悉的。” 袁天师嘴角勾了起来,挑着眉梢看着赵蔓箐,大概是被她如此明目张胆的耍小聪明给逗乐了。 赵蔓箐笑了笑,点着头奉承道:“天师大人自是见多识广,原本我还想以三日为限的,既然您这么说,那么咱们就以半个时辰为限吧。” “好,莫要说半个时辰,半刻钟都行。”袁天师笑了起来,看着智弘大师,笑道:“这女娃当真有趣儿,果然星象之学问,不是徒有虚名的。” 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乐子了。 赵蔓箐想,既然你如此自信,那么就别怪我拿多活了一世的知识欺负人了。 “天师大人应该听说过蒸清散茶?” “就是碾茶。这谁没听说过?”袁天师往后靠了靠,悠闲的抱着手看着赵蔓箐,不屑的道。 赵蔓箐叹了口气,“是,是,我就是提这么一句,您激动什么?” 智弘大师又笑了起来,看着被赵蔓箐堵的憋得脸都绿了的袁天师,笑着劝慰道:“果然如你观星所得,你俩确实有缘,这小施主跟你当年年轻时,有的拼比呢。” 袁天师“哼”了一声儿,扬了扬下巴,示意赵蔓箐继续。 赵蔓箐眨了眨眼,原来他观星所得的是自己跟他有缘啊,也是,还真是挺有缘的,第一次见面就拿了他一块价值不菲的紫碧玺,可不是有缘嘛? 赵蔓箐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古者茶必有点,其硙茶为撮泡茶,必择一二佳果点心,谓之点茶。天师大人可会做抹茶奶绿?茶与牛乳,相谐成趣儿,青草的绿色配上牛乳的白色,色泽上鲜嫩好看,那味道,更是美哉美哉啊。“ 袁天师渐渐收了傲慢的表情,拧着眉头,琢磨了起来。 赵蔓箐心里暗笑,这一世果真不是我大天朝当年的国茶文化啊。抹茶在我大天朝唐朝年间就被发明了出来,比乌龙茶道还早了一百多年呢,清泡茶叶的喝法,还是明朝以后才兴起的,这一世的这些国家,竟然没有经过抹茶的历史发展时期,就直接进入到了泡茶叶的阶段,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像当年我们大天朝的制度一样,是摸着石头过河的。 其实分茶和抹茶,就茶叶本身的制作来说,是异曲同工的,只是抹茶讲究的是蒸汽杀青法,而分茶依然是采用生茶本身炒后的甘香以及原始的色泽,所以赵蔓箐其实在这儿还是真的耍了小心思的——奶绿要好喝,里面必要加入茉莉花;要好看,必然要先将茶片揉捻、覆盖、蒸汽杀青已经研磨,所以,就算是袁天师天资高崇非凡人,知道揉捻、覆盖以及研磨,可一来要懂得蒸汽杀青之法儿,二来要知道加入茉莉花,这两样,就非天资所能达到的技术手段了。 袁天师仔细琢磨了赵蔓箐的话,隐约脑中浮现出几样做法,可到底琢磨不透其中的关窍,首先那青草的绿色,如何能用茶叶碾磨出来?如果解决不好这一样,那势必不能调和出鲜嫩的绿色。 抬头看了眼托着腮笑眯眯的赵蔓箐,有扭头看了眼同样也在思索的智宏法师,摇了摇头,“你说的这有着青草鲜绿色泽的抹茶,我竟是闻所未闻。” “那你是认输了?” 第42节 “你可是哄我的?”袁天师看着赵蔓箐笑意盈盈的样子,尤其是一双眼睛,充满了狡谐的笑意,心中更是不确定,就算知道她的母亲和外祖父是经营茶叶茶山的一把好手,可毕竟赵蔓箐才只有六岁。 嘿嘿……上钩了! 赵蔓箐笑嘻嘻的道:“唤我丫头过来,让她拿我做的抹茶来送给你一罐,也算是答谢您送了我那么好的萤石做见面礼了。” 送了一罐抹茶,得了那么大的一个彩头,赵蔓箐心满意足的带着紫墨回去院子了。 看着她带着丫头转过弯看不见身影了,智弘大师才哈哈大笑了起来。 袁天师懊恼的很,见智弘大师大笑,拧着眉头不乐意道:“老和尚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智弘大师边笑边摇了摇头,“你竟是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袁天师回到蒲团坐下,端着那茶罐看着里面嫩绿的茶粉,心不在焉的道:“唉,还是想不明白,这茶如何能饱含如此鲜嫩的绿色?” 智弘大师笑呵呵的夺下他手里的茶罐,搁到了一边儿,看着他道:“你啊,就是太过钻研技术了,那丫头心思细,唉……小小年纪就没了双亲,想不细也不行啊。你看看,几句话,就让人家摸清楚了你的行事思路,把你这精力全都引到了这茶品的新种上来了,你说说,刚刚你们打赌的事儿,你是不是都忘在脑后了?” “愿赌服输,再说,不就是块萤石嘛。”袁天师还是没转过筋儿来。 “刚刚她那话,是怎么说的?啊?你们打个赌,如果你赢了,她做你的弟子,跟你学分茶,你给她个信物当做入门礼,算是确认了这师徒的情分;如果你输了,送给她个信物,还要再答应她三件事,是不是这么说的?”智弘大师边笑边摇着头,“你啊你,这赌,在最前面,你已经输了。” 袁天师已经转回了心思,听得连连眨了好几下的眼睛,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妮子……怪不得我看不透她的命格和宫位,原来竟是如此的聪慧,一个赌,不论输赢,都给自己留了分再见不难之处,我赢了,她是我的弟子,这情分自然越来越好;我输了,她还是留了我的信物,并让我许诺了往后帮她三件事,这情分还是会越来越厚,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赵蔓箐得了大大的彩头,兴奋的躺了好一会儿才睡着,第二天早起,更是精神百倍的参加了早课。 袁天师这人,除了傲慢之外,倒也算是个潜心修行之人,道家跟佛家不同,讲究的是个精、气、神,上一世的时候,赵蔓箐打工的那家公司的老板说过,有信仰的人,并且不是只口头上说一说的那种,而是当真心中有信仰的人,才是最值得交往的,因为有信仰的人,心中会有惧怕,做事儿会有底线,所以不会只为了赚钱,就去在婴儿奶粉里加三聚氰胺,让那么多的孩子和父母承受事后的痛苦。 赵蔓箐觉得,袁天师此人虽然傲慢,生活上也奢侈讲究,可到底并不是只慕浮华之人,这样的人,就可以交往。 第四十一章 接 八关斋戒七日的修行,转眼儿时间就到了。 赵蔓箐吃了早斋,并没有去上早课,因为紫墨接了信,说郑丞相将和林夫人一起,亲自来报恩寺接她回府。 赵蔓箐心里有些紧张,这种紧张是说不出来那种。 因为,她总有直觉,从郑丞相身上,能够了解一些父亲真实的想法。 她的父亲,也许并不是自己当时所理解的那般,只是为了名声儿而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而她的母亲……算了,不想了,不论再怎么想,结果都是无法挽回和改变的。 卯时末,郑丞相和林夫人就坐着马车抵达了报恩寺。 郑丞相先去见了智弘大师和袁天师,三人在方丈室聊了大概有小一刻钟,才一起出了屋子。 林夫人先去看了赵蔓箐,带着她看着紫墨和绿藤金橙等人收拾了屋子,把该带的都装上了马车,并着赵蔓箐结缘的几本佛经典籍,放在紫檀匣子里一起放到了马车上。 “你这经文还没抄够?”林夫人拉着赵蔓箐的手,低头看着她笑着问道,一起往前院走去。 赵蔓箐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不怎么喜欢抄经,结缘回去是想看着学习一下的。” “你能看得懂?”林夫人笑了起来,摇着头道:“我都看不懂,看了就想睡觉,一本地藏经,全看下来我能睡八趟。” 赵蔓箐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林夫人当真是性格飒爽的女人。 能拥有这样的性格,在这古代生活,才不会憋屈和难过吧? 林夫人见郑丞相和袁天师几人远远走了过来,拉着赵蔓箐回避到了院子里,赵蔓箐微微有些纳闷,这女子回避外男的规矩,她懂,可是,这里是寺院重地,她如此紧张的回避做什么? 大概是看出来赵蔓箐的心思,林夫人贴着她耳边,低低的解释道:“袁天师不是出家人。” 哦,原来如此,赵蔓箐看着林夫人点了点头,跟着她轻手轻脚的进了院子。 远远瞥了那一眼,赵蔓箐已经降低了见郑丞相的紧张感,因为确实如紫墨所说,郑继阳跟郑丞相十分的想象,一派温和之气,应该是随和的人。 郑丞相没有着官服,而是穿了件青色的宽袖寺绫长衫,人有些瘦削,但个子却很高,有些国字脸型,五官端正,可不会给人菱角分明的感觉,没有戴帽子,而是用一只比一般玉簪大很多的白玉云头簪绾着顶髻,整个人看起来极温和,但依然可以看出他骨子里的骄傲。 郑丞相应该是有着无产阶级所专有的风骨,赵蔓箐心里暗暗的想着。 郑丞相和袁天师以及智弘大师在院子外站定,又说了几句话,赵蔓箐和林夫人两人躲在窗户后面偷偷往外看,赵蔓箐留意着郑丞相和袁天师,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郑丞相哈哈的笑了起来,袁天师依旧是挑着眉梢的千年不变的严肃表情,只眼神儿貌似是瞄了一眼窗边儿。 赵蔓箐和林夫人赶紧蹲了下来。 林夫人见赵蔓箐反应迅速,拍着她的头,捂着嘴笑了起来。 郑丞相进屋,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夫人和自己朋友的遗孤,一大一小,蹲在窗边的地上,捂着嘴相视而笑的画面。 赵蔓箐眼睛一错,就见到郑丞相以及迈进了屋来,赶紧拉了拉林夫人的袖子。 林夫人咳了咳,动作优雅的站了起来,顺便把赵蔓箐也拉了起来,笑着道:“快去跟你郑伯伯见礼。” 赵蔓箐微笑着走了两步,到郑丞相两步距离站定,深曲膝行了福礼,“箐箐见过郑伯伯。” 郑丞相眼神儿极柔和的看着赵蔓箐,感叹的道:“快起身吧,都这么大了。” 赵蔓箐直起身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微笑着仿佛有些羞涩的半垂着眼帘儿,算是做了应答。 林夫人拉着赵蔓箐,推着她坐到了榻边的高脚椅上,自己则坐到了郑丞相侧面的榻上,笑着道:“那袁天师刚刚跟你说什么了?看你笑的都出折子了。” 赵蔓箐微囧,这林夫人怎么当着自己的面儿,跟郑丞相如此的说话,仿佛一点儿也不在意规矩,不重视郑丞相的面子一般。 郑丞相也不在意,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着赵蔓箐,声音温暖和蔼的道:“袁天师性子执拗,非要我出面儿,劝箐箐一劝,他想收箐箐为弟子。” 赵蔓箐讶异的眨了眨眼,她那天留了那么大的余地,这袁天师就算再笨,也应该懂自己的意思啊,何苦非要在意收弟子这种形式呢? 林夫人撇了撇嘴,“他就是个形式大于内容的天师,咱姐夫早就说过,这天师最在意的就是那些个术数之学,为人处世上,极差劲儿,箐箐拜他为师,早晚能被他拖累死。” 第43节 “不可胡说。”郑丞相屈指敲了林夫人的头一下,“你别替箐箐拿主意,得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再答复不迟。” 林夫人捂着头揉了揉,站了起来,满脸失落无奈的道:“好好好,我的夫君最会办事儿了,那我这个贤内助也不能偷懒了,我去看看箐箐的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你们爷俩在这儿说话等着我吧。” 赵蔓箐刚刚还在仔细琢磨林夫人口中所言的姐夫,是*oss皇上呢?还是南平王爷?可还没琢磨明白,就听林夫人转了语风,要留自己和郑丞相单独说话了,赵蔓箐实在是佩服林夫人的思维转换的速度之快。 她早就知道,今天郑丞相亲自来接自己,一定是要单独跟自己说话的。 林夫人拍了拍赵蔓箐的肩膀,用眼神儿示意让她不要紧张,就出了屋子。 “箐箐对我可有印象?”郑丞相招手,让赵蔓箐坐到了刚刚林夫人的位置上,倒了杯茶推给她,笑着问道。 赵蔓箐接过茶,道了谢,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赵蔓箐以为郑丞相是说的郑继阳当初告诉自己,他在自己小时候抱过自己的事儿。 “去年,你还记得你父亲抱着你爬山时,路上的朋友嘛?”郑丞相微微侧着头,看着赵蔓箐,笑容变成了严肃的表情。 赵蔓箐盯着郑丞相,越看越熟悉,头皮发麻了起来。 她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第四十二章 因果 那年开始,父亲突然注重起自己锻炼身体的问题来。 春天和秋天要带着自己去爬山,夏天要带着去府邸附近的程海游泳,赵蔓箐那会儿只顾着高兴,没有细细的去分析父亲的用意,只以为老爸是担心自己身子弱,想要让自己多锻炼身体,可以更加健康。 初秋的时候,秋老虎刚刚过去,赵恒远就拉着赵蔓箐一起,到扬溪地南城的榉林山爬山运动,赵蔓箐喜欢亲近大自然的感觉,一开始还很是兴奋,跟着赵恒远一步不落的努力爬到了山顶,赵恒远也有意义锻炼自己的女儿,故而也就任由她跟着自己的速度爬着。 到了山顶,赵恒远笑看着女儿满脑门的汗水,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汗,当帕子被一阵风吹走,赵蔓箐跑着去捡帕子突然撞上前来之人的时候,心里只想着果然人生比电视剧狗血的多。 这种老梗一样的遇见方式,就像是一出人生ab剧,第一种处理方式是赵蔓箐被陌生人吓到,调头就跑回父亲身边,第二种是跟人家道歉。 赵蔓箐选择了第二种。 来人一身儿湛青色长衫,四十岁左右的模样,没有留胡须,肤色偏白,眉毛极浓,眼睛比普通人偏长一些,用文艺一点儿的说法,就是狭长,这是赵蔓箐第一次见非韩国整容版本的狭长的眼睛,鼻子高挺,嘴唇略薄,下巴有道黄晓明的沟,坦白的说,赵蔓箐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个帅大叔。 曲膝福了福,赵蔓箐细声细气的跟来人道了歉。 那人只盯着她看,也不说话,赵蔓箐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同时,还略有点儿怕,别是遇到什么变态了吧?! 赶紧回头找父亲,可是,父亲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在跟一个穿着本白茧绸宽袖长衫的高瘦男人说着话,两人站在树下,看起来像是许久未见的好朋友一般,脸上具有激动高兴的神采。 赵蔓箐想着,要不就不理这个老帅哥,去找爸爸去? 可是那老帅哥显然没有给她跑掉的机会。 因为,他微微蹲下身子,两手长开,从赵蔓箐腋下穿过,直接把还在愣神的她抱了起来。 赵蔓箐是真被吓到了,张嘴“哇”的大叫了起来。 这一声儿童专有的尖细的叫喊声,终于唤来了赵恒远的注意。 赵恒远的神色有些复杂,这是赵蔓箐当时直观的感受,跟那名瘦高男人一起,奔了过来。 瘦高男人脸色严肃,长揖跟抱着自己的人鞠了一躬,开口道:“先生,有什么话,还是下山再说吧。” 帅大叔点了点头,胳膊用力,把赵蔓箐往上托了托,率先往山下走。 赵蔓箐的眼睛已经汪出眼泪了,扭着头,泪眼婆娑的找着赵恒远。 赵恒远冲她微微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赵蔓箐抽了抽鼻子,也就不在反抗了。 老爹肯定认识这人,那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这是赵蔓箐当时的想法。 下了山,赵恒远让仆人把赵蔓箐先抱回家,自己则跟着帅大叔和瘦高男人一起往别处去了。 后来的事儿,赵蔓箐不知道,她当时什么都没想,只以为是父亲官场上的旧故来找他,可今天看到郑丞相,再结合之前林夫人对自己露出的话头,赵蔓箐敢肯定,这里面大有文章。 “郑伯伯,您和我父亲,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帅大叔,是谁?”赵蔓箐不想憋着,她自己爸爸的事儿,为何不能问?再说,往后的日子,自己注定要在相府生活,自己两世为人加起来的年纪,如何能藏得天衣无缝?还不如早早让他们了解自己早慧,来的更为安全。 郑丞相到底不了解赵蔓箐,被她一句“帅大叔”问的,口水差点儿呛到了嗓子眼里。 重重的咳了咳,又叹了口气,声音里不无怅然的低声说道:“我跟你父亲已经认识……细算下来,已经快要二十年了,当年若不是你祖父和你父亲,说不定已经没有今天的郑清楠了,唉……那时我游学途径扬溪地,遇到流寇,身上的财务具被洗劫,那伙儿流寇,想要杀我灭口,是你祖父带着人来把我救了回来,当时你父亲年岁还小,一直跟在你祖父身边,在我养伤的时候,不离不弃也不嫌麻烦的照顾于我,哈。”郑丞相脸上微微带着丝笑意,“那会儿我玩心也强,年岁也不算大,就天天跟你父亲一起爬山游水的,就在你祖父家里,赖了两年之久,我父亲不知我遇险的事儿,着急催促我回丰国,这才跟你父亲分别。” “至于你口中的‘帅大叔’,以后万不可再如此称呼。”郑丞相没有继续往下介绍那人,可赵蔓箐知道了,那人必定是皇上,因为林夫人说过,皇上赏识自己的父母亲。 “他身份尊贵,还在潜龙在邸时,就游历过扬溪地,正巧你祖父的茶山在办诗会,你母亲和你舅父两人相陪左右,……他是先认识你的母亲,然后,才认识了你的父亲,原本他的意思,是让我劝你父亲带着你母亲和你一起来丰国的,可你父亲……” 赵蔓箐低低“嗯”了一声儿,看着郑丞相道:“我父亲不会愿意离开故土的。况且,还有我母亲的嫁妆,需要我父亲看护着。” 郑丞相微笑着点了点头,“知父莫若女,果然是如此,我和,那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是他想要劝你父亲来丰国。” 赵蔓箐细细的品味着郑丞相的话,这个“劝”,到底是真心的劝?还是其他?结果就不得而知了,只那天父亲和母亲的反应,应是不会对他的“劝”而有所动容的。 赵蔓箐的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一幕狗血言情剧,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游历勘察周围的邻国,看上了商户茶山户主的女儿,那女儿不喜欢他,也不想嫁入外国,于是就跟一见钟情的男儿成了亲,皇子变成了皇帝,依然念着旧情,就想通过手段和法子,跟商户女儿再续前缘,或是更狗血一点儿,不管她现在是否为他人妇,只想办法弄到身边来,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而不是远隔千里,一眼都难以得见。 赵蔓箐心里仿佛吞了无数的苍蝇,偏偏还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只恶心的翻滚欲吐。 第四十三章 回府 林夫人带着紫墨、云清几个收拾好了所有的物事,又遣了绿藤去跟智弘大师说一声,自己则进了屋子来叫赵蔓箐和郑丞相启程回府。 赵蔓箐赶紧起身,郑丞相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放心,你还小,你父母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我就会对你负责,府上有些事儿,等你大一些了,再告诉你,你只记得我不是故意隐瞒于你就是。” “谢谢郑伯伯。”赵蔓箐郑重的曲膝行礼,道了谢。 坐到了马车上,赵蔓箐靠着靠垫陷入了沉思。 第44节 府上的事儿,应该是指的丞相府,会有什么事儿隐瞒于自己?或者这么说,会有什么事儿,需要告诉自己? 她在丞相府,不管从哪边儿论,都是外人,是寄人篱下之人,是仰仗着郑丞相和林夫人的善良,而生存、长大的人,如何能去过度的关心丞相府的私密事儿?若是跟自己有关,那郑丞相刚刚不会说那句,“府上有些事儿”。 赵蔓箐突然想起来两位姨娘。 若是跟她们有关,那郑丞相何必要告诉自己一个晚辈小辈?应该是对郑继阳或是郑云芸、郑芸菲说才是。 “等你长大一些,再告诉你,不是故意隐瞒于你”……那就是说,郑丞相是希望自己能够真正融入到他的家庭,或者是说,他希望由他来先付出,做到坦承,那自己,也就要回报之以坦承。 赵蔓箐暗暗琢磨透了郑丞相的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儿,真诚,是人与人真心交往的前提和必须,她不该疑心于郑丞相,大老远冒着风险接了自己进府,好吃好住的安排的妥妥当当,如果真的暗中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母亲不会那样放心的去,父亲也不会把自己托付给他,他一定值得信任,林夫人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不用说也是个热心肠的善良之人,卑鄙之人跟善良的人,是过不到一起去的。 赵蔓箐自小儿就知道,愚善就是蠢,那不是善,而是助纣为虐,没有分辨是非的判断,谈何善恶? 回了府,林夫人打发赵蔓箐先回院子休息去,赵蔓箐谢过林夫人和郑丞相,带着紫墨、绿藤和金橙回了蕉晴院。 打发了金橙先回去洗漱歇一歇,赵蔓箐则嘱咐紫墨去把那件搁在床底下箱子里的夹衣找出来。 由着绿藤伺候着洗漱沐浴出来,换了件素细麻衣裙,绞干了头发,半靠在榻上,紫墨捧了夹衣递给赵蔓箐。 赵蔓箐看着夹衣,伸手轻轻抚摸着,这是母亲亲手做的,从面料的选择,到一针一线,无不透着母亲那温婉的气息。 想妈妈,这是赵蔓箐现在最真切的感受。 吩咐紫墨收好夹衣,又嘱咐绿藤和紫墨也好好歇一歇,赵蔓箐好好的睡了个午觉。 既然决定了,就要马上做,这是赵蔓箐的行事儿准则。 睡醒起身,初晴和金兰伺候着赵蔓箐重新洗漱了,赵蔓箐带着初晴,去了瑞紫堂。 郑丞相已经回了内阁衙门,他身上的公务实在是太多,连休沐都难以得闲,今儿个能抽空来接自己回府,大概也有那位皇上的默许。 赵蔓箐虽然脑中狗血剧翻滚的自己直恶心,可到底只是臆想,而不一定是事实,只是,这里面关乎着那位皇上的情感阴私,就是郑丞相,估计也不会窥透的明白。 林夫人正在看着流潋算账,云欢打帘儿进屋,禀告了赵蔓箐来了,还着实让林夫人愣了半秒。 赵蔓箐进了屋儿,林夫人也不起身,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罗汉榻,笑着道:“你先坐,我看着她把账算完。” 赵蔓箐给林夫人见了礼,就乖乖的坐到了榻上等她。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流潋盘好了账目,曲膝退了下去,林夫人这才放松了身子。 “累坏我了,每次看账本,我就是一个字,‘头大’” 赵蔓箐笑着道:“婶娘,‘头大’是两个字。” “咦,你也会挖苦我了?我不会算数,全府上下都知道。”林夫人夸张的皱了皱眉头,仿佛赵蔓箐是个没好好听课的学生,老师讲了多遍的功课都记不住。 赵蔓箐笑了笑,“婶娘,我有话跟您说。” 林夫人眨了眨眼,点了下头,挥手让伺候的丫头们先下去。 赵蔓箐看着她们都退了下去,才转回头来,看着林夫人开口道:“今儿个来,是想跟婶娘商量一下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还有父亲帮我置办的铺子。” ******************* 郑继阳跟随安先生上完了课,又去了国子监,今天父亲吩咐了他,让他给宿劭带句话。 宿劭回到南平王府,并没有如所想的一般顺利。 不是别的,而是南平王妃又生病了。 原本打算的好好的,跟母亲商量了接赵蔓箐来南平王府玩一日,如果母亲喜欢她,就让她在府里多住段儿日子,可谁知道,母亲又病了呢。 宿劭其实怀疑过母亲生病的缘由,可是父亲不让他多管,他也不敢再多打听,只好乖乖的到国子监来上课。 下了学,五皇子蒋光臻并着宿劭一起出了国子监,郑继阳早已等在门房里,见二人出来,立刻上前行礼问安。 蒋光臻跟宿劭一样大,都是十二岁,长得眉目端方,一派贵气,没有宿劭身上的那股子叛逆之气,看起来很有皇家的风范。 郑继阳比他们年岁大,蒋光臻立刻笑着抬头虚扶了一下,“承明无需多礼,咱们可是正八经的表兄弟,以后可万万不要再行此大礼了。” 郑继阳微笑着坚持行完礼,才起身,又对着宿劭长揖见礼,这才笑着道谢道:“多谢五殿下抬爱,可礼不可费,承明心里明白就是。” 宿劭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寒暄,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的开口问道,“箐箐回府了吧?你不是说七天嘛?今儿个都是第八天了。” 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的大声儿唤女儿家的闺名? 郑继阳心里腹诽,脸上并未露出不悦的神色,微笑着点了点头,“应该已经回府了,今儿个早上,父亲和母亲亲自去报恩寺接的她。” 郑继阳明显不想多说,可宿劭哪里是好打发的人? “那什么时候去你府上?我得去看看她,她一个小女娃,父母又不在了,刚回京城天儿就忽然变得这么冷,可别冻着什么的。” 郑继阳微微皱了眉头,刚要开口,蒋光臻笑着推了推宿劭,揶揄道:“箐箐是谁?如果会认识你的?你这么上心,又是为了哪般?” 宿劭不乐意的看着他,“箐箐是你叫的?你不能叫她的闺名儿!” 第四十四章 带话 宿劭口气略有不妥,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讪讪的笑了笑,就没再往下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郑继阳扫了眼四周,见没人敢近前来,这才看着五皇子微笑着解释道:“箐箐是我父亲远房表亲的女儿,他们家受了灾,赶上时疫,父母亲人没能躲过去,已经亡故了,唉……家中只剩了她一个,我父亲得了信儿,怜惜她小小年纪无依无靠,就把她接到京城来了。” 又扫了眼也认真听着的宿劭,心里别扭了一瞬,还是接着道:“今年是她父亲的冥寿,我父亲觉得她也不算太小,可以过去家乡一趟,也算是尽尽孝心,这才同意了让她回乡祭父母的。回来的路上,正巧遇到了勉之表弟,这才认识的。” 第45节 蒋光臻虽然跟宿劭一般年纪,可内里却比他早熟许多,听郑继阳如此的解释,已经在心里有了判断,挑了挑眉梢儿,微微笑着道:“那可真算是缘分,过几日就是开炉节了,母妃也挂念两位姨母,可她出宫不便,也不合适在这忙碌的年底里唤两位姨母进宫玩耍,就吩咐我代她去给两位姨母姨丈请安,既然大家都认识,那今儿个我就做个主,开炉节我和勉之就去相府叨扰姨母和姨丈吧。” 郑继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开炉节五皇子带着南平王嫡幼子一起去自己府上过,那明年开春儿的春闱,可就说不清了,烈火蒸油,总不是好事儿。 可到底不敢直接开口拒绝,只得保持温和的笑意道:“五殿下和勉之表弟能赏光去在下府上过开炉节,在下自然倍感荣幸,可这事儿在下还得先回去跟父亲和母亲商议一下,万一失了礼,倒是在下府上的不是了。” 这话说的意思够明显了吧,就是棒槌也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可宿劭就是那个不开窍的棒槌! 到底真不开窍,还是故意而为之,郑继阳不知道,他只知道宿劭这人生来就是跟大家对着干的! 只看宿劭没有给蒋光臻说话的余地,直接开口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失礼还是得体之分?就这么说好了,我母亲最近身体不适,姨母前儿还说要来我府上探望,这正经合适了,就让姨母带着你们府上的小姐们一起来我们府上玩耍一天,然后,我们再去你们府上过开炉节,一来一回的,谁还能有微词?谁敢?!” 蒋光臻仔细看着郑继阳的脸色,只见他听了宿劭的话,嘴角微微抖了抖,就要绷不住那温润的笑容,心里就觉得好笑极了。 宿劭最不待见郑继阳,总觉得他假惺惺的,无趣儿的很,见他不答话,就当他默认了,不耐烦的道:“还有什么事儿?没事儿就先回去吧,我还得回府跟我母亲说这事儿,让她下帖子给姨母和表妹们呢。” 郑继阳心里气的发抖,这宿劭怎么总是如此的无礼?!哪里有一丁点儿王府嫡子的气质? 平了平气息,耐着性子道:“父亲让我带句话给你。” 蒋光臻来回扫了眼两人,识趣儿的看着宿劭道:“我先去臻品轩等你。” 和郑继阳拱了拱手,蒋光臻就带着人往臻品轩去了。 宿劭看着蒋光臻走远,才回过头来,双手抱胸看着郑继阳道:“说吧,丞相姨丈让你跟我说什么?” 郑继阳实在是受不了宿劭的无礼,也懒得跟他做表面功夫,直接道:“父亲让我替他多谢你路上对箐箐的照顾,只箐箐的身份有些特殊,现在这个时期,最好还是隐着些的好。”想了想,还是把话再说透一些更把稳,于是接着道:“父亲的意思是,让咱们不要把箐箐的事儿往外说,最好是这几年,都不要让她太过于人前露面儿,这也是为了她好,希望你理解。” 宿劭眯了眯眼,看着郑继阳,冷哼了一声儿,“你回去跟丞相姨丈说,让他放宽心,我宿劭也不是那蠢笨之人,这点儿事儿,谁出去到处张扬的说?只五殿下是咱们的亲人,凡事儿不能隐瞒于他。” 郑继阳点了点头,他知道,宿劭这是敲打他和郑丞相呢。 被这么个浑人敲打,郑继阳面子有些下不来,脸色不自觉的就有了些难看。 “我也是这个意思。” 郑继阳还没说完,宿劭就打断他,凑近他耳边儿,低低的道:“箐箐身世可怜,年纪又小,你们府上,若是有人敢欺负于她,别让我知道,若是让我知道了,别怪我不顾及亲戚情分!” 宿劭撤回身子,又恢复了刚刚的动作,哼了一声儿,“行了,该说的我都知道了,回去吧,你不是还得准备考试呢吗?若是被什么耽误了……”呵呵笑了一声儿,“随安老头的脸面可就丢净了。” 郑继阳被宿劭的冷嘲热讽气的脸色铁青,“不劳表弟费心,箐箐在我们府上,绝不会受丝毫的委屈,我也自会安排好习学的时间,就此告辞。” 说完,也不等宿劭反应,直接抱了抱拳,算是行了礼,转身儿大踏步的走出了国子监大门。 宿劭白了他的背影儿一眼,挥了挥手,让平安几个跟上,往臻品轩去找蒋光臻去了。 汇合了蒋光臻,两人在臻品轩挑了些南平王妃喜欢的物事,蒋光臻吩咐店家包好,交给他的小厮萧然,看着店家兴奋的去忙活了,这才直起身来,夸张的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天色,侧过头来看着还在拿着珠钗比划着的宿劭道:“今儿个咱们走过去吧,路也不算太远,骑马到不值当的了。” 宿劭掂起一只东珠挂翠的蝴蝶簪子,举起来冲着太阳眯着眼睛仔细瞅着,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儿,“走回去也好,这会儿的如果骑马,又得有那多事儿之人参一本给咱俩了。” 蒋光臻凑过来,微微低头跟宿劭一起,眯着眼睛看着那滴翠的蝴蝶簪,看了半响,不解道:“你这是再看个什么?这簪子的样式,只适合小姑娘戴,姨母戴可不合适啊。” 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用胳膊肘戳了戳宿劭,满脸揶揄的道:“是想送给相府那表小姐的?” 宿劭放下手臂,瞥了眼蒋光臻,把蝴蝶簪丢到柜面上的托盘里,不屑道:“这翠不透也没有青釉,哪儿能送给她?” “瞧瞧,这话儿说的,那得什么样的才能送给她?” 宿劭想了想,“箐箐年纪小,阳绿的翠不合适,还是要挂春的才好看。” “你这是对她有心思了?”蒋光臻是帝王家的孩子,自然比宿劭所在的王府更要提早了解那男女之事儿,这话问出来,他并没有什么不妥之感。 可在宿劭的耳朵里,这话的意思就变味儿了。 第四十五章 南平王府 宿劭慢慢转过身来,两臂交叉抱在胸前,眯着眼睛看着蒋光臻。 “有心思?有什么心思?我大哥让我送她一起回京,我能有什么心思?” 蒋光臻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一口气儿噎在了喉咙里,好半天才缓过来,咳咳的咳嗽了起来。 这个宿劭,这脑子怎么又一根筋了? 蒋光臻知道宿劭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唉……要不送他几个美人让他开开窍? 想归想,但现在这地儿,可不是讨论男人女人问题的时候。 蒋光臻又轻轻咳了咳,清了清嗓子,斟酌着措词的解释道:“对对,你没什么心思,小姑娘年纪小小的就没了父母亲人,我们就是该多关心关心,这是……呃,慈悲,对慈悲,该关心的,嗯。” 宿劭见蒋光臻自己说完,还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招手示意身后的小厮们跟上,请着蒋光臻边出臻品轩,边道:“我的殿下啊,你既知道误会于我,这赔礼总得赔一点儿吧?” 蒋光臻自认倒霉,竟然跟这么个不开窍的小屁孩说什么暧昧之情,也算是自己口不择言的果报,点头认命的道:“说吧,你又想要什么了?” 宿劭笑嘻嘻的开口道:“待姨母来我府上的时候,你也来吧,也算是帮那个小丫头抬举抬举脸面,我怕她孤身一个人,在相府日子不好过。” 蒋光臻眼光暧昧的看着一脸坦承,傻笑着的宿劭,心里暗暗嘀咕,他这到底是真不懂呢,还是装糊涂呢? *********** 很快,第二天刚吃了早饭,南平王妃的帖子就送到了丞相府,林夫人拿着帖子,扬着眉梢儿,左右翻看着。 赵蔓箐和郑云芸、郑芸菲坐在窗边儿的榻上闲聊。 赵蔓箐余光瞄着林夫人,心里隐约有种怪异感。 林夫人的表情,可不像是习以为常,反而有种意料之外的感觉。 第46节 只是那表情表达出来的,却不是谨慎,而是好笑。 郑云芸凑近赵蔓箐,悄悄的道:“母亲跟我姨母,就是南平王妃,关系其实还是蛮好的,只是姨母总是生病,一年最少要病个十几次,最少哦,一开始母亲还会去探望,后来干脆也不去了。”郑云芸嘿嘿笑了笑,挪了挪身子,更加贴近赵蔓箐,笑着又道:“我和姐姐也跟着去过一次,姨母那哪里是生病啊,分明是让宿劭那个小屁孩给气的。” 赵蔓箐愣了愣,也跟着笑了起来,怪不得林夫人要露出那般的表情,原来是南平王妃总喊狼来了的原因。 南平王府位于城东,离丞相府不算远,第二天一早儿吃了早饭,略微休息了一下,林夫人就带着赵蔓箐几个分别坐了马车,一起往南平王府去了。 马车没有在正门口停,直接进了王府二门,南平王妃早就带着丫头翘首以盼的等在二门处了。 赵蔓箐扶着紫墨的手,下了马车,微微靠近早一步下车的郑云芸,郑云芸鼓励的对她笑了笑,拉起她的手,跟在林夫人身后,郑芸菲是庶出女儿,按丰国当地的习俗,是没有资格出门应酬的。 南平王妃看起来比林夫人要老相一些,一身儿枣红色缂丝长袄,梳着牡丹髻,倒是没有戴很多珠翠,看起来要家常一些。 林夫人立刻快步走上前去,拉着南平王妃的手,皱着眉头道:“姐姐怎么又迎出来了?现在天儿这么冷,再仔细冻着,病更好不了!” 南平王妃笑着摇了摇头,“再不出来走走,我都要在屋里闷坏了,唉,这家里,谁都不让我出门。” 林夫人瞅着她的神色,表情微松,“还不是你自己身子不好?!那是王爷关心你好不好?” “姨母,芸芸可想你了。”郑云芸松开赵蔓箐的手,越过林夫人,奔了几步,跑到南平王妃的身边儿,拉着她的袖口,笑着道。 赵蔓箐顿住步子,停在林夫人身后,看了看笑开了的南平王妃,又扫了眼皱着眉头的林夫人,心地好笑,这郑云芸还真是嘴巴甜会哄人。 南平王妃笑着摸了摸郑云芸的脸颊,眼睛里氲上了水汽,声音有些哽咽的道:“姨母也想芸芸了。” 郑云芸快速的扫了眼林夫人,眼珠儿微转,撤了拉着南平王妃的手,立正站好,曲膝标准的行了福礼,“芸芸给姨母见礼啦,姨母……” 赵蔓箐眼看着林夫人挑着眉梢要开口,却突然见郑云芸姿势标准,一板一眼的跟南平王妃行了福礼,立刻就意识到了郑云芸的目的,可她还没当够观众呢,就被人拉上了场。 “姨母,这是我表妹,叫赵蔓箐,来来,箐箐,快来见过姨母。”郑云芸笑嘻嘻的招手示意赵蔓箐过去。 赵蔓箐微微一滞,扭头看向林夫人,心里突然打起鼓来。 自己认识宿家两兄弟的事儿,南平王妃不可能不知道,那她知道多少?可知道自己欺负了他宝贝幺儿子的事儿? 林夫人拉着赵蔓箐的手,笑对着南平王妃解释道:“这是清楠远房亲戚的孩子,唉,也是遗孤,父母双亲就这么留下孩子撒手走了。清楠和我不忍心她这么小就无依无靠的,就把她接来了京城。” 南平王妃满眼惊讶的仔细看着赵蔓箐,上下打量了一圈儿,开口赞叹道:“表小姐果真是生得好,怨不得我那目中无人的逆子都说你好,真真是好。” 赵蔓箐赶紧上前一步,曲膝深福了一礼,“箐箐多谢王妃疼爱,可这夸奖着实是不敢当,那是世子爷疼护我,宿少爷慈悲心肠,箐箐可万般当不得王妃如此的夸奖。” “这孩子,真是越看越可人疼的。”南平王妃笑看着林夫人夸道。 “姐姐咱们还是先进屋吧,你出来溜达没够,我们娘几个可有点儿冷了。” “好好,咱们进屋儿去说话去。”南平王妃笑着答应着,引着众人沿着游廊往正院儿花厅走去。 赵蔓箐跟在郑云芸身后,她的身后,是无数的红衣绿裤的小丫头们,可赵蔓箐隐隐的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扭回头去装作好奇四下打量儿,四周不是还影墙就是小暖阁,这暖阁也都是提供给下人们轮班倒的时候暂时歇脚的地儿,这会儿不是倒班的时候,故而不可能有人。 可为什么,她总有种被人盯着脊背的感觉? 第四十六章 请 进了花厅,郑云芸率先跪在丫头准备好的半旧跪垫上,给南平王妃磕头行了礼。 南平王妃笑着让她起了身,拉过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脸颊,笑着道:“姨母给你准备的好东西,一会儿让梅果给你送去。” “谢谢姨母,姨母最好啦。”郑云芸顺势揽过南平王妃的手臂,扭着身子坐在了她的身边儿,笑眯眯的接着道:“我们家箐箐表妹也有嘛?姨母,你不知道,我可喜欢箐箐表妹了,如果有也给她准备一份吧。好不好嘛?” 南平王妃笑了起来,伸手点着郑云芸光洁的额头,“就你会撒娇,知道照顾妹妹,看来我们芸芸长大了。” “嘿嘿,我早就长大了,就母亲看不到,总是说我不懂事儿。” 林夫人摇着头笑道:“你这就算懂事儿?就知道跟你姨母要好东西。” 赵蔓箐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们打趣儿逗乐,心里却还是在想着刚刚在院子里的事儿,她的感觉一般不会出现差错,刚刚肯定是有人在看自己这一群人,可到底是谁? 宿劭? 赵蔓箐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宿劭虽然不算多么君子的孩子,可该有的骨气还是有的,偷窥这样的事儿,必然做不出来,那到底是谁?还是说,自己的直觉出现了偏差? “快跟你姨母见礼去。”林夫人笑着推了推站在自己身边的赵蔓箐。 赵蔓箐反应过来,赶紧上前,跪在跪垫儿上给南平王妃磕了头。 要叫姨母嘛?会不会有点儿攀缘的意思? 南平王妃示意身边的丫头扶起赵蔓箐,笑着打量着她,“你叫箐箐是吧?唉,好孩子,刚刚虽说你芸芸姐姐帮你要了礼物,可姨母还是给你准备了见面礼。”说着,接过丫头递上来的托盘,拿起一对儿粉色鹌鹑蛋黄一般大小的东珠儿耳坠儿,笑着道:“那,带着玩吧,这是姨母的心意,姨母也喜欢你呢。” 赵蔓箐扭头看了眼林夫人,林夫人笑对着她点了点头,赵蔓箐这才羞涩的垂着眼帘,又福了福,道了谢。 南平王府示意赵蔓箐坐到林夫人下首的位置,看着她又感叹着道:“这孩子长得真是好,这眉眼儿一看就是个善良的孩子,唉,也是个命苦的。” 林夫人瞅着她的姐姐南平王妃,不赞同的道:“日子要往前看,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然谁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上的。” 南平王府笑着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一个长相清丽,穿着嫩黄夹袄的小丫头打了帘子进来,微微屈膝对着林夫人行了礼,下意识的扫了眼正微笑着的赵蔓箐,看着南平王妃禀告道:“回王妃的话,王爷说他和丞相爷已经回府了。” “回来了?这是下了朝就回来了?”南平王妃看了眼同样不解的林夫人,扭回头看着丫头,不解的问道。 黄衣丫头微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还都穿着朝服呢。王妃先别急。”小丫头笑着阻止了王妃即将要站起来的意思,接着道:“王爷的意思是,请表小姐过去见一见,就在内书房。” 南平王妃微微皱了皱眉头,满脸不解的看着林夫人,摊了摊手,失笑道:“他这是个什么意思?” 林夫人腹诽,你相公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可嘴上不能如此说,毕竟姐夫贵为王爷,还是得恭敬着的。 第47节 “那就让箐箐先去见见王爷姨丈吧,不就是内书房吗,也不算远。” 南平王妃笑着摇了摇头,吩咐小丫头去取赵蔓箐的斗篷,她哪儿是说内书房远近的问题,这妹子,从来都是最会说话打岔了。 赵蔓箐乖巧顺从的站起身来,披上丫头递过来的斗篷,曲膝谢过南平王妃和林夫人,看着满脸不解的郑云芸笑了笑,跟着黄衣小丫头出了屋子。 她的直觉没有出错,刚刚在那暖阁里,一定有人看着自己。 能同时指挥的动南平王爷和郑丞相的,除了那位*oss,不会再有别人了。 “表小姐别紧张,丞相爷让奴婢跟您说,万事儿有他在呢。”小丫头见赵蔓箐紧绷着一张小脸儿,微笑着宽慰道。 赵蔓箐笑着谢过,“多谢姐姐了,有郑伯伯在,我就不害怕,嗯……姐姐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被赵蔓箐笑的眼前一亮,“表小姐客气了,奴婢名唤梅香,和梅果姐姐是宣德院的大丫头,得王妃抬举,是屋里的一等丫头。” 赵蔓箐眼里充满了欣赏,这丫头果真有一等丫头的见识,问一答三,如此体贴聪慧,真是难得。 内书房离宣德院确实不远,两人走了约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赵蔓箐跟着梅香进了内书房的院子,抬眼扫了眼四周,这里挨着王府二门处,刚刚一定是这里的人躲在暖阁里窥视自己的。 院子里雁翅一般的站着黑衣灰甲,面容肃穆的护卫,赵蔓箐微微垂了头,跟着梅香的脚步,快速走进了书房。 郑丞相一身黑色滚金边儿的朝服,正跟一身儿紫色锦缎朝服的南平王爷说这话儿,南平王身形高大,微胖,五官跟宿逊更像一些,宿劭显然要更像南平王妃。 见赵蔓箐进来,郑丞相呵呵笑着介绍道:“呶,这就是我那小侄女。” 梅香淡定曲了曲膝,就退到了一边儿垂手侍立着,赵蔓箐走上前去,笑着跟郑丞相行礼问安,“郑伯伯好。” “这是南平王爷。”郑丞相为赵蔓箐介绍道。 “箐箐见过王爷,王爷安好。”赵蔓箐深曲膝福了福。 “哈哈哈,箐箐起身吧,在自己家里,用不着多礼。”南平王爷微笑着伸手虚扶了赵蔓箐一下,又吩咐梅香道:“你先回院子吧,省的你家王妃又惦记。” 梅香笑着行了福礼,应了吩咐,就退出了院子。 “箐箐路上可辛苦?走了这么多天,哎,赶路最是辛苦了,我家那小子对你可是赞不绝口,难得啊难得。”南平王爷笑引着赵蔓箐和郑丞相往东厢房边走边道。 郑丞相拉过赵蔓箐的手,笑着回应他,“那是,我侄女谁见了谁都得说好。” 赵蔓箐被郑丞相拉着手,心里踏实了很多,垂着头微笑着装害羞,也不答话,不过这时候也用不着她答什么话,明显的两个大人说笑她也插不上嘴。 到了东厢,一个身子笔挺高大强壮的护卫站在门口,对着南平王和郑丞相拱了拱手,目不斜视,动作极轻的打起了帘子。 郑丞相轻轻捏了捏赵蔓箐的手,赵蔓箐知道,这是郑丞相给她的暗示。 屋里的那人,大概真的是这丰国最大的boss了。 赵蔓箐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叹了出来。 既然知道早晚要见,现在也没必要忐忑不安了。 第四十七章 谈 回到相府,赵蔓箐心里忐忑不安。 “表小姐可是有心事儿?”紫墨边帮她脱了斗篷便仔细看着她的神情,邹着眉头问道。 她今天没能跟着赵蔓箐一起去南平王爷的内书房,回府的路上,也没能找到机会说点儿私房话。 赵蔓箐眼睛下意识的扫了眼四周,紫墨会意,挥手让伺候的小丫头们撤了下去,又伺候着赵蔓箐进了西厢房。 赵蔓箐见紫墨关上了房门,才敢放开声儿的舒了口气。 今天对她来说,真是不平静的一天。 唉……果真是岁月催人老,当年的帅大叔,也老了。 “南平王爷喊您去做什么?老爷居然也同意让您过去?”紫墨关上了门,又站在窗口处四下探看了一番,这才微微放了心,回过身来走到赵蔓箐的榻边,坐在小杌子上,看着她问道。 赵蔓箐摇了摇头,“是,唉。”突然反应过来,这事儿还是不要让紫墨知道的太清楚了的好,做丫头的,都是知道越多越危险的工作,自己可不能害她。 “南平王爷是听了世子爷的话,才想见我一见,也算是做了个人情给了郑伯伯,今儿个看郑伯伯的样子,感觉他挺高兴的。”赵蔓箐歪着脑袋,斟酌了一下,才解释道。 紫墨不赞同道:“相爷高兴不高兴,不会再脸上,奴婢长这么大,看他跟人从来都是笑呵呵的,从没跟谁红过脸。” 赵蔓箐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大丈夫喜形不于色,这是我母亲教我的。” 紫墨失笑了起来,“赵夫人可真是……您是女儿家,教您大丈夫的做派作甚?” “嗯,我也问她来着,她说,‘无毒不丈夫,女子是蛇蝎心肠的一群毒物,这不正好就对等上,女子就是丈夫了’?” 紫墨眨了半天的眼睛,才反应过来这对等的因果关系,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怪不得表小姐异于常人,这都是赵夫人教导有方的关系啊。” 赵蔓箐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又想妈妈了,唉,真是没出息。 打发了紫墨退下去歇着了,赵蔓箐端着本书看着,思绪却飘到了那位*oss身上。 从今天的情形来看,他是临时决定出宫的,身上未着黄袍,只穿了枣红色的常服,可郑丞相和南平王爷,却是一身的朝服,可见,是今儿个早上早朝前或早朝的时候,皇上得到的消息。 谁告诉他的? 郑丞相? 不可能! 南平王爷? 第48节 可南平王爷知道多少?自己父母亲和皇上的关系,应该是只有郑丞相知道才是。 赵蔓箐拧着眉头思索了半响,又摇了摇头,算了,就算是知道,也是皇上自个儿乐意告诉的,自己可控制不了皇帝的嘴巴。 想到皇上今天白天看着她的眼神儿,赵蔓箐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跳了起来。 对着个六七岁的稚童,看的那样深情,也难怪赵蔓箐浑身不自在的同时,更有种惧怕。 她不是怕皇帝看上自己,而是怕他想要对自己做点儿什么。 因为皇上的眼神里,充满了要弥补她,要对她好,要关注她的意思。 赵蔓箐从上一世到这一生,就是个懒人,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睡到自然醒,有爹有娘,再享受一遍无忧的童年,最怕就是被人关注,那种被人围观跳大神的感觉,可不好。 有什么办法能躲开呢? 赵蔓箐长叹了一口气,如何躲啊?人家位高权重又是丰国独一个的老大,自己能躲到哪儿去?就算可以躲,自己又能去哪儿呢?自己可还有家吗? ******************************** 夜幕微垂,宿劭扯着蒋光臻的袖子一路拽到了南平王府后花园的暖阁里。 “你都跟皇上说什么了?”宿劭别他气的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说好的今儿个箐箐要来我府上,谁让你多嘴的?看吧!看吧!就你这一句话的事儿,害的小爷累了一天!” 蒋光臻也累得够呛,又一路被宿劭拖拽着疾奔进了王府,这会儿气儿还喘不匀呢,再加上宿劭又是个枪筒,他哪里有机会解释一二? “我,我这不是,你……”蒋光臻努力匀着气儿,抬手指着又要暴躁的宿劭,赶紧道:“这不是你说要给她个体面,抬抬她的身份,让她往后的日子好过?是不是你说的?” 宿劭梗着脖子,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这不就是了!现在哪里不好了?这次抬的可够高了吧?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蒋光臻说完,带着丝小心翼翼的看着宿劭,劝道:“父亲这也是为了我俩好,你看看你,遇到事儿,总是这么暴躁,这不好,不好。” 宿劭白了他一眼,没有讲话。 蒋光臻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不是说你大哥总是教你,内心慈悲的人,就會遇到许多善缘的嘛?你家箐箐就是个善良的小姑娘,一定围绕着她的都是善缘,善朋友,你放心就是了。” 宿劭“哼”了一声儿,斜睨着他,“你不是还说,好人没好报,你自己感觉你挺好,可怎麼都碰不到好人的?” “咳咳……”蒋光臻咳嗽了起来,“我这不是,我这就是要忏悔了。佛讲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业力感召。大概是我恶业太重?或者是我上辈子,以前喜歡伤害别人?就因为这样,那些人看见我,就不喜欢我啊。哎呀,你家箐箐可跟我不一样,她多好,是不是?她那么好,那么懂事儿的小姑娘,哪里能跟我一样?肯定都是善缘的,你放心就是了。” 蒋光臻揽着宿劭往他的院子走,边走边道:“咱快进屋吧,我现在是又冷又饿又渴,赶紧让平安给我泡杯热茶来,快走快走。” 宿劭也不好真的把蒋光臻怎么样,顺势就被他揽着进了院子。 进了屋儿,小厮们上前伺候俩人褪了斗篷,又净了手脸,平安带着人捧了茶递上来,蒋光臻接过,喝了一大口,随手把茶杯放在榻几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啊……终于活过来了。” 宿劭白了他一眼,“这点儿路你都赶不得?以后还想跟我一起出去?” 蒋光臻懒洋洋的斜靠在榻上,点着头,“当然,玩是这世上最让我快乐的事儿,我干嘛不去?” 蒋光臻扫了眼四周,挥了挥手,宿劭拧着眉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让平安他们都退了出去。 “你又要说什么?” 蒋光臻看着众人退出了屋子关了房门,才挑着眉梢看着宿劭,暧昧的道:“你这儿还全是小厮伺候着呢?” 第四十八章 躲 宿劭端起茶杯,刚喝了一口,就听到蒋光臻问的话,不解的看着他。 “你问这个要做什么?不是小厮伺候,难道让我父亲母亲来伺候我?” 蒋光臻跟他是穿一条裤衩长大的,自然对他非常的了解。 见他如此反应,笑着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怎能让姨丈和姨母伺候你?那是大不孝啊,大不孝!” “唉,你先听我说完,这急脾气,得改一改才行!” 宿劭是个没什么耐心的小孩儿,磨叽不过蒋光臻,砰的放下茶杯,“你到底说是不说?” “好好好,服了你了。我说就是了。”蒋光臻清了清嗓子,“你看啊,这二门里和二门外,是有差别的吧?这你总是懂的吧?” 宿劭白了他一眼,“讲重点!” “咳咳。”蒋光臻又清了清嗓子,斟酌着用词,这宿劭的脑回路可是异于常人,说的不对他心思了,他能立刻翻脸不认人,才不管对方是谁呢,唉,这话如何说即能让他理解,又不会挑着他翻脸呢? “其实啊,这丫头吧,伺候起人来,比起小厮可是强的多了。” 蒋光臻还没说完,宿劭就“呵呵”了起来,“丫头比小厮强?你听谁说的?你看看你那几个丫头,有一个好的没有?成天不是哭就是撒娇,年纪一个二个的都老大不小了,也不嫌害臊?毫无荣耻之心!烦都烦死了!” 蒋光臻半张着嘴,被宿劭说的一口唾沫呛在了嗓子眼里,“咳咳”的咳嗽了起来,这次不是清嗓子,而是真咳嗽了。 他被宿劭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几日的忐忑,皇上的恩赏果真如赵蔓箐预料的一般,赐到了丞相府。 名义在赵蔓箐的眼里,特别的牵强。 表彰郑丞相忠君和厚义之举,又赐了林夫人一个“贞淑夫人”的头号。 这些也就算了,关键是特特单独又赏了一副玉如意给了赵蔓箐。 接了圣旨,赵蔓箐让紫墨捧着玉如意先回去蕉晴院,自己则跟着林夫人进了瑞紫堂。 第49节 林夫人站在屏风处,指了指自己的对面的罗汉榻,示意赵蔓箐坐。 赵蔓箐曲膝谢过,挨着榻边坐了下来。 云清伺候着林夫人进了内室卸了大礼服,绿藤则在外面伺候着赵蔓箐。 林夫人换了常服转出内室,叹着气坐在了赵蔓箐的对面,吩咐了云清倒了茶,就挥手让她们都退下去。 绿藤看了眼赵蔓箐,赵蔓箐对着她笑着点了点头,绿藤这才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林夫人看着绿藤关了门,才转头看着赵蔓箐笑着道:“绿藤这丫头现在可真听话,以前我总还觉得她最顽皮,你郑伯伯偏喜欢她,说她性子活泼,伺候你最合适不过。” 赵蔓箐笑嘻嘻的点着头,回应道:“我可喜欢绿藤和紫墨姐姐了。” “你喜欢就好。”林夫人笑着指了指茶杯,让她喝茶。 看着赵蔓箐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才道:“今儿个皇上特意赐了你如意,你可有什么想头?” 赵蔓箐在相府已经有些时日了,对林夫人说话直来直去已是习惯,见她如此问,倒也没有很惊讶无措。 垂着眼帘儿认真的想了想,赵蔓箐细声细气的询问道:“婶娘,不瞒您说,前些日子见到皇上,我就打算着……嗯,我就想着能不能搬出相府去。” “搬出去?你想什么呢?”林夫人倒是被赵蔓箐吓了一跳。 赵蔓箐赶紧摆了摆手,解释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嗯,就是那天见到皇上,他跟我说了好些我听不懂的话,什么女子理孝贤,什么容德于才,什么……有益宗室什么之类的,我都听不太懂,只是郑伯伯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安,我也觉得这话听起来不是很好听,只是皇上说的话,都得是好听才行,所以,我就没敢说。” 林夫人被赵蔓箐说的失笑起来,“你郑伯伯的脸色不安?你确定你没看错?皇上说的话,自然最好听,只是,好听归好听,道理归道理,又好听又有道理的话,你再往心里去,其他的,差不多走一走耳朵,就可以了。” 赵蔓箐赶紧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要搬出去住,是个什么打算?”林夫人又问道。 赵蔓箐看着她,犹豫了再三,还是直白的说出了心底的想法,“搬出去住,一来是皇上不会总惦记着咱们,虽说皇上未必真的惦记,可我也怕给咱们府上惹来麻烦,热火蒸油总是是非多的,而且,今儿个赐了那玉如意给我,已经是僭越的事儿了;二来,是怕有跟风上门的人,以前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就给我讲过这个道理,这个世间,人们的从众跟风心态以及见风使舵的心眼儿都是有的,她说如果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事儿,能避一避就避一避的好。” 林夫人听着赵蔓箐的话,脑中又想起了那个一脸温柔,嘴角噙着淡淡却幸福的微笑,抱着婴儿的女人,箐箐的母亲,真的是伟大的。牺牲自己成全了孩子,唉…… “你刚刚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一,惦记咱们府上的人和事儿多了去了,也不差你这一个;二,皇上的赏赐,哪里有僭越之说?三,你母亲教导的你很好,只是避一避,可不是搬出去住那么简单的事儿。” 赵蔓箐仔细听着林夫人的话,她当然知道不是搬出去那么简单,可是,继续在这府里住着,不出三天,必然会收到邀请的帖子,或赏花或吟诗,自己若是不去,未免有拿大摆谱的嫌疑,就算自己小,大家不会跟个小孩儿计较,可难免会觉得丞相府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这简直就是一种恶性循环。 “婶娘,如果我去咱们府上的庄子住一阵儿呢?”赵蔓箐细声细气的建议道。 上次绿藤去庄子看望王妈妈,回来也说了很多庄子上的趣事儿,自己一来对那里有些向往,二来也不算搬出丞相府,但该躲避的还是可以躲避的过去。 林夫人眼珠儿微转,琢磨了半响,点着头道:“这也是个办法,只是你不觉得委屈?其实就是几章帖子的事儿,我给你打发了就是。” 赵蔓箐微笑着摇了摇头,“哪儿会委屈了?我是真心想去庄子玩的。如果芸芸姐姐和菲菲姐姐也能陪我去玩几天就更好了。” 林夫人听到后面,眨了几下眼睛,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原来是惦记着玩啊!你这话让芸芸听到,非乐坏了不可。” “嘿嘿,我就喜欢和芸芸姐姐玩。” 赵蔓箐笑眯眯的应承道。 郑云芸和郑芸菲下了学,刚进了瑞紫堂,就听说赵蔓箐要去庄子,愕然了半响,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母亲允许了自己和郑芸菲可以和她一起去庄子玩几天,呆愣了片刻,立刻跳了起来。 “太好了,可以去庄子玩了,箐箐,我爱死你了。” 第四十九章 险 原本是打算三天后再启程去庄子,可架不住郑云芸兴奋异常的左催右促,林夫人干脆大手一挥,明天就启程。 郑云芸兴奋的拉着郑芸菲和赵蔓箐的手转着圈圈。 “终于可以去庄子了,我以为只能过了年才可以去的。”郑云芸脱了鞋盘腿坐在蕉晴院西厢房的榻上,拍着巴掌恭喜着自己终于逃离了上学的魔掌。 郑芸菲笑嘻嘻的看着她,摇着头转向赵蔓箐,笑着道:“看芸芸,每次能偷懒都这么高兴。” “我这哪儿是为了偷懒?我明明是高兴可以陪着箐箐,箐箐你说是不是?我哪儿是那么喜欢偷懒的人啊?”郑云芸仰头看着赵蔓箐,嘟着嘴问道。 赵蔓箐把茶放到了炕几上,转身儿坐在了郑云芸的对面儿,点着头笑道:“菲菲姐姐说得有理,但芸芸姐姐说的也对,都是为了陪我嘛,我可高兴可以和姐姐们一起去庄子玩了。嘻嘻,好了,喝茶吧,咱们明儿个去庄子,今儿个婶娘又得受累了。” “母亲哪儿能让自己累着?你放心就是。”郑云芸笑嘻嘻的端着茶杯,补了一句。 第二天的辰时,几人在瑞紫堂吃了饭,整点儿在二门处上了车。 眼看年底了,林夫人有一堆的家事儿要处理,就不跟她们一起去庄子了,吩咐了丁大伺候着,丁二和丁三现在正式成为了赵蔓箐的小厮,已经被赵蔓箐打发到了扬溪地帮她处理铺子以及茶山的事情。 庄子位于城外东边儿的太平庄,路上正经要走两个时辰。 林夫人吩咐云清,给她们的车子上都准备了熏炉,角落上各放了两只,整个车厢被熏炉熏得暖意融融。 绿藤伺候着赵蔓箐脱了斗篷,笑着道:“有这熏炉就是暖和,上次我去庄子的时候还不冷,回来的时候,可冻坏了。” 赵蔓箐舒服的靠在靠垫儿上,指了指坐在角落捂着杯子喝热水的紫墨,“婶娘这是心疼咱们,紫墨姐姐这几日肚子疼,芸芸姐姐看到就跟婶娘说了,婶娘可不就赶紧给咱们准备了熏炉。” 紫墨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这几日天冷的太快了,夫人一向最心疼人,可不是瞧不起下人的主子,对奴婢们一向最好。” 绿藤笑着应道:“这是咱们命好啊。” 车子转到城东,路上提着水斗洒扫、挑着箩筐摆摊的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赵蔓箐把车帘儿掀起一角,满脸向往的向外探看着。 绿藤笑嘻嘻的道:“表小姐也喜欢看街上的热闹?” 赵蔓箐“嗯”了一声儿,“以前在扬溪地时,母亲还带我赶过集市呢,人山人海的,可热闹了。” 第50节 绿藤凑过来,也跟着往外探看着,感慨的道:“集市最热闹了,可惜自从入了府,我就再也没逛过街市了。” 紫墨抱着汤婆子捂在肚子上,也跟着凑了过来,看了一阵儿,一脸嫌弃的道:“这些市井中之人,就是粗鄙,看那个人,那么大声儿的漱口,也不怕吓着小孩儿?” 赵蔓箐顺着紫墨的视线,看到一个铺子门口的伙计或是掌柜,正站在铺子旁的小水沟边儿,响亮的漱着口。 绿藤噗呲就笑了起来,“小孩儿才不怕呢,紫墨姐姐就是喜欢瞎操心。” 赵蔓箐也跟着笑了起来,“虽说市井中的人都是粗人,可到底咱们比不得他们自由,我倒是觉得他们这样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悲苦喜乐都在脸上,多好。” “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难处儿,活着就是个难,生活不易啊。”紫墨也感慨了一句。 绿藤眨了眨眼,一脸的揶揄,“这是怎么了?等到了庄子见了王妈妈,姐姐再好好感慨感慨,看王妈妈怎么说你。” 紫墨失笑起来,“现在就想着让王妈妈训我了?” 赵蔓箐放下车帘儿,来回看了看紫墨和绿藤,满脸紧张的问道:“王妈妈那么可怕嘛?她很严格?”她怎么会忘了问王妈妈的性子?!连郑丞相和林夫人都敬重的人,就算是下人,可到底也是长辈,唉,她真是越活越不经心了。 紫墨看着赵蔓箐,微笑着道:“表小姐莫要担心,王妈妈性子很好,严格也是对我们,对主子只会尽心伺候着,只是王妈妈不喜我们悲风秋月的,她总教导我们,活着就要坦荡荡,要努力要尽心,做好本分,这辈子也就无愧于心了。” 赵蔓箐听着眼睛亮亮的,怪不得林夫人和郑丞相都敬重她,尊敬她,原来她是这样性格的人,当真是值得人尊敬。 出了城门,车速渐渐快了起来,紫墨怕马蹄溅起的尘土飞进车里,就劝着赵蔓箐放下了车帘儿。 “等到了庄子,有的是可看可玩的,这会儿还是先别看了,省的一会儿一脸的土。” 赵蔓箐笑嘻嘻的点了点头,又向外看了几眼,才不舍的放下了车帘儿。 马车突然急速的颠簸了起来,紫墨丢了汤婆子,快速的伸手扶住快要一头栽到车板的赵蔓箐,赵蔓箐扶着她的胳膊,拧着眉头吩咐道:“先别管我,去看看。“ 紫墨素着脸,点了点头,把赵蔓箐交给绿藤,掀起车帘儿上了车辕。 车夫正奋力的扯着缰绳控制着马,见紫墨出来,赶紧汇报道:“是前面,前面的马车不知道怎么,惊了马,这会儿正打着圈儿的乱转呢。” 赵蔓箐在车厢内听了个仔细,赶紧问道:“芸芸姐姐他们没事儿吧?” 郑云芸这会儿正摔了个大马趴。 她的车子在车队的最前面,所以,最先毫无防备遭殃的就是她。 刚刚被前面的惊马扰到的时候,怜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企图用她瘦弱的身子护着郑云芸,可郑云芸被颠簸的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急速的往右边车门倒去,慌乱中,她根本来不及抓住任何可以维持身体稳定的物事,人不由自主的就摔倒了车厢的地板上了。 迎冬坐在车厢的内角上,算是最稳当的位置,见郑云芸摔了下来,吓得“啊”的大叫了一身儿,奋力去拉郑云芸,可惜伸出去的右手,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角,就听见了“砰”的一声儿,郑云芸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大马趴。 “他奶奶的,前面是谁?” 郑云芸扶着脑袋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跪坐在车厢内,直气的嚎着嗓子,大声儿骂道。 第五十章 巧 相府车队的马车全部停了下来。 赵蔓箐赶紧吩咐紫墨前去看看郑云芸。 紫墨应了是“是”,动作极是轻盈的掀帘儿跳下马车,提着裙摆刚奔到郑云芸的马车旁边儿,就听到了郑云芸扯着嗓子,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紫墨微囧,这要是被相爷和夫人听到,又有得教训她了。 可也没有顿住步子,一气儿奔到了郑云芸的车上,怜夏看着紫墨过来,赶紧出声儿禀告道:“小姐,紫墨过来看您了。” 郑云芸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愤怒转为紧张,“芸芸没事儿吧?可摔着了?姐姐呢?还有我姐姐!迎冬,赶紧去看看我姐姐去。” 紫墨见郑云芸无事儿,只是脑袋上磕红了一点儿,也就放了心,出声儿询问道:“表小姐无事儿,没磕着也没摔着,只是担心您,让奴婢赶紧过来看一看,那现在奴婢先去前面看看去?” “我跟你一起去,奶,呃……看看是哪儿来的些浑人?这么闹腾早晚出大事儿!”郑云芸眼里喷着火,义愤填膺的站起身子就要跟紫墨一起去。 紫墨哪儿敢让她去跟人家理论,万一磕着绊着再出点儿别的什么事儿,那可不得了。 赶紧出声儿劝道:“小姐还是去看看大小姐和表小姐吧,前面有奴婢和丁大他们,您放心就是,自家人最重要。” 最后一句话显然对郑云芸最有用,她这辈子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整了整衣服,“你说的对,我先去看看姐姐和箐箐,你去前面看看去,带着怜夏,我和迎冬去后面看看她们。” 紫墨和怜夏、迎冬具松了口气儿,迎冬带着丝后怕,规规矩矩的跳下车,又回身儿扶着郑云芸下了车,往后面去看郑芸菲和赵蔓箐。 紫墨和怜夏提着裙子奔到最前面,怜夏身子紧绷着,“姐姐,前面的车好像是将军府的。” 紫墨眯着眼睛看了看,“先别提,先找丁大问一问。” 丁大带着人正在帮忙查看对方惊马的车子。 “好了没有?怎么这么慢?” 女孩特有的稚嫩清亮的嗓音响起。 紫墨迅速拉住怜夏的衣袖,顿住步子,扯着她转到了下人们的身边儿,半隐着身子,微微探着头,仔细瞧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孩儿。 “这是威远将军府的嫡出小姐,闺名玉娇。”怜夏紧贴着紫墨,凑近她耳边儿,悄声儿说道。 “我滴老妹儿啊,你能不能不要下车?!”一身儿墨绿色织锦缎长衫,披着灰鼠里斗篷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就要冲到修车处的沈玉娇,一脸无奈的道。 “我滴老哥啊,你看看他们那些人,哪里是在修车?分明是在打油的好嘛?”沈玉娇拧着眉头,仰着头看着她哥哥,伸着手比划着丁大那群人,犟嘴道。 郑云芸到底不放心丁大和紫墨、怜夏她们,看了赵蔓箐和郑芸菲无事儿,就要带着迎冬准备去前面看看,赵蔓箐和郑芸菲都不放心,劝了几句,郑云芸压根不听,她脑袋里现在全是火苗儿,一点就着。 没办法,赵蔓箐和郑芸菲只得陪着她赶到了车队的最前面。 第51节 好巧不巧,正好听到沈玉娇与她嘴里的哥哥的对话。 赵蔓箐眨了眨眼,要不要这么巧啊?! 不过,她们说话,怎么会有东北味儿? 沈玉娇白了他哥哥一眼,刚扭回头来,就看到了站在郑云芸身边的赵蔓箐。 眼睛瞬间一亮,“哎呀,这不是漂亮妹妹?” 赵蔓箐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儿里,她要跟她相认嘛?那自己还装哑巴?显然是不太靠谱儿的。 “箐箐,你认识她?”郑云芸怒容转瞬又变成了愕然,扭头看着赵蔓箐问道。 认识嘛? 认识的吧。 赵蔓箐点了点头,笑着解释道:“在报恩寺的时候,见过沈家姐姐一面儿。” “呀?!你会说话?”沈玉娇甩开了她哥哥的手,走到赵蔓箐面前,惊讶的问道。 郑芸菲性子腼腆,见沈玉娇如此无礼,也不敢多说什么,再说她也时刻也谨记自己是庶出的身份,所以只拉了拉赵蔓箐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儿一些。 郑云芸火冒三丈,噌的挡在了赵蔓箐的身前,看着沈玉娇质问道:“你怎么说话呢?谁不会说话?有你这么说话的嘛?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你懂不懂怎么跟人家说话?” “噗……” 沈玉娇的哥哥原本目瞪口呆的看着郑云芸跟个小女侠士一般挡在了那个漂亮小姑娘的面前,结果,一张嘴就一串儿的“说话”,一个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笑?”郑云芸抬头瞪着沈玉娇的哥哥,她不乐意了。 郑芸菲赶紧上前来拉了拉她的手,“芸芸,好好说话,别耽误了时辰。” 赵蔓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因自己而起,对着还张着嘴愣神儿的沈玉娇笑了笑,“姐姐,上次箐箐不是有意欺瞒,还望姐姐海涵。”说完,深曲膝行了福礼。 “你真会说话啊?”沈玉娇还在疑惑赵蔓箐会说话的这件事儿上。 郑云芸眉毛又横了起来,赵蔓箐悄悄捏了捏她的手,笑对沈玉娇点了点头。 沈玉娇倒是没在意郑云芸,高兴的跑过来拉着赵蔓箐的手,“妹妹会说话,简直是太好了,你不知道,那天我回去,每次想起你不会说话,心里就难过的很。” 赵蔓箐仔细看着她亮晶晶泛着光彩的眼睛,她是说真的呢?还是说场面话应酬呢? 跟自己犯不着应酬吧?她连郑云芸都不搭理。 “这位妹妹就是住在护国寺的妹妹?”沈玉娇的哥哥瞄了眼郑云芸,转头看着赵蔓箐,微笑着尽量让声音温和的道。 沈玉娇自顾自兴高采烈的回道:“可不是,我滴老哥,这位妹妹漂亮吧?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 “呀,我忘了介绍了,我是沈玉娇,你知道的吧?我爹是威远将军,你也知道的吧?他,”沈玉娇指了指自己的哥哥,“他是我爹的儿子,也是我娘生的,叫沈岩,大家都喜欢叫他垣墉,你就随着自己高兴随便叫他吧。” 赵蔓箐发现,沈玉娇有一种天然呆的潜质,可以无视周围所有人,只自己高兴就可以了的气质。 “沈玉娇!”郑云芸是真的被点起火苗了,“你可不可以竖起耳朵听清楚别人说了什么话?!” 郑芸菲赶紧拉住郑云芸的手,低低劝了一句,“芸芸,你小心让母亲知道你这么说话。” 郑云芸倏地就闭上了嘴巴,只是眼睛还是篡着火星儿。 赵蔓箐知道自己该严肃,可是她真的很想笑,郑芸菲这哪里是在劝慰郑云芸啊?她这明显的就是威胁她啊。 沈岩毕竟是男孩子,不好在女孩子身边儿大转,可他又不放心沈玉娇,只得没话找话说。 “妹妹怎么称呼?你叫我……呵呵呵,随便就好,我妹妹天生就这么个性子,家父家母也愁得不行,可谁也拧不过她来。” “沈哥哥客气了,我叫赵蔓箐,哥哥和玉娇姐姐往后叫我箐箐就可以了,我家芸芸姐姐直性子,没有恶意的。”赵蔓箐笑眯眯的解释道。 郑云芸怕林夫人,这会儿眼珠儿乱转,可能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真的回去跟母亲打小报告,所以,也就没有听清赵蔓箐的话。 赵蔓箐偷着瞄了她一眼,心里松了口气儿,郑云芸显然不是喜欢示弱的那一个。 紫墨逮着机会问清楚了丁大事情的来龙去脉,拉着怜夏奔到了赵蔓箐几个身边儿,紫墨低低的在赵蔓箐耳边儿简单的说清了事发的缘由。 第五十一章 较劲儿 沈玉娇和她的哥哥沈垣墉要去城外的温泉庄子看望正在那里荣养的祖母。 路上由于沈玉娇想要下车采摘松果回去喂松鼠,结果沈垣墉不同意,两人起了分歧,沈玉娇脾气硬,硬是要跳下车,车夫控制着马速又担心自家小姐摔着,就强行勒马,好巧不巧的正巧儿前面路中央窜出几只小野猫,就这么,就这样,沈府的马就受了惊吓,撒丫子的分头乱窜。 又好巧不巧的,郑云芸几人的车队正好在她们的车队后面,也就跟着遭了秧。 “沈家姐姐,你们也是要去城外嘛?”赵蔓箐扫了沈府的仆从小厮们,正在抢修翻坏了的马车,眼看着大概一时半会儿的也难修好,那么冗长庞大的一个车队,堵在路中间,相府的车队想要过去,也是困难,只得也找着话说。 “是啊是啊,你们也要去城外?要不咱们一路吧?你一会儿上我车来,咱们一路说着话,多少爽快?我和我哥在车里,都快憋死了。”沈玉娇兴奋的脸上发光儿,拉着赵蔓箐的手,高兴的邀请道。 赵蔓箐满脸为难的瞅了瞅沈垣墉,心里其实挺讶异她对自己如此热情的举动,难道说这沈玉娇是个外貌协会会员? 沈垣墉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他从小儿就拧不过自己这个幺妹儿,还是大姐更厉害一些,可惜大姐自从和南平王世子定亲之后,就不出二门了。 郑云芸被无视的已经忍无可忍了,“我说沈玉娇,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别看我这个妹子脾气好好欺负,你就欺负她啊!” 郑云芸被郑芸菲拿出林夫人吓得不敢再放肆的说话,但口气仍然是不怎么友好的。 沈玉娇皱着眉头看着郑云芸,不屑道:“欺负人这种事儿,好像你更擅长吧?我跟你比,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你有点儿自知之明好不好?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箐箐了?” “我欺负人?你什么时候看我欺负过人?你说的是我嘛?你仔细看看,你说的是我吗?”郑云芸被沈玉娇气的火冒三丈,拿手指着自己,非要问出个一二三来。 赵蔓箐第一次见识古代小姑娘吵架,也有点儿无措。 第52节 不是说古人最重视礼仪嘛?不是说女子都是被压迫的没有半点儿话语权嘛?不是说女子都得文文弱弱的才是世间正理嘛? 可眼前这两位,互相吹胡子瞪眼的,怎么有种市井之间、乡野之间……自由奔放习惯了的野丫头的感觉? 郑芸菲毕竟是姐姐,在相府里面的女孩儿子里,就属她年纪最长,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庶出还是嫡出了,得先让自家妹妹保持大家闺秀仪态最要紧。 “妹妹,咱们还是先上车吧?这会儿沈府的马车也快修好了,一会儿也就可以启程了,先去车上等着,好不好?” 赵蔓箐瞬间明白了郑芸菲的意思,也劝着沈玉娇,“沈家姐姐,多谢你邀请我,可是我们这边还要赶去城外的庄子,这路上已经耽误了时辰,怕庄子里的妈妈们已经等急了呢,再说,您还有沈家哥哥陪着,哪里会闷呢?” 沈垣墉也附和赵蔓箐道:“赵家妹妹说的是,那就算是想邀请相府的妹妹们,也正式一点儿啊,下个帖子也不费功夫不是?哪里有你这般邀请人家的?!” 赵蔓箐这时才仔细观察了一下沈垣墉。 沈垣墉是威远将军府的嫡长子,听说将军府还有个庶出子,只是年岁太小,还属于襁褓婴儿,所以,威远将军若是打下了坚实的家族基业,不论是爵位还是荫蒙,不出意外,势必都是属于这沈垣墉的。 只是,庶子总是男子,长大了必然有自个儿的想法,这些事儿都是史不绝书的,这会儿看这沈垣墉,连沈玉娇都镇不住,往后如何能承担的起诺大的将军府? 只是这些不是她该关心的事儿,现在更重要的是眼前的两位大小姐。 沈玉娇和郑云芸大概都听进去劝告了,估计心里也明白,大家小姐,站在荒野城外的马路上,互相吹胡子瞪眼,是不怎么雅相的举止。 “哼!”俩人极有默契的互翻了了个白眼儿,转身儿往自己的马车旁走去。 沈玉娇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喊着赵蔓箐:“箐箐,回头姐姐下帖子给你,咱们再一起玩啊。” 赵蔓箐原本已经跟着郑云芸往回走,这会儿听到沈玉娇叫自己,赶紧顿住步子,回头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哼!就会做好人,也不想想,箐箐是谁家的妹妹?!哼!”郑云芸跺着小碎步,小声儿嘀咕着。 赵蔓箐赶过来,搂着她的臂弯,嘿嘿笑着道:“这沈家姐姐貌似头脑比较单纯,芸芸姐姐作何跟她计较?” “单纯?我看她是只知道自己开心,别人什么想法,她才不关心呢。”郑云芸嘟着嘴,反驳道。 “这也是他们沈府的事儿,只是我比较担心,万一她真给我下帖子了,咱们怎么办啊?”赵蔓箐试图转移郑云芸的怒气,扭着话题道。 “下,让她下,只要她下了,咱们就去,怎么说,往后也是亲戚,怕她作甚?”郑云芸哼了哼,继续道:“咱们就去玩,去吃,怕什么?” 赵蔓箐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这郑云芸,真是小孩子脾气。 郑芸菲大大的松了口气,万一芸芸要是出了点儿事儿,自己可怎么跟府里解释啊? “姐姐你就不要一副长姐苦大仇深的样子了,你看,我这不是听你的话嘛?别皱着眉头啦,来,笑一个。”郑云芸听到了郑芸菲的叹气声儿,笑着宽慰了几句,就开始挠她的痒痒。 郑芸菲最怕痒,被她挠的哈哈直笑,“好妹妹,我这不是笑了吗?快放过我吧。” 赵蔓箐也跟着笑起来,这边儿玩的正开心,沈玉娇那边儿却皱眉苦脸了。 “你说说吧,回头你怎么跟母亲解释?还有大姐?咱们出门时,大姐姐可是交代过你的,你还记得你是怎么保证的?”沈垣墉瞅着赵蔓箐几个走远,这才拉下脸来看着自己的妹妹质问道。 沈玉娇眼珠儿转了转,仰脸儿看着沈垣墉,撒娇着哀求道:“哥,我滴好老哥,你就不要跟她们说了嘛,好不好嘛?哎呀,你说大姐姐知道了,不又得教训咱两个了?你也怕听到大姐姐给咱们上课吧?好哥哥,你就守口如瓶,不要说了嘛。” “我倒是可以守口如瓶,只是那些人呢?还有相府的人呢?你就保证他们谁都不说?还是你想挨个敲打敲打,再跑到相府去再敲打一遍?” “哥,你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点儿小事儿,何必要劳动咱家大姐姐呢?” “你看看你,刚刚像个什么样子?你哥我是给你留了颜面,这会儿你让人家府上的人怎么想你?怎么看你?如市井女子一般,毫无涵养,你往后就打算这样?咱们将军府,虽说不是百年书香门第,可也是要脸面的,大姐姐也跟南平王世子订了亲,往后就是南平王世子妃,你就是南平王世子妃的嫡亲妹子,你还这样的脾气性子,大姐姐往后怎么在南平王府立足?” 沈玉娇被沈垣墉说的脸上通红一片,刚刚确实是行为欠妥,她也知道错了,为何哥哥还是如此的不依不饶? “好啦,哥哥,我知道错了。”沈玉娇虽然头脑单纯直接,可到底也是读过书的姑娘,该懂得道理,一样也不少,知错就改这点儿,她更是懂得。 “咱们这次去看望祖母,我看,干脆让人去打听看看,相府的几个小姐要去她们的庄子住多久,如果合适,倒是可以邀请她们来我们庄子里游玩一番,泡泡温泉,也算是你给她们赔礼了。” “哥哥有何打算?”沈玉娇眨了眨眼,她好像听出了哥哥话外还有声音。 第五十二章 姐妹 “我有什么打算,你用不着多想,你就好好想想,怎么跟郑府的小姐们赔礼就行了。”沈垣墉看着沈玉娇,认真的说道。 沈玉娇立刻巴结着笑了笑,又赶忙儿点了点头,“我都听哥哥的。” 沈垣墉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愧是我的妹妹,真听话。” 沈玉娇转身儿搂着沈垣墉的臂弯,笑嘻嘻的道:“那是当然。”两人边说着,边走到已经快要修好的车子旁。 沈垣墉亲自上前,对着正擦着汗的丁大,拱了拱手,谢道:“多谢丁大管事儿帮忙了。” 丁大赶忙把帕子塞到袖筒里,笑对着他长揖见了礼,“沈少爷客气了,奴才也是得了我家小姐的吩咐,这路上遇到麻烦,也是不可避免的。” 沈垣墉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头我和舍妹会好好谢谢你家主子的,但是该谢你的地方,还是多谢了。” 丁大连连道着不敢,沈垣墉这才吩咐将军府的小厮仆从们把路让出来。 “耽误你们府上的事儿了,多多担待,我这就让他们让出路来。” 丁大看着沈垣墉点了点头,“那小的就替我家主子多谢沈少爷了。” 赵蔓箐应了郑云芸的邀请,和郑芸菲一起跟她坐了一辆车。 相府的马车车队慢慢行进起来,郑芸菲笑着道:“看,我说咱们很快就可以上路了吧?” 郑云芸轻轻掀起车帘儿,看着沈玉娇站在还没修好的马车旁边,笑容灿烂的和沈垣墉说着话,气的“哼”了一声儿,甩手放下了车帘。 赵蔓箐刚刚也扫到了一眼,眉梢儿挑了挑,看来这沈岩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一般弱势,难道说……算了,也不关自己的事儿,想那么多干什么。 “他们兄妹俩从来都是这样,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每每弄得好像我们也是那无理取闹之人似的,也不想想,事儿都是谁挑起来的?”郑云芸脑门上还有一点儿红紫,就这么顶这个红了一块儿的脑门,义愤填膺的道。 第53节 赵蔓箐和郑芸菲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俩?你们!你们也笑话我?”郑云芸嘟着嘴,一脸的委屈。 赵蔓箐笑着挥了挥手,“不是,我们哪儿能笑话你啊?只是姐姐既然如此了解他们,为何还会动气跟他们一般见识呢?” “我这不是看不惯他们呢嘛!再说,你认识沈玉娇的事儿,为何没跟我说啊?”郑云芸辩解了一句,似是忽然想起来沈玉娇对赵蔓箐的态度,不解的问道。 赵蔓箐细细的把在报恩寺遇到沈玉娇的前前后后都跟她说了。 “听紫墨说,当时是将军府在罗汉榻做祈福法事儿,沈家姐姐大概是觉得闷气,这才偷着溜出了了,我就装了哑巴,她也被丫头喊了回去,并没有真的认识。” “这还差不多!这沈玉娇就是这样的性子,从来都不想别人愿不愿意,好像大家都得围着她转似的,我最讨厌她这一点儿!” 郑芸菲见郑云芸又要动气,温和的出声儿劝道:“咱们也不跟她住在一起,她什么性子,咱们讨厌还是喜欢,真的论起来,也不关咱们什么事儿不是?何必跟她生气呢?” 赵蔓箐也跟着点了点头,“菲菲姐姐说的是……”脑中迅速闪过沈垣墉的脸和他看郑云芸的眼神儿,赵蔓箐又被自己的想法给雷到了,古人早熟,也得符合自然人类生长规律吧? 男子十一二岁开始身体发育,早熟些的,也得十岁,真正的那方面*,都要十三四岁才会开始出现,这沈垣墉看起来也就是十三岁上下,比沈玉娇也大不了几岁,难道说已经有那方面想法了? 倒还真是有可能,不是说这丰国的男子,都是十三四岁的时候,屋里就会放上暖被窝儿的丫头了嘛,一放还是两三个的,真真是艳福不浅啊! 赵蔓箐恶心的感觉又来了,真不知道这些规矩都是谁想出来的,不论男女,都是折腾身体的事儿,影响发育的事儿,到底有个什么好的?! 赵蔓箐看着郑云芸那张稚嫩的脸,如果威远将军真的有这个打算,倒也符合常理,女儿嫁给南平王世子为世子妃,等再过十几年,就是南平王妃了;儿子娶了丞相府嫡女,如果顺利,这次收拢扬溪地,军功论赏有了爵位,那将军府就算是文武双全的府邸了。 郑云芸小孩儿心性,脾气来得快也去的也快,很快就因为外面暖融融的太阳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还是咱们姐妹们坐在车上说话来的有意思,自己一个人坐车,真是闷死了。”郑云芸掀起车帘儿,问坐在车夫旁边的车辕上的怜夏,“咱们还有多久可以到庄子啊?” 怜夏微笑着回道:“回小姐的话,大约还有一刻钟就到了。” “噢~太好了。”郑云芸欢呼了一声儿,拍着巴掌看着赵蔓箐兴奋的道:“箐箐,庄子上可好玩了,后山有成片的梅林,这会儿虽说还没开,可看着那小花苞儿欣欣向荣的长出来,也是很开心的事儿,还有啊,庄子里还养着几头小鹿,几只小山羊,兔子什么的,可好玩了,你不知道啊,那小羊你只要喂它几日,它就记得你的样子,每次你走过去,他都会笑着看你,母亲说小羊最通人性,是真的,咱们去了,我带你去看,你也喂喂它们,它们肯定喜欢你。” “真的?”赵蔓箐也兴奋了起来,“好,姐姐说话算话,一定带我去看看。” “小姐,到了。”外面怜夏的声音响起,紧跟着马车也停了下来。 郑云芸兴奋的拉着赵蔓箐的手,转头对着郑芸菲道:“姐姐先下车,我跟箐箐在你后面儿,我得领着箐箐,别她一会让看迷了眼,再走丢了。” 郑芸菲笑着摇了摇头,“你走丢了,箐箐都丢不了。” “我的好姐姐,你有空数落我,还不如想想咱们今儿个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呢。” 怜夏和紫墨几个早就下了车,站在郑云芸的马车前,扶着几人下了车。 赵蔓箐兴奋的放眼望去,热情的太阳炙烈的照耀着这一众山庄别院。一条笔直宽阔的马路一直深到庄子最里面的院落,庄子依着座小山,山上仍是郁郁葱葱,仿佛不曾感到这冬季的寒冷萧瑟,散发着浓浓勃勃的自由的气息。 “我说过庄子好看吧。”郑云芸热情洋溢的拉着赵蔓箐,满眼兴致的夸赞着。 赵蔓箐使劲儿点了点头,“真是好看。” “可惜已经过了开炉节了,不然,咱们可以在庄子上过节,那可就都是平日里难得吃到的好东西了。”郑芸菲也跟着说道。 “咱们先逛着进院子,然后再商量一下中午吃什么。”郑云芸有些迫不及待了,高兴的拉着郑芸菲和赵蔓箐的手,一路边走边指点着旁边的花花树树。 “那边儿也是咱们府上的?”赵蔓箐指着庄子东侧的一处看起来极其精致的院落问道。 郑云芸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哪里是咱们府上,父亲最是不喜奢侈,那处的庄子,是礼部尚书夫人的陪嫁庄子,哦,对了,礼部尚书家的青叶姐姐,跟我可好了,她跟菲菲姐姐一般大岁数,懂的东西可多了。” 礼部尚书…… 多么熟悉的词汇啊。 “礼部尚书夫人?她们家很奢侈嘛?”赵蔓箐转着话题问道。 “也不算是吧,青叶姐姐姓文,她的母亲是诚亲王爷的庶女,诚亲王爷是当今皇上嫡亲的叔叔,年纪大了,皇上特意允了他去了津北荣养,如今的诚亲王府是青叶姐姐嫡亲的舅父当家,不过,虽说是亲王府,可也不算多么奢侈。”郑云芸仔细想着,然后慢慢给赵蔓箐解释道。 王府果然都是乱的。 赵蔓箐腹诽着,如果文青叶的母亲是庶女,那么嫡亲的舅父肯定也是庶出的,现在竟然让庶出的孩子当着整个亲王府的家…… 唉,怪不得皇上要让他去津北荣养,这样的亲王,在京城也是个拎不清的。 一路进了休息的院子,几人商量了之后,决定住在一个院子里,离得近晚上还能多说会儿话,郑云芸住了东厢、赵蔓箐住了最南边的厢房,郑芸菲则住在了西厢。 第五十三章 凑一堆儿了 虽说是冬天,可架不住孩子们的玩心。 赵蔓箐如今才幡然醒悟,郑云芸其实是个野猴子。 爬树的水平,那是绝对不输给猴子的。 赵蔓箐眼睁睁的看着郑云芸撸了袖子,顺着树干蹭蹭蹭的爬了上去。 “箐箐,你上来啊。”郑云芸坐在一条略粗的树枝上,两条胳膊撑着树枝,两条腿儿悠哒悠哒的,看着赵蔓箐笑着高声道。 赵蔓箐眨了眨眼,有些难为的看着这颗还算粗壮的大树。 旁边郑芸菲也欢快的撸了袖子爬了上去。 果真是亲姐妹! “箐箐,快来,在这儿坐着能看到好远的地方。”郑芸菲怕树枝不够粗,爬到了另一边儿的树枝上坐了下来,伸手招呼着赵蔓箐。 “你们……这是松树!”赵蔓箐仰着脖子看着这粗大的松树,她们不怕那针尖儿一般的树叶扎着自己嘛? “不怕不怕,箐箐,快点儿上来,这松果可好闻了。”郑云芸便招呼,边探身拽了一颗松果,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第54节 赵蔓箐回身儿看了看身后一溜儿的丫头婆子,王妈妈见赵蔓箐看向自己,对着她笑了笑。 赵蔓箐赶紧求助一般的看着她。 赵蔓箐来了庄子才知道,王妈妈此人保养得极好,五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如四十出头一般,头发梳的板正规矩,没有一丝的乱发碎发,衣服整洁干净,甚至连腰带丝绦的结儿都系的一板一眼,整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打扮得体,干净干练的一个中年女人。 心态好能使得人年轻,这是赵蔓箐在上一世时听到的话,这一世果然验证这句话是真的了。 并且,最重要的是,王妈妈说话很有分量,不是因为她的年纪,也不是因为她的辈份,而是她说话总是理以服人,让人不得不尊敬她,佩服她说的道理。 王妈妈整了整衣服,步伐稳健的走上前来,站在赵蔓箐身后半步的距离,仰头看着树上还在唧唧喳喳的郑云芸,中气十足的开口道:“大小姐二小姐,还是下来吧,表小姐说的对,这毕竟是松树,万一让针叶扎到受了伤,怎么办?再说,玩儿也玩了一会儿了,凡事儿得有个度。” 郑云芸满脸的意犹未尽,看着王妈妈又看了看赵蔓箐再看回王妈妈,商量道:“可箐箐还没上来玩呢……” 王妈妈微笑着道:“万事儿不可强人所难,表小姐已经表示了担忧,二小姐就不要勉强她了,还是早点儿下来,安全第一。” 赵蔓箐在旁边听得囧囧有神,安全第一……怎么那么像自己上一世的小学教务处主任? 赵蔓箐又偷眼儿看了看王妈妈,她这样的性子,如果到了现代,绝对是个自强独立的女性。 郑云芸和郑芸菲面露不舍的下了树,怜夏等人慑于王妈妈的威仪,没敢上前伺候,郑云芸和郑芸菲其实倒也不用伺候,爬树下树,其实还是自己有谱儿,有人伺候有时候反倒是不好掌握身体的重心而出危险。 “箐箐,你真的不敢爬树嘛?坐在上面看景儿可好看了。”郑云芸拉着赵蔓箐,小声儿的问道,还是不死心。 赵蔓箐点了点头,满脸无奈的道:“我从小就怕这些,以前跟我一起玩的小朋友,都说我是胆小鬼。”说完,还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郑芸菲赶紧点了点头,“我小时候也不敢,但芸芸什么都敢。” 郑云芸笑了起来,“我们现在也是小孩儿好吧?现在的当下,就是我们的小时候!箐箐,以后你要把胆子练起来,不然胆子小可就太吃亏了,呶,比如爬树吧,你看,就因为你不敢,那么好看的景儿你就看不到了,多可惜多吃亏!” 赵蔓箐犹豫着该不该点头,她可真怕郑云芸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芸芸!” 远处,一声儿带着兴奋的女孩儿声音传来。 赵蔓箐几人顿住步子,赶紧回头。 郑云芸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高兴的振臂一呼,“叶子!叶子!你怎么在这儿?” 文青叶带着一串儿的丫头婆子从山坡上奔了下来。 赵蔓箐仔细看着她,圆脸圆眼睛圆鼻子,个子不高,看起来也是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杏色衣裤,披着银白的斗篷,皮肤粉嫩嫩的,嘴唇儿有点儿干涩,看来是玩了一会儿的,一副和善脾气很好的模样。 “我今天是先生带我来的。”文青叶笑嘻嘻的道,转头看见郑芸菲,赶紧行福礼,“菲菲姐姐好。” 郑芸菲曲膝回礼,笑着道:“我们也是今儿个才到的庄子。” “叶子,我给你介绍,这是我表妹,叫箐箐,箐箐,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以后叫她叶子姐姐吧。”郑云芸拉过赵蔓箐的手,介绍道。 赵蔓箐曲膝行了福礼,微笑着叫了声儿叶子姐姐。 文青叶曲膝回了礼,惊讶的眨了眨眼睛,“芸芸,你表妹也太好看了,箐箐不用多礼,你是芸芸的妹妹,往后也就是我的妹妹啦。” 赵蔓箐微微笑着又曲了曲膝,夸张的点了点头。 “箐箐你太可爱了。”文青叶又夸了一句。 郑云芸兴奋的道:“你先生呢?要不咱们一起去我家的庄子吧?中午就在庄子上吃饭,好不好?” “好啊,先生还有另外的弟子要教导,就不跟我一起了,走走,咱们先去你们家庄子去。”文青叶乐着拍了拍手,拉着郑云芸的手就要走。 一行人回了庄子,王妈妈带着人下去忙活准备几位小姐的吃食了。 紫墨几个跟在屋子里伺候着茶水点心。 净了手脸,文青叶脱了鞋子坐在暖炕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啊,终于喝上口热水了,真舒服啊。” “箐箐和你一样,都是只喝热水,我就奇怪了,冬天还好说,大夏天的你们这只喝热水,不难受嘛?”郑云芸也脱了鞋子坐上了暖炕,端起杯子看着一脸享受的文青叶问道。 文青叶一脸的遗憾,摇着头道:“这你就不懂啦,看来箐箐是个懂行的,嘿嘿,这喝热水,最是养生,冰水或是凉水,喝了对咱们女人来说,不好不好。” “喝热水凉水,还分男女的?”郑云芸一脸的茫然。 郑芸菲接口道:“芸芸你有所不知,这还真的是分男女的,听银霜说,女子孩童时期,就不该多喝凉水,母亲不也是不让你多喝冰镇的东西嘛。” “哦,那该少了多少乐趣啊。”郑云芸毕竟小孩子心性,对女人养生的事物,还是不太在乎。 “你们别在这儿伺候着了,让我们姐妹几个好好说说话。”文青叶挥手让伺候的丫头们先退出去。 郑云芸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扬手挥退了屋里的丫头。 紫墨看了赵蔓箐一眼,见她点了点头,这才跟着丫头们退了下去。 “叶子,你又知道什么了?”郑云芸满脸的兴致,凑近文青叶问道。 文青叶伸手推了推她,笑着道:“你离我远点儿,凑那么近做什么?看你那一脸的八卦样子。” “唉唉唉,叶子又嫌弃我了,我受伤了。”郑云芸捂着心口窝,对着赵蔓箐和郑芸菲哀叹了起来。 赵蔓箐几个忍不住,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唉唉唉,你们又笑话我。”郑云芸继续捂心口,做哀痛状。 “好了,谁笑话你!听我说。”文青叶满脸的八卦因子,神秘兮兮的道:“昨儿个我听我大哥说,宫里打算着给大殿下选妃了。” “大殿下早就该选妃了,这有什么好神秘的?”郑云芸不以为意的道。 第55节 “你知道什么!大殿下现在压根儿就不在京城!听说皇后娘娘打算着自己做主儿给大殿下定下来,已经让景和宫的大总管去找了各家符合年纪的贵女图送进宫里了,可皇上对这事儿,到现在也不发表意见,就这么让皇后娘娘折腾。” 文青叶咳了咳,压低声音道:“你们知道,皇后娘娘都让送了多大年纪的嘛?” 赵蔓箐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见到的老帅哥,虽然现在不能算是老帅哥了。 唉,都说成功的男人背后得有个能支持他的女人,可现如今的这些男子,一个二个的都是三妻四妾,甚至更多的女人,可有一个能默默支持他们的嘛?没有!不添乱已经是难于登天了。女人是这世上最自私的物种了。大无畏的精神,女人拥有的极少极少。 “多大年纪?”郑芸菲满脸好奇的问道。 文青叶又清了清嗓子,一脸的后怕,“是十二岁!我的天!十二岁!” “皇后娘娘这是打算干什么?唉……想想都替那些贵女们担忧!幸亏我们不到年纪。”文青叶摇着头感慨道,似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着满脸惊恐的郑芸菲道:“菲菲姐姐不要担心,你命好,皇后娘娘只选嫡出的小姐,你名分上虽说是庶出,可你们家那么好,对你那么好,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郑云芸也跟着安慰道:“姐姐你放心,咱们家不做卖女求荣的事儿,以前父亲就说过这话的!” 赵蔓箐虽说在听着,可她的思路已经跳到了大皇子不在京城这个问题上了。 大皇子不在京城,皇后娘娘却着急给他选妃,这是什么意思? 上次见到皇上,看他的气色,其实还是不错的,只是脸色偏暗偏黄,有些泛着青色,应该是肝功能不好,也是,皇上日理万机的,睡眠脾气各方面都难以得到健康的作息和调息,排毒最需要的肝脏,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只是,皇上并非年迈即将终老,或是病入膏肓即将殡天的样子,皇后和大皇子这是招的什么急? 选妃……古人重视成家、立业。 给他选妃,就是明晃晃的向世人宣告,大皇子成家了,立业也就近在眼前了。 唉,自己真的应该找点儿邸抄看一看了,就算是上一世,出个国,旅个游什么的,不也要了解一下当地的律法嘛?不也要知道些地理知识以避免危险嘛?如果再这么两眼一抹黑下去……若是再出现之前扬溪地的政事问题,自己又要如浮萍一般了。 “那……威远将军府的那位不也算是合乎皇后娘娘的要求嘛?”郑芸菲对着郑云芸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母亲虽然跟自己不是亲生的,可对待自己,一样是从没亏待过,父亲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她不担心自己,她担心的是其他无辜的女孩儿。 郑云芸和文青叶都呆了呆,慢慢扭头互相对视一眼,噗呲一下大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如果没有眼缺,就绝对不会选择沈玉娇!沈玉娇是个什么人物?那是个绝对以自己的意愿为人生准则的人物!大皇子妃?菲菲姐姐你多虑了。”文青叶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摇着头道。 赵蔓箐这会儿觉得,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说曹操曹操到还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怜夏在屋外禀告道:“小姐,将军府沈小姐送帖子来了。” 顿时,屋里的笑声儿戈然而止。 “她会下帖子了?”文青叶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看着郑云芸摊了摊手,意思是你什么时候跟沈玉娇搭上话了。 郑云芸更是一头雾水,皱着眉头,扬声儿对着门口吩咐道:“先把帖子拿进来吧。” 怜夏在屋外应了声是,就退了下去取帖子了。 “刚刚在来庄子的路上,碰到沈玉娇了,哦,还有她哥哥,沈玉娇之前在护国寺碰到过箐箐,就这么有了一面之缘,这次见到,她就过来搭话了。”郑云芸言简意赅的解释了文青叶的疑惑。 “那她是冲着箐箐下的帖子?”文青叶还是不怎么相信这是沈玉娇干出来的事儿。 “谁知道呢?不过看她的样子,好像很喜欢箐箐,也是,我家箐箐谁见了都喜欢。”郑云芸一副与有荣焉的扬了扬下巴,笑着接着道:“既然她下了帖子……要不你派人跟你府上说一声,就别回去了,陪我们在庄子玩几天,有我在,相信蒋夫人也不会多担心你的,这样,咱们还能去沈玉娇家好好吃一顿玩一天。” “好,这个主意真是好。”文青叶来了兴致,不用回府,可以在庄子玩几天,还可以去闹腾沈玉娇,哪里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主意?! 第五十四章 威远将军府 怜夏很快拿来了帖子,在门口禀告了一声儿,郑云芸吩咐她把帖子送进屋儿,怜夏拖了托盘进屋,毕恭毕敬的递上了帖子。 郑云芸拿起帖子,文青叶凑了过来,俩人头对头仔细的看着。 “她这是……?”文青叶一脸的问号,眨着眼睛看着郑云芸。 郑云芸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手把帖子递给郑芸菲,“姐姐看看。” 郑芸菲接过帖子,拿着凑近赵蔓箐一些,仔细的看了起来。 赵蔓箐看着帖子,沈玉娇这是为了表示歉意,特意邀请她们于明日去将军府品茶。 去将军府……品茶……? 怪不得文青叶和郑云芸都是一副迷茫的模样,这大冬天的,有什么好茶可品的?沈玉娇这理由找的,真的是牵强中的牵强。 “芸芸姐姐,咱们去嘛?”赵蔓箐细声细气儿的问道,第一她年纪小凡事儿应该先问一问年长些的姐姐们,第二,沈玉娇的贴子里单独列了一条:请箐箐一定前去品尝。故而,她没有办法装沉默。 “去,干嘛不去!”郑云芸拍着桌子意气风发的道:“今儿个的事儿,本来就是她的无礼,是她的不对,俗话说得好,好狗不挡道,是他们沈家的马车挡了咱们的道,她给咱们赔礼本来就是应该的,更何况,这沈玉娇第一次学会下帖子,咱们可不能做那不直立不识抬举的事儿,当然要去。” 赵蔓箐有些为难了起来,她来这庄子本就是避讳这些下帖子应酬的事儿,如果去了威远将军府,别人家的邀请再不去,就显得不合理了。 文青叶刚刚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圆圆的眼珠儿一转,笑着建议道:“箐箐去威远将军府上做客,其实也不是多难为的事儿,沈玉娇跟箐箐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认得,可其他府里的人啊,事儿啊,箐箐可就不认识了;再者,箐箐从外面回京,本就是南平王世子爷一路派人护送的,这平安上,咱们就欠他一个人情,沈玉娇的大姐姐是南平王世子未过门的世子妃,箐箐去感谢一下未来的嫂子,也合乎人情义理,至于别人家……”文青叶眨了眨眼,一脸的笑意,“谁跟咱有这么近的关系?” 赵蔓箐垂着头仔细思索着文青叶的话,郑云芸率先拍起巴掌来,“还是叶子脑袋好使,叶子说的对,箐箐,你不用担心,再说了,别人家往后下帖子,于情于理,也得先送到母亲哪儿,母亲就替你挡下来了,你不用担心。” 林夫人跟郑云芸几个解释自己要来庄子上的理由,是因为南平王世子亲自派人护送自己,并且,南平王嫡幺子宿劭一路跟自己一起,虽说后来他先回了京,可这一路上的几天,是很难瞒过有心的众人的眼睛的。为了避免麻烦让自己好好休息,才让自己来庄子上住一段儿时间的。 这个理由既符合实际情况,又合情合理,郑云芸也就信了。 “嗯。”赵蔓箐点了点头,她实在是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如果真的拒绝了那个只凭自己思考的沈玉娇沈小姐,谁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不经过头脑的事儿来?说不定直接奔到庄子里来也说不一定。 文青叶在怜夏去拿帖子的时候,已经吩咐了自己的丫头回府去跟蒋夫人申请今儿个不回家住在郑府的别庄里的事儿了。 小丫头赶回别庄的时候,顺路带来了蒋夫人派给她保护她的护卫。 赵蔓箐见到那一溜半跪在地上请安的护卫们,心里感慨,果真是天下父母心啊,从来都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看看文青叶,知道不用回府,高兴的什么似得,可蒋夫人……看这个举动,就知道她担心自己的女儿,但是又不忍拂了她的兴致。 第56节 郑云芸派了人回相府跟林夫人汇报明儿个要去沈将军府做客,顺便要了丁大留了下来。 赵蔓箐从扬溪地一路上到京城,对丁大这个人也有了很深的了解,这人惯会示弱以漫他人之心,算是个有成算的聪明人,也难怪郑丞相和林夫人都信任于他。 午饭王妈妈准备的很是丰富,文青叶高兴的拍着巴掌叫好。 赵蔓箐笑嘻嘻看着她和郑云芸,大概真的是物以类聚,文青叶和郑云芸,都是一副豁达的心境,虽说有些小孩子脾气,可毕竟人家是真正的小孩儿,而自己呢? “赚到了赚到了,还是王妈妈了解我。”文青叶笑呵呵的对着王妈妈撒娇道谢。 王妈妈微笑着屈了屈膝,算是表达了这是自己的本分的意思,然后退了下去,把场地让给了一群的女孩子们。 文青叶虽然活泼,但是依然是懂规矩的女孩儿,一顿饭又是沉默着吃完了。 赵蔓箐其实对这食不言的规矩,是有些不适应的。 毕竟不论是上一世,流行的饭桌上谈生意,还是这一生,跟父母一起热闹着吃饭,都没有那样沉默着过。 吃了饭,几人又去后院儿看了会儿王妈妈养的小兔子,逗着小兔子吃了些提摩西兔子草和苜蓿叶,然后就进屋儿说话聊天了。 赵蔓箐非常喜欢小动物,逗着它们玩了一会儿,又认认真真的看了它的饲料,发现王妈妈真的不愧是老嬷嬷,见多识广、知识全面还真的很值得人尊敬,光看着给兔子的吃食,从主粮到磨牙到零食的分量比例,无一不是非常严格并且标准的健康配比的,这让赵蔓箐一度怀疑,王妈妈也是穿的了。 唉,可惜不是! 晚上文青叶住在了东厢房,和郑云芸一间房,几人好不容易在丫头们的催促下才停止了继续聊天,各自回房沐浴洗漱睡下了。 第二天,几人辰时整点儿上了马车,往城里将军府奔去。 郑云芸和文青叶两人显然都没有睡好,一看就是晚上熬夜聊天了,这回总算是没有让赵蔓箐和郑芸菲一起坐在她的马车上,而是大家分别坐了自己的车,路上毕竟要一个多时辰,自己坐车该补眠的补眠,该看景儿的看景儿。 绿藤被赵蔓箐留在了庄子上陪着王妈妈,自己则带着紫墨,两人坐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儿。 紫墨对于赵蔓箐的担心心知肚明,只是在她的概念和意识里,表小姐早晚要长大,不论是交往知己还是往后的谈婚论嫁,都不可能一直憋在相府里,躲在别院里,所以,她这会儿不可能提惹赵蔓箐烦闷的事儿。 路上看了会儿光景儿,赵蔓箐闭着眼睛躺在车椅上,紫墨从身后的格子里取了棉被,轻轻给她盖在身上,自己则退到了车角上坐了下来做着针线打发时间。 赵蔓箐迷糊着竟然真的睡着了。 “表小姐,醒醒啦,就快到了。” 赵蔓箐蹭的坐了起来,搓了搓脸颊,“我怎么睡着了?” 紫墨笑着递上了热帕子,“先净一下面吧,是热的,奴婢用那个红泥小炉煮了热水。” 赵蔓箐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笑着递还给紫墨,“还是我家紫墨姐姐心细。” 紫墨笑着将帕子放到了车架的格子架里,然后伺候着赵蔓箐重新梳了头。 沈玉娇带着丫头早就迎在了二门处。 赵蔓箐几个的马车一路驶进了将军府的二门里,扶着紫墨的手下了车,只觉得眼前一花。 沈玉娇穿了一身儿的橘色衣裙,外面罩着件水蓝色的褙子,披着件水红色的棉斗篷,整个儿就像一个大头宝宝一般的萤火虫。 文青叶也被她的打扮给雷到了,扯着嘴角儿勉强微笑着行了礼,可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模样。 郑云芸勉强着自己跟在郑芸菲的身后给她见了礼,嘟了嘟嘴,到底忍住了没有露出什么不合礼节的表情来。 赵蔓箐上前几步,曲膝跟她见着礼,沈玉娇飞快的福了福,伸手拉过赵蔓箐的手,眼睛亮亮的笑着道:“妹妹不必多礼,快进来吧。” 说着,扬了扬手,算是招呼了郑云芸等人,只拉着赵蔓箐的手往内院走。 郑云芸悄悄对着文青叶吐了吐舌头,挑了挑眉梢儿,文青叶微笑着没有回应她,几人跟在沈玉娇的身后往后院走去。 郑芸菲趁机捏了捏郑云芸的手心儿,警告的意思非常明显。 郑云芸赶紧对着郑芸菲笑了笑,在面前,尤其这里是沈将军府上,她绝对要给足郑芸菲面子。 “沈家姐姐不要客气。”赵蔓箐微微笑看着拉着自己手,领着自己走路的沈玉娇,细声细气儿的道,她被个萤火虫领着走路,真的有种很强烈的违和感啊。 “你客气什么,这路不好走,我牵着你的手走,安全一些。”沈玉娇不以为意,牵着赵蔓箐的手更紧了。 赵蔓箐无奈,只好任由她的喜好去了。 进了后院儿,沈玉娇带着几人直接沿着甬道到了后花园,沿着栈道进了湖心亭里。 湖心亭里很温暖,四个角儿上具放着两只炭盆,幔帐是厚厚的鹅黄色的毛呢帐子,透着一边儿没有挂,只关着窗户,可阳光还是透过厚棉纸照了进来,所以,亭子里并不暗,反而很是明亮,但又不会被阳光晒到。 “你们坐,随意别客气,我母亲一会儿就到。”沈玉娇客气的让着郑云芸几人落了座,然后回身吩咐小丫头:“你去跟夫人说,郑府的小姐们到了。” 赵蔓箐有些意外,下意识的扫了眼郑云芸,但郑云芸和文青叶仿佛没事儿人一般,还在笑嘻嘻的窃窃私语的说着悄悄话。 赵蔓箐靠近郑芸菲一些,低低的问道:“菲菲姐姐,你们丰国做客,有让主家儿主母前来相见的礼仪嘛?” 郑芸菲瞄了眼沈玉娇,见她正忙碌着吩咐丫头泡茶端水果,并没有闲暇留意这边儿,才低低的回道:“没有,这于理不合!若是相熟的亲戚或是来往密切的朋友之家,我们来做客于礼是应该我们晚辈去拜访夫人的。” “那如果是不熟悉呢?就像咱们现在的情况?”赵蔓箐接着问道。 郑芸菲想了想,摇了摇头,“那更应该是晚辈去给长辈请安,以答谢人家邀请招待之礼。” 赵蔓箐微微蹙了蹙眉头,郑芸菲又扫了眼忙碌着的沈玉娇,“这沈家小姐,是个拎不清的,说得好听点叫坦率,说的难听点,就是有点儿傻了,她说她的母亲一会儿就过来,看样子,是沈家夫人的吩咐,她只是照办而已。” 赵蔓箐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因为沈玉娇转回身来笑着往这边来了。 “箐箐,我家暖房里种着些果子树,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你可以随着喜欢自己摘了吃,可好玩儿了。” 沈玉娇转了身子坐在了赵蔓箐旁边的扶手椅上,扭头看着她笑着问道。 第57节 赵蔓箐笑笑着摆了摆手,“多谢沈家姐姐了,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了?” 其实赵蔓箐对沈玉娇如此的“重视”自己的举动,很是不舒服,就像是一张饭桌上吃饭,客户只跟你说话,只给你敬酒一般,让人非常的不自在。 沈玉娇笑呵呵的刚要说话,小丫头打了帘子进来,身后一溜的小丫头端着茶具果盘呈了上来。 “来来,快吃,这果子好吃极了。”沈玉娇赶忙站起身来,招呼这小丫头把分装了好多个琉璃盘的水果分别放到了几人手边儿的高脚乌木木几上。 郑云芸拿起竹签儿戳了一颗青枣块儿,塞进嘴里,几口咽了,夸奖道:“你们家的果子真好吃,这冬天还能吃到这么水灵儿的果子,可真是好福气。” 沈玉娇脸上有些得意,“这都是我父亲从扬溪地特别让人运回来给我母亲尝一尝的,母亲疼惜我,就分给我了几篓子果子。” “欸?你大哥没有?你那未来的世子妃的大姐也没有?”文青叶也咽了苹果,故意睁大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夸张般疑惑的问道。 “我大哥和我大姐自然有,只是她们都疼我,就全给了我了,不然,我今天拿什么招待你们?”沈玉娇看着文青叶挑了挑眉梢儿,挑衅意味十分明显。 文青叶脸色不怎么好看,垂了头没有再说话。 这时,小丫头打了帘子进来,微笑着曲了曲膝,又福了一福,禀告道:“夫人到了。” 郑云芸立刻站了起来,文青叶以及赵蔓箐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沈玉娇高兴的迎了过去。 “母亲,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漂亮妹妹。” 赵蔓箐实在是对沈玉娇无语了,怎么能先介绍她呢? 可人家都介绍自己了,自己不能毫无反应吧?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儿,硬着头皮上前对着沈家夫人深曲膝福了福,请安道:“夫人安好。” 其实赵蔓箐想跪来着,见了长辈要行磕头礼,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可是,这地上冰冰凉,而且,连个旧点儿的垫子都没有,况且,后面的丫头,也没有要找垫子的意思,所以,还是行福礼,比较稳妥一点儿。 沈家夫人看起来有些老态,观沈玉娇和她哥哥沈垣墉的年纪,她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五岁,可看起来竟然和王妈妈一般岁数一样,若不是华服在身,真的会让人以为是老太太了。 “我母亲姓董,我外祖父是我父亲的启蒙先生呢。”沈玉娇笑眯眯的拉过赵蔓箐的手,看着她解释道。 董夫人微笑着让着赵蔓箐去坐,然后看着沈玉娇,宠溺的责备道:“你其他的朋友,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郑云芸其实对董夫人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能够嫁给现在声名远播的将军,并且,那将军至今才只有一个妾侍,还是从小儿伺候过来的,不得不让人佩服。 当然,佩服的可不是她的手段儿,而是她为人的真诚和质朴,大概就是因为她的这种品性,才能得到威远将军的爱护吧。 只是,这种品性的女人,教导孩子方面,可真是差劲儿啊! “董夫人安好,我是郑云芸。”郑云芸微笑着姿势标准的深福行了福礼,郑芸菲和文青叶站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也深曲膝行了福礼问了安。 “好孩子,快别见外,我家娇娇不常在家招待朋友,你们好好相处,在府里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好好玩。”董夫人微笑着虚扶了一把,让着两人起身。 “董夫人,刚刚娇娇说要去暖房采摘果子,说咱们府上自己种的果子可好了,您跟我们一起去吧?”郑云芸一脸的天真烂漫,仰着脸儿高兴的看着董夫人道。 董夫人摆了摆手,下意识的扫了眼文青叶,笑着道:“我老太婆就不去给你们添乱了,你们好好玩,我就是来看看她们招呼的好不好,有没有缺什么,你们好好玩,我就先回去了啊。” 赵蔓箐跟郑云芸几个赶紧又行了福礼,送着董夫人出了湖心亭,这才折了回来。 刚刚那一眼,被赵蔓箐看了个正着。 董夫人此人并非精明干练之人,世家贵夫人的喜形不于色大概还没有学好,刚刚她看文青叶的那一眼,眼神儿里好像充满了不解还有点儿庆幸。 到底是为什么? 第五十五章 谁算计谁(一) 赵蔓箐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着果子,沈玉娇这个大头宝宝一般的萤火虫,实在是太热情了。 实在是难抵她的盛情,赵蔓箐脑子还没理顺思路,又被撑了个半饱儿,确实无奈了,只得找了个借口要更衣。 果真,尿遁这招儿,到哪儿都好使。 由着小丫头伺候着引着路,赵蔓箐带了紫墨,去了湖心亭后面暖阁的耳屋。 耳屋里有个小格子间,挂了红褐色的厚麻布幔帐,用作更衣室,赵蔓箐眯了眯眼,转身儿微笑着对小丫头道了谢,小丫头曲了曲膝,连称不敢,赵蔓箐又笑了笑,才带着紫墨进去更衣了。 这董夫人绝不是如她表面看起来一般的纯朴单纯,只看这湖心亭后还置办了耳屋、暖阁、如厕的地方,就知道董夫人必然是个心细的人,这样的性格,怎会搞错礼节这样的大事儿? 长辈亲自过来看望小辈的孩子,若是传出去,必是说这些小辈不知礼仪,举止狂妄,更甚会拖连出相府,说林夫人和郑丞相如何如何,并且,今儿个自己这一行人的行为确实欠妥,再来之前,自己就应该先问清楚这礼节才是。 怎么能进了威远将军府,直奔湖心亭而不去先去给长辈们请安呢? 紫墨看出赵蔓箐有心事儿,一路沉默着扶她进了净房,伺候着她净了身,出来又净了手,这才用眼神儿询问她。 赵蔓箐冲着她摇了摇头,对着帘子外呶了呶嘴,意思是外面有人,以防隔墙有耳。 紫墨眼珠儿微转,会意的点了点头,凑近赵蔓箐一些。 赵蔓箐个子比她矮,紫墨微微弯了腰,赵蔓箐贴近她的耳边儿,悄声儿道:“回去以后,你悄悄找了怜夏,让她找机会跟芸芸姐姐说,刚刚董夫人似是看文家姐姐的眼神儿不对。” 紫墨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赵蔓箐,赵蔓箐对着她无奈的点了点头。 紫墨应了下来,伺候着赵蔓箐出了更衣室。 小丫头等在外面,见赵蔓箐出来,上前福了福,微笑着建议道:“小姐可要去逛逛院子?” 赵蔓箐疑惑的看着她,逛园子?自己一个人逛园子?在别人的家里自己一个人逛人家的院子? 紫墨伸手扶了赵蔓箐的手臂,笑着道:“这位姐姐的好意我们小姐心领了,还是先回去跟大伙儿一起的好,如果沈小姐和我们府上的两位小姐都同意逛园子,咱们再逛多好,人多也热闹嘛,您说是也不是?” 小丫头面色有些为难,似是犹豫着,看着赵蔓箐开口道:“奴婢不敢隐瞒小姐,是这样的,刚刚夫人说,您第一次来府里做客,她给您准备了见面礼。” 赵蔓箐心里拧着眉头,面上儿一派天真娇憨,笑着道:“多谢董夫人怜爱,只是我得跟家里的两位姐姐说一声儿,不然,她们该担心了。” 小丫头露出了笑容,微笑着回道:“那就让您的婢女先去禀告一声儿吧,表小姐有奴婢伺候着,也不会没得人伺候,这样安排可好?” 第58节 赵蔓箐反手拉着紫墨的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儿,比划了一个“文”字,紫墨立刻明白了赵蔓箐的意思,对着赵蔓箐曲了曲膝,“表小姐还是不好的让这位姐姐为难的好,奴婢也觉得这位姐姐说的有理,要不,奴婢先进去亭子跟大小姐和二小姐汇报一声,再过来伺候?” 赵蔓箐诺诺的点了点头,“好吧,那紫墨姐姐快点儿。” “表小姐放心。”紫墨笑着又曲了曲膝,跟那个丫头点了点头,快速的退了下去。 小丫头引着赵蔓箐从湖心亭的栈道上往花园方向走。 赵蔓箐仔细的看着她,笑着问道:“姐姐怎么称呼?” “回表小姐的话,奴婢名唤水萍,表小姐无须客气,唤奴婢水萍就是了。”小丫头明显想要加快脚步。 赵蔓箐顿住了步子,趁她不注意,又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扫了眼四周,紫墨还没赶过来,现在这个地方,周围虽有树木,可到底是秃了顶的树干树枝,遮挡性并不好,这对自己有利。 赵蔓箐刚想要不装崴脚了? 可她还没开始装病呢,就只见那个唤作水萍的丫头,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跑开了。 赵蔓箐转头四下看着,这是要有什么阴谋还是有什么要避讳自己的?避讳不太可能,如果真的要避讳,完全可以让董夫人把自己带走,压根儿用不着如此让丫头来顶这个缸。 紫墨果然是个伶俐聪慧的丫头。 赵蔓箐刚感觉到四周有什么响动,就见紫墨飞奔了过来。 这还是赵蔓箐第一次见识紫墨施展功夫。 不由大把大把的钦佩之心油然而生。 紫墨身后,跟着三位黑衣短打的护卫。 这是蒋夫人让文青叶带过来的侍卫,没想到倒是自己这边先派上用场了。 身后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赵蔓箐迅速往前奔了几步,可到底人小腿短,还是被抓住了手肘处。 赵蔓箐知道不能意气用事做无畏的抗争,但是下意识的还是回过头去看那人的脸。 紫墨见赵蔓箐被一个身影儿拖住了身子往旁边大树后倒去,只急的奔过来的速度更快,身后的侍卫也提了速度。 那人用力过猛,赵蔓箐回头的同时,正巧他正在用力拉着她的胳膊往自己身前带,赵蔓箐没掌握好身体的平衡,一头就撞在了那人的胸口处。 眼看紫墨几个飞速的奔了过来,那人忍着被撞疼的胸口,拉起赵蔓箐的手,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双腿借着粗壮的露出土壤的树根用力一蹬,身体微弯后迅速绷直弹起,整个人带着怀里的赵蔓箐就跳出了花园院墙的影壁。 赵蔓箐只觉得一阵眩晕,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闭着眼睛本能的窝在那人的怀里,吓得下意识的紧紧搂住他的腰背,生怕自己没抱住那人在从墙上掉下去。 待到终于落了地,这才感觉自己没被吓尿裤子已经算是女中豪杰了。 第五十六章 谁算计谁(二) “嘘……” 宿劭见赵蔓箐睁开了眼,惊恐的看着自己,立刻伸出左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比了个壹。 赵蔓箐被捂着嘴巴……和鼻子,赶紧猛点头。 再不点头,她估计会是被人在毫无意识下,捂死的倒霉蛋儿了。 宿劭见她点头同意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捂着她嘴巴的左手。 赵蔓箐心里知道,这小霸王既然能偷着溜进威远将军府的后院,还成功的收买了丫头,必定是有帮手的。 环视四周,这儿可真是又空洞又偏僻啊。 赵蔓箐和宿劭所在的是一间空屋子,屋子还算明亮,四周粉刷的相当白净,甚至连角落里,也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但是,空荡荡的只有四面白墙,屋里什么都没有。 赵蔓箐知道,自己这时候如果叫喊救命什么的,那无疑是白痴才会干出来的事儿。第一,这宿劭有帮手,第二,显然威远将军府的人是默默同意了的,第三,自己没办法说清到底是自己跑出来的还算被宿舍掳来的。 可到底意难平,仰头直瞪着宿劭,低低的问道:“你把我弄出来干什么?” “你!” 宿劭今儿个还故意打扮了一番,湖蓝色绣金丝点素斜纹交领子长锦衣,宽大的浅蓝色缀玉带系在腰间,腰带的斜侧挂着个寺绫料滚蓝边儿的羽箭型荷包,上面缀着三颗萤亮的小颗金刚石作饰扣儿,顶髻微偏,束了白玉簪松松的绾着。可听到赵蔓箐的话,再加上看到她那有些怒气的脸色,立刻也不高兴了,抬起手来指着她,口气略冲的道:“我能害你?进了京城这么多天了,你怎么不去找我?我给你的玉葫芦可还在?” 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步上前,伸手就要去翻看赵蔓箐的衣领。 赵蔓箐吓得急急往后退了几步,反正屋里空荡荡的,也不怕绊倒什么,抬起双手来捂着自己的衣领,皱着眉头,不高兴的道:“你要干什么啊?” 宿劭大概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过于鲁莽了,两手扎着站在原处儿,脸色有些讪讪了起来。 努力伪装着镇定,质问道:“我问你问题呢。先回答我!” 赵蔓箐仔细看着他,见他没有要动的意思了,这才微微放了心,可双手还是没有松开自己的衣领,唉,这小霸王,也太自我了,就是上一世自己知道的那位执意跟年纪较大的前夫离婚又找了更年轻的男人谈恋爱的天后都比不了。 赵蔓箐知道宿劭的脾气,也不跟他拧着,迅速的回答道:“在呢,你送我的我哪儿能放在别处儿?”说完,还从衣领里掏出脖子上挂着的玉葫芦,摇了摇给宿劭看。 宿劭见了,脸色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咳了咳,“那都进京了这么些天,你怎么不去找我?” “我进了京城,光是安顿,就用了两天的时间,婶娘怕我累着,又让我歇了几天,就去了报恩寺安顿我父母的排位,这又是住了几日,我这也是才回相府没多久呢,再说,上次你不是告诉我了,这次回京要读书嘛?我又没什么事儿,哪里好去打扰你?” 宿劭词穷,但心里又泛着甜,嗯,箐箐就是善良体贴,看看,自己说过要读书的事儿,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赵蔓箐这才恢复了冷静理智,见宿劭这一身儿打扮,使得他骨子里的英气如朝霞乍然一般的透了出来,嘴角儿挂着丝笑意,身姿英挺,看起来比之同龄人要高一些,只是身形还是有着少年人偏瘦的影子,腰间插着一把古旧的折扇,浑身上下透着股子满不在乎、惟我独尊的味道。 “哥哥还是送我回去吧,不然姐姐们要担心了。”赵蔓箐见宿劭没有说话,忍不住开口商量道。话里的意思浅显直白,如果被郑云芸几个知道自己被人掳走了,肯定会带着人到处寻找自己,那岂不是就暴露了他闯进人家府邸后院子的事儿了?宿劭这人最要面子,肯定不会容忍自己这样的流言传出去的。 “你!你看看你,跟我待一会儿,就这么不耐烦?”宿劭又不高兴了。 第59节 唉唉,哄孩子真累! 赵蔓箐心里哀叹着腹诽,可嘴上还是要哄着他,“哪里是你说的这样?就是抓犯人也得有证据在吧?我这不是真的怕姐姐们担心嘛,万一她们闹腾起来到处找我,可怎生是好?还有我那个丫头,她肯定急坏了。” “你那个丫头功夫倒是极好,只是比我还是差了点儿。”宿劭点了点头道,想起刚刚紫墨那步履轻捷的跑动,又点了点头,嗯,有这样会功夫的丫头伺候着,也不怕箐箐被什么心思不正的人欺负了。 咱能说重点嘛,大哥? 赵蔓箐实在是感觉跟他沟通无能,他到底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没有? “你那些姐姐们,现在可没功夫关心你,我这是帮你呢,这会儿那边估计正忙着呢,哦,对了,你那个丫头,这会儿应该也知道你是被我带走了,她不会担心的。”宿劭见赵蔓箐真急了,赶紧解释道。 紫墨如果知道是被你掳走了,估计更得担心! 可是,他们是有什么打算?为何会正忙着?对了,刚刚紫墨回去,应该已经跟郑云芸说了董夫人看文青叶眼神儿不对的事儿,如果真的有事儿,会不会牵连芸芸姐姐和菲菲姐姐?对相府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宿劭算是林夫人的外甥,还是嫡亲的,应该不会做出危害相府的事儿吧?郑云芸和郑芸菲可算是他的嫡亲的表妹啊。 赵蔓箐心里担心,忐忑着不知该如果跟宿劭这个小霸王沟通,唉……这小霸王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哥哥,能不能跟我说说,姐姐们他们到底忙什么啊?为何会说你是帮我啊?哦还有啊,咱们在这儿干站着,我又些累了。”赵蔓箐试图把话说的更单纯一些。 宿劭一愣,反映了过来,笑着道:“是我疏忽了,走,咱们先找地儿坐坐,你没练过功夫,怕是该冷了,唉,是我疏忽了,走走。” 边说,边过来拉起赵蔓箐的手,往屋外走。 赵蔓箐任他牵着手,她这会儿若是反抗,就真是大傻帽了。 赵蔓箐眼睛扫着四周,隐隐的有人隐匿在周围护着的感觉,前面说过,赵蔓箐感觉周围是否有人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暗卫保护吧。 可是紫墨呢,还有那三名蒋夫人送过来的护卫呢?可曾追到这里? 似是感觉到了赵蔓箐的犹疑,宿劭微微垂了头,歪着身子凑近她的耳边儿,低低的道:“五皇子该是已经派人把你的人接到前院了。” 五皇子?!? 赵蔓箐侧着脑袋,仰着头,一脸震惊的看着宿劭,“……,”到底忍住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哥哥,那咱们是要去前院?” “当然,后院我不好的待太久,刚刚等你,已经是待了好一会儿了,外男子不得出入人家府邸的后院儿的。” 赵蔓箐感觉自己真的要一口老血喷出来洒一地了!这些道理她能不知道?!外男不得出入人家府邸的后院,您老不是也出入了?还顺手掳劫了人家的客人?可外男不得出入后院,外女也不好出入人家府邸的前院吧??? 算了,跟他这个小霸王说这些,什么用都没有!况且,人家还有位真正的皇子撑着腰,硬气的很呢。 威远将军府的前院儿比之后院儿,要冷硬的多,屋脊影壁皆是灰顶白璧,照壁更是简洁的只用朱漆涂面,雕刻了一只英武的雄狮而已,其余全是白色,再无其他。 宿劭牵着赵蔓箐的手,沿着抄手游廊进了一处阁楼,守在门口的护卫见了他,立刻跪地行礼,宿劭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就不再搭理,领着赵蔓箐直接奔到了阁楼的二层。 赵蔓箐也不敢明目直视的看,只粗粗扫了一眼,那几个护卫身上有护甲,跟上次自己见过的皇上的一众护卫类似,如果不错,楼上的应该就是宿劭口中的五皇子了。 宿劭拉着赵蔓箐直接进了二层最东边儿的厢房,屋里明亮异常,屋角儿没有炭盆,但窗户大开却不会感觉冷,反而一股暖意直往身上冲。 只是令赵蔓箐惊讶的是,屋里竟然没有人……! “这屋里烧了火墙,热得很,所以我就让人开了窗户,你不冷吧?”宿劭松开了赵蔓箐的手,指了指西侧的罗汉榻,让她坐,自己则喊了平安过来,让他准备净手的物事。 平安扫了眼站在榻边儿的赵蔓箐,没有行礼,因为宿劭压根儿没让他进屋儿。 看着平安退了出去,宿劭回过身来儿,赵蔓箐已经坐下了,宿劭笑呵呵的坐在了她对面儿,指了指榻几上的杯子,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我疏忽了,唉,等会儿让他们上茶给你喝。” 不是疏忽,是压根儿不该带我来! 赵蔓箐耐着性子,笑嘻嘻的摇了摇头,“这哪儿是哥哥疏忽了?就算盗备了茶,这会儿也该冷了,凉茶会凉了脾胃,哪里能够喝得?” 平安带着人送了净手的铜盆,温水,以及帕子,宿劭让他们进来伺候,平安这才躬着身子带着人进了屋儿。 第五十七章 谁算计谁(三) 平安托着帕子,躬着身子垂着头,可不敢再抬起头来往座位上看,只盯着脚下的地砖。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上一次被自家少爷狂骂的事儿呢,那体验……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下一次。 平安身后的小厮年岁看起来都不大,少年人特有的心性儿大概被规矩洗脑束缚的狠了,见平安如此的动作也跟着都躬身垂头,不敢抬头。 赵蔓箐端正的坐着,宿劭不让小厮伺候,只让他们跪在榻前的地上双手高举端着铜盆,旁边自己则抢过了平安手里的帕子,亲自上前要照顾赵蔓箐净手净面。 让南平王府最受宠的嫡幺子伺候自己净面净手,赵蔓箐除非是脑子不好使抽疯了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说是端正的坐着避无可避,可鼻子底下一张嘴,总是可以说话的,而且,不能矫情,毕竟人家这些小孩子还跪在地上举着盛满了水的铜盆,也不知道多少辛苦。 “哥哥,我自己来就行了,您不用管我,我自己来。” 赵蔓箐动作也是迅速,还没等宿劭说话,已经低了头捧了水快速的净了手脸,“嗖”的就抽过了宿劭手里从平安那里夺过来的帕子,两三下就擦干净了脸上和手上的水珠儿,完后,“噌”的就把帕子塞给跪在地上已经放下了铜盆的小厮,然后仰脸儿跟站在自己身边的宿劭笑了笑。 宿劭惊讶的看着赵蔓箐行云流水一般快速利落的动作,半响儿才愤愤的道:“你怎么一点儿女孩子家的温婉都没有?这些事儿怎么能自己动手来做?” 宿劭生气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气的是个什么,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是真的生气了。 这跟温婉不温婉有个什么关系?怎么就不能自己动手做了? 赵蔓箐郁闷的看着他,这小霸王又抽的什么风啊? 平安垂着的头更低了低,他算是从小儿就在宿劭身边儿伺候着他了,多年的相处,自然清楚的知道自家主子现在是这是真生气了。 唉,这个表小姐,就不能顺着自家主子嘛?非要唱反调干什么啊? 赵蔓箐要是知道平安的脑回路里的心思,一定拿宿劭腰间的古扇使劲儿的敲打他的脑袋,让他长长脑子,能够有点儿正常人的思维。 “哟哟,这是闹得哪一出儿?” 屋外,一身玄色长袍,披着银白缂丝面灰狐狸斗篷,背着手,满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屋里儿。 第60节 赵蔓箐立刻跳下榻,站在宿劭的身后,这人指定是五皇子,只是自己要不要不经过宿劭的介绍就行礼呢? 赵蔓箐犹豫着的时候,平安等一众小厮,已经立刻跪地磕头给他请安了。 “你那边儿忙完了?”宿劭潜意识里不希望被蒋光臻知道自己刚刚和赵蔓箐闹了矛盾,只扬了扬下巴,板着脸问道,并没有回答。 蒋光臻挥了挥手,示意平安等小厮起身,别有兴致的扫了眼规矩的站在宿劭身后的赵蔓箐,一身儿细麻素白绣红梅衣裙,清丽娇俏,趁得肤色更是莹白粉嫩,只是垂着头,并没有跟自己行礼,也没有出声儿询问自己是谁,就这么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站着。 蒋光臻嘴角上扬,怪不得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宿劭宿小爷,跟护什么似的护着这小姑娘,这丫头长得确实不错,就是宫里那几位号称几大美人的,都比不上她的姿色,就是年纪还太小了点儿,也不知道往后会不会长残了…… “还没有,正在安排呢。”蒋光臻进了屋,由着下人褪了身上的斗篷,边往上首的位置上走,边指了指赵蔓箐,“你也不给介绍介绍?” 宿劭瞥了他一眼,伸手拉过赵蔓箐的手臂,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又低头看了她一眼,赵蔓箐也没回避,仰头看着他。 就因为这一眼,宿劭心花又怒放了。 也勾起了嘴角,嗯了嗯,“这是我那个妹子,相府的侄小姐。” “哦。”蒋光臻点了点头,顺手接过小厮递过来的茶,拖着杯子笑着点了点头,“你就是箐箐吧?” 赵蔓箐刚想上前行礼,谁知道只听宿劭一声怒吼,差点儿吓的一个趔趄。 “箐箐是你叫的?” “哟哟,脾气不要这么冲。”蒋光臻也不恼,笑着摇了摇头,“箐箐别怕啊,你的这位宿哥哥,就是这么个脾气。” 赵蔓箐感觉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抖的掉出来了,要不要这么肉麻?果真是不能按照传统思维理解古代的青春期男孩儿们。 行礼还是要行礼的,规矩可不能让宿劭给带坏了。 上前一步,深曲膝行礼,细声细气儿的请安道:“箐箐见过……”呃,要怎么称呼啊?宿劭没有介绍啊。 “你就叫我五哥吧。”蒋光臻笑着温和的道。 宿劭出口否定道:“不好,这于理不合。” “哟,你现在又跟我讲礼仪了?”蒋光臻挑着眉梢看着宿劭,一脸惊讶的样子。 赵蔓箐还弯着腰曲着膝,想了想,还是直起了身来。 算了,跟这么两个无视规矩的男孩儿,讲究礼仪才是二傻子呢,还是别让自己的膝盖受委屈吧。 “本来就是。”宿劭瞪着眼睛白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道。 见赵蔓箐已经起了身儿,也没觉得奇怪,回过身来拉着赵蔓箐,推着她到罗汉榻上坐下,自己则坐到了她的侧面,两人中间隔着个榻几,然后,让平安伺候着简单净了手,又看着他们上了茶,就挥了挥手,让他们都退了下去。 赵蔓箐有些不自在,自己一个将军府的客人,还是个女孩儿,跟两个位高权重的二代们坐在别人家府上的外院儿里,还不明所以内院到底出了何事儿。 紫墨到底知道自己安全了没有?蒋夫人送来的护卫现在可还安全?这样的事儿,可会影响自己的名声儿?可会拖累丞相府的名声儿?会不会给郑丞相和林夫人带来麻烦?芸芸姐姐几个到底怎么样了?可会被算计了去?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还得装安分,唉……这还真是活受罪的事儿。 赵蔓箐端着茶杯,细细抿了一口,果然是专供的茶,应该是去年扬溪地进上的贡品,这样的茶,品质虽然不错,但绝不是顶好的,扬溪地的贡品,从来都是中规中矩的。 “你外面安排的如何?”宿劭喝了口茶,看着蒋光臻问道。 蒋光臻摇了摇头,“怕吓着她们,再说,将军府上的那位小姐,也不是好惹的……”似是想起了什么,挑了挑眉梢儿,又看向赵蔓箐,笑着道:“箐箐可真是可人疼,刚刚将军府上的那位小娇娘,已经发威了,扬言若是再找不到你,就让人把将军府掘地三尺给翻过来。” 赵蔓箐羞涩的笑了笑,没接话儿,不然,她能说什么? “你真的想好了?皇后娘娘要给你大哥选妃,这事儿连皇上都没有插手,你如今做这些,也不怕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再找你们家麻烦?”宿劭没理会关于沈玉娇要掘地三尺翻将军府找赵蔓箐的事儿,他知道蒋光臻一定会处理好,现在,他更关心的是蒋光臻的做法到底会不会有后遗的问题。 之前宿劭也劝过蒋光臻,但是,奈何蒋光臻也是个霸王个性,压根儿不听劝告。 蒋光臻拧了拧眉头,抬起手来挥了挥,似是想挥走一些烦恼,不耐烦的道:“你都问了好几次了,跟你说了,这事儿父亲虽说不插手,可到底也不会让那位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做出什么有违国相的事儿来,再说,你能放心就让她们这么折腾下去?你大哥如今可以烦恼的很呢。” 赵蔓箐细细的听着,在脑中快速的理顺着他们对话中的细节,皇后娘娘出身小门小户,这个消息还是赵蔓箐第一次听说。 想起丰国那位皇上的样子来,千古一帝,如果没有一位好皇后给他梳理后宫,不但后宫的女人家不会成为皇上的助力,反而成了一堆拈酸吃醋,钻营儿攻心的女人,那可就完全成了拖后腿的了。 本身,有大志向,心胸豁达宽宏的女人就少的可怜,斤斤计较,锱铢必较,有仇报仇,恩情永远放在仇恨后面,先报仇再报恩的女人,才是大多数的存在。 唉,这世上本就两种人,一种男人一种女人,何必呢…… 真是毫不科学的规矩,金钱至上的理念,特权思维,才使得人变得如此被权力被金钱被地位牵着鼻子走,冷情冷血。 自己何尝没有被金钱牵着鼻子走过呢? “我大哥能处理好,哪里需要你在这儿冒此风险?”宿劭从骨子里尊敬他的大哥,总感觉他的大哥无所不能,生怕蒋光臻一个处理的不好,在真的惹出事儿来,到时候自己又要挨大哥的棍子了。 赵蔓箐耳朵竖了起来,竟然还跟宿逊有牵扯?大皇子选妃,是皇后娘娘主动来操持的,倒也说得过去,儿女婚事儿,本就该是由父母或长辈儿来做这个主儿,可如何会跟宿逊牵扯上关系的? 难道大皇子不在京城?去了金门路?如果大皇子去金门路,唯一的目的就应该是扬溪地…… 威远将军这会儿就在扬溪地,赵蔓箐知道,扬溪地压根儿不用攻打,随便吓一吓,那为主子就得把整个地方拱手让人以求平安,自己父亲和母亲毅然的走了,肯定有别的原因,只是这些原因到底跟丰国的皇上有多大的关系,她现在还不知道,也无从得知。如果大皇子当真去了金门路,那必然是想要分些军功,那分的,自然是威远将军的军功。 赵蔓箐脑中一闪,今儿个董夫人暗中帮助五皇子,定是跟威远将军和大皇子的潜在矛盾有关,那就说得通了。 刚刚董夫人看了文青叶那一眼,是不是皇后娘娘选定了文青叶?可蒋夫人是皇上嫡亲的堂妹,等于说大皇子和文青叶,其实是表兄妹关系,如何能够成婚? 第五十八章 谁算计谁(四) “我那位皇后母亲,可是心心念念盼着我们这一众兄弟,都能给她娶个‘好’儿媳妇儿回来呢。你大哥的婚事儿,她那会儿不也是想要插一手呢嘛?可见啊,这一众亲戚们的婚事儿,就没有她不操心的。” 蒋光臻又喝了口茶,一脸的不屑,敲了敲茶杯,冲着赵蔓箐抬了抬下巴,突然转了话题,看着赵蔓箐温和的道:“箐箐来了京城几日,可还习惯?” 赵蔓箐原本垂着头,听见他居然跟自己说话,心里的防线骤起,装傻装白痴的抬起头来看着蒋光臻眨了眨眼睛,又扭头看了看宿劭。 “回……那个……的话。”赵蔓箐故意含糊了一下对蒋光臻的称呼,既然宿劭说叫自己叫他五哥这事儿于礼不合,那就别犯这个错误了,而且,他这是要套自己的话了,到底要说实话还是按照之前郑丞相吩咐的套路说? 第61节 赵蔓箐细声细气儿慢悠悠的拖了半响的时间,犹豫着刚要答话,宿劭就不耐烦的开口打断道:“她习不习惯用不着你操心!你有这时间和心思,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儿吧。” 赵蔓箐望着他,简直要满眼冒小红心了,宿劭哥们儿,你太够意思了,当真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啊。 说多错多,这是赵蔓箐一直信奉的做人道理啊。 赵蔓箐面上儿一副怂怂的呆、憨、傻状态,像是惊恐于宿劭的脾气,吓得正襟危坐,紧闭着嘴一句话不敢再说。 蒋光臻仔细看着赵蔓箐,眯了眯眼,转过视线看向宿劭,“啧啧”了一声儿,挑着眉梢好笑道:“我看你这妹子,你快领回你们府上照顾得了,这保护的,也太严丝合缝了。” 宿劭懒得跟他贫嘴,没搭理他这茬儿,但这话可把赵蔓箐吓到了,这次是真的吓到了。 自己这身份,去南平王府?传出去成了什么了?就算自己现在年纪小,可也架不住别人传自己是丞相府故意送给南平王府的童养媳吧?哦,错了,不是童养媳,是童养妾! 就算现如今自己的父母在世,也是亡国罪臣,得不得的到应有的官位不说,就是尊重,都不见得能够拥有,更惨的情况是自己全家被冲为官奴,那可就真是全家都是奴仆了,连命都不见得能保住,谈何其他?所以,不论从哪方面去想,自己和南平王府或是更高权贵的人家走得太近的话,无疑不让人感觉自己想要攀附权贵,或者是被人直接指着鼻子骂自己,矫情女就是招人疼爱啊,虚伪的低调反而身边围绕的都是王爷王妃高官和他们的儿子们。 幸好,幸好,不论是皇上还是王爷还是世子,都是年纪老大不小的了,按照年龄来说,都算是自己的长辈了…… 刚宽慰了自己一句,赵蔓箐就被迫接过宿劭递过来的点心,赵蔓箐忍着“感动的”泪流满脸的冲动,细声细气儿的道了谢,慢慢吃着点心,只吃出来了满嘴黄连味儿——就算是皇上、王爷、世子都是长辈,可这些幺子们也让人头疼啊。 “你真选了文家?”宿劭看着赵蔓箐吃了,干脆把盛着点心的碟子推到赵蔓箐眼前,掏出帕子边净手边问蒋光臻道。 蒋光臻点了点头,突然顿住,扫了眼默默垂着头吃着点心的赵蔓箐,又摇了摇头,叹着气的道:“这也得看文家的意思,我那姑母,可是典型的疼爱孩子,那位……可是真真正正的掌上明珠儿,如果她能同意,那问题就不大,可人家也未必同意啊。” 这是说的文青叶无疑了。 “那就我表妹吧,芸芸人品也不错。”宿劭拧着眉头看着蒋光臻,思索了半响,开口建议道。 赵蔓箐听着宿劭突然把矛头指向了郑云芸,惊讶的一口点心粉末卡在了喉咙,不受控制的咳嗽了起来。 宿劭急的噌的站了起来,连忙唤了人进来,端水伺候赵蔓箐漱口,自己则亲自倒了杯茶,转到赵蔓箐身边儿,扶着她的脊背一边儿拍着,一边儿让她喝水。 赵蔓箐想要接过水杯自己喝,可无奈宿劭硬是要喂她,实在是急需要喝水,赵蔓箐也就忍着别扭,就着他手里的茶杯喝了水。 蒋光臻倚在上首,好笑的看着宿劭想个什么似的伺候着赵蔓箐。 赵蔓箐简直要无语凝噎了,在这么个人面前,如此的照顾自己,这宿劭是真善良还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赵蔓箐这会儿也顾不得刚刚宿劭帮他解了围的感激之心了,她现在的脑子里,全是刚刚宿劭提出郑云芸的话。 郑云芸才十岁啊! “没事儿了?”宿劭放下手里的茶杯,弯着腰低着头看着被他按在榻上动弹不得的赵蔓箐,急急的问道。 赵蔓箐使劲儿的点着头,真的像小鸡啄米了。 “我没事儿了,谢谢哥哥了。”赵蔓箐见他还是不信,赶紧出声儿解释道。 宿劭这才放了心,斥退了屋里刚刚被他叫进来伺候的人,这才转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蒋光臻余光扫着赵蔓箐,眼睛看向宿劭,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架势,悠悠的接着道:“还是先跟青叶谈谈吧,青叶是个精明的主儿,平时你也知道,又最是护短儿,若是让她知道你把相府家表妹卖了的事儿,一准儿的找你麻烦。” 蒋光臻了解宿劭的脾气,从来都是懒得解释的性子,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说道,只沿着自己感觉正确的道路在走。 赵蔓箐可不了解宿劭,但蒋光臻的话怎么听怎么有股子不对劲儿的地方,装作慢慢喝着茶,漫不经心无聊的看着茶杯里的茶水。 宿劭果真性子直接,对蒋光臻的说法不以为然的道:“怕她个小妮子作甚?这怎么成了卖了?如果连好赖事儿都分不清,那她又精明在何处?” 蒋光臻乐呵的看着赵蔓箐,但只见她低头喝着茶,安静的坐着,仿佛听不懂也不感兴趣自己和宿劭的对话内容,渐渐感觉有些无趣儿。 挥了挥手,“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顿了顿,转头看着赵蔓箐道:“对了,你那个丫头我让人带到楼下了,你若是不放心,我就让人带她上来。” 赵蔓箐确实不放心紫墨,可更不放心郑云芸几个,奈何自己没办法发表意见,心里捉急可外表一点儿都不能露出来。 “谢谢你,只是我的丫头上来会不会不方便啊?”赵蔓箐傻愣傻愣的道了谢,似是想起了什么,微笑着道:“要不我就直接回去吧,您和宿劭哥哥也能好好商量事情,我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也不方便。” 这样说,总不会显得自己怪异了吧? “你回什么回?一会儿让你的丫头在耳屋里歇一歇就是,今儿个事儿多,你就跟我在一块儿就行了。”宿劭听了赵蔓箐的话,拧着眉头不赞同道。 赵蔓箐又装作一副被吓得不敢说话的样子,眼巴巴的瞅着蒋光臻。 蒋光臻看着她摊了摊手,也是一副无奈的意思。 “爷,外面都准备好了。”屋外,一声儿低沉稳重的声音响起,一听就是成年人的声音而非变声期或刚变好声音的少年人。 蒋光臻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抖了抖长袍的衣摆,转头看着宿劭道:“你好好护着箐箐吧,别去给我添乱啊。” 说完,又看着赵蔓箐,哄小孩一样的道:“箐箐别担心,你宿哥哥毕竟是你们府上的亲人,可不会自家人害了自家人,那是傻子的行为,你宿哥哥也聪明着呢。” 赵蔓箐也站了起来,仰着头看着他,眨了眨眼,没接话,但一脸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的样子。 蒋光臻也不管她到底是真的没听懂,还是故意装糊涂,只要宿劭听懂了他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 带着人出了屋儿,宿劭按住赵蔓箐不让她动,自己则送了蒋光臻出去。 赵蔓箐在屋里急的团团转,她必须想法子把消息告诉郑云芸。 走到窗户边儿,垫着脚尖儿探着身子往下探看着,还好自己这辈子视力不错,没有向上一世一样,有着六百多度的近视眼。 紫墨正在楼下跟其中一个黑衣护卫说这话儿,赵蔓箐认了出来,那是蒋夫人送过来的护卫,捂着胸口平了平气息,“还好,没有连累到他们。” 赵蔓箐没看到黑衣护卫有什么动作,但紫墨却迅速的回了身子,往自己这边楼上寻找着。 赵蔓箐对着她奋力的高举了手臂,扬了扬手,没有小心翼翼,反而是大大方方的,真如小孩子远远看到自己亲近的人时的反应。 紫墨抬起一只手遮挡着阳光,眯着眼睛看着赵蔓箐的举动,心里有些讶异,表小姐从来都是温婉得体的,如此放浪形骸的动作,还是紫墨第一次见她做出来。 赵蔓箐在空中比了个收拾,紫墨渐渐睁大了眼睛,原来真是南平王府那个小霸王把自己家小姐从后院掳劫来了前院? 第五十九章 行动派 第62节 赵蔓箐怕紫墨看不懂自己的意思,心里着急,脑子飞快的转着,眼睛扫了一圈儿这屋子,直皱眉头,唉……连一支笔都没有。 不过…… 赵蔓箐看着榻几上眼睛一亮,探身望向窗外的紫墨,摆了摆手比了个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则快速转身儿奔到榻几旁。 把碟子里点心底下的棉纸抽了出来,平铺在榻几上,取了一块儿点心,蘸了蘸茶水,就着油迹和茶水的颜色,写了几个字:“我好,你找芸。” 毕竟点心茶水什么的,根本不好写,而且写多了油迹洇开更是看不清楚,只得间隔大大的,写了这么五个字。 希望紫墨能看得懂。 赵蔓箐写好后奔到窗边儿,使劲儿的招着手示意着紫墨,紫墨左右看了看,根本没人,更是没人管自己这一群赵蔓箐的人,也就大大方方的跑到了阁楼下。 赵蔓箐没有让紫墨上楼,她就是怕那位五皇子多心。 把腰间荷包里装着的糖果翻了出来,挑了块儿压重一些的,裹着那张写了字的纸条一起从窗口,用力丢了出去。 楼下除了紫墨和那几位蒋夫人派来的护卫,就没有别人了,就算有人,也看不到自己扔了纸条下去,顶多看清楚自己扔了一颗糖。 之所以赵蔓箐会如此的有自信,是因为那糖果在京城可是出了名儿的包装独特,用了小小的四方儿紫色锦帕包裹,一眼便知是谁家的,京城里有没有别家也学他们如此包装赵蔓箐不知,也没工夫去探究,只需要知道,这会儿它们能够派上自己的用场就足够了。 紫墨接了糖果小心的攒在了手里,仰头看着赵蔓箐,眼神儿询问着。 赵蔓箐对着她点了点头,有裂开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示意自己这里无事儿。 紫墨微微放了心,转身儿往护卫那边儿走去。 蒋夫人派来的护卫,精明干练,护着紫墨,帮她隐着身子,紫墨快速的打开纸条看了一遍,心里瞬间明白了赵蔓箐的意思。 表小姐一定是刚刚听到了什么消息,这才让自己赶紧去护着二小姐。因为纸条里并没有提到郑芸菲。 紫墨细细琢磨了片刻,虽然有些不放心赵蔓箐,但也不会违背赵蔓箐的吩咐,留下了两名护卫,自己则带着另一名护卫往后院赶去。 赵蔓箐见紫墨带着护卫跑远了,这才放下心来,有紫墨和蒋夫人的护卫们在身边儿,郑云芸几个应该不会出大事儿,再说,那位五皇子其实跟郑云芸也是表兄妹关系,就算是皇家无情亲,但也不会先拿自己家亲戚开刀吧?……只要他不是傻子。 赵蔓箐慢慢回了榻上坐下,边喝茶边想,刚刚五皇子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你宿哥哥毕竟是你们府上的亲人,可不会自家人害了自家人,那是傻子的行为…… 那就是说,他自己也不会当那个傻子就是了。 可宿劭为何会提到郑云芸?他跟五皇子到底要做什么事儿?这事儿一定跟皇后娘娘和大皇子选妃有关联。 “这茶都凉了你怎么还喝!” 赵蔓箐被突然出现的宿劭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幸亏被他夺了去,不然一定会被自己抛出去老远。 “我的哥哥啊,你吓死我了!”赵蔓箐捂着心口窝儿,瞪着宿劭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嘟囔着道。 宿劭转身儿吩咐平安上热茶,顺手把刚刚夺过来的茶杯塞给平安,看着他颠儿颠儿的出去上热茶,这才转回身来坐了下来。 瞅着赵蔓箐依然捂着心口窝被惊吓到的模样,拧着眉头,口气却没有面儿上那样严肃,“哪里就能吓成这样?我进门的时候,还故意放重了脚步的。” “可你是突然出的声音。”赵蔓箐还是不高兴。她现在也不怕宿劭,反正宿劭不会难为自己。 宿劭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好像箐箐说得对啊,但是…… 但是,他也是为了她好好吧?难道看着她喝凉茶水不阻止她? “哦,对了,你的丫头非要回去,刚刚我回来的路上碰到她了。”宿劭很明智的转了话题,箐箐毕竟年纪小,刚刚确实是自己吓着她了。 赵蔓箐提着心,仔细看着宿劭,脑子飞快的转着,唉,一点点来吧,装作忍了忍,还是好奇的开口问道:“哥哥,刚刚那位是谁啊?” 宿劭倒是没有隐瞒赵蔓箐的意思,很痛快的回道:“是我表哥,也是五皇子,她母妃跟相府的林夫人,也是嫡亲的姐妹,只是现在毕竟有着君臣之分,来往没有以前那般亲密就是了。” “噢……”赵蔓箐夸张的很惊讶的捂着嘴,眨着眼睛满脸惊慌的道:“那刚刚哥哥怎么不提醒我,刚才我那样多失礼啊?” 宿劭奇怪的看着她,“你怕什么怕?有我在呢,失礼不失礼的,咱们不在乎。” 你地位高不用在乎,我可得在乎好吧? 算了,懒得跟他说这么详细。 “那,刚刚五殿下要去干什么?为何你会提到芸芸姐姐?”赵蔓箐想了想,还是直白的问出来好,宿劭对自己不见得能有多防备,就算有防备,自己也能看出个一二。 平安进屋儿倒茶,宿劭住了嘴,待平安沏好了茶,挥手让他退了出去,这才转身儿看着赵蔓箐,身子微微靠在榻几上,凑近了一些,低低的道:“唉,跟你说也无妨,你,应该知道一点儿吧,皇后娘娘想要给大殿下选妃,内定的几个人选,里面就有文家小姐和芸芸,原本有人举荐了菲菲,但皇后娘娘嫌弃她庶出的身份,不堪当正妃之位,就把她划定了成了侧妃的人选,芸芸毕竟还小,如果提出现在定亲,实在有违人伦纲常,所以,我父亲的意思,皇后娘娘现在最中意的,应该是文家小姐。” “皇后娘娘怎么会……她们……你们……”赵蔓箐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文青叶今儿个跟着相府一起来威远将军府做客,这事儿是临时的,就算董夫人神机妙算,也不会猜的如此准确,何况还有五皇子,看宿劭今儿个的举动,明明是早就知晓自己一行人将要来威远将军府做客的事儿。 沈玉娇虽说有着娇女的特质,可也算是为人坦荡,她应该只是听从自己的母亲安排而已,可文青叶呢?明明是偶尔碰到,郑云芸邀约她去的庄子做客,这才有了一起来威远将军府的契机。 赵蔓箐想到了蒋夫人送了护卫的事儿。 难道说蒋夫人其实是有意的推波助澜? 蒋夫人不想让文青叶嫁给大皇子,这是一定的,那这是准备托付给五皇子了?可她们到底是表兄妹关系,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五皇子,对文青叶来说,都绝对不是良配。 那蒋夫人又是如何打算的?宿劭为何又提到了郑云芸? 难道说,这古代的联姻方式,就是这么亲戚找亲戚?脱不开亲戚圈子了?也不对啊,如果一直只是亲戚找亲戚,那如何拓展盘根错节的范围? “哥哥,芸芸姐姐也太小了点儿,你刚刚是故意跟五殿下那么说的?”赵蔓箐似是想到了什么,看着宿劭问道。 宿劭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赵蔓箐立刻笑着点了点头,狗腿就狗腿吧,谁让人家宿劭干了件好事儿呢。 第63节 “五殿下只是想找文家小姐谈谈,如果她愿意,就嫁到五皇子府,往后五殿下定是要先封王的,大殿下这次选妃若是顺利,也就是来年,就能封王了。” 宿劭耐心的给赵蔓箐解释着,其实赵蔓箐一直有个疑惑,扬溪地的那位boss,也是王的身份,可到底扬溪地和丰国并不是一国两制啊!而是确确实实的两国两制,为何扬溪地的国君会称王而不是皇帝? 这个时代的很多体质制度,是赵蔓箐所不熟悉的,但它们却合理的存在着,就比如说丫头跟着主子随名儿,林夫人的丫头,云字辈的就跟郑云芸一样按辈分论,这对于熟悉“避讳学”的自己来说,当真是难以理解,可再难理解,它们也是合理存在着。 “可文家姐姐跟五殿下,是嫡亲的表兄妹关系,若是成亲,会不会不太好啊?”赵蔓箐决定在宿劭面前很傻很天真,还是问一问心里更有数的好,省的再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规矩体质,导致自己往后判断形势再出现错误。 “除此办法,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宿劭显然不想多谈五皇子具体的打算,可能是他也不清楚,也可能是觉得赵蔓箐不会理解,所以懒得多说。 可赵蔓箐还是嗅到了一股有后续动作的味道。 如果五殿下是为了自己的姑母,主动出面儿解救自己的表妹,那么,就有可能是跟文青叶先定亲,待到大殿下真正选了妃,再说其他,比如退亲啊之类的,办法有的是,只要合情合理,就可以。 可如此说来,其实真正危险的,是郑芸菲。 这是逼着郑丞相站队了。 唉,蠢人真是各有各的蠢法儿! 宿劭见赵蔓箐垂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事儿还是再发呆,有些无聊,毕竟年轻好动,如此坐着实在是坐不住。 “你可想去看看?”宿劭眼珠儿微转,提议道。 “看看?”赵蔓箐一愣,眨着眼睛问道:“看什么?” “走,我带你去转转去,这么坐着实在是闷气!”宿劭懒得跟她左右解释,他心里就一直认定,箐箐是个胆子小的女娃儿,如果跟她说了要带她去听壁角儿,她一定吓得不敢去。 赵蔓箐被宿劭揽着肩膀,提溜儿一般的拽下了榻,又被宿劭牵着手,拖着就走到了门口。 平安带着人伺候着两人快速的披上了斗篷,宿劭牵着赵蔓箐的手就没松开过,伸出另一只手帮她整了整衣领儿,也不顾赵蔓箐的反应,拉着她就奔下了阁楼。 赵蔓箐实在是佩服这小霸王的脾气,说风就是雨的,也不知道他明明是南平王府的嫡出儿子,怎么会跟宿逊那位世子大哥性格脾气差别这么大。 宿劭揽着赵蔓箐,一路沿着女墙直奔到二门垂花门附近。 宿劭抬头看了看墙头,又低头看了看赵蔓箐,赵蔓箐也仰着头,一手搁在额前遮着太阳,眯着眼睛看着看着那好几个人高的漆着红漆的墙壁。 “我抱你上去。”宿劭说完,伸手就要去抱赵蔓箐。 赵蔓箐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左右看了看,不顾宿劭已经黑了的脸色,笑着建议道:“何必如此麻烦?我自己走进去就是了。” 宿劭没好气儿的“哼”了一声儿,“你走进去,怎么与我汇合,不行!” 要不要这样抱来抱去的?自己是女孩儿,走进去多正常啊。 “哥哥,你跟我说在哪儿汇合就是,我是女孩儿,走进去没人注意,再说,你抱着我跳来跳去的,也危险多了。”赵蔓箐试图与他沟通。 宿劭耐心用完了,一步走到赵蔓箐身旁,伸手抄起赵蔓箐,额头几乎抵在赵蔓箐的额头上,低低的威胁道:“小声儿点儿,让人听见咱们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赵蔓箐被他喷出来的鼻息吓得一声儿不敢吭,这要是现在自己说了什么,保不齐宿劭这个小霸王能干出什么来。 她倒是不担心宿劭真的有什么太过于成人的举动,反而是怕他一个不高兴把自己拎起来直接扔过高墙去。 宿劭的心里却是发生了一丝异样。 箐箐的额头长得真好,抵着让人有说不出的舒服,而且,箐箐的皮肤真好,细细滑滑的,蹭着软弹糯糯的,跟麻团儿似得,箐箐的眼睛生的真好,盈亮盈亮的,箐箐的睫毛好长啊,真想拿手拨弄看看,是不是像小刷子一样…… 赵蔓箐看着宿劭也不动,就这么抱着自己盯着自己猛瞧,眨了眨眼,示意他还不赶紧的。 宿劭是行动派的,行动的速度快于脑子反应的速度,侧了侧脸,真的让赵蔓箐的眨动的睫毛扫过自己的脸颊。 赵蔓箐囧了! 第六十章 听壁脚 宿劭心里美滋滋,虽然他不怎么不熟悉这种异样的感觉,但他自己心里知道,这种感觉很舒服,很滋润,很美好,很有意思,很让自己回味无穷。 对于宿劭来说,知道自己很开心,这就足够了,至于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究根究底的事儿,他现在没那个闲工夫去瞎琢磨。 “咳咳,你别动,抱紧我啊!”说完,宿劭手臂一紧,紧抱着赵蔓箐,仰头看着高墙,往后退了几步,顿住步子,突然加速往前冲去,脚尖儿用力一蹬,跃上高墙。 赵蔓箐从来不跟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听话的用力搂紧了宿劭的窄腰,心里叹了口气,跟这个小霸王说理,就没有一次说得通的,唉……算了,抱着就抱着吧,小孩子家家的,就当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懂好了。 平安等人没有随行,毕竟自家主子偷跑进人家府邸女眷的后院儿,是人家家主默许的,可自己这些小厮们,可当真算是正正经经的外男啊,还是别跟着去添乱了。 紫墨留下的两位蒋夫人派来的护卫,也被平安拦了下来,蒋夫人怎么吩咐他们的,平安不清楚,可他知道宿劭的脾气,平安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记了个功德,他这可算是日行一善啊,省的万一有点儿什么事儿,这些护卫们是最容易被迁怒的,身份上,也是最是倒霉的。 宿劭抱着赵蔓箐,一跃一伏间,已经跃至湖心亭后面的假山处。 放下赵蔓箐,牵着她的手,小心的一步步沿着碎石路,绕过嶙峋的一排湖瘦怪石,钻到某个看起来稍微胖一点儿的假山的山洞里躲了起来。 假山的山洞里有些黑暗窄小,赵蔓箐身子矮小,倒也没什么,只宿劭却有些需要弓腰驼背缩着身子了,不过宿劭倒也干脆,直接把她圈在自己的胸前,让她的后背紧贴着自己的前胸,揽着她的腰腹直接坐了下来,赵蔓箐看不清楚周围,又不敢出声儿,只得跟着他的动作乖顺的也坐了下来。 黑暗中,人的感知都是特别敏感的。 赵蔓箐一坐下,就知道坏了,自己怎么坐到了宿劭的大腿上了? 刚要移动身子,宿劭却贴了过来,腹部搂着自己的手臂,也更紧了紧。 “别乱动,这地上又脏又凉,你年岁小,可坐不得,坐我腿上多少暖和一些,不会受了凉。” 赵蔓箐赶紧不动了,提了提气儿,妄想自己的体重能轻些,再轻一些,快速的点了点头,微微侧了侧脑袋,也学着宿劭低低的问道:“咱们要在这儿坐多久啊?” “一会儿的,就该来了。”宿劭边说,边拥着赵蔓箐,往前探着身子,一起凑到假山石头之间的玲珑小孔儿,往外探看着。 “五表哥一会儿会安排人带了文家小姐过来,大概是想谈关于皇后娘娘选妃之事儿。”宿劭一边儿往外看着,一边儿贴着赵蔓箐的耳边儿解释着。 赵蔓箐只感觉温热的气息在自己的耳朵旁,又痒又难受,她从上一辈子到这一辈子,就没跟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只努力装平静,僵着身子,使劲儿催眠自己,小孩儿都这样,都这样,都这样,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第64节 远处儿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儿,宿劭赶紧示意赵蔓箐别说话,仔细看。 赵蔓箐这会儿也好奇心骤起,也就不去在乎这小男孩抱着小女孩儿的破事儿了。 五皇子还没到,但到的不仅仅只是文青叶,还有郑芸菲。 赵蔓箐惊讶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觑着往外看,没错,真的是郑芸菲。 赵蔓箐赶紧侧了脸,贴着宿劭,低低的问道:“怎么回事儿?” 宿劭显然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小声儿的回道:“五表哥不会让姨母府上难为,你放心。” 姨母府上就是相府,既然不会难为,为何会让人带了郑芸菲过来? 赵蔓箐现在心里像是有数万条茅草扫过,只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想。 唉,现在是真心的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好好学习规矩?不要说婚丧嫁娶这样的大礼俗礼,就是男女到底不得接触成什么样,有没有私相授受这样的违反律法的事儿,都不知道。 郑芸菲过了年,可就是满了十三岁了,又是庶出的身份,跟五皇子或是大皇子,那可就真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只是沾了林夫人这个嫡母的名分,才勉强算是表亲戚关系而已。 文青叶带着郑芸菲走到怪石旁边,一行人站定,文青叶似是寻找着什么转头看了看四周,又回过头来,看着郑芸菲微笑着道:“你放心,表哥只是有几句话跟你说,我这儿他已经跟我说过了,至于说芸芸,表哥的意思是,她脾气急,性子倔,先不用跟她说。” 郑芸菲倒是真心的很信任文青叶,拉着她的手,拧着眉头不解的问道:“这事儿昨个儿你说起来,我还放了心,这会儿你让我怎么放心?你只比芸芸大了半年多,皇后娘娘怎么会把你也算了进去?” “谁让我是腊月生的人?!”文青叶哀叹一声儿,“唉,我还想呢,怎么我就也成了合适的年纪了?原来皇后娘娘是把我这个腊月尾巴的人,也算成开了春儿就十二岁的姑娘了。” “这可怎么好?”郑芸菲急的直叹气。 文青叶倒是一派潇洒,出言安慰着郑芸菲,“你先听表哥说什么吧,如果他说的,你不接受,就直白着跟他说,表哥最疼咱们,不会让咱们这些妹妹受委屈的。” “那你一会儿?”郑芸菲还是不放心,看着文青叶问道。 “我先去后面支开沈玉娇,这会儿她和芸芸正找箐箐呢,没空理会咱们,表哥也是故意挑了今天,若是这会儿他进出相府或是我们府上,定会有人告诉皇后娘娘,可威远将军府上……宫里,就没人知道表哥来过了。”文青叶低低的解释道。 郑芸菲垂着眼帘儿,点了点头,“那让海棠和秋桂跟你一起吧,省的看不到我,芸芸又该急了。” 文青叶看了眼郑芸菲的丫头,摇了摇头,“还是让秋桂跟着我吧,海棠留下来伺候你,一会儿你和表哥谈完,就沿着那边的青石路,直接回去湖心亭吧。” 文青叶又嘱咐了海棠几句,就带着秋桂和自己的丫头急急的奔下了假山。 郑芸菲目送着文青叶走远,这才带着海棠往假山群这边儿走过来。 赵蔓箐急忙屏息凝神,凑近玲珑小孔儿,仔细看着。 郑芸菲的神情,看起来凝重的很,难道说,皇后娘娘当真要选她做大皇子的侧妃? 如果真的如此,没有外力帮忙的情况下,仅凭郑丞相和林夫人的一己之力,如何能保护住自己府上的一个庶出女儿? 这个世间,对庶出和嫡出的分界点,尤为鲜明。 “来了。”宿劭紧贴着赵蔓箐,低低的提醒道。 果真,五皇子没带下人,只身一人绕过湖瘦的怪石,直奔郑芸菲所在的假山处。 赵蔓箐这会儿有些佩服宿劭的本事。他们两人栖身的这处儿,视野虽然不算多好,但看清楚郑芸菲所隐身之处儿,还是绰绰有余的。 郑芸菲见五皇子只身一人过来,倒是有些吃惊,赶紧上前一步,深曲膝行了福礼。 海棠紧跟着郑芸菲身后,躬身垂眸,也跟着深曲膝福了一福。 蒋光臻虚扶了一下,微笑着道:“表妹莫要客套,把你请到这里来,也是无奈,还望别介意,我说几句就走。” “多谢表哥,你说就是,妹妹听着。”郑芸菲向后摆了摆手,示意海棠退远一些,看着蒋光臻道。 蒋光臻见海棠退远了,这才严肃了表情,开口道:“叶子应该都跟你说过了,只是,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郑相那里,我以后跟他商量,你是愿意嫁入大哥府上,以后做个王府侧妃,还是不愿?” 郑芸菲虽然温婉娴静,可毕竟是和郑云芸一起长大的,矫情这根筋儿,就没成长起来,拧着眉头道:“莫要说我不愿意,就是我父亲和母亲,也必定不愿意我嫁入大皇子府。” 郑芸菲没等蒋光臻说话,接着道:“表哥让我称呼您为表哥,算是给了我莫大的颜面,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是不会愿意嫁给大殿下的。” 蒋光臻眉梢儿动了动,看着郑芸菲,低低的道:“那你可愿意嫁入我府上,做侧妃?” 赵蔓箐又惊讶又生气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儿。 五皇子这话问的,也太不要脸了吧?! 不要说在古代,一个男人问一个闺秀,你可愿意给我当小老婆?就是在现代,一个正经男人问一个女孩儿,你可愿意给我当小三儿,也是没有的事儿好嘛?! 可能是感觉到了赵蔓箐的气愤,宿劭低低的解释道:“这是保全她的法子。” 赵蔓箐对着空气白了一眼,没搭理宿劭,继续紧张的往外看着。 她怕郑芸菲不明白,这侧妃意味着什么。 第六十一章 劝 郑芸菲显然没有预料到五皇子会这么直接的把自己的婚嫁之事儿说出口,更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让自己嫁到他们府上。 郑芸菲毕竟是将近十三岁的姑娘了,在这不知道是什么星体的古代,那绝对是家长眼中的大姑娘,世人眼中的待嫁女的年纪了。 赵蔓箐眼睁睁的看着郑芸菲不自觉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甚至连灵巧的小耳朵儿,都红扑扑的。前面说过,赵蔓箐这一世的视力极好。 赵蔓箐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万一郑芸菲傻呆呆的答应了可怎么办? 庶女本就身份尴尬,就算世俗理性里,丞相府的庶女,能嫁给皇子做侧妃,已经是非常荣耀门楣的事儿,荣华富贵近在眼前了,可说到底,从古至今,儿媳妇都不易做,皇家的儿媳妇更不易做,皇家的非正室的儿媳妇,说的好听也是皇家儿媳妇的一种,说的难听,就是皇室子弟和正妻的奴才,是要伺候人的。 就算有荣华也有富贵,可天天还得伺候人,伺候了长辈还得伺候平辈,有了后代,还得伺候小辈儿,这日子谁也不能说,就是好过吧?! 第65节 可不管赵蔓箐如何的着急,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能强加给别人,往后的日子,是郑芸菲自己要过的,谁也不能代替她,自己只能静静的等着郑芸菲的反应。 郑芸菲羞涩的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更不要说看着五皇子蒋光臻了。 微微低垂着头,小声儿的询问道:“表哥这话,可是真心的?” 蒋光臻微微挑了眉梢儿,眯着眼睛看着小脸儿红扑扑的女孩儿,沉默了半响儿,才无奈的道:“这也只是个法子。” 郑芸菲脸上的红晕霎时褪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煞白,木楞呆滞般的点了点头。 “你可愿意?”蒋光臻叹了口气,与其让她空做妄想,不如先把话递过去,好与不好,都在她怎么想了。 赵蔓箐清清楚楚的看到郑芸菲一身的寥落,心里哀叹,其实郑芸菲早就该知道,自己不该多做妄想,但奈何,少女慕爱之心,哪里是毫无恋爱经验的女孩儿能够理智的去控制的住的? 想起当年初中高中之时,有长得帅气的男生突然跟自己表白,不论自己是否知道那男生有没有女朋友,那颗懵懂的少女心,还不是摇曳着狂蹦乱跳着?还不是脑袋空白脸蛋通红,压根想不到要去问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这事儿?虚荣之心,人皆有之,不分男女。 可若是能够理智的去看待,自己对自己负责任一些,就会仔细的去分辨,这人到底品行如何,德行好不好,值不值得去交往,但真正碰到感情问题,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纯碎理性的去思考,去衡量? 赵蔓箐心里默默祈祷,千万让郑芸菲能够理智一些,人少一些情绪,多一些理智,才不容易因为冲动,而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宿劭一直紧抱着赵蔓箐,自然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与紧张,不明所以的下意识就是不喜欢她这样,凑近她的耳边儿,语气略有不满的低低问道。 赵蔓箐皱着眉头回头瞪着他,忍着气性儿,把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儿,“你小声儿点儿,回头我再跟你说!” 宿劭又搂了搂她的腰,黑着脸,但也听话的闭着嘴不说话了,算是同意了。 赵蔓箐现在没有心思理会宿劭,紧贴着玲珑小孔儿往外看着。 “刚刚叶子说,让我有事儿无需隐瞒与您,还请表哥莫要怪罪,那我就直说了。”郑芸菲似是恢复了理性,抬起头来看着蒋光臻,福了福,带着歉意的道:“莫说表哥问我愿不愿意,这本就不是我能左右的,而且,也不该是我来表示愿意或是不愿意,表哥问我,我知道其实你是尊重我的意思,可这事儿,还是得父亲和母亲做主儿才是……” 听到这儿,蒋光臻失望了一瞬,他之所以要费工夫提前问一问郑芸菲的意思,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那位姨母——林夫人,教育子女从来都不是以规矩为准则,而是由着儿女自己思考自己拿主意,所以,丞相府的孩子们,都是个个有主意的很,除了郑继阳有些迂腐之外,女孩子们全都是不走寻常路的。 “唉……你这又是……算了算了,你既然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于你,法子总是有的,这事儿也不急在这一时。” 郑芸菲点了点头,看着蒋光臻,犹豫了一下,才问道:“表哥,这事儿可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蒋光臻摇了摇头,“暂时还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 “可若是我嫁到你们府上,那你这就是明摆着跟皇后娘娘为难啊?” “我本就与她为难,我母妃……我们为难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儿你也不必挂心,总是有法子可想的。”蒋光臻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又低下头来看着郑芸菲,“你嫁给我,是现如今最好的法子。” 郑芸菲“嗯”了一声儿,“表哥容我再想想,想好了,我让秋桂捎信儿给您,行吗?” 蒋光臻点着头,“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去跟芸芸他们汇合吧,不然沈家那位小姐,又要再翻一遍将军府了。” 郑芸菲应了声儿是,又看了蒋光臻一眼,没有多问,这才唤了海棠一起,往假山下面走去。 蒋光臻见郑芸菲走远了,背着手原地站着,满身的寂寞和失望。 赵蔓箐见他站着不动,也不敢动,只回头看着宿劭,用眼神儿无声儿的询问。 宿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宿劭的心里,其实更希望蒋光臻慢点儿走,他觉得,跟赵蔓箐这么抱着坐在狭小的山洞里,不管是阴暗还是地上的冰冷,都不能阻挡心里的太阳,真是挺让人高兴的事儿,心里甜滋滋的冒着泡泡。 就这么两厢静默着过了好久,久到赵蔓箐都感觉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闷气了,蒋光臻才带着他浑身的寂寞失望,慢慢的走下假山。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儿了。 赵蔓箐想赶紧站起身来,结果宿劭搂着她腰的手并没有松开,因为惯性,赵蔓箐就这么直接跌在了他的怀里。 “你松开啊,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沈家姐姐还得这么一直的找我。” “你急什么?”宿劭小霸王的体质又显现出来了,直接把赵蔓箐摁在怀里,捧着她的脸扭向自己的脸,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恐吓道:“你现在出去,一准儿被五表哥的暗卫逮个正着,你不信可以试试?你敢试试看?我就先给你好看!” 赵蔓箐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被个半大的男孩儿威胁,她还真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儿。 “好好,那咱们说说话儿?好好坐着说说话行不?”赵蔓箐微微笑着商量道,这小霸王就得好好哄着,不然犟劲儿上来,自己可招架不住。 宿劭见赵蔓箐对着自己微笑,只觉得心里一朵解语花就这么盛开了,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点了点头,松开了她,扶着她坐直了身子,但依旧保持抱着她的姿势。 赵蔓箐实在是不舒服,可又不敢跟他拧着来,只得好声好气儿的哄着他,道:“要不咱们偷偷溜出去,找个地方晒晒太阳?这山洞里太凉了,我都有些冷了,你不冷嘛?” 宿劭笑眯眯的搂了搂赵蔓箐,点着头道:“那我抱你出去,你冷了得我给你暖着。” “这么抱来抱去的,多不好,让人家看到可怎么办?” 宿劭倏地拧起了眉头,“看见怕什么?小爷怕谁的?” “不是不是……”赵蔓箐赶紧摆着手解释道:“这是在人家府邸嘛,看到总是不太好的。” 宿劭听到赵蔓箐这样说,心里舒坦的笑了起来。 可赵蔓箐笑不出来了,她现在真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话怎么能这么说?!自己这是是想死的桀纣嘛?! “先出去再说,再说。”宿劭推着赵蔓箐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弓着腰猫出了假山山洞。 赵蔓箐被他拉着出了山洞,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眯着眼睛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唉,算了,她也没心思跟他多说什么,既然他说了再说,就有余地回旋。 唉……好好哄着就是。 走到了刚刚郑芸菲和蒋光臻聊天的地方,宿劭抱着赵蔓箐,举着她拖到了高处的台阶上,自己则纵身一跃跳了上来,“走,去那边儿的石亭晒晒太阳。” 赵蔓箐点了点头,由着他牵着手,沿着碎石路走进了石亭。 石亭四方规整,不大,但里面设备齐全,甚至连茶壶茶杯,暖窠,红泥小火炉都有,赵蔓箐眨了眨眼,立刻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董夫人帮忙五皇子安排的谈话地点,只是刚刚郑芸菲并没有答应五皇子的“拯救方案”,所以俩人也就没有再到着亭子里来详谈。 找了个竹椅坐了下来,赵蔓箐看了看暖窠,又扭头看了看宿劭,无奈的起身给两人倒了茶水,现在身边儿没有下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第66节 “你还会倒茶?”宿劭接过赵蔓箐递过来的茶杯,仰头看着她,眼光里充满了神奇。 靠之!把热水倒在茶壶里,然后再把茶水倒在茶杯里,这还有不会的?自己又不是残障人士! 没搭理他这茬儿,赵蔓箐捧着茶杯坐在了宿劭旁边的竹椅上,扭头看着他问道:“五殿下是怎么打算的?这事儿按理说,压根用不着费劲安排这么多,只为了问菲菲姐姐这一句话!” 第六十二章 庶女 “他……” 宿劭似是想起什么,直直的看着赵蔓箐,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气冲冲的道:“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你干嘛总是琢磨他?” 赵蔓箐噎住了,一脸的莫名其妙外加气愤,“噌”的站了起来,“你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可不能这么冤枉人!” 扭头看了看亭子外,又转回头来,也气哼哼的道:“我先回去了,你跟你家五表哥好好办你们的正事儿,大事儿去吧,我问也是白问,还添乱,对不住了!” 说完,草草的福了福,转身儿就往亭子外走。 宿劭板着脸看着赵蔓箐的背影儿,气的胸口一涨一涨的,可还是站起来几步走过去拉住了她。 赵蔓箐被宿劭用力的一拉,身子一个趔趄,好容易才站稳了,仰头看着他,拧着眉头道:“哥哥还有什么吩咐?就算你吩咐了,妹妹我也未必能听得懂、办得到!” 宿劭被赵蔓箐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看着她,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赵蔓箐使劲儿挣脱了几下,无果,也瞪着宿劭不说话了。 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姐的互看了好久,久到赵蔓箐都感觉自己已经从头冷到脚了,才听宿劭粗粗的叹可口气。 “你说你……唉……跟我耍什么脾气?我不就问了那么一句嘛?你生什么气?” 赵蔓箐也知道自己那臭脾气又犯了,这会儿被冷风一吹也冷静了不少,垂着眼帘儿沉默了片刻,才抬起眼皮来看着宿劭,缓和了语气道:“哥哥莫要怪罪,我也是心急了,刚刚听到五殿下的话,心里着实替菲菲姐姐着急,也不知道这事儿郑伯伯是什么意思,我从小儿被娇惯大的,得罪之处哥哥多多担待。” “你既然替菲菲担心,就说明你心里善良,懂得替他人着想,我怪罪你作何?好了,先进去喝口热茶,这会儿的风大,别着了凉。”宿劭拉着赵蔓箐又回到石亭,按照赵蔓箐的肩膀坐下,又笨手笨脚的亲自替赵蔓箐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赵蔓箐看着他拿着暖窠里的铜壶往茶壶里灌水,真心替他捏了把冷汗,这不是普通的笨手笨脚,这简直就是残障儿童的姿势好吗? 可见他再笨手笨脚,也把水倒好了,还端着杯子递给自己,赶紧由衷的欠身道了谢,十分给面子的端着杯子喝了好几口。 宿劭勾了勾嘴角儿,也拿着杯子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这才放下杯子,转头看着赵蔓箐感慨着叹着气道:“表哥的意思是,既然丞相府是自家,那么,他娶了菲菲,对他,对郑丞相,对姨母,都是百利无一害,可是,如果皇后娘娘请了圣上的圣意,再纳了菲菲给大殿下,对我们自然百害无一利,这事儿有些复杂,你可能听不太明白,但表哥确实是为了菲菲着想才这么建议的。” “那五殿下是想先娶了叶子姐姐,然后再纳了菲菲姐姐?”赵蔓箐接着问道。 宿劭皱起了眉头,思考了半响,摇着头道:“表哥不喜欢文家小姐,娶她只会是权宜之计,绝不是长久打算。” “那五殿下喜欢菲菲姐姐?”赵蔓箐紧跟着问道,她得多知道些消息才好心里有数。 宿劭又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以前倒是知道,他挺喜欢他那个司寝的。” 司寝是什么? 赵蔓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皇子的暖床丫头不叫通房丫头,而是内务府给分配的专门的宫女,算是女官儿,有职称的,一般每个皇子都有四个女官儿暖床,职称分别是司仪、私门、司寝和司帐。 但这都是自己上一世历史中满族统治下的清朝的规矩啊,这丰国难道也是类似于满族的文化习俗?可看起来不像啊,跟汉族倒是有些类似。 “你们丰国人爱吃羊肉?”赵蔓箐问了个不搭调的问题。 满人爱吃羊肉,汉族人较为爱吃排骨,问一问总不会错。 “羊肉?那肉可不好吃,听说膻腥的很,而且,活泼好动的,养起来也不容易,小羊很是通人性的,没人愿意杀害它们,除非家养的生病没得医治,才会拿来吃。” 赵蔓箐惊讶的眨了眨眼,生病的羊拿来吃,那不怕得传染病? 算了,这事儿自己管不着,也没有权力去管,反正身边的人不吃就行。 赵蔓箐微微放了心,也就扔下了这个担忧,如果丰国真像满族习俗,那女人可是地位极低极低了,那可是奴才级别的,幸好不是。 “五殿下喜欢他的司寝,那也可以纳了他的司寝啊,这样名分上,更顺当不是?” “我都说了,那是他以前喜欢,现在鬼知道他喜欢谁。”宿劭斜睨着赵蔓箐,不以为然的道。 好吧,自己原来追星的时候,也是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花心是人之本性,再说了,人家位高权重身份贵重,多喜欢几个女人,嗯,就是几个男人,也是很正常的。 “既然如此,那哥哥还是先让我回去吧,我不放心菲菲姐姐还有芸芸姐姐,嗯,就是不说别的,那个,就是咱们在一块儿太久了这事儿,我倒没什么,顶多说我年纪小,贪玩,不知规矩,不懂事儿,可到底有损哥哥的名声儿。” 宿劭也知道不能逗留太久,而且现在这个时候,蒋光臻一定等着自己,可就是不愿意跟赵蔓箐分开,他总感觉有个妹妹的感觉真是好,越想就越是嫉妒郑继阳,也越坚定自己要让赵蔓箐去自己府上住些时候的决定。 “那我送你回去。”宿劭不情不愿的开口。 赵蔓箐赶紧摆手,看着他笑道:“不用不用,哥哥肯定跟五殿下还有正事儿,已经因为我耽误这么些时候了,怎好再累烦哥哥,我自己回去就行,你放心,紫墨就在二门口等我,都说好了,哥哥放心就是。” 宿劭固执的拉起赵蔓箐,“我送你。” 赵蔓箐没辙,任由他牵着手走下石亭。 两人牵着手,沿着碎石小路走下假山,绕过湖瘦怪石群,站在怪石后面,宿劭顿住步子,看着赵蔓箐道:“回头我去相府看你,今儿个你回去,沈玉娇若是问起了,你就说迷路了,是董夫人派人送你回来的。” “好。”赵蔓箐侧仰着头看着他,使劲儿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嘱咐道:“哥哥一切当心。” 宿劭不舍的盯着赵蔓箐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咧着嘴一笑,不等赵蔓箐反应,翻身一跃,几个蹦跳就翻过了墙头。 赵蔓箐郁闷的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这孩子就是下手没个轻重,疼死了。 快步走过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又穿过月亮门,这才看到翘首以盼等在那里的紫墨。 紫墨远远看到走过来的赵蔓箐,快步迎了上去。 上下打量着她,低低问道:“表小姐可还好?” 第67节 赵蔓箐笑着点了点头,“我好着呢,后面怎么样了?” “表小姐放心,都安抚住了,刚刚董夫人潜人来告知了说您迷了路,让她的丫头碰上,就在正院儿说了会儿话。” “那就好。”赵蔓箐扶着胸口拍了拍,她最怕沈玉娇刨根究底的问自己问题了。 “只是菲菲小姐看似不舒服,刚刚芸芸小姐还说,您要是再不回来,她就让沈家小姐带咱们去正院了。”紫墨皱着眉头,满脸苦恼的汇报道。 赵蔓箐顿住步子,拧着眉头想了想,看着紫墨,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去再说吧,摆了摆手,道:“那咱们快点儿走,不然芸芸姐姐急起来那沈家姐姐也得跟着闹腾。” 紫墨也叹了口气,点点头,护着赵蔓箐加快了脚步。 沈玉娇和郑云芸第一次一个鼻孔出气儿,听说赵蔓箐已经到了花厅,俩人又默契的一起站了起来,不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郑云芸眨了眨眼,“咳咳,咱们去接一接箐箐吧。” 沈玉娇也眨了眨眼,“咳咳,好啊。” 到底都是半大的孩子,经过今天这一次一起满府找人的经历,不免对彼此有些好感度提升。 赵蔓箐走进花厅院子里,看到的就是一身萤火虫一般的沈玉娇并肩和一身桃红的郑云芸站在花厅门口往自己这边看来。 不得不说,这个画面很惊悚,但不违和。 赵蔓箐心里记挂着郑芸菲,也就没有仔细去琢磨这俩人究竟是为何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迎接自己了。 “箐箐,你怎么跑到将军夫人那里去了?” “箐箐,你怎么跑到我母亲那里去了?” 赵蔓箐刚要行福礼,就听到郑云芸和沈玉娇的声音同时响起,半屈着膝呆了呆,赶紧行了礼,直起身来微笑着道:“我不记得路了,打发紫墨去问路,结果我们俩就那么,这样走岔了。” “以后注意点儿啊。”郑云芸摆了姐姐的架势,肃着脸看着赵蔓箐道,不管在家还是在外面,郑云芸就是拿赵蔓箐当自己的亲妹子,走丢了可是大事儿,决不能马虎。 “行了,少说几句吧,谁小时候没走错路过?那里能记得这七曲八扭的路,再说,又是在我府上,只是以后再出门,千万得找个认识路的人跟着啊。”沈玉娇打着圆场,推着俩人进了屋。 郑芸菲站在屋里,见赵蔓箐进来,两位妹妹也说完了话,这才走过来拉着赵蔓箐的手,悄悄的上下打量了一遍,微微放了心的道:“你沈家姐姐说的是,这是在将军府,自然无事儿,往后可得身边多带几个人,紫墨一个人哪里能照顾的过来?” “姐姐们放心,我以后一定注意,这次晓得了。”赵蔓箐笑眯眯的点着头认错道。 郑芸菲虽然有心事儿,可到底还是细心之人,摸了摸赵蔓箐的手,又摸了摸她的手腕儿,微皱了眉头,“怎么手这么凉?” 赵蔓箐一愣,立刻笑着回道:“没事儿,就是路上走了段冤枉路,大概有些冷了。” 沈玉娇听着赵蔓箐的话,赶紧吩咐丫头们端温水给她净手净面,又吩咐伺候着的小丫头在泡一壶花果茶进来。 “这天儿冷,你一个人走那么大断路,指定冷,一会儿用温水泡泡手,再喝点儿热茶,先暖暖,等吃了饭,身子热了,就能好些。”沈玉娇边说,边拉了郑云芸,“芸芸,跟我去后面看看,我不晓得箐箐爱吃什么,你帮我参谋参谋。” 郑云芸也不矫情,站起身来应了声“好”然后嘱咐郑芸菲,“姐姐先跟箐箐说说话,我们去去就来。” 郑芸菲笑着应了,看着她们俩结伴出了门,又看着进来的小丫头伺候着赵蔓箐泡了手,净了面,端了热茶递了进来,这才和赵蔓箐一左一右的坐在了暖炕上喝着茶。 “叶子姐姐呢?”赵蔓箐自从进屋儿,就没看到文青叶,这会儿屋里没有杂人,这才小声儿的问郑芸菲。 郑芸菲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垂着脸皮想了半响,才道:“刚刚叶子被五殿下的小厮给请了去,这会儿应该是和五殿下在一块儿……说事儿呢吧。” 赵蔓箐仔细看着郑芸菲的脸色,不错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还好,没有伤感之意。 郑芸菲对蒋光臻,大概也是因为第一次被男人当面求亲,给震惊了,所以才露出了小女儿家的羞态,毕竟平日里在接触,也接触的不多,这感情,自然深不了。 深不了就好! “五殿下啊?菲菲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些殿下们,都长着张金面儿?”赵蔓箐睁着大眼儿,看着郑芸菲,语气夸张的小声儿问道,只差没把“我很好奇”四个字挂在脸上了。 “长着金面儿?”郑芸菲被赵蔓箐问的愣住了,半响儿才反应过来,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赵蔓箐一脸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笑了起来。 姐妹俩哈哈大笑了一会儿,郑芸菲才伸手戳了戳赵蔓箐的小额头,“你啊你,哪有人能长着张金面儿?那皮肤还不都是跟咱们一样的皮肤,金子哪里会长在人脸上的?” “可是不都是说,皇家都是金子铸的嘛?从小儿跟那么多金子一起玩,那脸上的汗毛孔里,还不都得是金粉子?” “哪里有难么夸张?虽说皇族最是富贵,可这富贵得拿命去赌,并不是人人都希望自己大富大贵的,小富即安才是福气呢。” 赵蔓箐认真的听着郑芸菲说完,狠狠的点了点头,心里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儿,郑芸菲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不该嫁给那么个花心大萝卜一般的位高权重之人,况且,那人说不定哪天就被更加位高权重的亲戚给害了也说不一定,不安全,太不安全了。 沈玉娇和郑云芸很快定好了菜单儿,又看着下人挑了些新鲜的蘑菇,这才高兴着一起回了花厅。 文青叶几乎和她们脚并脚一起进的屋子,赵蔓箐和郑芸菲赶紧上前行礼。 “别客气了,这么多礼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郑云芸看着文青叶,拧着眉头道:“怎么脸这么红?”说完,还要伸手去摸。 文青叶微微往后躲了躲,“哎呦,我这脸脏的很,你先别摸了,再脏了手,我这是冻得红了好不好?!” “娇娇姐姐,你让丫头给叶子打水净净面吧。”郑云芸扭头看着沈玉娇道。 沈玉娇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翠玉,你先带叶子去净房吧。” 名唤翠玉的小丫头柔声应了“是”,就伺候着文青叶去了净房。 “哦,对了,把我那妆匣子也拿去,一会儿净了面,没有香脂涂,脸该皴疼了。” 翠玉赶紧顿住步子,又应了是,这才吩咐廊下侍立着听候吩咐的另外的小丫头去拿沈玉娇的妆匣子去了。 就这么几个姑娘热热闹闹的在威远将军府吃了午饭,又闹腾了好一会儿,沈玉娇才依依不舍的送了赵蔓箐几个回府。 第68节 文青叶带着一众护卫侍从仆妇丫头浩浩荡荡的直接回了礼部尚书府,郑云芸几个则回了丞相府, 去瑞紫堂给林夫人请了安,林夫人先打发了赵蔓箐和郑云芸回去自己的院子休息,只留下了郑芸菲,说是要询问一下上课的事儿,郑云芸有些紧张,溜着眼珠儿就是不肯走,最后还是林夫人板着脸训斥了几句,这才不情不愿的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赵蔓箐带着紫墨进了蕉晴院,又吩咐金橙去别院跟绿藤说一声儿,今儿个肯定回不去别院了,还是明儿个吃了早饭在说这事儿吧。 紫墨吩咐初晴和金兰伺候赵蔓箐沐浴,自己也下去快速沐浴更衣。 赵蔓箐洗浴出来直接进了西厢房,这会儿是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了,还不如看看书,初晴拿了帕子递给金兰,金兰跪在香榧榻后替赵蔓箐绞干头发,初晴则快速的泡了茶,又要了写茶点进来,放在榻几上,从书架上,把赵蔓箐要的书递了过去。 赵蔓箐慢慢翻着书等着紫墨。 可紫墨还没到,郑芸菲却来了。 赵蔓箐赶紧起身儿迎接,郑芸菲显然也是沐浴过的,冲着她摆了摆手,“不用起身了,我坐过来,咱们说说话。” 赵蔓箐点了点头,示意初晴在去泡茶,又吩咐金兰去点盘清神香,看着丫头们退了下去,赵蔓箐扬了扬手,让着郑芸菲坐在自己对面。 郑芸菲踢了鞋子,挥手让秋桂退了下去。 一会儿的功夫,初晴和金兰就泡好了茶,又端了几盘茶点上来,金兰在熏炉里点了香,赵蔓箐这才笑着道:“你们先下去吧,有什么吩咐,我再叫你们。” 初晴一愣,金兰垂着头曲了曲膝,初晴赶紧跟着曲膝行礼,和金兰一起退了出去。 看着初晴管好了房门,赵蔓箐笑着道:“菲菲姐姐喝茶吧,这茶还是我从扬溪地带过来的呢。” “你这儿的什么好东西,我那儿没有的?紫墨可都给我们送过去了呢,不过,初晴泡茶是一绝,我倒要尝尝看。”郑芸菲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赵蔓箐也笑眯眯的抿了口茶,她知道,郑芸菲是想跟自己说说话,自然也不会再打岔儿。 “箐箐,今儿个我碰到点儿事儿,没法儿跟芸芸说,你也知道,芸芸最疼咱们家人,如果跟她说了,我怕她那脾气上来压不住,如果再惹出点儿什么事儿,更是让家里难为。” 赵蔓箐对着她点了点头,没有接话,等着她继续说。 郑芸菲倒也没有在意赵蔓箐是否接话,只叹着气继续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从小儿我就知道自己身份不比芸芸,在我还两三岁的时候,姨娘就跟我说,我跟芸芸是一样的,也是不一样的,芸芸是嫡出,我是庶出,嫡庶之别的规矩让我在心里牢记,并且,姨娘还说,母亲为人非常豁达善良,只要我守着规矩,不去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就会过的很好,比谁家的庶出女儿都过得好。” 赵蔓箐默默的点了点头。 “可是啊,我还是妄想过,如果我和芸芸一样,也是嫡出,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会不会也能像芸芸那样,由着性子长大?” “容忍、谦让、随和,是我们女儿家必须学会的东西,以前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就经常这么教导我的。”赵蔓箐细声细气儿的说道。 郑芸菲笑了笑,“我知道,芸芸其实这些都有,只是……唉,说了我是妄想嘛,总是不切实际一些的,从我记事儿起,表哥,就是五殿下,经常会往来咱们府上看望母亲,我那儿会就……咳咳,说了你可能也不懂,总之,我跟他,其实还说挺熟悉的,今儿个,他其实在找叶子之前,找过我的。” 赵蔓箐垂着眼帘儿,只“嗯”了一声儿。 “他跟我说,如今皇后娘娘在替大殿下选妃,我……呵呵,有幸,入了她的眼,表哥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有意让我入大皇子府为侧妃,你大概不知道,丰国有个习俗,皇长子必须嫡出,而嫡出的皇长子,正妃和侧妃是同一天入府的。” “啊?” 赵蔓箐对着点儿着实惊讶,同一天入府,万一侧妃得宠,岂不是打正妃的脸?万一哪天皇家嫡出长子成了皇帝,那着皇后岂不是还在潜邸的时候,就被侧妃打了脸了? 第六十三章 有心 送走了郑芸菲,赵蔓箐拉着紫墨关在西厢房里,嘀咕了好久。 第二天,赵蔓箐给林夫人请了安,又在瑞紫堂吃了早饭,林夫人就打发郑继阳送赵蔓箐回了别庄。 郑继阳好容易有了单独跟赵蔓箐单独相处的机会,自然把好哥哥这个身份该做的事儿都做齐了。 路上不但让湖山拿了好几个箱子的书本给赵蔓箐往后可以看看解闷,还让湖石沿着路边热闹地儿,买了好些市井小吃,他知道,赵蔓箐以前在扬溪地,最是自由惯了的,如今这么闷着性子,也是身不由己。 车子直接进了别庄的门内,绿藤并着王妈妈得了消息,早就让人开了门等候着了。 扶着紫墨和绿藤的手下了车子,赵蔓箐看着早已等在车旁的郑继阳,微笑着道:“表哥还是赶紧赶回去吧,婶娘交代的可不能马虎了。” 郑继阳温和的笑着,“这么早就想赶我回去?” “今儿个不是说随安先生要给你们做随堂考试嘛?哪里是我赶你回去?”赵蔓箐眨了眨眼,天真但认真的说着。 郑继阳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好吧,待我春闱结束,就带你和芸芸几个出去玩。” “好呀!好啊!”赵蔓箐满脸性质的拍了拍手,“那哥哥可得好好考,到时候玩起了更高兴。” “嗯,我一定努力。”郑继阳笑着点头保证道。 看着郑继阳带着人骑马出了别院,绿藤才凑上来,一边儿扶着赵蔓箐进屋,一边儿问道:“表小姐昨个儿怎么回府了?金橙也说不清楚个一二三的,您不知道,昨儿个可极坏我和王妈妈了。” 赵蔓箐回头看了看,紫墨正跟王妈妈一起收拾郑继阳送来的一堆东西,这才挨紧绿藤,小声儿道:“昨儿个去了威远将军府出了些事情,回头让紫藤跟你说,以后咱们这一处儿,万事儿小心些。” 绿藤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半天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赵蔓箐见她这样,笑着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宽慰道:“也没什么大事儿,纵是有,也不在咱们这里,小心无大错不是?” 绿藤“嗯”了一声儿,没有细问,扶着赵蔓箐进了屋子。 赵蔓箐在别庄好好的过了一个半月的悠闲日子,每日早起跟着紫墨练练身体,带着绿藤跑跑步,有跟着王妈妈一起喂喂小兔子,小羊羔,一直住到了快过年的时间。 期间,林夫人和郑丞相都打发人过来探望过。 只郑云芸哭着来过一次,就再也没有来过。 赵蔓箐让紫墨回了相府一趟,紫墨打听回来的消息是郑云芸被林夫人禁了足,真实原因暂时还不知道,在外只说是被先生告了状说她上课不仔细习学。 赵蔓箐直觉郑云芸告诉自己的那一星半点儿的信息跟郑芸菲和五皇子有关,只这是郑丞相和林夫人的家事儿,自己毕竟算是外人,不好搀和太多,于是让紫墨没事儿就别往回跑了,只每个月放她三天假期,让她回去陪陪自己的父母,就是这三天的假期,赵蔓箐也仔细交代了紫墨,不要再特意的去打听任何消息,只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可再如何躲避是非,过年都不能再躲在庄子上了。 第69节 这次王妈妈也一起回相府。 有王妈妈在,赵蔓箐多少放了些心。 毕竟王妈妈这人不论是品行还是资历,都是靠得住的,有她在旁边,也不担心郑云芸等几个孩子再自己院子里闹出什么事儿来。 赵蔓箐最担心的就是,郑云芸几个太不拿自己当外人,自己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舒服日子过得久了,人就容易犯这种情感上低级的错误。 林夫人派了丁大来别庄接了赵蔓箐和王妈妈等一行人回到相府。 回了蕉晴院洗漱换了身衣服,赵蔓箐就带着王妈妈和金橙几个去了瑞紫堂给林夫人请安。 林夫人看着比以前消瘦了不少,赵蔓箐行了礼之后,关心的问了几句。 林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只说自己是年底这段时间太过忙碌,吃饭没有按时吃才受的,让赵蔓箐不必担心。 “你芸芸姐姐禁着足,不好坏了规矩,你今儿个先歇息一天,明儿个和你菲菲姐姐一起去看看她吧。” 赵蔓箐赶紧起身应了是,林夫人示意她坐,这才又坐下,看着林夫人问道:“婶娘,芸芸姐姐到底还是太小了,不懂事儿之处,您也别太过于跟她生气,等长大点儿也就好了。” “唉……她这哪儿是不懂事?”林夫人摇着头,伸手摸了摸赵蔓箐的小脸儿,“如果跟你一样懂事儿,我也就不担心了。” 赵蔓箐嘴角儿往下拉了拉,“婶娘又笑话我了。” 林夫人笑了起来,“我这儿哪是笑话你?行了,先回去吧,要是你闲着无聊,就先去找菲菲说说话去。“ 赵蔓箐赶紧点了点头,出了瑞紫堂,王妈妈留下跟林夫人汇报别庄的情况,赵蔓箐就带着金橙直接去了银桂院。 郑芸菲听了小丫头的通禀,早早迎在了院门口。 “今儿个一早就听说丁大去接你了,这是刚到家?”郑芸菲拉着赵蔓箐进了院子,直接往西厢房走去,金橙等几个小丫头落后四五步的距离,坠在后面也跟着进了院子。 赵蔓箐微笑着仔细看着郑芸菲的神色,摇了摇头道:“已经回过蕉晴院洗漱过了,刚刚从婶娘院子里出来,是婶娘怕我回来闷,让我过来找你说说话。” 郑芸菲回头扫了一眼几个丫头们,挥了挥手,“秋桂去帮我们姐妹泡杯花果茶,小金橙你去帮帮你秋桂姐姐去吧。” 赵蔓箐也顿住步子,看着金橙点了点头。 金橙和秋桂应了声儿是,就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郑芸菲和赵蔓箐进了西厢房,郑芸菲指了指榻子让她先坐,自己则走到东边儿窗户旁的书架上翻出几本书翻找了起来。 秋桂带着金橙很快上好了茶水和点心,赵蔓箐示意她们先去门口守着,看着秋桂和金橙退了出去并关好了房门,赵蔓箐这才扭头看向已经放好了书本,拿着封信过来的郑芸菲。 “这是母亲关芸芸禁足的原因。”郑芸菲把手里的信递给赵蔓箐,自己则坐到了她对面儿,拿起榻几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赵蔓箐接过递过来的信,抬头看了眼一脸无奈又愁容满面的郑芸菲,心里感叹一声儿,女孩儿不易做啊,以后当了女人,就更加不易了。 信封儿上的字迹,钢筋而清秀,给人一种很有风骨但不失温柔之感。 打开信封,捏出里面的信,短短几行,却条理分明。 “菲妹 口信已明勿担忧 事儿已稳妥望知晓 姨丈姨母交予我来处理希安心备嫁即可 皕书” 皕?二百?怎么不再加个五十?! 赵蔓箐看到备嫁两个字,已经是心里有数,气愤外加说不出道不明的忧心,只盯着那个“皕”字默默却狠狠的吐槽! “芸芸……唉……”郑芸菲长长的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也不知道从何处听说了这事儿,也没问问我的意思,就直接奔到我的院子,一句话也不说,拉着我直接就去了瑞紫堂,母亲为此很是生气,觉得她既不顾孝道,也不尊敬我这个长姐,可芸芸脾气我们都清楚,性子上来了或是生气了,绝对是她觉得自己最爱护的家人受了委屈,其实真要论起来,这个家里,芸芸是最无私的,我和哥哥某些程度上,也比不上她,因为几乎看不到她为自己着想,只看得到她可以为了我们,可以拼上自己的性命。” 赵蔓箐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书信,放到榻几上,“这是五殿下捎给你的回信?” 郑芸菲意外了一瞬,转而温婉的笑了笑,“母亲一直说你比同龄人心智早熟,芸芸还一直不信,今儿个我算是信了。” 接着点了点头,“确实是他送来的,也确实是他给我的回信,之前……上次……呃,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事儿,我思量了三天,这是慎重考虑之后才下的决定,也跟母亲和姨娘都商量过了的,只芸芸却不知晓,这才闹了这一出儿。” “这事儿郑伯伯知道吗?”赵蔓箐抬起头来看着郑芸菲,很郑重的问道。 “嗯。”郑芸菲点了点头,“知道。” “郑伯伯和婶娘都同意你的决定?” “父亲没说好,也没说不同意。只是叫我去了书房,盯着我看了半个时辰,就打发我回来了,最后也是一句话都没跟我说。” 刚刚信里五皇子说了,姨丈和姨母交予他处理,这就是说,郑芸菲的决定,郑丞相不见得同意,或者说,他还没想好这事儿到底该如果抉择。 “你可知道皇后娘娘何时最后定下大皇子妃与侧妃的人选?” 郑芸菲怔了怔,才道:“听说是年后赛神仙大会之后,才会最终确定。” “赛神仙?”赵蔓箐一瞬就想起来自己刚到相府的当天,郑云芸就跟自己说过这个丰国女儿家们的盛会,其实大抵就是古代女子的选美选德比赛,样貌才艺得样样出类拔萃才能当选。 嗯,当年林夫人年幼时,也参加过这个所谓的赛神仙大会。 这倒是世家女儿赚取贤名儿惠名儿的好时机。 赵蔓箐低头思忖了半响,才看着郑芸菲,严肃的问道:“菲菲姐姐,可是当真喜欢五殿下要嫁给他做侧妃?” 郑芸菲眼光闪了闪,脸颊爬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到底还是年轻女孩儿,这几天估计被问这个问题也不下一次两次了,可还是难掩羞涩之意。 第70节 “姨娘以前跟我说过,让我以后莫要去给人家做妾,可五殿下不是外人……”后面这一句,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那若是不用做侧妃,让你做正妃,你可愿意?”赵蔓箐紧接着问道,并仔细的盯着她的每一丝表情。 郑芸菲着实惊讶,瞪大了眼睛,“箐箐,箐,咳咳……” “别急,慢慢说。”赵蔓箐赶紧站起身来,拿起榻几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郑芸菲,又掏出帕子,伺候着她擦嘴。 郑芸菲喝了水,接过赵蔓箐递过来的帕子,推着她坐了回去,摆着手边擦了擦嘴边道:“我没事儿,没事儿,只是被你吓到了。” 赵蔓箐也端着杯子喝了口茶,又拾了块儿点心放到嘴里,拍了拍手,笑眯眯的道:“没吓唬你,我是说真的。” 郑芸菲深深的吸了口气儿,“你说说,什么主意?” “你先回答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郑芸菲闭了闭眼,说真的,她心里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五表哥的正妃,正妃啊! “愿意!我愿意!” 得到郑芸菲的真心话,赵蔓箐嘴角露出丝笑容来,“姐姐莫急,我现在心里粗粗有个想法,还得跟你再在细节上商量一下,咱们若是做,就要做到万无一失。” “你打算怎么做?”郑芸菲凑近赵蔓箐,神情有些紧张的问道。 赵蔓箐眯着眼睛想了想,问道:“赛神仙大会,都是多大的女儿家可以参加?家族身份什么的,都有哪些要求?都比些什么?评判的标准如何?都是哪些人参与评判?规矩如何?可允许观摩?都在那里观摩?什么时候出赛果?都是由哪些人来宣布?大会时间持续多久?” 两人在屋里一直商量道半下午,赵蔓箐才从银桂院回到蕉晴院。 除夕夜的前三天,宫里派遣了两位公公和四位嬷嬷住进了丞相府。 郑云芸早就因为赵蔓箐回到相府而被林夫人特赦解了禁足的惩罚。 郑丞相和郑继阳在前院接待宫里来的两位公公,林夫人则带着郑云芸等几个小姐们,在后院儿花厅接待四位嬷嬷。 厮相见了礼之后,赵蔓箐坐在了郑芸菲的下首,规矩的端坐着,垂着头只从流海发丝儿里,偷偷的打量着这四位仪容端方的中年嬷嬷。 “这也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圣恩,今儿个特地派遣奴婢们过来,以指导府上小姐们的规矩礼仪,以备元宵节宴上的不时之需。”其中一个脸色白净,看起来保养的极好的嬷嬷微笑的看着林夫人禀告道。 林夫人立刻起身,郑云芸从后面摆了摆手,郑芸菲和赵蔓箐也跟着起身,一起站在林夫人身后,跪地磕拜,以谢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德。 林夫人又和几位嬷嬷商定了每日的课程,这才派了云清和流潋送了四位嬷嬷下去歇着了。 林夫人挥手斥退了屋内伺候着的丫头婆子们,看着赵蔓箐几个说道:“这几日跟着宫里来的嬷嬷们,好好习学,万万不能马虎,尤其是芸芸,你给我记住了,这家里现在还轮不到你来耍威风!” 郑云芸怕极了禁足这一项惩罚,乖乖的点了点头,又撒娇一般的上前搂着林夫人的手臂,“母亲,我再也不敢了,上次我已经很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赵蔓箐微笑着的看着林夫人和郑云芸,这就是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吧。 在郑云芸解除禁足之前,赵蔓箐和郑芸菲就去金桂院劝解过她,郑云芸是个聪明开朗的女孩儿,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类型的人,所以,对于好朋友好姐妹的劝慰之言,极是能够听得进去,这点儿也是赵蔓箐最欣赏她的地方。 除夕夜前的这三日,赵蔓箐几个就跟着宫里来的教习嬷嬷展开来极为严格的礼仪演习,地点林夫人就定在了滴翠阁前面平坦的空地上,周围冬青修剪的极为生趣儿,倒是让人不会有训练规矩的冷硬之感。 忙碌又紧张的日子总是过的又快又慢。 这几日的礼仪习学,以郑芸菲这个大姐姐最为努力,刘嬷嬷,就是第一日来跟林夫人汇报的那位嬷嬷,欣慰的表扬了她好几次,因为郑芸菲的榜样作用,郑云芸也学得尤为用心。 赵蔓箐对于一遍一遍反复进行着的“进、跪、拜、叩”这样的礼仪形式,只感到痛苦劳累,每日回到蕉晴院,都得让金兰帮她弄点儿药草敷一敷那又站又跪的发肿的腿脚。 除夕夜按理说应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只郑丞相作为当朝第一辅臣,要在宫里陪同皇上“礼贤下士”,赵蔓箐以往在扬溪地时的规矩,竟是没有一样跟丰国的风俗礼仪相吻合的。 郑继阳陪同郑丞相进了宫,相府里只有林夫人并着几位小姐和姨娘,林夫人是个会享受的性子,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和家人们这一年只有一次的除夕夜。 早早的打发了丁大和王妈妈预备了各式的鞭炮、筒子花等烟火,又让云清几个搜集了各个院子里主子喜欢吃的菜色菜单儿,真真正正摆了一桌儿丰富的年夜饭。 因为家里没有男丁参与,满桌都是女眷,林夫人特地恩赏了两位姨娘不用立规矩可以一起坐下吃饭。 年夜饭摆在了枕水阁,这里宽敞且通了火墙,阁内温暖,阁外空地宽敞,正好可以在阁内打开窗户看外面燃放的烟火。 王姨娘和柳姨娘平日里赵蔓箐见得并不是很多,这次再见到两人,依然有种违和的感觉,尤其是柳姨娘,圆圆滚滚的身体,白白胖胖的脸蛋儿,笑起来弯弯的月牙儿眼,尤其是今儿个,特意穿上了银红色的衣裙,真的整个儿就是个大号的招财娘娘。 一顿年夜饭吃的热热闹闹,倒不是摒弃了食不言的规矩,而是林夫人特意安排了人在枕水阁前搭了戏台子,这会儿甩着水袖的艺人正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儿,赵蔓箐第一次见识古人唱小曲儿,看着、听着都极为新鲜,以前在扬溪地时,都是一家三口玩乐吃饭,从没有请人来过府上唱曲儿热闹过。 吃了饭,林夫人派人满府上下撒了串儿钱,府里上下一派过大年的喜乐融融。 丁二和丁三在扬溪地并没有赶回来过年,丁大索性也就当起了燃放鞭炮的小厮,郑云芸几个到底小孩子心性儿,这会儿吃了饭都有些坐不住,赵蔓箐也跟着跃跃欲试了起来。 林夫人见几个小丫头沉不住气了,笑着道:“披着斗篷在出去,外面冷仔细冻着,一切听丁大的指挥啊,不能给我摆出主子的架子来。” 赵蔓箐对林夫人这套教育女儿的话语,已经见怪不怪了,赶紧让着绿藤伺候着披上了斗篷,跟着郑云芸几个提着裙子奔出了屋子。 丁大不愧是细心体贴的小厮,专门找了小丫头在地上圈了个安全的空地,让赵蔓箐几个站在那儿看着自己放鞭炮,赵蔓箐兴奋的抬眼一看,原来林夫人也和王姨娘以及柳姨娘站在檐廊下准备看烟花。 虽然郑丞相不在家,可这个除夕夜,也算是充满了年味儿。 “点喽。” 随着丁大的声音,骤然直冲上夜空的烟花“砰”的燃起,极亮的光点光线炸开在这黑绒布一般的天空,划出道道美丽的弧线,绽放着绚烂而华丽的火花儿。 赵蔓箐使劲儿的仰着脖子看着这一一绽放在夜空的瑰丽烟花儿,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新的一年,所有爱着自己和自己爱着的人,都能幸福如意,健康平安。” 第64章 逛街 在这个新年伊始,赵蔓箐得到了个意外的消息。 丁二和丁三捎信回来,一是给郑丞相和林夫人拜年,另一个就是告诉赵蔓箐,有人专程从北地赶过来要购买赵蔓箐母亲留给她的茶山。 赵蔓箐左思右想了半晌,还是拿不定主意,于是带着紫墨去了瑞紫堂找林夫人商量茶山的事儿,她总觉得,这人从北地专程来商谈茶山的事儿,肯定另有隐情。 第71节 过年对于孩子们来说,总是欢乐多过烦恼的。 赵蔓箐跟林夫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赵蔓箐怀疑会不会是自己那位好多年都没有见过面的姑姑,可林夫人觉得,如果真的是赵蔓箐的姑姑,用不着这么拐着弯儿的探听消息,毕竟在现在这个时代,户籍制度是很难造假的。 赵蔓箐索性也就不在这热闹的几天去琢磨了,如果真要有意“买茶山”,那人总会想法子联系自己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压根儿就不想卖了外祖父和母亲留给自己的这座茶山。 郑芸菲虽说心里记挂着心事儿,可到底也就是个刚过了十三岁的女孩儿,正是爱热闹爱玩耍的年纪,这会儿也跃跃欲试着要和郑云芸以及赵蔓箐一起去看灯。 丰国有个习俗区别于赵蔓箐所熟悉的年节习俗,那就是大年初一女孩子可以上街看灯,过丰顺桥,以祈福新的一年可以风调雨顺,家庭和美,算是女孩子们集体聚众拜年祈福的盛事儿,据说大年初一这一天,市井街道上,具是女孩子,很是热闹,男人见了女子,都要退避以示敬重。 郑丞相于除夕夜交子时分才回到丞相府,家里的孩子们守着岁也没有入睡,一起给他磕头拜了年,领了压岁钱,林夫人又吩咐家厨煮了饺子,一家人团圆在一处吃了,这才让都困得睁不开眼皮儿的孩子们睡下。 赵蔓箐属于相府的“新人”,被领养的孩子能有她这么好运气的大概为数不多吧,赵蔓箐一边儿让紫墨帮她打扮着,一边儿和绿藤笑眯眯的数着满鼓鼓的小荷包,这里面可都是她今年收到的压岁钱啊。 “箐箐,你收拾好了没有?” 郑云芸和郑芸菲一起肩并肩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赵蔓箐和绿藤俩人贼笑着数银子的样子,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我说你怎么这么慢,原来是在数银子啊。”郑芸菲掩嘴笑着,数落着赵蔓箐。 赵蔓箐笑看着她们道:“银子多好看啊,以后咱们姐们们开了点心铺子,一定有更多的银子啦。姐姐们先坐,稍等我一下。” 郑云芸和郑芸菲随意坐在了榻上,绿藤要去上茶,郑云芸笑着摆了摆手,“不用倒茶了,这喝上茶了得多久才能出门啊?还是伺候着你们表小姐动作快点儿吧。” 紫墨和绿藤笑着应了是,绿藤把赵蔓箐的压岁钱收了进去,紫墨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赵蔓箐仰着头让紫墨梳头,转着眼珠儿看着郑云芸和郑芸菲,“姐姐们跟我说说,到底今儿个怎么安排?一开始我以为是要晚上才出门去看灯呢,怎么要出门这么早?” “我们得先去北市区逛一圈儿,再去护国寺上柱香,之后要绕到南城去步行走过丰顺桥,然后把心愿写在锦帕上系在丰顺桥头那边儿的百年老树上,再然后,才是逛灯会呢,箐箐,我跟你说,今儿个晚上可热闹了,各个公侯的府上,都会置办灯山,还有水灯车,可好看了,今儿个咱们府上也置办了灯棚,让紫墨伺候你多穿点儿,晚上一时半会的可回不来,现在太阳大,暖和,到了晚上可就冷多了。” 赵蔓箐笑嘻嘻的听着郑云芸碎碎念着,紫墨飞快的给她梳了双丫髻,又系了嫩黄色的丝绦。 赵蔓箐守孝三个月日子已经满了,丰国守孝没有三年这一说法儿,其实扬溪地也没有,虽然赵蔓箐觉得这大概就是自己转世这一生所在的地方“不太文明”的地方。 但这个地儿,即不以孝治国,对女性的束缚也没有那么变态,对下人们,貌似也没有中国历史上某些人家那般的合法虐待,包括姓名上的避讳,都不怎么讲究,好像还有些推崇下人随主子的名儿,虽然赵蔓箐对这些都很陌生很不理解,但依然尊重她们的规矩,毕竟客随主便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穿好了衣裙,郑云芸又吩咐紫墨给赵蔓箐找了个厚棉褙子套上,紫墨笑呵呵的给赵蔓箐找了个白粉色的厚棉褙子又套上,赵蔓箐一边儿像个木偶一样伸着胳膊被伺候着穿衣服,一边儿看着郑云芸笑着说:“穿这么多,现在阳光这般好,万一逛着逛着热了怎么办?” “听我的不会错的!今儿个一天几乎都是在户外,哪里会热?” 郑云芸摇了摇头,坚持自己的让赵蔓箐多穿衣服的观点,郑芸菲笑眯眯的看着怜夏胳膊肘里挂着的厚棉斗篷,又看了看郑云芸只穿了个薄棉褙子,实在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赵蔓箐也留意到了郑云芸的打扮,看郑芸菲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郑云芸嘟着嘴,嘟囔道:“箐箐年纪小。” “好了,表小姐是该多穿点儿,二小姐说的没错,扬溪地毕竟比京城要暖和的多,您这是第一次在京城过冬,是要注意多穿点儿,免得着了凉。”紫墨伺候着赵蔓箐全副武装好,这才笑盈盈的认可郑云芸的话。 郑云芸一脸的得意,冲着还在笑的俩人嘟了嘟嘴,“哼,一会儿出去你就知道了,听我的没错的!” 上一世听过的广告词儿,让郑云芸说出来,居然一点儿违和的感觉都没有,赵蔓箐瞬间更欢乐了,过年的感觉就是好,要是父母都在世,都健健康康的,就更好了。唉,只是人生哪里能尽如人意,还是对得起爱自己的人,好好活着,健康的活着,比什么都好。 姐妹几个在二门口上了车,赵蔓箐这次除了紫墨和绿藤,还带了金橙和金盏,两个小丫头年岁都不大,正是爱玩的时候,有机会带出来一起逛一逛,总比让孩子憋在府里的强。 当真是在北市区逛一圈儿,几人坐着马车在口福居后面的停车的巷子里下了车,这会儿是巳时十分了,已经是人山人海了,赵蔓箐扶着绿藤的手下了车,又吩咐紫墨看好金橙和金盏别走丢了,但一抬头看到巷子里如此多的马车排队停着,当真是吓了一跳。 看来,逛街当真是女人的天性啊,无论是不是地球人。 “箐箐,你可得跟好了我们,这儿人多可不能走丢了。”郑芸菲过来拉着赵蔓箐的手,语气严肃的嘱咐道。 郑云芸也提着裙子奔了过来,拉了赵蔓箐另一只手,“我们一起牵着她走,只要不撒手,不会丢的。” 赵蔓箐笑嘻嘻点了点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丁大几个小厮,有丁大在,安全的多。 丁大安排几个小厮跟在后面,自己则带着人围城了半个圈儿,拥护着赵蔓箐几个小姑娘一起往北市区最热闹的街区走去。 一路上赵蔓箐感觉自己眼珠子都快不够使了,丰国跟扬溪地当真是两个国度啊,这风土民情差别真的好大啊。 沿着街边儿,小贩儿们摆着各种好玩儿的小玩意儿,各家各府的小姐们穿的红红艳艳,花枝招展的逛着,看着,一路上说笑声儿都要比平日里大一些。 赵蔓箐让紫墨带着金橙和金盏自由的逛,几人约好半个时辰在停靠马车的箱子里集合,绿藤、海棠和怜夏几个紧跟着赵蔓箐几人,一副撸了袖子随时准备出力气抬东西的架势。 郑云芸性子活泼,当真是买了好些小玩意儿让这几个丫头提着,什么竹雕的小笛子,手编的小竹楼之类的。 赵蔓箐眼看着她就像是被关了好久才放出来的购物狂,看着她还要买泥人的时候赶紧出声儿阻止道:“芸芸姐姐,买这么多作甚?这些东西平日里用也用不着啊。” 郑芸菲回头看了看已经小脸儿通红,额头都渗出汗来的怜夏,摇着头也跟着劝道:“箐箐说的是,今儿个只多跟出来一辆马车,你这么买,车里哪里装得下。” 郑云芸讪讪的笑了笑,又看了看已经露出满脸失望的小贩儿,这才央求道:“好姐姐,好妹妹,我就再买这一套小泥人,你们看,这小泥人捏的多可爱,好不好嘛,就只买这一套,咱们就去上香。” 郑芸菲也跟着看了看小贩儿,终是点头同意了,小贩们赚钱不易,付出总该有些回报的。 赵蔓箐前一世砍价最拿手,这会儿见这姐俩一副人家说多少就给多少的姿态,多少心里有些不适应,可毕竟她们俩高兴,自己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第六十五章 祈福 护国寺上香的女众们几乎是你挨着我我挤着你,但大家的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赵蔓箐被郑云芸拉着手最先挤进了地藏殿,郑芸菲则带着丫头们先去了药师塔,最近王姨娘有些身体不适,大概是年前琐事太多太过忙碌的关系。 丁大把小厮的护卫们分成了两队,一队五人跟着伺候护着郑芸菲,一队十几个护着郑云芸和赵蔓箐。 在殿内上了香出来,两人结伴去了殿后供奉了香油钱,郑云芸又帮郑丞相和林夫人点了长明灯,算是这一年女儿家对父母长辈尽的孝心。 赵蔓箐拜了地藏王菩萨,也就了了心事儿,这会儿也能放松心情陪着郑云芸一个殿接一个殿的跪拜,郑芸菲在寺门外的药师佛塔给家人长辈上了高香,又烧了施食火供的仪轨,这才进了寺内跟郑云芸几个汇合。 之前几人就约好了,汇合就在人较少的四天王天殿外。 几人汇合之后,赵蔓箐细心的发现,郑芸菲的神色有些不对,可看了看四周,也就耐下心来,没有去问,毕竟人太多,况且郑云芸又是个性子脾气都直接急躁的女孩儿,万一自己问多了,再让她疑了心也不好收拾,因为显然,郑芸菲没有要跟大家明说的意思。 从护国寺吃了午斋出来,进到停车的巷子里,郑芸菲故意落后于郑云芸,见郑云芸扶着怜夏的手上了车子,这才悄悄吩咐海棠先自己上车,而她自己则摸上了赵蔓箐的车子。 赵蔓箐坐在车里刚脱了那件厚棉褙子,实在是走路这件事儿非常的消耗热量,她现在已经热的快要出汗了,紫墨毕竟练过功夫,刚接过赵蔓箐递过来的褙子就听到车外有声音,动作则较郑芸菲更为迅速的打起了车帘子。 第72节 “菲菲姐姐?”赵蔓箐见郑芸菲上了车,倒是一愣,眼珠儿微动,又看着紫墨,微笑着道:“你去后面那辆车里,跟海棠一起坐吧,我和菲菲姐姐说说话。” 紫墨连忙应了是,又探出头去看了看前面的郑云芸依然还在排队的马车,这才快速的回身在百箱格里放好了赵蔓箐的褙子,又轻巧的跳下了车子往后面郑芸菲的车子旁奔去。 郑云芸只上车的时候,只跟赵蔓箐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没再开过口。 赵蔓箐知道她肯定有事儿跟自己说,可能也不见得是要询问自己的意思,而是感觉自己大概可以是个很好的听众吧。 “姐姐喝点儿东西润润喉吧,刚刚逛了那么久,这会儿的,也该喝点儿水了。”赵蔓箐微微起身,从暖窠里取了紫墨早就预备好的红枣汤,倒了两杯出来,一杯递给郑芸菲,一杯自己捧着。 郑芸菲接过赵蔓箐递过来的茶杯,小口的抿了一口,动作顿了顿,又大口的喝了一口,脸上这才恢复了些红润的色泽。 这时候马车也慢慢动了起来,赵蔓箐挪了挪身子,从车备箱里拿了两个靠枕过来,递给郑芸菲一个,微微笑着,随意道:“幸好婶娘预备了这几个熏炉,这会儿就是脱了那褙子,我也还有些热呢。” 郑芸菲笑着点了点头,“母亲在这些细节上,一向心细,从来没有让我们几个吃过苦头,每次出门儿,必是预备的妥妥当当的。” “这是姐姐们的好福气,来,姐姐再喝一杯这红枣茶,最是滋补,以前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早上起身之后,那是一定要逼着我喝两杯的。”赵蔓箐一边儿给郑芸菲续着杯,一边儿笑着道。 郑芸菲笑盈盈的又喝了一口,才把茶杯放到车几上,看着赵蔓箐道:“姐姐是有事儿想跟你说说,跟芸芸说我总担心她脾气又急又冲的,你性子腼腆,姐姐倒是对你放心些。” “姐姐说太对啦,箐箐听着呢,说不准还能帮您出出主意。”赵蔓箐拍了拍胸脯儿,一副“大眼不馋”的样子。 郑芸菲被赵蔓箐的小模样给逗笑了,伸手点了点赵蔓箐光滑的额头,“刚说你腼腆,你这儿就跟我开始贫了,哈哈哈哈。” 赵蔓箐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笑了一阵儿,郑芸菲才开口道:“今儿个在药师佛塔进香的时候,看到了五殿下的小厮萧然。” 赵蔓箐惊讶的眉梢儿都要飞起来了,她还真没想到蒋光臻是这么个,这么的……呃……模糊规矩的人啊!让小厮贸然进入都是女子扎堆儿的寺庙里,这是要作甚?不会是偶尔,定是要来找谁的,会是故意来找郑芸菲的嘛? 但赵蔓箐没有接话,安静的做一个好听众,看着郑芸菲,等着她继续。 郑芸菲叹了口气,犹豫了一瞬,才吱吱唔唔的道:“萧然并没有看到我。” 连蒋光臻的小厮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这般清楚,可见丞相府和五皇子,当真是平日里往来是比较多的,而且就如郑芸菲之前所说,她和五皇子蒋光臻也算是熟悉。 可如果是真的熟悉,那蒋光臻就不会不知道,今天郑芸菲和自己几个要来护国寺上香,既然派了小厮来,还是萧然这样的熟面孔,那么,这蒋光臻一定是别有意图。 “那姐姐可看清楚他都做了什么嘛?毕竟那会儿人山人海的,又都是女眷,虽说大家都有护卫小厮,可毕竟不会单独一个出现在人群中啊。”赵蔓箐细细的问道,并仔细打量着郑芸菲的神色。 郑芸菲被问的一愣,她之前只顾着思索和关心表哥为何会让萧然出现在护国寺?并且还是在药师佛塔附近?毕竟今天自己要绕塔是临时的决议,若是按照往年的行程,自己和芸芸必定不会先去跪拜药师佛的,但是这会儿经赵蔓箐如此的一问,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并没有怎么细致的去观察萧然到底做了些什么。 赵蔓箐见郑芸菲愣住了,眼睛里透着股子茫然和不知,就知道这孩子,指定又是只顾着自己那些小儿女家的小心思而忽略了一些实际发生之事儿的细节。 “一会儿着下了车,姐姐不妨让海棠去问问丁大统领,也许海棠自己也能看到些细处儿,丁大统领这次带过来的小厮都是极有眼力也极是聪明的,一定能够看到些什么,咱们得先知道那萧然都做了什么,才好判断五殿下的用意不是?” “嗯。”郑芸菲反应了过来,赶紧点了点头,“还是你这主意好,是得先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才好去琢磨表……呃,咳咳,去琢磨到底是什么事儿。” 郑芸菲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连个小妹妹分析的通透都没有,当时还一个劲儿的只顾着心情低落,就是感觉五表哥会不会是又看中了谁家的小姐,这才让萧然去帮他看着或是护着,现在想想,自己这种想法,可真是可笑,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就一巴掌给表哥定了个罪名。 “箐箐,你真聪明。”郑芸菲笑意盈盈的看着赵蔓箐,真诚的感叹道。 这就是聪明了?只是没有当局者迷罢了。 “看姐姐说的,好像我以前是假聪明似的。”赵蔓箐学着郑云芸嘟着嘴,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郑芸菲笑了起来,“好了,姐姐说错话了,都是真聪明,以前也是真聪明,现在更是真聪明,我们家箐箐最聪明了。” “我也这么觉得。”赵蔓箐一脸认真的点着头,非常赞同道,顿了顿,也跟着笑了起来。 马车行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到了南城,因为之前有过十几日的坐马车赶路的经验,这次赵蔓箐并没有像当初从金门路赶回京城时,那一路一样的难受。 下车的时候,郑芸菲刻意的让马车慢了一些,自己则跳下车,往回跑了几步,跟紫墨换了位置,如果让郑云芸知道了自己这一路是跟赵蔓箐一起坐在一辆车上,郑芸芸肯定要各种抱怨不叫着她一起了。 丰顺桥果不如其然,又是人满为患的盛景,赵蔓箐被郑云芸和郑芸菲一左一右的牵着手,丁大的人不方便围成大圈儿护着,只得缩小了圈儿的范围,但又怕冲撞了自家的小姐主子,只得扎着手硬生生的挨着同样是小厮的别家的护卫的挤。紫墨等丫头们护在最里面,也是被挤得时远时近的靠着自家的主子。 郑芸菲年纪最长,个头也是最高的,主动退后了一步,让郑云芸和赵蔓箐两个个子小的站在自己前面儿,伸手小心的揽着她们俩人的肩膀,拱护着二人。 虽然是人挤人,可赵蔓箐被护在最前面,郑云芸也学着郑芸菲的样子,让赵蔓箐站在自己身前,伸手搂着她的肩膀护着她,所以,赵蔓箐还是可以看清四周的景致的。 啊,好像北京宣武区龙潭湖的庙会啊! 赵蔓箐看着眼前的景物,不得不再心里感叹,总感觉四周的景物有那么一瞬间的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 几人用力的往前走着,郑云芸丝毫没有被这人山人海给破坏了兴致,反倒给赵蔓箐一种更是雀跃的感觉。 赵蔓箐转回头,微微仰头看着身后的两位姐姐,三人正像是糖葫芦一般,一个拱卫着一个,外面的一圈儿丫头们,则用自己的手臂抵挡着挤来挤去的行人,自己则是最顶端被护的最好的那一颗。 赵蔓箐心里泛着酸酸的感动,以前她的人生,每日里忙碌着学习、考试、找工作、和领导同事搞好关系的人生,到底自己都得到了什么,又错过了些什么?自己的上一世到这一生,几乎就是小宅女一枚,除了不得不的外出之外,自己到底有没有像现在这般,跟最要好的朋友在一起,无忧无虑的逛一逛这热闹繁华的城市? “箐箐,左转左转。”郑云芸在身后兴奋的大声儿提醒着赵蔓箐,手臂也微微用力,掰着赵蔓箐的肩膀带着她转弯儿。 赵蔓箐尴尬的笑了笑,赶紧着随着郑云芸的带领,顺着街道往更热闹的地方走去,刚刚自己又走神了,这个习惯可真不好,不过赵蔓箐现在脑回路也随着周围的热闹而变得热闹起来,刚刚还说自己是小宅女儿,虽然说自己“小”有那么点儿不要脸的意思在,可自己的身体年龄真的是小嘛,这会儿被像是串糖葫芦一样推在最前面,赵蔓箐的心情多少还是有些被这些人挤人的状态给破坏掉了一些兴致,可看到郑云芸和郑芸菲那么高兴,自己貌似也就不在乎这点儿破坏了。 赵蔓箐紧靠在郑云芸的胸前,心里突然有种沉沉的踏实感,赵蔓箐知道,这是一种安全感,不是父母,不是长辈,而是同龄人真心的朋友姐妹,才能带给自己的感觉,是一种强有力的纯精神上的支撑。 亲情、友情、爱情,其实最终融化成亲情的时候,才是最真心也是最踏实的情感,不会患得患失,不会总是提心吊胆,就像我们所有的人一样,对自己的儿女,对自己的父母,虽然会有生气或抱怨,但永远是爱多于所有。 街道两旁以及每个弯角处的角落里,到处都是一排排支着摊子贩卖着各种小吃、小玩意儿、以及女孩子特别喜爱的梳簪、胭脂水粉的的小摊子,更是有些看起来较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扛着、挑着,边走动边叫卖着。 “箐箐,你喝大碗茶嘛?这边儿的大碗茶口味很特别哦。”郑云芸凑近赵蔓箐的耳边儿,笑着问道。 赵蔓箐踮起脚尖儿往外探看着——熟悉的大铜壶,赵蔓箐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狂点着头,“好啊好啊,我要吃杏仁味儿的。” 林夫人今天也算是开了恩,用她的话说,想吃就吃,也别管什么干净不干净了,一年也就那么一次,千万别矫情,过个年,图的就是个红火热闹,自个儿高兴就成。 “哟,你还怪懂的呢,跟我一样的口味啊,我也要吃杏仁味儿的。”郑云芸乐得应承了下来,还顺便表扬了赵蔓箐跟她品味一致的口味,身后郑云芸在跟郑芸菲商量要什么味儿的大碗茶,赵蔓箐听不清楚她们说了些什么,可还是高兴的看着那个比人都要高的大铜壶,壶嘴儿上还噗噗的冒着热气儿。 这些风貌、这些小吃,是扬溪地所没有的,丰国居然有,跟自己上一世所在的地方,居然是一样的,这不得不令赵蔓箐感觉熟悉和亲切。 第73节 人实在太多,郑云芸本想几个人挤进去自己买,可到底实在是若要挤进去得费巨大的功夫,郑云芸没法儿,只得作罢,丁大安排了连个瘦高的小厮挤了进去,很快,好几碗大碗茶就端了过来。 “咱们去那边儿吃吧,吃完了这碗得还给人家。”郑芸菲指了指旁边儿斜坡处的一颗大树下,赵蔓箐和郑云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确实人不多,算是一块儿难得的空地。 郑云芸这次是大手一挥,几个小丫头人手一碗,大家在空地处笑着把这一碗甜糯的大碗茶给吃了个干净,赵蔓箐其实并不是特别的热衷大碗茶,尤其是上一世的时候,还讽刺过其实这就是一碗淀粉加香精用开水冲出来的淀粉汁,但这次,却是真的吃到了碗底,自己都有点儿要笑话自己了,刮碗底那叫一个认真啊。 郑云芸见赵蔓箐这样,笑着道:“要不再让他们给你买一碗?” 赵蔓箐舔了舔嘴角儿,笑着摇头道:“不用,我母亲说过,这就是吃个新鲜,多吃了反倒就没有那么好吃了。” 吃完了大碗茶,赵蔓箐几个略为休息了一下,看着小厮还了碗回来,才动身开始往湖边走。 冬天的湖水冰冷,但幸好没有结冰,自由的小鸭子们,快乐自在的慢慢徜徉在湖面上,有些聚堆儿互相嬉戏,有些则自己一个人偶尔低头捕捉着湖里的小鱼虾,可人有时就是这样,咸吃萝卜淡、操心,虽然看着它们无忧无虑的游动,却总是忍不住去想,冬天的湖水得多凉啊,小鸭子们会不会冷啊,这一类无聊的问题。 终于人挤人,艰难的移动到了到了丰顺桥,丰顺桥是一条非常长的圆拱桥,几乎是横跨了整个丰顺湖,也有类似于七孔桥那样的几个桥洞,可正因为桥太长,桥洞也有很多,赵蔓箐没有仔细的去数,但估计原理是一样的,看来有智慧的人,在哪儿都是存在的,所以如此众多的人一起过桥,赵蔓箐也不算是太过于担心安全问题。 “来,箐箐,拿着,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咱们可以边吃边过桥。”郑芸菲接过海棠递过来的棉花糖,一个给了郑云芸,一个给了赵蔓箐。 赵蔓箐好奇的接过棉花糖,又转头看了看桥上虽然很挤,但依然很有秩序的过着桥的小娘子们,大家几乎是人手捧着一团儿棉花糖。 赵蔓箐眨了眨眼,面露不解,就是上一世,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都是不怎么文雅的举动吧,这会儿还是古代嘛?难道是有原始又开放的习俗? 郑云芸撕了一块棉花糖塞到嘴里,笑嘻嘻的解释道:“边吃棉花糖边过桥,是祈福的项目之一,象征着新的一年,拥有一颗像棉花一样柔软的心,日子可以过得无比的甜。” “那铁石心肠的,岂不是就没法儿过甜蜜人生了?”赵蔓箐也舔了舔棉花糖,笑着问道。 真是新鲜的说法,不过,这是她来了丰国京城之后,第一次无所顾忌的边吃东西边说话,是该高兴值得纪念一下。 “那是当然!佛经里不是说过嘛,不论如何轮转,永远都不要忘了自己那颗原本柔软的心!人如果一旦连感情都没有了,凡事儿都是硬着心肠,那还不成了一台架子了?只要我们去蹬一蹬,她就按照步骤开始干活了?”郑云芸肯定的道。 她这个形容…… 赵蔓箐不得不承认,郑云芸虽说有时候脾气执拗这点儿确实是毛病,可她为人豁达聪明这一点儿,确实算是难得少有,更何况她如今才只有十一岁。 她的意思是,有铁石心肠的人的人生,活的只会像一台机器,每天重复的干着自己那鼠目寸光里的丁点儿事情,看到的,想到的,永远都是只有那一丁点儿,蹬一蹬,她就要来跟你纠葛了,但不蹬它,它就永远无事儿可做,不论到哪儿,它关注的永远都是自己那方寸之地的人物,有些人的仇恨,甚至就算死了重来一次,也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究竟做过些什么,而只是一味的埋怨仇恨别人蹬踏自己,视野不开阔,人如何走得出自己原本的限定?如何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摇曳生姿?局限了自己,它永远只希望别人看到它的摇曳生姿,她的目的,都是架构在别人对它的看法,而没有真正不用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只属于自己的甜蜜。 但这个真的是观点不同,阮玲玉的死,就是因为她的感情,前有雇主家的四公子,后有懂女人的大老板,皆为当时有社会地位有钱的人,她败在了“外在”之上,最后为了一句“人言可畏”而踏上了黄泉之路,而同时期的影后胡蝶,却是无所谓别人的言论,只照着自己的心意自己的梦想而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死时,还笑着说了一句:“胡蝶终于要飞走了。” 赵蔓箐对于这条习俗,非常的认同,新年新气象,如果人们都能够拥有一颗柔软的心,也不会有那么多类似于阮玲玉一般助纣为虐帮助她那位前夫和她识人不清去给人当了小三,最后弄得自己没有好结果的事情了。 柔软的心,是类似于伟大的母爱而绝非是烂好人老好人般溺爱、虚荣、捧杀的心。(作者飘过:啰嗦一句,不要溺爱孩子,其实那是害了他,鼓励和鞭策都要适度,让他们学会自己思考;不要因为家长的溺爱,而让自己迷失了方向,妈妈不欠我们的,反而是我们欠了她。) 过丰顺桥小厮们是不可以上桥的,这过桥有个讲究,就是男子不得陪同或过桥,只有女子们才可以步行过桥,以祈祷新的一年家人健康平安,还有一点儿,是赵蔓箐今儿个才知道的,这过顺丰桥,还有一个寓意,就是待嫁的女儿家们,都可以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夫妇和合。 赵蔓箐偷着眼,看了一眼郑芸菲,只见她神情似是有些紧张,也不看四周,只盯着桥头那两个表情憨态可掬的小石狮子一个劲儿的猛瞧。 “好了,姐姐,别看小狮子了,又不是没见过,咱们得快点儿了,说是最晚申末要到咱们府的灯棚呢,这会儿的,都要快未时末了。”郑云芸拉了拉郑芸菲的胳膊,让她牵好赵蔓箐,自己则牵了赵蔓箐另一只手,然后又回头嘱咐丁大等人,“我们最多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回来,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们吧。” 丁大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小姐们当心着些,小的们就依照二小姐的吩咐,等在这儿伺候。” “放心吧,箐箐不会乱跑的。”郑云芸笑呵呵的跟丁大保证道。 赵蔓箐微囧,她什么时候乱跑过? 几人牵着手上了桥,郑云芸拉着沿着桥栏走,“咱们别去中间挤,万一有人着急再撞了,连个扶的地儿都没有。” 赵蔓箐笑嘻嘻的应了是,又悄悄捏了捏郑芸菲的手,这姐姐,当真是被点拨过之后情窦初开了吧,不然这手心里的汗,要怎么解释? 唉,这爱情啊,最是让人头疼,却又让人欲罢不能啊。 郑云芸平日里也是个懒丫头,这会儿要徒步走过这么长的一座桥,走到一半儿就有些气喘了起来,赵蔓箐更不用说了,以前在扬溪地时,爬个山都要让父亲抱着的主儿,这会儿除了郑芸菲以外,俩人全都是气喘吁吁。 郑芸菲攒了攒赵蔓箐的手,劝道:“要一口气儿走到,中途不能停,你们俩就是平日里太过于缺乏锻炼了。” “啊?不能停啊?唉……菲菲姐姐,真的好累啊。”赵蔓箐喘着粗气儿,看着前面长长的似是没有尽头的大桥,苦着脸撒娇道。 “不能停,我们俩牵着你,没事儿,有我们拖着你,一会儿就走过去了。”郑云芸听到赵蔓箐撒娇,自己那点儿娇气也就收的一干二净了,她是姐姐,可不能在箐箐面前没个姐姐的样子。 赵蔓箐胳膊使了使劲儿,尽量把身体的重心都放在两位姐姐手上,这样走起来可以省力气一些,脚也不会太过疼痛。 幸好幸好,自己不是个小胖墩儿! 直走到了桥头,赵蔓箐才看到了那棵又粗又高又壮的祈福大树,哎呦……终于到了。 愿望的祈福丝绦可以在树下免费领取,也可以自己在家里写好带过来,赵蔓箐几个是早早就在家里写好了带过来的,郑云芸拉着赵蔓箐走到树下,仰头张望着看看可以系在哪根树枝上比较好,而赵蔓箐也是仰头张望着,只是她看的是这一片绿叶红丝绦,大红色的丝绦,一头系在树枝上,另一头则随风飘摆着,看起来密集却有序,就像这人间一样,虽然动乱,可却都在遵循着大自然的生存法则。 郑芸菲没有跟郑云芸一起,而是走向了大树的另一边儿。 “箐箐,你的愿望是什么?”郑云芸挑中了一根树枝,既隐秘,又能见到阳光,祈福的丝绦要求的就是让愿望能够见到光,这样,就会实现的快一些。 赵蔓箐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了自己昨晚写好的丝绦,愿望只有几个字,极其简单,郑云芸凑过来一眼就看完了,“啊?你的愿望怎么这么少?箐箐,我跟你说,你还是太小了,这机会一年只有一次,很难得的,你要不想一想,再加几条?”结果说着说着,郑云芸居然掉下了眼泪。 赵蔓箐原本想的是,人在做天在看,上一世的因果业报既然已经造成,自己只有尽力的去还,去弥补,去忏悔,而这一世,则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多做善事,多孝顺长辈,多敬重平辈,多多爱护晚辈,如果遇到不投缘的人,也尽力做到尊重和理解他们,祈福的愿望写的在多,却什么都不去付出,无异于等待磕个头上柱香就能天上掉馅饼的那些所谓的信众了。凡事儿,讲究的付出了才有回报,而不是索求了就有回报。 所以,赵蔓箐的丝绦上的愿望,只有几个字,“望大家都能平安健康长寿。” 可这会儿见郑云芸居然掉了眼泪,赵蔓箐真的吓了一跳,“姐姐,芸芸姐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郑云芸见赵蔓箐担忧的看着自己,一把揽过她来保住,拍着她的头顶,郑重的承诺道:“箐箐,以后有我们大家护着你,你放心,绝不会让你再无依无靠的!” 有时候,越是小孩子时期的承诺,越是真心,赵蔓箐不求以后,但却极珍惜当下的这份真心。 重重的点了点头,“姐姐,我也会对你们好的,虽然我什么都没有,但我心里知道,知道大家对我的好。” “嗯,快挂上吧,呵呵呵呵,我的愿望跟你比起来,跟个贪心鬼一样,可多了。”郑云芸笑着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赵蔓箐笑着去看郑云芸的红丝绦。 果真是多啊,郑云芸的愿望还是按人头算的,平安健康幸福,这些最基本的都有,还有什么希望哥哥考试顺利,拿到好名次,希望自己越长越漂亮,有机会可以参加赛神仙,希望菲菲姐姐再活泼一些,希望两位姨娘身体好,希望舅舅家安稳一些,希望叶子能开心,等等……一共六张红丝绦写的满满当当的。 两人互相扶持着,把这七章红丝绦系在了郑云芸选中的那根树枝最外缘,郑云芸才反应过来,到处寻找着,“咦?姐姐呢?” 第74节 赵蔓箐知道郑芸菲的心事儿现在暂时还不能跟郑云芸说,只得道:“好像刚刚海棠也想要挂心愿,菲菲姐姐带着海棠去那边了。” “你们都系好了?”郑芸菲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海棠也跟在后面,郑云芸这才放了心。 “姐姐,你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自己就这么没影儿了?刚刚你不知道,吓了我一跳,还好箐箐说海棠也想系,你正带着海棠呢。” 海棠疑惑的抬起脸来看了看赵蔓箐,赵蔓箐冲她眨了眨眼,海棠会意,没等郑芸菲反应过来,就走上前来,对着郑云芸曲了曲膝,道歉道:“刚刚是奴婢想给老子爹和老子娘还有年幼的弟弟祈福,是大小姐陪奴婢去那边取了丝绦又帮奴婢写了愿望,累二小姐担心了,是奴婢的不是。” 郑芸菲也反映了过来,笑着道:“你们家二小姐哪里会怪你,是我忘了跟她们两人说了,只着急时间紧的事儿了。” 说完,又看向郑云芸,“好了,咱们都挂上了祈福带,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到灯棚晚了的话,母亲又要怪罪了。” 郑云芸赶紧点了点头,“确实得赶紧了,不然真的要挨骂了。” 赵蔓箐有些不解,晚点儿怎么会挨骂啊? “箐箐,你有所不知,今晚好几家府上的小姐都要到咱们灯棚的,母亲让咱们赶快过去,不能晚于申末,就是让咱们帮忙招待客人的。”郑芸菲走过来牵起赵蔓箐的手,边走边道。 还要待客?赵蔓箐的好兴致一瞬间一扫而空,她还以为能一直这么自由自在的玩到晚上看完灯会呢。 几人又坚持着走完了这条长长的顺丰桥,汇合了原地等待的丁大等小厮,郑云芸又让怜夏去买了十几串冰糖葫芦,先一人给了一串,剩下的准备拿回去给林夫人吃。 路上行人多,车多,一路紧赶慢赶的,这才赶在申时三刻到了丞相府的灯棚下。 林夫人已经带着王妈妈和云清等人开始布置灯棚的三层了。 在路上,赵蔓箐就在琢磨关于郑芸菲见到的五殿下小厮的事儿,会不会当真是他又看中了哪家小姐,这才派了心腹小厮跟着保护者?可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为,当真符合蒋光臻的性格嘛?她多少也打听了一些关于蒋光臻的情况,那绝对是个能忍能拼的主儿!如此明面儿上的事情,按道理来说,不到非不得已,不会如此的,而且,如果暴露了是哪家小姐,岂不是容易节外生枝?以现在皇后娘娘的脾气和性子,是不会让他的主意得逞的……不过,这也难说,有时候对付类似于皇后娘娘这样的小门小户又爱打王八拳的人,一味的忍让终究只会助长了她的气焰。 云清见府上的车队过来了,请示了林夫人,然后带着流潋等人奔到了楼下去迎接。 几人下了车,云清上前一一见了礼,才笑着道:“夫人已经在三楼了,小姐们直接上去就可以了,奴婢要再巡查一下二层和杂演的人,就不陪小姐们上楼了。” “母亲没生气吧?”郑云芸多少有些担心林夫人会生气,让自己最晚申末到,结果自己姐妹几个,就真的申末才道。 云清笑着摇了摇头,“夫人高兴着呢,今儿个夫人说,咱们府一定能拿个大彩头。” “哦,为何?”郑芸菲有些紧张的问道。 按照往年的规矩,今儿个皇上会出宫来与民同欢,五皇子势必要到相府的灯棚转一圈儿的。 云清也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眼睛里透着股惊讶佩服之感,语气轻快的道:“咱们爷今年请了波斯国的幻术表演团队,夫人提前让他们彩演了一下,奴婢也跟着看了,太精彩了,这次其他府上,绝对是比不赢咱们府上的。” 第六十六章 谋事在人 各个府上的灯棚都在红火的忙碌着准备着晚上的灯宴。 赵蔓箐和郑芸菲略微落后两三步,而郑云芸则率先上了楼,她急着把糖葫芦献给林夫人以讨好她不责备自己。 “姐姐,晚上你千万要沉住气。”赵蔓箐瞅着郑云芸的背影,微微侧了头,小声儿的嘱咐着郑芸菲。她最怕郑芸菲沉不住气反而漏了心思出来,那可就不好办了,女儿家最怕的就是上赶着倒贴,那是最不值钱的。 “嗯。”郑芸菲轻轻点了点头,也凑近赵蔓箐,紧张的道:“我就怕万一我……就怕万一他没看懂怎么办?” “没看懂?”赵蔓箐犹疑了一下,噗呲笑了起来,“菲菲姐姐,你以为他是咱们这种大门不怎么出,成天进出二门的闺阁小姐啊我给你的主意,也是听了南平王府宿小少爷的话琢磨出来的,靠咱们自己想,哪里能想的出来这种主意?” 郑芸菲呆呆的点了点头,可紧张的情绪还是没有得到纾解,她从小到大,运气总是不赖,希望今天也有好运气吧。 灯棚一层的隔间里,都是各府上请的艺人杂耍班子的艺人们休息取暖的地方,二楼是男子们看灯喝茶的所在,而三层就都是女眷们玩耍的地方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只是灯火还没有都燃起,只是在每一层的阁楼上都点了主灯。 蒋光臻和宿劭两人并肩而立,在日暮渐沉,一寸寸黑下来的楼道中,蒋光臻挥手打发了小厮。 “皇上今儿个还要带皇后娘娘出宫?”宿劭见小厮走远了,这才拉着依然拧着眉头的蒋光臻直接上了南平王府灯楼的二层。 平安带着人上了茶,又把烛灯点了一盏放在了长几上,亲手放下了幔纱,阻隔外面来来往往的客人们。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怎会不跟着出来?年年这灯会,哪次不是咱们厚德端方的皇后娘娘亲自赐福奖赏那得了彩头的府邸?”蒋光臻扫了一眼厚厚的幔纱,才挑着眉梢看着宿劭道。 顿了顿,手指轻轻敲着茶杯,又问道:“你那次从臻品轩挑中的礼物,可送给那小丫头了?” 宿劭听到礼物,脸一下子拉的老长,他哪里有机会去给箐箐送礼物?! 去年真是诸事儿不顺啊!原本打算让箐箐来自己府上住些时日,母亲也派人去跟林夫人说了,可谁知道箐箐居然身体不适去别庄住着去了;再来就是原本想着箐箐来自己府上,他和五殿下可以出现给她拖拖底气,可谁知道又突然被皇上安排了差事儿……更气人的是,原本打算的好好去,可以去别庄看看箐箐,谁知道沈垣墉那个不争气的居然被皇上看重,要派他去了扬溪地,一来辅助威远将军,二来能够让他历练历练,这下好了吧,自己得陪同着一起,唉……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去金门路看看大哥。 蒋光臻见宿劭脸都快黑了,咳了咳,笑眯眯的试探道:“要不让南平王妃认了那丫头当义女得了?如果她成了你们府上的女儿,你再见她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往来交往,也要更方便的多不是?” “义女?”宿劭认真琢磨了琢磨,心里虽然有点儿怪异感,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觉得这事儿哪里怪异了,“我们府上,认义女是大事儿!那里是说认就认的?而且,谁知道那丫头愿意还是不乐意?万一弄个不好,再给那丫头带来麻烦可怎么好?上次郑继阳那厮,哼!还警告过我,让我不要到处宣扬箐箐这个人!认义女这事儿,还是待到扬溪地全部降了,那地主儿投了降事情都平息了,再说吧。” 蒋光臻仔细看着宿劭的神情,见他一副反应不过来意思的模样,恶作剧之心骤起,慢悠悠的道:“唉,其实也用不着等到扬溪地投降,本身征讨扬溪地这事儿,也是因为民声怨气,我们丰国只是应了天意民声,去帮助他们而已,年年那么高的税收,扬溪地的百姓早就有意反抗他们地主了,那丫头只要想得通这一点儿,就不会埋怨丰国,再说,她父母早亡,一直也是郑丞相帮助她抚养她,她来京城也有些年头了,哪里还会对扬溪地有多深的感情?” 宿劭心里一直存着疑惑,他总感觉赵蔓箐并不是在京城长大的,不然丞相府多了个小女娃,他宿劭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以大哥的态度,也是对才认识赵蔓箐的,之前并不知道箐箐这个人的,显然,这事儿还有些疑点,只是这些跟蒋光臻就说不得了,再说就是个小孩儿,蒋光臻也不见得就能把她多放在眼里。 “再说吧!”宿劭懒得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转移话题道:“大殿下昨天可进宫了?” 提到大皇子,蒋光臻也没了戏耍宿劭的心情,脸色阴了下来,口气冷淡的道:“大哥被父亲调派了北地的差事儿,心中定是存了不满,可他现在羽翼未丰,哪里敢和父亲叫板?” “北地?”宿劭愣了愣,“北地不是一直由靖北王府统辖嘛?” “说的是啊!为此,昨儿个父亲特意招了他晚上在宫里留了宿,你也知道,我们这些皇子们,从十岁往后,就都有自己的府邸了,宫里的官邸到底只是让我们临时歇脚的地方,可父亲说了,老大不易做,要有表率的样子,就这么吩咐他,让他昨夜里代表我们这些弟弟们,在宫里守了一夜的岁,以祈福我们丰国国泰民安。” 宿劭拧了拧眉头,凑近蒋光臻,小声儿道:“会不会是皇上对靖北王不满?” 蒋光臻斜睨着宿劭,摇了摇头,“父亲对靖北王满意的不得了,要不满也是我那母妃不满!母妃,唉,不提她。北地早就收拢到了我们丰国的版图,是我们丰国的疆土,现下又是那只会守成的靖北王统辖着,原来的北平府地主儿,也早就不在了,周边那些北蛮子们,那里是我丰*的对手?父亲如今对北地安心的很。” “那派大殿下去北地就是为了让他离扬溪地远点儿?”宿劭不解的问道,皇上到底有什么打算这是? “名义上说,是让他去学学如果管理风土民情,呵呵。”蒋光臻笑了起来,看着宿劭道:“我家大哥这次灰溜溜从扬溪地被你大哥‘护送’回来,已经是让皇后娘娘不满了,今天你可要注意点儿,别让那位最是宽厚的皇后娘娘看出问题来,不然你那位箐箐妹妹,往后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郑丞相哪里是咱们皇后娘娘能够看在眼里的?” 第75节 “我大哥今天晌午就被皇上招进了宫。”宿劭有些失望,本来以为大哥这次回来能在家多呆几日,母亲和父亲想大哥都想得不行,可谁知道刚过了除夕,就被招进了宫,直到自己出门都还没有回府,所以具体说了什么,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 蒋光臻刚要说话,忽然想起来什么,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看着宿劭,兴奋的道:“你可知道,咱们去办差那天,皇上去哪儿了?” 宿劭斜瞅着蒋光臻,“咱们办差的时候多了去了,是哪天?” “别跟我这儿打马虎眼,你会不记得哪天?皇上那天下了朝,就去了你们府上。” “皇上又不是不长出宫,去我们府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宿劭突然顿住,那天去了自己府上?那天不是相府的女眷来了自己家里嘛?那天箐箐可是第一次来自己的府邸。皇上?皇上去干嘛? “终于想起来了?”蒋光臻挑了挑眉梢儿,贼兮兮的道:“那天父亲出宫,都没有带旁人,只用的鹰卫护着,郑丞相和你父亲,甚至连朝服都没换,就这么陪着父亲去了你们府上。” “你怎么知道的?消息可确实了?”宿劭想不通其中的关窍,重点是这事儿父亲和母亲没有透出一丝的口风来,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蒋光臻白了他一眼,“我这儿的消息,什么时候没有确实过?你知道我母妃,最爱的就是到处安插人手眼线,父亲身边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毕竟是后宫之人,哪里能召见外人?所以,消息都是汇总到我这里的。” “娘娘还不是为了你打算?”宿劭听出蒋光臻话中的不满,安慰道。 “是啊,她也是这么说,总说是为了我,也不知道我帮她擦了多少次的尾巴了。”蒋光臻叹着气,垂着眼皮无奈的道。 宿劭也跟着叹了口气,他的这位姨母,就是个心比天高的人,常年不受宠,就把一腔希望,都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自己这位表哥在没有搬出宫时,可真是被逼的够惨的了。 “好了,不说她了,你那位妹妹,我劝你还是少去找她,不然真的麻烦来了,你也压制不住!”蒋光臻抬起眼皮来,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着宿劭劝道。 宿劭知道蒋光臻说的是事实,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以后少去找她就是,再说,我这不是还没找她呢嘛?” 蒋光臻笑了笑,戏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宿劭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是自己抱着赵蔓箐在威远将军府的假山洞里听壁角的事儿,脸倏地红了个通透,吱吱唔唔的辩解道:“那就是图个乐儿,箐箐还小,听得懂什么,就是好玩而已。” 蒋光臻白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两人沉默着又喝了几口茶,这时候天色已经全部都黑了下来,各家府邸的灯棚灯山,瞬间一齐亮了起来。 丞相府的灯楼挨着靖北王府的灯楼,林夫人是老靖北王的嫡出幺女,跟现在的靖北王是嫡嫡亲的兄妹,林夫人作为靖北王的幺妹儿,郑云芸几个又算是靖北王的外甥女,自然要前往请安。 赵蔓箐属于外姓,可现如今也算是丞相府的一员,自然也要跟着前往。 “到时候,你也跟着芸芸和菲菲一起喊舅父和舅母就可以了。”林夫人看着紫墨帮赵蔓箐系好了斗篷,微笑着道。 赵蔓箐笑嘻嘻的点了点头,“我听婶娘的。” “好了,都收拾好了就走吧,请了安要赶紧回来,今儿个我可是下了好多帖子呢。”林夫人笑呵呵的吩咐这些孩子们,见大家都穿好了斗篷,这才带着众人一起下了灯楼去往靖北王府的灯棚。 靖北王妃已经带着人亲自下了楼来迎接自己的小姑子一家。 “嫂子。”林夫人见靖北王妃竟然亲自来下楼来迎,赶紧叫了一声儿,笑意盈盈的对着靖北王妃福了福,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臂,亲切的道:“嫂子又这么客气,咱们赶紧上去吧。” “你说说你,都是孩子的娘了,还跟小时候似的。”靖北王妃慈爱的看着林夫人,笑着摇头道。 “舅母,舅母,芸芸给您请安了。”郑云芸提着裙子奔了过去,笑着深曲膝对着靖北王府行了福礼。 “好孩子,快起来吧。”靖北王妃笑呵呵的伸手扶起了郑云芸,夸奖道:“哎呦,这俗话说灯下看美人果真没错儿,看我们芸芸,又漂亮了。” 郑云芸搀了靖北王妃另一边的手臂,摇着不依道:“舅母这是笑话我呢,白天看,我也好看。” 郑芸菲拉着赵蔓箐一起,上前给靖北王妃请安,靖北王妃对郑芸菲倒也没有瞧不上,伸手拉起她来,又看向赵蔓箐,问道:“这就是郑相带回来的女娃儿?” “可不是,早些年身子弱,年纪实在太小,就没带出来过,一直跟着王妈妈在别庄养着呢,现如今身子大好了,我这才带她出来走动走动。”林夫人笑着解释道。 “好好,真是个恬静的女孩儿,叫什么名字?” 赵蔓箐又曲了曲膝,细声细气的回道:“回舅母的话,我叫箐箐。” 林夫人之前交代过,让她不要在外头连名带姓的报名,只说自己叫箐箐就可以了。 “箐箐?这名儿好,竹之细者,,箐之流也,这名儿好。”靖北王妃夸奖了一句,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赵蔓箐,这才招呼大伙儿一起上了靖北王府的灯楼。 因为现在这个时辰,还没有正式开始宴客,只是亲戚们先互相走动,所以,男子和女眷们,也用不着怎么去避讳。 靖北王听说自己的妹妹过来了,带着儿子们一起上了楼。 林夫人跟自己的大哥打了招呼,郑云芸则带着赵蔓箐一起,在地上放好的垫子上,给端坐在上首扶手椅上的靖北王和王妃一起磕头正式拜了年。 靖北王年纪看起来比郑丞相要老相的多,但据说只比郑丞相大二岁?! 赵蔓箐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心里感叹,果真是人不能貌相,听说靖北王现在负责统辖北地,可郑丞相那是要配合皇上管着整个丰国呢,要说劳累的程度,怎么也得比他多个好几倍,可看看这样子,好像靖北王才是全丰国最累的那一个似的。看来传言还是有些靠谱的,这靖北王,当真是能力有限。 靖北王哈哈大笑着给孩子们一一发了压岁银子,赵蔓箐自然也得了一个红包,悄悄捏了捏,里面应该是个金裸子,因为银的不会打成这样。 得了压岁银子,女孩儿们站到了林夫人身后,林夫人坐在了王爷和王妃的下首,靖北王的两个儿子上前给林夫人磕了头拜年。 林夫人也笑着给两个男孩儿发了压岁银子,又说了些类似于好好学习,孝顺父母,要听话之类的吉庆话,这才让孩子们一一见了礼。 郑云芸看起来跟靖北王府的两个男生要熟悉一些,自动做起了介绍的工作。 “这是我表妹,叫箐箐,箐箐,这是我大表哥,叫林景祥,这是我二表哥,叫林景诚。” 赵蔓箐深曲膝,叫了声哥哥们好。 林景祥看起来大约已经到了行冠礼的年岁,跟一众小孩儿站在一起明显要大得多,而林景诚则比他哥哥要小一号,也就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跟那位宿家小霸王差不多大的样子,只是长相上,却没有那么凶神恶煞,看起来要喜庆的多,微微笑着,两颊一对儿小酒窝,让他看起来相当的和善喜气。 林景祥对着赵蔓箐微微点了点头,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是,一个快二十的人了,跟几个十几岁的小孩儿们,有什么好说的。 而林景诚则要诚实的多,看着赵蔓箐夸赞道:“箐箐妹妹真是生得好,芸芸你可有福气了,有个如此漂亮的妹妹。” 赵蔓箐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郑云芸则大大方方,得意洋洋的揽过赵蔓箐的肩头,仰着脸看着林景诚得意道:“那是当然!待过几年,我和箐箐要一起去参加赛神仙的!” “噗……”林景诚没忍住,噗呲笑了起来,“就你?参加赛神仙?” 第76节 郑云芸不乐意了,嘟着嘴,“我怎么了?你倒是说说看啊,我怎么了?怎么参加不得了?” 几个孩子拌着嘴说笑着,林夫人则跟自己的大哥大嫂说着闲话。 “祥哥儿的婚事儿定下来没有?这都已经行过冠礼了,再不成亲可就把孩子拖拉成小老头了。”林夫人笑着调侃道。 靖北王愁的摇了摇头,“说了好几家,可祥哥儿都看不上,不是嫌弃人家小家子气,就是厌恶人家脾气骄横,唉……就这么从年初拖到了现在,愣是硬生生拖到现在,也没一家他同意的。” 林夫人有些惊讶,转头看着靖北王妃,靖北王妃冲着她点了点头,“可不是,你大哥为了他的婚事儿,都愁出白头发了,我这儿也是,每每想起来,也愁得睡不着觉。” “要不,回头我帮助琢磨几家,到时候先让祥哥儿看看,看上了咱们在说其他的?”林夫人瞄了眼远处站在孩子们身后,微笑着的林景祥,小声儿建议道。 “那再好不过了!”靖北王妃笑着应道,“最好是让妹夫也劝劝这孩子,你说说,这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到了咱们府,怎么就成这样了?唉……” “嫂子也别太着急,这因缘还讲究个缘分呢,说不定是咱家祥哥儿缘分还没到,婚姻是大事儿,可急不来的。”林夫人好言好语的劝说着靖北王和靖北王妃。 又说了一阵子的闲话,林夫人才带着赵蔓箐等几人回了相府的灯棚,眼看着灯山灯火焰要开始了。 临走的时候,林景诚嘱咐郑云芸,年后多带着郑芸菲和赵蔓箐到靖北王府玩,郑云芸生气他嘲笑自己选不上赛神仙,哼了几声儿,才勉强答应下来。 回到相府灯棚,郑芸菲的紧张感就没有缓解过,刚刚在靖北王府的灯楼,她也没有多说几个字。 赵蔓箐看着她紧张,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那个节目,是她建议给林夫人的,用意也说过,林夫人好像是真心的喜欢这个节目,倒也答应的爽快,只是现在郑芸菲如此紧张,弄得她心里也没底儿了。 很快,各个收到林夫人邀约的府邸的夫人小姐们,就到了相府的灯棚,林夫人欢快的笑着迎接着迎合着,郑云芸是相府嫡出女儿,自然也是跟着林夫人一起待客,跟长辈们问安拜年,引着小姐们落座喝茶说话。 郑芸菲是庶女,这时候自然谨守本分的站在一边儿伺候这,赵蔓箐就更是外人了,一个寄住在相府的外姓女,当然也不用拿出主家的气度,所以,也跟着郑芸菲站在一边儿伺候着茶水点心。 赵蔓箐跟着郑芸菲一一跟长辈们见礼拜年,又客套的跟小姐们说了几句客套话,也从中知道,林夫人下帖子请的几乎都是三品以下官员的夫人小姐们,三品以下的官员没有地位能够摆灯棚,就是摆了,也是后面的后面,哪里还有什么好位置?所以,还不如来相府灯棚看灯,一来热闹,二来位置也极好。 没一会儿功夫,宽大的厅堂就坐了个七七八八,赵蔓箐和郑芸菲也忙碌的交待吩咐着伺候的小丫头们端茶递水上点心,倒也忙的没工夫再紧张那表演的事儿了。 董夫人带着沈玉娇到了相府的灯楼,林夫人倒是有些意外,客气的接了她们进来,“今儿个我还想着去你们府上灯楼瞅瞅呢,没想到让你抢了个先机先过来了。” 董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想等着你带着孩子们过去呢,可谁知道我家这姑娘等不及了,非要找她姐姐妹妹玩,这不,我就先带她过来了。” 沈玉娇立刻甜笑着上前一步,曲膝给林夫人拜年,“婶娘过年好。” “还是我们玉娇最乖巧。”林夫人夸赞了一句,云清眼明手快的递上一个红包,林夫人接过递给沈玉娇,“呶,这是婶娘给我们玉娇的压岁钱,祝我们玉娇年年都这么明媚照人。” “谢谢婶娘。”沈玉娇曲膝道了谢。 郑云芸也给董夫人拜了年,董夫人同样也给了郑云芸压岁红包。 沈玉娇着急的四处看了看,林夫人见她这样,笑着道:“好了,你们也别跟我们这些老婆子一起了,去找你们小姐妹玩去吧。” 沈玉娇欢呼一声儿,“婶娘最好了,走走,芸芸,我们一起过去找箐箐和菲菲姐姐玩去。” 郑云芸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林夫人,林夫人对她点了点头,郑云芸则高兴的上前拉了沈玉娇的手,俩人一起去找赵蔓箐去了。 灯棚里的夫人们也都认识董夫人,自然客气的见着礼拜着年,夫人们这一片倒是其乐融融,可小姐们的区域,孩子们没有长辈们的客套和世故,自然喜欢不喜欢都挂着脸上。 沈玉娇属于目中无人类型的,在世家小姐中的口碑不算太好,大家简单客气的见了礼,也就没什么话题可以聊了。 沈玉娇倒也无所谓,拉了赵蔓箐的手,只跟她聊天,郑云芸毕竟是家主嫡女的身份,哪里能像沈玉娇一般只顾着自己高兴就行,所以,她拉了郑芸菲和她一起,一桌桌客套着,笑闹着。 文青叶是自己过来的,她们府上今年第一年置办灯棚,蒋夫人实在是忙的抽不开身,只得她自己一个人来了。 郑云芸接了文青叶进来,文青叶去给林夫人拜了年,又给在场的各个府里的夫人拜了年,拿了一溜儿的压岁钱,笑呵呵的跟着郑云芸一起往小姐们的所在地走去。 “幸好今儿个夫人们不多,不然我这腿明天又得酸疼了。”文青叶凑近郑云芸,小声儿的嘀咕道。 郑云芸白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嫌弃我们请的少了呢,没让你拿银子拿到手软。” 文青叶伸手戳了她一下,“你姐姐我是那么爱财的人嘛?看你说的。” 两人说说笑着,今年相府灯棚里,长者是没有小姐们多,董夫人也是送了沈玉娇过来,待了一会儿就回去将军府的顶棚了,毕竟他们府里的客人也正经不少呢,沈玉娇是嫡幼女,不用跟着伺候客人,毕竟她有个亲姐姐,虽说身份是待嫁吧,可大过年的,哪里有让孩子自己呆在府里的道理?自然,这次也跟着出来帮着董夫人迎来送往了。 几个要好的小姐们凑到一起,那肯定是唧唧喳喳有着说不完的热闹话,文青叶跟沈玉娇的关系也不似以前那般互不待见了,客套几句还是可以的,只是,她跟沈玉娇确实没有多少话可以聊。 “听说你们府上今年也要争彩头?”沈玉娇拉着赵蔓箐让她坐下来,笑着问道。 赵蔓箐只是听说了一小部分,对这个“争彩头”的事儿,也是一知半解的,摇了摇头道:“我听说了一下,只是不太明白,也不知道这彩头争了有何用处,所以姐姐说的,我还是真的不太清楚。” 沈玉娇被赵蔓箐逗笑了,“彩头争了作何用处?箐箐,你这也太……彩头当然是要争的,至于说用处,那肯定是好听啊。” “哦?好听也可以当用处嘛?”赵蔓箐眨了眨眼,憨萌呆的不明所以。 “啊,开始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儿,各家的小姐们纷纷站起身来,围在灯棚的栅栏旁,探着身子往外看着,赵蔓箐也被沈玉娇拉了起来站在最边上的栅栏旁向外探看。 “这是教坊的演出。”沈玉娇凑近赵蔓箐,在她耳边大声儿的解释道。 赵蔓箐被沈玉娇吓了一跳,“我的姐姐,你在人家耳边不要这么大声嘛。” 沈玉娇嘿嘿笑着,“我这不是怕你听不清嘛,快看快看,那是百盛女,是教坊第一琴师。” 百圣女?赵蔓箐笑了起来,也起了好奇心往外使劲儿探着身子看着,百圣女?怎么不叫白圣母?估计这会儿名号叫的能更响亮。 教坊的演出一结束,各家彩棚的演出才热闹的开始,御街上的百姓聚集欢庆新年,人多的如过江之鲫,几乎每家灯棚的前后,都围着众多的百姓。 “这么多人,会不会出现意外啊?”赵蔓箐瞅了眼灯棚前围拢的众人,这个场面让她一下子想起了上一世看过的上海外滩踩踏事件,如果一旦出现意外,那绝对是要人命的事儿。 沈玉娇也跟着赵蔓箐看了眼围拢的众百姓,笑眯眯的解释道:“我们箐箐就是善良,箐箐放心,今天的御林军都是出动了的,各家府邸也都安排了护卫保护着,这大过年的,皇上说了,决不能让百姓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相府因着郑丞相请来了波斯国的幻术表演,叫好声是最多的,赵蔓箐也喜欢看幻术,就被吸引了目光,既然保安工作做好了,那就不会出现问题,而且丰国年年过年都有此盛事,自然不会让百姓们受到安全威胁。 百姓们的叫好声一阵接过一阵儿,一直响到地安门。 第77节 “快看,箐箐快看,皇上的圣驾出宫了。”沈玉娇兴奋的拉着赵蔓箐的手大喊道。 赵蔓箐因为紧张,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皇上的圣驾出恭了?难道丰国的百姓口味这么重,喜欢看皇上的圣驾出恭? 郑芸菲也紧张了起来,趁机溜到了赵蔓箐身边儿,赵蔓箐见她过来,也跟着又紧张了起来。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啊”了一声儿,顿时,一众的小姐们纷纷往最右侧的帘子处扑去,这一处看皇上的圣驾,是看的最清楚的。 赵蔓箐使劲儿拉着沈玉娇的手,不让她把自己拉过去,“姐姐,咱们这儿也看得清楚,一会儿圣驾□□过来,就更清楚了,别过去啦。” 小姐们的这一片,连着小姐带丫头,纷纷挤到了帘子处,探着头往地安门方向看着热闹。 皇上一身明黄龙袍,头戴明珠金冠,端坐在圣碾上,面带温和得体的微笑,不断地向着御街上的百姓们挥手致意。 前面说过,赵蔓箐这一世的视力极好,自然看得清楚皇上的一举一动,这么长日子没有见到皇上,忽然发现,帅哥就是帅哥,底子好就是底子好,这一打扮,再配上这一身的贵气,看起来又是老帅哥一枚了,如果再配上一句“同志们辛苦了”就更是给力了。 在黄龙楼下了圣碾,皇上双手背在身后,等着皇后娘娘一起下了后碾,这帝后与民同乐,同贺新年,是丰国举国上下的一大盛事。 皇子们则骑着马跟在皇上和皇后的仪仗后面,整个御街一片沸腾,能看到皇上皇后,还能看到一众的皇子们,不论是小娘子还是大媳妇,都是无论如何都要挤过去一睹皇家圣颜的。 五皇子下了马,身边儿跟着宿劭,俩人一起规矩着微微垂着头,落后于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跟在一起进了黄龙楼。 赵蔓箐趁着沈玉娇不注意,微微侧了头问道:“姐姐可说准了,五殿下会到咱们府上的灯棚来?” 赵蔓箐有些疑惑,皇子们要陪伴皇上和皇后娘娘,怎么会还有时间到别家府邸的灯棚串门啊? “嗯,按照往年的规矩,他会来咱们灯棚给母亲拜年。”郑芸菲低低的回到,想了想又道:“不过,一般都是母亲下楼去的,毕竟这楼上,都是各府的小姐们,他一个外男,不好的上楼来。” “这样就行!”赵蔓箐冲着她别有意味的笑了笑。 郑芸菲被她笑的闹了个大红脸。 赵蔓箐没有再调笑郑芸菲,而是放眼望去,这么欢乐的日子,也不知道她还有幸能够过几次?唉,算了,有一次就好好的玩一次,珍惜当下才是最实在的做人原则。 顺着通明的灯火往东看去,是皇上现在所在的黄龙楼,背后高高的搭着皇家的灯山,这时候的灯山已经全部绽放,盈亮却并不刺眼的灯光在薄薄的暮霭中散发着流光溢彩,与其他各家府邸的灯山锦绣辉映着,赵蔓箐微微眯了眯眼睛,曾几何时,这样的万家灯火,她天天都可以看到…… 顺着琉璃般的灯火看下来,紧靠着黄龙楼的就是文青叶的外家成亲王府的灯棚,丰国的亲王只有诚亲王一个,所以,再次就是南平王府、西安王府、东庆王府和靖北王府了,然后,相府的灯棚,是依次下来的第六个。 怪不得都喜欢跑来相府的灯棚,可不是视野极佳嘛。 相府的彩棚下,因着波斯国幻术表演而叫好声儿一片,这个幻术的末尾,就将是节目的最□□,赵蔓箐有些心急,五皇子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啊?! 果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可谁知道曹操来是来了,可身后居然还带了个*oss? 第六十七章 出奇顺利 既然是*oss,自然可以决定谁可以有资格给他拜年。 赵蔓箐有幸(?),得到了这个年初一给*oss拜年的机会! 当然,有幸的不止赵蔓箐一个,还有各家府上的小姐们。 三品以下的夫人们给皇上拜年不合规矩,可孩子们却不用那么的讲究门庭势力,这一圣意,也体现了皇上的风度和亲和。 赵蔓箐紧跟在郑芸菲身后往楼下二层的灯棚走去,她是没办法躲在最后面了,毕竟皇上是亲临相府的灯棚,而她恰好就是相府的人。 “姐姐,一会儿你千万沉住气!”赵蔓箐拉了拉郑芸菲的手,眼睛不离走在前面的郑云芸、文青叶和沈玉娇等人,悄悄凑近郑芸菲嘱咐道。 郑芸菲秉着呼吸点了点头,也跟着捏了捏赵蔓箐的手,示意她放心,自己不会露馅儿的。 皇上和皇后娘娘所在的二层灯棚,看样子已经被重新整理了一次了,虽然挂着纱帘,可还是可以朦胧的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地上铺了厚厚的富贵花开长绒地摊,皇上一身明黄龙袍,皇后娘娘一身正红宫装大礼服,一左一右端坐在上首,郑丞相和郑继阳站在皇上身后,一众皇子们,则斜着列队,微垂着头,面容恭谨中带着得体的微笑站在皇后娘娘身后。 赵蔓箐隐在前面几位姐姐的身后,悄悄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就默默垂下眼帘儿,目不斜视的微错一步跟在郑芸菲的身后慢慢走着。皇后娘娘的嘴唇实在是太薄了,如果单单是薄也不会有什么,只是她还要嘴角下榻的抿着嘴,打眼一看就是一副显而易见的刻薄相,而五官仅仅只能算得上清秀,与林夫人和南平王妃实在是相去甚远甚远,这样的容貌,如何能比的了同母同胞的五皇子的母妃容妃娘娘? 走下了灯楼的台阶,领位的使女转身儿微笑着吩咐道“各位小姐们,请在这儿稍后片刻。” 赵蔓箐忙停止了胡思乱想,垂手站住,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以及听着灯楼下的表演。皇上和皇后娘娘要来相府灯楼的事儿是临时出的,也不知丁二他们能不能灵活的随机应变? 大概过了半盅茶的时间,只听一声儿很好听的女声儿召唤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吩咐,先请我们郑相府上的小姐们进来拜年。” 赵蔓箐犹疑着,自己到底算不算郑相府的小姐呢?还有如果自己也进去,是不是叶子姐姐和沈家姐姐就落单了? 声音好听的使女顿了顿,眼睛的余光仔细的打量着赵蔓箐,但面儿上只是微笑得体的平视着,并没有让人感觉出视线有异样,声音异常柔和的补充道:“赵表小姐也一起吧,皇后娘娘还说要见见你呢。” 赵蔓箐抬起头,微微笑着深曲膝福了福,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着她,声音甜糯而又明显的透着胆怯的小声儿道:“是,多谢皇后娘娘怜爱。” 使女笑着点了点头,又曲膝行了回礼,对着众多小姐福了福,这才回身儿打帘儿进去了二层灯棚。 “箐箐,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要看你?”郑云芸拉着文青叶并着沈玉娇一起后退了几步,靠近赵蔓箐和郑芸菲,沈玉娇第一个出声儿低低的问道。 赵蔓箐噎住了,她哪儿知道皇后娘娘为毛要见自己?难道是想要从自己身上找点儿把柄好拿捏郑丞相和林夫人?更或是想找点儿茬儿,拿捏住宫里那位容妃娘娘?反正找茬儿的人,只要有个契机,总会找出茬子来的。 只是,郑丞相和林夫人如此精明的人,哪里会那么容易让人找出茬子来? 所以,赵蔓箐对于皇后娘娘要见自己这事儿,一点也不担心,她反倒是更加担心一会儿台下的表演,别人都无所谓,只要五皇子能够看的明白,就行了! 这会儿的赵蔓箐哪里能够想到,看得懂的何止五皇子一个? “反正母亲和父亲都在里面,到时候箐箐你就少说话,看着母亲和父亲的指示行事就是。”郑云芸也搞不懂皇后娘娘的用意,只低低的宽慰道。 “请相府的小姐们进屋拜年。”帘子处传来使女的召唤声,几人赶紧快速的整了整仪容,郑芸菲牵着赵蔓箐的手,跟在郑云芸身后往里走,沈玉娇和文青叶立着等候传唤,她们不是相府的小姐,自然不能跟着一起进去的。 赵蔓箐被郑芸菲牵着手,也不敢左右乱看,只微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跟在一步一步走进了灯棚。 灯棚四处摆着炭盆和暖炉,所以就算是窗口处只挂了厚布帘,并且还是大敞着,可依然不觉得冷,反而暖融融的,灯棚外璀璨的烟花以及明亮的灯山琉火透过大敞的窗户照射进来,更是显得端坐着的皇上和皇后两位威仪庄严。 赵蔓箐跟在郑芸菲身后,在已经摆在地上的弹绒垫子上跪了下来,端正规矩的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 第78节 “起来吧。”声音里透着居高临下,傲视群芳的韵味,这一声儿可真是让赵蔓箐打开了新的三观,堂堂皇后娘娘啊,一国之母啊,跟些小屁孩逞什么大腕儿啊? 郑云芸为首的一行人纷纷站了起来,又深曲膝福了福,赵蔓箐跟在队伍的最后,有种自己也参与表演了的感觉,她到现在也没办法让自己从骨子里变成一个纯种的礼仪文明的古代人。 “皇上,这位就是你说的郑相的侄女?”皇后娘娘又开了尊口,雍容的语气中带着股子掐媚,下塌的嘴角儿可着劲儿的微翘着,眼神儿飘忽飘忽的直接往赵蔓箐身上招呼。 赵蔓箐被如此做作的皇后点到名字,浑身上下冒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但还是抬眼儿看了一眼位于皇后娘娘下首的林夫人。 林夫人见她看过来,马上点头示意她上前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拜年。 赵蔓箐捏了捏郑芸菲的手,看着她满满都是担忧的眼神儿微微笑了笑,就松开她的手走上前几步,又磕头行礼,声音软糯乖巧的拜了年。 皇上显然对于皇后娘娘的口气还是满意的,笑着让内侍上了荷包,算是压岁钱,内侍躬着身子递上托盘,皇上拿起来看了看又颠了颠,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口气和蔼的道:“起来吧,地上凉,这是朕给你的压岁荷包,收着吧。” 赵蔓箐又磕了头,这才起了身,又深曲膝福了福,羞涩而胆怯的谢过皇上,也不敢抬头,只伸手接过内侍递过来的荷包。 陈皇后娘娘紧盯着赵蔓箐手里艳红的富贵花开荷包,沉默着没有说话,看赵蔓箐小家子气一般的接过荷包,嘴角撇了撇,接着换了表情笑着道:“叫箐箐是吧?过来,我瞧瞧。” 赵蔓箐曲膝应了是,走了两步,又在陈皇后娘娘前面的弹墨垫子上跪下来磕头拜年。 陈皇后偷眼儿见皇上也看着自己,口气这才略缓和了一些,微笑着道:“难为你的孝心了,起身吧。” 赵蔓箐依言站起身来,微微笑着又行了福礼应了声儿是。 “看这容貌,往后长大了定是像你宫里的姨母一样,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孩子还这么小,说这些做什么?” 赵蔓箐被陈皇后一句“美人”堵的不知道该装听不懂的道谢呢,还是该听得懂的表示羞涩呢,幸好皇上替她解了围。 陈皇后被皇上说的有些下不了面子,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不少,只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胆子敢跟皇帝叫板,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来来,都过来。”皇上没有搭理脸色不好的皇后,笑着招手叫了郑云芸几个到他面前,郑云芸和郑芸菲规矩的给皇上拜了年,又给皇后娘娘拜了年,领了压岁荷包,其他府上的众位小姐们,才依次进来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贺岁。 二层灯棚一片拜年道谢的声音,一时热闹的很,赵蔓箐挨着郑芸菲站在林夫人身后,看着众家的小姐们三跪九叩的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拜年,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拉自己的衣袖。 赵蔓箐原本的注意力都在灯棚下的表演和皇上皇后娘娘身上,被突然有人拽衣袖的动作吓得差点儿叫出声儿来。 “你怎么……?” 回身一看,见宿劭使劲猫着身子,俨然一副已经蹲下的状态站在自己身后,赵蔓箐的气儿就不大一出来,这人怎么如此的鲁莽? “嘘。”宿劭把食指比在嘴唇上,伸手招呼赵蔓箐也跟他一样的蹲下。 赵蔓箐知道这人性子倔,又怕他如此的举动再招惹是非,也就没有违背他的意愿,跟着他蹲了下来。 “一会儿皇上他们走了,我和五殿下再来找你。”宿劭声音压的低低的,看着赵蔓箐道。 “找我做什么?”赵蔓箐拧着眉头,满脸疑惑的回看着他。 “年后我和五殿下要出京,就没有机会带你出去玩了,趁着今儿个,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赵蔓箐懒得在这个时候跟他啰嗦,赶紧点了点头,“你赶紧回去吧,小心让人看到说你大不敬!” 宿劭得到满意的答复,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猫着腰退回到五皇子蒋光臻的身边,端端正正的站好。 赵蔓箐没空儿也没胆子多看宿劭,赶紧站起身来规矩的侍立在郑芸菲身后。 小姐们齐齐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拜了年,皇上因为带着皇后,也不便在相府的灯楼多待,见大家拜了年领了压岁银子,也就起身回去了。 皇后娘娘果然没把赵蔓箐这个小屁孩放在眼里,大概是之前她也不知道赵蔓箐的年纪是如此的小吧,所以,自从说了那句被皇上训斥的“夸赞”话之后,就一眼都没有看过赵蔓箐。 赵蔓箐跟着众人送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以及一众的皇子们,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儿,赶紧趁人不注意,趴到窗口的横栏上往下探看丁二和丁三的准备情况。 丁二和丁三果真是最佳搭档,丁二稳重丁三灵活,两人虽然没有得到赵蔓箐的指示,可依然让波斯国的表演拖了如此长的时间。 见赵蔓箐探出头来,丁三对着她扬了扬手,赵蔓箐笑着伸出大拇指给他看。 “你在干什么?”宿劭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探头也跟着往外看,疑惑的问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赵蔓箐赶紧收回身子,怕宿劭这个愣头青破坏了她的计划,赶紧拉着他往边上去,边走边笑着道:“哥哥新年好,妹妹给你拜年了。” 宿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妹妹既然给哥哥我拜年了,这压岁荷包我没有,可礼物我给你准备了。” 赵蔓箐眨了眨眼,心里转了几个来回,这银子收了没什么事儿,可这礼物若是收了,等年纪再大一点儿,怕是会被别人说是私相授受,这可是大把柄了。 “这不好吧?咱们是平辈,我怎么能收哥哥的压岁礼?” “你哪儿那么多事儿?”宿劭一听赵蔓箐理由,就知道她有动了什么心思,口气不容置疑的道:“哥哥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 赵蔓箐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这种不顾规矩又愣头青一样的人物。 “那姐姐们也有嘛?” 宿劭斜着眼睛盯着赵蔓箐,见她松了口,这才恢复了脸色,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 “那就好,多谢哥哥了。”赵蔓箐听着郑云芸几个也有礼物,也就放了心,也许这会儿的丰国真不如自己所了解的中国历史中某段年代对女子那么的严苛。 宿劭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赵蔓箐,面皮儿有些不自然的红晕,“你回了府再看吧。” “好。”赵蔓箐没注意到宿劭的脸色,笑嘻嘻的接过荷包仔细的装到自己的怀里,又拍了拍给宿劭看,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爱惜的意思。 两人站在角落里,自然不引人注目,这会儿的灯棚里,小姐们都上了三层,作为相府主家的小姐,只有郑云芸跟着林夫人上了三层,郑芸菲和赵蔓箐则留在了二层等待着还没给郑丞相和五殿下拜年的一众小姐们。 皇上和皇后娘娘离开之后,自然这二层灯棚只有五殿下身份最贵重,郑丞相和郑继阳自然要跟在他的身边伺候照应着,郑芸菲当真做到了自己所说的,举止仪态一派规矩,丝毫看不出一丝的紧张之感。 “噢,这是什么?哇,那人好美啊,这是幕戏?”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儿,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这一声儿吸引到了灯楼下的表演上。 第79节 宿劭也被吸引了视线,但又不想和赵蔓箐分开,只拉着她的手凑到灯棚窗口的横栏上,往外探看。 临的进的几处府上的灯棚,不论是二层还是三层,都吸引了一众人倚着横栏往外看着,赵蔓箐接着宿劭的身形隐者自己,偷偷看向郑芸菲和五皇子蒋光臻,幸好之前和林夫人商量过,这会儿郑丞相和郑继阳果然引着蒋光臻走到了窗口一起看起了表演。 “这演的是什么戏?”不知是哪个府上的人高声儿叫着好。 赵蔓箐微微眯着眼睛盯着蒋光臻,果然,他看得懂。 赵蔓箐安排的演出,正是表演的之前排练了无数遍,改了无数遍的王子变青蛙加贫穷贵公子的剧本,这是赵蔓箐琢磨了无数遍,又和郑芸菲商讨了无数遍,才定下来的剧本,林夫人到底不是普通妇人,欣然接受了她们的提议,同意了这个编剧的主意,并帮忙找来了戏剧班子和她们一起来筹备这出戏。 这出剧的剧情放在现代那是收视率极好的偶像剧,放到古代赵蔓箐怕有损女子的规矩,就加入了贫穷贵公子的情节,王子变青蛙与贫穷贵公子一结合,就变成了今天这一出《姻缘非注定》。 赵蔓箐要用的,就是这份儿“非注定”! 演出很是精彩,男主人公从贵人一下子变成了庶人,遭受了极大的磨难,往日里攀附与他的女子,都纷纷离开了他,继续自己的攀高枝事业,可有个平日里他最不重视的与他一起长大的女子,却不看重他的穷富,不看重他的身份,依然真心真意的对待他,扶持他,把他从失落的深渊拉了出来,两人同心合力守护着家人,守护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一片天地,最后的*是男主人公恢复了身份与名誉,而那名女子却悄悄离开了他。 演出结束的时候,灯楼上的小姑娘们有些唏嘘有些则忍不住哭出了声音,赵蔓箐虽然知道大过年的不编排大团圆结局会让人有些膈应,可为了让故事更加深刻,也就不得不如此安排了。 “好!赏!”由远而近的内侍的声音层层的传来,戏班子的艺人们则纷纷跪地磕头高呼万岁,高呼丰国万岁。 丁二严阵以待,紧盯着赵蔓箐,赵蔓箐伸手一挥,丁二带着人立刻燃起了盒子装的火树银花,盛放的烟花,照亮了整片的灯楼,砰砰烟火的声音,响应了新年的喜庆。 ******************* “箐箐,快点儿起来了,不然姐姐该等急了!” “好好好,我起了,我这就起来了。”赵蔓箐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满脸无奈的抬头看着郑云芸道:“芸芸姐姐,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嘛,往后不能再管昶王妃叫姐姐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你啰嗦,赶紧起来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昶王府看望昶王妃,这总行了吧?”郑云芸笑嘻嘻的揉了揉赵蔓箐的头,示意着她赶紧起床。 紫墨拿着赵蔓箐的衣服上前来,对着郑云芸曲了曲膝,笑着道:“二小姐可不能再这么揉表小姐的头了,表小姐这可是正经的要过十三岁生寿了呢。” “好你个紫墨,你这是提醒我就要十七岁了是吧?”郑云芸瞪大了眼睛,一副受伤的模样,拍着胸口道:“箐箐你看看,连紫墨都笑话我年纪大了。” 赵蔓箐笑了起来,“女大十八才变呢,十七岁还小着呢,等明年芸姐姐十八了,我们再来笑话你是老姑娘吧。” “哼!不理你们了,我十八岁一定嫁出去,哼!”郑云芸甩着袖子佯装生气的扭头就走,边走还边道:“箐箐你赶紧加快动作,别墨迹啊!不然昶王妃真的要派人来催了!” 目送郑云芸出了东厢,紫墨上前伺候着赵蔓箐穿好衣服,赵蔓箐笑着道:“怨不得郑伯伯和伯娘总是担忧芸芸姐姐,就这样一副没长大的样子,怎么会放心让她嫁人呢?” 紫墨摇了摇头,笑着道:“如果人人都像表小姐一样,那还得了了?二小姐性子直爽却不憨傻,人也精明凡事儿拎得清,只是老爷和夫人舍不得她嫁人罢了。” “说的也是,芸姐姐聪明着呢。”赵蔓箐笑嘻嘻的点了点头,由着紫墨伺候洗漱去了。 当年虽然计划有变,没想到皇上会赏,可也不算太过打乱计划,原本就是安排的戏班艺人们给五皇子和郑丞相磕头的时候燃放的,可这皇上有赏之时燃放,反而更加的恰当与喜庆。 只是赵蔓箐没想到这事儿出奇的顺利,不过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皇上就下了圣旨,赐婚五皇子蒋光臻与郑丞相府庶长女郑芸菲的婚事,皇后娘娘高兴异常,趁着皇上兴致好的时候,请了赐婚大皇子与直隶总督署总都督府嫡长女王家小姐的旨意。 第六十八章 头疼 青春的骄傲未逝,成熟的风度已臻。 这是郑芸菲自从嫁人后这么多年走过来,她给赵蔓箐的直观感觉。 赵蔓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听到郑芸菲的话,倒抽了一口气儿,刚吃到嘴里的松子几乎就要呛进了喉咙里。 “先喝口水,你看你,用得着这么吃惊嘛?”郑芸菲笑着数落着赵蔓箐,吩咐侍女再给她倒一杯热茶,。 “菲……王妃,这不合适,我不行,真不行!”赵蔓箐赶紧接过杯子喝了好几口的茶,才把那颗松子给吞了下去,又咳了好几声儿,这才勉强开口推拒道。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看啊,就属你最合适了!”郑云芸笑呵呵的在旁边一边磕着松子,一边看着赵蔓箐怂恿着。 赵蔓箐塌着肩膀,嘟着嘴瞅着一副看热闹一般的郑云芸,郑芸菲笑着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下人们都退了出去,才继续道:“箐箐你就不要拒绝了,你也知道,自从你姐夫被封了昶王,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开支都多了不少……” 郑芸菲叹了口气,赵蔓箐看着她没有接话,等着她继续,郑芸菲笑了起来,“你看你,还是老样子,跟我还一副谨慎的模样?” “王妃,我不是,唉,不是,我跟您肯定不会谨慎到哪儿去的,只是,这事儿确实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怕万一没做好,那可怎么办啊?”赵蔓箐无奈的摊了摊手,“再说,万一被人发现这铺面背后是您,会不会被人诟病,咱们王府之人与民争利啊?” 郑云芸听赵蔓箐这么说,也放下了手里的松子,看着郑芸菲道:“姐姐,箐箐说的是,如今姐夫和大皇子之间,可真的就是只有表面平静了,万一一个不谨慎,再让大皇子捏了把柄可就是大事儿了!” 郑芸菲眨了眨眼,“我说……嗨,我就说你不答应肯定是有别的想法,原来原因在这儿啊。” 见赵蔓箐和郑云芸一齐猛点头,郑芸菲才笑着摇头道:“这你就多虑了,开铺子这事儿,是我想了很久的,也跟你们姐夫商量过了,虽说历代皇子皇孙们,都是只有庄子从不开铺面,可今时不同往日,皇上一再而三的减免税负,再加上丰国纳归扬溪地,溪王归顺之后,这扬溪地又是五年免赋,皇子们原本应该每人有的三处庄子现在全部都是只分了一处,大哥因着皇后娘娘的缘故,比我们这些府上要宽裕很多,皇上心里也是明白的,我想开铺子让你管着这事儿,也是你姐夫请了皇上的同意,这才让我来跟请你帮这个忙的。” 郑云芸听见郑芸菲的解释,兴奋的扭头看着赵蔓箐,笑着道:“箐箐,皇上都同意了,这事儿你就答应吧,让你姐姐我出嫁前也能有个自己的营生,好多攒点嫁妆啊。” 赵蔓箐弯着嘴角笑了笑,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还能再拒绝嘛? “既然王妃和芸芸姐姐信任妹妹,那我就尽力行事了,只是如果不尽如人意,姐姐们可莫要怪罪于我啊。” “不怪罪不怪罪,你只要尽心,就没有不成的。”郑芸菲笑着点着头。 从昶王府回到蕉晴院,紫墨和绿藤伺候着赵蔓箐沐浴更了衣,又扶着她坐到了西厢房窗边的贵妃榻上,绿藤靠在身后替她绞着头发,紫墨则站在一旁给她点了清心香。 “表小姐,大小姐怎么又提了让你管铺子这事儿?”绿藤边绞着头发边不解的问道。 “唉……”赵蔓箐叹了口气,精神蔫蔫巴巴的。 紫墨点燃了香炉,盖好了盖子,回身笑着指责绿藤道:“以后不要再叫她大小姐了,女儿家出嫁都叫‘归家’,不能到了咱们嘴里还是那么没规矩,知道嘛?” “嗯嗯,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再叫错的!要知道今儿个我就跟着去了,还能帮表小姐说说话。”绿藤点着头认错,看着赵蔓箐愁眉苦脸的表情又补充道。 “谁去也没用!”赵蔓箐摆了摆手,让绿藤不用再绞了,只用帕子抱住头发就行,又招呼紫墨坐了过来,才接着道:“昶王妃这会儿也是难为,她是王府的主母,咱们府上当初又是严格按照规矩给了陪嫁,虽说皇上赐了不少好东西,可毕竟是御赐的,只有‘好看’这一点儿的用处,其他的屁事儿都不管用!唉……就算是伯娘偷偷给了她五百两压箱底,王姨娘也塞了银票子给她,可对于王府来说,几百两的银子能管什么用?还有那个昶王姐夫,哪里能抹的下面子动用媳妇的嫁妆银子?这开典当铺子的事儿,说不定就是昶王的主意!” “表小姐也莫要多想,说不定这开铺子还是好事儿呢。”紫墨笑呵呵的从身旁的高几上倒了杯红枣桂圆茶递给赵蔓箐,宽慰道。 绿藤赶紧跟着点头,“就是就是,紫墨姐姐说的是,说不定真是好事儿呢。” 赵蔓箐嘟着嘴,又哀叹了一声儿,“好事儿?好什么好?这管好了,我也就是个好管事儿,若是管不好呢?先不说姐妹之间的情分,就说这生意,从来都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不然一个弄不好,这情分可就随着银子都磨没了。” 第80节 “表小姐,您这话?怎么成了管事了?谁能把您当管事?再说了,昶王妃不都是说好了,您要出力,就算是技术入股的?”紫墨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道。 技术入股?这还是当初郑芸菲还没出嫁的时候,第一次说要合资开点心铺子之时赵蔓箐提出来的呢。 只是,这典当铺和点心铺,可是有着天渊之别啊…… 蒋光臻要开典当铺这事儿,赵蔓箐早从宿劭那里有所耳闻。 宿劭在三年前去了扬溪地威远将军的军营历练,现在居然混到了军参的位置,当初得知宿劭当了军参的赵蔓箐还真是惊讶异常,怎么想都想不通那么个愣头青性格的人,怎么能成为军参的?就算他是威远将军嫡长女的小舅子,可这军参是多大的官职啊?!担任着多大的责任啊?! 不是赵蔓箐看不起宿劭,而是真心觉得他能混到如今的职务,完全是靠了关系而非他自己的本事,因为军参这个职务压根儿就不适合宿劭这个人! 宿劭进了军营,也没断了跟赵蔓箐的联系,美其名曰:他不放心赵蔓箐这个没心眼儿的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在京城——虽然这个理由无数次的把赵蔓箐的鸡皮疙瘩给刺激起来,可到底也没有驳了宿劭的面子,依然按照他的标准要求,跟他保持着书信的联系。 宿劭几乎对赵蔓箐没有任何隐瞒,知道点儿什么事儿都要写出来告诉她,所以,赵蔓箐提前得知昶王要开典当铺的消息,也不奇怪。 只是,在赵蔓箐的概念里,这典当铺开了的下一步,就是钱行了。在丰国,没有几家典当铺后面是没有钱行作为支持的。钱行是什么?在现代那就是商业银行,是可以信贷的,说的通俗一点儿,就是高利贷。 昶王如果当真开了钱行,做了高利贷的生意,而还是让她赵蔓箐来管着,那可就是大事儿了,如果一个不小心,她就是第一个被炮灰的人,所以说要想赚大钱,就要冒大风险,就是这个意思。赵蔓箐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只是,郑芸菲不是傻子,可赵蔓箐心里没有把握她到底爱蒋光臻爱到什么程度。都说女儿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了,身心也都是夫家,以夫君为天,她没有把握郑芸菲是不是骨子里也是这么传统的女子。如果她真的把蒋光臻当了天,那么为了他,牺牲自己一个‘远房表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要不,表小姐手书一封,问一下宿少爷的意思?”紫墨见赵蔓箐阴着脸充满了不安,出声儿建议道。 赵蔓箐回过神来,叹着气点了点头,“走一步看一步吧,问宿劭也问不出什么来,这事儿郑伯伯和伯娘也应该都知道了,他们都没说什么,我怎么好巴巴的修书去问外人?算了,先管着这典当铺,如果再有什么,我可说什么都不能再管了。” ******************* 春日的夜色总是比寒冬晚来那么些时辰的,赵蔓箐下巴枕在手臂上,趴在南窗台上,一边儿看着清冷的夜景,一边想着心事儿。 郑芸菲并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相反,她是个充满了感恩的人,这样的人,会把自己当做枪头鸟让人给毙了嘛?赵蔓箐摇了摇头,不会!如果说蒋光臻有意争那个位置,那么,自己的存在就更加有利于他,而不是妨碍了他。 当年那一出《王子变青蛙》加《贫穷贵公子》看懂的可不止他蒋光臻一个,连着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是看懂了的,虽然说皇后娘娘小家子气,可女人骨子里对贞洁对爱情的渴望,她是一点儿都不少的,反而比之那些从小被洗脑教育长大的大家闺秀更要强烈,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同意大皇子娶了他自己心仪已久的直隶总督署总督王家小姐,而不是坚持自己之前坚持的让他娶个‘助力’的原因。 这一晃就是七年啊,七年的时间,七年的王府生活,郑芸菲到底会不会变? 第二天一早给林夫人请了安,赵蔓箐就带着紫墨和绿藤去了昶王府,她既然答应了郑芸菲要帮她管理典当铺,那么,从细节上就要尽心力尽力,而且,郑芸菲现如今是昶王妃,虽然还无出,可到底身份地步儿非比从前,赵蔓箐在这些礼数上,可一丝一毫都不敢马虎。 第六十九章 美人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于勤。 春回大地,万物都欢喜着复苏生长了起来,可赵蔓箐却无暇感受这迷人的春色。不止赵蔓箐无暇感受,还有郑云芸也是被累的一个头两个大。 在赵蔓箐为了给昶王府弄出个像样来的典当铺而忙碌之时,这京城里几家“老大难”的小姐们则也开始了忙碌的“相看”活动。 京城里几家“老大难”的小姐们中,就包括了郑丞相府的嫡小姐郑云芸和威远将军府嫡幺女沈玉娇。至于文青叶,在三年前,就顺利议了亲,嫁给了同样是老大难的靖北王嫡长子林景祥。 对于文青叶嫁给大她八岁的林景祥这事儿,赵蔓箐确实有些意外和惊讶。意外的是,她本以为文青叶会喜欢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子;惊讶的是,林景祥多年不娶,竟然是安静的等着文青叶长大?!这老牛吃嫩草,也吃的太不动声色了。 不过爱情这回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他们俩人自己觉得好,当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郑云芸原先有文青叶陪着,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文青叶这会儿的不但嫁了人,连孩子都快要出生了,这才感觉自己真的长大了,故而,从年初开始,就发誓要在十八岁生辰之前把自己嫁出去,林夫人和郑丞相虽然不舍自己这个看起来永远长不大的女儿嫁人,可到底也不敢再耽误,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林夫人见郑云芸也开始发愁自己的婚事儿,这才体悟到这句话的实诚处。 相看正八经说起来就是相亲。 可这古时候的相亲,其实就是各种宴请做客,相看的也都是女性长辈,所以,不太可能让女子与男子互相看一看,再聊聊天,增加点儿彼此的了解度。 但多数能够有诚意互相相看的家族,大部分都是有一定的熟识度的,所以,男子与女子要议亲成功,也不太可能是盲婚哑嫁,但充其量也就是只能达到一个面熟 的程度。 可郑云芸同学对于自己要跟一个“面熟”的男人成亲却不以为意,当初赵蔓箐问她跟一个不够了解的人成亲会不会别扭的时候,她睁大了眼睛说:“大家不都这样嘛?再说了,母亲还说过,这样才有新鲜感呢,不然还没成亲相处上就类似于老夫老妻,那多没意思!” 可就算是有人想走寻常路,可这寻常路也不给她走啊…… 今儿个郑云芸和林夫人一起做客的正是京城另一个老大难家——威远将军府。 自从有了赵蔓箐的协调,郑云芸和沈玉娇的关系逐渐缓和,一直到现如今的“惺惺相惜”,为何会惺惺相惜起来?因为都是大龄剩女了啊!沈玉娇可是已经过了十八,开始正式的奔二人生了。 对于沈玉娇的婚事儿,威远将军府可当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可到底还是没能议亲成功,谁让他们家沈玉娇姑娘有着天然呆气质呢?就算是已经贵为南平王世子妃的大姐大沈玉妍出马,也没能给自己家幺妹找到一个互相满意能看顺眼的夫婿。 据宿劭来信絮絮叨叨的说法,为了沈玉娇的婚事儿,沈玉妍可是几乎三天一小叹,五天一大叹,弄得宿逊这个堂堂七尺男儿,也跟着寻摸起当媒人的差事儿了。 说到威远将军府嫡长女,现如今已经是南平王府世子妃的沈玉妍,就不能不提一提她的本事。 宿逊作为金门路布政使一直驻扎金门路,每年也就是中秋节和过年才有机会放假进京。沈玉妍嫁到南平王府之后,迅速获得了南平王爷和王妃的喜爱,只在新婚期间居府尽孝了三个月,就拖着马车卷着行礼,轻车简行的去了金门路找自己的夫君去了,难得的是南平王妃对她此举没有任何的微词,只有大大的赞扬,只要有人询问,就一定会说自己家这个儿媳妇,多么多么的孝顺,多么多么的善解人意。 当初赵蔓箐听说这事儿后,还真是挺惊讶的。 果真是将门出虎女啊! 这满京城,哪有贵为世子妃的正妻卷着铺盖去任上找自己夫君的?世间礼法,妻主内,是要帮助夫君管理家事儿,帮助夫君尽他无法完成的孝道,而侍夫的事儿,一般都是由妾侍或是通房丫头来完成的。可沈玉妍不但自己亲自侍夫,还同时赢得公公婆婆一致的赞扬,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本事。 还有更大的本事呢。 虽说南平王府内部对沈玉妍的做法一致都是褒奖的,可外面却对她此举颇有微词。 金门港链接扬溪地,扬溪地现如今正是威远将军驻兵管理,溪王继续当他的溪王,只是毕竟扬溪地归顺了丰国,现如今只是个封地的地位,溪王的一切用度当然比不得从前,尤其是上供的木料更是比之以前大打折扣,为了这个,溪王不止一次的上书皇上,皇上对此也是头疼的很。 也不知沈玉妍进了什么方法,丰国的皇上特批,丰国与扬溪地的联运港由宿逊总都督完成,宿逊也正式从金门路布政使提升为了转运使。为此,皇上还特地单独奖赏了沈玉妍,赐了“持家有方,贤内助”的美誉。 乍一看这两件事没有什么关联,可仔细一想,里面却大有学问。 宿逊和威远将军是翁婿的关系,如果宿逊一直任命金门港布政使,而威远将军又是掌管扬溪地的驻兵,那么,这武武相连,必定让皇上难以安坐,可宿逊由布政使改为了转运使,其实就是从军队司令改成了交通部,一个可以号令军队,一个只是负责交通运输,两相权衡,皇上如何会不高兴? 但赵蔓箐却想的更为深入,要发家先修路,这转运使可比布政使来的要便利的多的多,看来这宿逊娶了沈玉妍,也绝不是仅仅只是拉拢威远将军那么简单的。 第81节 大概一切还是有着五皇子蒋光臻的因素在里面。 相看的宴请其实也没有多么的复杂,表面上看当真就是做客、吃饭、赏花、游乐。 “芸芸,箐箐今儿个怎么没来?” 跟长辈们请了安,沈玉娇就把郑云芸拖到一边儿,倚栏而坐一边儿喂着亭心湖里的锦鲤,一边儿问道。 郑云芸也拿了鱼食往池子里慢慢投着,幽幽的解释道:“箐箐正帮我家姐姐看铺子呢,当初我也没想到会这么辛苦,可这会儿真是有些后悔了,箐箐忙的每天都见不着人了。我也有好几天没怎么看到过她了。” “哦。”沈玉娇明显的眼睛溜溜的转了转,郑云芸见她这个样子,一下子端坐起来,扔了手上剩余的鱼食,边拿帕子擦着手边斜睨着沈玉娇道:“你说说吧,又有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你别再打我们家箐箐的主意。” 两年前沈玉娇的嫡亲哥哥沈岩议亲,沈玉娇就想方设法的通过种种安排,让沈岩与赵蔓箐单独见了两次面,赵蔓箐当时仗着自己才刚过了十岁,一派的装傻充愣,而沈岩显然也对赵蔓箐没有异样的心思,只当哄着妹妹高兴罢了,但这事儿在郑云芸眼里,那就是要跟她们相府抢赵蔓箐的举动,是十分的可恶以及令人讨厌的行为。 其实要说沈岩,赵蔓箐一直认为他其实喜欢的是郑云芸,要不然为何每次郑云芸去沈家做客,他都要在府里盘恒许久,直到见面打了招呼才出门呢?只是奈何郑云芸和沈玉娇两个傻大妞儿,压根就没有开窍。 “我哪儿有?”沈玉娇讨好的对着郑云芸掐媚的笑,直把郑云芸的鸡皮疙瘩都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你别笑了,再笑我可要被你酸死了。” 沈玉娇和郑云芸在这儿斗着嘴笑闹时,一个翠绿衣裙的小丫头跑了过来,曲膝见了礼之后,笑盈盈的禀告道:“夫人说这会儿的迎春花开的正是娇艳的时候,要不就有请郑家小姐移步去院子里吃茶赏花?” 沈玉娇也坐够了,听到董夫人的建议,眼睛一亮,“好,我们现在就去,母亲和郑家婶娘也在嘛?” 小丫头不急不慢的道:“这会儿的夫人应是在跟郑家夫人说着体积话呢。”意思就是家长们不在花园,你们可以疯玩了。 两个都快奔二的姑娘,眼睛一齐亮了起来,“好呀,好呀,我们现在就过去赏花去。” 沈玉娇兴奋的拍着手拉了郑云芸起身,一起往湖心亭外后花园方向走去。 “芸芸,我跟你说,前几天我大姐送来给我母亲的寿礼,一会儿赏了花我带你去看,可好看了,是个琉璃瓶,有半人多高呢,上面也不知道怎么雕的,是百子捧寿的花样子,哦哦,还有啊,我姐夫送来的,是个通透碧翠的翡翠福瓜,也是有婴孩儿那么大呢,哇,真是太漂亮了。” 沈玉娇一边走着一边儿看着风景的道,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回应,下意识的转身儿问道:“芸芸,我跟你说话呢……哎?芸芸呢?” 绿衣小丫头上前一步,曲膝应道:“回小姐的话,刚刚郑家小姐不是跟您说让您先去花园等她,她要去一下更衣室的嘛?” “咦?她有说过嘛?”沈玉娇眨了眨眼,一脸的莫名其妙。 “是说过的啊,当时小姐您还说‘好呀好呀’来着。” 沈玉娇摇了摇头,“我最近这记性怎么这么差劲儿了?唉……好了,那我们先去花园泡茶等她吧。” 而此时,在沈玉娇的队伍渐渐远离视线的一颗粗壮的槐花树后面,郑云芸正被那人手上的一张地契吸引了目光。 “沈家哥哥,你这地契是要做什么的?干嘛给我看啊?”郑云芸犹疑着收回目光,也忘了刚刚自己被人家拽着衣角拖到树后面,差点儿尖叫又被堵了嘴巴的狼狈,最近赵蔓箐一直在寻找念佛桥附近的铺子,要做典当行,还是热闹的地段最靠谱,可奈何一来赵蔓箐不能亮出昶王府以官压民,二来,越是热闹的地段地租房租就是越贵的,还有丰国民间流传的不成文的“转租费”规定,使得赵蔓箐颇为头疼。 而沈岩拿着的,恰恰是念佛桥东北边儿最好的位置的地契,这让郑云芸如何能不动心? “这是我一个旧友家的铺子,我跟他稍微提了提,他就把这铺子卖给我了,我这位旧友是个书呆子,以摸银子为耻,早前铺面也是由着他父亲打理,而这几年他父亲的身子一直不好,他这才打算着要把铺子租出去,恰好我听说了这事儿……也是赶巧了。”沈岩气定从容的看着郑云芸,慢慢解释道。 郑云芸点了点头,“那恭喜你了,这个地段的铺子,可是千金难逢。” 沈岩知道郑云芸骨子里要强的性子,从来不会低头求人,所以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知道你家赵表妹在寻铺子的事儿,这地契反正在我手上,你回去问问她,如果要买下,我就原价再加一成的转租费,如果她要租,可是可以的,五年为一期,怎么样?” 郑云芸虽然要强,可溜杆往上爬的本事还是有的,见沈岩如此说,也就笑嘻嘻的道谢道:“好咧,我回去问问箐箐,看看她的意见,多谢哥哥了。” “跟我还这么客气作甚?好了,这是上次去护国寺求得护身符,我请了几个,这个送给你,不能拒绝啊,哥哥还盼着你能帮我多赚点儿银子呢。” 郑云芸有些犹豫,想了想也对,如果箐箐真的买了或租了沈岩的铺子,当然是帮他赚银子了,所以也就没有拒绝,伸手拿过来照着阳光看了看,是块儿碧绿的玉髓护身符,真是美啊。 “谢谢沈家哥哥,那我就收下了。”郑云芸笑眯眯的收了玉髓护身符,因为跟沈岩实在是太熟了,连矫情都懒得去矫情了,直接道谢收礼物。 沈岩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快去找玉娇玩去吧,我一会儿也要再去铺子看看,总不能把个脏乱差的铺子让赵家表妹接手啊。” 郑云芸点头又道了谢,这才跟着小丫头去找沈玉娇去了。 她怎么想也没有想到,沈岩居然跟她玩了这么一手?!待到后来她知道以后,哭都来不及了,因为她想嫁给个有“新鲜感”的男人的美梦碎了。 那边厢郑云芸和沈玉娇玩的不亦乐乎,这边厢赵蔓箐却遇到了点儿麻烦事儿。 说麻烦有些过了,只是在这么忙碌的情况下,还得应酬亲戚,实在是让人想想都头疼。 赵蔓箐只带了丁三和紫墨坐了轿子在念佛桥附近查看着,谁知道正巧儿遇到了也出来踏春的林景诚。 林景诚作为靖北王府的小儿子,为人忠厚,又亲和爱笑,其实赵蔓箐对他的印象还是蛮好的,这几年每逢年节,林景诚总是想着法子给这些妹妹们送点儿稀罕玩意儿,每年也都会邀请郑云芸和自己出去品尝新开的饭店酒楼的菜肴,林夫人倒也不拘着孩子们,属于典型的放养式教育。 对于这一点儿,赵蔓箐还是蛮喜欢丰国的,不是类似于某些赵蔓箐所了解的古代一样对女子那么多苛刻的规矩,而且,丰国也有很多人性化的规矩并不是那么的拘束女子。 只是大概是弟随兄长,林景诚也是好几年前就开始议亲,可竟然也跟他家哥哥林景祥一样,就没有他满意的亲事儿,所以,这事儿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赵蔓箐的心里,其实隐隐有种感觉,就是林景诚貌似对自己有那么点儿的意思,可毕竟人家没有说破,她自己上赶着娇羞也有点太过于自作多情。 当年郑继阳想娶自己的事儿,是郑继阳公开了的,幸好赵蔓箐提前跟林夫人报备了自己的心意,这才没有耽误郑继阳议亲,只郑继阳考中了进士之后,林夫人和郑丞相铁了心的打算让他出去历练历练,这才减免了赵蔓箐的麻烦。 先不提郑继阳,只说现在遇到的林景诚一行人。 “箐箐你这是要去哪儿?” 林景诚一行人正打算放了马去游河,结果正巧儿看到丁三扶着轿子,这才叫住了丁三,赵蔓箐不好意思一直坐在轿子里不下来打招呼,于是,就只能下了轿子来跟林景诚问安。 原本就没想到会遇到熟人,赵蔓箐也没有戴帷帽,所以林景诚看到她就这么下了轿子,多少有些惊讶,故而才有此一问。 “我正帮姐姐看铺子呢。”昶王府要开铺子的事儿,是皇上特许的,这也等于公开的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 “就你一个人出来看铺子?”这时候,站在林景诚身后的一个贵公子上前来,摇着折扇,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赵蔓箐,边关心的问道。 大概是语气有些不同寻常,赵蔓箐不了解他听不出来,可林景诚对他是了解的,立刻听出来他口气里的异样,下意识的拉了赵蔓箐的衣角往林荫处避了避,自己则用半边身子挡在了赵蔓箐的身前。 赵蔓箐对于林景诚这一串儿行云流水的动作有些讶异,也不知道该不该礼貌的去回答人家关心自己的问题了。 第82节 “你不用理他。”林景诚回头瞪了一眼那贵公子,话却是跟赵蔓箐说的。 那贵公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冲着赵蔓箐挤了挤眼睛。 这什么人呐?! 都说物以类聚,难道林景诚也是这种人? 显然不是。 林景诚看着赵蔓箐,笑着解释道:“这是王少,就是煦王妃外家的嫡亲弟弟。” 林景诚一直在国子监学习,看样子是准备做个富贵闲人的打算,并没有参加科举去考功名,而是一直把读书作为乐趣,煦王妃就是大皇子妃,自从嫁给大皇子以后,带着王家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王家跟郑家有些类似,并不是百年世族大家,而是因为王总都督勤奋读书,才有了今年这地位,只是,王家也并不全似郑家,郑丞相娶了靖北王嫡幺女林夫人,而王总督却是娶了吏部员外郎的嫡女,都说一个好媳妇,三代好儿孙,显然这王夫人很难担任起“一个好媳妇”的称号。 所以,这因为家里出了个皇子正妃的王家,迅速膨胀了起来,煦王妃动了心思,把自己家的弟弟送到了国子监读书,以希望自己的弟弟可以迅速结交一批贵族亲贵的朋友,所以,林景诚也就跟王家少爷成了同学了。 其实今天跟林景诚一起出游的还有其他家族的少爷,只是因为赵蔓箐是女眷,他们并没有上前来凑热闹,反而是依着规矩,站的远远的以示对女子的尊重,而王家少爷王宁峰却不顾礼仪的上前来搭讪。 赵蔓箐对王宁峰并不陌生,这人是宿劭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只是之前一直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名字上,而现在她也理解为何宿劭讨厌他了,配上这个样貌,当真是一看就让人讨厌。 有些人合眼缘,第一印象咱们就会对她们印象好,而有些人则不合眼缘,看一眼就觉得讨厌,王宁峰就属于后者。 赵蔓箐对于自己讨厌的人一般不显示在脸上,可这会儿他如此的不顾礼仪,自己也用不着多给他面子,何况还有林景诚给自己撑腰也用不着她多寒暄。 赵蔓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哥哥既然跟友人一起出游,那妹妹也不打扰哥哥了。” 林景诚识趣儿的笑着让紫墨来伺候赵蔓箐上了轿子,自己则拉了还看着远去的轿子拔不下眼睛来的王宁峰,“赶紧走吧,不然刘兄他们该等急了。” 王宁峰被林景诚拖着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就差流着哈喇子了。 这美人真是太美了,不说匀称高挑的身形,就是那一掐就能出水的皮肤,还有那虽然素淡但穿在她身上却能让人美到窒息的气场,还有那黑瞳,澄澈如碧湖神潭,似是只消偷偷看一眼,也能把人吸进去一般的深邃。 抹了抹嘴,王宁峰扭头看着林景诚问道:“咦,这姑娘是哪家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认识一个这么貌美的妹子?她叫什么?哎呦,刚刚也没听清你们再聊些什么,这小美人多大了?也该议亲了吧?你倒是说说啊,她是哪家儿的?” 林景诚对于自己只顾得想着赵蔓箐而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个讨厌鬼的事情懊恼于心,这会儿听到王宁峰如此的恬不知耻的询问,更是恼火。 “你问那么多干嘛?人家是姑娘家,我哪里好把她的闺名,年岁告诉你一个外男?” 王宁峰似乎压根不在乎林景诚语气中的不耐,挑着眉梢口气不善的道:“那你不算外男?少给爷打马虎眼,哼,你不告诉我,我自己难道不会去打听的?” 赵蔓箐遇到王宁峰这个讨厌鬼,也没了寻铺子的心情,早早让丁三套了马车赶回了相府。 今天这个王景峰看自己眼神简直是让人恶心到了极点,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宿劭?那个霸王,让他去收拾个王宁峰总比自己想法子强。这样的败类,自己到底要不要“帮”大皇子清理掉?唉……这事儿到底要不要跟宿劭说?万一自己没说被宿劭知道了,会不会更加不好收拾啊。 宿劭在进了军营的第一天,就明确在给自己的信上说过:有什么事儿,见过哪些外人,都要跟他汇报,如果不说,他一定要自己好看。 虽然赵蔓箐对于宿劭威胁自己给自己好看不以为意,可到底也不愿意横生枝节让他生气,要知道,郑芸菲所嫁的五皇子蒋光臻,最好的哥们儿就是宿劭了。 第七十章 宿劭归来 郑云芸把沈岩的话传给赵蔓箐,赵蔓箐有些惊讶又有些纳闷,沈岩不是最爱读书,喜好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嘛?怎么会突然多了个做生意的朋友?还那么巧的恰好有个念佛桥最旺地段的铺子要转卖?难道是为了找机会接近郑云芸?那这本钱也下的太多了吧?! 郑云芸见赵蔓箐眼神儿飘忽着直往自己身上冒,尴尬了一瞬,索性放开了的坦白道:“昨儿个我没跟你说清楚,呐,是这样的,原本我和玉娇姐姐一起要去花园赏花吃茶,就那么走在路上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沈家哥哥,沈家哥哥怕玉娇姐姐想歪了,才把我叫住,单独跟我说了这事儿,那地契我也看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当真是他把你叫住的?”赵蔓箐盯着郑云芸的脸,仔细看着她的表情问道。 果然,郑云芸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咳了咳,“是啊,是把我叫住的。哎呦,箐箐,你这脑袋瓜里又琢磨什么呢?真是他把我叫住的。” 郑云芸越说越是理直气壮,“拽住”也算是“叫住”的一种方法嘛,没有什么不对的嘛。 赵蔓箐略一琢磨就明白这“叫住”是别有方式的,可到底也不好的再去点破,也就不再纠结这事儿,如果沈岩当真有意要娶了郑云芸,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第二天一早,赵蔓箐就要了马车,让丁二和绿藤陪着一起往护国寺去了,今天是跟袁天师约好要上课的日子,自从郑丞相为了袁天师说了话之后,赵蔓箐就答应了做袁天师弟子一事。 丁二在年前就求了赵蔓箐要迎娶绿藤,赵蔓箐问了绿藤的意思,没想到这小丫头也看上外表沉稳一肚子黑水的丁二了,原本赵蔓箐还以为丁二能喜欢紫墨来着,看来果真是感情之事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既然人家郎情妾意,她也不好的去多说什么,于是也就同意了丁二的请求,把绿藤嫁给了他。屋里绿藤的位置,就由金橙顶了上来。 为了方便绿藤已经是有了家室的人了,赵蔓箐就安排了她负责外出采购的事儿,林夫人一直是放养教育的信奉者,每个院子的开支采购,都是自己院子自己负责,林夫人只负责每个月给每个院子定额的银子,甚至连吃饭,都是自己负责自己的。 所以这每二十天一次的课程,就都是绿藤来负责安排了。 赵蔓箐到护国寺的时候,袁天师还没到,故而她就先去了前殿给父母上了柱香,又给相府众人续了长明灯的酥油,另外,额外给自己烧了炷高香,以此供养香火的功德,来回向给自己的人天福报,希望帮郑芸菲开的铺子可以顺顺利利不要招惹是非。 上了香之后,这才走回寺里偏院的休息室。 小沙弥走在外间接了赵蔓箐进屋,边走边道:“袁天师这会儿估摸着还得半个时辰才能到呢,要不,赵施主还是先帮着咱们磨点茶粉?” 自从赵蔓箐教了智弘大师这抹茶奶绿的制作方式,寺里的僧人们就爱上了这个味儿,要知道,僧人的斋戒是相当严格的,平日里是一点儿荤腥都不能沾的,但本师释迦牟尼佛当年*用的就是托钵制,供养三宝上好的就是牛乳羊乳酥油茶之类的东西,因为这些富含丰富的蛋白质,是只能吃素食的僧人们最好的营养补充食物。 赵蔓箐惊讶的看着小沙弥,眨了眨眼问道:“上次送来的那十斤茶粉,全都喝光了?”都喝光了,那速度也太快了吧?而且茶叶粉末喝多了也是会影响人的睡眠精神的。 小沙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抱歉的道:“倒也不是喝完了,咱们寺里的人数赵施主你也是清楚的,哪里能喝得了那么多,是大师,把上次您托人送来的茶粉分了一大半出去,给了各处有僧人的寺庙结缘了。” 赵蔓箐一愣,随即笑着道:“结缘是好事啊,我也是,怎么把这事都忘到脑后了,今儿个我不一定有时间能帮你们磨出多少来,等过几天吧,我让丁二再从铺子里取些茶粉来,回头智弘大师若是再要结缘,你就提前让人去铺子里支会丁二一声儿,他那边我交代好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多谢赵施主慈悲。”小沙弥双手合十鞠躬道谢。 赵蔓箐也双手合十还了礼,俩人这才进了屋子去磨茶粉了。 赵蔓箐因为在扬溪地有茶山,再加上袁天师的精心指导,这茶艺以及品茶的知识和技术都长进的飞快,而且开间自己的铺子做点营生一直是赵蔓箐的想头,所以再请示了郑丞相和林夫人之后,赵蔓箐开了自己的第一间茶室,结合了现代茶餐厅的模式,做成了现在在丰国,数一数二生意红火的“金鼎轩”。 估计也就是因为这个,昶王蒋光臻和郑芸菲才决定让赵蔓箐来帮忙打理他们的典当铺吧。 袁天师今天的气色有些不对,赵蔓箐看着他的颜色,异常认真的跟他上完了风水阳宅三要的课,这才寻了空的道:“师父,要不先去那边榻上靠一靠?” 袁天师又挑起了眉梢儿,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问道:“为何会突然让我去榻上靠一靠?” 第83节 赵蔓箐笑嘻嘻的扶着他走到南窗边上的榻上,一边拿了两个大靠枕,一边嘴甜的说:“这不是看师父有黑眼圈了嘛,显然是昨个儿没休息好,不过,我师父一向是有了新想法新学问就废寝忘食投入习学研究的,说不准,这十几天都没休息好呢,我这个做小徒弟的,哪里还会看不出我师父身体的问题来?”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师父我身体有什么抱恙你也都能看出来?”袁天师笑了起来,显然很受用赵蔓箐对他的关心。 唉……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他这才刚奔五,就开始想当老小孩了?真是有钱就是任性啊。 袁天师半躺半靠在榻上,头下垫了两个软靠枕倒也是舒服,抬手指了指旁边的藤椅,示意赵蔓箐也坐。 每次上完课,一般情况下袁天师都是要跟着赵蔓箐去金鼎轩吃喝茶,美其名曰检视她的功课学的水平如何,可这次留在寺里说话,还真是不多见的情况。 赵蔓箐侧着身子坐了下来,笑着聊天一般的道:“师父最近又碰到什么想不通的学问了?” 袁天师眼睛微微亮了亮,脸上透出层喜色,声音里透着轻松和喜意,“我的徒弟,果然还是我的眼光好啊。” 赵蔓箐感觉如果可以给自己现在这个当下画一幅自画像,自己一定是顶着一脑门的黑线,她不就是很随意的聊聊天嘛?哪里就能给了人家袁天师台阶让他有机会又表扬自己眼光的? “最近你可听说大皇子要去北地巡查的事?”袁天师一手枕在头后,一手捏着个象牙果知足把件慢慢盘着,看着窗外明媚和煦的景色问道。 赵蔓箐用手肘撑着椅背,拖着脑袋,略一思忖,点了点头,“知道一点儿,不是说皇上要让他去北地看看风土民情嘛?” 袁天师点着下巴摇了摇头,“你也是这么想的?” “呃……”赵蔓箐顿了顿,叹着气道:“我从来不去想这些事儿,家国大事的,跟我们这些女子又有何干?只是毕竟我是师父您的徒弟嘛,多少还是得两耳闻、眼睛明,不做个傻子也就是了。” 袁天师哈哈笑了起来,“嗯,原来我的弟子对自己的要求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行了啊,行了,你也别跟我这贫,你那脑袋瓜子里想些什么,还想瞒着我?说吧,你决定帮昶王府去弄那个什么当铺子,到底是有何打算?” “唉,小弟子我,看来是逃不出师父的五指山了。”赵蔓箐唉声叹气了一阵儿,这袁天师最大的爱好就是刨根问底儿,心里无奈,但嘴上还是解释道:“皇上既然决定让大皇子往北地去,那北地可是靖北王府统辖管理的,虽说靖北王善于守成,这些年的民风也恢复了一些,可到底还是土地贫瘠,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唉,这北地,可不是轻易能够打理的好的地方,只是北地人游牧为主,养的马匹精肌善战,若是能归为我丰国所用自然是皇上喜闻乐见的。” 顿了顿,抬头也跟着袁天师看向窗外,叹着气道:“昶王这几年一直被皇上放在了户部,协调着整个国库,唉……皇上这是有意要培养储君了吧。” “那你是押宝在了昶王身上了?”袁天师惊讶的看着唉声叹气一副怨伶般的赵蔓箐。 赵蔓箐收回视线,回看着袁天师,嘟着嘴摇了摇头,“我不押宝,我从不干把宝押在别人身上的事儿。”她受够了失去父母的痛苦,受够了生活中没有安全感的日子,就当她没心没肺不爱国吧。 袁天师看着还像个孩子一样跟自己撒娇嘟嘴,口里却说着如此可以让人深思的话的赵蔓箐,眉梢儿挑的都要飞出去了,仰天大笑。 跟袁天师告了别,赵蔓箐又步入了她忙碌的生活。 铺子因为有了沈岩的帮忙,郑芸菲听了赵蔓箐的分析,大笑着同意了,所以,这铺面也算是定了下来,紧跟着就是装修和服务内容的事儿,赵蔓箐提出了几个方案,一个是类似于现代银行vip客户信贷的服务形式,还有一个是会员制的推行,属于结合了投资保险业务在里面,典当的物品可以抵银子来进行投资理财,装修要贴合服务形式,所以这两个问题,必须一起制定出来,就算以后业务形式有变,也可以灵活修改。 郑芸菲对第二种模式比较有兴趣,而昶王蒋光臻则更为认可第一种模式,因为他觉得第一种比第二种要简单易懂的多。 果然当了国家领导的人都喜欢国企模式,而跟百姓更为挂钩的郑芸菲则喜欢富民的方式。 但这两位现在都是她的领导,她的工作陷入了胶着,主要是领导和领导之间要统一意见,底下的执行人员才好办事啊。 晚上洗漱沐浴出来,赵蔓箐打发金橙和金盏去睡了,自己则在西厢房整理执行方案,她的茶山这几年的出产大不如前,她必须得想法子找到技术和人品都更可靠的茶农来想法子打理。 宿劭在南军历练了四年,提了参军之后算是第一次回京述职,皇上高兴的表扬了他好几句,从宫里领了宫宴出来,又跟蒋光臻去金鼎轩吃茶。 “这个赵蔓箐,当真不简单,做事只要是她答应的,必定事无巨细的给你完成,而且竟是毫无保留,这份坦荡,当真难得。”蒋光臻随手丢了颗盐焗腰果到嘴里,感叹的接着道:“你看看这金鼎轩,被她打理的多少好,那天她来我们府里找你嫂子,恰好我也在,她就乐呵呵的送了我这金鼎轩‘高级皮’,要知道,现如今这金鼎轩的‘高级皮’,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宿劭拧着眉头纠正道:“什么高级皮,这叫vip,箐箐当年在扬溪地的时候学过一些西洋文的。” 蒋光臻咧着嘴笑着凑近了宿劭,“话说,你知道这赵蔓箐的底细没有?咱们那么多年也不是没去过姨母姨丈家里,怎么可能不知道多了个表小姐的存在?“ 宿劭斜睨着他,“她什么底细用不着咱们管,只用知道她是真心实意为了你我好,对朋友对亲人都好,就够了!” 宿劭何尝没偷偷的打听过赵蔓箐的底细,可扬溪地姓赵的人家就多到烂大街,而叫赵蔓箐的女儿家,就压根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人家也是好好的呆在扬溪地呢,宿劭也问过宿逊,只是他这个大哥,当年跟他说的话,就是他今天跟蒋光臻说的原话。 蒋光臻顿了顿,也斜着宿劭,慢慢挑着一只眉梢,轻轻哼了一声,摊着手道:“我这还不是关心你呢嘛?你这么多年的心思,别告诉我是我眼瞎了看错了啊!” 宿劭愣头愣脑的过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毕竟长大了,对于男女之事听的、看的,也不少了,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根本不知道自己心思的懵懂少年了,这会儿听蒋光臻如此说,虽然脸皮依旧薄的红晕了起来,可口气却是坚定的道:“我的心思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来多事儿!你只要记着,箐箐是你小姨子,你这个做姐夫的不能欺负她!” 蒋光臻捂着心口窝佯装受伤道:“我哪儿敢欺负她啊?我要是敢欺负她,你嫂子就敢削了我。” 宿劭乐了起来,当年蒋光臻被王子变青蛙感动了,硬着头皮,不顾规矩的跟皇上请求要娶郑芸菲这个相府庶女为正妃。 相府虽说地位算显赫,可让一个五官端正、没有疾病、没有残疾、没有任何克妻克子命格的正牌皇子娶个庶出女儿,还是多少有些乱规矩的,可谁知道皇上还没答应,皇后娘娘却在旁边抹起了眼泪,泪汪汪的也跟着求皇上同意蒋光臻的请求,皇上面无表情的只说了一句:“你记着,这是你自个儿跪在地上巴巴的要娶了人家,到时候可不能又嫌弃人家的出身。” 这句话在蒋光臻和郑芸菲婚后进宫认亲的时候,皇上原封不动的当着众人的面儿又重复了一遍,这才让郑芸菲的底气更硬了一些,毕竟有公公爹的认可,这对当人家儿媳妇的人来说,是最撑底气的事儿了。 送了蒋光臻回了昶王府,宿劭打马往府方向走了几步,就顿住了步子,他想箐箐了,虽说两人一直保持书信的联系,可毕竟四年没有见过面了,箐箐现在长什么样了?会不会是像她小时候说的那样长残了?说话是不是还是那么软糯的好听?箐箐有一管好嗓子,就是发脾气生气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是好听的。 “爷,您这是?”川南疑惑的看着宿劭牵着马绳钉在原地了好久,才疑惑的开口问道。 川南是平安娶妻之后新提上来的小厮,精兵器,腿脚也练的到家,重点是比平安聪明灵巧,宿劭对他很是满意。 宿劭有些局促,看着川南道:“走,去相府。” 川南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提马往城西奔去的宿劭,爷刚刚说了什么?去相府?这么晚了要去相府? 第七十一章 隔墙 赵蔓箐整理好了给昶王和昶王妃的折中方案,抬手揉了揉眉心,唉,这夫妻俩意见不合可真是个要人命的事儿。还有自己的茶山,得尽快让丁三再去一趟扬溪地,丁二……最好是丁二也能过去,丁二比丁三老成稳重,心思也要细致一些,可是人家结婚了,再让他出远门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唉,想想真是头疼。 赵蔓箐越想越是感觉自己身边的小厮还是太少了,还是当初林夫人说得对,女子出门不易,更不好的去抛头露面自己出面谈生意,身边还是多几个忠心的小厮靠谱一些,唉,现如今真的要用人了,才发现自己太缺乏高瞻远瞩了。 要不让丁二再去找几个小厮?可是外人到底靠不靠谱啊? 越想脑子里越是混乱,赵蔓箐闭了闭眼,唉,自己这又是心急了。 站起身来,去衣架拿了件薄披肩披上,赵蔓箐走出了西厢房,站在廊下看着被灯笼映的发着红光的芭蕉树,这芭蕉树长得真是好,怪不得丰国一些诗人要把芭蕉称呼为扇仙,尤其是这不分枝的形态,更像是青春的枝桠依附着健壮的家长,待到入了夏,丛叶中抽出大大的淡黄色的花朵,与浅绿色的大片大片的椭圆叶子背面的粉白色相映成趣,怨不得古人形容芭蕉要说“扶疏似树,质则非木,高舒垂荫”,这对芭蕉形、姿、质的形容,真是恰到好处。 自己这院子,屋前有银杏,后院有芭蕉,放在现代,那就是绿化到完美的附带院子的城中心别墅了。 宿劭跃上墙头,猫着身子刚刚蹲稳当儿,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静静地站在廊下的赵蔓箐,她变了,个子抽高了好多,不再是原先那个只到自己腰上的小矮豆了,头发也长长了许多,以前箐箐跟自己说想要剪头发,被自己严肃的拒绝了,貌似她很乖地听了自己的话,宿劭捂着嘴偷笑了起来,箐箐看似鬼头,其实还是挺在乎自己的意见的嘛。 箐箐长大了,也美了,披着件粉白色的披肩,上面绣着精致的蝶舞花,箐箐就该穿这种精细的衣服,这蝶舞花的披肩随着微风轻轻的拂动,似是要从衣服上飞起来一般,花朵的叶片,也随风起舞,迎着月光似是鲜活的一样。 第84节 顺着披肩看下去,披肩里荷叶袖的锦缎罗衣齐膝,里面没穿罗裙……没穿罗裙…… 宿劭倒吸一口气,紧盯着赵蔓箐露在外面吹着风儿的笔直嫩白的小腿,一边在心里暗暗骂着:“这丫头,竟然不穿裙子或裤子,就这么光着腿跑出屋子?万一让人看见了怎么办?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会儿虽然不是寒冬,可到底初春的夜晚还是凉的!这丫头,这丫头,真该好好教育一下了,太放肆了!”一边又紧紧的盯着拔不下眼睛来。 哒…… 宿劭感觉自己的流鼻水了,随便用手一抹,也没在意,大概是一路赶回来又碰到初春的二月春风似剪刀,有些伤风了。 哒…… 宿劭拧紧了眉头,这伤风的症状就不能晚一会儿再来? 哒…… 这哒哒哒的流鼻涕症状,让宿劭的眼睛终于从赵蔓箐白花花的小腿上拔了下来,拿袖子狠狠的抹了一把鼻子,心里差点儿骂大街,可还没等他骂出来,就看到自己袖子上的一团新鲜的血迹,恰在此时,赵蔓箐似是觉得冷了,两手裹了裹披肩,沿着游廊拐进东厢休息去了。 呃…… 宿劭傻眼了!他有一股冲动想要跳下墙头,可自己这鼻血横流的狼狈模样万一让箐箐看到,会不会担心自己?若是知道了自己流鼻血的原因,会不会笑话自己?还有,自己不顾规矩这么半年去敲她的窗户,她会不会生气?箐箐最重视规矩,一定会生气的…… 宿劭一个人用袖子捂着鼻子里流着的鼻血,孤零零的猫着腰蹲在墙头,川南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自己家英明睿智的主子静默的蹲在相符不知道哪个院落的墙头,清冷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出墙外,很长很长…… 川南眼珠儿转了转,突然有些大不敬的想要笑出来,如果这个景象被平安大哥看到,一定要忍不住淌金豆子了,平安大哥虽然头脑不算灵活,可对主子,就像是主子的奶娘,那副细心的关怀,哪里还有一点儿小厮的模样? 宿劭一个人蹲了一会儿,直到鼻血不在哗哗的流,这才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已经熄灯了的东厢房,转身儿跳下了墙头。 川南看清宿舍的脸色,也没有想笑的心情了,担忧的看着自己家主子本来红光满面的高兴样,这会儿却是烂白菜一样的脸色,刚刚难道是谁给主子脸色看了?难道是有人让主子生气了?可没有啊,主子一直是自己一个人蹲在墙头张望院子里的啊。 川南还没搞明白怎么一回事儿,宿劭斜着眼瞥了一眼他,阴着脸吩咐道:“回府!今儿个事儿,谁也不准说!” “是。主子放心。”川南赶紧躬身长揖领命。 回了南平王府,宿劭看了看月高星稀的朗朗星空,想了想,转身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川南道:“我就不去正院给母亲请安了,你去正院跟梅果说一声,就说我跟昶王一起饮了点酒,这会儿已经回院子休息了。待明儿早,再去给母亲请安吧。” “诶?是。”川南一路上都觉得古怪,只是当时只顾着关心主子脸色了,骑马回来因为天色太黑也没用看清楚,刚刚下了马,他就发现不对了,主子一直背着手,袖子攒在手里紧紧的,难道是刚刚在墙头遇袭了?也不可能啊!他一直紧盯着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啊。 只是主子命不敢违,川南一路小跑着去了正院给王妃汇报去了。 宿劭径直进了自己的清辉院,丫头水莲迎了出来,曲膝请了安,笑着道:“爷回来啦。” 宿劭依旧背着手,顿住步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水莲,粉紫色的窄袖衣裙,腰系绶带,彩带打成百吉扣连环而垂下,粉白的脖颈露在外面,小脸儿应是施了薄薄的粉黛,唇上也似是擦了口脂,刚刚迎来就一股子脂粉香气飘到了鼻孔里。 宿劭的眉头又拧了起来,鼻孔里…… 他又想起了自己那狼狈的鼻血了! “你下去吧。不用伺候了。”宿劭冷冷的丢了一句,就大踏步的进了院子。 水莲愣住了,看着进了院子转身儿就进了屋子再也看不到身影的宿劭,脸上微微的红晕立刻褪了个干净,眼泪盈盈于睫看向紧闭的屋帘。 自从自己被王妃指定到清辉院伺候爷,爷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连着跟自己一起被指过来的三个姐妹,他都没有正眼儿瞧过。 原本她是自信的,她在这四个姐妹里面,形貌是最优秀的,包括刚来的时候爷给赐名,她也是最特殊的一个,另外三个姐妹,分别赐名青竹、绿竹和红竹,只有她是特殊的,叫水莲,爷当时说,她的眼睛最干净,叫水莲清淤泥而不染,最合适她…… 可如今,她来了清辉院已经五年了,爷今年也已经十九岁的,放到别的府里,就算是普通人家,爷这个年纪,也已经是有了通房暖床的丫头了,她不求别的,只求能呆在爷身边伺候着,将来少奶奶进了府,也得需要她来分担着,伺候着爷不是? 可爷似乎是压根儿就不需要通房丫头,内屋里伺候的永远是小厮,最初她以为爷可能是没有开窍或是有着什么不可说的隐疾,可自从那天她在爷的书房看到了那副画像,她的心就彻底的凉了,爷不是没有开窍,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隐疾,而是心里已经有了女人了。 那姑娘的画像似是放了很多年的,但虽然能看出放了多年,但依旧被保护的非常精细,她看得出来,画里面那姑娘也就是十岁左右的样子,可已经是眉眼含春一副狐媚子的模样了,爷的画里面,她衣着朴素,显然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然,谁家的大家闺秀能穿的那么寒酸? 水莲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她得想法子才行,爷如今算是回京了,王妃不是说了嘛,皇上打算让爷去户部辅佐昶王,那也就是说爷往后回府的机会就多了。 爷不小了,万一画上那姑娘还没议亲或是还没嫁人,以爷的脾气,那是一定会把那姑娘弄到府里来的,若是她来了府里,自己岂不是更没有机会了? “诶?你在这儿站着做什么?当塑偶呢?”川南从正院赶回来复命正巧看到一脸阴沉的水莲站着院子外面看着屋里,挑着眉梢上前打趣儿道。 他就看不惯水莲这副假惺惺的娇羞样! “噢,没什么没什么。”水莲回过神来,笑着转头看着川南道,“爷喊你进去伺候呢,好好伺候爷,我先回去了!” 看着水莲扭着腰回了下人们居住的后院,川南撇着嘴冲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 “川南,你在外面干什么?” 屋里传来宿劭闷闷的声音,川南赶紧收回视线,调整了一下表情,“爷,没什么,小的这就进来伺候了。” 进了屋子,川南差点儿没一头跪在地上,他看到了什么?看到了爷衣服袖子上全是鲜血,血色微微有些干掉了,可依然能够辨认的出那是今晚流出来的血,爷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的功夫退步了?还是说袭击爷的人,是个隐世高手? 第七十二章 拜寿前 第七十二章拜寿 赵蔓箐的折中方案很快就通过了两位“领导”的同意,这一个好消息终于让赵蔓箐放了心,可还没等她从即将要投入工作的紧张感中释放出来,竟然就又碰到了一件让人更加紧张的事儿。 她收到了一封书信和一张官贴。 书信倒还好,是宿劭托人送来的,内容大致是说了他自己多么英明神武,赢得了皇上的封赏和嘉奖,还有,他们家老爸老妈是多么的高兴他能有今天的英明神武,他哥也难得的对他另眼相看了,还有他嫂子,听说怀孕了,他就要当叔叔了之类的,信的最后,居然诡异的命令自己,不得再在晚上衣不蔽体的站在院子里。 她什么时候衣不蔽体的站在院子里过?赵蔓箐歪着脑袋相破了头,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衣不蔽体还被宿劭知道了。 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谁知道这哥们儿是不是又犯了神经病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联想到了自己呢? 而另一份官贴,却让赵蔓箐着实又紧张又头疼了。 皇后娘娘过寿,郑家的小姐们,皇后娘娘除了邀请了郑云芸,也邀请了赵蔓箐。 赵蔓箐拿着官贴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郑云芸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摇头,“你说说你,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副老样子,去个皇宫嘛,能有什么了不起的?皇后娘娘能拿你怎么着?她自己过寿,难道还喜欢倒腾点儿重口味?还不是就图个高兴热闹喜庆?你说说你,有什么好叹气的?” 第85节 赵蔓箐张了张嘴,又憋了回去,她没有告诉郑云芸在念佛桥的时候碰到过煦王妃的嫡亲弟弟王宁峰的事儿,告诉她有什么用?还不是多个人生气罢了。而且,皇后娘娘年年过寿,什么时候邀请过自己的?这碰到了王宁峰还没几天呢,怎么就突然也要邀请自己进宫拜寿了? 越想越是担心,赵蔓箐耐着性子表示自己一定不紧张,一而再的保证,自己一定陪郑云芸一起进宫拜寿,这才打发走了郑云芸。 送走了郑云芸,赵蔓箐进了西厢房,这次可不能逃避了,她必须得写信给宿劭说一声,不然让宿劭那个霸王知道了自己见过王宁峰还隐瞒于他,谁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修好了书,潜了丁三去户部衙门送给宿劭,赵蔓箐则要了车去了金鼎轩,现在绿藤在金鼎轩任代理掌柜,她要让丁二和丁三一起再去一趟扬溪地找茶农,所以,一来必须让绿藤同意丁二出远门;二来,就是她和丁二一起,帮忙再寻几个小厮。 很快就到了皇后娘娘寿宴的日子了。 赵蔓箐早早起来洗漱沐浴,换了林夫人特意给准备的粉桃色正装,宽袖荷叶边的绫制斜襟上衣,上面配了条酸石榴红的石榴裙,腰间系了嫩粉色宽丝绦,配了红翡色翡翠平安扣作为压步,紫墨按照林夫人指示,给她梳了双盘飞仙髻,发髻中戴了流云绘步摇,中间单缀了一颗粉水晶作为点缀,紫墨又给赵蔓箐微微涂了点儿脂粉,还想要给她化点眉眼,赵蔓箐止住了紫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赵蔓箐第一次嫌弃自己这张过于招人眼球的脸。 这样嫌弃虽然有些不孝,可没有哪时哪刻,她无比希望自己能长着一张丢到人堆里再也看不见的脸。 其实赵蔓箐是有些怕,不是怕自古红颜是祸水,而是怕自古红颜多薄命。 她上一世长得也算是人模人样,只是个子比较矮一点儿,才一米六二点几,记得大学体侧的时候,还有同学为了她的身高长出一口气,“幸好你过了一米六二,要不然就是半残废了。”另一个同学笑嘻嘻的打趣道:“谁说她不是半残废了,女孩子一米六五以下,都是半残废。”当时她气哄哄的冲上去就要挠她们的咯吱窝,后来大学毕业了,她奋力工作,结果因为长期坐在电脑前不挪窝,身体缺乏锻炼越来越差,再加上没日没夜的加班休息不足,生生被工作累得心梗猝死了。 虽然如今算是穿越,但其实对赵蔓箐来说,这一世是她的重生,是她生命可以到的延续的一种方式,她其实很珍惜,打心眼儿里珍惜,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想早死,不管是因为别人还是自作,她都不想经历早死的结局。 珍品楼院后的清风阁里,川南抖了抖手里的信报,脸上带着忧虑的看着翘着腿躺在躺椅上目光微眯的宿劭。 自从那天相府的那位姓赵的表小姐给爷送了那封信之后,爷的脸上就没有放晴过,下人们都是战战兢兢,爷虽说身上还有些孩子气,可到底经历了军营多年的锻炼,早就不是早前的那位心思单纯的爷了,爷长大了,也变了,心思更为缜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愣冲冲的想干嘛就干嘛了。 “没想到王家的那位宁峰少爷,会如此的不知礼,爷,小的问过靖北王府的林少爷了,林少爷说,那天王家少爷只是跟赵表小姐搭了一句话,赵表小姐并没有理会她,甚至一眼都没有正眼瞧过他,这些想头,大概都是王家小爷的一厢情愿罢了。” “呵~”宿劭翘着脚摇了摇小腿,似是而非的“呵”了一声你儿,又眯了眯眼,透出毫不隐藏的满脸的鄙夷,“想让我家箐箐正眼儿瞧他?呵,他也配?!” “还打听出什么了?”宿劭斜着眼看了眼垂着手侍立在旁的川南,见他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也不解释,接着问。 川南不敢含糊,立刻回道:“赵表小姐也是个精细人,自从在念佛桥见了这王家少爷,就再也没有自个儿去过念佛桥,沈家沈垣墉少爷买下了念佛桥东南边最好的铺面,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郑家嫡小姐知道了,然后郑家嫡小姐出面做了中人,沈家少爷就把铺子租给了赵表小姐,赵表小姐后来跟昶王妃合计,就把铺子的装修等事项,都交给了昶王的小厮萧然萧爷。” “哈哈哈,这个沈垣墉,肚子里有什么打算估计也就只有芸芸不知道了,其他人谁还不清楚他那点儿鬼心思?”宿劭伸了伸懒腰,坐起了身子,嘴角噙着讥笑,“你去,安排安排,明儿个是皇后娘娘的寿宴,咱们得帮着那王宁峰好好表现一下才是。” 川南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把嘴巴长成了大大的o型,他家爷什么时候跟王家那个不成器的少爷结了梁子了?哦,不对,也算是结了梁子了。谁让那个胶粘黏牙不要脸的王家少爷跟煦王妃点名求了要让皇后娘娘看看赵家表小姐,那天晚上爷大半夜跑去相府墙头上蹲着,肯定就是去看这赵表小姐呢,爷看中了的人,哪里容得下别人染指的?! 川南头脑灵活却很忠心,他家的爷,是世界上最好的爷,任谁也不能让他家爷不高兴。 哼哼!这个王宁峰,看他不让他好看才有鬼了呢! 赵蔓箐和郑云芸坐了同一辆马车,林夫人则带着丫头单独坐了一辆马车。 宫门前的长巷里停满了接到邀请来贺寿的官家夫人小姐们,赵蔓箐随着郑云芸下了车转头四下看了一圈儿,家家都坐了深蓝格布围子围着的宽敞大车,竟是没有一家坐了高级木料的车,赵蔓箐心里暗笑,这跟上一世开各种代表大会的时候大家都一水儿的坐国产红旗车,不坐国外进口高档车有什么区别?看来只要是说中文的地方,文化习气都是融会贯通的,管你是不是同在一个地球啊! 上前请了林夫人一起下车,不远处靖北王妃就扶着丫头也下了车,林夫人赶紧领了郑云芸和赵蔓箐一起上前给靖北王妃请安问好。 靖北王妃赵蔓箐年年过年十五的都要去靖北王府拜见请安,所以跟她也不算陌生,站在靖北王妃身边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大小的女生,眉眼儿极是活络,殷勤的上前来给林夫人和郑云芸请了安,然后眼睛飘着赵蔓箐,笑着问靖北王妃道:“舅母,这位妹妹是?” 靖北王妃笑着介绍道:“这是你表妹,你就叫她箐箐吧,你才进京,跟这些姐姐妹妹的,都不熟悉,待回头的,我再好好给你们介绍介绍。” “看舅母说的,芳菲自是会好好友爱姐姐妹妹们的,哪里还用劳烦舅母来介绍,我们几个小姐们自己说说话就熟悉了。”刘芳菲笑着推了推靖北王妃的手臂撒娇般的笑道。 郑云芸悄悄拉了赵蔓箐的手,捏了捏,多年相处的默契,赵蔓箐知道,郑云芸这是被这个刘芳菲的撒娇给雷到了,按照捏手的频率,应该还是雷的不清。 第七十三章 进宫 第七十三章进宫 几人在门口等候传唤入宫的时候,也有几家交往不错的世家夫人小姐上前来问安寒暄的,赵蔓箐一直跟在郑云芸身边,落落大方却不张扬,郑云芸也并不夺目,全场最热情一副主人家模样迎来送往的就是刘芳菲了。 关于刘芳菲的身份,郑云芸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是靖北王在北地认了个干妹妹,这刘芳菲就是那干妹妹的女儿,至于为什么突然把这女儿送到京城来,就不得而知了。 “你看她那个表现劲儿,估摸着是想嫁到京城来呢。”郑云芸凑近赵蔓箐小声儿嘀咕。 内侍传了懿旨,靖北王妃是王妃,最先带头引着大家进了宫门。 走在后面的赵蔓箐这才放心大胆的打量这个刘芳菲,看着这个小姑娘应该没有多少心机,还属于刚开始学撸着袖子上呢,所以一切的举动都显得如此的张扬,目的之明确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而且,今天靖北王妃带她进宫赴宴,显然也是靖北王的意思,看靖北王妃的表现就可以估摸出,这刘芳菲能金京城觅夫君,今儿个还能凑近宫里来,大部分应该都是靖北王的意思,毕竟是赴宫宴还是给皇后娘娘贺寿这等大事儿,那这个干外甥女要来,显然也是靖北王亲自请了皇后娘娘或是皇上直接同意的, 客观地说,这刘芳菲长得还算整齐,只是不算出挑,眉眼儿只能勉强算是清秀,鼻子小巧高挺,算是五官中长得最好看的一官,嘴巴稍微有一点儿地包天,倒是不仔细看也是看不出来的,个头还可以,大概目测也有一米六五了,只比郑云芸矮一点…… 想到身高,赵蔓箐就郁闷,她这个个子估计有一米六六七了,站在女眷的同龄女孩子中,当真有自己是女巨人的感觉,而自己今年才十四岁,她现在很喜欢用古人虚岁的计算方式,毕竟不会感觉自己是巨型萝莉。 不想自己了,只看刘芳菲。 她今天显然是刻意打扮了过来的,一件绯色流彩兰花纹云锦上衣,一条淡紫底撒花烟罗如意月裙,一条宽丝绦长丝百吉穗子系在腰间,把她的盈盈腰身显得更是纤细,一双淡紫色薄底绣如意月轮云锦鞋子,看来是专门为了今天而定做的衣服,搭配看得出来极是讲究。 过了垂花门,门口戈然而止的武士站的笔直,目不斜视,赵蔓箐又想了一遍刘嬷嬷的教导,当年进宫贺寿,就是刘嬷嬷并着邓嬷嬷一起教导自己的,如今每回有重大的节礼大事儿,林夫人都会请两位嬷嬷来教导她和郑云芸礼仪规矩。 屏息凝神,优优雅雅的落后郑云芸半步,穿过抄手游廊,又过了一个垂花门,这才进入到了拜寿吃宴的殿门。 站在垂花门处迎接的几个大宫女姿态涵养都极好的上前来给各位夫人小姐行福礼请安,领头的大宫女上前一步,优雅的陪着笑,恭敬的对靖北王妃道:“王妃,皇后娘娘听说您们都到了,让奴婢请您和丞相府夫人还有几位小姐们一起进去说话,皇后娘娘还说了,今天是家宴,大家都不是外人,就设在这重华殿最是合适。” 靖北王妃笑着应了,“多谢皇后娘娘抬爱,今儿个能进宫来给娘娘贺寿,也是我们的荣耀,对了,南平王妃她们还没到嘛?” 赵蔓箐也留意到了,今天过来的没有平日里的熟面孔,无论是文青叶的母亲蒋夫人还是南平王妃或是董夫人,都没有看到。 大宫女笑着摆了摆手,“南平王妃早到了一个时辰,说是在家也无事儿,就进宫来帮着皇后娘娘摆宴,这会儿的都在里头说话呢。” 靖北王妃听说南平王妃早到了,也就放了一半的心,她平日里沉默寡言惯了,心里也不喜欢应酬,可这宫宴又是给皇后娘娘贺寿,她没法逃避,这会儿听说自己的两个大姑姐都在,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一路跟着引路的小宫女往重华殿的西北角走去,赵蔓箐瞥了眼已经安静装淑女走在靖北王妃身边的刘芳菲,就移开了眼,悄悄凑近郑云芸问道:“皇后娘娘不在这儿嘛?” 往常进宫,都是直奔宴会的宫殿,还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还要被叫去说说话的。 “当然不在!哪次她不是排场极大的出现在咱们面前啊?皇后娘娘住在聚绣宫,离重华殿也不远。”郑云芸伸手把赵蔓箐拉到自己身边,“你看看那个刘芳菲,还不是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你跟我还隔什么距离,咱俩一起走。” 赵蔓箐对着她笑了笑,两人现在身高差不多高,再也不用像小时候那样说个悄悄话,一个得弯腰一个要垫脚尖儿了,想想时光就是如此无情的东西,总是那么匆匆的就从我们身边溜走,再也回不来了,留给我们的,只有脑海中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点点滴滴的回忆。 第86节 陈皇后最喜欢听人家说的就是她多么多么的贤德,贤不贤,德不德的,赵蔓箐不知道,“闲的”倒是肯定的。 众人在聚绣宫的宫门口停住了步子,赵蔓箐余光四处的看着,只身子不敢再乱动,她似乎闻到了点儿不一样的味道,什么味儿呢? 众人像是教科书上的示范图一般的前后列队整齐的垂头侍立,等着人来宣召,大概站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有侍女前来宣召,宣召的侍女赵蔓箐面熟,这不是那年在相府灯棚看到的那名侍女嘛。 侍女跟几年前相比,老了好多,只是依旧带着得体的笑,“王妃、夫人,小姐们,皇后娘娘请各位进殿说话。” “谢皇后娘娘。”众人依着规矩,在殿外就要跪地谢恩。 赵蔓箐穿着神色的石榴裙,也不怕脏,跪了甚至不用拍打尘土,也看不出裙子脏来,可站在前面的刘芳菲就不同了,她的裙子是淡紫色的,很不耐脏,这一跪一站的,整个膝盖处就沾染了灰尘,但在侍女紧盯着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好的怎么拍打自己的裙子,只难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靖北王妃扭头看了刘芳菲一眼,“你去后面跟姐妹们一起吧。”后面一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隐在后面,可以趁人不注意拍打一下脏了的裙子。 可刘芳菲显然心眼不够,听不出靖北王妃的画外音,以为靖北王妃嫌弃她裙子脏了丢人呢。 口气虽然是温和恭顺的,可态度却让人哭笑不得,“舅母,芳菲怕,还是跟舅母一起芳菲才不紧张。” 靖北王妃脾气好,但却是不是话多的人,也不啰嗦,既然刘芳菲自己不乐意,她也懒得去跟她解释,林夫人站在靖北王妃身侧后半步的距离,嘴角强忍着还是抖了抖,估计是被这姑娘蠢的想笑还得憋住。 郑云芸笑着瞥了眼赵蔓箐,赵蔓箐对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跟着两名侍女穿过雕凤朝阳的乌木殿门,转过架着象征着皇家的明皇底富贵花来双面绣屏风,前面才豁然开朗。 赵蔓箐跟着郑云芸一丝不苟的按照刘嬷嬷的教导迈着小碎步平稳的前行,这时候赵蔓箐才明白,这腰间挂着压步确实有用,不然一个不小心步子迈大了,可就得出洋相了。 殿内传出呵呵呵的说笑声,沿着百宝阁进了内殿,赵蔓箐抬眼快速的溜了一眼,南平王妃,郑芸菲都在,郑芸菲算是皇家儿媳妇,跟另一位正红宫装的女子一起站在皇后娘娘的侧后方,那位应该就是煦王妃了,也就是那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王宁峰的嫡亲姐姐。 董夫人没在殿内,估计是级别不够,蒋夫人算是皇后娘娘的大姑姐,自然能够有资格进入内殿,这会儿内殿里,不算这些小一辈们,只有林夫人一个,是夫人级别的,其他人,不是皇帝的堂妹就是王妃。 众人跪下给皇后娘娘行了大礼,连拜寿的吉祥话也说了,皇后娘娘笑着让众人起身,林夫人又一个一个的拜见比自己级别高身份地步高的王妃,甚至连郑芸菲,都是要接受林夫人的半礼的。 郑芸菲显然见到林夫人有些激动,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自从嫁入了王府成了王妃,只有在三朝回门的时候回过王府一趟,每年年节,都是郑丞相和林夫人带着郑云芸几个去昶王府拜见她的。 平日里见不着也就算了,这乍一相见,那股子感情一下子就有些难以压制。 靖北王妃跟在座的除陈皇后之外,都是平级,自然不用行礼,只是口上问问安好而已,待到大人们都想见文安之后,才轮到了后面的孩子们。 进了内殿,刘芳菲就自动退到了赵蔓箐身边,大概是靖北王妃悄悄给她解释提醒了吧,不然以她的思维逻辑,是打死不会退到后面的。 第七十四章 宴席 进宫给皇后娘娘拜寿,是赵蔓箐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众多世家夫人小姐面前。 皇后娘娘的寿宴,邀请了三品以上的世家夫人以及没有出嫁的小姐们参加,当然,已出嫁的公侯家的女儿家们,除非在外地随任,在京城的也基本都出席了。 在聚绣宫说了不到一炷香时辰的话,赵蔓箐就已经如坐针毡了,不为了别的,只为了皇后娘娘那不屑的眼神和煦王妃那肆无忌惮打量自己的举动。 幸好及时出现的大宫女解救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皇后娘娘,外面的宾客已经都到齐了,都闹着要请皇后娘娘出席同乐,好让她们沾沾喜气和贵气呢。” “母亲,可不是这个理儿?您的福气她们可都盼着能沾一沾呢,要不咱们就先去重华殿?”煦王妃讨好的看着陈皇后,笑着提议道。 陈皇后怪嗔的看了眼煦王妃,“我一个老婆子了,哪还有什么福气?” 郑芸菲也笑着插话奉承道:“母亲哪里老了?看着也就才二八芳华,不过嫂子说的对,您这通身的贵气,确实是大家盼着能好好的瞻仰学习呢。” 两个儿媳妇,虽说一个是亲生一个后养,可到底女人都喜欢听好听的,再加上今天又是她自己的生日,这会儿的当然喜笑颜开。 “好好,那咱们先过去吧。”陈皇后发了话,众人自然规矩的或站好或伺候她移步。 宫宴其实对赵蔓箐来说,并不吓人,相反,宫宴其实比之各府邀请的宴请,还要轻松,你只要坐着好好吃规规矩矩的吃,然后吃完了跟着郑云芸几个躲得远远的,安安静静的聊聊天,就屁事儿都没有。因为事儿多的大人们,总是在跟大人们互相阿谀奉承,而鲜少有时间和精力去顾及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们。 可惜这一次,赵蔓箐却不敢有着往常的自在,因为煦王妃的眼睛,会不时的往自己身上飘过来。 “这个煦王妃今天眼睛抽筋儿了?”郑云芸厌恶的别开了眼,凑近赵蔓箐道。 赵蔓箐因为一直没有告诉郑云芸她见过王宁峰的事儿,所以这时候就更是不方便说什么了,摇了摇头,“别管她了,她今天是皇子妃的身份,再说了,还有昶王妃在呢,咱们用不着去管她。” 郑云芸点了点头,“哼,我看啊,她就是看你长得漂亮,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的羡慕嫉妒恨呢。” 赵蔓箐被郑云芸说的笑了起来,“也就是芸芸姐姐觉得我最漂亮,谁让我是我家芸芸姐姐的妹妹呢?” 郑云芸伸手戳了赵蔓箐的脑门一下,嘟着嘴不服气道:“我家箐箐谁看了都觉得好看!最好看!” 摆宴的重华殿已经按照安排纷纷落座了,众人见皇后娘娘一身正红大礼服出席,纷纷又站了起来,跪地磕头,说着恭喜的话。 丰国没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或是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口号,不止丰国,连着周边的类似于扬溪地等等的地方,都是没有这样的问候方式的。 就这一点来说,赵蔓箐觉得,她现在所在的地方,还算是没有中国古代那一套个人崇拜体系的,也算是一种文明吧。 “哟,这不是郑府的芸小姐嘛?这是提前去跟皇后娘娘沾福气去了?” 行礼问安之后,某家闺秀看到郑云芸,亲热的拉着她坐到了位置上,说着让人酸倒牙的话。 小姐们坐的位置都是在花厅外面,这日天气晴朗微风和煦,坐在户外倒也舒适的很。 郑云芸懒得理会她,只微笑的点了点头。 赵蔓箐见那个闺秀脸都要绿了,心里好笑,这丫头肯定是以为郑家又要再出一个王妃了,所以口气才会如此之酸,也对,平白无故的大家一起做客,只有郑云芸一个嫡女跟着皇后娘娘一起来到席上,不是想嫁得好还能图什么? 不一会儿,皇上也驾到了。 赵蔓箐又随着众人淹没在了跪地问安的队伍里。 也对,皇后是正妻,是国母,过个生日,作为嫡亲嫡亲的丈夫的皇帝,哪里好的不出面? 第87节 毕竟在座的都是女眷,皇上只来意思意思的祝贺了自己妻子生辰快乐,又对大家说了客套的感谢之词,就离席而去。 皇后娘娘以及一众夫人王妃们坐在花厅内,赵蔓箐扫了一眼,也就不关心了,皇后娘娘排场果然又是极大的,郑芸菲和煦王妃全程站在她身后,伺候着布菜斟酒,应酬着上前敬酒的官家夫人们,皇家子弟里,现如今只有大皇子和五皇子蒋光臻娶了正妃,其他的皇子们,貌似都还没有正式娶亲,当然,通房丫头啊,暖场丫头啊,司寝司账什么的,都是一个都少不了的。 所以,这会儿儿媳妇伺候婆婆,立规矩这一套,就是皇家,也是要依着规矩遵守的。 赵蔓箐心里有些心疼郑芸菲,好好的看着好吃的不能吃,这是多大的煎熬啊。 但心疼归心疼,此刻毕竟还是在席间,她必须全神贯注在规矩仪礼上,也就顾不上太多的事情了。 食不言,吃饭的时候不能左顾右盼,这是丰国的规矩,席间是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悄无声息的吃了寿宴,花厅内才听到皇后娘娘的动静,宫女侍女们流水一般的规矩的把酒席撤了下去,又悄无声息的换上了饭后水果以及茶水。 喝了几口茶,皇后娘娘站了起来,众人都跟着陪着笑的站起来,陈皇后发话,“都到梅绽阁去喝茶吧,小娘子们就去后花园转转吧,我们年纪大了的就坐着说说话。” 皇后娘娘随后的话,听在众人的耳朵里,那也是懿旨,哪里敢有意见?纷纷笑着欠身应是。 小娘子们被支配到了后花园,幸好皇宫里的后花园够大,有的是落脚坐着的地方,赵蔓箐去过不止一次,倒对陈皇后的这一安排比较满意。 宫女在前面引着路,一众小娘子们跟在后面慢悠悠的一边欣赏着春景一边三五成堆的闲聊着说话。 郑云芸拉了赵蔓箐一起悠悠闲闲的走在最后,今天文青叶因为怀孕不能吃宴所以没来,只沈玉娇也没看到人影儿。 “沈玉娇今天怎么没来?我记得前些日子捎信问过她,她也收到请柬了啊。”郑云芸佯装新奇的看着路旁池塘里的假山问道。 赵蔓箐偷着笑道:“估计是怕进宫又被人问及婚事吧,今天董夫人也没来,大概是又告了病。” 董夫人小门小户出身,最怕应酬这些官员的夫人们,估计还有沈玉娇的不情愿,这母女俩也就告了病没有来。 一行人沿着蜿蜒却平整的青石路逶迤而行,走了小半刻钟,下了十多节的台阶,这才进到了皇家后花园。 春日赏花,最是浪漫,这时候的花朵们在匠人们精心的培育下,个个盛放自己最大的热情,花朵似是也有灵性一般,见有人欣赏她们,看着他们就绽放笑容,就开放的更是摇曳多姿,随着微风微摆着花叶,像是再跟众人打着招呼。 明媚却不毒辣刺眼的阳光,温暖的春风,配上这多姿的鲜花,但真实舒适惬意,如果这里不是皇宫,前面没有那么多各怀心思的女人们,估计就会更加令人舒畅吧。 郑云芸拉着赵蔓箐进到一间南向的小阁间坐下,阁间里已经提前备好了茶水蔬果点心,“咱们在这儿说话,在外面看花万一晒黑了怎么办?” 郑云芸笑着双臂搭在窗沿上,看着外面三五成群笑的优优雅雅的小姐们,口气中透着幸灾乐祸。 自从郑云芸决心要找人嫁了,这美容护肤上,就特别的上心,赵蔓箐有着一身的好皮肤,自然充当了郑云芸的美容师,天天忙活着给她搭配各种花露香脂,并且把自己知道的美容知识都慢慢的教给她。 两人刚说了一会儿的话,郑芸菲和煦王妃就结伴二来,郑芸菲是想念家人,想要说说话这很正常,只这煦王妃也跟着进了小阁间,就不得不耐人寻味,尤其是郑云芸亲眼见到她看赵蔓箐的眼神儿有多么的不对,这会儿见她进来,拉着赵蔓箐行礼的空档,使劲儿捏着赵蔓箐的手提醒她多加防备。 赵蔓箐知道郑云芸关心自己,也回以轻轻的动作,示意她不要担心自己。 郑芸菲笑看着煦王妃道:“嫂子今儿个忙了一天了,也没得机会跟王夫人说说话,要不一会儿咱们看看机会,请了王夫人到这边?你们母女俩也好说说贴心话?” 也不知是不是郑芸菲的提议让煦王妃想起了什么,只见她眼前一亮,笑着回道:“可不是,还是弟妹心态我,要不这样好不好?赵妹妹也心疼心疼姐姐,帮姐姐去梅绽阁请一下家母,好让我们母女说说体己话?” 第七十五章 不偶之遇 郑云芸愣住了,转头惊讶的看着郑芸菲。 郑芸菲显然也没想到煦王妃会这么说话,跟郑云芸一样,也是愣住了。 赵蔓箐有些为难,半垂着眼帘儿对着煦王妃曲了曲膝。 她就说这个煦王妃今天不对! 果然,这让自己去帮忙请王夫人过来,首先这就不符合规矩!这明明是丫头该干的事儿……显然,她就是明确自己的态度,她没怎么把自己放在眼里呢;二来,让自己去请王夫人,她根本没见过王夫人,哪里知道谁是谁?今天官员们的夫人又是如此之多,她就是想让自己在人群里去找王夫人,如果以后有了什么传言,那也是她赵蔓箐自己不知廉耻,跟王家人毛关系都没有;三来,若是自己真的加入王家,那以后大家也会觉得是她赵蔓箐求着嫁进去的,王家只是不忍心拒绝而已。 不过今天看煦王妃的态度,自己若是嫁进王家,也顶多是个贵妾,当正妻……绝对是没门儿的事儿! 呵呵,这个如意算盘果然打的漂亮! 她如今身边一个丫头都没有,不是说不能带丫头,而是她级别不够,自己的丫头不能跟进宫里来。 怎么办呢? “王妃有命,箐箐岂有不从之理?能让王妃看得起,也是箐箐的荣幸,只是,箐箐因为身体的原因,并不是经常来宫里请安,难免对着路线过于陌生。” 煦王妃笑了起来,刚想接话,赵蔓箐却笑着继续道:“王妃若是不嫌弃,那箐箐就走这一趟,只是得跟昶王妃姐姐借个丫头用,不知昶王妃姐姐可舍得让淡月帮我指指路?” 郑芸菲反应过来,心里鄙视的白了一眼不要脸的煦王妃,面上却端庄大方的微笑道:“当然,就让淡月陪着你吧,淡月……” 郑芸菲也不等煦王妃接话,只转头吩咐淡月道:“你陪着表小姐去请王夫人,路上若是有什么,你就只管说是煦王妃吩咐的就是。” 煦王妃被郑芸菲一句“只管说是煦王妃吩咐的”气的一肚子气,但这时候她却没地儿撒这个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淡月恭敬应是,赵蔓箐微笑的跟自己曲了曲膝,转身儿俩人就出了阁间。 “表小姐,这个煦王妃想干什么啊?” 淡月走在赵蔓箐身前一点儿的位置,蹙着眉头不解的问道、 “唉……”赵蔓箐这会儿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而且所有的都是她的猜测,也做不得准,只得宽慰道:“谁知道呢?煦王妃府上,那么多贵人们要她管理,大概是这一下子没人管了心理空落落的吧,这里面也就我一个软柿子,她不捏我捏谁?” 淡月也跟着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哦,淡月,今天怎么没看到容妃娘娘?她们不用来给皇后娘娘拜寿嘛?”赵蔓箐和淡月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今天确实没有看到容妃,甚至是连一个后宫的妃子、美人什么的都没见到。 淡月似是呵呵了几声儿,才小声的解释道:“皇后娘娘这规矩都很多年了,她宴请宾客,那些各府的妾啊,姨娘啊,还有这后宫的妃啊,人儿啊,都是不能参加的,皇后娘娘说了,如果她们也来参加,不合规矩。” 呵,确实,她们如果都有资格参加,那还真真是——不合规矩。 上了石阶的台阶,刚走过后花园和梅绽阁之间的祥殿,赵蔓箐正笑着要接话,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子怪味。 赵蔓箐阻止了也发现异常的淡月,对着她惊慌的眼,轻轻摇了摇头。 第88节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着道:“皇后娘娘她们如果见了咱俩,该惊讶了,也不知王夫人身边带的是哪个丫头?” 淡月反应敏捷,立刻明白赵蔓箐的不变应万变的招数,笑着回道:“刚刚奴婢问了煦王妃家的大丫头百合,百合说今天王夫人带的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叫荔枝的姐姐。” 两人悄无声息的加快了脚步,刚刚那味道赵蔓箐想起来了,正式在皇后娘娘的聚绣宫殿门口闻到的那股子怪味,其实也说不上怪,就是有股子很浓的烟草味儿,当初觉得奇怪,恰恰是女子的寝宫或身上并不应该有这股子味道。 这个味道,应该是吸食烟草才会留下的味道,按理来说,应该是男子身上的味道才是。 现在这祥殿外的甬道上,这味道浓重,让赵蔓箐一下子想起来,当初见到那王宁峰的时候,周遭就是环绕着这股子烟草的味道。 味道越来越重,赵蔓箐的心提了起来,她隐约知道煦王妃的目的了。 “前面的小娘子可是相府的表小姐?” 身后响起的声音并不熟悉但却不陌生。 淡月下意识的回头并一手把比自己还要高一点儿的赵蔓箐拉至自己身后,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石头,并紧紧的握住,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大约三五名的小丫头拥簇着一身月白长衫,摇着折扇,好不风流的王宁峰走了过来。 王宁峰似是不介意赵蔓箐和淡月戒备的神情,微笑着走上前来,欠身拱了拱手,“小姐可是相府的表小姐?呃,对了,姓赵?对不对?咱俩见过面的,我跟你表哥也是同窗好友,你不要害怕。” 赵蔓箐心里嗤笑,这搭讪的法子,真是亘古不变啊!但面上,却是一副小家子败气的胆小羞涩,口齿不清,声音低低的曲膝行礼道:“小女见过王少爷。” 把淡月拉到自己身边站着,她不能让淡月冲在前面,不然这在皇宫禁内私会外男的丑闻暴露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毫无势力身份的淡月。 淡月手心里全是汗,看来是没有料到那煦王妃如此的不顾规矩,这会儿也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赵蔓箐用郑家的家传法子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掌,示意她不要紧张。 趁机偷着四下张望了一圈儿,这祥殿在整个后宫的位置偏西北,属于连接后花园和前殿之间的位置,旁边是一处池塘假山,假山虽小,但布置的层峦叠翠,山上爬满了藤萝碧翠,一层层一簇簇铺垂而下,随着风摇摆似是在像人打着招呼,而另一面,则是祥殿的殿侧了,这里左右都不能逃避,要躲要跑,只能从前或是从后,前面是重华殿方向,而后面则是世家小姐们赏花的后花园。 祥殿侧面的窗子开着,挂着的皴法山水国画的绡纱帘子随着穿堂风飞舞了出来,赵蔓箐拉着淡月往路中间让了两步。 祥殿此刻无人,怎么会开着窗? 王宁峰正恬不知耻,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赵蔓箐,这姑娘长得可真是美,比他见过的所有美人都要美,柔亮的长发盘着髻,中间只用了颗粉色的水晶装饰,可跟她的肤色一比,这水晶立刻似是失去了光彩,肤若凝脂白里透粉这样粗俗的词汇压根儿不足以形容她娇嫩的肌肤,柳叶一般柔顺的弯眉底下大大盈亮的眼睛深邃如潭,长长的眼睫半垂在这深潭旁,挡住了潭内的华光。 王宁峰似是看上了瘾,眼睛又往下扫去,这丫头手指并不算修长,可柔若无骨,指若玉雕般的手,似是可以激起他身上所有的激动情绪。 赵蔓箐被他上下打量的实在是有些生气,可她地位不如人,只得绕着圈子想法子保住自己。 王宁峰从来都是行动力快过脑子,这时候肾上腺素上升,下意识的就走上前去伸手要去抓这对儿葱葱玉手抚摸一下,看看是不是真如表面看起来一般的柔若无骨?他还从来没有碰过一双指甲没有染过丹寇的手呢,他心里激动,从来不知道,这女子不需要染什么丹寇,只凭借修剪的整齐的指甲就可以看起来如桃花般粉红诱人。 淡月又惊又气,重重的咳了好几声,刚想上前阻止,就被赵蔓箐拖住了手,赵蔓箐则又拉着她不动声色的往边上挪了挪,避开了对方的咸猪手。 “王少爷能够获得允许进入这后宫之中,显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去办,小女就不多打扰王少爷的时间了,正巧小女要去梅绽阁找您的母亲王夫人,要是少爷方便,就帮着小女去通知一下王夫人,就说是煦王妃想请夫人过后花园,说说体己话?” 王宁峰被淡月咳嗽的声音惹得心烦,这时候又听到赵蔓箐话里话外的提及他是因为他的母亲和大姐才能进宫来的,心里就更是抹不开面子,好像他一无是处只是凭借母亲和姐姐的关系一般。 第七十六章 打的就是你 “你退后一些!你们,你们都给我退后一些!” 王宁峰瞪着淡月斥了一声,又转头瞪着所有跟他来的丫头们,挥手斥退她们。 跟着王宁峰来的丫头们迅速听命往后退了开去,淡月虽然说是郑芸菲的丫头,可跟赵蔓箐的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此刻哪里肯听王宁峰一个外男的命令?更何况,她这次陪着赵蔓箐去请王夫人也是郑芸菲的命令,而郑芸菲也是皇子妃,她家正头主子跟煦王妃可是一个级别的,所以,此刻她的底气也是硬的。 “王少爷,奴婢请您还是给我家表小姐行个方便,不然一会儿煦王妃等急了,我们怎么解释路上耽搁的原因呢?” 淡月一个大步迈到赵蔓箐身前挡着她,微抬着头看着王宁峰,不疾不徐的说道。 赵蔓箐没料到淡月会有此举动,一个错手没有拉住她,此刻看着她如此的维护自己,而且跟小时候也不一样了,通身的王府王妃大丫头的气势,心里不知是感动还是惊慌还是欣慰还是失落,总之心里是五味杂陈。 王宁峰显然跟赵蔓箐一样,也没料到淡月会有此举动和言论,愣住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个丫头给看不起了,顿时火冒三丈。 “你这个死丫头,爷的令你也敢违抗?反了你了!”说着,王宁峰就要冲上来抓淡月。 淡月也就是个瘦子,还没有紫墨那点儿武术底子,而赵蔓箐也因为懒从来没跟紫墨学过任何的功夫,早起打拳扎马步这种体力活儿,打死她也干不来。 两人都有些慌神儿,赵蔓箐反应快,拖着淡月转头就跑,淡月脚步略微有些凌乱,可还算是跟上了赵蔓箐的反应,俩人拉着手,提着裙子撒腿就跑的动作反应,更是激怒了王宁峰,想他姐姐自从成了大皇子妃之后,何时有人敢公然违背他的命令过? “你们给我站住!”王宁峰撩起长袍的衣摆,拔腿就追,跟着他的丫头们都退在后面,此刻见王宁峰要往梅绽阁方向跑,也都慌了神儿,跟着追了上去。 赵蔓箐拉着淡月不顾命的狂奔,可跑了没几步,就发现身后没有了动静儿。 淡月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边跑边往后看,一下子站住了,带的赵蔓箐也跟着一个趔趄差点儿没以自己的手臂为圆心的转圈圈。 “表小姐,王少爷和那些丫头们都不见了!”淡月声音里透着害怕的惊讶,再加上狂奔而不匀的气息,此刻的声音听起来,更是哆哆嗦嗦的不稳。 赵蔓箐这才稳住步子,身后确实一个人都没有了,仿佛刚刚所有的一切,只是两人的幻觉。 赵蔓箐眼珠儿微转,“快走,赶紧去请了王夫人,咱们不能被搀和进去。” 到底是什么阴谋还是阳谋的,赵蔓箐不知道,但她敏感的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氛,而且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们在此地停留的越久,就会越麻烦。 淡月显然认同赵蔓箐所说的,俩人略微歇了刚刚的一口气,就赶紧提着裙子往梅绽阁奔去。 请王夫人的事儿还算顺利,淡月认识王夫人身边的丫头荔枝,王夫人为人没有煦王妃身上的骄横,看起来还算是彬彬有礼,大概是当着陈皇后还有那么多夫人的面,不敢暴露本□□。 林夫人见赵蔓箐过来,极其迅速的拉了陈皇后说话,靖北王妃和南平王府也跟着凑了过去,到陈皇后找到空档儿想说什么的时候,赵蔓箐已经不见人影了。 宿劭端坐在臻品轩后院的阁楼里,用脚踢了踢地上昏迷的王宁峰。 “怎么把他抓来了?”蒋光臻在一旁悠哉的喝着茶,挑着眉梢指了指地上烂泥一般狼狈的人,问宿劭道。 “哼!”宿劭一个鼻孔出气一般的哼了一声,口气里极其不屑的道:“这孙子胆大包天,有了她那个拎不清的王妃姐姐,就更是不怕死了,呵,估摸着他就是没死一回,所以不知道天高地厚为何物,今天竟敢在小爷头上动土,小爷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死!” 蒋光臻眼里全是好奇的兴致,大概以前宿劭不在京城,他过得实在是太过于无聊了。 第89节 “哟,这王八孙子怎么敢动你宿少爷的头上的土?” “想知道?”宿劭回了个嬉笑的眼神儿给他,捂着嘴笑了笑,才慢悠悠的道:“回去好好问问我王妃嫂嫂,你们夫妻俩关起门来说话,哪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 蒋光臻被宿劭调笑了也不恼,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我看啊,你也赶紧把亲娶了,也有个媳妇可以跟你关着门让你都知道知道这世间百态的新鲜事。” “那这孙子,你打算怎么办?”蒋光臻看着宿劭又爬满了红晕的脸,心里好笑,可嘴上却是提出了正事。 宿劭也收起了嬉笑的心思,低头嘴角噙着人畜无害的笑,俯看着趴在地上,还没有清醒的王宁峰。 蒋光臻见宿劭又露出了这种奸笑,心里突然有些伤感,他的好朋友,经过了几年军营的锻炼,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任他一调戏就脸红脖子粗的小朋友了。 宫宴结束,全须全尾回到相府的赵蔓箐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林夫人单独留下了她问了事件的始末,笑着让她放宽心,说的原话是:“跟王家比,咱们相府不缺什么,不但不缺什么,还比她们更多,你放一万个心,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赵蔓箐没有要看谁好戏的意思和心情,可有些戏,她不得不看,因为她自己也是那戏中之人。 王宁峰被宿劭叫醒,吓得大叫一声儿,就又昏过去了,昏过去倒也没什么,可他居然被吓得失禁在了裤子上并流了一地。 宿劭还没动手,就被他恶心的直皱眉头。 “这个乌龟王八蛋,生出来就是来恶心小爷的!”宿劭低咒一声,找了人把地上收拾干净,也懒得亲自动手了,直接叫了南川进来胖揍了这个王宁峰一顿。 王宁峰本来也不是真晕,他是真心的害怕宿劭,之前还是少年的时候,他就栽在这宿劭的手里不是一次两次,可那会儿他们家没有嫁给王爷的王妃姐姐,他也不敢跟宿劭叫板。 可这害怕一个人,不是你地位高了,就真的可以扬眉吐气的,况且,他的王妃姐姐还没当上皇后呢,他们王家,也没有提升到国舅或是伯侯的地位,他还真是不敢轻易的跟王府嫡出少爷叫板耍横。 可这装晕哪里抵得住胖揍? 南川几拳下去,王宁峰就忍不住的惨叫了起来。 “宿劭,你为什么打我?” “连挨打都不知道为什么?”宿劭惊讶的挑起眉梢儿,啧啧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你还是欠教育啊,今儿个小爷就当一回你的先生,好好教导教导你!把你喂到狗肚子里的书,都给你激发出来,也让你好好的当个文化人!” 毕竟是殴打皇子妃的嫡亲弟弟,蒋光臻作为皇子之一,也不好出面,所以,这时,他正躲在隔间里,敲着二郎腿看着热闹呢。 宿劭要打他,他就支持他!谁让这个王宁峰不长眼的想要调戏自己的小姨子呢?! 赵蔓箐是谁啊?是他们昶王府的摇钱树啊!是他家昶王妃最疼爱的表妹啊!就算是宿劭不教训这牛屎糊了眼珠子的王宁峰,他蒋光臻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宿劭,你,你活得,活得,不耐烦了……嗷……” 王宁峰被打的失了分寸,吆喝着就要反击,结果被宿劭一个巴掌下去,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的一颗牙被宿舍一圈打了下来。 “好,我就等着看你怎么让我活得耐烦一些哈。”宿劭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抬头示意南川,南川会意,一个刀手下去,这下王宁峰不用装,是真的晕了,被南川敲晕了。 “把他收拾利索,送到祥殿,再把煦王妃身边的百合弄过来,让他们俩躺在一起,记得,给我做的逼真一些,不能让人看出岔子来!” 听了宿劭的吩咐,南川差点儿没绷住笑出声来。 这主意好,自己的嫡亲弟弟跟自己身边的大丫头搞一起了,估摸着这会是开春以来,丰国京城最大的新鲜事了。 第七十七章 怀孕 消息如风一般,迅速的飞进了京城各家各户人的耳朵里,大家嬉笑着,震惊着,感叹世风日下着,以罕见却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煦王妃第二天才听到消息,心里那是又惊又气,想叫了王宁峰来问个清楚,可王宁峰已经被宫廷侍卫当成瘪三打成了猪头,这会儿正躺在王家哼哼着疼下不了床呢。 王家的嫡子在宫里跟自己姐姐的大丫头偷情,消息还被传了出去,这会儿的,哪儿还有脸请大夫上门看诊?王大人正胆战心惊的进宫跪皇上求情,王夫人则心疼自己的儿子,但也不敢大张旗鼓,只悄悄的塞了钱请了个郎中来给自己的儿子诊治伤情。 王家这会儿正忙乱成一锅粥,哪里还有功夫去管煦王妃的心情? 煦王妃不能叫王宁峰来煦王府,也不敢进宫去跟陈皇后哭诉王家是冤枉的,只称病躲在府里不出来,煦王从小跟陈皇后长大的,为人性子冲动又争强好胜,但缺点就是并无多少墨水在肚子里,见自己的王妃驭下不严,不能管理好自己娘家弟弟,让他今天失了颜面,也气的一步不肯踏入煦王妃所在的正院。 煦王妃左等右等等不来自己的夫君,打发人一趟一趟的跑王家也带不回来有价值的消息,正急的在屋里转圈儿的时候却听说煦王回了府直接去了侧妃戴氏的屋里,直接气的两眼一黑晕倒了。 也许是煦王妃运气好,也许是王家运气好,煦王妃这一昏倒竟然直接昏出一个孩子来。 煦王妃毕竟是王妃,是正妻,煦王就是再二傻子冲头,也知道不能冷落正妻这条规矩,况且,在他心里还是最喜欢煦王妃这个媳妇的。 听说煦王妃晕倒了,正在侧妃戴氏那里吃茶的煦王也慌了神儿,扔了茶杯也不管陪着小意上前伺候他穿衣的戴氏,拎着袍子就奔去了煦王妃的正院。 戴氏嫁进煦王府也有两年了,之前听说煦王妃一直怀不上孩子心里还窃喜,此时尾随着煦王来到正院,恰好听到太医恭喜煦王的声音,顿时两眼白光一片的也昏了过去。 煦王府正妃侧妃同时怀孕,这可算是双喜临门是大喜事儿,煦王高兴的昏头昏脑,经人提醒才想起来还要进宫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报喜,心里这才有了些底气,面上一扫上午时的灰头土脸,换上了喜气盈腮的模样,脸色微红的坐了车辇进宫报喜去了。 赵蔓箐也闭门不出,她是怕王宁峰报复,此刻正一边磕着松子,一边听着紫墨说着煦王府里的这一出反转剧。 “表小姐,淡月姐姐会不会有事儿?” 紫墨不放心淡月,她毕竟是个奴婢,万一煦王妃因为有孕而重整旗鼓,那王宁峰又是个最会顺着杆儿往上爬的人,姐弟恋一对儿脸皮厚的德行,要当真陷害或是整治淡月一个丫头,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赵蔓箐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松子,看着紫墨宽慰道:“你以为芸菲姐姐还是多年前那个庶女嘛?芸菲姐姐头脑最是灵活……你放心,淡月一点事儿都没有,放心!” 赵蔓箐没有跟紫墨细说,郑芸菲哪里会是个简单单纯的人? 她嫁给昶王蒋光臻也有些年头了,蒋光臻怕她年纪小怀孕会伤身体,两人就愣是没有要孩子,在外人看来,可能是郑芸菲不能生,可赵蔓箐知道,那是蒋光臻一直有做避孕的措施,哪里是郑芸菲真的不能生?并且,蒋光臻大婚多年,至今甚至连个侧妃都没有纳!听说容妃提过好几次让他纳了南平王表妹的女儿,可蒋光臻一直没有同意,这不得不说是郑芸菲御夫有方。 所以,如果她是连自己的丫头都保不住的蠢蛋,哪里还能当得了王妃?紫墨也是太过于小瞧郑芸菲了。 紫墨大概意识到自己担心的多余了,有些讪然的笑了笑,“表小姐说的是,我也是想太多了。” 赵蔓箐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煦王府一片喜气洋洋,大红的灯笼高高的挂着,煦王也神采傲然了起来,甚至连着陈皇后都跟着忙活了起来,她要当祖母了,哪里能不高兴?况且,她一下子就要多两个孙子,那就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皇上因为煦王妃有孕在身,免了王宁峰的惩罚,只是责令王大人,要关王宁峰半年,不得让他出门,只让他在府上好好读书,再好好的学学规矩。 王宁峰偷进后宫调戏丫头一事,就这么被轻描淡写的处理了过去。 第90节 蒋光臻看宿劭,摇了摇头道讽刺道:“看来这孩子,还能被当成救命稻草来用呢。” 宿劭对这次这件事皇上的处理心里也是有些微词,只是人家蒋光臻可以旁敲侧击的讽刺自己的大哥或老爹,他宿劭不行,为人臣子的,哪里能够指责皇上的处理意见? “得了吧,你羡慕你家大哥,那你也跟嫂子生几个就是,犯得着口气这么酸吗?再说……”宿劭笑眯眯的凑近蒋光臻,“咱们这一出戏,哪里能瞒得过皇上?只是咱们到底站着理儿,皇上不跟咱们计较罢了。” 蒋光臻瞅了宿劭一眼,翻着白眼儿口气清闲道:“反正欺负的也就是我的小姨子之一,对我当然没什么啦,反正我小姨子多得是,但是呢,这受欺负的小姨子呢,对你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你都不说什么了,我有什么好酸的?” 宿劭轻哼一声,没有接话,眼珠儿微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蔓箐在府里躲了几日,绿藤每天都带最新的消息给她。 王宁峰被皇上下旨禁了足,王家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放他出来祸国殃民,煦王妃也管不了娘家了,她现在是最金贵的孕妇,最重要的是,煦王府还有个侧妃跟她一起怀孕,你说她能不紧张嘛?不怕被人下绊子嘛?所以,那也是所有的一切生活指标,都已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为主,甚至连煦王都被她禁止到自己屋里过夜,只忽悠他多去看望跟自己同时怀孕的侧妃戴氏。 赵蔓箐笑着煦王妃这点儿的小心思,估摸着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戴氏不顾身孕依然要霸着煦王争宠,最好是争宠争的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搞没了才是最好呢。 “今儿个咱们去庄子看看吧,这会儿的正是庄子里最好看的时候,我在府里都要闷坏了。”赵蔓箐拉着紫墨的手,笑呵呵的提议道,郑云芸因为要相亲,还有就是要跟林夫人学习管家理事,哪里有功夫陪她玩啊,这在府里躲避是非闷了几日,赵蔓箐早就憋不住了。 以往每十几天都可以出府去跟袁天师上课学习,现在袁天师被赵蔓箐打发到了扬溪地帮忙看茶山找茶农去了,也不在京城,她一下子还适应不了大好的阳光,明媚的春日躲在屋里哪儿也不去的日子。 “庄子太远,而且还是远郊,去不得,如果要去,也得禀了夫人和老爷,好好准备才行。”紫墨义正言辞的摇头否定赵蔓箐的提议。 赵蔓箐失望的叹气,但又可怜巴巴的看着紫墨,也不说话,只圆着眼睛瞅着她。 紫墨最受不了赵蔓箐跟自己撒娇,而且这么多年下来,赵蔓箐对她的尊重,让她心里感动的很,所以,也不忍心让赵蔓箐真的放着春光无限好不理的呆在屋里。 “要不这样吧,咱们不出城但也别去闹市,省的再碰上几个姓王的那样的王八犊子,表小姐你又要给自己找麻烦了,那天听绿藤说,臻品轩后面的碧水湖景色特别好,这会儿虽说湖里的荷花莲花的还没开,可那满湖的碧翠一望无边,就算没有粉荷摇曳,也美不胜收,湖里有船夫船娘做着游船的生意,咱们去了可以要一搜小船,让船娘摇着咱们去湖心看看那碧潭,再往东走,东岸的桂花大概也开了,绿藤说,当真是美不胜收,心里多少的闷气只要游了湖赏了花,就都散开了,心里一片平静坦荡。“ “绿藤什么时候游湖了?怎么也不叫上咱们?”赵蔓箐嘟着嘴,佯装抱怨道,没等紫墨解释,又装似想到什么,“哦,我知道了,肯定是生气我把丁二打发到扬溪地那么远的地方,拉着丁二陪她呢。” 紫墨笑了起来,“表小姐,绿藤若是知道你这么说她,又要脸红的像猴屁股了。” 赵蔓箐只是出门散散心,也不出城也不去闹市,只去碧水湖,碧水湖又是临近臻品轩,臻品轩可是昶王蒋光臻的地盘,故而林夫人特别放心,只打发了丁大安排了几个人护卫着,又让流潋去户部找蒋光臻通告一声,就打发赵蔓箐出门了。 赵蔓箐终于得以宽着心的游春,心情大好了起来,虽然涨了经验带着帷帽,可这一层薄莎哪里低挡得住她的好心情?一路偷偷掀起车帘儿往外看着热闹,她虽然前一段时间因为帮昶王府弄那个铺子没少往外跑,可哪里有现在这份轻松惬意? 第七十八章 踏春游湖 第七十八章踏春游湖 碧水湖当真配得上“清幽”二字。一路拂柳绿树,碧色深湖,再加上湖中那或伸出头或漂浮于湖面的大片大片的荷叶莲叶,清净中透着闲淡,闲淡中又映着清雅,配上这大好温暖的阳光和和煦的春风,让人沉浸其中,当真是美不胜收。 赵蔓箐和紫墨顺路绕着碧水湖游了大半圈儿,尽收美景的同时,寻找这绿藤说的那,有船娘船夫的租游船的地方。 赵蔓箐戴着帷帽也不怕被人看见,早早的下了马车,揽着紫墨的手臂,一路好奇的四下看着。 这一处美景之地,她还真是第一次来,原以为这京城该去的地儿都去过了,原来自己还是井底之蛙啊……赵蔓箐心里嘀咕,还是男儿身好,多方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听曲儿就听曲儿,想找小姐就找小姐,多潇洒,最重要的是,古人还是名正言顺的啃老也没人会在他们身后说他们没能力、不像个爷们儿、只会吃父母的等等那些有的没的。 赵蔓箐和紫墨这次出来目的就是踏春,为的就是放松身心,所以,就算是走路,俩人也不觉得累,有说有笑的欣赏着路上的美景。 一路上的绿柳碧桂,还有些食肆隐藏在其中,要不是屋顶那红色的砖瓦,赵蔓箐这种第一次来的土鳖根本发现不了。这些食肆的房屋风貌极有特色,朴拙中透着精致,每家食肆前,都站着几个麻布布衫,干净喜庆的小厮,脸上带着憨态可掬的笑容,恭敬有礼。 赵蔓箐又一次的体会到了性别歧视。 其中一家食肆的小厮看到了带着帷帽的赵蔓箐和她身边的紫墨,身子动了动,却没有上前招呼,大概是观察了半天,也没发现这俩姑娘身后有什么男眷,他自己又是个男儿身,不方便上前招呼,所以,也就当做没看到,无视了赵蔓箐和紫墨这两位女客。 “看吧,咱们又被人家瞧不上了。”赵蔓箐嘟着嘴,拉着紫墨边走边抱怨咕哝道。 紫墨笑了起来,“表小姐这可真是错把好心当驴肺,人家小伙子这是尊重着咱们呢!他是个男子,怎好不顾仪礼的上前招呼咱们?那样的话,岂不是才是瞧不起咱们呢吗?” “唉……我知道,知道,咱们也得自重,所以一会儿玩好咱们还回金鼎轩去吃,在金鼎轩,没人把咱们当姑娘,咱们就是纯爷们了。” 紫墨哈哈笑着拉着赵蔓箐走过了响桥,“表小姐要当纯爷们自个儿当去,奴婢可是娇滴滴的小娘子,才不当臭汗熏熏的纯爷们呢。” “我们紫墨是个武艺超群的骄娘子。”赵蔓箐笑着继续道,“哦,对了,不是娇滴滴的娇,是骄矜的骄。” 两人互相调侃着,过了想响桥才找到了租船的地方。 “咱们去买点点心吧,再让船娘泡壶茶,这样,在船上赏景吃茶,最是惬意。”紫墨笑呵呵的指着旁边一圈儿买茶果点心的小贩,笑着建议道。 赵蔓箐也被小贩们面前玲琅满目的食物小吃吸引了注意力,拉着紫墨奔过去挑选了起来。 宿劭双手负于身后,往湖边走了两步,四下看了看,转头看着川南,问道:“这段时间船夫是生意如何?食肆呢?还有那些小厮们,可都算尽力?” “爷放心,自从碧水湖这周边按照昶王的意见建了起来,生意好的不得了,那些小厮们也都尽心尽力,哪儿有跟自个儿银子过不去的傻蛋呢?昶王那规矩,实在是太得人心了,那些小厮们听说每年还有自己的红利,都可这劲儿的干活呢!” 川南笑着回道,似是想起了什么,拱了拱手,道:“爷,小厮们反应给小的,说是可不可以分出一部分食肆或是可以允许食肆招待女客人,他们家里的姐姐妹妹的,都是可以过来当招待的。” “这是都想着拉着姐姐妹妹全家致富了?”宿劭斜着眼看这川南笑道。 川南以为宿劭误会了,刚想开口解释,宿劭摆了摆手,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严肃的道:“这个提议我记下了,待回头跟昶王商量了以后,再传达给大家,你一会儿去帮我谢谢大家,都是为了生意好,这些我和昶王都记在心里呢。” 川南立刻拱手应是,宿劭继续吩咐道:“今儿个……唉,一会儿你们家王妃要带几个,呃,小姐们出游,咱们院子我安排了水莲伺候,一会儿你帮着照应照应。” “呃,哦,是,好,是,小的听爷的吩咐。”川南见宿劭那副愁眉苦脸的死样子差点儿没憋住笑出来,赶紧调整语气调整情绪调整声调,显得异常恭敬的应是。 川南心里憋笑,爷这是被王妃催婚催的头都大了,可王妃见天儿的见着爷,就是默默看着他,也不说话,就是垂泪,这让哪个爷们能受的住被自己老妈哭着看着自己的?他知道,爷心里有人,存着事儿,都是大事儿,可在强硬的理由,也抵不住王妃那眼泪汪汪的殷切双眼不是? 其实川南有点儿敲好戏的意思,毕竟如何的心思缜密,也架不住八卦的心理啊。 水莲今儿个接了宿劭的吩咐,心里窃喜,她还没想好具体怎么讨好爷,讨得爷的欢心的办法呢,这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她知道,爷这是心里对她不一样,最起码跟“竹色帮”们不一样,可爷对她没信心,这次的事儿,其实就是考验她呢,考验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在往后的日子里好好伺候他,也好好伺候未来的少夫人。 她自信可以做到不骄不傲,不会做那等恃宠而骄,有失规矩之事儿,可爷不放心啊,也对,哪家的爷,会喜欢恃宠而骄的女人?就算是当了一国之母,那也是要恪守规矩的。 女人,就得懂规矩,才招人喜欢和疼爱。 第91节 水莲容貌出众但绝不胸大无脑,今天她是接了爷的吩咐要帮着南平王妃招待娇客,自然不会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可就算是淡绿色云纹绣菊大丫头官装,也是显得她亭亭玉立,尤其是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和出水芙蓉一般的白嫩肌肤,已经让她胜在起跑线上了,毕竟再艳丽的打扮也比不上底子长的好。 南平王妃为了宿劭的婚事急的脑袋疼,虽然大家都劝她儿女姻缘莫要执着强求,可她如何能不急?她家大儿子虽然成婚晚,可是早早就订了亲啊,这小儿子今年都十九了,甚至连亲都没定,你让她怎么能不着急?总不能拖到她小孙子见到她大孙子,第一直觉就是叫叔叔吧?那不是差辈儿了嘛? 虽然越想越不靠谱,可南平王妃决定,小儿子不着急成亲,她这个老娘出马替他着急。 今天宴请的小姐们中间,就有沈玉娇,虽说南平王妃不怎么看好沈玉娇可以嫁给宿劭,可谁让宿劭对待所有小姐们都差不多的态度,只有提到沈玉娇的时候,态度还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儿呢? 宿劭如果知道南平王妃是这个心态,估计得急的跳墙,老子哪里是对她态度好?老子那是看着我家箐箐的面子好嘛?! 沈玉娇也意外南平王妃游春会给她发帖子,她还一心想约着赵蔓箐一起去扬溪地看看呢,听说箐箐的老家就是扬溪地,虽然那会儿她太小吧,可到底也比自己这个一次都没有去过的人强不是?当个地陪,应该是啥问题都没有的。至于说自己的婚事儿,她想起来就头疼,头疼的同时还有些害怕,也对,箐箐说,她这是恐婚症,女子有恐婚症很正常,不算是神经病。 沈玉娇虽然有些天然呆,可到底也是京城长大的世家女,规矩和礼貌那都是心里门儿清的,南平王妃作为长辈邀请自己,自己怎么也得去上一去,皇后娘娘寿宴她可以托病,可南平王妃的邀请,她可不能再托病了。 南平王府有自己家专门的大船,此时船夫和船娘都换上干净的衣衫,等候着吩咐,南平王妃知道宿劭叫了水莲来伺候的小心思,也不以为意,一个丫头,若是敢破坏她的相看儿媳妇大计,她就绝对能下狠心削了她! 赵蔓箐和紫墨挑了些刚从湖里捞上来的菱角,又买了些新鲜现磨的藕粉准备上船冲了吃,俩人又挑了个看起来白净面善的船娘家的船,带着东西,由着船娘帮忙一起上了船。 “小姐,这湖大着呢,咱们要不再备点茶点可好?”船娘笑嘻嘻的看着赵蔓箐建议道。 “好呀,那就劳烦您帮我们准备一些吧,一会儿的上了岸,我再让我的丫头再结账给您。”赵蔓箐想了想,又站在岸边往湖心眺望了一番,今天的温度确实舒适,能在船上吃点喝点赏赏景,就算是时间长一点也是美事儿啊,于是高兴的点了点头回应道。 第七十九章 各有心思 “王妃,多谢您邀请我们姐妹过来踏春,原本您不邀请我们,我们也听说了,这开了春之后,满京城最好的景色就属这碧水湖了,听人说,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只站在湖边一眼望去,就什么烦恼都忘了,心胸开阔了不说,就是那身体,也跟着健康了起来呢。” 这个说话的女孩,是南平王远房表妹的嫡女,姓李,闺名唤李静馨,此刻正揽着南平王妃的手臂,站在甲板上边指着湖中的美景边奉承道。 她口里的“姐妹”李静好也跟着上前来,陪着笑道:“姐姐说得对,可不是多亏了王妃?还是王妃最疼我们姐妹。” 李静馨和李静好是双胞胎姐妹,但长得不算太像,可能是异卵双胞胎吧,李静馨明显要比李静好长得漂亮,不论是个子、身高,还是容貌,都要胜过李静好,就算是学问、才艺和口才,李静好也远远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人家姐妹俩是双胞胎,感情自然不比有年纪差异的同父同母的同胞姐妹,真的是要好得很,当初两姐妹来到京城“看望”表舅父和表舅母以及表哥,原本南平王妃是不喜这两姐妹的,其实重点是不喜她们的母亲让她们来京城的目的,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亲眼看到了姐妹俩的相处方式和彼此真心的互相帮助和心疼对方的感情,南平王妃对她们也有所改观。 再加上容妃当初看中了李静馨想让她嫁给昶王蒋光臻为侧妃,面上大家都知道是昶王不愿意纳侧妃,其实南平王妃心里清楚,李静馨也是不愿意嫁进昶王府的,当时她找了个机会告诉自己,“王妃,小女虽说身份,嗯,不该嫌东嫌西的,可如今我姐妹俩在京城,有什么我都想跟王妃坦诚相告,还请王妃不要怪罪小女不识抬举,我和我妹妹其实并不想嫁入高门大户,王妃也知道,我们从小在南边长大,规矩上就不比京城的氏族闺秀,若是当真嫁给昶王做侧妃,那规矩上如此的不堪,到时候再给昶王和昶王妃丢了人,也是给容妃娘娘丢面子的事儿不是?还请王妃帮帮小女。” 南平王妃当初因为李静馨的这一谈,心里对她好感度倍增,在日后的日子里,对待她和她妹妹李静好也更加真心了一些。 此刻姐妹俩一人一边的揽着她的手,一边比划着远处的湖景,一边说说笑笑,南平王妃被宿劭气的那点儿肝火,当真也跟着降了不少。 沈玉娇带着自己的大丫头蕉晴不远不近的站在甲板上,无聊的看着被说得好上天的美景,蕉晴的名字是因为有一年去相府做客,她觉得这京城最好看的地方就是箐箐的蕉晴院,回来立刻给自己的丫头改名叫蕉晴,蕉晴院那才叫美呢,叫舒适呢,看看人家箐箐布置的,前有银杏后有芭蕉,夏季落雨听芭蕉,春赏银杏秋吃白果,多美好,再加上那后院的小菜园,没事儿的时候,浇浇水,松松地,抓抓虫,多美好的日子。 但看现在这一处美景,美是美啊,就是没有一起玩的人,旁边那些女人们又聒噪,好无聊啊…… 被沈玉娇说成聒噪的女人之一的原金门路府尹,现如今是京畿府府尹的嫡女俞大娘子,此刻正踮着脚尖儿也插不进去南平王妃的身边,急的团团转的功夫一眼瞧到站在一旁仿佛置身于美景“不可自拔”的沈玉娇。 俞大娘子全名余姚真,今年也是二八芳龄了,达到成亲的最适当年龄了,她的哥哥俞琤睿和南平王嫡幺子宿劭自□□好,虽说关系并不亲密,可比之其他人来说,要好得多,她小时候也见过几次宿劭,那会儿虽说情窦没开,可到底宿劭那霸气的气质和英武的容貌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几年宿劭没有怎么去金门路,她的父亲也是近两年才被提升到了京畿府尹的位置,所以乍然收到南平王妃的帖子,她的心里非常复杂,但复杂中夹杂着隐隐的兴奋,这是她的好机会,而且,她和宿劭也算是自小就认识,如果能够嫁给他,那么对自己的夫君,还算熟识的,总比嫁给一个纯陌生人来的要好,而且若是能够嫁入南平王府,那么对她们俞家来说也算是有个稳固的助力,那自己的哥哥的前程,父亲的前程,都有个稳妥的靠山。 “沈家姐姐,你还认得我嘛?”余姚真走过去,跟沈玉娇搭话。 沈玉娇虽然“沉浸在美景中不可自拔”,可到底心里嫌弃这份无聊,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跟自己说话,立刻回过头来,待看清余姚真的脸,心里有些迷糊,这丫头看着是有些面熟,可到底是谁呢? 余姚真没有让沈玉娇尴尬,笑着接着道:“咱们在金门路见过的啊,我还帮姐姐一起捞蚌壳来着,我是余姚真啊,就是那次您跟着沈将军一起去金门路的时候,来过我们府上的。” “哦……”沈玉娇点了点头,笑拍着巴掌道:“原来是俞大娘子,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现在还捞蚌壳嘛?” 蕉晴站在沈玉娇身后,原本戒备的窥着前来搭话的余姚真,可听到自家小姐问人家还捞蚌壳嘛的时候,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儿来,自己家小姐这份“率真”,可真是让人头疼。 余姚真落落大方,没有因为沈玉娇的率真而尴尬,摇了摇头,“哪儿还有机会捞蚌壳啊?我家大哥前些日子回来说,杀生,吃鲜活的动物,最是伤损运气,我这会儿的,也不敢吃现杀的活物了。” 沈玉娇听到这话,眉梢一下子挑了起来,“不能吃现杀的动物,你看看那个小兔子多可爱,还趴在你身上撒娇呢,你可舍得一会儿让它痛苦的被杀掉?”“这些鱼,徜徉在水中,多少自在,你可忍心一会儿它努力的张着嘴呼哈呼哈却不能呼吸,活活被憋死或是被人拍死?”这些都是箐箐说的,箐箐还说,吃现杀的活物这叫杀生,最是折损福报和运气,就当是为了自己的运气,也不能吃为了自己而现杀的活物。 可是,箐箐这话,俞大娘子如何知道的?哦,对了,她刚刚说,是她家大哥说的。 沈玉娇一心想让赵蔓箐嫁到沈家当她的大嫂,可想而知当听到别的男人口中说出箐箐常说的话时,她的心里多么的翻腾。 “你家大哥啊?就是俞大哥啊?我也是好久没见过俞大哥了?他最近怎么样啊?身体可好?成亲了没?” 余姚真不知为何,沈玉娇会突然热情的问起自家大哥的事儿?可她不知道沈玉娇的用意,所以略微修饰了一下言辞,笑着回道:“我大哥最近也在户部跟着宿家哥哥历练呢,前些日子还得到过皇上亲口的表扬来着,身体还算不错,姐姐想,跟着宿家哥哥一起,哪里能有机会偷懒啊?早上起来进了户部衙门,都要再站小半个时辰的马步呢,不过说起来,我家大哥也是太过于憨直了,见宿家哥哥一直没成亲,他就说自己也不能成亲。” 余姚真仔细看着沈玉娇的表情,不错过一丝一毫,沈玉娇这种脾气和性格,难道南平王妃当真想要让她嫁入南平王府?可今儿个南平王妃既然请了她,那么肯定就是有这个心思,所以,她刚刚的回答里,一语双关的话语特别的多,沈玉娇心思单纯,从她口里套话,应该还不算太过于困难。 沈玉娇哪里去管你是一语双关还是一语七关,她在乎的是能够知道箐箐的话的俞铮睿竟然还没有成亲?! nnd,这是一个□□烦! 沈玉娇脑子转的飞快,她必须得想法子让自己的哥哥提高警觉了,有人要跟她沈玉娇抢大嫂,她还能坐以待毙那她就不是沈玉娇了! “跟着宿劭也算有前途,恭喜你哥哥了,哦,对了,你大哥既然没成亲,那你也难嫁出去,规矩上长幼有序嘛,你看,我大哥没成亲,我这不是也没嫁人嘛,呵呵,你看,今天南平王妃招待了那么多家的小娘子过来游春,显然是心里也是看中你的,你还是得想法子让你大哥赶紧定亲,这样,你才好有更大的成算嫁到南平王府不是?” 余姚真被沈玉娇毫不掩饰的一口一个嫁人,一口一个嫁到南平王府说的害臊了起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一家的氏族闺秀能这样口无遮拦的嫁人,嫁人的说话呢。 “走走,我带你过去,你看看你,也不去跟王妃说话,显得咱们多没有礼貌?”沈玉娇是个行动派,想起什么就干什么,拉起余姚真的手,也不顾她的羞涩,拖着她就往南平王妃身边走去。 虽说前来搭讪沈玉娇,确实想过要让她带自己去跟南平王妃面前好表现一下自己,可这会儿被赶鸭子上架一般拖过去,余姚真这才真正的害臊起来,因为沈玉娇就是个说话直咕笼统的人,万一她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自己的脸可往哪儿放啊? 第八十章 不宜出门 第八十章不宜出门 赵蔓箐坐在细长的船舱里,嘴里吃着新鲜的菱角,看着突然高大起来如丛林的荷茎以及如伞般大片大片的绿油油的荷叶,船娘边摇着撸边给坐在船内的自己和紫墨热情的介绍着这碧水湖中奇特的景色,赵蔓箐笑看着船娘,看起来三十岁不到的样子,却相当大方,绾袖露腿,好不扭捏,让人看着就心里欢喜。 赵蔓箐坐在船舱里,虽说她乘坐的船是两头尖尖的叶儿船,前后的看景通风处并没有围帘遮挡,可她还是摘下来那顶面纱垂肩的幄帽,这么好的美景,她才不要雾里看花呢。 “表小姐,依奴婢看,你还是带上帷帽的好,这会儿船只虽说还不多,可过一会儿,就说不准了,万一,万一呢?您说是不是?”紫墨用船内的红泥小炉烧了热水,又凉温了一些,这才用银碗冲了藕粉搅拌融合了递给赵蔓箐,小声儿建议道。 紫墨在没有外人的时候,知道赵蔓箐不喜,所以从来不称自己为奴婢,可是在外,她是一定会按照自己内心的规矩,自称奴婢的,这可不是主子喜不喜的事儿,而是要给主子面子的大事儿。 赵蔓箐知道紫墨在一些原则问题上死犟的毛病,也就依着她了,其实她最不看中的就是“面子”,面子哪里有里子有价值啊?自己过得开心,才叫真正的快乐,至于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儿,她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反正郑府上下的人,跟她的观点也差不太多,有时候赵蔓箐甚至想,也许她跟郑家人的缘分,大概比之自己早去了的父母,更深厚一些也说不一定,不然,哪里能因缘巧合的碰到如此投脾气的一家人?! 第92节 “等人多了,咱们就上岸,好不好嘛紫墨姐姐,这里景色这么美,我不想半遮半掩的,那样就看不真切了,好不好嘛?”赵蔓箐边撒娇求着紫墨,边舀了一勺清甜的藕粉喂到紫墨嘴里。 紫墨想笑又不敢笑,嘴里还有藕粉,可到底也不忍心赵蔓箐出来玩也不尽兴的遗憾,所以也就答应了赵蔓箐的请求,咽了藕粉,笑着道:“那可说好了,咱们今天是出来玩的,可不能再惹上那些烂麻烦。” 赵蔓箐笑呵呵的又喂了紫墨一勺藕粉,也给了自己一口,狂点着头同意,两人一边游湖一边说说笑笑分食了一碗藕粉。 宿劭那边,可没有赵蔓箐的悠哉清闲,他此时正被南平王妃逼着“照顾”那些邀请到的小姐们呢。 宿劭原本打算着等赵蔓箐及笄了之后,就让他家大哥去跟他的父母说,他要娶赵蔓箐,可谁知道,还没等到赵蔓箐及笄,他家大嫂又怀了小孩,他大哥肩负着转运使的新工作和即将升级为父亲的责任,哪里会有时间管他的感情问题啊?这不,还没等他想好对策,他的母亲南平王妃就给他找起麻烦来了。 “宿劭,你拉我干什么?”沈玉娇被宿劭又拖到了一边,拧着眉头不满的低声吼道。 她刚把余姚真给拖到南平王妃身边,才搭上几乎话,她还没完成把余姚真他哥还没成亲的事儿给说出去的大计呢,就被宿劭又给拖了出来。 沈玉娇拍了拍衣袖,仿佛宿劭的手是脏的把她衣服给弄脏了一般,转头看着包括南平王妃在内的女人都震惊的看着自己和宿劭这一边。 沈玉娇再傻,也知道大家是误会了,可她脸皮确实比别的女人要厚,就是男人,也没几个能跟她比脸皮厚的,看着满脸透着不耐烦的宿劭道:“你看上我了?” 宿劭满心满意都在琢磨,怎么能顺利脱身,他今天本来打算的好好的,把水莲弄来膈应那一帮的小姐们,可谁知道水莲这个不争气的,一副任劳任怨,规规矩矩的丫鬟样,一点儿也不给他“争气”,没办法,他只能先拖着沈玉娇来想办法了。 所以,乍然听到沈玉娇这话,宿劭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看上你?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看上你了?” 沈玉娇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没看上我,你拉我出来干什么?你看看你老娘,还有那边的那一群女人,都用什么眼神看我们呢?” “你别跟我耍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宿劭被沈玉娇那副脸皮厚的样子,气的直跺脚,可他不敢显示出他和沈玉娇两人不合,只得控制着面部表情,使外人看起来他和沈玉娇是“相谈甚欢”的。 “哟呵,我可告诉你宿劭,我配合你演戏,可是看在我家箐箐的面子上,要不然,老娘能理你?”沈玉娇口气不善,可表情是倒也是配合的,所以,围观的人群里的人,是看不出他们俩之间的针锋相对。 “哦,对了,还忘了告诉你。”沈玉娇摆弄着手上的帕子,一脸幸福洋溢的笑道:“我呢,也不着急嫁人,箐箐说我肚子里住这个十岁的小姑娘,所以,我还没长大呢,当然不用着急,我哥呢,凡事儿都是极有主张的,你也知道,我哥这人一向内敛,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也就是对箐箐的态度不太一样,我跟你说,我哥这人还从来没对哪个姑娘那么上心呢,前段时间箐箐不是帮芸菲找铺子嘛?我哥就巴巴的偷着买了念佛桥东南边的铺面,箐箐虽说口上没说什么,可她心里最是清楚,我看啊,等明年箐箐及笄了,我哥肯定要去提亲的。” “诶?你怎么了?”沈玉娇边说边畅想未来,越想心里越满意,就没有去留意宿劭的表情,可她说了这么久,宿劭那边居然没有反应,这才转头看着宿劭的脸,忽然发现这哥儿们变脸了,心里不禁一个哆嗦,可嘴上还是硬着头皮的问道。 她还从没见宿劭这副模样过!双唇紧抿,眼神儿锐利的吓人,再配上他略黑的皮肤,真真是包公啊包公! “我这儿陪着你演戏呢,你还演不演了?”沈玉娇有些郁气,她不过是跟他说说话,你看看他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唬谁呢?! “你再给我说一遍!”宿劭眯着眼睛瞪着沈玉娇,一个字一个字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沈玉娇对他突然涌上来的火气感到莫名其妙,可她到底是将门之女,最是会趋吉避凶的,这会儿意识到对面的人那熊熊燃烧的火气,她脑子有病才会再重复一遍呢。 “没听见算了,老娘才懒得给你再说一遍呢,你要是不信,去问问箐箐就是了,她对我哥的印象可好了。”沈玉娇为了给他哥哥立威,不自觉的就把赵蔓箐给卖了。 宿劭理智崩于边缘,只说了句,“让你哥给我等着!”就转身离去。 众人不知俩人说了什么,只见本来还好好说话,谈笑风生的两人,突然男的变了脸暴走了,而留在原地的女人,表情有些受伤,有些不知所措。 知子莫若母,南平王妃见宿劭的脸色青黑的可怕,眼神里尽是煞气,也不敢上前多劝,只赶紧打发水莲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水莲得了王妃吩咐,虽说心里还有些惧怕,可毕竟是主子吩咐的,她哪有不从之礼?于是,赶紧提着裙子飞奔追赶宿劭。 “爷,爷,您等等,爷……”水莲走出甲板,从阶梯追着宿劭奔下进入船舱,边追边哀求道。 宿劭突的顿住步子,转身盯着水莲,眯着眼睛吼道:“等什么?反了天了?竟敢让爷等?” 水莲被宿劭的眼神吓得双腿发抖,“砰”的就跪在了地上,磕着头的哀求道:“爷,奴婢不敢,是王妃,爷,王妃让奴婢问问您,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宿劭顿了顿,抬头卡了卡阶梯口那透蓝的天空,叹了口气道:“先起来吧,你去跟王妃说,我有急事儿,先下船了,待办完事再跟她请罪吧。” 水莲不敢多说,只曲膝应是,看着宿劭要了小艇下了船。 宿劭满肚子的郁气,有气愤,有恼怒,还有丝说不清的痛楚,他不在的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几乎每十天就跟自己通一次书信,可什么时候提到过跟沈家那个沈垣墉有过交情?她没有!她瞒着自己! 宿劭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空荡荡的疼,她竟然瞒着自己!她竟然敢欺瞒自己! 这种疼,渗透肌骨,让宿劭感觉有一丝透不过气来,碧水湖的景色这么美,而他的心,却是一片贫瘠的荒漠,没有润养,毫无生趣。 坐在小艇上的宿劭眼睛似是被太阳炙热的光照的睁不开眼睛,微微闭了闭,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箐箐不是那种不顾规矩的人,而且,他刚刚是被沈玉娇的口气给牵着鼻子走了,太过武断了,箐箐不是那种女子,她的好,只有他知道,她那会儿还在信里跟自己说过沈垣墉租给她铺子的事儿,那是拖了郑云芸传的话,沈垣墉并不是沈玉娇那种直肠子,恰恰相反,沈垣墉肚子里的肠子弯饶的很,是个精明的主儿。( ) 第八十一章 消息 对,一定是自己昏了头了,先不去管那沈垣墉是如何想的,他怎么想自己管不着,也懒得去管,就说赵蔓箐,他的箐箐断不是那没有分寸的,就是当年自己逼着她给自己写信,那也是威逼利诱加好言相劝才答应下来的,自己有一年回京,甚至为了这事儿两人还大吵过一架,也是那一次,他才知道,他家箐箐的小脾气,那也是跟小牛一样倔的。 宿劭脑子里越来越清明,载着他的小艇速度极快,很快就送他上了岸。 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早的很,他如果去相府,也是见不得赵蔓箐的,如果翻墙?那肯定得被人看见,相府可不是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宿劭甩着手百般无聊的站在湖边,川南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看着自己家的爷从暴怒到暴走到郁结到现在的冷静,一直提着的心也慢慢落了下来,终于踏实的在心口窝砰砰跳了。爷能想通就好,他最怕的是爷那股子邪劲儿上来,那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赵蔓箐半爬半靠在船舱护棚边,把头露在外面吃着菱角享受这几乎与身子齐平的碧绿湖水,刚侧了头想懒散的躺在船上,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紫墨姐姐,你来。”赵蔓箐叫了正在舱内给红泥小炉添炭的紫墨。 紫墨凑了过去,顺着赵蔓箐的手指往大船上看,惊讶的道:“那不是沈家小姐嘛?” 赵蔓箐对自己的视力极有信心,叫了紫墨来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见紫墨也认证了那是沈玉娇,拧着眉头琢磨了一瞬,凑近紫墨低低交代道:“咱们得赶紧走,让沈家姐姐看到我,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儿来。” 紫墨眯着眼仔细看了沈玉娇所在的甲板上一眼,此时甲板上的人并不算多,沈玉娇靠在船栏上和一个小娘子说着话,紫墨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个小娘子是俞府尹家的嫡出小姐,还有两位应该是年前来京城看望南平王和王妃的那两位表小姐,其他的人则站的太过靠近舱比按钮,紫墨看不太仔细模样和身形。 那船紫墨认得,是南平王府的游船,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南平王妃宴请小娘子们呢,紫墨知道赵蔓箐说的话有道理,可这会儿湖上的船只多了起来,她们那里是想躲就能尽快躲到岸上的呀? “表小姐,咱们先进仓内。”紫墨快速的说道,回转了身子,猫着腰半蹲着走了几步,交代船娘道:“大姐,麻烦带咱们绕到那边碧水清风去看看吧?我们家小姐说,这处碧水一天好看是好看,就是船只太多了。” 船娘极爽快的就答应了,赵蔓箐也不敢往外探头,紫墨更是不敢,俩人猫在细长的船舱内,只感觉船娘摇着撸转了个圈,不知走了哪条道,竟然还真的饶开了南平王府的游船。 赵蔓箐松了口气,紫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赵蔓箐,见她神色没有羞恼也没有生气,只是放松了下来,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家这位表小姐,那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 那船上的情景如此明显,是南平王妃在帮宿劭“相看”媳妇呢,而宿劭这些年来对待赵蔓箐,那还真的是关心备至,若说那宿劭没有那份心,任谁都不会信的,可今天这个情景,紫墨又有些拿不准了,难道宿劭当真是没有亲妹妹而把赵蔓箐当成妹子一样疼爱了? 第93节 毕竟都在这碧水湖,赵蔓箐孩真担心又碰到南平王府的游船,刚刚那份惬意的感觉也被看到沈玉娇的惊吓扫的荡然无存,紫墨也没有了继续游湖的心情,两人草草游了碧水清风这本的美景,就让船娘送上岸了。 可能是一直坐船的关系,上了岸赵蔓箐微微有些头晕,紫墨汇合了丁大派出来的护卫们,一起护着赵蔓箐挤出她们下船的碧水湖东岸的那篇桂花院。 “表小姐可是饿了?”紫墨越想越有可能,见赵蔓箐脸色不太对,白的有点儿惨,出声问道。 赵蔓箐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当真是饿了,可刚刚在船上吃了那么多菱角还吃了两碗藕粉,她怎么就又饿了呢? “表小姐用不着害臊,这会儿正式长身体的时候呢,想咱们刚认识那会儿,我和绿藤还不是能吃的很?”紫墨微笑着宽慰道,一边儿示意小厮们赶紧去安排吃饭的地儿。 丁二在启程去扬溪地之前,按照赵蔓箐的意思,这小厮就寻了四个十*岁的和八个十四五岁的,赵蔓箐统总先丢给了丁大让他现教他们些拳脚,就算以后没有主仆缘分,也不算亏待了人家孩子,学门技术,总是不压身的。 丁大调教的人果真伶俐,马上找到了间附近可以招待女眷的分茶铺子,赵蔓箐对这批小厮的表现,还算满意。她现在这个时段,赵蔓箐可不管他们到底有多少忠心,先把普通小厮能干起来的工作干起来再说,而且话说回来,她也不算二傻子,什么人都让人家知道自己的那点儿秘密和底细。 分茶铺子还算干净清爽,后院的院子开放招待女眷,赵蔓箐顶着帷帽,也不怕人看,大大方方的由着青衣布衫满脸热情的小儿带进了后面的女眷专属吃饭的地儿。 后院每个院子其实就是隔出来的雅间,快速的点好了菜,看着饭量茶博士上了茶,又规矩受礼的退了出去,这才摘了帷帽。 没有外人的情况下,紫墨都是和赵蔓箐同桌用饭的,侧着身子坐了,又给赵蔓箐盛好了一碗汤,笑着道:“这菠菜特别新鲜,表小姐尝尝这原汁原味的蔬菜汤。” 赵蔓箐笑着接过汤碗,问道:“都安排他们吃饭了?” 紫墨点了点头,“都在前面吃着呢,表小姐放心。” 嘘…… 赵蔓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紫墨立刻机警的意会赵蔓箐的意思,踮起脚尖飞点几步,就转到半敞的窗棂处,侧耳仔细听着隔壁间的动静。 “你说,南平王妃是什么意思?我可听说了,最近御史台有人已经递了折子要弹劾沈家,沈家嫡女已经嫁给南平王世子做了世子妃,这会儿宿家小爷这边,南平王妃又把沈玉娇叫来做什么?难道他们南平王府是只结亲沈家的?还是说,这是要跟皇上表态呢?” “姐姐,你轻点儿!依我看,今儿个南平王妃似是更中意他们府上那位表姑娘,尤其是那个大一点儿的……” “李静馨!”旁边的女孩似是提点了一句。 “哦,对,我看呀,那御史弹劾估计就是个幌子,这是有人对沈家和南平王府的纽带关系不满了,南平王妃今天故意摆这个局,让大家看到,其实她们跟沈家,也不是那么的融洽。” 赵蔓箐趴在墙壁上,也听了个仔细,南平王妃摆局为了显示跟沈家没有那么融洽?慢慢拧紧眉头,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南平王妃是沈玉妍的婆婆,沈玉娇按理说,跟宿劭已经是姻亲关系了,除非俩人真爱,不然南平王妃犯不着跟同一家去结亲,这传出去,多少有些伤风化,于哪家都不利,南平王妃就是再糊涂,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堂而皇之的展示在大众面前的,所以说,这“故意设局”就有很大的可能性。 御史弹劾?这从何说起? 招了招手,唤了紫墨过来,“走,咱们得赶紧回去,你一会儿找几个稳妥人,打听打听,这威远将军被弹劾的由头是什么。” 紫墨忙点了点头,伺候着赵蔓箐带了帷帽,快速的出了食肆后院,后面有小厮负责结账,她倒是不用再去忙活这些粗活。 回了相府,赵蔓箐左思右想,这事儿是要现在去跟林夫人说,还是待紫墨这边有了消息再去说?如何想都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尽快告诉林夫人比较稳妥。 在林夫人处吃了晚饭,又和郑云芸在院子里说了会儿闲话,才回到蕉晴院,紫墨正焦急的等着赵蔓箐。 赵蔓箐拉了紫墨到了西厢房,遣了金橙守着门口,又安排了金盏和金桔一前一后守着院子,这才看着紫墨问道:“怎么样?打听出来了嘛?我今天把这事儿跟伯娘说了,伯娘说她明儿个就去趟南平王府。” 紫墨点了点头,“打听出一点儿来,今天跟咱们在一间食铺子吃饭的是枢密院彭府家的嫡二小姐和吏部侍郎方家嫡三小姐,长贵打听到,这枢密院的彭大人居然每天都把衙门里的文书带进自己的府邸,这彭二小姐就是偷看了他父亲的文书,这才知道的御史要弹劾的这件事。” 枢密院?赵蔓箐凝眉思索,枢密院主管军政,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凌驾于兵部,彭大人带着军事文件回府邸,这是得到了皇上的许可还是他的人性为之?皇上到底知不知道?还有,枢密院的人如何会接触御史院的人? “表小姐也知道,除非皇上许可,衙门文书不得进入私邸,这彭大人是晕了头了?不仅带入府邸,还随便让家中的人看到?”紫墨也拧着眉头想不通这事儿。( ) 第八十二章 夜探 “这事儿还是得让伯娘和南平王妃去说,这联姻可都是连着两家,今天南平王妃宴请也邀了沈家姐姐,我就觉得这事儿蹊跷,再说,咱们听到的,也不一定做的准。”赵蔓箐摆手示意紫墨,“说实话,这事儿跟咱们府上,关系也不大,今天我去找伯娘的时候,伯娘说大哥大概是想回京城,只是大嫂家,好像是不希望他们回京似得。” 赵蔓箐越说声音越低,郑继阳这时候回京,就是卷入是非圈,当然,要想博功名,这有功名的地方就有是非,看来这事儿,是郑继阳想博,而黄家并不想博。 郑继阳在几年前成亲,林夫人做主直接让他们夫妻两人一起去了外任,郑继阳娶的是安阳黄家嫡女,安阳黄家是百年世族,分支都留在了安阳,只嫡出这一支在京城,黄老爷只任了两任的国子监祭酒,就退隐官场,只挂了个“学士”的号,平日里只以教书育人为主,好在他学问方面当真有几把刷子,如今也算是桃李遍天下,任谁提到安阳黄家,提到黄老爷,那都是充满敬仰的目光。 郑继阳娶的是黄家嫡支嫡长女黄玉茹,当初郑继阳成亲,赵蔓箐是见过黄家人的,对黄太太的印象极好,黄玉茹的性格也温柔娴静,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甜美可人,赵蔓箐很喜欢这个长嫂。 “黄家如今没有族人在朝,郑继阳那性子,这时候若是回京,定是要在六部任职,郑丞相理所当然的要避亲,虽说举贤不避亲,可有几个当真能做到公平?”赵蔓箐看着紫墨,摇了摇头道:“没有几个!一层层浮华表层下,有几个能够窥见真相?就算郑伯伯当真能够做到公正,可又有几人能信他的‘公正’?别人知道什么是公正嘛?能信嘛?郑继阳是郑丞相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嫡子,你说,别人谁能信?又有谁会相信?” “怪不得黄家不想让少爷回京。”紫墨也感慨了一下,她知道林夫人和郑丞相其实是想儿子的,这么多年,每年过年都回不来的儿子,唯一的儿子,作为父母的,怎么可能不想念? “再想又能怎么样?郑伯伯和伯娘是聪明人,哪里会不知道黄家的用意?其实都是为了郑继阳好。郑继阳……”赵蔓箐叹了口气,没有再往下说。 她收到郑继阳给自己的书信了,里面虽没有什么逾矩的言辞,可那字里行间透漏的信息,让赵蔓箐一阵一阵的心惊,他想回来,因为想念家人,想念自己这个妹妹……他怎么这样?媳妇孩子都有了,怎么还是一副没长大的心性? 赵蔓箐苦恼的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自己还有一年才及笄,虽说也有例子没及笄就定亲的,可自己若是找个人赶紧定亲,一来容易引人起疑,二来还有宿劭那个麻烦精,她如果要定亲,怎么也得跟宿劭提前报备一声,不然,让那哥儿们犯起混来,自己也难以招架。 唉,宿劭怎么还不定亲?真希望明天林夫人和南平王妃谈完,能赶紧给宿劭把亲事定下来。 宿劭白天没有回户部,今天是休沐的日子,他也不用回户部,打发川南跟昶王蒋光臻禀告了一声,就带着川河川北去了珍品楼后面的清风阁。 昶王蒋光臻要在家陪媳妇,不能前来,宿劭听到川南的禀告,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自己一个人要了些酒菜,就这么在清风阁坐了一下午。 川南川北在清风楼临湖间外等的焦急不已,川北看了看天色,忧虑的回看着川南,小声道:“爷一直没传唤咱们,会不会是酒多了?”后面的话不用说,意思就是宿劭已经酒多醉倒了。 川南蹙着眉想了想,摇了摇头,心里有种预感,爷晚上又要做什么了,摇了摇头,“不会,爷从不会在外醉酒。”这是宿劭从军之后的习惯,军营里都是血性男儿,拼酒什么的都是常事儿,可宿劭轻易不会打破这个习惯,而前一阵子宫里竟然传出皇上身体不适的消息,如此时刻,宿劭更不可能在外醉酒。 眼看着夜色渐深,宿劭脾气大家都清楚,所以除非他吩咐,不然没人敢去打扰他,川南也跟着有些着急,眼看着就要宵禁了。 “哗”门帘被掀开,川南和川北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宿劭喝了些酒,浑身酒气有些重,可眼神清明,川南放了心,“爷,喝碗醒酒汤再回府吧?” 宿劭看了看川南,点了点头。 川北立刻转身下楼,很快托了碗醒酒汤上来,川北接过,递给宿劭,宿劭端起来一饮而尽,转身把碗放在身边的桌子上,吩咐道:“川北先回府吧,川南跟着我就行。” “爷,眼看要宵禁了。”川北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儿提醒道。 第94节 宿劭拧着眉头看了看窗外,冲着身后胡乱挥了挥手,“我知道,你先回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川南示意川北不用担心,有他跟着爷不会有事儿,川北这才躬身长揖回退了几步,转身下楼回去了。 宿劭略微等了一会儿,听着川北的马蹄声渐远,这才带着川南下了楼,“走,去相府。” 他今天无论如何,得问清楚,不然,他感觉自己要被那股子酸气给闷死。 赵蔓箐屋里没有人上夜,这是她的规矩,屋里有个外人一来她睡不踏实,二来,估计上夜的丫头也睡不踏实,双败的事儿,赵蔓箐才不会干呢,况且,就算是半夜要喝水是如厕啊,她也不是没手没脚,自己伺候自己也不是什么难事。 宿劭这一次胆子大了,吩咐川南在墙外守着,自己则翻身直接跳到了墙里面。 川南提心吊胆的数着耳朵听着动静,万一被当贼人抓了,传出南平王府宿家小少爷,镇南军军参半夜独闯相府女子后宅这样的丑闻,可如何是好?相府家的人,哪里能是给人做妾的?!川南急的头疼,可他一个小厮,哪里管得了主子啊? 宿劭摸着黑探进赵蔓箐所在的东厢房,赵蔓箐睡觉从不点灯,这个他知道,以前他问过她来着,箐箐说晚上有亮光睡不踏实。 如果被赵蔓箐知道宿劭居然因为她的屋子黑,而放心大胆不要脸的会夜探她的闺房,估计能呕死自己当初傻不啦叽的跟他说什么让人值夜是多么多么不人道的事儿了。 睡到半夜,赵蔓箐隐隐约约感觉身后有人,一阵阵热风吹得她耳根子特别的痒,迷糊着眼睛回身一看,吓得差点儿尖叫起来,宿劭练过功夫,眼睛的夜视能力极强,见赵蔓箐一副见鬼的模样,眼明手快的迅速伸出手捂在了赵蔓箐的嘴巴上,贴近她耳边,小声儿道:“是我,别怕。” 不怕才有鬼了! 赵蔓箐悄悄伸出右手拉开窗帘,借着月光这才看清是宿劭,但他脸色碧绿,浑身酒气,虽说是被吓醒的,可到底脑子转的慢,只是想到一点儿,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完全没想起来宿劭半夜跑到自己闺房,是多么不妥的事儿。 伸手把宿劭捂着自己的手掰开,低声道:“你怎么了?” 宿劭没有想到赵蔓箐会拉开窗帘,更没想到她第一句居然是关心自己的话,待听到她关心的语气问自己怎么了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平静了,熨帖了,舒服了,高兴了。 宿劭侧身坐到了床沿儿,目光直直的看着赵蔓箐,温柔的道:“我没事儿。” 赵蔓箐转头四顾,眨了眨眼,又拍了拍自己脸,这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做梦,可是宿劭怎么半夜跑来自己的房间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来了?找我有急事?”赵蔓箐脸色不怎么好看,可她这时候如果嚷嚷着叫人,那她就是真傻了。 宿劭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见她一点点从刚开始的懵懂样,到现在一脸戒备的样子,心里有些气又冒了出来。 “我问你,你是不是跟沈家……沈家那个沈垣墉,有交情?”宿劭声音虽小,可一字一字似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带着股子狠劲。 赵蔓箐拧着眉头看着他,他脑抽了? “有一点交情,还不是因为昶王的事儿才有的?我也告诉过你啊!”赵蔓箐身子往后挪了挪,把被子往身上盖了盖,她睡觉穿睡衣,倒不是怕被看,她不怕被看,上一世的时候穿着游泳衣游泳都不怕,睡衣多少还是有袖子呢。 可宿劭来了,劈头盖脸的就问自己和沈岩的事儿,到底是怎么了?谁跟他嚼舌根了?不能吧?万一被郑云芸知道,沈岩还不得恨死自己? 赵蔓箐略一思忖,满头黑线,肯定是沈玉娇,也只有她有机会跟宿劭说这个! 第八十三章 误会 赵蔓箐又往后挪了挪,紧了紧被子,故意沉下了脸来,“哥哥这是听谁嚼舌根了?若是哥哥觉得我和沈家哥哥有交往,那哥哥就如此作想吧,还有,”赵蔓箐止住了宿劭要辩解的话,继续道:“先听我说,还有,哥哥今天这样不管不顾的冲到我的闺房来,虽说我还没及笄,可到底也不是几年前那个□□岁的小姑娘了,哥哥可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妥当?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你让我该如何自处?” “谁能知道?”宿劭抢了一句,说着,身上已经散发出了浓浓的煞气。 “呵,”赵蔓箐轻呵一声,看着宿劭严肃地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既然做了,就得做好被别人知道的准备,如果这事儿传出去,我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你让我往后的名声怎么办?这种事于你们男人来说,不过风流二字,可对于我呢?哥哥可有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过?可有一丁点体谅过我的处境?” 后面的话,赵蔓箐不用细说,宿劭是冲动,却不是傻子,闻弦知雅音的本事还是很强的,赵蔓箐是什么处境?那还用说?她是寄居在人家家的表小姐,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毫无背景的孤女。 宿劭被赵蔓箐劈头盖脸的一堆问题扣下来,瞬时愣住了。 他……他,他明明不是要陷赵蔓箐于不耻境地的好嘛? “箐箐,我不是,不是……”宿劭有些说不下去,后背的冷汗霎时冒了出来,他没有想害箐箐,他只是…… “对了,我是今天听了沈家那个跟我提到你,我忍不住,这才过来问问你。”宿劭终于理清了思路,也多亏了他这么多年军营的历练,不然脑子哪里会这么快恢复清明。 赵蔓箐眉头微微一皱,这会儿不是跟他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她也不打算跟他说太多,但就这男女有别一项,今天必须要和他说清楚,不然往后,他再动不动就翻墙进了自己的内院,若是真被发现,那自己就要万劫不复了。 “好了,我这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沈家哥哥跟我的联系,仅仅只是因为昶王府的典当铺子,以及芸芸姐姐这边,嗯,的一些事儿,我和沈家哥哥没有任何私交。”赵蔓箐素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宿劭道。 宿劭脸上的神情有所缓和,嘴巴刚要裂开,又听赵蔓箐道:“哥哥,我尊敬你是我哥哥,但你也要尊重我这个妹子,咱俩毕竟男女有别,就是那书信,往后我也不能再跟你继续通信了,今儿个林夫人跟我说,我也大了,从下个月开始,要跟着芸芸姐姐一起,跟她学习管家理事了,若是再继续跟你通信,有恐伤了咱俩的名声,我知道哥哥疼我,怜惜我,所以一定知道我说的话,都是对的。” “……谁敢伤了你的名声?谁敢?!”宿劭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被赵蔓箐一句一句的堵到了这儿,怒目圆瞪,梗着脖子低吼道。 赵蔓箐吓了一跳,赶紧去捂宿劭的嘴巴,声音又急又低的道:“你小声点,如果被人发现了,那我就是浑身的嘴巴也说不清了。” 宿劭只觉得一阵若有似无的淡兰香气萦绕鼻尖,嘴唇上的肌肤敏感的感知到触碰自己的小手是那么的柔软,宿劭已经是十九岁的青春小伙子了,再有一年就要执冠礼了,执了冠礼,那可就正式的成为大人了,这会儿月光朦胧,屋内只有他和赵蔓箐两个人,他坐在床边,赵蔓箐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两人互相对视着,箐箐那柔软无骨的小手正捂着他的嘴唇…… 宿劭不受控制的心猿意马了起来,下意识的伸出手,叠在了赵蔓箐捂着他嘴巴的手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赵蔓箐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个半死。 又惊又怕之下,她也顾不得什么宿劭是王八还是霸王了,屈起靠近宿劭的右腿来,猛地踹了出去。 宿劭喝了些酒,虽没有醉,但到底酒精麻痹人的反应能力,被赵蔓箐踢得似是突然飞了起来,又似是条件反射躲避一般的跳了起来,就在赵蔓箐怔楞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么大腿力的时候,宿劭就一头栽在床下,速度极快的手抓脚蹬,可就是爬不起来。 赵蔓箐虽然生气宿劭对自己的轻薄,可到底害怕被人听到动静,她这屋里虽然没有人上夜,可紫墨住的是南边的暖阁,离她的东厢房并不远,况且,万一把这小爷踢伤了,他走不了了可怎么办? 虽然带着浑身的不情愿,可赵蔓箐还是迅速的下了床,查看宿劭的“伤情”。 “你,你没事儿吧?”赵蔓箐蹲下身子,关切的看着宿劭问了一句。 她身上只有一件睡衣,长袖长裙,纯棉的,虽然不是仿照上一世的睡衣样式,可面料一样,她就喜欢纯棉的,但长裙在长,也是露了半截小腿和脚踝在外面的,而且,赵蔓箐在屋里,是穿木屐的,此刻虽然只有月光的光亮投过窗户映进屋子,可宿劭夜视能力好啊,一眼就看到了赵蔓箐露在外面的粉白的小脚丫。 赵蔓箐只见宿劭胡乱的摇了摇头,还当他是疼的说不了话了,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他真伤了这可怎么办?自己可是没办法把他背过墙头的。 宿劭眼里只有赵蔓箐那一张透着满满关心自己的小脸,阳光下粉嫩的肌肤,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是显得雪白,肌肤上一丝的瑕疵都没有,长长的睫毛似有似无的抖动着,眼睛盈亮,透着关切,脸颊似是还有些婴儿肥,可隐约已经是一副青春少女模样了,宿劭视线往下,蹲在自己身边也能感觉出双腿的笔直修长,还有那双嫩白圆润的小脚丫…… 踢傻了?赵蔓箐脑子里滑过不详的感觉,可她的腿,就算使出全力,也没那么有劲儿吧? 第95节 赵蔓箐别扭的挪了挪,再靠近宿劭一点儿,又轻声问了一遍,“你没事儿吧?” 宿劭眼帘半垂,平素刚毅英气的脸此刻也看不出似白天那般黝黑了,平添了一股子受了委屈的感觉。 赵蔓箐于心不忍,毕竟是自己打人再先,虽说是宿劭轻薄她她才会踢他,可到底打人就是不对的,赵蔓箐还想再问的时候,宿劭一个悬身,就把她抱了起来扑倒在了榻上。 赵蔓箐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儿,宿劭眼里却只盯着她轻启的两片粉红嘴唇,这样的粉红,肯定甜美无比,凑上前去轻轻啄了一下。 赵蔓箐双目圆瞪,心惊太过,宿劭却知道见好就收,笑呵呵的抬起头来,看着还是处于震惊状态的赵蔓箐,温柔轻声道:“我知道男女有别,可我不想跟你男女有别。” 赵蔓箐被他气的浑身发抖,他什么意思?他这是要干什么?他就要定亲的人了,这亲事儿马上就要定下来了,他还来轻薄自己?他当自己什么人了? 宿劭不敢多呆,有凑上去亲了赵蔓箐的脸颊一下,手臂一捞一抬,就把赵蔓箐放回到床榻中间她惯常睡觉的位置,拉起被子轻柔的给她盖好,“以后我再跟你说,你不用担心。” 扔了这句话,又深看了赵蔓箐一眼,这才几个起落,直接跳窗户走了。 川南等的已经浑身冰凉,不是冻的,而是吓的。 爷什么时候出来?这都多长时间了?万一,万一……川南不敢想,万一他家爷少年心性,血气方刚,做了错事儿,可如何是好?他怎么跟王妃还有王爷交代?府里头还有几个狐狸精呢。 川南越想越悲哀,越想自己越没有活路了。 “走。”宿劭利落的跳下墙头,回身看了眼蕉晴院那株已经伸出院墙的芭蕉树,吩咐川南道。 川南苦着脸应了是,也不敢多问,只伺候着宿劭翻身上马回了王府。 赵蔓箐躺在床上,从身体到心里,一片冰凉。 他这是打定主意要纳了自己了?呵呵,真是可笑,他就是想娶自己,也得他家长辈让他娶才行,所以,必然是纳,就看他如此的不尊重自己,哪里有一丁点要娶的意思?聘则为妻奔为妾,他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大半夜跑来自己的闺房,还如此的轻薄自己,他心里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尊重自己的。若是尊重,他就不会对自己做这种事儿。 要告诉林夫人吗?赵蔓箐很快否定这个想法,林夫人和南平王妃是嫡亲姐妹,看起来俩人关系极好,如果自己进了宿劭后院,那相府跟南平王府的关系,就会更加牢固,唉……在利益利害面前,她不敢堵林夫人会不会只考虑她赵蔓箐的意愿。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给自己多想条后路。 第二天起来,赵蔓箐破天荒的没有睡懒觉,早早洗漱收拾了,叫了紫墨来,不动声色的笑着问道:“昨天睡得可好?” 紫墨笑着摇了摇头,摇到一半又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道:“昨儿个也不知怎么了,睡得特别沉,想是开始春困了。” 第八十四章 黄府花会 第八十四章黄府花会 赵蔓箐笑着,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紫墨,紫墨跟她相伴了将近八年的时间了,是个信得过的,但人心隔肚皮,自己要准备后路的事儿,最好还是从长计议,万不可着急反而犯了不冷静的大忌,而且,这后路也就是自己的姻缘一事,也不存在忘恩负义之说,所以,赵蔓箐给自己筹划也筹划的心安理得。 不过,赵蔓箐心里轻晒,这宿劭看来也不是如面儿上那么的道貌岸然,连这安神的东西都有还带在身上,怪不得昨天她似是除了他身上的酒味以外,还闻到了一股味道比较高的香味儿。 “箐箐,你起了嘛?”随着声音的传来,郑云芸已经一脚踏进了院门,赵蔓箐一愣,赶紧拉着紫墨迎出了屋子,今天郑云芸不是要去帮忙黄家招待花会嘛?怎么这时候跑到自己院子了? “芸芸姐姐,这都辰末了,你怎么还在府里?”赵蔓箐迎了她进了屋子,惊讶的问道。 “大嫂家也不是没有小娘子,我用不着去那么早。”郑云芸笑着解释了一句,看着紫墨道:“今儿个夫人身子不适,就不去黄家了,你给箐箐找件合身的衣服,一会儿箐箐跟我一起去。” “伯娘身子不适?”赵蔓箐倒不在乎去黄家帮忙,以前也不是没去过,只是黄家书香传家,门生遍地,除了随安先生那种深居浅出的白衣先生之外,这京城数得着的就是黄家了,黄家每年春秋两次的花会,算是这京城的一大景儿啊,今年的春季花会,又是开春来京城的首个花会,林夫人告病不去,会不会是有什么其他意思? “唉……”郑云芸有些吭吭哧哧,好半响才道:“是我,我今天不想让母亲去,今天听说皇后娘娘外家长宁侯府的老夫人要过去,如果母亲去了,明摆着要站一天的规矩的,你也知道,陈老夫人那绝对是把自己当老祖宗了,我外祖母也去的早,今儿个如果母亲去了,还不得在后头端茶倒水的?” 赵蔓箐拧了拧眉头,遂即散开,林夫人是个不喜伺候人的,郑云芸也是,性子里都有些无法无天的影子,算了,她不喜欢陈老夫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黄家作为亲家,肯定也是知道的,自己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瑞紫堂的东厢内,云清早两年就嫁了丁大,现在担任着总管事嬷嬷,伺候着林夫人起了床,洗漱出来,一边递了杯红枣茶,一边小心的看着林夫人低低的禀告道:“昨儿个丁大说,蕉晴院似是进了人。” 林夫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垂着眼帘儿琢磨了一下,“箐箐如果没有说,咱们就当不知道,不过……”林夫人笑了起来,“那妮子一定想法子告诉咱们,她可不是心中没数的孩子。” 云清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最怕因为这事儿,让林夫人心里对赵蔓箐起了疑,表小姐是个好姑娘,她们心里都喜欢她。 郑云芸看着赵蔓箐换了身新衣服,又看着她吃了早饭,这才俩人结伴到了瑞紫堂给林夫人请了安一起去了黄府。 黄家跟郑家做了亲家,郑继阳和黄玉茹又不在京城,可这关系却是处的极好,赵蔓箐和郑云芸常来常往黄家,所以车子直接驶进了二门里,黄家主母徐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妇,孙氏和杨氏早就迎接了出来。 “婶娘,大奶奶,二奶奶,怎么劳动您们亲自来接我们?”郑云芸跟赵蔓箐坐了一辆车,扶着怜夏的手下了车,郑云芸高兴的奔了过去,提着裙子一一行了福礼问安道。 徐太太听说是两浙路徐家的姑娘,为人亲和有礼,皮肤极好,保养的也好,黄学士跟她婚后,夫妻伉俪情深,从没有纳过妾,家里的几个儿子女儿,都是徐太太的嫡出子女。 赵蔓箐也跟着郑云芸的脚步,微笑着曲膝行礼问安。 “箐姐儿也来了,以后得常来。”徐太太笑容满面的扶了赵蔓箐和郑云芸起身,看着赵蔓箐点了点头,才看着郑云芸道:“今儿个你可得帮你妹妹好好招待来的小娘子们,我劳动来迎接你,可不就不用再给你见面礼了。” 郑云芸撒着娇的摇着徐太太的胳膊,“婶娘笑话我呢,我哪儿是财迷啊?” 大儿媳孙氏笑着拉了郑云芸的手,“芸姐儿快别闹了,一会儿的那些人都就要到了,母亲给你的礼物早就备好了,这会儿不过开玩笑罢了,好了好了,你和箐姐儿赶紧进去吧,不然妹妹都要等着急了。” “好咧,那我带着箐箐进去了,大奶奶和二奶奶记得照顾好我婶娘啊,不能让她累着。”郑云芸一向性子开朗,跟黄家也熟悉,说话并不怎么见外。 “三娘子在后面的涵坊阁旁边的水曲柳襄,你们直接过去找她吧。”二奶奶杨氏笑着提醒道。 郑云芸应了一声,就拉着赵蔓箐,带着紫墨和怜夏进了后院子。 黄家三娘子黄玉荞和赵蔓箐一般大,性子和模样都随了徐夫人,笑起来很像黄玉茹,都是一对儿梨涡嵌在唇边儿,看起来喜庆可爱。 “你们怎么才来啊?”黄玉荞瞅着郑云芸和赵蔓箐佯装抱怨了一句。 “好妹妹,我们错了,今儿个睡过了点。”郑云芸拉着边抱怨边给自己见礼的黄玉荞,笑着认错。 黄玉荞也不是真抱怨,笑着羡慕道:“好羡慕你们,我每天都是卯时就得起床给父亲和母亲还有嫂子们请安,哦,对了,”拉着郑云芸和赵蔓箐进了涵坊阁,黄玉荞提醒道:“今儿个玉水阁那边儿,咱们可别过去,父亲请了好多他的门生弟子还有一些世家子弟过来会文,可别冲撞了。” 赵蔓箐眨了眨眼,心里划过一丝什么,想抓住又什么都没了。 郑云芸忙答应了下来,黄玉荞拉着她们进了涵坊阁,看着丫头们沏了新茶,打发了屋里的丫头道:“听说是我二嫂子家的妹妹,杨五娘子杨雯,今年正好十六了,母亲的意思是,先找个机会给杨五娘子相看相看,父亲才请了那些人过来。” 杨家的当家人杨大人是户部左侍郎,正巧是在昶王蒋光臻手下办事儿,而黄府大奶奶孙氏的娘家孙家,孙大人却是中书省参赞,他的嫡长子,孙彦辉一直是六皇子蒋光淮的伴读,蒋光淮只比蒋光臻小三岁,至今还没有成亲。 第96节 以杨家的门第,若是想嫁给六皇子,怕是够不上,赵蔓箐细细分析了一下,在心里摇了摇头,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如果杨家奔着六皇子蒋光淮去,那置昶王蒋光臻于何地?这种蠢事儿,杨家干不出来。 黄玉荞的小丫头豆绿禀告道有小娘子进来了,黄玉荞拉着赵蔓箐和郑云芸出了屋子,“今儿个芸芸姐姐和箐箐帮我好好招待啊,不然我可不依。” 园子里已经来了很多家的小娘子,赵蔓箐大部分也都认识,所以并没有多少尴尬,孙家长房嫡二女,孙琴见到赵蔓箐,笑容满面的跳下亭子台阶,两步并作一步的奔了过来,“箐箐也来了,好久没看到你了。” “孙姐姐,咱们上个月还碰到过呢。”赵蔓箐笑着跟孙琴见了礼,摇着头道。 “就是碰到过,都没好好说话,你转眼儿就不知道去哪儿躲懒了,我在御花园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你。”孙琴性子爽快单纯,赵蔓箐对她印象还不错。 “你还要榜她们招待,一会儿我在水阁等你,咱们一块儿采花露。” 赵蔓箐点头应了孙琴的邀约,看着小丫头送了她进了涵坊阁。 黄府花会很是热闹,宁远侯府嫡长女叶六娘子和长安侯府二房嫡女陈大娘子一起并肩二来,赵蔓箐知道两人都是眼高于顶的性子,也不往前凑,就让黄玉荞招待她们好了。 叫了郑云芸一起,俩人则一起去了水阁找沈玉娇和孙琴去了。 孙琴和沈玉娇因为郑府的原因,现在也相处的极好,沈玉娇看到赵蔓箐,扔了篓子奔过来,“怎么才来?我和琴姐儿都等的不耐烦了。” “我们今儿个算半个主子,哪儿能想玩就玩啊?”郑云芸笑着拍了沈玉娇一下,摇着头道。 “好了好了,别浪费时间了,一会儿我们采了花瓣,还得让她们给咱们酿了呢。”孙琴笑着道,似是想起了什么,看着赵蔓箐说:“祖母说好久没见着你了,让你和芸芸姐姐一起去看看她。” 赵蔓箐心里划过一丝滑稽的感觉,她认识孙琴也是郑继阳大婚之后,跟孙府一直没有多少交集,孙琴的祖母孙老夫人却是回回对自己表现的过于热情,这反常即为妖,不过,她也不是毫无背景的孤女,林夫人和郑丞相可看不得她吃亏。 “孙老夫人身体可还好?今儿个也过来了?”郑云芸笑着问道。 “当然,今天陈家那位老祖宗要来,我祖母怎么可能不来?还有,听说太后娘娘嫡亲的妹妹刘老夫人今天也来了呢。”孙琴巴拉巴拉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第八十五章 无事献殷勤 第八十五章无事献殷勤 孙琴的话音刚落,一个粉荷衣裙的小丫头就跑了过来,曲膝一一见了礼,才笑着道:“刚太太说,陈老夫人和孙老夫人想念各位小姐了,让小姐们过去见个礼。” “三娘子呢?也过去吗?”郑云芸突觉有点奇怪,问了小丫头一句。 小丫头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回郑二娘子的话,三娘子已经并着杨五娘子,叶六娘子和陈大娘子去了晴轩阁了。” “那好,我们现在就过去。”郑云芸微笑着道,孙琴犹豫的皱了皱眉,摊着手道:“去倒是可以,那这里的这些东西怎么办?”顺手,指着地上,水阁廊凳上的一些采花露的篓子等工具。 “先让怜夏她们看着吧,总也不会有人抢你的。”郑云芸笑指着孙琴,摇着头道。 孙琴性子大喇喇的,也不在乎郑云芸捉弄她,“我这也是谨慎不是?唉,你不懂。” 大家因为孙琴的话,笑了起来,郑云芸吩咐怜夏和紫墨在这儿等着,只带了冬霜和金橙两个丫头跟着她和赵蔓箐,并着孙琴和沈玉娇一起,往晴轩阁过去了。 一行人刚走上晴轩阁阁前的台阶,杨大奶奶就从靠门的角落里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孙二奶奶落后她两步的距离,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跟在后面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郑云芸赶紧上前一步,亲热的行礼,笑着道:“怎能劳动大奶奶和二奶奶出门迎接我们小辈?这让我们如何受得起?” 杨大奶奶笑着一把拉起曲膝行礼行到一半的郑云芸,眼睛的余光瞄着赵蔓箐,佯装嗔怪的笑着道:“老夫人们想念你们这些小丫头,母亲就打发我和二弟妹出来迎你们,你们要是再不来,我们就得迎出院子了,赶紧进来吧。” 赵蔓箐心里一动,脑子转的飞快,老夫人“想念她们这些小丫头”,那就是孙老夫人提起让她们来请安的话头,孙老爷子早就去世了,孙家就是这个孙老夫人当家,孙大人贵为中书省参赞,他的嫡长子孙彦辉被皇上指为六皇子的伴读,跟六皇子算是从小儿一起长大的,与宿劭和蒋光臻的情分肯定类似,今儿个孙老夫人来参加黄府的花会,除了那陈皇后的母亲老长宁侯夫人也来了这一条理由之外,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说不定前院的文会,六皇子也在……杨家五娘子要议亲,难道是想议给六皇子?可,杨家杨大人现如今只是户部左侍郎,配六皇子?这些事儿,蒋光臻知不知道? 郑云芸笑着点了点头,脚下加快步子,沈玉娇跟郑云芸差不多大,跟她并肩而行,赵蔓箐随着孙琴略走在后面一步。 杨大奶奶瞄着孙二奶奶,步子稍慢了慢,不动声色的靠近赵蔓箐,笑着道:“箐姐儿一会儿可要好好给老祖宗磕个头,老祖宗可是好久都没见到你了。”边说,边拉着赵蔓箐的手,在她手心写了个字。 赵蔓箐心里一颤,感激的冲杨大奶奶笑了笑,嘴上回道:“箐箐也想老祖宗呢,一会儿一定好好磕头。” 陈家老祖宗说要见她,那就是陈家又想干什么了?上次在宫里给皇后娘娘贺寿,煦王妃的外家王家就打过自己的主意,这会儿的,陈家又想干什么? 赵蔓箐心里骤紧,提着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脸上笑意嫣嫣,并没有任何异色。 赵蔓箐的淡然让杨大奶奶心里划过丝不安,可又一想,她也是为了她好,为了郑家好,自己也没什么需要不安的,遂即放下心思,带着满脸的喜悦领着一群小娘子们一起进了晴轩阁。 阁内一片说笑的声音,陈老夫人理所当然的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孙老夫人坐在她的左边,黄家徐太太并没有落座,一直站在陈老夫人的身后,体贴的伺候着。 黄玉荞并着叶家,陈家,以及杨家的小娘子们陪坐在下首靠边的位置,陪着陈老夫人几人说说笑笑。 几人跟屋里的老妇人磕了头,又见了礼,孙老夫人脸上挂着舒心的笑容,招呼着郑云芸和赵蔓箐,“芸姐儿和箐姐儿过来,我好好瞧瞧。” 郑云芸脸上带着弄得化不开的甜笑着走了过去,赵蔓箐落后半步的距离。 陈老夫人笑呵呵的看着两人,“芸姐儿这气度,真是越长越好了,箐姐儿也是,都长成大姑娘了,你看这水灵儿的,真是让人怎么爱都不够。” “多谢老祖宗夸奖。”郑云芸笑着曲膝给陈老夫人道谢,赵蔓箐在外面一直话不多,只带着满脸羞涩的跟着郑云芸的节奏,曲膝道了谢。她就是要在外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小家子气,这份小家子气会让人感觉她上不了台面,反正郑家不会让她去做妾,所以,这样配合,最合适她。 说话间,旁边的丫头拖着个红底托盘递了上来,陈老夫人从托盘上拿了对赤金镶玉耳坠儿,递给郑云芸,笑着道:“老祖宗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坠子倒是看起来合适你,戴着玩吧。” “谢老祖宗赏。”郑云芸恭敬的曲膝谢过,陈老夫人又拿了一对打磨的珠圆玉润的瑿珀手串,递给赵蔓箐,笑着道:“往后跟着你伯娘和芸姐儿多去我们府上走动走动,陪我说说话才是,这算是老祖宗给你的压岁礼,这手串我看着到精致的很,拿着吧。” 赵蔓箐笑着曲膝道了谢,这话说的,她没法拒绝,可这瑿珀却是琥珀蜜蜡中的极品,如此贵重,陈老夫人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孙老夫人转头看着陈老夫人笑道:“老祖宗可真是,备了压岁礼竟然不告诉我,害得我两手空空竟然没有礼赏给孩子们。” 徐太太笑了起来,“孙老夫人的礼都备在府里呢,回头让孩子们多去,您再多赏点儿给她们就是了。” 陈老夫人笑着点头,“就是,看你,跟我比个什么劲儿?” 陈老夫人并没有厚此薄彼,屋里的小娘子们一一都有压岁礼,大家高兴的又给陈老夫人磕了头道谢。 黄府前院,六皇子一身滚金边黑色团龙袍常服,头发高绾在白银冠里,脚上的薄底靴绣着金丝虎纹,腰缠羊脂玉带,虽面带微笑,可浑身上下还是透着股子清冷般的纤尘不染,端坐在玉水阁的上首,四周围绕着写了诗文请求点评的世家子弟或黄学士的弟子们。 黄家大郎黄文华手里摇着折扇无意识的转着,看了眼围绕着六皇子的学子们,眉头渐渐拧了起来,黄家二郎黄文涛凑了过来,小声儿道:“大哥,你说今儿个父亲到底什么意思?” 黄文华余光注视着六皇子身边的动静,摇了摇头,“父亲现在的意思,都是为了咱们,倒是他自己,也没那么多的意思,你也知道,皇上最近委了六皇子监理礼部,如今我在户部跟着昶王,你却在礼部,而且,今天这样的会文,如果不邀请六皇子来,肯定说不过去。” 第97节 黄文涛的小舅子正是六皇子的伴读,这份关系,要想撕掳肯定是不可能的,况且,六皇子监理礼部,也是皇上的亲指,他们黄家邀请六皇子,倒也不会在外人那里落下话柄,只是…… 黄文涛拧起眉头,疑惑的看了眼自己的大哥,大嫂想给杨家五娘子议亲的事儿,他都听孙氏说了,今儿个听说出了那两位老夫人以外,晴碧阁里还有好些夫人们呢,这后院女眷的花会非要跟前院的文会凑成一堆,大哥和大嫂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黄文华没有理会二弟黄文涛,他脑子里琢磨的是,杨氏的话,到底有多少靠谱度。 赵蔓箐那丫头,他见过多次,长得确实绝色,连他看了,都要心神荡漾好久,自从自己的妹子加了郑家,黄家也跟着多少沾了郑丞相的光,这事儿,黄文华心里定了定,还是隐着些的好。 黄文涛细细琢磨了,还是等今天结束,回去再问问孙氏吧,看样子想从他大哥嘴里翘出点消息,是不可能的了。 孙彦辉摇着折扇,笑着让了让还想往前请六皇子蒋光淮品评诗文的学子,接了小丫头递上的新茶,转给蒋光淮,笑着道:“六爷可要歇会儿?” 蒋光淮扫了眼已经退后继续会诗词的学子们,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去寻黄二郎,咱们去那边花园子里转转,这一天的都在看文字,眼睛也受不住,怎么也得看看远处绿色的花花草草的,才好。”孙彦辉笑着又似心疼又似建议的说道。 “也好,听说这会儿后院也有花会,别冲撞了,咱们就去那边院子走走吧。“六皇子蒋光淮看了眼玉水阁四周,点头应了孙彦辉的提议。 孙彦辉只跟黄文华和黄文涛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六皇子蒋光淮一起出了玉水阁。 第八十六章 筹谋 文人学子,最爱闲情风雅,黄家虽然不是封侯拜相之家,可这府中的雅致却是京城数得上号的。 男子们会文的玉水阁紧邻玉水湖,高高的玉水台上高立湖中,玉水台四周竹帘四下卷起,歌舞伎舒展着广袖,忽甩忽收,边歌边舞,台子西侧背依假山水瀑处,丝竹弦乐的乐师,如仙人置于山岚雾浪之中般的叮咚弹奏。 六皇子蒋光淮绕过半弧形的詹廊,走到水阁另一侧的花园旁的石亭,背着手笔直的站着,望向玉水湖的另一侧,孙彦辉离他一步远的位置站定,心里琢磨着刚刚小厮报到自己这里的话。 “今儿个五哥他们怎么没来?”六皇子蒋光淮头也不回,声音平平的问道。 孙彦辉马上收了心思,脸上带着笑回道:“听说今儿个枢密院司马房主事儿谢大人又去户部要银子去了,昶王爷最头疼的就是他,托了人传话来说今儿个恐怕抽不出空过来了。” “嗯。”蒋光淮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顿了顿,突然转了话题道:“大哥什么时候动身去北地?” 孙彦辉思量了一下,摇着头道:“原本说过了年就动身的,可谁知道王家……出了那样的事儿,王宁峰如今被皇上拘在府里不得外出,煦王妃和侧妃戴氏又都怀了身孕,听说煦王进宫报喜的时候,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很高兴……” “这些我都知道!”蒋光淮也不看他,依然平视前方,只抬起半臂止住了孙彦辉的话。 孙彦辉聪明的没有再开口,这个六爷,心思细腻,原先任事儿不管,也是,就是想管,也得有外力不是?孙家虽然有自己自小跟他的情分,可自己哪里能代表得了整个孙家?孙彦辉仔细看着蒋光淮那英气俊秀的侧脸,剑眉入鬓,眼神清亮,脸上虽然带着丝得体的笑容,可那笑里,却透着股子若有似无的沉郁,若不是这一身的黑色团龙袍常服,哪里看得出他还是个皇子?皇上嫡嫡亲的儿子? 孙彦辉摇了摇头,六爷生母也不知怎么得罪了皇上,死了这么多年了,连个追封都没有,皇上……唉,臣子不言君,皇上可不是他可以腹诽的。 六爷如今被皇上亲自指了梳理礼部,孙彦辉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不论怎么,也避免不了那些纷争了。 两人就这么一人看着湖面一人看着他的沉默了许久,蒋光淮也不知是呼吸还是叹气,“唉”了一声儿,才问道:“今天杨家五娘子也来了?” 孙彦辉瞬间想起刚刚还在思考的小厮传给自己的话,犹疑了一瞬,还是据实以告,“来了,不但来了杨家五娘子,郑丞相府的嫡小姐和表小姐,以及叶家,陈家,还有威远将军府家的嫡出小娘子们,都在呢。” 孙彦辉顿了顿,见蒋光淮没有说话的意思,硬着头皮把刚刚小厮从黄大郎和黄二郎那里听到的话说了,叹了口气继续道:“看样子,黄家的意思,是想抱着两好并一好的目的了。” 六皇子蒋光淮轻笑,“大家都这么想,我也想几好并一好,可有人就看不得我好!” 孙彦辉心里一滞,这话他可不能接。 “前枢密院那折子,你回头给南平王府宿劭送去,不用说旁的,送了就回来。” “是!”孙彦辉躬身领了吩咐。 赵蔓箐等人陪着陈老夫人和孙老夫人说了一会儿的话,陈老夫人笑着发话道:“你们姐妹几个出去玩吧,今儿个这天气是真好,不用陪我们老婆子了,赶紧出去玩吧,看叶家姐儿那眼珠子都要对着门口瞪出来了。” 孙老夫人面上笑意蓉蓉,心里却尴尬了一瞬,撇着叶琴恨不得马上叫过来训她一顿,可心里再气,面上可不能说自己叶家姑娘不好。 “是啊,陪着我们几个老太婆聊天,孩子们哪里坐得住,好了好了,既然老祖宗都说了,你们就出去玩吧。”孙老夫人笑着招了招手,刘嬷嬷笑着走了过来,孙老夫夫人看着她吩咐道:“你跟着琴姐儿去,她说要和芸姐儿舀花露,你跟着顺便帮我弄点荷叶来,我一会儿喊黄家太太帮我泡了茶喝。” 孙氏一直站在徐太太身后,瞥了眼脸上看不出什么来的杨大奶奶,又看了看笑容满面点头应好的婆婆徐太太,皱了皱眉,自己不是跟她们打过招呼了吗?孙老夫人要让叶琴带着刘嬷嬷去拿荷叶,这时候按理说婆婆也应该派人跟着刘嬷嬷,这样两位嬷嬷在,那事儿才好周转的开啊。再说,杨五娘子就算杨家想把她嫁给六皇子,那也顶多是个侧妃,这正妃不是说好了让叶琴来做的嘛? 赵蔓箐一直拉着沈玉娇坐在后首的位置,沈玉娇对这些事儿压根不感兴趣,他们家最近也有烦心事,虽然大哥不告诉自己具体是什么事儿,可她去扬溪地的计划,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延后,这让她如何能高兴地起来?而且,她那天跟自己的大哥说了自己在南平王妃踏春的船上跟宿劭说过的话,大哥好像很生气,非常生气,已经有三天没跟自己说过话了…… 赵蔓箐虽然能感受到沈玉娇情绪不高,可她的注意力却放在陈老夫人身上,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杨大奶奶在自己手上,写了个六字,那么,今天这些老夫人来,一定是冲着六皇子来的,也是,六皇子虽然被皇上委了礼部的差事儿,可他一没有得力的外家,生母至今都没个追封,二,朝堂上也无人脉,赵蔓箐思路顺了顺,也不见得没有人脉,只是没有那么明显罢了,毕竟人脉这个东西,都是见风使舵的,哪里靠得住? 若是又连着五皇子,又连着六皇子,那可不是四角俱全的事儿?但这事儿明显的杨大奶奶不是很赞同,她今儿个提醒自己,也许是知道自己能托得住杨五娘子,也许是想把自己推出去,毕竟人心隔肚皮,自己的身份,若是能搭上一星半点的皇族,在外人看来,可不是祖上烧了高香的事儿? 赵蔓箐心里想笑,虽说联姻是联的两姓之好,是世家大族攀枝错节,繁盛至今,长盛的法子,可哪里靠得住?男人们拼事业,首先能舍弃的,就是女人! 留意到孙二奶奶的神情,赵蔓箐轻轻挑了挑眉梢,反正郑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子正妃了,说什么这主意,也打不到郑家头上,自己等着看热闹就是,至于说沈玉娇,那绝不是个听之任之的主儿,心里主意大着呢,她只要看好她,不让她惹了乱子就行。 至于说陈老夫人,今天陈家也来了个小娘子,虽说是二房的,可跟陈老夫人确是嫡嫡亲的祖母孙女的关系,跟宫里那位“闲的”的陈皇后,是嫡亲的姑表关系,嗯,那样,这事儿就理得通了,皇后娘娘想帮大皇子煦王拉个助力,这个心思还算正确,拉五皇子……?呵呵,光宫里那位容妃娘娘,就不是陈皇后能容得下的!显然,六皇子这个生母已逝的皇子,更为合乎她的心意,再说,六皇子平时不吭不哈的,听说跟嫡仙一般纤尘不染的很,也低调,以陈皇后和长宁侯家人的智商来说,这样的人,也算是最好的助力了,到时候又能给民间一个兄友弟恭的印象,所以,长宁侯府的人,肯定是想把陈家大娘子给了六皇子为正妃。 可孙家呢?孙家是六皇子放在明面上的助力,孙家人想把叶琴嫁给六皇子也说得通,只是叶琴的性子……赵蔓箐微微转了头,看着两眼放着光,就等着老夫人一声令下就可以冲出去玩的叶琴,总感觉孙老夫人的打算不止那么简单。 “是,老夫人。”刘嬷嬷面带微笑,恭敬的行了福礼,叶琴高兴的“呼”的一下站起来,笑着道:“那我们这就出去玩了。” “看这孩子,我就喜欢这样的孩子。”陈老夫人撇着孙老夫人,笑着道。 陈大娘子一身艳红的石榴裙,只着了轻便的罗衣,看起来身段玲珑有致,脸上挂着微笑,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微笑有些紧张中透着僵硬。 看来,陈家大娘子肯定是带了“任务”来的。 几位小娘子们出了花厅,沈玉娇心里挂着心事儿,想拉赵蔓箐叙叙,也就拖着赵蔓箐走的慢了一些,郑云芸被叶琴拖着没办法,只得跟黄玉荞等人走在最前面,刘嬷嬷瞄了落后的赵蔓箐一眼,又看了看似是贴在一起的沈玉娇,头疼的不知该怎么调遣,想了半响,似是下了决心,加快脚步,跟了叶琴等人身后飞快的走着。 沈玉娇见刘嬷嬷走远了,暗暗“哼”了一声,凑近赵蔓箐,低低地道:“孙家那位老祖宗,每次看人的眼神都让人起鸡皮,我最不喜欢她,还好叶家姐儿不像她祖母。” “嗯,孙老夫人毕竟是老夫人了,你也注意点儿,别让人看出来不礼貌。”赵蔓箐提醒着沈玉娇。 第八十七章 遇见 “嗯,我知道。”沈玉娇眼神儿飘忽,声音也跟着飘忽,赵蔓箐边走边斜着她,半响才慢吞吞的道:“听说前儿南平王妃要请了你去她相看儿媳妇……咳咳,我是说,她请了你去跟一众小娘子游春游湖?” 沈玉娇才不在乎赵蔓箐说的那些嫁人、相看之类的可以让无数女孩羞涩的话题,她跟赵蔓箐认识那么多年,再加上自己本身脸皮也厚,自然不会一听到相看啊,儿媳妇啊这样的话,就脸红脖子粗的,忿忿的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南平王妃怎么想的?!这事儿我越想越觉得里头有门道,只是我才不管那些门道不门道的事儿,就当是我是他们家小姨子帮忙他们家招待人吧。” 第98节 沈玉娇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不自然的气愤,“我那天也就那么一说。”简单的将那天在船上和宿劭的之间的事儿说了,看这赵蔓箐的神情,透着些微微的不自然,沈玉娇赶紧补充道:“我就是报复他一下,谁让他把我树成了靶子?你是没看到,那天那一船的小娘子们,就没有一个看我的眼神是正常的。” 赵蔓箐笑着挽了她的臂弯,“我又没说什么,姐姐用不着跟我解释,你今天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哦,那倒不是,你看看,让宿劭气的我都忘了正事儿了!”沈玉娇懊恼的挥了挥手,四周看了的,前面的一群人已经走的不见影了,“走,咱们去那边凉亭去。” 沈玉娇指了指湖边一处暖阁凉亭,四周清静且看起来围着幔纱,里面应该也是有人伺候的。 赵蔓箐也没多问,笑着点了点头,两人手挽手,后面就带着金橙和槐香两个丫头,一起往前,走了半边的湖,往凉亭走去。 “这里还不错,让她们给咱们弄点儿茶点送过来,咱们就在这处清静说说话。”进了凉亭,沈玉娇左右看了看,回身笑着跟赵蔓箐说道。 赵蔓箐笑点着头,回身吩咐垂手侍立着的一个黄府的小丫头,“你去看看,给我们送点儿花果茶,再拿点点心过来,我和沈家姐姐就在这里说说话。” 小丫头曲了曲膝,应了是,就带着几个丫头退了出去。 沈玉娇见人都走了,拉着赵蔓箐坐到了竹编矮墩上,“这丫头还挺聪明,你看,这里的茶炉还烧着炭呢,就算她晚回来一些,也不会让咱们没有东西喝。” “这里还有茶点呢。”槐香指了指亭子中百宝架上备着的点心。 赵蔓箐起身看了看,又转回来笑着道:“这点心有些腻了,配绿茶倒是合适,配花果茶就不对味了。”后面的话,赵蔓箐没说,其实没有必要的借口,支走那些小丫头,未免过于此地无银了,所以,她刚刚才说了要花果茶。不过,这些话,用不着跟沈玉娇说,再说,沈玉娇也不关心这些。 金橙在外面接了小丫头们送来的一壶花果茶和一小罐子蔗糖,槐香接了两碟子小巧可爱精致的豆饼点心,现在里面有人伺候,小丫头们自然不用在进亭子里了。 沈玉娇示意槐香去门口看着,又吩咐金橙扇炉烧水回头可以点茶,看着两人各自忙活,沈玉娇才拉着赵蔓箐,爬到亭周护的护栏上,慢慢说着自己的大姐,沈玉妍寄给自己的信。 “大姐说,世子姐夫的意思是,这转运使一任就是五年,父亲再驻守扬溪地倒是不合适了,可这驻守的人,一时半会的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赵蔓箐有些意外,沈玉娇几乎从来不关注政事儿,为何今天会跟自己讨论这样的话题? 沈玉娇到没有隐瞒赵蔓箐,接着道:“那天听我大哥说,前些日子父亲被御史上了弹劾的折子,理由居然是自古朝臣文武不联姻,枢密院的彭大人也跟着上了弹劾折子,说我姐夫和我父亲是姑舅,哪里能够同时留在扬溪地?虽说我姐夫并不算守着扬溪地,可这金门路转运使,尤其是那联运港,毕竟紧连着扬溪地,那天南平王妃游春也给我下了帖子,我就觉得事儿没有那么简单,找了我大哥,我大哥说让我放心去,我也没多想,现在想想,这事儿肯定不简单。” 枢密院彭大人附议?赵蔓箐想起那天听到的彭大人嫡女说的事儿,眉梢儿挑了挑,这彭大人所在的枢密院,可是正经事关国家军事的地方,听说司马房最近又跟户部闹得不可开交,皇上要委派大皇子煦王去北地…… 这么明显的圈套,赵蔓箐想到了什么,心里一沉,这么明显的圈套,显然不会是大皇子煦王的做派,大皇子虽然没什么本事,头脑听说也不算聪明,可他的幕僚、门人们,却不乏聪明之人,毕竟继承大统,嫡、长、贤三个条件,大皇子煦王就占了嫡和长两条,贤不贤的,这又有谁能说得清?朝中之人更多的是头脑刻板、严格依照规矩思考之人,所以,这些不会是大皇子煦王的意思。 那会是谁?赵蔓箐瞄了眼拧着眉头愁思的沈玉娇,这是想把威远将军调回京城!?如果沈将军回了京城,扬溪地驻守之人自然要再委派一个将军,丰国除了威远将军之外,还有镇国将军以及长乐侯府,镇国将军携家带口驻守北地,只有长乐候在京城,可长乐侯府魏老太爷早已年迈,儿子孙子们,没有一个成器之人,也许,不是不成器,而是守拙? “你也别太信担心了。”赵蔓箐安慰了一句,拉了拉沈玉娇的衣袖,见她转回头看着自己,笑着道:“再怎么样,你大姐和哥哥也不会看着沈将军有什么的,再说,这会儿弹劾文武不联姻,也没什么用,皇上早就御赐了你家大姐‘持家有方是贤内助’的名头,现如今弹劾,也动不到你父亲和你大姐,至于说南平王世子,那就更动不得,他委任联运港转运使,不也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谁有错,皇上也错不了,圣旨还能有错的?” 沈玉娇眨了眨眼,一脸的糊涂和茫然,赵蔓箐笑着继续道:“所以,既然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那么,他们现在的动作,无非就是眼红,给你父亲和你姐夫添点堵罢了,我倒是觉得,威远将军如果回京,反倒更好呢。” “为什么?”沈玉娇不解,忽的拍了一下巴掌,脸上露出我懂了的神色,“哦,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眼红了!扬溪地多好!气候也好,那边好吃的好玩的也多,民风纯补,我还想去扬溪地多呆一段时间呢,如果能嫁到那边,就更好了,嗯,要是你也能跟我一起到扬溪地,就再好没有了。” “呃……”赵蔓箐对沈玉娇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既然没问,那自己也用不着解释了。 不过,沈玉娇的话,并没有打断赵蔓箐的思考,长乐侯夫人今天没来,可长乐侯的嫡幺女魏嫣然却来了,但是,这魏嫣然年纪太小,比自己还小一岁呢,除非像多年前陈皇后挑选大皇子妃那般的变、态,否则,十二岁的女孩就议亲,也显得太过于着急了。 如果不是议亲,那么,显然是还想让她多跟京城贵女们多交往,虽说女子出嫁是归家,可到底有几个嫁了人能不提携着娘家的?女子的作用,世家大族多半都是这么利用的。 如果后面的目的,是让长乐候府的某人代替威远将军去扬溪地镇守,那么,扬溪地国君都以归顺丰国,自然无碍,而这目的,自然是要调威远将军回京,他回了京,对谁最有好处? 赵蔓箐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只是,那枢密院的彭大人,显然跟大皇子不是一条船上的。 不远处的林子里,六皇子蒋光淮和孙彦辉正慢慢踱着步子说着话。 “御史弹劾威远将军一事,咱们礼部到底不好袖手旁观,总要表个态。”孙彦辉谨慎的开口道,六皇子蒋光淮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无非就是看不得他们霸着金门路罢了,我倒觉得,这里头,也不见得没有那两位的笔法,若是可以再帮着五哥拉拢了长乐候府,这事儿与谁都是有好处的。” 虽没说清,但孙彦辉知道,六皇子指的“那两位”是南平王世子和威远将军,孙彦辉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看着远处的郁郁葱葱的景色,岔开话题道:“皇上允您自己挑选正妃,这可是难得的允诺,我们孙家……”孙彦辉有些卡壳,咳了咳道:“自然是为了大家好,也不是说存在怎么龌蹉的私心。” “嗯,我知道。”六皇子打断了孙彦辉的话,厌烦的皱了皱眉,杨家有意把杨五娘子介绍给自己,这个自己心里清楚,也不见得是杨家的主意,大概是……五哥的主意吧,蒋光淮抬头看了看碧晴的蓝天,杨大人一直是跟着五哥做事的,如果自己可以心归五哥,他肯定乐意的很。而孙家,当然不喜欢自己跟五哥太过亲近,父亲还没有立太子,过早的站队,对一个家族来说,都不是好事,况且,孙大奶奶是黄家的长房长媳,如果杨家的小娘子嫁给自己成为皇子妃,那么孙家大奶奶在黄家的地位自然就不如杨二奶奶了。这点儿私心,谁没有?他也理解的很。 两人不知不觉走上了一处假山山头,突然听到一声女人的暴呵,“谁?” 孙彦辉还没反应过来,蒋光淮凤眼一扫,就看到一抹明丽的艳紫色急冲自己的方向而来。 赵蔓箐正和沈玉娇悠闲的说着话,不经意回头的时候,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山顶上有两个人影,拉了沈玉娇,“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还没等赵蔓箐说话,沈玉娇大声一呵,“谁?”就提着裙子冲了出去。 赵蔓箐也就愣了一瞬,立刻叫了还在愣神的槐香和金橙,跟着奔了出去,这个沈玉娇,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啊?! 孙彦辉愕然的看着突然就出现在自己和六皇子面前的沈玉娇,沈玉娇他没怎么见过,但也算认识,沈垣墉跟自己也算是交好,他家妹子跟他的五官有些相似,一眼便能认出是谁家的小娘子。 相较于愕然怔楞的孙彦辉,六皇子蒋光淮显然要镇定的多,眯着眼睛打量着怒瞪着自己的沈玉娇,手里的折扇也就是顿了一拍,又摇了起来,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沈玉娇。 沈玉娇问了好几遍,也没人回答她,气的脸腮都红了起来,赵蔓箐紧跟着她的脚步,奔上了假山,看到蒋光淮和孙彦辉,心里一沉,这会不会是刻意安排的?不管刻意的还是偶然的巧合,她都得把沈玉娇拖走。 冲着两人草草曲了曲膝,也不搭理他们,拽着沈玉娇的衣袖,笑着道:“姐姐,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她们那么长时间没见到咱们,该等急了。” 蒋光淮自见到赵蔓箐上来,眉梢不经意的挑了挑,如此明艳却透着股清雅之姿的姑娘,他还真是头一回见,穿着颜色极淡雅的粉桃色短褙子,下面一条蔷薇红色宽幅石榴裙,微微侧着身子拉扯着沈玉娇,脸色看不出任何着急之意来,仿佛前面并没有自己和孙彦辉二人。 “他们……”沈玉娇抬手指了指前面的六皇子和孙彦辉,赵蔓箐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笑着道:“好了,咱们先回去吧,有什么找黄家三娘子说说就是,你在这儿也找不到黄家三娘子不是,好了好了,走吧。” 沈玉娇虽然有些执拗和天然呆,但她习惯于听赵蔓箐的话,被赵蔓箐拖着,也忘了继续跟蒋光淮争辩,就这么被她拖拽着往山下走去。 六皇子蒋光淮突觉心里好笑,看着两人的背影,出声问询道:“你们就这么走了?” 第八十八章 情动 赵蔓箐听到六皇子的话,脸上泛起一丝恼怒。 她没见过六皇子,一面也没见过,可那人一身的团龙黑袍常服,头戴银冠,不是*oss的儿子,谁敢这么穿?还有他身边跟着的那位,不是孙家最漂亮的儿子是还能是谁? 说起孙彦辉,那可是鼎鼎的以“长得漂亮”闻名的孙家嫡子,前几年郑继阳大婚之前,赵蔓箐也见过这孙彦辉几次,确实长得漂亮,漂亮的可以让女人们立刻失了光彩,当年,她还曾坏坏的琢磨过,这六皇子据说从来不近女色,会不会是因为孙彦辉的缘故? 脑力飞快的转着,步子却没停,仿佛没听到六皇子的招呼一般,拖着沈玉娇,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槐香的茶估计也点好了,咱们先回去喝茶,再去找黄三娘子吧,嗯,我觉得黄三娘子和我表姐估计现在还在湖边摘花呢,咱们过去也是帮忙干活,还是先喝茶好一些。” 第99节 沈玉娇被赵蔓箐拖着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走,一边眨着眼不解的看着赵蔓箐,箐箐今天的话怎么突然多了?难道真的年纪大了的人,都要奔着“啰嗦”的康庄大道迈进了? 孙彦辉诧异的半张嘴嘴看着两人拉扯着下山的背影,扭头看了眼微微蹙着眉的六皇子,心里不知琢磨了什么,半响犹豫的道:“估计是哪家的小娘子,没见过殿下,自然这礼数上就……” 六皇子蒋光淮抬了抬手臂,冲着两人的背影呶了呶下巴,“你去打听打听,后面过来的那个姑娘是哪家的?”蒋光淮顿了顿,“要悄悄的。” 孙彦辉苦笑着躬身应了是,他哪儿用得着打听啊,这个相府的表小姐他其实是认识的,可这会儿,他要怎么跟六皇子说呢? 六皇子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刚刚她奔上的一瞬,他看的极为清楚,她是从上到下认真的打量过自己的,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惊愕,自然没有逃过自己的眼睛,还有,自己今天这一身儿常服,如何会让她看不出自己的身份? 蒋光淮眼睛里流露出暖意,这蔷薇色称她真是合适,这山中翠草间,如同一朵俏丽的蔷薇花,阳光跳跃着映在她的脸上,而她在看见自己的时候,神色里没有慌张,没有拘谨,没有羞涩,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仿佛自己并不存在一般,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劝走了她的姐妹,这必是个极有趣儿的女孩。 “箐箐,那人不见得是好人,你先回去!”沈玉娇似是想起什么,挣脱赵蔓箐的手,顺势又把她往前推了一把,转身儿就提着裙子奔着山上跑去,速度之快,让赵蔓箐措手不及。 赵蔓箐简直要被沈玉娇这个无法无天的性子给气死,她就不能安生一点吗?她们这些小娘子跟那些皇子皇孙的扯上关系,哪有一丁点好?远的不说,就说嫁给五皇子蒋光臻的郑芸菲,日子哪里好过?要不是蒋光臻还算有点儿人情味,处处护着郑芸菲,还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卷袖子加入到后宅女人的撕扯大战了呢。 犹豫了几秒钟,见金橙惊恐的冲着自己奔了过来,赶紧拉了她到身边,“你去,现在就去,跟杨大奶奶说一声,让她赶紧派人来,悄悄的说,快去。” 金橙忙点了点头,犹疑的看着赵蔓箐,赵蔓箐冲着她摆了摆手,“我没事儿,你顺便把槐香叫来。”金橙点了点头,也不走游廊,只冲着花坛中的青石板路斜跑了出去,奔着杨大奶奶所在的花厅跑去。 沈玉娇奔上假山,离蒋光淮和孙彦辉五六步远的距离停下了,指着孙彦辉道:“你把什么人带来了?刚刚你没见我妹妹被你们吓到了?你好歹也是我和我妹妹的熟人,哪有你这样做人的?” 孙彦辉正愁肠百结的想着怎么跟六皇子解释他认识相府那位表小姐的事儿,谁知道沈玉娇突然又冲了回来,还叉着腰指着他说了这么一段话。 蒋光淮挑着眉梢看了眼气呼呼的沈玉娇,慢慢转头,打量着满脸愕然的孙彦辉,缓缓眯起了眼睛,嘴角勾了勾,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孙彦辉看到沈玉娇又冲回来先是一惊,再看到六皇子眯着眼睛盯着自己,这份惊讶中又多了浓浓的忧惧,又被沈玉娇一通排揎,这份惊讶忧惧中,又平添了更多的愕然和茫然。 沈玉娇瞅了眼看也不看自己,只盯着孙彦辉看的六皇子,下意识也学着他的样子眯起眼来,哼哼了两声儿,“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看你把人家给气的!” 这个“人家”,自然指的是六皇子,只是也不知沈玉娇是真看不出来还是真忽略了蒋光淮一身的皇子服,伸出手指,大喇喇的就这么明晃晃的指着六皇子,排揎着孙彦辉。 孙彦辉心里都快给沈玉娇这个傻哈哈的祖奶奶给跪了,您能不这么添乱嘛? “这位大姐……”孙彦辉陪着满脸的笑容,拱了拱手,躬着身子对着沈玉娇长揖着见礼,话还没说完,只听沈玉娇一声怒斥,“大姐?哼!谁是你大姐?你也不看看你都老成什么样了,哼!谁是你大姐?!” 孙彦辉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单身王老五一枚,被沈玉娇一口一个,你老啊,你老成那样啊,给堵的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直憋到脸红脖子粗。 六皇子蒋光淮还没见过如此泼辣的姑娘家,这小娘子应该是威远将军府那位愁嫁的姑娘了,原来是这么个脾气,怪不得不好找婆家呢。 那刚刚那位呢?六皇子目光越过沈玉娇,望向山下的方向,她会不会也是这么个脾气?蒋光淮在心里摇了摇头,不会!虽说物以类聚,可若是两个泼辣的人在一起,指定免不了打架,刚刚那一瞬,看起来两人关系极好,虽然那个姑娘明显比这个沈家小姐要年幼,可沈家小姐却处处听她的劝,可见,那姑娘应该是个有几分心智的小娘子。 赵蔓箐在山下细细的交代了槐香,看着槐香奔上了假山,自己则回了凉亭,找了个小丫头,让她去寻黄家三娘子身边的豆绿来。 豆绿急匆匆的奔了过来,赵蔓箐拉着她进了凉亭,四下看了看,没有人靠近,这才低低的问道:“杨五娘子现在何处?” 豆绿怔楞了一瞬,虽然因为刚刚的奔跑而气息不匀,可还是赶忙答道:“杨五娘子和陈大娘子还有叶六娘子一起在花园玉水游湖呢。” 陈大娘子和叶六娘子?陈大娘子这一处还好琢磨,可叶六娘子呢?也许自己想多了,她仅仅只是陪客?赵蔓箐拧着眉头细细思索了半响,凑近豆绿,吩咐道:“去跟你家三娘子说,让她引着……算了,你跟她说,让她稳着那几个小娘子,不要让她们上岸。” 豆绿虽然诧异于赵蔓箐的吩咐,可还是点了点头,“表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跟我家三娘子说。” 见豆绿跑开了,赵蔓箐走下凉亭,远远看到杨大奶奶身边的郑妈妈被金橙拖着一路奔了过来,赵蔓箐几步迎了上去,郑妈妈满脸莫名的看着赵蔓箐迎了过来,喘着粗气顿住步子,想说话却一句也没说出来。 赵蔓箐也不等她说话,声音低低却字语清晰的道:“六皇子现在那边的假山上,沈家姐姐不认识他,刚刚略有冲撞,你想法子,把六皇子引开,刚我让豆绿看过了,杨五娘子和叶家陈家两位姐姐如今都在玉水湖游湖,该怎么做,我想你心里有数。” 若是放到以前,赵蔓箐打死也不会搀和到这些破落事儿里来,可刚刚那位六皇子对着自己和沈玉娇的背影叫了那么一声,那这里头的事儿如果再有点儿什么传出来,自己可就说不清了,再说,还有沈玉娇在里头,万一……万一破坏了谁家的什么打算,那可就只能是低头认倒霉的事儿了。关键是,她不想低头认倒霉! 郑妈妈惊讶的半张嘴嘴看着赵蔓箐,赵蔓箐几不可闻的蹙了蹙眉,金橙瞄着赵蔓箐的神色,赶忙推了郑妈妈一下,“妈妈,赶紧的吧,不然一会儿沈家小姐再把六皇子打了可怎生是好?” 沈玉娇威名在外,郑妈妈立刻醒悟了过来,看着赵蔓箐曲了曲膝,“多谢表小姐,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赵蔓箐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郑妈妈上了假山,带着金橙直奔进凉亭。 金橙稳着心神给赵蔓箐到了杯热茶,又加了蔗糖,这才拍了拍胸脯,皱着眉头抱怨道:“这是什么破事啊。” 赵蔓箐烦闷的摇了摇头,“算了,事已至此,只能先想法子把我自己摘出来了,沈姐姐,唉……”赵蔓箐实在是对沈玉娇的思维逻辑无语至极,一个名门贵家小娘子,居然在心里丝毫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就那么兴冲冲的又跑回去,这让外人看了,如何能不多想一层?! 赵蔓箐脑中闪过一丝光亮,下意识的直起了身子,也许,沈玉娇并不是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而是她……看上六皇子了?不对!赵蔓箐又细细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形,沈玉娇的眼睛,貌似至始至终看的都是孙彦辉。 她看上孙彦辉了?赵蔓箐想着孙彦辉那张精致到如嬖人一般的脸,和沈玉娇那大头宝宝一样的娇憨之气,又把画面凑在一张图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可好笑了没一会儿,赵蔓箐就犯起愁来,沈玉娇的大姐沈玉妍嫁了南平王世子,是正正统统的南平王世子妃,如果她再嫁给孙彦辉?那明摆着沈家要一脚踏两船,南平王妃是容妃娘娘嫡亲的妹子,是昶王嫡亲的姨母,这层关系怎么可能撕掳的开?孙家跟六皇子虽说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孙大人任职中书也是只忠心于永安帝,可孙彦辉自幼陪伴六皇子,这里面种种的情分,哪里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六皇子平日里不吭不哈的,他的母妃又是个身份卑微的婢女,早就没有什么娘家人了,皇上指了孙家嫡长子给六皇子当伴读,也不见得没有考察六皇子的意思,唉,圣心难测,谁知道皇帝怎么想的?万一沈玉娇真的看上了孙彦辉,再弄一出非卿不嫁的戏码,那对于沈家来说,可真的是不利于名声的事儿。 满湖绿意的湖面上,杨五娘子坐在船头,无聊的甩着手里的钓竿,她最不喜欢钓鱼,又闷又无聊,可是家里……想到家里人对自己的嘱咐,杨五娘子泄气一般的耸拉着肩膀,陈家大娘子和宁远侯府叶家刘娘子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手里那这个藤编小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摘着伸手可以轻松摘到的荷叶,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湖对岸的动静。 叶六娘子瞥了眼独自坐在船头,聚精会神般钓鱼的杨五娘子,凑近陈大娘子道:“你看看,那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客了。” 陈大娘子顺着叶六娘子所指的方向,正看到静静垂钓的杨五娘子,狠狠剜了一眼,“别管她,咱们玩咱们的。” “唉,你说,她为何非要跟着咱们上船啊?”叶六娘子瞄着杨五娘子,小声儿的问陈大娘子。 陈大娘子心里一突,眯着眼睛看向杨五娘子,眼珠微转,这才笑道:“谁知道她,你不是说她撞客了?说不定是真的呢。” 叶六娘子举着帕子掩在嘴边,偷偷笑着点了点头。 郑妈妈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请了沈玉娇下了山,又引着六皇子和孙彦辉一起往玉水湖走去。 槐香又跑又惊的,脸蛋通红,沈玉娇看不出什么羞涩之意来,进了凉亭,先嚷嚷着让金橙给她倒茶喝。 蒋光淮心里憋着事儿要询问孙彦辉,自然对郑妈妈的安排点头表示赞同,孙彦辉绞尽脑汁想着过会儿怎么跟六皇子解释他早就认识赵蔓箐的事儿,自然对郑妈妈的提议无可无不可。 郑妈妈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带出笑意来,殷勤的安排着船夫和小厮,请了六皇子蒋光淮和孙彦辉上了船坞。 船滑行了一段距离,蒋光淮身长玉立的站在船头,孙彦辉陪着小意,落后他一步的距离站着。 “说说吧。”蒋光淮斜睨了孙彦辉一眼,语气平平的问道。 孙彦辉苦笑着道:“那姑娘是郑丞相远房表亲的遗孤,自小身子不好一直寄养在扬溪地,六爷知道,扬溪地可比咱们京城气候好得多,后来她身子好一些了,郑丞相怕她年纪小下人怠慢,才派人把她接进了京城,待到她六岁上头的时候,又回了扬溪地祭了一次祖,因着威远将军去了扬溪地,很快就折返了回来,这位表小姐一直深居简出,听说之前一直住在相府城外的庄子里头,后来郑承明大婚,她才从庄子回到相府常住,这才跟着相府嫡出的小姐出来走动一二,在下也是在郑承明大婚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后来,她陪着相府嫡出小姐出来走动的多了,我跟着也见过那么两三面,倒真的没有那沈家小姐说的是‘熟人’。” 第100节 孙彦辉顿了顿,接着解释道:“刚六爷让我打听她,我以为是让我打听她的一些……别的什么事儿,倒是我自作聪明了。”说完,拱了拱手,赔了不是。 杨五娘子百无聊赖的垂头看着鱼线,倒是没有留意到湖上的动静,可陈大娘子一直关注着,自然看到了远处那一艘船坞以及站在船坞头上的那身穿黑袍之人。 “快点划过去,那边,好像有个花苞,快点。”陈大娘子眼睛一亮,顺势转了身子,挡住了叶六娘子的同时,又指挥着船娘往湖中心那一丛荷叶密布处划去。 叶六娘子奇怪的看着突然精神起来的陈大娘子,转着视线要往她身后看去,陈大娘子作势歪扭了一下,狠狠的拉了一把叶六娘子的手臂,叶六娘子被她拉得差点没一头栽进湖里。 “你这是怎么了?”叶六娘子惊叫了一声,嘘着气抱怨了一句,陈大娘子拉着她往船尾推去,笑着赔着不是,“刚刚有点扭了脚,这船娘也太不经心了,你去跟船娘说让她稳着点,我去前面把杨五娘子叫过来,一会儿进了湖心,她再在船头呆着就不安全了。” 第八十九章 都是美娇娘 第八十九章都是美娇娘 叶六娘子疑惑的瞥了眼船头那安静如雕偶般的杨五娘子,到底不敢违了陈大娘子的话,想扫一眼湖对岸,可陈大娘子又拉又推,还用身子挡着她的视线,她也看不清什么,只得点了点头,去吩咐船娘去了。 陈大娘子是陈皇后娘娘嫡亲的侄女,对着她那堆满笑意的脸,杨五娘子当然不敢违背了她的“建议”,倒也乖顺的移到了船尾处和叶六娘子以及船娘汇到了一处。 陈大娘子走到船头,一只手抬起来放在眉毛处遮挡太阳,一只手也不知道是往湖心处比划呢,还是在舒展胳膊,反正一系列举止都透着股子说不出来的殷切之意。 湖对面涵坊阁旁的水曲流襄内,黄玉荞听了小丫头的禀告,寻了个借口,悄悄退出了水榭,拐过角门,豆绿正一脸焦急的等着她。 “我不是告诉过你在外面要镇定嘛?到底怎么了?”黄玉荞见豆绿如此慌张,拧着眉头斥了一句,才问道。 豆绿曲了曲膝算是认了错,也不敢回辩,赶紧把赵蔓箐吩咐自己的话说了,担忧的看着黄玉荞,“小姐,万一陈家有什么想头,那大奶奶那边呢?咱们怎么办?” 黄玉荞瞪大了眼睛看着豆绿,惊讶的一时忘了反应,箐箐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她这一番安排,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小姐?小姐!”豆绿叫了几声,黄玉荞都没有反应,豆绿下意识的伸手摇了摇她。 “箐箐他们在哪儿?你带我去。”黄玉荞被豆绿推得反应了过来,立刻吩咐道。 豆绿应了一声,刚要转身,又想起赵蔓箐说要留那些小娘子在船上的事儿,又回过身子来,“那杨五娘子她们?” “哦,你怎么不提醒我?我现在去看看。”黄玉荞脑子有些混乱,往前冲了一步,又折回来直接提着裙子往湖边奔去。 大约过了也就半盏茶的时间,黄玉荞就折了回来,脸上带出丝轻松的笑意,拉着豆绿一边走一边道:“还好,她们划船已经接近湖中心了,要返回岸上,也没那么快,而且,看那样子,也没有要返回来的意思,你先带我去找箐箐,我得当面问问她。” 沈玉娇被槐香拉回凉亭,喝了两杯茶,才发现赵蔓箐目光幽幽的看着自己,微微一愣,起身坐到赵蔓箐旁边的矮墩上,问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赵蔓箐笑着直起了身子,接过金橙递过来的糖莲子,一边让着沈玉娇,一遍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姐姐刚刚又去跟他们说什么了?我在山下等了你一会儿,没等到你我就先回来了。” “哼!”沈玉娇拾了一颗糖莲子扔到嘴里,几下嚼着咽了,摊着手摇着头道:“我就跟那孙府的大少爷说,他作为我们姐妹的熟人,怎么能这样对我们?还带个外人跑来这边,明显的就是有意要偷窥咱们嘛。” 赵蔓箐泄气般的看着沈玉娇,她到底是有心的呢?还是无意的?还是她没意识到自己的有心?唉,这话可真难问出来,就是明明白白的问,估计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姐姐当真不知道那人是谁?”赵蔓箐苦笑着问道。 “咿?”沈玉娇正凑过来拿糖莲子吃,被赵蔓箐问的傻住了,眨了眨眼,瞬间满脸通红,“呀!怎么办?那人,那人,那人……” “唉!那人是皇子啊,今天我和芸芸姐姐过来的时候,黄三娘子就告诉我们了,今儿个六皇子要过来黄府,前院今天也办了文会,你看看你,把皇子说成偷窥之人。” “那怎么办?要不我去找他道个歉?”沈玉娇说完,自己又摇了摇头,否定道:“这歉道不得,万一越描越黑,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 赵蔓箐无语的看着沈玉娇,她自己既然知道,那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事已至此,只能希望那位六皇子能够大人大量了。 “箐箐,沈姐姐。”黄玉荞带着笑走了过来,看着趴在横栏上的两人,高举双手摇着打着招呼。 赵蔓箐早就料到了黄玉荞回来找自己,见到她过来,也没有惊讶,笑着站起身来,拉着还惊讶着的沈玉娇迎了出去。 黄玉荞也没多含蓄,直接打发了亭子里伺候的人,看着赵蔓箐直接问了刚刚的事儿。沈玉娇有些不好意思,满身不自在的来回挪着脚,瞅着赵蔓箐,眼里含着祈求,自己却没有开口,赵蔓箐看着她叹了口气,详详细细的说了刚刚发生的事儿。 “这事儿也是我们思虑不周,只希望六殿下不要心里起了疙瘩才好,还得麻烦黄学士和太太帮忙解释一二。”赵蔓箐看着黄玉荞道歉道。 黄玉荞点了点头,“放心吧,我马上就派人去跟父亲和大哥他们说一声,刚才你也让人去请了大嫂身边的郑妈妈,这事儿咱们就不去管了,只随她们自己去应酬吧。”黄玉荞懒得去理会家里人的那些心思,世家大族就是这点不好,家大人多,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好心办了不讨好的事儿?还不如不管不问来的省心。 ******************* “再往前划一点,再往前,往前。”陈大娘子见远处那站着两人的船只前行速度慢的像龟速,心里只急的不行,忙回身指挥这船娘把船在往前划一些,再往前一些。 她从出生就知道自己的姑母是皇后,自己的地位高贵非凡,自从十岁那年在宫宴上见过六皇子蒋光淮,她就认准了这是自己未来的夫君,蒋光淮身上那若有似无的忧郁,让她心疼,偶尔弯起的嘴角,让她心喜,若是看到他皱眉,她就很想上前帮他抚平,她知道自己的婚姻大事不能由着她自己的性子,可当她鼓起勇气找到皇后姑母问询时,竟然得到了姑母的赞许,这让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要嫁给他,嫁给他之后,她一定不再让他皱眉,不再让他有忧愁,他们俩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他是她的,一定是。 叶六娘子瞥着如将军般豪迈指挥着行船的陈大娘子,笑嘻嘻不动声色的与杨五娘子换了个位置,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那艘船以及船头侍立着的二人。 叶六娘子的心,突突的跳了两下,她没想到陈大娘子居然倾心于六皇子,唉,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跟家里夸下海口说自己有机会坐上王妃的位置了,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与其和陈大娘子因为这事儿结仇,还不如在家人面前落面子呢,毕竟陈大娘子背后,是陈皇后娘娘,她可得罪不起。 “姐姐,你看那边是谁在船上啊?”叶六娘子眼珠儿微转,笑着往六皇子所在的船的方向指了指,示意杨五娘子注意看。 杨五娘子眯着眼睛看了看,脸一下子通红了起来,吱吱唔唔了半响,似是说了什么,可谁也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你去大娘子那边,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大娘子让我靠着船娘,我不方便过去。”叶六娘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既然自己决定不得罪陈大娘子,可也不能白落了面子啊,怎么也得找补回来一点损失不是? 杨五娘子只顾着害羞,并没有注意叶六娘子的神色,垂着头声音细嗡嗡的点了点头,小心谨慎的往船头陈大娘子所站的位置走去。 陈大娘子横眉直接竖了起来,看着杨五娘子红着张脸走向自己,直气的想一脚把她踢到水里去算了,可她当着这一船人的面,更确切的说,是在越来越近的那人的面前,她必须保持自己优雅的仪态。 “五娘子有什么事儿要吩咐我做的?”陈大娘子笑嘻嘻的伸手扶住杨五娘子,亲热的调笑道。 杨五娘子怔楞的抬起头来,看着突然热情亲热起来的陈大娘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忘了自己要来找她做什么。 **************************** 六皇子摆了摆手,“这不怪你。” 孙彦辉暂时放下心事,抬起头来刚要笑着说什么,突然看着湖心处突然有船划出。 蒋光淮自然也看见了,扭头看着孙彦辉,孙彦辉眨了眨眼,赶紧咽了口水,喉头似是有苦胆汁一般,他今儿个怎么那么倒霉啊?一次次的被误会! 第101节 孙彦辉赶紧回身吩咐船夫,“上岸吧,六爷要回去了。” 吩咐完,才转身,陪着笑的看着还等自己解释的六皇子道:“六爷,这真不是……我也不知道啊。” 六皇子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孙彦辉的肩膀,摇着头没有说什么。 陈大娘子推着杨五娘子的胳膊,把她拐到背着六皇子船只的另一侧,刚回头想看看两只船离得有多远,却看到六皇子的船已经在往湖岸行驶了。 第九十章 无妄之灾(一) 第九十章无妄之灾(一) 陈大娘子傻了眼,呆怔了半响,只气的这股子邪火没处发泄。 “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回去了!”陈大娘子猛地甩开刚刚还拉着的杨五娘子的手,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她,这些丧门星,都是因为她们,自己才失去了跟六殿下偶遇的机会! 杨五娘子心里莫名其妙,可看着陈大娘子那瞬间铁青的脸色,心里忽然惶恐着有些害怕,下意识的紧跟着陈大娘子的步子往船尾走着,可怎么琢磨,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叶六娘子不错眼的等着看好戏,可看到陈大娘子突然间的杨五娘子发脾气,声音尖利的刺人耳膜,不由得心里哆嗦了一下,赶紧转回身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船娘说着话,可耳朵却一直保持竖着的状态,听着陈大娘子和杨五娘子的动静。 “回去回去。”陈大娘子走回来,口气极恶劣的看着船娘吩咐道。 三个船娘犹豫着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穿着湛蓝绸对襟衫子的船娘,略整理了一下衣襟,上前一步,陪着笑地跟陈大娘子曲了曲膝,陪着笑脸的道:“这会儿这船可停不到咱们那边的岸上,这府里要停船必须要爪子配合铆,咱们那头的岸上,没有这些,当初太太就吩咐了,说若是有小娘子们想要游船,玩完后就停泊到湖对岸,再从院子后面绕回来,必然不会让外人惊扰到小娘子们。”船娘刻意重点强调了“外人”这个词。 陈大娘子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大概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于外露,下意识的扫了眼叶六娘子和杨五娘子,叶六娘子神色倒还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杨五娘子却一下子红了脸。 陈大娘子狠狠剜了眼杨五娘子,叶六娘子看着她眼里的轻蔑,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陈大娘子笑看着船娘,“好吧,那咱们就先划过去,一会儿下了船再说。” 她心里恨不得立刻把杨五娘子踢回岸上,可这会儿在湖中心的位置,她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把杨五娘子支开。 船娘暗暗松了一口气,自然赶忙笑着应承了下来,动作极快起身拾起船桨,往湖对岸划去。 赵蔓箐和沈玉娇自然不能一直躲在石亭,跟着黄玉荞一起回了涵坊阁。 孙琴拉着郑云芸正不亦乐乎的采摘着荷叶以及闻着有些香气的花瓣,小丫头们捧着竹筐紧跟在后面,笑意盈盈的听着叶琴絮絮叨叨着如何蒸煮这些花瓣叶子,如何让香气保留到最好。 郑云芸一直留意着垂花门处,见赵蔓箐和沈玉娇以及黄玉荞并肩走了进来,这才松了口气,赵蔓箐见她望向自己,赶紧绽放开大大的笑容,挥了挥手,这才让郑云芸的气彻底的松弛了下来。 赵蔓箐笑嘻嘻的对着郑云芸摇了摇头,郑云芸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可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左右看了看,不动声色的退出了采花大军,并着赵蔓箐几个一起进了水曲流襄。 陈大娘子她们很快上了岸,左右看了看,也没见着六皇子的人影,叶六娘子见她微微蹙了眉头,眼珠儿微转,笑着道:“大娘子是不是要去更衣?” 陈大娘子眉梢一挑,感激的看了眼叶六娘子,笑容也真诚了起来,“可不是,刚刚一直在船上没觉得,这一下了船,就有些着急了,要不这样……”陈大娘子瞥眼看了看杨五娘子,“你和杨五娘子先跟着丫头们回去,我去更衣,去去就来。” 杨五娘子下了船,心思都用在了“怕”碰到六皇子上,她心里其实对于家里的安排,是有些排斥的,这会儿听到陈大娘子的话,自然放松着笑着应承了下来。 看着叶六娘子和杨五娘子跟着丫头们走远了,陈大娘子身子也不回,只吩咐跟着她的丫头道:“找个地方,带我去更衣吧。” 陈大娘子的贴身侍女柳绿听着陈大娘子的吩咐,半垂着头却紧抿着嘴,头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万一,还没碰到六殿下,却碰上了其他的人,可怎生是好? 可这会儿,就算她大着胆子上去劝,陈大娘子也不会听她的,一个字也不会听。 小丫头们带着陈大娘子找了处暖阁入了厕,转出暖阁,陈大娘子微微歪着脑袋,看着离自己一射之地的那片假山垂瀑,眯着眼睛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蒋光淮叫出来。 蒋光淮应酬了半天的文人世子,就找了礼部还有事儿需要他处理的借口,客客气气的跟黄家诸人以及在场的众人告了辞,大家跪地磕头,恭送着他和孙彦辉出了玉水阁往大门口方向去了。 陈大娘子听了打听信的小丫头的汇报,只急的提着裙子就要往大门口奔去。 柳绿急的也顾不了太多,直往前冲了几步,拉住陈大娘子的衣袖,语速急却低低的道:“大小姐,且等等,唉,大小姐,您不能这么过去,大小姐。” “你怎么这么啰嗦?”陈大娘子恼怒的甩开柳绿的拉着她的手,怒瞪着她,“我的事儿也是你该管的?我平日里多有偏疼你,我看倒把你疼出幺蛾子了!” 绿柳被她骂的不敢辩解,也不敢再伸手拉她,只惨白着一张脸,愁的满嘴都是苦味,大小姐这个心思,但凡让别人知道了,一个丑闻是跑步了的,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不好的传言,大小姐是没事儿,她是主子,可自己呢?自己作为她的贴身婢女,到时候就是一顿板子被打死,这还是轻的了。 陈大娘子没有再去多理会柳绿,只转身往门口走去,绿柳犹豫了一瞬,回身吩咐刚刚引路的小丫头,紧绷着脸,看着她低低的道:“你去,赶紧,去找黄三娘子,就说,嗯,就说大娘子想自己走走,让她不要派人来找我们。” 小丫头大概也感觉到这事儿有些不对,听了柳绿的话,赶紧点了点头,也不等柳绿再吩咐,转身快速的跑走了。 进了水曲流襄,赵蔓箐也不避讳,拉着郑芸菲到窗边,凑近郑芸菲的耳边,简单的说了刚刚碰到六皇子和孙彦辉的事儿,只没提她琢磨的关于沈玉娇的心思,毕竟没凭没据的,多说也没有意义。 郑云芸对这些事儿并不怎么上心,反正黄家不会害她们姐妹就是了,听了赵蔓箐的话,也没往心里去,只安慰她,让她用不着多想。 郑妈妈已经回了晴轩阁,悄悄回禀了杨大奶奶,杨大奶奶寻了个由头,出了晴轩阁,拉着郑妈妈直接出了院子的垂花门,又转过一个角门,四周看了看,空旷无人,才紧张的问道:“六殿下看到箐姐儿了?” 郑妈妈拍了拍胸脯,点着头道:“肯定看到了,虽说奴婢去的时候,表小姐在山下,只有沈家小姐在山上,可奴婢敢肯定,六殿下指定见过表小姐了。” 杨大奶奶心里突突跳了两下,她之前之所以提醒赵蔓箐六殿下在,就是怕她有什么想头,那妮子生得太好,不光是那灵动的眉眼五官,就是那身段气质,也是拔尖的,清雅隽秀的让人一见了就喜欢,任谁看了都要生出些别的想法来,她就是担心,万一她也是个想出人头地的人…… 杨大奶奶越想越心惊,“大奶奶,”郑妈妈看着杨大奶奶的脸色越来越差,忍不住唤了她几声。 杨大奶奶意识到失态,忙举起一只手掩在唇边,尴尬的咳了咳,郑妈妈忧心的看着她。 杨大奶奶咳了几声,又清了清嗓子,略微往前一步,示意郑妈妈把耳朵靠过来。 见郑妈妈侧了头把耳朵靠过来,杨大奶奶低低的吩咐道:“你现在去涵坊阁,找到箐姐儿,就说麻烦她帮我去金鼎轩要点那什么海参过来,我好送给两位老祖宗,你跟她说,就当我承她一个人情。” 郑妈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什么,犹豫的问道:“那芸小姐呢?” “她若是愿意跟箐姐儿一起,也无妨。” 郑妈妈会意,对着杨大奶奶曲了曲膝,深吸了一口气,略整了整衣裙,施施然的甩着帕子往涵坊阁去了。 郑云芸自然不会陪着赵蔓箐去金鼎轩,她今天来黄府,本身就是帮着黄玉荞待客的,就算她愿意,赵蔓箐也不能让她陪着自己,至于沈玉娇,赵蔓箐担心她碰到什么事,又惹出麻烦,自然也不愿意带着她一起出去,故而,只带了紫墨和金橙两个丫头,在二门处上了车。 第九十一章 无妄之灾(二) 第九十一章无妄之灾(二) 第102节 赵蔓箐坐在车上挪了挪,让自己靠的舒服了一些,看着紫墨和金橙半坐半跪在车门口处,才舒了口气的吩咐道:“让车子慢些吧,咱们不去黄府吃饭了,磨蹭到饭点过了,咱们再回去。” 金橙惊讶了一瞬,赶忙点头应了是,一句也没敢多问,掀起车帘跳到前头的车辕上,吩咐车夫慢点去了。 赵蔓箐瞄着车帘掀起又放下,才叹了口气,看着紫墨道,“别忙活了,今天喝了一肚子水,我不喝茶了。” 紫墨笑着应了,赵蔓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过来坐,咱俩说说话。” 见紫墨坐了过来,赵蔓箐低低的问道:“都听说什么了?” 紫墨瞄着车帘处,语速极快的小声道:“杨家想让杨五娘子攀上六殿下的事儿,大概不太确切,也许是杨五娘子父亲的意思,也许是黄家大郎的意思,刚才听黄三娘子身边的豆绿说,杨五娘子今天一天情绪都不好,还有长宁侯府陈家大娘子,和宁远侯府叶家六娘子,嗯,大概是杨大奶奶的意思吧,紧着方便都给了她们两位小娘子了。” 赵蔓箐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意来,感慨着道:“杨大奶奶倒是实心眼的疼爱自己的妹子的。” 紫墨也跟着叹了一句,“可不是这么说,可有些人就是身在局中,反倒窥不见真面目罢了。” “看你说的,这世间什么是真面目?能好好活着,活的高兴,活的安稳踏实,活的衣食无忧还能有面子又余钱,就是真面目!如果真能攀上六皇子,说不定还真能实现那些诉求呢?” 赵蔓箐歪着头想了半响,笑起来,看着满脸不赞同的紫墨,接着道:“你先别急着反驳我,你看啊,那六皇子一来没有大志,二来没有得用的外家,就是那孙家,也没什么人丛恿他做些个什么,若是异日,不拘哪个登了基,留着这六皇子,总是能占全了这‘兄友弟恭’的名声,况且听说,这六皇子被皇上派了礼部的差事,却大事小事,时时处处听叶子姐姐父亲的意思,可见啊,这六皇子心里有数着呢。” 紫墨面容古怪的看着笑意盈盈的赵蔓箐,犹豫着道:“可是今天,我还听说,皇上允了六殿下自己找媳妇,说让他一定找个自己喜欢的媳妇,万一沈家小姐看上那六皇子了,他还能跑得掉?” 赵蔓箐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沈玉娇的彪悍,那可不能用男女这种性别的标准去衡量,她绝对是想要什么,一旦下了决心,就一定要实现的那种人,幸好她的人生观没有让世俗名利熏染了,不然,那就是一代红颜祸害了!可她如果真的看上六皇子了…… 赵蔓箐越想越觉得惊悚,她如果嫁给六皇子,以她的身份,绝对当得正妃之位,那六皇子可就是明明白白绑在了昶王这颗树上了,陈皇后和大皇子能这么轻易的放了六皇子这个“兄友弟恭”的人才?万一再使点坏,那沈玉娇傻呵呵的岂不是命没了都不知道是这么没的?不行!这事儿太过于危险,她得想想法子提醒沈玉娇才成。 “表小姐。”金橙在帘外小声叫了一声。 赵蔓箐忙止住了想头,喊了金橙让她进来。 金橙脸色有些微白,掀了帘子跳进车厢,凑近赵蔓箐一些,低低的禀告道:“六殿下和孙家那位少爷也出了黄府,刚奴婢看见,六殿下和孙少爷一人一骑,可后面还跟着辆车,咱们的车子走得慢,奴婢就好奇多看了一眼那车,居然,居然是长宁侯府的车,陈大娘子的贴身侍女柳绿,居然就坐在车辕上和车夫一起,追着六殿下和孙家少爷的马。” 紫墨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转头看着赵蔓箐,赵蔓箐微微琢磨了一瞬,就明白了过来,这杨大奶奶指定是还不知道六殿下出了府,不然,她不会把自己支使出来去帮她拿什么海参,杨大奶奶心善人慈悲,为人也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比孙二奶奶的品行也要周正一些,她大概是怕自己有什么想头吧,杨五娘子和杨大奶奶姐妹俩虽说不一定愿意,可杨大奶奶毕竟是小辈,不可能直白的拧着父兄的意思行事的。 “咱们得走近道,金橙,你去跟车夫说,咱们先赶到金鼎轩吧,看有没有近道什么的。” 金橙得了赵蔓箐的吩咐,立刻跳出车厢,吩咐车夫去了。 孙彦辉拧着眉头看着后面不敢紧跟,又甩不掉的马车,回过头来,勒着缰绳让马靠近六皇子一些,看着蒋光淮,泛着愁的道:“这长宁侯府……唉,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蒋光淮微微侧了头,瞥了眼后头那辆乌黑成色极其厚重的木雕马车,这长安侯府果真不知什么叫财不外露,如此没有脑子的人家,谁娶了谁倒霉。唉……父亲也是无奈啊。 “去金鼎轩,吃了饭,咱们再回部里吧。”蒋光淮回过头来,也不看孙彦辉,说完直接扯了扯缰绳,调转马头,往金鼎轩方向走去。 孙彦辉赶忙扯着缰绳控制着马跟了上去,脑子里却不能不多想。 六殿下什么时候爱去金鼎轩了?听说那金鼎轩,是相府的产业,可他让人打听过,那明明是相府那位表小姐的产业,只是对外说是相府的罢了,六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大娘子眼看着蒋光臻带着孙彦辉和后面的几个小厮下了马,由着酒楼小二热情的让进了金鼎轩的大门。 “绿柳。”陈大娘子叫了一声,绿柳似是被太阳晒的头晕目眩,听到陈大娘子叫自己,竟然吓得差点从车辕上摔下去。 不情不愿的掀帘进了车厢,陈大娘子也不看她,只透过车窗的纱帘看着外面,吩咐道:“你去,问问他们在哪儿?我们若是要等人,在哪儿等着比较好?” 柳绿沉默着应了是,也没再犯傻去提醒陈大娘子,直接掀帘跳下了车,奔着金鼎轩去了。 陈大娘子等得焦心,快要忍不住的时候,柳绿才折返回来,低垂着眼帘,细细的回禀了刚刚店小二的话。 “他们说,金鼎轩在没有得到客人允许的情况下,是不能泄露客人所在位置的,咱们若是要等人,后角门或是西侧门的巷子里,都可以等人。” 陈大娘子气的差点儿直接冲出去,什么叫不能泄露客人的位置?什么叫要等人就去后角门或是西侧的巷子?那里分明就是下人们等待主子的地方!这是把她当下人了?! “大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今天,今天就算了吧,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在今天一天不是?”柳绿见陈大娘子微微有些泄气,赶紧趁机劝道。 陈大娘子心里不服气,可还是知道柳绿说的有道理,刚要点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嫌弃车窗的绡纱,眯着眼睛看着外面。 柳绿赶紧凑过来往外看去。 只见马路对面巷子口处,赵蔓箐扶着紫墨的手下了车,金橙则熟门熟路的叫了个婆子过来,俩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可金橙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那婆子更是笑中透着恭敬,不一会儿,两名小二模样的小厮笑着过来,引了赵蔓箐几个直接从侧门进了金鼎轩的后院。 “她来干什么?”陈大娘子怔楞着扭头看着同样一脸惊讶的柳绿,下意识的问道。 柳绿这会儿的,哪里敢再多说话?只摇着头,一句不敢接。 长贵和长福带着赵蔓箐直接进了雅室,每次赵蔓箐到金鼎轩来,都是在雅室休息的,所以,作为金鼎轩掌柜的长贵自然没有把雅室开放,只留给赵蔓箐一个人使用。 “东家,先喝杯茶,一会儿我就让他们把咱们新试验的菜弄出来,给您尝尝,若是好,下个月的菜单子,就要抓紧加上了。”长贵笑呵呵的看着赵蔓箐道。 赵蔓箐笑着点了点头,长贵拱了拱手,退了下去,长福见长贵出了门,又看了看紫墨,才道,“东家,刚刚六殿下来了,我亲自去迎的,还有,听六顺说,有个小丫头打扮的姑娘,过来问了六殿下在哪个院子用餐,还问了若是要等人,在哪儿等着好。” 赵蔓箐瞪大了眼睛,她加快车速来金鼎轩躲着,怎么那两个人也来金鼎轩了? 长福没等赵蔓箐询问,接着禀告道:“我让六顺去跟那个小丫头说,没有客人的允许,我们不能泄露客人在哪儿给他们,还有,跟她说,说要等人,就去西侧门或是后角门。” 长福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当时也没多想,可这会儿赵蔓箐也到了,让他不能不多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赵蔓箐叹了口气,摇着头道:“你没错,这样处理很好,只是,咱们开门做生意的,以后万不可再给客人下不了台面,她们要等人,就让他们自己寻地方等就是,咱们不做那种得罪人的事儿,六殿下既然来了,你交代下去,好生伺候着,不可怠慢,可也用不着多奉承巴结,咱们做生意,除非皇上来了,否则一视同仁。” “唉,我记下了。”长福松了口气,笑着应了。 “你先下去吧,也用不着派人来伺候,把海参准备好,就用我上次交代的那种竹编礼盒,外面用红绸缎带打上结子,弄漂亮体面点就行。”赵蔓箐笑着打发了长福。 紫墨接了小厮送来的茶,沏了一杯递给赵蔓箐,犹豫的看着她。 赵蔓箐对着她摇了摇头,“你不放心,就找个人出去看看,看看那陈大小姐,可还在外头等着,唉,你家小姐我就是命苦,躲个人,都躲不过去。” 第九十二章 化解 第103节 第九十二章化解 紫墨到底不放心外头那位陈家大小姐,领了赵蔓箐的吩咐,又嘱咐了金橙好好伺候着,就出了屋子。 没多大一会儿,紫墨就紧绷着脸飞奔了回来。 “表小姐,那位,那位大小姐,闯进来了。” 赵蔓箐哀叹了一声,似是早就想到了,转头看了看瞬间煞白了脸的金橙,有气无力的吩咐道:“你现在去,找长福,让他想法子,把陈大小姐引到六殿下所在樊厅去,记得,要不动声色的,不能让那六皇子觉出什么来。” 金橙点了点头,略曲了曲膝,提着裙子奔了出去。 赵蔓箐看着紫墨,垂着头顿了顿,再抬起头来,叹着气的道:“你和金橙都是熟脸,陈大娘子必定是看到咱们下了车,又进了这金鼎轩,她也必定不知道我是这金鼎轩的东家,唉,如果她知道了,估计就更麻烦了,咱们必须得让六皇子自己去解决这件事,” 紫墨赶紧点了点头,看着赵蔓箐,等着她的吩咐,她家表小姐从小就是极有主意的人,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从最初的客气礼让,到现如今的习惯于凡事儿都听表小姐调遣了。 “你去吩咐长贵,让他去叫了萧然来,萧然是昶王的人,有他在,这事儿咱们也算是摘巴干净了,再想法子递话给陈大娘子身边的那个柳绿,我看着那丫头倒是个心里明白的人,就传话给他,说皇上允了六殿下自己择妻,这会儿,可得让皇后娘娘帮帮忙才行呢。” 紫墨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表小姐这主意好,一来让他们知道,这金鼎轩和昶王府关系匪浅,二来,让皇后娘娘出手,那指定一出手就非把六殿下给吓跑了不可。好,我这就去找长贵去。” 赵蔓箐看着紫墨出了屋子,紫墨倒也细心,又遣了两名小丫头过来伺候着,自己则去找长贵去了。 长福听了金橙的吩咐,略想了想,就明白了赵蔓箐的意思,笑呵呵的让着金橙先回去,这事儿简单,他来办就行。金橙知道自己过多的露面肯定不妥当,又声严厉色的吩咐了长福一遍,才小心翼翼的回了后面院子里的雅室。 长贵听了紫墨的吩咐,拧着眉头思索了一瞬,安抚了紫墨几句,自己则亲自要了马,打马往昶王所在的户部衙门奔去。 陈大娘子带着柳绿直冲进了金鼎轩,她倒也没傻到从赵蔓箐走的侧门冲进来,因为在她的概念里,侧门都是下人才走的,而且刚刚又被长福讽刺了那么一句,她就更不可能从侧门进了,柳绿虽然不可能劝住陈大娘子,可好说歹说,还是劝着陈大娘子戴了齐肩的帷帽。 冲进来之后的陈大娘子倒是一愣,一溜的小厮沿着门内雁翅般站着,服装统一的都看不出谁是谁来,一水的白虔布衫,胳膊上搭着条白底蜡染天青色花纹的布巾子,茶饭量酒博士捧着个红彤彤的干净到发亮的木器托盘,微微躬着身子,面带笑容的迎了上来。 “大小姐请,大小姐里面请,我们东家之前就吩咐了,说女子亦是客,可怠慢不得,大小姐里面请,我们这金鼎轩里头的福字甲间就有三处,一般贵人们来,都是点的福字甲一号,今儿个人少,也就一家贵人,大小姐可要选福字甲间?”茶饭量博士只要提到贵人,就处处着重咬着那那“福字甲间”几个字,陈大娘子毕竟不是经常出门逛街的小娘子,被茶饭量博士亲切热情的几句话,就哄得气性全消,再听到他提到“贵人”只有一个时,那脸上顿时就绽放出了笑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好。”刚说了个好字,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话,赶忙回头看着柳绿,让她代替自己吩咐。 柳绿沉着脸吩咐了茶饭量酒博士,陈大娘子也不搭理柳绿那张闷闷不乐的脸,整了整衣服,抬头挺胸,迈着优雅的步子跟着小厮进了福字院。 福字甲一号院子里的雅间内,六皇子蒋光淮和孙彦辉食不言的吃完了饭,看着人上了茶,才吩咐小厮小二们都退出了室内,只站在院里廊下听候传唤,室内只有他和孙彦辉两人,孙彦辉端着茶品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笑着夸赞道:“没想到在这儿,居然能喝到这春初对一波的新茶,看样子,等春暮之后,这金鼎轩定是还能有雨后新露了。” 六皇子蒋光淮也品了口茶,若有所思的盯着微微透着新绿的茶汤看了半响,口气里带着丝疑惑的道:“父亲每年都喝这样的茶,跟贡品不同,贡品我那边也有父亲赏赐下来的,不一样,但跟这个茶,一模一样。” 孙彦辉一愣,手微微抖了一下,忙放下杯子,掏出帕子来擦了擦手,看着蒋光淮不确定的道:“会不会是看起来相似?你也知道,这做生意的,最会捣鼓这些模样形容最是相似的东西了。” “不是。”蒋光淮摇了摇头,“是这味道,父亲虽然不是经常召见我,可也有那么几次让我去了内书房。”蒋光淮话里透着股子讽刺和感伤,“这茶我也喝过几次,绝不会忘。” 孙彦辉眼底闪过一丝怜悯,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顿了顿,不解的问道:“那六爷的意思,这金鼎轩后头,是皇上?”话刚出口,就摇着头否定道:“我让人查过,这金鼎轩从开张到现在,成了咱们京城的独一份,这后头,是相府林夫人的名字,东主用的是赵家表小姐的名,这是都是在衙门里过了户的,绝不会错。” “我估计,这是林夫人怜惜表小姐无父无母,给她置办的铺子,挂了林夫人的名头,也是怕有那些不长眼欺负到表小姐头上,跟皇上绝无可能有半丝儿的联系。”孙彦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蒋光淮微微皱着眉,眼睛盯着那茶水出着神,孙彦辉没再说话,也不知道刚刚自己说的,他听没听见。 萧然听了长贵说完,客气的让着他在倒座间捎带片刻,自己则转身进了户部衙门和蒋光臻汇报去了。 蒋光臻穿着身湛蓝色云纹长衫,没有着官服,端坐在长长的梨花木书案后面,拿着支笔,写写画画,萧然磕了头,站起身来,低低的把长贵的话重复了一遍,蒋光臻听了两句,就放下了手中的笔专心地听着萧然的汇报,渐渐的,脸色阴郁了下来,听完萧然的汇报,蒋光臻的眉毛已经拧到了一处。 “啪”的扔了笔,站起身来,转身看着窗外那连成片的垂架蔷薇,怔怔的出了神,大哥要去北地,首先要得到的是镇国将军的支持,镇国那个老油条自然不会忤了父亲的意思,他那处也算是安稳,只宁远侯府却是巴巴的贴着长安侯府,而长乐候府却是一直和稀泥,但是小六自小身子不好,一直都是长乐侯府老侯爷帮他打磨的身子骨,这份情谊,自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如能得了小六的支持,纵父亲不会过度的在意小六的意见,可这份‘恩慈’,却是能被众人看在眼里的。 陈大娘子居然冲进金鼎轩去找小六,这若是传出去,小六可就满身的嘴都说不清了,蒋光臻嘴角挂着丝讥笑,就这样的蠢货,也敢塞给小六,她们当父亲好欺负,还是觉得父亲的儿子,自己的兄弟好欺负?自己娶了相府的庶女,多少人拿那种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谏言的也不少,什么庶女也能做王妃?庶女也有资格做王妃?哼!有没有资格,那也是分人的! “你去,大大方方在金鼎轩溜达一圈,让该看到你的人看到你,别的,用不着多去理会,小六那边,你先去回了表小姐的话,看她有什么吩咐,你就照着她说的做就可以了,等忙完,你就直接回王府吧。” “是爷。”萧然领了命,见蒋光臻没有其他吩咐了,才拱手行了礼,转身出了蒋光臻办公的院子。 萧然打马走得快,也没和长贵一路,只骑马到了金鼎轩,招摇着下了马,把缰绳甩给小厮,背着手,摇晃着进了金鼎轩的大门。 柳绿被陈大娘子派出来等在院子外,注意着六皇子的动静,可远远的看到萧然竟然直接被众小厮拥簇着走了过来,吓得赶紧退到一颗粗壮的大槐树后面躲了起,只小心的侧着头,偷看着萧然等众人直接进了福字甲一号院,六殿下身边的小厮黑山竟然亲自迎了出来。 柳绿心惊胆战着,她虽不懂政事,可家人想让大娘子联姻六殿下的用意,她大概还是明白点的,不然,她就是拼死,也不能纵着大娘子这样没脸没皮的满马路追着个男人跑。 流水一般的小厮们拖着干净到反光的漆木托盘,井然有序的进了福字甲一号院,又流水般的退了出来,落后在后面的两个小厮,声音低低的嚼着舌根,柳绿借着树掩着自己,竖着耳朵仔细倾听。 “我就说,萧爷怎么会和六殿下有私交?我看吧,也就是五殿下想和六殿下多亲近亲近,这才派了萧爷过来请安的,咱们这金鼎轩,得了昶王爷的恩惠,按理说,自然得向着昶王爷,可这人吧,哪能就这么派个小厮来给六殿下说亲的?虽说皇上允了六殿下自己选未来的王妃,可这也太没有规矩了,就是我们乡下人,都知道这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人,非嫡长非同胞的兄弟,哪能这么压着人家说亲?” “喂!你小点儿声!”另一个小厮见他越说越大声,赶忙出声制止道。 “咳咳,我知道我知道,不说了,唉,这事儿让我说,直接找到皇后娘娘,让娘娘给解决,又名正又言顺。” 两人越走越远,结伴出了院子角门,柳绿心里翻腾着时惊时喜,对啊,大娘子若是要谈亲事,怎么能越过皇后娘娘去?皇后娘娘可是大娘子嫡亲的姑母,对!得赶紧回去禀了大娘子,还不如进宫去求了皇后娘娘来的靠谱呢。 第九十三章 心思 蒋光淮客气的送走了萧然,吩咐自己的小厮黑山把他直送出院门,转个弯不见了,才阴下了脸来。 孙彦辉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陪着笑的道:“昶王妃虽说是郑家庶女,可看起来这感情还真是让人羡慕的紧。” 蒋光淮斜睨了一眼孙彦辉,没有搭理他。 孙彦辉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嘿嘿笑着,他之前打听的这金鼎轩明明是郑府表小姐的产业,怎么突然间就归了昶王了呢?不过,就算是跟昶王有关,也说得过去不是?林夫人是昶王嫡亲的姨母,又娶了郑丞相的庶女,虽说两人不是嫡亲的表兄妹,可这名分上,是任谁也撕掳不开的,还有那位表小姐,听说跟昶王妃感情极好,这铺子求了昶王照应,也属正常啊。 孙彦辉略顿了顿,刚张嘴要说什么,黑山从外面转了进来,隔着帘子请了示下,得了蒋光淮的吩咐,才掀起帘子进了屋。 “回禀六爷,孙爷,小的刚出门,就看到了陈大娘子身边的丫头,正站在院子边那棵老槐树后面,偷着往咱们这院子里瞧,送了萧然回来,就没看到那丫头了。” 孙彦辉听完,眉头拧了起来,转头看着六皇子,见他只用手指点着茶杯,这才转头看着黑山,问道:“陈大娘子也在金鼎轩?” 黑山点了点头,“小的顺嘴问了一句,那茶饭博士说,陈大娘子带着丫头直接从前面就冲了进来,掌柜的正在帮东家挑选要送人的礼盒,人就不在前面,他怕有人看到陈大娘子,就赶紧把大娘子迎了进来,正巧福字一号院还有两个厅没有客人,大娘子就要了福字甲号院的翡厅。咱们这间,是樊厅。” 孙彦辉刚要点头表示知道了,六皇子蒋光淮却抬起头来,盯着黑山道:“你现在去,找到掌柜的,跟他说,我要见见这里的东家。” 黑山应了是,转身出了屋。 孙彦辉疑惑的看着六皇子,“六爷,您为何非要见他们东家?万一……岂不麻烦?” 第104节 蒋光淮斜了他一眼,嘴角噙着丝讥笑,“你以为他们东家能见我?我不过是试一试而已,既然能指使地动五哥身边的萧然,可见五哥对他很是看重,这会儿我要见他,第一可以显示对五哥看重的人的尊重,第二,可以在五哥那里撇清我和陈大娘子的关系,再说,本身我也不想娶了陈家的女子。” 果然,如蒋光淮所说,黑山回来禀告了他们东家因担着帮别人准备礼品的事儿,已经回去了,等下次六殿下再过来,他们东家一定做东宴请六殿下,以赔这次的礼。 “陈大娘子还在那边院子?”孙彦辉紧跟着问了一句。 黑山摇了摇头,“大娘子已经结账出了金鼎轩了。” “那咱们也走吧。”蒋光淮松了口气,边起身边吩咐道。 听说陈大娘子和六皇子都走了,赵蔓箐才松了一口气,略吃了点饭菜,萧然在门口求见,赵蔓箐吩咐把饭菜撤下去,让了萧然进了屋。 陈大娘子却没有直接回去,她心里似是火烧又似是慢油煎煮一般的难熬,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可以去求了皇后姑母?坐在车上也不让车夫行车,只垂着头思考着该用什么方式才能不动声色的提出让皇后姑母给她的婚事做主的话来,皇后姑母虽说疼爱自己,可最终规矩,如果被她知道了自己想嫁给六皇子,还当众在街上追了六皇子一路……那可就触了她的底线了。 陈大娘子越想心里越慌乱,可又隐隐的透着丝甜蜜,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之是心焦的不舒服。 柳绿看着陈大娘子脸色一会儿红晕一会儿又泛了惨白,也不敢多嘴,只半跪在车厢门口处,不敢说话。 “咱们先去户部吧,找五哥,看看前一阵费县一代赈济的数量,父亲吩咐了,咱们得全力协助五哥先把这赈灾的事儿做好。”蒋光淮骑在马上,和一旁还没骑上马的孙彦辉说道。 陈大娘子眼睛一亮,脸上立刻绽放了如花一般的光彩,红霞一片,看起来又是惊喜又是娇羞。 粗略想了片刻,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这会儿算是巧遇了吧?就算让皇后姑母知道了,也不会说自己不守福德,再说,碰面不打招呼,也太过于跋扈没有礼貌了。陈大娘子打定主意,这是上天赐给她的机会,她不抓住也太对不起老天对自己的厚爱了! 伸手掀起车帘,动作极是利落的跳了下去,柳绿下意识的拉了一把,却没能拉住陈大娘子,赶忙跟着跳下了车。 孙彦辉还没来得及上马,就看到斜刺里冲过来的陈大娘子和她身后提着裙子奔过来的小丫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半张着嘴,直接呆住了。 蒋光淮自然也看到了红着脸朝着自己奔过来的陈大娘子,微微侧头示意了黑山,黑山紧绷着脸,看来心里也是气急了,这么个小娘子,就这么大白天的去堵一个大男人,还要不要脸了?如果被有心人传出去,六殿下就非得娶了她才能平息众口,真真是要命的事儿! 得了六皇子的示意,黑山悄悄下了马,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转身几个起落,奔到后侧门进金鼎轩去寻萧然去了。 陈大娘子直接奔到六皇子的马旁,羞涩的红着脸曲了曲膝,“好巧啊,六表哥。” 这一声六表哥喊得那叫一个温柔婉转,孙彦辉差点儿没被她这声儿酸的吐出来。 蒋光淮也不下马,,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口气平平的道:“你怎么在这?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陈府诸人又要等急了。” 陈大娘子被他这种冷淡的口气说的,面子上有些难看,转头看着孙彦辉,尽量控制这自己的仪态,僵硬的微笑道:“孙家哥哥,你去那边,我有话要跟六表哥说。” 赵蔓箐听了萧然的回复,笑着道:“麻烦你一会儿帮我送了那两匣子海参,我拿回去送人,一会儿就不让长贵再露面了。”,看着萧然转身出去了,自己则带着紫墨和金橙出了金鼎轩。 刚走出侧门门口,跨过门槛,转身要往车旁走去时,突然听到一声大叫。 “这不是相府表小姐嘛?你也在这儿?” 赵蔓箐抬起头来,愕然的看着满脸惊奇的看着自己的孙彦辉,和一旁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陈大娘子,以及高高骑在马上,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六皇子。 赵蔓箐微微皱了眉,只曲了曲膝,算是打了招呼,匆匆往马车方向跑去,紫墨反应较快,拉了一把还惊愕的愣神的金橙,跟着赵蔓箐跑去,金橙慌乱着被紫墨拉了一把,原地转了个圈圈,才反应过来,急忙提着裙子跟上。 “喂!”孙彦辉脑子里只有一个主意,就是不能让赵蔓箐走,不然,这里只有陈家大娘子,六殿下有点儿什么可就说不清了,有两位小娘子在,还算圆得过去。 赵蔓箐被孙彦辉这一叫,只气的浑身抖,他是看她好欺负是不是?也不搭理她,直接冲到车边,也不睬脚凳,扶着车箱门框直接上了车,紫墨回身拉了金橙直接把她举到了车里,自己则翻身上了车。 车夫紧张的握着缰绳,都没听到后头车厢内紫墨的吩咐,只不错眼的看着前面奔着自己就跑过来的孙彦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长得这么好看,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蒋光淮挑着眉梢看着孙彦辉冲着人家小娘子的车架就跑了过去,也不搭理陈大娘子,翻身下了马,双手背着往前走了几步,好整以暇的等着看热闹。 陈大娘子见蒋光淮下了马,只紧张的手足无措,下意识的跟着他走了几步,站在他身后侧后一点的位置,仰头看着他的侧脸,只一肚子话却一个字也张不开口,实在是太过于紧张了,柳绿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陈大娘子和前面不远处的孙彦辉以及赵蔓箐的马车。 孙彦辉几步奔到马车旁,拱了拱手,长揖了一礼,笑着道:“表小姐还请移步,陈大娘子也在呢,要不,您再跟她说说话?” 赵蔓箐听出孙彦辉口气里的祈求之意,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孙彦辉的意思,心里的气略消散了一些,也不下车,只坐在车里道:“一会儿我表姐夫身边的小厮萧然要过来,要不,您在这儿等他一等?等他来了,我交代完他,再去跟陈大娘子见礼?” 孙彦辉听到赵蔓箐回自己的话,嘴角刚扯起要露出笑意,可听到什么表姐夫的小厮萧然,这笑就僵在了唇边,表情看起来要笑不笑的,古怪的很。 “那是相府的表小姐,你是长安侯府嫡女,要不,咱们过去见个礼?”蒋光淮看着孙彦辉一脸的古怪,心里突然觉得好笑,想了想,歪着头看着陈大娘子建议道。 陈大娘子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六皇子身上,见他笑着跟自己说话,脸上一下子笑开了花,含羞带怯的就像那沾了晨露的半开荷花,哪里还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第九十四章 飞醋 第九十四章飞醋 陈大娘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见蒋光淮已经率先踏出了一步,赶紧跟了上去,声音柔柔的道:“这是六表哥的宽宏处,按规矩说,也应该是赵家小姐过来给表哥见礼的。” 蒋光淮步子顿了顿,“呵”了一声,没有接话,一个小娘子跑来给他见礼,就像这陈大娘子一样,岂不是成了笑话了?更何况,人家背后是郑丞相,昶王妃,是昶王,那是自己的五哥,她哪里用得着巴结奉承自己? 蒋光淮的步子压的很慢,余光不时的瞄着金鼎轩靠的最近的侧角门。 萧然一脸惶恐,却努力紧抿着嘴,头上冒着细汗的奔了出来,黑山略落后他一步,扫了眼外面的情形,步子也慢了下来,悄悄往旁边退了退,又退了退,闪到一边从角门旁边饶了出去。 萧然也不看六皇子旁边的陈大娘子,只先对着六皇子长揖见礼,笑着道:“六爷,小的今儿个领着我们五爷的差事,那个……”话顿了顿,伸手往身后马车处指了指,“要护着我们表小姐帮杨大奶奶娶点东西,马上就得赶回去,不然再耽误了杨大奶奶的事儿,小的也不好交差。” “嗯。”蒋光淮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瞥了眼陈大娘子,笑着道:“既然要回黄府,就顺便把陈大娘子也送回去吧,我一会儿就要去户部找五哥,今天也承五哥的情。” 这话说的隐晦,意思却有两层,只看往哪方面理解了,反正不管怎么理解,这话里是挑不出错的。 赵蔓箐坐在车里,但外面的人并没有把说话的音量降低,所以她听得那是一清二楚,直到蒋光淮说完,赵蔓箐的眉梢飞的都落不回来。 这叫什么?他要把陈大娘子打发给自己?他承蒋光臻的情?哪部分的情?是告知他金鼎轩的事儿呢?还是说把陈大娘子引到金鼎轩呢?还是只是麻烦蒋光臻的小厮护送陈大娘子? 可她管不着他和蒋光臻之间到底是谁承谁的情,那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儿,但把陈大娘子扔给自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个蒋光淮做事儿,也太过于自说自话了吧? 萧然下意识的扫了眼陈大娘子,垂着头拱了拱手,笑着商量道:“六爷稍后,待小的去请示我们家表小姐示下。” “六表哥……”陈大娘子狠狠冲着赵蔓箐的马车剜了一眼,仰头看着六皇子,可怜兮兮地道:“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不知道,老祖宗说我大了,一只拘着我在家学这学那,我知道老祖宗是为了我好,可今儿个好不容易出来,又碰到了你,我不想跟她一起回去,你没见过相府的那位表小姐,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可眼神里全是高傲淡漠,也不会玩,无趣的紧,你看看她,对你的吩咐听而不闻,那小厮还得请了她的示下,可见也是个眼里目中无人的!” 第105节 陈大娘子一想起赵蔓箐那张似是朝霞暮春的甜美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眯着眼睛盯着车子,就怕她一旦下车让蒋光淮看到,老祖宗说过,那妮子的脸,是个男人看了都要多点想头。 赵蔓箐又不是傻子,巴巴跑下车让男人看自己的脸,听了萧然恭恭敬敬的请示,看了眼紫墨,紫墨会意,在车帘后微笑着道:“我们表小姐说,只要陈大小姐不嫌弃。” 蒋光淮压根没搭理陈大娘子的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似是根本没听到陈大娘子说话,听到车内紫墨的声音,嘴角微微挑了挑,扭头看着陈大娘子,“你既叫我一声表哥,那我也不得不管你,你这大白天的站在路上,虽说这是西侧巷子,没什么人,可到底也是在大街上,你还是赶紧和相府三娘子一起赶紧回去吧,不然等陈家老祖宗找不到你,又该担心了。” 陈大娘子不敢违背六皇子的吩咐,再加上这一段话说的有些严厉,更是让她心里难过,嘴上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心里再不甘,也只好对着六皇子曲了曲膝,由着柳绿伺候着,往自己的马车方向走去。 看着萧然伺候着两人两车往黄府方向驰去,蒋光淮才回身上马,孙彦辉一直被当成隐形人一般,见六皇子已经上了马,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赶紧跟着上了马,往户部奔去。 户部里昶王办公的是一个三进的小院子,院子正厅里,宿劭正站在一架半人高的花架前,拧着眉头扯了扯手里的花枝,又放下了手,狠狠的甩了一下,气哼哼的道:“要我说,就该直接谏言,让中书省和枢密院统辖这将作监和军器监,再由我们户部总督,不然,枢密院这管的也太宽了吧!” 蒋光臻又写了几个字,才放下手里的笔,也不看宿劭,抬眼示意了萧旭,萧旭招了招手,小厮们捧了帕子热水来伺候着蒋光臻净了手,又退了下去,蒋光臻才笑着道:“你看看你,总是沉不住气,你那个大哥心里有数呢,还有你大嫂,哪用得着你替古人操心?” 宿劭几步走回来撩着衣袍打了个漩儿坐到了书案旁的八仙椅上,眉头倒是不拧着了,只依然皱着,“这哪里是我替古人操心?我不是操心我大哥大嫂,大嫂自从怀了孕身子一直不太爽快,大哥看样子是想先把大嫂送回府。我不是操心他们,大哥……唉,大哥有大哥的难处。” 蒋光臻眼神微微一滞,盯着宿劭看了一会,道:“你有话直说!” 宿劭别扭了一阵,抬起眼皮扫了蒋光臻一眼,“前儿枢密院彭大人的夫人吴夫人来我们府上拜见我母亲,那意思,哼!” 蒋光臻挑了挑眉梢,身子放松了下来,后仰在椅背上,看着宿劭笑道:“原来是这个想头,彭家小娘子姨母见过了?” 宿劭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母亲让人给大哥送了封信,这事儿还没跟父亲说,看样子也没打算跟我说。” “那你还担心什么?姨母不是那种无知的内宅妇人,况且,你这亲事,还是早点定下来的好。” 宿劭又拧起了眉头,看着蒋光臻,口气败坏的道:“定什么定!” 蒋光臻似有似无的皱了皱眉,摇了摇头,无奈的道:“你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我到没指望你寻个什么助力,我这边你可以不用顾忌,但是母妃,你也知道你那位姨母,最是胸怀大志。” 宿劭听出蒋光臻口气中的失落,犹豫了一下,关切道:“皇上的风寒还没好?” 蒋光臻垂着头点了点,略伤感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气色恢复如初,“大哥怕是不想去北地,如果他不去,反而有利于咱们,彭大人前来示好,怕是也看出大哥不堪大用,想着向咱们抛橄榄枝呢。”顿了顿,讥笑道:“只是那些文人士子,最是讲究规矩礼法,大哥从出生就占了嫡和长,这一点谁也不容置疑,二哥三哥相继离世,四哥先天失聪已经无缘大位,现如今,也就是大哥,我和小六了,比较起来,我也是块香饽饽。” “那荐谁去北地合适?”宿劭见蒋光臻情绪不好,赶紧岔开话题道。 蒋光臻嘴角抿着丝笑意,“这事儿不急,袁天师被我那位小姨子指使到扬溪地帮她物色茶农去了,待他回来的吧,让他去跟父亲说。” “五爷,六爷和孙家大爷来了。”萧旭禀告道。 宿劭一愣,站起身来,蒋光臻抬了抬手,示意他先坐,然后吩咐萧旭,“请六爷进来。” 蒋光淮和孙彦辉进了屋,长揖给蒋光臻见了礼,又和宿劭厮相见了礼,蒋光淮吩咐萧旭搬了几张椅子进来,示意大家坐了,又看着萧旭带着小厮上了茶,才问道:“为了赈济的事儿?” 蒋光淮笑着点了点头,又换成了一副忧思,“五哥知道,费县是丰城,这春季大旱,最是影响农家收成,昨天柳知州又送了受灾田地的公亩数过来,眼看着要动了农家人的根本了,去年一年官放的种子,这会儿全部都种不到地里去。” 蒋光臻沉思了半响,“这会儿大旱,倒不是银子的事儿,唉,如果大丰,咱们怕谷贱民伤,可这会儿大旱,就怕今年收不上粮食来……”顿了顿,商量道:“这样吧,一会儿我让人计算一下粮税和财税,若是会伤及根本,咱们就得适当的调整一下赋税的额度,或是又你们礼部出面,出几条惠民的策略,我这边议出几个方案,你回去了再和文尚书商量一下。” 蒋光淮点了点头,两人又商量了一阵,蒋光淮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今天在黄府,本想等着五哥的,后来孙大郎说五哥被公事儿绊住去不了,我也就没继续等在那儿,可刚刚去金鼎轩吃饭的时候,碰到了相府的表小姐和长安侯府的陈大娘子。” 宿劭剑目直射蒋光淮,孙彦辉正坐在宿劭对面,凝神注意着蒋光臻的表情,突然被宿劭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 第九十五章 防着 第九十五章防着 蒋光臻飘了一眼宿劭,笑着止住了蒋光淮的话,转头看着孙彦辉,吩咐道:“麻烦大郎,陪二郎去看账房看看,方先生回来了没有。” 孙彦辉一愣,下意识看了眼蒋光淮,突又觉得不妥,赶紧起身长揖躬身应是,宿劭撇着蒋光淮,也起身应了是,他得吩咐人去打听打听,到底箐箐是怎么让六皇子“碰”上的。 见孙彦辉和宿劭掀帘出去了,蒋光臻才笑着道:“坐这边吧,咱们兄弟俩好好说说话。” 忙了一天,郑云芸和赵蔓箐最后帮着送了所有的宾客,才从黄家回府。 路上郑云芸直接上了赵蔓箐的车,一路上听赵蔓箐细细说了遇到的人和事,郑云芸翻着白眼,只讽刺了一句,“丑人才多作怪呢,我家箐箐这么漂亮,还用得着她们担心?”这明显是讽刺杨大奶奶疑心赵蔓箐想攀龙附凤是多管闲事了。 赵蔓箐了解郑云芸,那就是个护短护到极致的姐姐,只笑呵呵的为杨大奶奶解释了一句“人家也是心疼自己的妹子。”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回了相府,去瑞紫堂给林夫人请了安,吃了晚饭,又坐下说了几乎话,林夫人就笑着打发郑云芸去帮她清点北边铺子送来的春货去了,看着郑云芸带着丫头婆子出了院门,林夫人才笑着道:“走,咱娘俩进屋喝茶去。” 进了东屋,林夫人坐在了窗边的榻上,用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赵蔓箐坐到她身边。 云清带着人上了茶水和时令水果,林夫人摆了摆手,云清会意,带着小丫头们退了出去,自己则回身关了房门在门口守着。 “你刚刚说,长安侯府似是想和六爷结亲?”林夫人递了盘切好的苹果给赵蔓箐,自己也用竹签插了一个,边吃边问道。 赵蔓箐接过果盘点了点头,“杨大奶奶的话意,应是不怎么赞成杨五娘子高攀皇家,听豆绿描述,似是杨五娘子,也没有那么想嫁给六爷,今天在碧晴轩里,我看孙二奶奶似是有些顾忌杨大奶奶,只不知是不是只有杨家想攀皇亲着一件事。”顿了顿,赵蔓箐从手上退下那串打磨的圆润非常的瑿珀手串,托举着递给林夫人,微微皱了眉头道:“这是陈家老祖宗赏给我的,我偷偷对着光看了,竟是樱桃红的瑿珀,我想了半天,也没明白陈家老祖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林夫人对着左边高几上的灯烛仔细看了看,摇着头道:“她还有什么打算,她……”林夫人顿住话头,极其不屑的轻哼一声,“这手串先放我这,晚上我和你郑伯伯商量商量,看来陈家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是因为煦王不想去北地?”赵蔓箐实在琢磨不透,陈家是大皇子煦王的外家,这会儿巴结着六皇子要做什么? 林夫人厌恶的皱了皱眉,“听你郑伯伯的意思,煦王大概是想弃武从文。” 赵蔓箐一愣,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弃武从文?大皇子会过武嘛?都不会的东西,还用他弃?应该是文武两项,都厌弃他才是。 “咱们家从你郑伯伯娶了我,这队就不得不站起来,虽说皇上圣明,也看重和信任你郑伯伯,可到底芸菲嫁给了昶王,昶王如今又监理户部,陈家不着急才有鬼了呢,不过,不是我看不起陈家,有这么个外家,就够煦王头疼的了,他有胆子没心计,有勇无谋,就放着陈家让他头疼去吧,最好是越头疼越好。”林夫人似是想起什么,看重赵蔓箐,郑重的道:“陈家那位老祖宗,心气极高,赏了你如此贵重的手串,怕是想拉你和她家大娘子一起去伺候六爷,哼!看来,她也知道,他们家大娘子心智都不够,虽说你不是你郑伯伯的血脉,可你到底出身郑府,再加上这些年,也过于低调,恐怕她只看到你有一副好容貌,一来大娘子压得住你;二来,如果你嫁进去能得了六爷的宠爱,那六爷就得念着他们陈家的好,三是,若是那天发作了,咱们府,也不可能置你于不顾,这还真是个四角俱全的好法子。以后,她们陈家的宴请,我都替你回了,咱不去搀和她们那些没脑子的破事!” 赵蔓箐使劲点了点头,想起宿劭半夜摸进自己屋里的事儿,犹豫着道:“伯娘,今天紫墨跟我说,我那院子后面那墙,似是树木长的过高,若是有人起了贼心,怕是顺着树就能爬进来。” 林夫人眉头一下子拧紧,“今晚先让丁大派人亲自守着,赶明儿我就让人把那院墙加高,树长花草,得高长得好,说明风水好,轻易不能砍去。” 赵蔓箐暗暗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林夫人吩咐只砍树不砌墙,宿劭那个猴子功夫,爬自己那墙,简直是轻而易举。好在林夫人说了要砌高墙,那自己准备的那些说辞也就都用不着了,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又和林夫人说了一会儿的话,才告辞回了蕉晴院歇下了。 送走了赵蔓箐,云清进来伺候着林夫人净了手,林夫人欣慰的笑道:“我说了吧,这孩子是个真省心的。” 云清抿着嘴,笑着点了点头。 宿劭打听好了白天的事儿,晚上想摸黑再去问问赵蔓箐,可还没上了墙头,就听到巡查的小厮们说话的声音,站在墙外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那几个小厮居然一直站在原地小声说着话就没离开过,宿劭只得忿忿然的带着川南离开回去了。 第106节 川南苦着脸陪着宿劭一路打马回了南平王府,宿劭紧绷着脸,忍着怒气去上房请了安,就借口累了回了自己的院子。 水莲带着红竹迎了出来,一眼看到宿劭那张紧绷着怒气的脸,吓得赶忙垂了头,曲了曲膝,没敢再近他的身,红竹跟着水莲的步子停了脚步,瞄了眼川南,川南神色似是紧张又似是松了口气,紧跟着宿劭,走过红竹身边时,低低的吩咐道:“去准备热水给爷洗洗,再泡壶普茶,都避着点。”说完,就跟着宿劭进了屋子。 宿劭很快洗漱沐浴出来,径直进了内书房,川南接过红竹递过来的普茶,又递给了宿劭,笑着道:“爷,先喝口茶吧。” 宿劭扫了眼川南,低头接过了杯子,川南会意,挥手打发了屋里伺候着的丫头,陪着笑,宽解道:“爷,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每年开了春,各家府里都会加派人手巡逻休整院子什么的。” “哼!她这哪儿是……她这是防着我呢!”宿劭说着说着,痛苦的闭了眼睛,抱着头,低低的道:“她不信我的话!我给她的信,她一封都没回给我。” 川南叹了口气,又把茶杯往宿劭手边推了推,“爷,你也别想太多,这事儿,唉,这事儿吧,也不是你想了就能成的事儿。” 宿劭也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晃了晃脑袋,盯着川南道:“你派人盯着,一处是长安侯府,一处是蒋光淮,若是有什么举动,立刻报给我。” “是!”川南也不多问,立刻躬身领命。 赵蔓箐的院墙几天的功夫就磊高了大概一米多,看着高高的院墙,赵蔓箐轻松的笑着,她不想阻碍了谁的步子,也不想当了谁的棋子,郑家对她好,非常好,可若是让她为了郑家牺牲自己,她也不愿意,还是得早点备下后路,就算以后有变动,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孤立无依。 “表小姐,昶王妃派人来请您。”紫墨等着赵蔓箐吃好了早饭,才禀告道。 赵蔓箐由着金橙和金盏伺候着重新漱口净手,点了点头,“你跟他们说,我马上过去。” 坐了车子径直进了昶王府二门里,海棠带着人迎了出来,对着赵蔓箐曲膝行了礼,笑着道:“王妃还说,不让那么早去请您,说您早上要睡美容觉,怎么也得过了巳时才能到,没想到表小姐今儿个居然起的那么早。” 赵蔓箐笑着拧了拧海棠的脸,“唉,你家表小姐我,人生最大的乐事儿,就是睡觉了,昨天睡得好,所以今天起得早,王妃又正好是今天叫我来,看来我和王妃姐姐还是心有灵犀的。” 海棠笑了起来,躬身引着赵蔓箐往正院走,“可不是,王妃最疼表小姐,也就是表小姐能和王妃心有灵犀。” 赵蔓箐捂着嘴,笑着小声道:“芸芸姐姐也想啊,可她现在忙着管家理事,被伯娘拘着天天怨声载道的,就是有这个灵犀,她也没功夫去琢磨。”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正院,赵蔓箐进了屋,先曲膝给郑芸菲见了礼,笑看着她的脸,“王妃最近看着,容光焕发啊。” “可不是,有了钱哪里还能愁眉苦脸,坐吧。”郑芸菲笑着指了指,示意赵蔓箐坐。 第九十六章 生意 第九十六章生意 “今天叫你来,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你知道你姐夫如今掌着户部的差事,唉,这事儿我想了好几天,只能跟你商量商量。”郑芸菲打发了一屋子的丫头,只留了海棠在门口守着,看着赵蔓箐,苦笑着道。 赵蔓箐满眼意外,郑芸菲几乎从不过问蒋光臻在外面的公务,今儿个怎么会突然扯上户部?还要跟自己商量? “王妃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我就是,只要我能办得到的。”赵蔓箐虽说诧异,可还是赶忙表了态。 郑芸菲一个庶女嫁入皇家成为皇家儿媳妇,哪里是件轻松的事情?有麻烦的时候,还不是得指望着自己的娘家人帮上一把!这点赵蔓箐懂,她从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到如今有姐妹兄弟,有长辈关爱,有吃有穿并且吃得好穿的鲜,可以随着性子生活,她心里是充满了感恩的,所以,如果这个麻烦是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她会不遗余力的帮助郑家的每一个人。 郑芸菲点了点头,神情严肃的看着赵蔓箐道:“费县受灾,如今不止费县,竟是整个浙江路大旱,可浙江路连着淮阳府和永城关,永城关那头,就是瑞宁府。” 赵蔓箐也素着脸,谨慎的看着郑芸菲等着她继续说,这些,可都是国家大事,哪里是应该讲给内宅妇人听的消息?可为什么昶王要说这些给郑芸菲听?瑞宁府可是人家大周朝的领土,是大周朝和丰国的交界处!如今费县一带受灾,粮食种子种不到地里去,她也听说了,如果浙江路到了秋天颗粒无收,那驻扎在永城关的大军,可就危险了。 郑芸菲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起来,连叹了好几口气,才感慨地道:“这事儿你姐夫愁得不行,我没本事帮他,可这些事儿,我也没个人可以商量,母亲虽说不是普通内宅妇人,可这些关乎外面的事儿,母亲还是了解的太少,我想来想去,也就是能跟你商量商量。” 赵蔓箐苦恼的皱着眉,摊着手道:“王妃跟我说这些,我也没有主意啊,永城关大军的军需粮草辎重这些,可不是咱们这些做点小生意的人,能解决的事儿,这是大事。” 赵蔓箐边说,边琢磨蒋光臻的用意,他不会把这等大事寄望郑芸菲这种内宅女子出的主意,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费县大旱,浙江路大旱,受灾,这些都是天灾,天灾关乎的就是天气情况……赵蔓箐心里一亮,这是间接让她传话给袁天师,让袁天师回来吧! 让袁天师回来,做什么?如此之急?对了,大皇子不想去北地,若是大皇子不去北地,那可不是给了蒋光臻一个安插人手的机会!可皇上呢?皇上的想法是什么?大皇子有勇无谋,无才无德,但手下却有一批有勇有谋有才有德的智囊团,陈家倒是不足为惧,因为嫁了个女儿当了皇后突然成了暴发户的人家,估计皇上也看不到眼里去。 想明白了,赵蔓箐反倒释然了,往后挪了挪身子,拉了个抱枕过来抱在怀里,下巴抵在抱枕上看着愁眉苦脸的郑芸菲,笑道:“王妃只管说,我听着呢。” “我哪有主意?如果有,我也不会急巴巴的把你叫来了。”郑芸菲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我粗略的想了一下,这大旱也好,洪水也好,都是老天爷不高兴了,惩罚人类的手段,如今这样的大事儿,也只能想法子把袁天师请回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解了老天爷这股子怒气。” 老天爷的怒气?赵蔓箐眨了眨眼,也是,人嘛,做了什么都会把事情往别人身上推,推不倒的,就会说是谁不高兴了,谁惩罚自己了,什么菩萨也会不高兴,佛祖也会惩罚人。唉,也不想想,有时候吧,都是人自己惩罚自己,类似于那些什么埃博拉病毒,人类哪里研究出什么疫苗防疫了?还不是这病毒自己没有了?可有谁琢磨过,这些病毒为何会没有了呢?全都推到老天爷,佛菩萨身上,可佛明明确确的说过自己涅槃了,涅槃什么意思?不就是消失了嘛?连阿赖耶识都消失了,哪里会去惩罚人类?人啊,就是太过于高看自己,才显得愚痴! 可这话,赵蔓箐不好说,毕竟古代的科技水平没有她上一世的时候好,她上一世的科学也没有发展到尽头,所以,也不能说科技水平就很高,所以,既然人家这样理解,她也不会多解释什么。 “那我回去就修书一封给师父送去,让师父尽快回来?”赵蔓箐笑着道。 郑芸菲想了想,点着头,“也好,咱们虽说是女子,可还是要以国家百姓为重。” 赵蔓箐使劲点着头,郑芸菲这是已经有了以后要母仪天下的打算了?唉,算了,不管了,她们的人生是她们自己的,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再说,现在也轮不到她不想就不想,蒋光臻可是现在最被看好的继承人选,连自己也觉得蒋光臻合适,当然,如果不是世袭制,估计合适的人就更多了,可不世袭?那是不可能的。 郑芸菲说完这件大事,得了赵蔓箐的话,心里郁结散去了一些,叫了海棠来换了热茶,才笑着道:“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个钱庄的事儿,我和你姐夫商量了,你姐夫说,生意上,你天资聪颖,就让你放手做就行,至于你说的车马行和保镖局的事儿,你姐夫也说好,说如果你碰到麻烦,直接找萧然或是直接找他都成。” 赵蔓箐“嗯”了一声,顿了顿,才笑道:“找我姐夫就不必了,我有事还是找王妃,跟王妃比起来,我姐夫是我的外人,王妃才是我的内人。” 郑芸菲被赵蔓箐逗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点着赵蔓箐的额头,“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那么贫啊。” 赵蔓箐被她点的往后倒去,“王妃姐姐欺负内人啦,救命啊。” 回了相府,赵蔓箐也不敢耽误,去瑞紫堂跟林夫人汇报了一声,就回来给袁天师写信让他先回来一趟。 赵蔓箐细细琢磨了郑芸菲的话意,微微放了心,如今她借着袁天师的路子,已经在扬溪地以及金门港安置了几个铺子,做海外舶来品生意,虽说她现在还没有实力去弄海船建船队,可就是这舶来品的差价,也是数倍翻翻的赚银子,浙江路属于丰国的东南面,土地平坦肥沃,以农业和畜牧业为主,粮食生意做起来风险太大,她没有那么大的盘子去做粮食生意,可北地却是盛产石矿,虽说现在没有工业,有了石油除了烧火也没什么用,可北地还有几个天然玉石宝石的大矿,做做珠宝生意,不触及国家利益,她还是敢做的。 这次借着把典当铺与钱庄并开的方式,她试着跟郑芸菲提了提车马行和保镖局,没想到蒋光臻能这么痛快的同意,也对,如果他以后要有什么动作,南边金门路算是他的,北边虽有靖北王府,可到底没什么人才可用,如果把车马行和保镖局握在手里,等于说是把交通运输握在了手里,嗯,这一条,与蒋光臻百利无害,他不会不同意,自己只是要个后退的路线,倒也不妨碍他们的大事,各取所需而已。 想明白了,赵蔓箐彻底放了心,吃了午饭,带着紫墨和金橙去了金鼎轩,今年长贵拿了几条曲引,金鼎轩可以推出自己品牌的酒水了,正好商量看看,可不可以把酒卖到北地去。 赵蔓箐熟门熟路的从侧门直接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间雅室,长福刚送了茶水水果进来,长贵就一头汗的奔了进来。 “东家,那位六爷来了。”长贵长揖给赵蔓箐见了礼,语速极快却控制着音量汇报道。 赵蔓箐眉头拧紧,又松开,笑着道:“他来就来吧,咱们开门做生意,他们来咱们可欢迎的很,你就照着往常招待就行了。” 长贵捏了把汗,那位六爷自从那天之后,天天来,目的再明确不过,而且,他又提出过,如果东家来了,去通告他一声,这不是明摆着要见东家嘛。 “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去跟他说,他今天的消费都算咱们的,东家我请客。”赵蔓箐想起上次给人家的承诺,吩咐长贵道。 第107节 长贵见赵蔓箐神色如常,略放了心,应了是,出门去给蒋光淮消单去了。 宿劭正在楼店务巡查房务,春闱即将开始,京城里专门备给考生的廉租院子正在抓紧整修以备来京赶考的贫穷学子租住,川南听了小厮的汇报,趁着宿劭听完了管事的回事,才凑过去,低低的禀告道:“六爷又去金鼎轩了,表小姐刚刚到金鼎轩,还是从西侧门进的院子。” 宿劭今天一身月白长衫,头戴银冠,端得是谦谦君子之感,可听到川南的汇报,气的剑眉拧在眉心,“啪”的用力拍着椅子扶手。 还在门外等候传唤的管事们吓得一个哆嗦,一颗心提的老高,赶紧把身子躬的更低,以显示自己的忠厚和恭敬。 川南苦着脸,陪着笑小声劝道:“爷,别急先别急,要不,小的去寻萧然?” 逼迫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宿劭摇了摇头,“不用,你让人盯好了,一会儿我忙完……再说!” 宿劭在军中历练的这几年,脾气沉稳了不少,川南偷眼仔细瞧了他的脸色,一颗心微微松了松,只要爷不为了儿女私情耽误了正事就行。 赵蔓箐等了长贵回来,倒没怎么把蒋光淮每天到金鼎轩的事儿放在心上,那位六爷看面相也不是个笨蛋,他巴巴来金鼎轩,目的无非就是跟昶王之间的关系,这些可用不着她来操心,只盯着长贵仔细问了曲引的事情,笑着道:“酿酒是门技术活,还是得去寻个经验老道的酿酒师傅,这酒味的甘、辣、醇什么的,都有讲究,听说如今煦王侧妃戴氏的陪嫁西凤朝阳,就是上一届竟酒的头名,咱们不跟她们拼这个头名,但明年的竟酒会,咱们也要参加,能拼上个中上,我就很满意了。” 长贵笑着点了点头,“东家说的是,咱们金鼎轩的酒牌若要卖到北地去,这京城的竟酒排名倒在其次了,北地人豪爽粗鲁,可品不得咱们京城的好酒,这口味上,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我明白东家的意思了,只是这酿酒师傅,还得东家帮着过过眼才行,人品好的人才行。” 赵蔓箐满眼笑意,正要点头,蒋光淮的声音却从外面响起,“东家既然在,怎么不露露面?上回可是说好了,要做东宴请我给我赔礼的?” 赵蔓箐笔着手指放在唇间,示意长贵噤声,略想了想,唉,算了,见就见吧,他能把自己怎么样?反正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与名声什么的,也没人说出去,就算他有什么打算,回头就推给昶王,幸好当初应了郑芸菲的提议,如今昶王府半笔的银钱都是自己管着,经济决定政治地位,昶王也不会坐视她被欺负。 “请六爷进屋喝杯茶吧。”赵蔓箐吩咐紫墨道。 第九十七章 流言绯语 蒋光淮被长贵客气有礼的请进了雅室。 今天赵蔓箐穿了一身玉兰色斜襟短褙子,里衬同色绣兰草荷叶袖衣衫,下面着石榴色宽幅长裙,端坐在藤草编蒲垫上,蒲垫底下是短毛羊羔绒地毯,暗暗散着金丝绸光的金丝楠木长几也就半个小腿般高,坐在蒲垫上这般高的长几到也正合适,此刻正直着身子,冲着两人微笑点头示意,看起来竟是如不染尘埃的精灵般,静谧中透着俏皮,赵蔓箐旁边的丫头正高高卷起袖子,低眉顺眼的在旁边跪坐在点茶。 赵蔓箐微微直了直上半身,算是行了礼,笑着道:“六爷和孙大爷坐吧,我这丫头点茶技术还不错,这是今年的新茶,劳烦六爷和孙大爷赏光帮忙品一品,再给点意见。” 蒋光淮手里的折扇微微顿了顿,孙彦辉跟在他身后,半张着嘴,满眼惊愕的看着悠然闲适端坐着的赵蔓箐,这丫头见了皇子竟然不行礼?甚至连起身都不起身,竟然就这么坐着?偷眼扫了眼蒋光淮,明智的闭了嘴,六爷不说话,自然轮不到他来说话。 金橙微垂着头,客气的请了俩人坐于赵蔓箐对面,又带着人给两人净了手。 蒋光淮容貌比蒋光臻要冷峻一些,没有蒋光臻温润,可胜在高而挺拔,瘦却不弱,如削竹般精致硬朗,柳眉星目,冷峻中带着丝丝的忧郁,和他身边的孙彦辉比起来,自然要差一些,但孙彦辉有点太美了,比女人都美,尤其是那皮肤,凝脂若膏,丹凤眼扫人一眼,都似是眉目含情,赵蔓箐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着两人,心里哀叹一声,沈玉娇那种最爱萤火虫一般艳丽装扮的大头宝宝,怎么会喜欢孙彦辉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男人? “竟然劳动六爷和孙大爷亲自前来,真是我的不该,六爷和孙大爷喝杯茶,就当我给二位陪不是了。”赵蔓箐接过紫墨递过来的茶,顺着光滑到几乎会发光的金丝楠木长几上,推过去送到六皇子和孙彦辉的面前。 蒋光淮挑着眉梢看了一脸笑的得体的赵蔓箐,端起茶杯,仔细看了看,笑了起来,“这杯子居然是汝窑的瓷器,看这通透度,也是精品?” 赵蔓箐笑着点了点,“六爷有眼光,可不是精品嘛,这套茶具还是我姐夫专门找人给我烧的定制款呢,姐夫说,也就是这样精致的茶具,才配得上雨后的新茶。” 孙彦辉眼珠左右瞄了瞄,笑着奉承道:“可不是,都说五爷最是讲究气韵,在这些精致的东西上,也最是讲究。” “姐夫哪里是讲究的人?我们不过是借了姐姐的光罢了,姐夫宠爱王妃姐姐,自然对我们这些家人姐妹的都好。”赵蔓箐摆着手笑道。 孙彦辉被赵蔓箐笑的如置身于迷雾之中,只被她如朝霞初绽的笑颜感染的也跟着微笑起来。 蒋光淮暗暗瞥了孙彦辉一眼,轻轻咳了咳,孙彦辉吓得赶忙低了头,也不敢再去看赵蔓箐的脸。 “听说,你小时候是在扬溪地长大的?”蒋光淮伸手轻轻抚了抚顺纹如金丝般的金丝楠木长几,轻声问道。 赵蔓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能问她,这事儿就不复杂,点了点头,神情似是有些哀伤的道:“六爷有心了,竟是看一眼这金丝楠就能知道我小时候在扬溪地长大,以前总听说有人一叶知秋,如今竟是能亲眼见到,六爷的细心,着实令人佩服,我父母是在我三岁多的时候去世的,姑姑算是我唯一的亲人,在我父母去世之后,姑姑嫁的人家也不是太富裕,没法子,就把我托付给了郑伯伯,郑伯伯怜惜我年幼,就把我接到了京城,一直在城外的庄子里,那会儿我太小,身子不好还有些认生,不愿意在相府生活,后来大了点,我想回去祭拜父母还有外祖父,郑伯伯就托人让我回去了一趟,再后来回来,就一直没有再出过远门,也不知道族里的长辈是不是能帮忙祭祀?” “当时你姑姑怎么会不把你托付给族里的人?” 赵蔓箐“唉”了一声,微垂着头,声音低低的解释道:“都穷,也是没法子。” 蒋光淮若有所思的看着赵蔓箐,轻轻摇了摇头。 宿劭耐着性子,忙完了部里的差事,打发了川北去给昶王汇报一声,自己则带着小厮紧赶慢赶的直奔金鼎轩,抓了个量酒茶博士问了,没成想赵蔓箐已经回府去了,蒋光淮和孙彦辉也早就走了。 “他们是一起走的嘛?”宿劭蹙着眉头,盯着量酒茶博士问道。 “没有,六爷和孙大爷先走的,我们东家和掌柜的商量事儿,一直到半刻钟前才走。”量酒茶博士躬身长揖,陪着笑回道。 宿劭狠狠的甩了一下袍子,直冲出去,翻身上马,也不理会急奔着冲出来送他的人,径直打马离去。 长福隐在墙角的阴影处,皱着眉头思量了一会儿,招手叫来自己的贴身小厮,低低耳语吩咐道:“去相府,在后角门处找紫墨,跟她说一声……” 小厮点了点头,又小声重复了一遍长福的话,这才去后院牵了匹马出来,打马去了相府报信去了。 长安侯府正院上房里,高架上的牡丹含着苞,羞涩的微垂着头,等待着时机华丽绽放,陈家老祖宗半躺半靠在贵妃榻上,身上盖了层紫底绣富贵花的薄棉毯子,由着小丫头们慢慢垂着腿。 “老祖宗。”陈老祖宗身边的秦妈妈拧着眉头又唤了一声。 陈老夫人脸色微显阴沉,垂着眼皮,挥了挥手,捶腿的小丫头们轻轻放下了手里的小锤子,曲了曲膝,安静地退了下去,看着小丫头们都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陈老夫人才抬眼看着秦妈妈,“说吧,大姐儿又吩咐你跟我说什么了?” 秦妈妈脸色微变,顿了顿,带着几丝小心,赔笑道:“看老祖宗说的,大姐儿那么知礼的性子,哪里能吩咐奴婢什么。是这样的。”秦妈妈小心的瞄着陈老夫人,叹着气道:“大娘子也知道那天是自己莽撞了,她也不敢来给老祖宗陪不是,只要央了奴婢来跟老祖宗说说,大娘子还说,六爷似是对相府那位来历不明的表小姐很是上心,还让她去给表小姐见礼呢。” 陈老夫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秦妈妈,秦妈妈虽说陪着笑,可语气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笃定,“老祖宗也知道,当初奴婢也觉得那主意好,而且,又是娘娘提出来的,娘娘也见过那妮子,再说,娘娘什么时候说错过?可如今,若是让那妮子嫁过去,咱们大娘子长得……虽说明艳照人,可到底是有父有母的全福之人,哪里比的了那没父没母的狐媚相?大娘子不知道娘娘和老祖宗的安排,老奴就是听了大娘子的话,心里难过,万一让那妮子也嫁过去,大娘子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陈老夫人叹了口气,失望的瞄了秦妈妈一眼,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摇着头道:“你看看,我就说吧,箐姐儿那模样品貌,是个男人见了都得生出些别的想头,当初想让她陪着大姐儿嫁过去,也是怕大姐儿压不住老六,有她在,至少老六这心思是在大姐儿的院子里,箐姐儿虽说在相府长大,可到底也就是个寄居的孤女,能嫁给老六当个妾,也是她祖坟上烧了高香的事儿,嫁过去我也不怕她受宠,受宠才好呢,越是受宠,她就越是得仰仗着大姐儿,相府那边,自然也希望她跟着老六,老五那边的想头,还有宫里那位,相府必定愿意的很,只要她倒时候多仰仗大姐儿,咱们就能一手牵了三头,你啊,到底是见的世面少了。” 秦妈妈听得一阵错愕,赶紧扑到地上,跪地给陈老夫人磕头请罪。 陈老夫人斜着眼撇着她,看了一会儿,想了想,吩咐道:“先起来吧。” 秦妈妈毕恭毕敬的站了起来,依着陈老祖宗的指示又坐回了小杌子上,听陈老夫人吩咐道:“你那个小儿子,我看着倒还算伶俐,你今晚跟他说,让他找机会,去那些市井酒楼喧闹之地,就说……” 秦妈妈听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哆嗦,可也知道,就是大娘子再闹腾,也敌不过老祖宗和宫里的皇后娘娘,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这事儿,还是瞒着大娘子吧,不然她可担心大娘子有什么动作又惹了老祖宗和皇后娘娘不喜,她的大女儿柳绿,可正是贴身伺候大娘子的大丫头。 赵蔓箐觉得自己可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掉,听着绿藤急吼吼却语句清晰的禀告,眨着眼睛呆了好一会儿。 “表小姐,这事儿您可得想法子打回去,这有一回就有第二回,要不是钱六那小子揽着,我真要冲上去跟他们理论理论了。”绿藤气的脸都歪了,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紫墨给她换了杯热茶,眉头紧锁,“你先别急,让表小姐好好想想,咱们这会儿没凭没据的,打什么打?” 第108节 赵蔓箐烦躁的抬手揉了揉眉心,说自己和六殿下有私交,说自己仰慕六殿下的才名,说自己如花似玉容颜姣好,品貌勉强还可以进六殿下的后宅,这些话,一定是有心人传出来的,可这目的到底是什么?谁闲着没事给自己和那位六爷拉皮条?万一……赵蔓箐深吸一口气,万一林夫人和郑伯伯她们误会自己怎么办?年纪大的人,不都是觉得,年轻长得漂亮家里穷或是没有权势的女子,最爱傍大款或是去给某官员当小三的嘛?上一世的人这么想,这一世的人,肯定也照样这样想。 要去找林夫人解释一二嘛?赵蔓箐琢磨了半响,算了,这种事,自己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跑去跟长辈说什么嫁人不嫁人的话,也太过于惊世骇俗了,这件事,还跟当年郑芸菲的婚事不一样,唉……烦死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宿劭一连几天没有找到机会和赵蔓箐见面,寄给她的书信,又如石沉大海般,别说回信,甚至连口头上的一个字都没有接到。听了川南的禀告,宿劭闭着眼睛让自己冷静再冷静,终于压下那股子怒气,再睁开眼睛看着川南道:“备马,去清风楼,派个人去请昶王爷。” 昶王蒋光臻只比宿劭晚了一步,进了清风阁后头的邻水雅室,清风阁是他和宿劭俩人合开的文房四宝铺子,当初想开这间铺子,也是因为这铺子后面有一大片天然湖,遥望碧水看青莲,舒适自在,前面只买文房四宝,倒也清静。 川南带着小厮伺候两人净了手脸,又看着人上了茶,才挥退所有人,自己则退到屋外,和萧然一起守着。 “你听说了?”蒋光臻微笑着看着宿劭问道。 宿劭闷“哼”一声,憋着气般的点了点头。 蒋光臻唉唉连叹了好几声,才道:“这事儿不是明摆着嘛?这话倒也传的有些欺负人了,是老六巴巴的跑到金鼎轩去堵我家小姨子,可不是我家小姨子奔着老六去的,可却传成是我家小姨子倾慕老六,这也太过分了点。” 第九十八章 欺上门了(一) 第九十八章欺上门了 (一) 宿劭没搭理蒋光臻一连迭声的哀叹,以及他那不着调的哀叹内容,只盯着他问道:“打听出是谁的手笔了?” 蒋光臻斜睨着他,“你有话直说,跟我这儿拐弯抹角的,有什么意思?” 宿劭白了他一眼,“你既然知道了,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什么,也不敢打算我的小姨子!我那位小姨子,可是我们府上的摇钱树,除非我脑子坏掉了,不然,利用家里女人‘攀亲戚’这事儿,我还干不出来!” 宿劭仔细听着蒋光臻的话,暗暗松了口气,遂即又想起自己府上,天天寻摸姑娘要给自己定亲的事儿,恼怒的皱了眉头。 蒋光臻见宿劭眉头又皱了起来,轻轻咳了咳,试探的劝道:“你啊,就别想那些不靠谱的事儿了,昨天见了王爷姨父,姨父又拉着我絮叨了好半天,你这亲事,还是赶紧找个姑娘家定下来吧,也好安了家里的心,至于其他的事儿,等你成了亲,若没了想法最好,若是还有,家里和三姨母那边,也断不会委屈了你。” “哈。”宿劭一脸的晒笑,斜着眼看着蒋光臻,慢悠悠的道:“你也好意思帮他们说话?他们不委屈我,干嘛要着急给我定亲?这就是不委屈我?” 蒋光臻瞪着宿劭,眉梢儿挑的老高,一股气直冲嗓门,噎在喉间,抬手指着宿劭一点一点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点了半响,才放下手臂,叹着气道:“那你说,怎么办?你要怎么办?你喜欢箐姐儿,可人家呢?箐姐儿今年才十三,满打满算也得到了后年才能开始议亲,你今年可都十九了,你都十九了!要真是等到二十多才定亲,你怎么跟家里说?” 宿劭脸色铁青,紧绷着脸,抿着嘴一句话不接。 “不行!既然他们长安侯府有这个打算,正好咱们可以用一用,倒是能省不少事儿呢!”宿劭脸色阴阴的的道。 蒋光臻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垂着眼帘儿看着手里的茶水,眼神儿像是看着茶杯又像是透过茶杯看向别处,静默了半响,才点了点头。 赵蔓箐有些头晕目眩的看着最新的邸抄上漂亮的蝇头小楷写着的惊人消息:陈家大娘子赐婚煦王为侧妃,允着凤纹,赐戴七翟冠;威远将军嫡长子沈垣墉提北路巡察使,代煦王巡查北地,着靖北王府倾力配合;浙江路旱灾委任煦王为赈灾总督办,着中央中书省孙大人及郑丞相全力联合户部配合煦王统筹调度;威远将军撤扬溪地驻守将军一职,调京升任兵部尚书,兼理御林军督办;长乐候魏征调任扬溪地任驻守将军;枢密院彭大人调任京府府尹推官,京府府尹嫡长子余珉海任军器监总管,隶属户部;原盐槽使戴大人调任枢密院任知枢密使。 赵蔓箐斜靠在西厢房南窗边的贵妃榻上,看着窗外枝叶绿翠笼着的屋檐,手里无意识的来回捻着手里的纸片。 昶王要做什么?吏部这一通的人事变动任命,可谓是四角俱全,以煦王和陈皇后的愚蠢,对这次的人事变动一定非常的支持,想起那个张扬跋扈一脸天真的女孩,赵蔓箐心里缩了缩,陈大娘子毕竟是长安侯府嫡女,怎么就能给了煦王为侧妃?侧妃也是妾,地位再高还是妾啊,这是陈皇后对王家不满了?可煦王妃现如今怀着身孕,王家除了王大人外,只有王宁峰一个嫡子,哪里是能成气候的人家?若是怕煦王一朝得势,外家尾大不掉,也有点太过于抬举王家了,王家的族人和郑家一样,都远在祖籍,不在京城……至于另一个侧妃戴氏,戴大人调任枢密院,主理知枢密使,倒是能合上煦王和陈皇后的意,毕竟枢密院紧连着军畿,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是无论哪朝哪代都通用的道理,煦王和陈皇后一定非常同意戴大人主理枢密院。 噢,这样就能说得通了,王家势单力薄,可毕竟王家女是煦王正妃,既然正妃家族使不上力,这助力就得从旁处得到,戴氏的娘家显然更为得势一些,后院讲究的是制衡,况且如今戴氏也怀有身孕,若是一举得男,对于煦王的后院来说,可就是不宁的开端了,此时让陈大娘子嫁进煦王府,确实是制衡戴氏的有利手段,同为侧妃,戴氏娘家得力,可陈大娘子是陈皇后嫡亲的侄女,又是圣旨赐婚并且还给了凤纹翟冠,这地位就可以与戴氏旗鼓相当甚至高于戴氏,戴氏现如今怀着身子不能承宠,这宠自然就落到了陈大娘子身上,背后又有皇后和皇上撑腰,戴氏就算生了儿子,也难越过陈大娘子去。 赵蔓箐嘴角勾了起来,这明显的是完全忽略了煦王妃的想法了,也忽略了戴氏的想法,只看事儿,这样安排确实稳妥,可戴家是百年大族,家族枝枝叶叶茂密繁多,光嫡支的子弟就有十几个,联姻这种事儿对于戴家来说,用起来顺手,斩起来更顺手。只是可怜了陈大娘子,青春烂漫的女子,卷入这样的是非里,哪里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袁天师就要回来了,说是已经过了津门镇,赵蔓箐心里温暖了起来,袁天师不愧是天师,几天的功夫,就帮自己安排好了茶山和茶农,并且连酿酒师傅,也从金门路找了几个带了回来,有袁天师这个师父的帮忙,自己这生意可真是能省了不少心。 叫了金橙来伺候了自己洗漱换了衣服,赵蔓箐去瑞紫堂和林夫人禀告了,在二门里上了车往昶王府去了,袁天师的行踪,她得和郑芸菲汇报一声。 相对比外面明面上和乐平稳内里却暗流浮动的日子,郑云芸的心情可纠结了。 沈垣墉点了北路巡察使,代煦王巡查北路,这一任就是三年,沈家是无论如何等不得三年后沈垣墉才成亲,沈岩也无论如何不能等三年,因为郑云芸今年十足十的十八岁了,他能等,可郑云芸绝对等不了。 董夫人正正式式的带了四表礼进了郑府拜见林夫人。 第九十九章 欺上门了(二) 第九十九章欺上门了(二) 酉初赵蔓箐回到相府,刚进了蕉晴院,郑云芸就嘟着嘴一脸气愤的进了院子,赵蔓箐正在洗漱,听到怜夏的禀告,赶紧就着金盏手上的帕子擦了脸,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奔了出来。 郑云芸已经自顾自的径直进了西厢房,见赵蔓箐奔进来,嘴巴一扁,眼泪就扑簌扑簌滚豆儿般掉了下来。 赵蔓箐眨了眨眼,莫名其妙的扭头看向怜夏,怜夏一脸说高兴又犯着愁的古怪表情,凑近赵蔓箐,低低的解释了郑云芸与沈岩定亲的事儿。 “噗。”赵蔓箐听着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你怎么能笑?你还笑的出来?”郑云芸指着赵蔓箐抱怨了一句,再也忍不住,哇的大哭了起来。 赵蔓箐微笑着挥手打发了屋里的小丫头,怜夏并着紫墨一起出了屋子,并关好了房门。 赵蔓箐从旁边的红泥小炉上拿了盛着开水的小铜壶,给她和自己冲了一杯普茶,一杯递给坐在榻上的郑云芸,一杯则自己拿在手里,侧身坐到了榻的另一边,笑着道:“先别哭了,跟我说说,这桩婚事,你是哪一点不满意?” 郑云芸抽泣着拿帕子自己胡乱擦了一下眼泪,瞅着赵蔓箐道:“你还笑?我都要气死了!” “有的是时间生气,你得先让我知道你哪不满意才行啊。”赵蔓箐笑眯眯的瞄着郑云芸,悠闲的喝着茶。 郑云芸轻哼了一声,才道:“原本母亲没一口应下的,只客气地说考虑考虑,董夫人也没说什么,可谁知道那个孙子,竟然说我收了他的护身符!护身符!他奶奶……呃……哼!当初他给我护身符是说大家都有,这会儿他来说这话,你说说他什么意思?他这是陷害我!陷我于不义!说难听点,这就是私相授受!我怎么能担这个名声?” 赵蔓箐心里好笑着,这个沈岩,也太促狭了点,那当初送郑云芸护身符的事“威胁”她,肯定比什么说辞都管用,而且,郑云芸对于名声,虽说骨子里没有那么在意,可到底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女子,哪里能视“名声”为无物? “好了我的芸芸姐姐,这姻缘注定是你的,施因必有果!你看,沈家哥哥高大挺拔,长得也英俊,学问又好,脾气和善头脑聪明,家庭情况又简单,到时候你嫁过去,肯定是随着他到任上的,上不用伺候公婆,下不用照顾姑舅,你是当家主母,什么都是你说了算,这日子多舒心,多少好?还有沈家哥哥对你也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不耐烦纳妾收通房的,到现在身边也是只有几个小厮伺候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要是他长得丑,那咱们就是拼上名声不要了,也不能嫁给他,可人家长得不丑啊。”赵蔓箐摊着手,带着满脸的笑意,一条一条的细细数给郑云芸听。 郑云芸哭的两只眼睛像两颗小灯笼,听着赵蔓箐声音软软糯糯的细数给她听沈岩的好处,也不哭了,待听到她说沈岩不丑,心里一阵好笑,只面上眨着眼睛嘟着嘴,一句也反驳不了,可她心里就是觉得别扭,说不上来的别扭。 半响,才红着脸别扭的道:“哼!你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不理你了!” 赵蔓箐笑嘻嘻的跟着她,看着郑云芸甩着帕子红着脸带着笑嘻嘻的怜夏出了自己的院子,才转回自己的屋子换衣服去了。 第109节 郑云芸的议亲很是顺利,从下草贴到下小定,再到走三礼诸事妥当,只是赵蔓箐却不如她那般喜悦了,从郑云芸议定亲事开始,林夫人就把管家的差事悉数交给了她,林夫人是个懒人,之前郑芸菲在家时,就是郑芸菲和郑云芸联合管着,她只在旁边看着指导着,后来郑芸菲嫁了管家就落到了郑云芸头上,赵蔓箐也帮着郑云芸一点,只是没有这么累,现在家里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儿,全部落到了赵蔓箐一个人的头上,林夫人只笑嘻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两个姐姐都嫁了,你过了年也要十四岁了,正经要开始学管家理事了,如今你芸芸姐姐待嫁,管不得这些琐事了,你就辛苦辛苦,开始学着管起来吧。” 林夫人只一心在金桂院看着郑云芸绣嫁妆,赵蔓箐却忙得脚不连地儿,沈岩是威远将军的嫡子,如今他父亲威远将军被点回京城做了兵部尚书,自己又被皇上钦点为北路巡察使,郑云芸的嫁妆就得仔细了再仔细,当年郑芸菲嫁给五皇子的时候的嫁妆是有定例的,不是庶女的定例而是宫里的定例,可郑云芸的嫁妆,却是无论如何不能超过郑芸菲的,但郑云芸又是嫡女,赵蔓箐对比着各家的嫁妆单子只看的头疼无比。 陈大娘子却没有郑云芸如此三媒六聘的好运气,只由着钦天监择了吉日,就一顶轿子抬进了煦王府的后院。 陈大娘子虽说性子耿直,天真不谙世事,之前又一心想嫁给蒋光淮,现在阴差阳错的嫁给了煦王,也不知是陈家给她选了个好丫头还是她真的开窍懂得隐忍了,嫁进煦王府之后,规矩的都不像是她了,赵蔓箐一直让人留意着陈大娘子的消息,那天蒋光淮让陈大娘子给她见礼的话,一直萦绕耳边,她不得不提着心小心谨慎的尽量不让自己碰到长安侯府的人。 如今人家已经是煦王侧妃了,还有宫里的皇后娘娘撑腰,若是真心计较起来,当初自己那样坐在车上不下车,就是失德失礼的大事了,蒋光淮那厮还让她给自己见礼,这不是明摆着说她不把陈大娘子放在眼里嘛?可当时的情况,她怎么下车啊?外面还有两个外男呢! 好不容易整理出郑云芸的嫁妆单子,并且得到了林夫人的首肯,赵蔓箐这才松了口气,着手准备起真郑云芸的嫁妆。 忙碌的日子过的飞快,袁天师早先进了宫就一直陪着皇上没有出来,赵蔓箐看到吏部的调任,也知道蒋光臻必是联系了袁天师,故而,这事到现在就不归她来操心了,她只要把相府例常的事物管好,再帮郑云芸把嫁妆挑好清点好,也就算完成任务了。 很快郑云芸出嫁的日子就到了,沈岩入北地赴任,日子不能久拖,所以原本半年多的婚礼准备,愣是缩短到只用了三个月,春天过去夏天到来,六月虽说还不到酷暑,可到底已经入了夏,天气也一天天的热了起来。 聚绣宫内,陈大娘子站在皇后娘娘的身后,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殷勤的侍奉着茶水。 陈皇后笑着拉着她坐了下来,笑看着她,问道:“琰哥儿对你可好?” 陈大娘子脸上爬满了红晕,垂着头羞涩的回道:“很好,王爷对我很好。” 陈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抓紧早点怀上儿子,你这日子也就稳妥了,不过也别急,儿女是缘分,咱们不急。” 陈大娘子点了点头,抬起头来怯怯的看了陈皇后一眼。 陈皇后微微皱了皱眉,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谁让你受气了?谁敢给你委屈?跟姑母说说,放心,姑母给你做主!” “姑母。”陈大娘子满含孺慕之情的喊了一声,心里迅速的转了几个弯,试探的道:“前天爷回来,说起了相府家那位表小姐,说……”陈大娘子抬头仔细的看着陈皇后的脸色,顿了顿,继续道:“说前几个月袁天师去扬溪地竟然是为了她去的,皇上之所以放了袁天师出了京城,也是因为她,爷还说,皇上平日里饮用的茶竟是她在扬溪地的茶山进上的,皇上似是对她很不一般呢。” 陈皇后眉头彻底皱了起来,眼神凌厉的扫了眼四周,连尚宫则赶紧垂了头,挥手斥退了殿内伺候的侍女们,自己则退到了帘子后的倒座间听候传唤,这个位置不远不近,能听到传唤可却听不清殿内的人说些什么。 见人都退了个干净,陈皇后语气凌厉的问道:“你这话是听琰哥儿说的?他听谁说的?” 陈大娘子仿佛有些畏缩,声音小了不少,可还说字句清晰的回答道:“是爷说的,爷说咱们府上姓杨的一个清客门人,是长乐候府杨姨娘的娘家亲戚,为人谨慎学识好,爷很器重他,那个姓杨的门人,也是听六爷的小厮提了一句,这才回来告诉我们爷的。” 陈皇后心里涌起一股极其古怪的感觉来,相府那个表小姐,当初是王家想要给王宁峰纳进门的,可谁知道后来王宁峰被皇上责罚了,听说被打的几乎下不了床,想起王宁峰,陈皇后就气的牙根痒痒,为了这么个二五不分的货,琰哥儿都被连累了,差点被他连累出京城……当初她就琢磨过,王宁峰既然要纳了那位表小姐,怎么却突然跟自己儿媳妇身边的丫头搞在一处去了?还有皇上,皇上怎么突然要让琰哥儿去北地?还好万幸,琰哥儿媳妇和戴氏一起有孕,不然琰哥儿若是去了北地那个穷苦的地方,得吃多少苦头去? 陈皇后越想越远,陈大娘子仔细看着拧眉深思的陈皇后,张了张嘴,却不敢说话。 送走了陈大娘子,陈皇后越想越不放心,叫了心腹连尚宫来,两人细细的说起这事儿。 陈皇后拧着帕子叹息道:“都说这男人花心,可也没有他这么不要脸的!” 连尚宫吓得脸色铁青,赶紧止住陈皇后的话,声音低低的提醒道:“娘娘,隔墙有耳。” 陈皇后草率的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恶气,“你说说,他多大岁数了?竟然,居然,喜欢那么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那丫头我也见过,姿容秀丽,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可他呢?他都快五十了!” “娘娘!”连尚宫伸手抚了抚陈皇后的肩膀,像是要抚掉她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劝解道:“皇上还年轻着呢,娘娘别急,听奴婢说,自从喜妃进了宫,皇上这些年都没有再纳人进来,咱们后宫现如今的情况,比之前朝的三宫六院,三千佳丽,可要清静多了,娘娘是皇后,是一国之母,这大度,唉,也只能大度着不是?既然皇上喜欢,娘娘就得把这人情送足,讨了皇上的欢喜,大爷不也能跟着松快儿些?这朝堂之上,多少复杂,娘娘不为了自己,也得替大爷多想想。” “我就是为了他。”陈皇后叹了口气,“唉,明儿个你派人,妥帖点,亲自去趟相府,请了林夫人和那位表小姐进来陪我说说话吧。” 连尚宫仔细看着陈皇后的脸色,轻轻松了口气,微笑着应了是。 林夫人愕然的听了宫里两位尚宫的通传,客气的塞了两个荷包给了传话的两位尚宫,又带着笑亲自送了两人出了二门,见车子拐个弯不见了,才阴下了脸来。 晚上郑丞相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府里,林夫人亲自伺候他沐浴洗漱了,两人坐在榻上说起白天陈皇后派人来请自己和赵蔓箐的事儿。 林夫人皱着眉头,看着郑丞相,抱怨道:“你说说,皇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芸姐儿马上就要嫁人了,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偏偏这个空档儿要请我和箐姐儿进宫陪她说话,你说说,她什么意思?” 郑丞相一脸沉思,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夫人皱紧眉头又道:“她肯定是又要打咱们家主意了!菲姐儿和芸姐儿都嫁了,咱们家就剩下箐姐儿一个小娘子了,你说,她要打箐姐儿什么主意?上次王家那次,我就已经忍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害了箐姐儿!” “你先别急。”郑丞相好脾气的宽慰了林夫人一句,笑着道:“你明天先跟箐姐儿说一声这事,让她心里有个数,你们再进宫去,若是皇后娘娘吩咐你什么,你就说芸芸出嫁,家里少不得人帮衬你,先拖延下来,咱们再回来商量就是,你不想箐箐吃苦,难道我不疼她?你现在一肚子气,不也只能这样?她是皇后,是一国之母,就是再……不堪,身份地步也在那里摆着,实在不行,找找容妃娘娘也就是了。” 林夫人白了郑丞相一眼,轻哼一声,“找容妃?算了,她比皇后娘娘可更会算计人。” 林夫人也不耽误,叫了云清进来,让她传话给赵蔓箐,听着云清去了又回来复了命,才和郑丞相一起回了东厢休息了。 赵蔓箐一晚上都没睡好,云清带了林夫人的话来,今天宫里来了两位尚宫传话这事儿,她知道,可具体内容她不知道,当时也没多在意,还以为是郑云芸出嫁的事,可谁知道却是让自己和林夫人进宫请安?这是要干什么?今天听说陈家大娘子进宫陪着陈皇后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赵蔓箐拧紧了眉头,悄悄起身披了件长衫,进了暖阁叫了紫墨,紫墨合衣睡在暖阁里,听到赵蔓箐的声音,赶紧起了身,点起桌上的蜡烛,担忧的问:“表小姐担心皇后娘娘?” 赵蔓箐忧虑的点了点头,“你今晚用暗线,传信给袁天师,跟他说皇后娘娘请我和林夫人一起进宫说话,我仔细想了想,若是真有什么吩咐,林夫人也不见得能够挡得下来,还是得告诉师父才行。” 紫墨赶紧点了点头,“表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写信,你今晚得让自己睡个好觉,不然休息不好,头脑反应都要慢上不少呢。” 赵蔓箐笑着应了,转身进屋睡觉去了。 袁天师接到紫墨的信,眯着眼看了又看那几行字,才抬手把那张纸片就着灯烛点燃直到化成了灰卷。 第二天辰初,林夫人就一身正装带着赵蔓箐在二门里上了车进宫去了。 在宫门口递了牌子,等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内侍就一路小跑躬身微笑着迎了出来,林夫人笑着不动声色的塞了个装着两块金裸子的荷包给他,内侍笑容从眼底渗出来,更是殷勤的引着两人往聚绣宫走去。 赵蔓箐温婉柔顺的跟在林夫人身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皇宫这个地方,就是再漂亮,她也喜欢不起来。 到了聚绣宫殿外,内侍笑着和殿外的宫女禀告了,宫女曲膝给林夫人行了礼,又打量了赵蔓箐几眼,才施施然的进了殿内。 林夫人悄悄后退半步,低低的嘱咐赵蔓箐道:“一会儿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若是实在让你说什么,你就看着我眼色行事。” 赵蔓箐点了点头,悄声道:“伯娘放心。” 不一会儿的功夫,连尚宫满脸亲切的笑容迎了出来,曲膝和林夫人见了礼,笑着道:“娘娘可是念叨了好一会儿了,快请进吧,这是表小姐吧,这般品貌,老奴差点看了失神了呢。” 林夫人眼底沉了沉,面上笑盈盈的打趣道:“看妈妈说的,这丫头可经不起表扬,尤其是当着她的面表扬她,那脸顿时就能红的像猴屁股似的,这性子也不知道是像谁了。” 连妈妈瞅着低眉顺眼的赵蔓箐,笑着没有接话,引着二人进了殿内。 陈皇后一身正红衣裙,端坐在殿内的罗汉榻上,林夫人和赵蔓箐上前几步,恭敬的跪地磕头请了安。 陈皇后垂着眼帘见两人跪地磕了头,略顿了顿,才笑着道:“快起来吧,容妃妹妹可念叨了好几次没见着你这个幺妹,一会儿让箐姐儿陪我说说话,你去看看容妃妹妹吧。” 第110节 林夫人心里一紧,笑容不变的起了身,“娘娘这是嫌弃我呢?” 陈皇后带着得体的微笑,“哪儿是嫌弃你啊?一会儿看了你姐姐,再过来陪我吃个饭。” 林夫人扫了赵蔓箐一眼,赵蔓箐垂着眼帘微微动了动眼皮,林夫人也没办法,只得又给陈皇后磕了头,领了吩咐,由着侍女带出聚绣宫去见容妃娘娘去了。 见林夫人出了殿门,陈皇后笑容可亲的招了招手,“过来,我瞧瞧,上次也没来得及仔细看看你,如今看着倒是长高了不少。” 赵蔓箐提着心,羞涩的微笑着往前走了几步,在陈皇后的榻前停住步子,仿佛羞涩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皇后面上笑容和蔼亲切,眼底尽是冰冷,拉着赵蔓箐的手,仔细端详了半响,才转头看着连尚宫,吩咐道:“快给表小姐搬个凳子来。” 连尚宫应了是,很快就搬了个八分腿的小杌子进来,赵蔓箐眼底更沉了,这小杌子可是丫头们坐的,哦,还有妾侍,妾通婢,档次是一样的。 微笑着谢了恩,侧着身子坐在了小杌子上,赵蔓箐只觉得心里如冰凌般冰冷的难受,她知虽然不完全清楚陈皇后的意思,可这般做派,却是判定了她只能做妾的资格,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有袁天师了,希望他的师父能帮她挡过这次的灾难! 陈皇后零零碎碎的问了她多大了,平时都会些什么,学了些什么,话题一直转到了茶山上,“听说,袁天师是你师父?唉,你一个女娃,跟他有什么好学的?” 赵蔓箐细声细气,怯怯的回道:“回娘娘的话,师父只是教了我分茶的手艺,说我无父无母,往后有了这门手艺,也不会让人轻视了去。” 陈皇后眉梢下意识的挑了挑,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顿了顿,才笑着道:“你这般品貌,嫁了谁家,都是委屈的,再加上又有袁天师做你师父,我看啊,你还是……” “皇上驾到。”殿门外内侍尖细温和的嗓音高高的响起,陈皇后呼的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整了整裙摆和头饰,快步迎了出去,赵蔓箐落后陈皇后三四步的距离,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昨天给袁天师递信是明智的。 皇上一身明黄色龙袍,步态闲适的进了内殿,赵蔓箐跟着陈皇后跪地磕头请了安,皇上微笑着虚扶了陈皇后一把,温和地道:“起身吧。” 转了视线,看向缓缓起身的赵蔓箐,眼神恍惚了一瞬,就恢复了正常,笑着道:“箐姐儿也来了?你师父几个月不见你,念叨着你的手艺肯定退步了,听说你进宫来请安,在朕那儿就坐不住了。” 赵蔓箐对着皇上曲了曲膝,只羞涩地笑着没有答话。 陈皇后扶着皇上坐到了榻上,又接过连尚宫递过来的茶,递给皇上,皇上接过,笑着道:“坐吧,你们在聊什么,也说给朕听听。” 陈皇后脸上笑容更盛,心里一片冰凉,皇上多久没有到她的寝宫来了?一个月还是半年?这会儿听到赵蔓箐来了,如此之快的巴巴赶过来,说他对赵蔓箐没有想法,骗鬼呢? 脸上挂着笑,口气轻松的道:“刚说到箐姐儿和袁天师学分茶的手艺呢,箐姐儿能得袁天师的教导,又是这般品貌,可真真是难得至极,刚刚妾还想让箐姐儿孝敬孝敬我,给妾也分个茶品品呢。” 皇上扫了眼赵蔓箐坐着的小杌子,没有接陈皇后的话,突兀的吩咐道:“去搬把八仙椅来,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坐这么小的凳子,哪里能行?” 内殿伺候的侍女,垂着头恭敬的应了是,赶紧退下去搬椅子去了,陈皇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不让她坐小杌子,却让她坐八仙椅,这是要抬举到贵妃的位置?有几个后宫的女人,敢在皇后面前坐椅子?皇上扫了她一眼,失望的摇了摇头。 因为皇上的到来,陈皇后的话一直憋在肚子里,直到林夫人从容妃寝宫回来,也没有机会说出来,送了两人出了聚绣宫,陈皇后气的砸了一屋子的摆设。 林夫人也没让赵蔓箐单独坐车,拉了她来坐在一辆车上,细细问了刚刚在聚绣宫的事儿,赵蔓箐仔细的说了皇上来后说的话,以及陈皇后的反应,林夫人眉头皱了又散开,笑着宽慰道:“你放心,咱们家姑娘不是给人欺负的,皇后也不行!回来我跟你郑伯伯说,咱们最好是赶紧把亲事定下,那些想打你主意的人,也就没有可趁之机了。” 赵蔓箐垂着眼帘,乖顺的点了点头。 幸好自己才十三岁,就算定下亲事,也不用着急成亲,唉,仿佛一晃眼的功夫,自己就到了要定亲的年纪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现在何处?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第一百章 作伐 第一百章作伐 也不知林夫人和郑丞相如何商量关于自己的亲事,可郑云芸的婚期却到了吉日。 郑继阳在郑云芸大婚的前几天带着家眷风尘仆仆的赶回了京城,赵蔓箐借着管家理事的借口避讳着和郑继阳的见面,只趁他不在的时候跑去找大嫂黄氏和小侄子玩耍。 郑继阳的长子郑明锐已经两岁了,正是好玩闹腾的年纪,黄氏被他闹腾的烦不胜烦,从回来后,直接把孩子抱去瑞紫堂,丢给婆婆林夫人,这才有了点清闲的时间。 赵蔓箐听林夫人的意思,郑继阳这次回京就要在六部任职不在去外面赴任了,毕竟孩子已经两岁多了,再过一两年就要启蒙,若是还在外面,教育上难免怕耽误了孩子,赵蔓箐仔细想了半天,找了林夫人禀告了既然长嫂回来了,整家理事方面,最好还是交还给大嫂,毕竟郑继阳是郑家唯一的嫡子,黄氏就是郑家未来的当家主妇,自己还是稍稍往后退一退的好,林夫人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只是赵蔓箐的年纪必须学习管家,就叫了黄氏来嘱咐了让黄氏好好教导赵蔓箐,黄氏本身非常喜欢这个聪明漂亮善良的小表妹,欣然喜悦着答应了林夫人的吩咐。 赵蔓箐配合着黄氏忙碌地准备着郑云芸大婚所需要的一切小东小西,从花瓶、花烛、香球、沙罗洗漱、妆盒到双吉结、银子打造的小银鱼、小银果、小银石榴、串成串的利市钱、门楣上的利市缴门彩条,以及准备着路上要撒的遮道障车钱和数不胜数的数十缗崭新的铜钱。 转眼儿就到了郑云芸大婚的前天。 新婚妇人要先把嫁妆抬进新郎家准备的新房,扯帐幔铺床,归置家具新床等,这些按照习俗,新房内的一应物事都是要由女方的嫁妆来填满的,象征着女主人在内宅的地位。 赵蔓箐帮衬着黄氏准备着这天要抬出的嫁妆,外面吩咐了长贵长福等人帮忙着郑丞相和郑继阳安顿和指挥这抬嫁妆的行老和厮儿头们。 郑丞相满眼喜意的把这些俗物都交给了长贵统领,又派了丁大等人帮衬着,他和郑继阳只忙活着应酬着该或不该应酬的人和事。 丞相府整夜灯火通明,天光大亮时,诸事以备,抬嫁妆的小厮们精神奕奕,一个个穿着崭新的红边黑锦新衣,腰缠红腰带,咧嘴笑着,看起来吉庆热闹,厮儿头们则一色的红锦团花纹长衫,系着错金绡玉纹腰带,头顶绡金软脚僕头,长贵和长福并着昶王派来帮忙的萧然萧旭一起统筹调度着抬嫁妆的队伍,丁大则汇合着沈家的家丁一起往新房奔去了,他们还要忙着接嫁妆呢。 林夫人一共给郑云芸准备了一百六十抬的嫁妆,郑芸菲作为长姐现如今又贵为昶王妃,自然少不了添妆,所以,加上南平王府,靖北王府,以及宫里的容妃娘娘还有和相府要好的几家夫人的添妆,郑云芸的嫁妆足足有二百多抬。 这抬嫁妆又讲究个喜庆热闹,吹吹打打的要绕小半个城,所以,从最初的黄花梨床具,乌木金丝楠木等家具到容妃娘娘赏赐添妆的富贵花开金镶玉如意再到南平王妃添妆的一对半人高天然红珊瑚树以及各家夫人添妆的珍贵瓶盏物事,就已经走了小一个时辰了。 赵蔓箐和黄氏忙活了大半天,一直盯到最后一抬嫁妆出了府门,才松了口气,转回来预备着明天的送嫁了。 黄氏并着赵蔓箐慢慢走着,扭头看着她笑着道:“明儿一天还有得忙呢,要不去我那儿坐坐?喝杯茶歇一歇?” 赵蔓箐想了想,歪着头微笑回道:“那就打扰嫂子了。” 黄氏伸指戳了赵蔓箐的额头,怪嗔道:“越来越会哄人了。” 进了福生院,黄氏招呼着赵蔓箐坐到了榻上,丫头们忙端盆捧帕的伺候两人净了手脸,黄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赵蔓箐道:“咱家一直都是要去净房洗漱的,我这几天实在是累着了,就过两天衣来张手的日子,妹妹别见笑才是。” 赵蔓箐就着银枝手上的帕子擦了手,笑着道:“衣来伸手也是要伴着忙碌的,若是能又清闲又衣来伸手,那才是好日子呢。” 银枝看着赵蔓箐一脸的疲懒相,笑的肩膀耸动,黄氏也跟着笑了起来,“这话可不是,日子就是又清闲又衣来伸手才舒坦呢。” 赵蔓箐笑看着黄氏,也不接话,黄氏瞅着她,叹了口气,“每次卖关子给你都失败,卖给别人次次成功,卖给你这鬼精儿的丫头,一次都没成功过。” 黄氏顿了顿,看着笑盈盈端着茶杯抿茶的赵蔓箐,又叹了口气,“前几日金枝回了趟黄府,看望她老子娘,听说了春天家的时候,大嫂……央了你送了几盒海参的事儿,大嫂这人不太会说话,就拜托了我,让我谢谢你。” 赵蔓箐挑着眉梢看着黄氏,摇着头道:“嫂子怎么也跟着客气起来了?几盒海参能值什么?杨大奶奶心肠良善,疼爱妹妹们,对咱们府上也好,我都知道,大嫂不用想太多。” 黄氏愣了一瞬,眼底里渗出笑意,伸手抱了抱赵蔓箐,转了话题,“母亲昨天就和我说了,要寻个好人家给你把亲事定下来,我总觉得你还小,女人太早定下亲事,总是……唉,如今看你这么懂事,我也就不多想了,你也不是那种扭捏的姑娘家,回头若是我们看着都好,你自己也得多看看才行,毕竟这是咱们一辈子的事儿。” 第111节 赵蔓箐心里一暖,点了点头,敛容微坐,郑重认真道谢道:“这是嫂子为我好,我听嫂子的,到时候一定仔细看看去。” 黄氏大笑了起来,伸手指着赵蔓箐,语气轻松的道:“说你不扭捏,你还真就不害羞起来了。” 赵蔓箐摊着手,满脸无奈,“我也很害羞的呀,难道嫂子看不出来?” 黄氏被赵蔓箐逗的大笑不止,赵蔓箐弯着眼睛跟着笑,心里感慨着,郑继阳娶了黄氏,真是他的福气。 回了蕉晴院沐浴洗漱睡了也就三个时辰,赵蔓箐就被紫墨叫着起了床,今天是郑云芸出嫁的日子,要早早的开始准备起来。 金桂院里,郑云芸已经转去净房沐浴去了,赵蔓箐和黄氏几乎是同时赶到金桂院的,整个相府张灯结彩,大家忙而不乱的各司其职,内院是黄氏外院是郑继阳统总指挥。 郑云芸沐浴出来,穿着一身大红内衫衬裙,盘腿端坐在榻上,由着沈尚书府派来的喜婆边唱着喜庆的喜歌,边开脸绞丝。 赵蔓箐侧身坐在郑云芸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开了脸,又敷上了一层薄薄的蛋清,心里突然欢喜着伤感了起来,初初见到郑云芸时的情景就在眼前,笑起来浅浅的梨涡挂在唇边,纤美婑媠,眼神清亮的看着自己,还拉着自己约定着等长大了要去参加赛神仙的比赛,仿佛只有几日的时间,那个开朗纯真的小姑娘就要出嫁了,人这一生的时间,仿佛都在自己经意或不经意间,流淌而过,无论是你想留住也好,想遗忘也罢,时间就那样静静顺滑的溜了过去,待到再想起时,留下的,只有回忆这唯一的方式了。 郑云芸开好了脸,由着梳妆喜婆梳了头上着妆,林夫人进了屋里来,满眼笑意的看着放佛瞬间光鲜红艳起来的女儿,心里五味乱倒,她的宝贝女儿,她的小棉袄,她的心头肉,就要嫁人了。眨了眨眼把眼泪逼回去,笑着道:“快伺候小姐穿衣吧,新郎官马上就要到了。” 郑云芸羞涩的看了看林夫人,又转头看了看赵蔓箐,想笑还没笑出来,眼泪却连成串儿的掉了下来,站在旁边的喜娘手上动作极其熟练的掏出帕子接住眼泪,竟是一滴都没有沾到郑云芸的脸上。 赵蔓箐心底一片酸,忙转头拿帕子按住了眼角,收拾了情绪,转回头来,看着郑云芸笑着说了恭喜的话,就拖着黄氏出了门,她们今天可要负责拦门的差事。 婚礼,昏礼也,申正时分,沈岩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高大的枣红色马上,身后是精挑细选的英武行郎们,全部英姿勃发的骑于马上,配上一身的绯色绯青紫三色金线结带望仙袍,腰间斜跨挂珠佩剑,手中捧着衣匣子、妆盒、百顺结、青凉伞、花瓶、照台、交椅等各色物件,头上顶着屈脚花状僕头,满脸喜庆的合着后头跟着的乐班一路唱着喜庆吉祥的小曲儿。 赵蔓箐接到消息,立刻提着裙子奔回了金桂院,跑的满脸通红的笑着道:“芸芸姐姐赶紧赶紧,新郎官姐夫进门了。” 郑云芸脸上瞬间爬满了红晕,林夫人笑看着赵蔓箐,嘱咐道:“一会儿拦门,可得注意分寸啊,别玩得太疯。” 赵蔓箐笑嘻嘻的答应着,转身又奔出了院子。 相府前院的喜棚里,早就挂上了喜庆的灯烛,郑继阳喜气盈腮的张罗着各式美酒,迎着乐队班子的人下了马进了喜棚,长贵配合着萧旭等人撒了第一轮的花红,这花红极是人见人爱,清一色二两的银票子,和花红一起散出来的,还有成筐装着用百吉、双喜结串成的各种好看花样的利市钱,铜钱中间点缀着各种小银鱼或是小银石榴等吉祥寓意的饰物。 黄玉荞作为郑云芸的闺中好友,自然早早的就到了相府,汇合了赵蔓箐一起,各自端着一杯葡萄酒等在金桂院,等着迎接和阻拦新郎官进门。 黄玉荞扭头看着赵蔓箐,笑着道:“刚刚进来时,就听到外面的热闹了,豆绿还听到前面的女妓们喊着,让新郎官也多撒点利市钱呢,说不然往后就要被新妇压在头上了。” 赵蔓箐抿嘴笑着,“这理由找的真是……太符合沈家哥哥的心意了,这样又不用掏银子,又可以圆满了他的念想。” 黄玉荞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托着托盘,一边聊着天,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沈玉娇原本也想过来热闹的,可她毕竟是郑云芸未来的小姑子,而且,沈玉娇原本打算的好好的让赵蔓箐当自己的嫂子,可乍然变成了郑云芸,这让她面子上,有些下不了台,写了封长长的信给赵蔓箐,解释着自己如何如何不知情,如何如何没拦住董夫人的求亲等等,赵蔓箐心里好笑着,也给她回了长长的信,说反正都是一家人了,他哥娶谁都一样,总之没变成别人家的媳妇和郎君就好,这话说的正中沈玉娇的下怀,高兴着她和赵蔓箐成为了一家人,也就忘了她当初的那些缺心眼的想法了。 院子被隔了三层,每一层都围着好几个未出嫁的小娘子,都是平日里和郑云芸交好的闺友,大家各人有各人负责的任务,赵蔓箐也不用特别的关注她们,毕竟有好多教引妈妈在,用不着她来操心是不是会折腾新郎官折腾的太过的问题。 只听一声兴奋至极的暴呵声以及哇哇一群嬉闹着的小娘子的声音,赵蔓箐赶紧往外看去,可还没等她看清楚沈岩这个女婿是妇家狗,被打杀无问,就见一身大红长衫的沈岩几个箭步冲到了自己面前。 沈岩笑容可亲的长揖给赵蔓箐和黄玉荞见了礼,眨着眼睛求饶道:“妹妹们,吉时,咱们抓紧,吉时要到了。” 黄玉荞笑哈哈的看着一脸讨好的沈岩,只顾着笑倒把祝酒词忘得一干二净。 赵蔓箐无奈的看着笑的脸通红和羞的通红的两人,没法子,只得提高音量,大声清脆的念道:“就是葡桃酒,将来上使君,幸垂与饮却,延得万年春。” 跟在沈岩身后的两位傧相惊讶的看着笑吟吟念着祝酒词的赵蔓箐,竟一时傻在了原地,只盯着赵蔓箐看着,忘了他们该干什么了。 沈岩原本回头看傧相,这个酒他到底该不该喝他也不是很清楚,可一回头见自己的两个哥们儿呆头鹅一般傻在那里,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赵蔓箐可算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小姨子了,他可不能让他们那些男人多看自家人,万一再生出点别的事儿来,他媳妇肯定饶不了他。 似是用抢的一般,两手一手一个琉璃盏,哗哗两口就喝净了杯中的酒,喝完还空了空杯底给赵蔓箐和黄玉荞看,示意自己已经干杯了,赵蔓箐拉着笑的止不住的黄玉荞,闪身让开了路,司礼喜娘满脸笑意的引着沈岩跨进了院门。 后面的催妆,撒帐,新妇上车等事情,赵蔓箐等几个未成亲的小娘子就不能参与了,被两个傧相看的浑身不自在的赵蔓箐,拖着黄玉荞一起,直接去了蕉晴院,她们毕竟未嫁,被外男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心里肯定不舒服。 黄玉荞和赵蔓箐在净房净了手脸,直接进了西厢房,坐在南窗边的榻上,喝着茶,黄玉荞笑着道:“真是羡慕芸芸姐姐,沈家哥哥英气俊朗,芸芸姐姐灵动亮丽,两人站在一处,真是般配的很,沈家哥哥对芸芸姐姐还那样的好。” 顿了顿,神秘兮兮的凑近赵蔓箐,小声八卦地道:“听说沈家哥哥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说不定,还是处子之身呢。” 赵蔓箐喝着茶听她八卦,待听到处子之身,“噗”的笑了出来,一口茶也跟着喷了出来,金兰和金盏赶紧上前,一个给赵蔓箐换了杯子,一个擦了桌上和地上的水迹,赵蔓箐掏出帕子擦了嘴,笑看着黄玉荞摇头道:“这些话,咱们那里好去说的?” 黄玉荞怪嗔的看了赵蔓箐一眼,“怎么连你也这么扭捏起来了?” 看着金盏上前给两人的茶杯续了水,赵蔓箐讨好的笑道:“好好好,咱不扭捏了,沈家哥哥对芸芸姐姐好,这是芸芸姐姐的福气,咱们应该高兴不是?” 黄玉荞也是知进退的人,笑着点了点头,转了话题道:“哦对了,你可认识刚刚那两位傧相?” 赵蔓箐摇了摇头,她刚刚见那两人,甚至连面熟都没有,完全陌生的感觉,不过看起来都和沈岩差不多岁数,个头也都蛮高的,具体什么模样,倒是真的没注意。 黄玉荞一脸“我就知道你不认识”的模样,声音低低的道:“那两个可都是神童一般的人,一个是叶子姐姐的表弟,就是刚刚站在右边那个,姓李,叫李迈,字长征,今年才十八岁,去年中的举,听说今年要考庶吉士,他父亲现在是礼部的员外郎,才情一般,听说再干几年,就打算乞骸骨给儿子让路呢,李长征是他们李家的嫡长子,前途看样子是好得很;另一个是现在御林军统领严大人的嫡长子,叫严修昊,字是什么我记不得了,听说他和他父亲一点也不像,好文不好武,估计就像沈家哥哥一样,也是好文不喜武,今年才十七岁,听说是打算明年再下场考举人,现在正在国子监学习呢,听说成绩一直是好得很。” 赵蔓箐眯着眼睛看着黄玉荞细细的给自己介绍这两人,黄玉荞虽有心机,可胜在为人坦荡,不喜算计谁,所以,她跟自己说这些,要么是听说了什么,要么就是受了谁的嘱咐。 第一百一章 眼光 第一百一章眼光 赵蔓箐只笑着不接话,边喝茶边吃着果脯,耐心地等她继续往下说。 黄玉荞郁闷至极的看着一点也不动心的赵蔓箐,嘟了嘟嘴,“说咱俩一样大谁信?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年轻人该有的好奇心?” 赵蔓箐被黄玉荞说的笑了出来,斜着她,慢悠悠的道“哦,那我们荞荞小姐好奇了?是谁勾着我们荞荞小姐好奇了?” 黄玉荞脸一红,嘀咕抱怨道:“就你鬼精!” 赵蔓箐心里疑惑起来,黄玉荞性子直爽,可不是扭捏之人,这是……笑眯眯的往后靠了靠,“说说吧,有什么要我帮你参详的?” 黄玉荞羞涩了半响,才期期艾艾地道:“就是,听家人说,那两个人是神童,性子也是好的,你之前不是也说过的嘛,看到好的人,就要先下手为强,省的被人抢走了,剩下的哪里还有好的?” 赵蔓箐眉梢高高挑起,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是转了好几个弯,这是谁把那两位介绍给黄玉荞的?她一个内宅小娘子,哪里能那么细致的去了解几个外男?神童也好,傻子也罢,若没有人详详细细的给她介绍,她怎么可能知道?这是要作伐那两位给黄玉荞?黄家现如今没出嫁的只有黄玉荞一个姑娘了,如果可以,当然联姻中立的人家稳妥一些,再说,黄家如今的身份地步,也用不着豁上家族性命,去博取什么从龙之功,只是,皇上的身子真如大家传言的那么不好嘛?前些日子他还好端端的去给自己解围呢。 收了心思,赵蔓箐看着黄玉荞,直白的问道:“你看好了哪一个?你们家呢?更想让你嫁给谁?” 第112节 黄玉荞脸皮再厚,也到底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被赵蔓箐问的脸上通红一片,吭吭哧哧地回道:“什么我看好谁?我连他们的样子都没看清呢,我们家,我哪儿知道她们怎么想的。” “这么说,你自己没看上,你们家的想法你也不知道,那那两个人是谁提给你的?他们好不好,给你介绍的人怎么知道?”赵蔓箐见她无知无觉,立刻改了策略,直通通的问了出来。 “他……”黄玉荞舌头打了结,目光愕然的看着赵蔓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赵蔓箐紧盯着她,这是有人想打黄玉荞的主意?一个是礼部的,礼部是六皇子管着,也是叶尚书管着,叶尚书的夫人是皇上嫡亲的堂姐妹,一个是御林军,御林军现如今可是沈大人管着,沈岩娶了郑云芸,外人看起来,沈家就是昶王的人了,礼部那边却是六皇子的人也是皇上的人…… 赵蔓箐没等黄玉荞想好怎么解释,紧接着又直接问道:“他既然如此了解那两位,那他是怎么知道那两位没有定亲或是家里还没有相中的人家?他平日里跟那两位接触过?恐怕就算是那两位本人,都不见得知道家里人是如何打算的,那他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他的?” 黄玉荞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她一点都没想到赵蔓箐所说的这些问题,对啊,他怎么知道的? 赵蔓箐瞄着她的神色,轻飘飘的加了一句,“是孙彦辉和你说的?”黄玉荞满脸错愕,赵蔓箐笑眯眯的看着她,也不说话,仿佛等着她坦白一样。 黄玉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尴尬地咧嘴笑了笑,“你,你真是玻璃心肝,什么都瞒不过你。” 赵蔓箐笑着,心里却是沉了沉,孙彦辉背后是孙大人,孙大人可是忠心不二一直唯皇上之命是从,现如今孙彦辉想要给黄玉荞作伐,是谁的意思?六皇子?不像!他如今内外无援,除非他被那个位置迷了心窍,否则争就是一个死字!再说,那六皇子看起来并不像愚笨之人,如今虽监理礼部,可处处以叶大人说的为主,他就像一位虚心学习的学生一般,敬着叶大人这位堂姑父。 如果自己是那位六皇子,此刻必定听命于自己的皇帝父亲,到时候,不论是煦王还是昶王坐上那个大位,都少不了他一个富贵亲王装点帝王家兄友弟恭的门面,可孙彦辉为什么要插手黄玉荞的婚事?亦或者不是孙彦辉想插手,而是皇上要插手! 可黄玉荞会把这事跟自己说,孙彦辉或是其他人知不知道?想起那两位傧相刚刚看到自己后的那副呆头鹅一般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如此眼皮子浅的男子,如何能是好夫君的人选?可她要怎么和黄玉荞说?说了会不会破坏了谁的计划?重点是皇上,皇上到底怎么想?要不要让袁天师探探话?黄玉荞是个好姑娘但太过于单纯,几乎就没怎么出过内院,外面男人的那些个事儿,她如何会知道会懂得?若是选择那两个人的其中之一嫁了,以后的日子会不会难过? 赵蔓箐想了想,试探性的劝道:“好不好的,你得了解透彻了才行,不能人云亦云,得把方方面面都打听清楚了,再想着到底要不要先下手为强,还有,婚姻大事,虽说是结两姓之好,可到底是你嫁人,往后是你要和你的夫君过一辈子的,这人总得你自己觉得好,合得来,相处上融洽才行呢,不要只看表面,内里到底脾气性格是什么样,爱吃什么爱穿什么喜欢什么颜色,这些都得合适你才行呢。” 黄玉荞又是呆了半响,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就你不一样,你和她们都不一样,我知道了,我听你的,好好打听打听去。” 并着黄玉荞一起吃了答谢饭,又看着她在二门里上了车回去了,这才转身回了蕉晴院。 沐浴洗漱出来,赵蔓箐让金橙取了纸笔来,工工整整的给袁天师写了封信,又叫了紫墨来,让她把信送了出去,她得知道皇上到底有没有什么打算,虽说君心不可测,可问明白了也就不用测了,不然若是连人家的目的都不知道,那她岂不成了没头苍蝇,眼望光明却一头接一头的撞在透明琉璃上?再说,就是几个小娘子的儿女婚事,就是联姻,也不一定非要用这几个和自己关系好的姑娘不是? 三天后是郑云芸回门的日子,赵蔓箐早早的就去了瑞紫堂,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欢喜的等着她回家,郑丞相笑着摇了摇头,林夫人见赵蔓箐时不时瞄向门口的眼睛,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我看你比我还像是芸芸的母亲。” 赵蔓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伯母又笑话我呢。我就是想芸芸姐姐,也不知道她去了新家,过的好不好。” 林夫人原本也担忧女儿的心被赵蔓箐一句话说的反倒没有那么担心了,笑着道:“什么叫去了新家,那是归家,咱们府上,就是昨日黄花的娘家了。” 黄氏站在林夫人侧后,接过云清递过来的茶水端给郑丞相,又接了一杯递给林夫人,笑着打趣赵蔓箐道:“看箐箐说的,二小姐必定在娘家过得好,在婆家过的更好,咱们府上,就是昨日黄花,也必定比别处的鲜花更艳丽。” 赵蔓箐笑嘻嘻的重重点着头,“嫂子说得对,黄府的鲜花也是长的好,我看这满京城,就是咱们府上和黄府的鲜花长得最漂亮。” 几人说说笑笑着,就见郑继阳接了郑云芸夫妻进了瑞紫堂的院子,赵蔓箐满眼兴致的看着红晕着脸蛋,一副蜜里调油模样的郑云芸,哪里还有一丝婚前那副赌气的小模样?在转眼儿偷偷打量着沈岩,那英气勃发的眉宇间,更是敛了往日的锐利,整张脸都透着股子柔情蜜意,一副掉进温柔乡的没出息样,赵蔓箐笑着迎了过去,曲膝对着两人见礼,道:“二姐姐好,二姐夫好。” 郑云芸看着赵蔓箐,看透她眼里的促狭,伸手在她肩头打了一巴掌,“别堵着路,耽误我们认亲。” 赵蔓箐哎呀呀的佯装受伤,心疼的摇头道:“果然二姐姐眼里只有二姐夫了。” 沈岩拉了拉郑云芸的手,笑看着赵蔓箐,安慰道:“你二姐姐从昨天就开始想你了,跟你比,我也要退避三舍,不然你二姐姐能削了我。”郑继阳满眼温柔笑意的看着赵蔓箐卖萌,黄氏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心里感慨了一下,笑着迎了上去,“箐姐儿别闹了,快让你姐夫进来磕头吧。” 郑家人口简单的很,磕头收礼还礼再谢礼,没一刻钟的功夫就结束了,赵蔓箐捧着沈岩送给她的古砚,唉声叹气得抱怨芸芸姐姐又嫌弃她不爱读书,让姐夫送这样的礼物刺激她呢,全家人都因为赵蔓箐嘟着嘴抱怨的模样笑的前仰后合,倒也没再有人有心思伤感着掉眼泪了。 郑云芸和沈岩在相府盘恒了整整一天,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府,中间赵蔓箐找了机会,悄悄把黄玉荞的话说给了郑云芸听,回到了沈家,去上房和沈大人董夫人请了安,夫妻俩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郑云芸沐浴洗漱出来,沈岩已经沐浴过半靠在榻上看书了,见郑云芸过来,笑着道:“我给你绞头发。” 郑云芸心里有事,自然一口应承了,伸手拉过怜夏手里的帕子,递给沈岩,挥手斥退了屋里伺候的小丫头们,看着怜夏关门守在了门口,才道:“今天箐箐和我说,你请的那两位傧相,似是还没说亲?” 沈岩扶着郑云芸靠在了榻上,在她身后手脚笨拙的绞着头发,听到郑云芸问起,心里转了一下,笑着道:“怎么?箐姐儿也要议亲了?” 郑云芸哼了一声,“我家箐箐就是议亲,也看不上你那两个傧相!” “好好好,那箐姐儿怎么说起他们了?”沈岩好脾气的边绞着头发边问道。 郑云芸白了他一眼,把赵蔓箐和自己说的事儿说了,“箐箐的意思是,让你打听打听,玉荞为人坦荡直扑,她的性格我也喜欢,若是好还好,若是不好,我可不想看着她嫁的不好。” 沈岩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皱,遂即恢复温和的微笑,“李迈和修昊为人都不错,好,我去仔细给你打听打听,到时候再汇报给你可好?”见郑云芸回头一个大白眼翻过来,沈岩赶紧讨好的补充道。 头发半干,沈岩就悄悄扔了帕子,一把抱起半靠在榻上的郑云芸,听着郑云芸一声惊呼,笑着凑近她的耳边咬了一下她粉嫩的耳垂,声音有些哑哑的道:“走,咱们先进去,我想你了。” 郑云芸脸蛋红润羞涩的垂了眼帘,低低娇娇的咕哝一声,“讨厌。” 对比两人的一室春风,宿劭却憋的脸色铁青,自从相府蕉晴院后面的围墙筑高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翻墙入室的见她了。 可他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说,上次……宿劭想起上次的夜谈,脸色一暗。 她是不是没理解他的话意?她如此之快的让人把院墙砌高,就是没动工的时候,也是让丁大亲自带人守着这院墙,明显就是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她从小就主意正,那么小一点点的时候,就指挥得小厮把自己耍的团团转,后来竟是把丁二和丁三直接收归为自己的小厮,还有智弘大师、袁天师,竟是都让她哄得围着她转,智弘大师现如今寺里的春茶,都是她的茶山出的茶叶,还有那个抹茶,竟然周转的京城寺庙都是,供养三宝不说,就是寺里僧人们自给自足结缘的寺绫衣衫,听说,也是她画了衣服样子让寺里照着做的,虽然寺院清静之地不以赚钱为目的,可她居然说得动智弘大师办了寺学,天慈院,以供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上学和吃住,还有袁天师,竟因为她一句话,巴巴的不辞劳顿的跑到扬溪地去帮她请什么茶农,还有昶王,当初他想让袁天师回京,也是让昶王妃出面请了她去劝回的袁天师,相府诸人,黄家几个,还有六皇子……宿劭心里一揪,但不得不承认,这些人都对她好,甚至连孙彦辉那厮,都觉得她好。 他们都知道她的好,都爱听她说话,她说的话,都有道理,可自己说的话难道就那么不可信? 宿劭心里一阵阵烦闷,又一阵阵的心酸。 川南满眼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爷都在这院墙底下站了一个时辰了,又满眼无奈的看了看那三人多高的院墙,唉,这位表小姐,他虽然没见过,可听了不少她的事儿,自己家的爷,怎么就能看上那么个油嘴滑舌的小姐呢? 不能怪川南觉得赵蔓箐油嘴滑舌,毕竟她能说得动的大人物,实在是太多了。 宿劭抬头看了眼那高高的院墙,他不能再这么等着了,既然她不信任他,那么,他就得做点什么,让她重新信任他! 第一百二章 全是好亲 第一百二章全是好亲 第二天,宿劭找了蒋光臻,两人同去了清风阁,在后院那间临湖的雅室内,嘀嘀咕咕说了半下午的话。 也不过几天功夫,南平王妃春天时游湖所邀请的那一船小娘子们,除了沈玉娇外,每个人的亲事都定下来了,甚至连容妃看重想留着给蒋光臻当侧妃的李静馨也定下了工部员外郎的嫡次子陈思敏。 京府府尹嫡长女余姚真得知自己父亲居然把自己许配给了不是宿劭的其他男人,把她在心里规划了不止一次的南平王府少夫人生活的梦想打成了碎末,甚至连渣渣都没剩,一气之下,跑到二哥俞琤睿屋里撵走了所以伺候的下人,趴在她哥怀里大哭了一场。 原枢密知使现京府府尹推官彭大人如今是余姚真父亲余府尹的下属,正坐在外书房里琢磨着自己的幕僚王先生跟自己说过的话。 之前那份直接降级的调任,让他很是郁闷了几天,可皇上也算恩威并施,虽然他的职务降了,可他的长子彭帅却直接进了兵部军器监,虽说不是走的科举路子,可赐官能直接赐到实补正六品的,当真算是极为难得。 第113节 而他的上官京府府尹俞大人,也在喝着小酒高兴着,他的女儿,虽不算倾国倾城,可勉强也算得上有品有貌,又是和宿家老二从小一处长大的,原本打算着能和南平王府联成姻,唉,可惜,这次吏部升降的调任没有他什么事,如果能往上升一升,还可以考虑,可现在自家肯定高攀不起南平王府了,谁知道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如今姚真能嫁进靖北王府,虽说那林景诚是幺子,如今又只是个监生的身份,什么差事儿都没领,可到底那是靖北王府啊,自己家闺女能嫁进王府,怎么想都是好事,怎么想,都不委屈自己宝贝闺女的品貌。 林景诚和余姚真的婚事是昶王亲自出面保的媒,林景诚为此抗争过,可他一来没什么脾气,二来性子不够硬气,只知道用绝食一种办法来和父母抗衡,靖北王和王妃被他气的、愁得睡不着觉,文青叶琢磨了半天,晚上等了林景祥回来,把这件愁人的事儿告诉了他。 林景祥能花那么多年等着文青叶长大,并且在她及笄后,以迅雷掩耳之速度求娶了她,此等意志力和手段,显然,好脾气的林景诚远不是他的对手。 只用了半个时辰,林景诚就安静地接受了父母对自己婚事的安排,吩咐了大丫头春翘把饭菜端进了自己的屋子,也默许了春翘爬了自己的床。 天边已经隐约泛起了鱼肚白,林景诚转头看了眼脸颊还留有欢情后红晕的春翘,默默垂了眼帘,箐箐说过,春翘这丫头挺好,极为稳妥难得,更重要的是忠心且有胆色,应该仔细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春翘定能把家里打理的妥妥当当,他对不起箐箐了…… 林景诚慢慢起身,动作轻缓地下了床,随便找了件衣服披上,掀帘出了屋子,值夜的小丫头赶忙奔过来,曲了曲膝,林景诚随便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了下去,自己则站在院内的游廊内,看着远处天边那一抹似隐似现的朝霞浮出天际。 就这样吧,既然要娶俞家姑娘,那春翘就不能走了,她得留下她打理自己的内院,她对不起箐箐,也不在乎多对不起一个春翘了,就这样吧。 宿劭早早起来在院子里打完了一套长拳,伸展着胳膊又悠了几圈,才接过川北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汗。 “怎么样了?有回信了没有?” “已经接到回信了,昨夜里是春翘进屋伺候了。”川北微垂着头,声音平平的汇报道。 “呃。”宿劭疑惑地眨了眨眼,瞬间就明白了川北话中的意思,这是打算着还没进门就找人制衡那位俞家娘子了,春翘,宿劭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春翘是谁,靖北王府他去的次数可不少,却对林景诚身边的丫头没有一丝的印象。 “春翘是?”宿劭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问了出来。 川北抬头扫了宿劭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声音压得低低的道:“回爷的话,春翘原是林家二爷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去年表小姐跟着郑家二小姐去靖北王府给王妃贺寿的时候,见过那春翘,似是投了眼缘,原本林家二爷打算着把春翘送给表小姐,可表小姐说了,春翘忠心且有胆色,是难得稳妥的丫头,只是这忠心却是忠心于林家二爷,可不是她,后来,林家二爷就提了春翘成了他屋里的大丫头,昨儿个,是春翘第一次伺候。” 宿劭意外至极的看着川北,想着他说的话,心里突然泛起一丝腻歪的恶心,让丫头伺候自己那个,那个是能让丫头伺候的?! 虽然别扭,可他才懒得去管别人屋里的事儿呢。 “舅舅的嫡长孙哪天满月?”宿劭边往自己屋里走,边问道。 “还有两天。”川北答道。 宿劭脚步顿了顿,他今天要出发去河北路,赈济的事儿太子就像个撒手掌柜的,他必须亲自去指挥调粮的事务,两天?宿劭拧眉想了想,估计回来的可能性太小。 “备好礼物,不可失了礼数。”宿劭吩咐完,就进屋换衣服洗漱去了。 文青叶和林景祥的嫡长子林障聪的满月礼可算是靖北王府今年最大的喜事,加上林景诚又定下了余姚真,这次的满月礼可谓是喜上加喜,靖北王和靖北王府乐的都有点不知该怎么乐哈了好。 赵蔓箐早早起来沐浴洗漱,特意挑了件葱黄绫宽幅裙,月白七分荷叶袖短衫,手腕上笼了三串黄水晶手串,清新悠然如同刚刚抽芽的嫩苗,紫墨笑看着她一点点搭配着打扮自己,手脚利落的给她梳了个飞仙髻,发髻中间缀了颗粉晶镶赤金发簪,赵蔓箐对着铜镜转着身子照了照,笑眯眯满意的点了点头。 “表小姐今天这是打算去艳冠全场的?”金盏笑看着她,打趣道。 赵蔓箐斜着眼瞅了金盏一眼,挑着眉梢口气轻松的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大家每次洗完澡,都觉得自己特别美嘛?” 金盏愣了愣,仔细想了想才摇了摇头。 赵蔓箐抿着嘴笑道:“那是因为脑子进水了啊。”顿了顿,叹着气道:“今天我要去当迎门女史啊,不好好打扮打扮,哪里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其实我是个门童呢?” 金橙和紫墨也在边上,一个忍不住笑喷了出来,金盏还瞪着眼睛愣在那里,扭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紫墨上前一步,半蹲着身子给赵蔓箐系上了金镶玉平安扣压步,边忙活,边道:“表小姐就别欺负金盏了,明知道这丫头脑子直,金盏,你去看看夫人那边起了没有?再问问,是一起吃早饭还是咱们吃完了再过去?” 靖北王府没有未婚的小娘子,文青叶娘家就她一个女儿,更是没有小娘子,文青叶想了几天,和林景诚商量了一下,就把招待小娘子的差事派给了赵蔓箐,赵蔓箐很是为文青叶高兴,自然责无旁贷的接下了这趟差事。 和林夫人一起吃了早饭,一起在二门里上了车,林夫人叫了赵蔓箐过来,交代了几句,就让她回到自己的车上,两人两辆车往靖北王府而去。 靖北王妃派了心腹朱妈妈直迎在了二门里,林夫人和赵蔓箐下了车,朱妈妈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上前曲膝给两人请了安,林夫人笑着问道:“嫂子和聪哥儿在屋里呢?” 朱妈妈笑着点了点头,“王妃叨念了半天,说您怎么也得过了辰初才能过来,我就说夫人必定卯末之前就能到,看吧,让我说准了,王妃到现在,还总把夫人当小姑娘呢。” 赵蔓箐听着好笑,每次都能听到靖北王妃说林夫人像小孩的话,虽然听得多,可每次听每次还是觉得好笑。 朱妈妈转头看着赵蔓箐,笑着道:“表小姐可得赶紧去找我们世子妃去,世子妃可真是等的脖子都长了。” 赵蔓箐笑着应了,进了屋给靖北王妃请了安,就带着丫头沿着后院的游廊转到了文青叶的院子。 文青叶生了小孩之后,身体略显丰腴,赵蔓箐曲膝和她见礼之后,笑盈盈的看着她的脸色,文青叶被她盯得不自在,“我说你看什么呢?” “我在看叶子姐姐到底是泡在蜜里呢,还是浸在蜜里?”赵蔓箐笑嘻嘻的冲她眨了眨眼。 林景祥不愧是说到做到,当年他求娶文青叶的时候,跪在地上和蒋夫人再三保证,指天誓日再三声明,绝不会做任何辜负文青叶的事儿,他果然说到做到,文青叶怀胎十月,林景祥也没有粘过任何女人,这在现在的世道来说,实属相当难得。 文青叶被她说的有些脸红,轻轻咳了咳,才想起来说正事。 “听说今天京府府尹的大女儿也要过来。” 赵蔓箐一愣,微微皱了眉,“不是已经和你家二爷定亲了嘛?她不在家里待嫁?”赵蔓箐还想接一句“跑来干嘛”,想了想不合适,就咽了回去。 文青叶没在意赵蔓箐咽回去的话,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听说发的帖子是只邀请了她的母亲刘夫人,可谁知道昨儿个俞家打发了个婆子来,说是奉了她们小姐的吩咐,也要来庆贺聪哥儿的满月礼,母亲也没说什么,态度显然是默许的。” 赵蔓箐琢磨不明白余姚真的打算,而且人家靖北王妃这个未来婆婆都默许了,她们作为晚辈,也不好的多说什么。 第一百三章 风雨之前 第一百三章风雨之前 初升的日光下,太阳金灿灿的垂在半天边,在镇子里的房屋街道上镀出一层金边来,一片急促的马蹄声卷裹而来,宿劭纵马如飞,身后跟着一长串的小厮长随,尘土如烟高扬着坠在后面,一队人笔直的一掠而过。 川北一身挑柴的农夫打扮,左右瞄了瞄,纵身往旁边一处陡峭的小山上飞跃而上,树丛间黑影晃动着,急跟了上去。 宿劭没等马停稳,纵身跳下,几步跃上假山,沿着路边的林子,小心的摸了过去。 川南护在宿劭身前,提着枪警惕的注意着周围,护卫长随们则有序的四散开来,掠阵布防跟在周围。 走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到扑簌扑簌地活动声,马打响鼻的鼾声,粗重的喘息声,宿劭贴着浓密的灌树丛后,悄悄往前探看着。 “老袁,你说大……真能因为此事就封上太子嘛?”瘫坐在中间的瘦高中年人边从腰间摸出牛皮水囊大口大口的喝着水,边盯着旁边一个略胖的中年人问道。 被唤作老袁的中年胖子眼神和蔼中透着惊恐,听到瘦高男人的话,立刻伸手比在唇间,眼神凌厉地瞪着他,“慎言!这不是你我该知道该讨论的问题。” 第114节 “哈哈,这里又没什么人,好好我知道,老袁啊,你啊,就是谨慎太过了!我看啊,咱们只要把这次的差事做好,定能晋身得个官位。” “唉……”老袁耸拉着肩膀,完全没有瘦高男人的兴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蒸的案例他知道的多得多,如今大皇子煦王,五皇子昶王都已成年成了亲开府建牙,却均没有一个被封为亲王,皇上也没有表露出要立太子的意思,可皇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身体抱恙,万一……老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瞳孔不由自主的猛缩又松开,他们这种蝼蚁之人,哪里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 宿劭猫在树丛中,眯着眼睛看着两人以及两人中间那巨大的花梨木箱子,箱子底下是一辆四角结实的楠木四轮车,如此大的“箱子”会只放了两个人运送看管? 宿劭提着心,瞄着通径曲折的拐口处,川北那边到底探没探到? 黑影几个起落,似一阵风般轻落到了宿劭身边,低低禀告道:“有两队的护卫,已经全部探明了。” 宿劭点了点头,又眯着眼盯了一会儿,伸手指了指被唤作老袁的那个,无声的做了个提起来的手势,示意抓他回去,黑影人微微抱了抱拳,领命似是一缕烟般的又退了下去。 宿劭一动不敢动,川南紧张警惕的护在他身边,这大白天的抄人家东西还得把人抓回去,怎么想都是难事,万一惊动了人,那这一趟非但前功尽弃,说不定还要打草惊蛇,川南看了眼宿劭,唉,爷就是这样,做事儿就是一冲而上,从来不给自己留个退路,唉,万一失了手,可怎么办啊? 只听不远处一声蛙叫,老袁和瘦高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眨眼间几团黑影如流星跃下树枝,如魅影般在空中几个翻滚,落在了林子前,瘦高男人还算反应机敏,一把抄起身边的长刀,暴呵大叫着“老袁,护好箱子。”边往靠箱子最近的黑影人冲去,四周涌上来无数的护卫,与黑影们拼杀一团。 老袁眯着眼,右手紧紧握着刀柄,紧靠在箱子旁,转眼四顾的同时,左手举起伸到唇边,响亮的起了一声口哨,也不知从那边,突然窜出四名精壮护卫瞬间把箱子围了个圈,宿劭的眉梢似有似无的抬起,示意川南,打着手势制定了方案,带着人悄悄往后退了退,川南挥手示意护在周围的两名小厮往左退了五步,自己则护着宿劭往右静静地也退了五步。 宿劭紧盯着老袁,扫了川南一眼,川南郁闷的吞了几口口水,用手势示意,左边的小厮西平领命,几乎和他同时又退了一步,瞬间跃起,川南扑向正手快脚快用绳捆住箱子的青年护卫,手里的长枪先声夺人,直接戳向护卫的脖颈,西平挥着手里的弯刀,打着旋得刺向另一名要抬起四轮车拉杆的护卫的后心。 川南身手极快,下手精准,手起刀落,护卫的头颅瞬间与脖颈分离,汹涌的鲜血如注,滂沱得激射几尺高,宿劭似是没看见一般,只紧盯着老袁。 老袁一颗心提的老高,来回转着身子,似是在下着艰难的决定。 川南身子扭了半圈,挥抢正面迎上了老袁,仅剩的一名护卫紧绷着脸,抽剑替老袁挡下了川南的枪,川南急往后掠,西平从侧面斜刺跃起,人在半空,弯刀直冲护卫的腰间,护卫将身子扭成了一种不可能的姿势,往后跃起,直冲宿劭藏身的灌木丛袭来。 川南吓得双目圆瞪,大吼一声,飞身扑向宿劭,西平直接将手里的弯刀马满腰力,用力抛向护卫的后背,人却翻身迎向已经跑出几步的老袁。 宿劭急往后掠的同时,已经拔出长剑,退在左侧的西安几个箭步直冲护卫,剑鞘似长了眼睛般带着凌厉的啸声刺向护卫的心腹。 护卫背后似有眼睛般,反手用枪挡住了背后的弯刀,扭身回手抵挡住西安的长剑,川南已经回护在了宿劭身侧,宿劭眯着眼看着护卫的肩膀已经被西安砍下,只那护卫似是不要命一般,不管不顾仿佛根本不在意西安的剑是否砍下他哪只胳膊,只极端决绝得扑向宿劭。 “别让他死了!”宿劭一声令下,川南疾步向前,剑锋回挑几式,用刀柄将已经没了一只手臂的护卫击晕,西平已经利落的抓住了老袁,并快速将他裹成了一只粽子般提了回来。 从攻击到结束,不过一两息,瘦高男子已经被斩成数段,宿劭冷着眼扫过,挥了挥手,川北立刻带着人清理了现场。 宿劭用脚尖踢了踢已经昏迷被裹成粽子的老袁,冷哼一声,抬起眼睛,指了指那巨大的花梨木箱,西平带着人几下就敲开了箱锁,宿劭往前走了几步,西平打开箱子,里面堆得满满当当的全是金条。 宿劭拾起一条,轻轻颠了颠,讥讽地笑道:“还是五两重的……哼!”似是压了压心中的怒气,也不看小厮们,吩咐道:“带回去!那两个送到刑部!” 西平带着人提着两只“粽子”,压了巨大一箱金子,急速往京城赶去,宿劭则带着小厮长继续打马如飞,赶往费县。 郑丞相回到相府直接回了后院,换了身常服,出来直奔南平王府,在外书房和南平王关门说了半响的话,两人才结伴一起去了靖北王府庆贺靖北王嫡长孙的满月礼。 赵蔓箐笑盈盈的站在花厅门口迎接着前来道贺的未婚小娘子们。 小娘子们跟着长辈们在二门里下车,长辈们由着婆子引到前厅,而小娘子们则聚到花厅吃喝玩耍。 连想都不用想,最先由小丫头引过来的必然是沈玉娇,沈玉娇如今算是老龄小娘子了,不过好在她脸皮够厚,又基本上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别人冷嘲热讽什么的,压根就听不明白也听不见,所以,来庆贺文青叶的长子满月,她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箐箐,今天我和你一块吧,不然就你一个,笑也笑累了。”沈玉娇几步奔了过来,拉起正要曲膝见礼的赵蔓箐,笑着道。 “好呀,那你陪我一起笑一天吧,我自己一个人是真心的打怵,但你回头可别又说是我拖着你啊。”赵蔓箐也不见外,她自己一个人迎客,多少有些不自在,有沈玉娇陪着自然求之不得。 黄玉荞到的也算早,和孙琴两人并肩走了过来,见到赵蔓箐和沈玉娇一起,挑着眉梢笑了起来,“我就说箐箐自己肯定坚持不下来,原来找了玉娇姐姐陪着,要不一会儿我也抽时间过来替换替换你吧,省得你站累了坐着迎客。” 赵蔓箐赶紧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应下了,“那咱们说好了,一会儿可千万替替我,不然我坐着迎客就成了京城的大笑话了。” 孙琴不管她们聊什么,见到赵蔓箐惊讶的叫了一声,“你这身衣服真好看,哪儿做的?也给我做一身吧?” “好了,箐箐有好东西还能少了你的?咱们先赶紧进去吧,一会儿再过来替替箐箐。”黄玉荞不等赵蔓箐说话,笑着把孙琴拉走了,又回头补了一句,“累了就打发人去叫我们。” 赵蔓箐笑着点了点头,各家府上的小娘子陆陆续续的进了花厅,沈玉娇倒也实在,陪着赵蔓箐迎来迎去的,不嫌苦也不喊累,终于逮了个机会,悄声凑近赵蔓箐道:“我哥让我提醒你,小心陈家大娘子。” 赵蔓箐疑惑的看了眼沈玉娇,“她怎么了?今天她也要来?二姐夫到底怎么说的,你赶紧告诉我。” “我哥就说,陈家大娘子不是个安分人,如今一天要往宫里跑三次,巴结皇后娘娘巴结到没边,煦王现在又正宠着她,我哥说,那可是个没脑子的,最易恃宠而骄,还有啊,听说她一直托人打听你的亲事,还有六殿下那边,她也关心的太过。” 赵蔓箐不用听完沈玉娇说,就知道沈岩的意思了,这陈大娘子虽说嫁了煦王,可到底心里还是存着遗憾,她喜欢蒋光淮喜欢了不止一天了,心里大概又因为那天在金鼎轩后门的事儿,怀恨了自己,可那天自己有什么错?这人总是愿意找假想敌对战,可真是脑子有毛病的征兆。 沈玉娇见赵蔓箐眉宇间似有郁色,赶紧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有我呢,姐姐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吃了亏去。” 赵蔓箐心里暖暖的,赶紧点了点头。 余姚真到的算是比较晚的,扶着丫头的手甩着帕子进了花厅,和赵蔓箐客气的见了礼之后,狠狠剜了一眼沈玉娇,头也不回的径直进了花厅。 沈玉娇被她这一眼剜的莫名其妙,也没在意,赵蔓箐心里却打起了鼓,回头看了眼扶着余姚真的丫头,总感觉有些面熟。 第一百四章 满月礼 第一百四章满月礼 迎了杨五娘子进了花厅,杨五娘子吱吱唔唔就是不肯往花厅热闹处去,赵蔓箐扫了眼四周,热情而不动声色的引着她找了个热闹又僻静的地儿坐了下来,回身招呼了黄玉荞,让她陪着杨五娘子一起玩。 满月礼很是隆重,靖北王妃请了陈老夫人来给孩子搅盆,陈老夫人一身大红礼服,花白的头上还戴了朵绒花,看起来真有几分全福老太太的感觉,由着靖北王妃和文青叶搀扶着,身后跟着抱着孩子的奶娘,笑意盈盈的边走边向周围的或熟或生的人点着头致意。 礼棚中,早就用赤紫米分三色缎绸围成片的一步高台上,台子正中放着一个松柏木大盆,四周围着各个府上的夫人或小娘子们。 文青叶松了搀扶陈老夫人的手,回身从奶娘怀里接过儿子林樟聪,抱好后向四周团团曲膝见礼致谢,然后走上台去,将孩子交给专门伺候的全福婆子。 赵蔓箐找到了林夫人在她身边站定,郑云芸要收拾准备和沈岩去北地赴任的东西,今天没有过来,郑芸菲作为昶王妃,按规矩没有内旨也是不便出来的,沈玉娇扶着董夫人站在离林夫人不远的位置。 几个全福婆子上前将红枣,串了如意结的铜钱,葱段,雄黄放入盆中,靖北王妃从小丫头捧着的托盘上取了缠着彩绸的赤金如意,满脸笑容的托给陈老夫人,笑着道:“劳烦老夫人了。” 陈老夫人也不推让,笑着接过金如意,由着全福婆子扶着走上台阶,站在松柏大木盆前,用手里的金如意搅动了几下盆中的水,两旁的福婆子立刻唱起了恭喜的喜歌。 陈老夫人随着喜歌的吉祥词儿搅好了盆,将金如意放到了全福婆子的托盘上,又从小丫头托盘中取了件百福玉佩添到了盆里,就算是添好了盆。 第115节 在一片喜闹着的欢呼中,陈老夫人扶着小丫头的手下台子,南平王妃扶着侄女李静馨和李静好的手,也上了台子,往盆里添了一套翡翠福寿双全,南平王妃退下后,前来观礼的女眷们,也纷纷上前往盆里添了各式的添盆礼,最后满盆的水几乎全部溢出,添盆里的礼物直铺了好几层。 全福婆子抱着孩子,上了台,曲膝致意之后,撩了几点水,在孩子头脸身上以及手肘脚踝处各点了几下,旁边的福婆子则高诵起了吉祥词串。 林夫人添好了盆,退了下来,微微有些皱眉地看着订了亲了还出来参加满月礼的几个小娘子,在众人热闹时,凑近赵蔓箐的耳边,提醒道:“一会儿靠她们远点。” 赵蔓箐知道林夫人指的是那些人,赶紧点头应了,只是她比较奇怪,南平王妃算是懂礼知规矩的了,怎么会还是把李家姐妹带来了? 又热闹着看了孩子落了发,移好了窠,才散去各回各处吃添丁宴。 吃好了宴席,训练有素的丫头们面带笑容,陆陆续续撤下了席面又换上了蔬果点心,上了茶水,小娘子们依亭而坐或是结伴逛花园,一片热闹的喜气。 外院里,一水之隔的云水亭中,郑丞相坐在下首,南平王和靖北王一左一右端坐上首。 靖北王只专注的看着南平王的脸色,郑丞相低头抿着茶,再抬起头来,叹了口气,“皇上的意思,彻查。” 靖北王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又咽回了后面的话,南平王垂着眼帘沉思了半响,“只说了彻查?” 郑丞相点了点头,声音几不可闻的道:“没说严办。” 南平王眉头微皱,靖北王见他皱了眉头,也跟着蹙了眉,想了想,犹豫的问道:“要不,让祥哥儿过来?” 郑丞相看着南平王,南平王也就思量了片刻,笑着道:“过会儿的吧,现在人多。” 离女眷们玩耍的湖亭另一侧,是小郎君们对酒谈笑的地方,虽隔着一个湖亭,但对面影影倬倬倒是也可以模糊着看得到,林景诚跟在林景祥身后应酬着前来道贺的世家子弟们。 林景诚年岁交长,和十几岁的小郎君们说不上什么话,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所以应酬上,基本都是林景诚在说话,林景祥只微笑着倾听。 湖亭另一侧,煦王侧妃陈氏和余姚真坐在一起,嘀嘀咕咕着不知在说什么,面上笑语晏晏,只陈氏的眼底,尽是冷意。 沈玉娇拉了赵蔓箐,退到偏厅,疑惑着问道:“我哪儿得罪那个姓余的了?她今天白了我不止一次了!” 赵蔓箐仔细回想了最近发生的事儿,脑中灵光一闪,看着沈玉娇问道:“你听说了没有,南平王妃春天游湖那一船的小娘子们,都订了亲了,只除了你。” 沈玉娇傻愣愣的摇了摇头,惊讶着“都定亲了?那一船人可不少呢。” “嗯,只除了你和宿家二爷。”赵蔓箐直直的看着她答道。 沈玉娇眨了眨眼,一口气闷在了喉咙里,半响才咕噜一声,“她脑子有病吧!就算我没定亲,他没定亲,我也不可能嫁给他!我们沈家女又不是没人要!干嘛都凑进他们南平王府?南平王府了不起啊!?” 赵蔓箐点头如捣蒜,拉着她又退了几步,干脆避到了帘后的游廊上,“你看看你,急什么?她脑子有病,你没病不就行了!你管她们呢!要是敢伸手打你,你打回去不就是了?只是心里要多个心眼,咱们可不能二了吧唧的着了那个傻妞的道。” 帘子一下子被打开,黄玉荞的笑脸露了出来,“你们俩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 赵蔓箐笑着走了过去,“哪儿有什么悄悄话,就是在这儿偷会懒,歇会罢了。” 黄玉荞笑嘻嘻的左右看了看,“这儿确实不错,哦,对了,煦王侧妃叫你呢。” 赵蔓箐心头突突连着跳了好几下,靠!那个陈大娘子嫁都嫁了,她太婆又是今天的搅盆娘娘,她又要闹哪一出啊?只祈祷着她能成熟稳重一些,别一口气替煦王把不该得罪的一起得罪了。 进了亭榭,曲膝和陈侧妃见了礼,又笑着和余姚真见了礼,余姚真态度倒还算不错,没有给赵蔓箐掉脸子,可陈大娘子的态度,明显的就是仗势欺人了。 “沈家二姐儿呢?”陈侧妃气色极其不善,声音里含着不容忽视的责备和不耐。 赵蔓箐好脾气的垂手站在她面前,微笑着回道:“沈家姐姐正和黄家三姐儿在一处喝茶呢。” “嗯。”陈侧妃用鼻子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赵蔓箐立在一旁,平心静气地等着她发话。 余姚真低头抿着茶,眉头似有似无的皱了皱,大概是心急了。 赵蔓箐心里好笑,猪队友在一起,连基本的默契都难做到,果然,还没等赵蔓箐暗自笑出来,余姚真就发话了,“你去,叫她过来。侧妃娘娘有话要指示她。” 赵蔓箐垂着手看着歪着头看外面景色也不看她的陈侧妃没动,余姚真急了,“叫你呢!你聋了?”不赖余姚真敢指使赵蔓箐,她如今定亲的是靖北王嫡幺子,地位身份自是比赵蔓箐这个寄居在相府的所谓的表小姐强。 算了,忍一忍吧,别人家没惹事,自己再因为脾气不好再惹出事来,恭恭敬敬的应了是,就退了出去。 沈玉娇翻着白眼被赵蔓箐拉进了亭榭,陈侧妃瞟了眼余姚真,余姚真正了正姿势,垂着眼皮问道:“今天礼部可来人了?南平王府呢?” 沈玉娇继续翻白眼,好在知道分寸,只低着头,赵蔓箐微笑着回道:“礼部尚书夫人是靖北王世子妃的母亲,自然来了,南平王府王妃和两位侄小姐也来添盆观礼了,侧妃娘娘和余小姐这是要找她们嘛?那我现在去打听打听王妃和尚书夫人在哪儿?” “谁要找她们?!”陈大娘子忍不住了,扭回头来盯着赵蔓箐,呵斥了一声,直截了当的吩咐道:“你和沈家二姐儿去前院打听打听,六殿下来了没?还有,南平王府二爷来了没,都问清楚,他们来了没,在哪儿,要是来了,就跟他们说,我这个嫂子要见见他。” 赵蔓箐已经被陈大娘子的愚蠢整无语了,命令人倒也还好,可你一个侧妃,算的上哪门子的嫂子?而且,在外面,哥哥的妾侍要单独见弟弟,这是哪门子的规矩?至于说宿劭,宿劭压根儿就不在京城,这两个二百五居然不知道? 沈玉娇的脾气可不是能受得了气的主,抬起头来瞪着眼睛就要说话,赵蔓箐赶紧拉了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乱比划,她们几个闺中密友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就是不好说的话,又要提醒,就在对方手心写字,沈玉娇果然压住了气性,琢磨着赵蔓箐刚刚到底写了什么字。 赵蔓箐倒也干脆,曲膝应了是,拉着沈玉娇就出了亭榭。 两人出来后,在院子里走了几步,转到花厅又转了个圈出去往月亮门走去,赵蔓箐不让沈玉娇说话,过了月亮门,沈玉娇才得到说话的允许,忙问道:“真要去给她们找人?” “找什么找!”赵蔓箐拧着眉头,显然是脾气上来了,沈玉娇满脸兴奋,来回搓着帕子,似是等着她发话,她早就想收拾收拾那两个不要脸的二百五了。 第一百五章 制造机会 赵蔓箐拉着沈玉娇慢慢走着,脑子飞速的转着。 煦王和昶王两人相比,显然昶王继位对相府诸人最有利,郑丞相虽说精明干练,可他儿子太少,就一个郑继阳,郑家族人又远在祖籍,近几年都没听说有哪个冒出来的拔尖儿的人才,郑继阳才具平平,外戚专权尾掉不大的问题显然不会出现,可若是煦王继位,先不提别的,就光是煦王那缺心眼还自视甚高的德行,就不是一个良好国家统治者的样子,在他手底下干事,非得累的脱层皮,还不见得能活的长久。 赵蔓箐眯着眼琢磨了起来,陈大娘子是陈皇后嫡亲的侄女,是陈皇后亲自发的懿旨把她给了煦王为侧妃,长安侯府是陈皇后的外家,也就是煦王的外家,可从老长安候到如今的长安候再到长安候嫡长子陈鸿,就没有一个让人看得上眼的,整个侯府就是一副寒门乍贵的做派,也不知道皇上当时怎么选了这么个家族的女子做了皇后,唉,这些先不想,可余姚真怎么会和陈侧妃坐到一起去了? 据自己了解到的,余姚真的父亲余府尹可是附骥的南平王府,他的嫡长子余珉海在上次吏部大变动调任中点了军器监总管,他的次子余铮睿如今跟着宿劭在户部当差,难道是说余家想要一脚踏两船?为了余珉海?余珉海现在可是在枢密使戴大人手下干活呢,戴大人可是煦王侧妃戴氏的父亲。 赵蔓箐拉着沈玉娇一边天南海北的琢磨,一边磨蹭着。 沈玉娇耐心有限,跟着赵蔓箐这么磨蹭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了,“箐箐,你到底怎么打算?咱们怎么收拾她们?呵呵呵,在靖北王府都敢这么猖狂,万一那个余姚真嫁进来,以后叶子的日子肯定得不好过!咱们得替叶子多打算打算!” 赵蔓箐瞅了她一眼,这理由可够冠冕堂皇了,嗯,也好,那这样的话,就这么办。 拉了沈玉娇往旁边一棵矮脖子树靠了靠,凑近她的耳边,低低的道:“咱们这样,分两头走,余姚真主要是针对你。” 第116节 “哼!我早看出来了,那天在船上,她那眼神就说明她不安好心!”沈玉娇点着头补充着。 “你先听我说!”赵蔓箐打断她这些有的没的补充,继续道:“如今余姚真是昶王保媒定的这府上的二爷,可这事儿,林家大爷也肯定是点过头的,女儿家的那些小心思,男人们知道的少,或是压根就不关心,那咱们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关心关心。” “嗯,你说吧,让我做什么?你只管说!”沈玉娇眼睛亮亮地等着赵蔓箐发话,她最喜欢箐箐这种看似乖巧柔顺,其实骨子里全是鬼精儿主意了,想到今天可以让翻她白眼的余姚真吃点苦头,沈玉娇就血液沸腾。 “嗯。”赵蔓箐又仔细思量了一会儿,瞄了眼兴奋着的沈玉娇,她到底喜欢不喜欢孙彦辉啊?算了,就当递个机会给他们吧,成了是缘分,不成也没什么影响。 “你叫你的丫头,就让绿松吧,叫绿松去寻孙家大爷,跟他说,有人在清露阁等着要见他,记得,要咬死了,就是‘有人’要见他。” 沈玉娇不解,“不是要见六……” “哪有?”赵蔓箐没等沈玉娇说完,立刻出声制止住,推了她一把,笑着道:“你想想,靖北王和我伯娘是嫡亲兄妹,叶子姐姐和芸芸姐姐从小到大都是最好的姐妹,如果在靖北王府出了什么问题,大家只会疑心靖北王府,那矛头就不是咱们可以控制的了,好了,你先别忙着想这些,你照着我的话做就行。” 沈玉娇嘟了嘟嘴,“那好,我听你的,除了让绿松去找孙妖怪,还有别的事让我做嘛?” “有,毕竟咱们是领了陈侧妃的差事,你现在就去找叶子姐姐,就实话实说,就说陈侧妃想见六殿下,以表兄嫂之情,记得,再嘱咐她身边的大丫头丹青,让她找人去告诉林家二爷,让他陪一陪孙家大爷。” 沈玉娇想不明白赵蔓箐这么做的具体用意,但她知道箐箐聪明,干脆的答应了下来,带着绿松往后面去了。 赵蔓箐招手叫了紫墨和金橙,贴着紫墨的耳边,嘱咐道:“你去和陈侧妃说,六爷吩咐了,在清露阁见她。” 紫墨拧着眉头,提醒了一句,“万一让她知道是咱们造谣怎么办?” “你放心。”赵蔓箐轻轻笑了起来,“以孙彦辉的谨慎,必定要拉着六爷一起,今天六爷一早就过来给靖北王恭贺,这事儿谁不知道?我让松绿去找孙彦辉,就是不说到底是谁请他,你想,孙彦辉多精明的人,哪里能想不到玉娇姐姐没那些心眼,但又是绿松去找他,他就必定会多想,可他又不放心,万一真是玉娇姐姐找他怎么办,所以,他必定会拉上六殿下一起,这样,他就进退皆可了。” 顿了顿,“陈大娘子哪里会有机会问六殿下?六殿下也好,孙家大爷也罢,就不会给她那个机会问出来!万一出了丑闻,谁都不好看!还有,就算让六爷知道是咱们的主意,这也不怕,后面万事都有叶子姐姐和世子爷呢。” 紫墨听完,想了想,“那余家小姐呢?” “呵,陈家大娘子那种自私的人,会不让她陪着?咱们也别动手坏人因缘,毕竟是昶王出的面,她能陪着陈大娘子就行,其余的事儿,就让靖北王府的人,自己去琢磨吧。” 紫墨点了点头,慢悠悠踱回了花厅,赵蔓箐带着金橙,往前面去寻林夫人了,这些事,她得和林夫人说一声。 前院湖亭旁,六皇子蒋光淮带着孙彦辉慢慢踱着步子,今天早朝后的事儿,他也听到了些,父亲就让他等在御书房外的暖阁里,御书房内的话,他就是想不听见都难,可大哥真的会先藏了税银,再移花接木说是自己为了国家社稷把银子还回来嘛?父亲让他听到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父亲说了严查,但没说严办,那就是他舍不得处置大哥,但也不会放任大哥如此下去…… 孙彦辉跟着蒋光淮慢慢走着,眼角余光瞄着他,只面带微笑,左右拱着手向两侧长揖着见礼的世家子弟回礼。 绿松因为紧张,小脸紧绷着,绕过垂花门,前面分散着扎堆儿的男子们的身影依稀可见,绿松顿住了脚步,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整了整头发和衣摆,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冲着孙彦辉和六殿下所在的方位疾步走了过去。 孙彦辉惊讶得看着直冲自己而来的绿松,呆愣着居然停住了步子,两旁的世家子弟们谈笑风生的声音一滞,后院竟然冲出个丫头,还冲着六殿下奔了过去,这让人如何能不多想?六殿下可还没成亲呢!可靖北王府哪里有适龄的小娘子啊?若不是靖北王府的,那就必是今天来参加添丁宴的小娘子了,噢哦,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娘子这么大胆啊? 孙彦辉片刻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眼风扫了眼四周,众人赶紧垂了头,又努力的谈起了风声说笑起来,只是这声音,透着股子夸张地努力。 蒋光淮也停了步子,看向疾奔过来的绿松,眨了眨眼,这丫头看着面熟的很啊。 绿松因为紧张紧绷着脸,看起来倒是弱化了她一个丫头冲到外院来找人的暧昧感,只表小姐和她家小姐刚刚也没交代她是不是要避讳着人啊……绿松又慌又急,脸绷得更紧了。 孙彦辉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沈玉娇的贴身丫头,好像叫什么松的,瞟了眼看向自己的六皇子,也不敢再装不认识,只硬着头皮往绿松的方向走去,绿松见孙彦辉迎了自己几步,心里松了半口气,冲着孙彦辉曲膝福了一福,小声儿禀告道:“西侧清露阁,有人说想见见您。” 孙彦辉一愣,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谁?” 绿松谨记赵蔓箐交代的,只道是有人要见他,却咬死了不说是谁,“我们小姐今天和相府表小姐一起帮着招待客人,受人所托,不敢推辞,还望孙大爷可以体谅一二。” 孙彦辉微笑着打发了绿松,回身和蒋光淮细细说了,拧着眉头,不解地道:“到底是哪家小娘子啊?” 蒋光淮垂着眼皮琢磨了半响,既然是那个小妮子让沈家小姐的丫头来说,那这事儿必定和沈家小姐脱不开干系,沈家是相府的姻亲,她帮着沈家小姐筹划一二也是合乎情理的,想好了,蒋光淮扫了眼四周,拉着孙彦辉往西侧走去,边走边道:“去看看也无妨,我陪着你就是,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有我在,凡事也好说一些。” 孙彦辉想了想,点着头道:“殿下稍等,我去寻世子爷,让林景诚陪着咱们,不管什么,他毕竟是主家。” 第一百六章 私情 “你说陈大娘子非要见六殿下?”文青叶双目圆瞪,看着沈玉娇惊讶地问道。 沈玉娇使劲儿点了点头,往榻上挪了挪,让自己更舒服一下,扁着嘴,冷哼一声,“可不是,叫了箐箐去,又把我叫去,单独吩咐的我俩,还有那位你们家二爷未过门的媳妇,跟陈大娘子坐在一处,你是没看到,那个亲热劲儿,连我。” 沈玉娇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连我,脸皮这么厚,都不好意思了,这巴结人,也用不着那么不要脸吧?还有,今天你们家二爷那位没过门的媳妇,看见我一次,就翻个白眼送给我,我哪儿得罪她了?箐箐说,是因为春天的时候南平王妃宴请各府小娘子,一船的姑娘,就剩下我一个还没定亲,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我定不定亲关她什么事?我跟你说,你可看好了,那可是你未来的弟媳妇,要是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你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我跟你说,你得赶紧的去让你婆婆让你家世子爷好好看看,二爷脾气多好,万一娶了个搅家精进来,你们府上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文青叶斜瞄着一脸替古人操心的沈玉娇,见她终于停了话头,赶忙笑着道:“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找箐箐去吧,我估计这时间,她也从林夫人那边回来了,好了,你说的我心里有数了,我这就吩咐丹青去。” 沈玉娇点了点头,忽的又凑近文青叶,两只眼睛里闪烁着浓浓的八卦光芒,“哎,你说说,余家大姐儿是不是不想嫁进你们府上?她是不是看上宿劭那小子了?” “行了,她想不想,关咱们什么事儿,她看上谁了也跟你没关系,好了,我都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箐箐等急了。” 文青叶好不容易劝走了沈玉娇,叫了丹青来仔细吩咐了,“你听好,也别直接去寻老二,就找世子爷,全封不动的告诉他沈家姐儿说过的话,其余的事儿,都交给世子爷处理,你赶紧回来咱们院子,也别再出去了,外头你让橘红出去伺候着,橘红年纪小,就算是看点热闹,也不会让人怀疑了去。” 丹青曲膝应了是,赶忙奔了出去。 没一会儿,丹青就快速奔了回来,文青叶在屋里看着奶娘喂好了儿子,还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若是有点什么,也好支应一二,可还没等她琢磨好,丹青就跑的脸蛋通红地奔了回来。 文青叶招呼她和自己一起进了屋,丹青眼睛里透着熊熊的八卦之火,“夫人,我过去的时候,六殿下和孙家大爷已经派人找了世子爷,说了想到处走走,让二爷陪着,我找了空儿,赶紧跟世子爷禀告了,世子爷说他知道了。” 文青叶疑惑地看着丹青,“爷脸色怎样?” 丹青憋着笑,“爷脸色倒还好,就是总盯着六殿下看。”丹青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爷说,名流就是名流,果然都不一般。” 文青叶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她家夫君虽然表面看起来那么的正色庄容、严肃岸然,其实骨子里就是个促狭鬼,阴损阴损的。陈皇后赐陈大娘子那些特权的时候,公然说了一句,陈大娘子才色双馨,品端貌美,配得上京城才女美女的赞誉,才德需与位配,特赐煦王为侧妃,等等等等,看来,她家夫君是对陈大娘子意见极大了。 文青叶垂了垂眼帘,也不怪自己夫君对她意见大,如果因为她的任性,当真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那最先会被大家怀疑的,就是靖北王府搞了什么手段,本来靖北王就是昶王的舅舅,无论是立场上还是心之所向,都绝不会偏向煦王的。 孙彦辉笑语晏晏的和林景诚攀谈着,时不时地偷眼关注着一旁负手而立的六皇子蒋光淮,心里忽上忽下地难以安宁,六殿下看上沈家那个妮子了?不可能啊!可如果没看上,怎么会突然要和自己一起去清露阁?刚刚那个绿松,明明就是沈家二姐儿的丫头,刚刚看六殿下的神色,应该也是认识她的,就算不认识,也一定觉得面熟,沈家大郎大婚的时候,六殿下可是亲自去喝的喜酒,那个叫绿松的,还忙进忙出了好几趟呢,以六殿下那谨慎的性子,会不记得她?绝不可能!那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难道六殿下真的只是关心自己?可自己已经叫上了林家二郎了啊…… 孙彦辉忽东忽西的胡乱想着,脑子里逻辑一片混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紫墨在前几步,引着陈大娘子转过了垂花门,直奔院子最西侧的清露阁前去,余姚真似有似无的拧着眉头,心里无数抱怨的话,可她在陈大娘子面前,一句也不敢说,瞅了眼前面的紫墨的背影,心里狠狠呸了几声,这群吃软怕硬的贱/人,以后等她……哼!她一定要给她们好看! “一会儿陪着我见了……他,见到面你就跟着那丫头直接去见你要见的那谁吧!”陈大娘子斜了眼余姚真,大概因为紧张又要绷着面子,语气很是生硬。 第117节 余姚真赶忙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侧妃娘娘体恤。”这话答应的简直是掏心掏肺,一脸的赤城。 紫墨练过功夫,耳力自然优于常人,把后面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翻起股子恶寒,这余家娘子怎么会如此的上不得台盘?她一个即将要嫁入王府的嫡子妇,犯得着这么巴结个皇子侧妃吗?侧妃再得宠,身份地位也就是个贵妾,贵妾也是妾,除非异日煦王登基为帝,更何况,就以现如今的时局来看,昶王也不是全无希望,就算不用考虑靖北王府和昶王的亲戚关系,就说这些王公侯族们,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应该适当中立,可远观而不可陷进去,人家皇上还好好地活着呢。 紫墨暗暗晃了晃头,靖北王府若是真把这个余姚真娶回来,可得想法子好好敲打敲打,调理调理她了,不然就这么个二货,早晚给家族招来祸端。 赵蔓箐从林夫人处回转,和沈玉娇汇合了,两人琢磨了片刻,决定还是去看看,毕竟是她们两人传的话,如果有事,也撇不干净,还不如人也在现场,有点儿什么还能给自己开脱开脱。 赵蔓箐打量了几眼沈玉娇,这姐妹们儿明显兴奋的太过了,赵蔓箐也不跟她商量,直接拉了她从莲藕院暖阁的后门,沿着小径绕路过去。 到了清露阁门口,沈玉娇拉着赵蔓箐左右转了转,惊讶又莫名其妙的一直往那门口瞬着眼睛,显然要表达的意思是:怎么没有人?难道咱俩来晚了? 赵蔓箐心里也起了疑,就以陈大娘子那种拎不清的性子,哪里会去识什么大体?就是规矩礼法上那些条条框框,估计她都知道的不多。 伸出手指往侧面指了指,沈玉娇会意,往赵蔓箐身后挥了挥手,示意小丫头们退出去,自己则拉着赵蔓箐的手,轻手轻脚的挪了过去。 两人屏气凝神,蹑手蹑脚地进了清露阁的耳屋,沈玉娇松开握着赵蔓箐的手,几步挪到木门上,趴在门上支着耳朵偷听。 赵蔓箐也跟着挪了过去,隐隐约约已经有声音传了过来。 “你知道你大哥最近在做什么吗?我,其实,我可以帮你。”陈大娘子的声音婉柔娇媚,不用看她的表亲,都知道她此刻是多么的含羞带怯。 赵蔓箐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要吐出来的气屏了起来,转头和同样惊讶地只顾半张嘴嘴的沈玉娇对视了起来,这陈大娘子要干什么?她可以帮六皇子……六皇子难不成也存了那个心思? 屋里,陈大娘子手里下意识地揪着帕子,脸上红霞乱飞瞟着负手而立的六皇子,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几乎按耐不住,他是如此的年少俊逸,如此英气俊秀,那眉宇间似有似无散发的淡淡忧郁,让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替他抚平那抹忧愁,他今天就站在自己身边,就站在自己眼前,他肯定也不想自己嫁给煦王的,上次他还和颜悦色的和自己说着话呢。 都怪皇后姑母,都怪她!破坏了自己这大好的姻缘。 六皇子扭身背对着陈大娘子,声音低缓而平淡,顿了好久,才说出一个字,“你……” 赵蔓箐赶紧拉了沈玉娇,两人蹲下身子,赵蔓箐往后比划了比划,沈玉娇不明白她的意思,赵蔓箐急的贴近她的耳边,道:“我去叫人,你在这儿守着。” 沈玉娇狠狠点了点头。 赵蔓箐快速溜了出去,幸好耳屋没有门,只有一层厚重的布帘,轻轻掀起并不好弄出声音,六皇子怎么会答应单独见陈大娘子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嘛?就算他和陈大娘子有什么私情,那也该想法子约到外头去啊!难道六殿下其实心向煦王?也不对啊,如果真的心向煦王,那就更应该和陈大娘子保持距离……难道其实他也想那把椅子? 第一百七章 撞破 第一百七章撞破 孙彦辉心里悔的肠子都绿了,打死他在刚刚之前,也想不到六殿下会同意见陈家的那个侧妃,那可是煦王侧妃啊,他一个小叔子见个小嫂子,还是背着人悄悄的,这叫什么破事啊? 可他再后悔,也不得不拖住林景诚,天南海北胡乱八糟的乱聊一气,林景诚脾气虽好却也不笨,刚刚自然看到了六殿下吩咐孙彦辉拖住自己的一些小动作,可他现在摸不清事情的始末,自然不便轻易戳穿孙彦辉的心思。 赵蔓箐快速奔出了小月亮门,伸手招呼着不远处侍立着的金橙几个丫头,金橙见赵蔓箐脸色不对,立刻提着裙子跑了过来,赵蔓箐拉着她附耳交代:“你现在去花厅那边,跟夫人说,让她务必想法子让陈家那位老祖宗召陈大娘子去前面说话,记得,一定要陈家老祖宗发话才行!” 金橙没想到赵蔓箐会这样吩咐,一个愣神,舌头似是伸不直,打着结儿的问道:“夫人若是问起怎么说?” “就说陈侧妃娘娘正在‘训诫’六殿下。” 金橙“呼”的半张了嘴,双目瞪的溜溜圆。 赵蔓箐拧着眉推了她一把,“还不赶紧去!” 赵蔓箐几乎是和金橙一起跑出去的,沈玉娇还留在耳屋里呢,况且,现在那个脑子不好使的余姚真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万一……赵蔓箐舒了口气,要镇定,要冷静,她可不能让沈玉娇当了炮灰。 余姚真此刻正被陈大娘子打发出来在清露阁偏厅“等着”宿劭,余姚真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等了半天也没人来,心焦地在室内左右来回快步走着,忽的顿住步子,要不要出去看看? 赵蔓箐随手拉了个婆子,“你可看到你家二爷了?” 婆子正端着托盘,上面都是要换盏的冷掉的茶水,被赵蔓箐拉住,吓了一跳,茶点把托盘顺手抛了出去,待看清是赵蔓箐,长舒了口气,“原来是表小姐,我们二爷正陪着孙家大爷在那边的暖阁里喝茶呢。” 赵蔓箐随意点着头,“多谢,你去忙吧。”说完,也不等婆子回话,径直沿着院心中的石头小路往暖阁走去。 孙彦辉和林景诚似是没反应过来,都怔怔地看着掀帘儿而入的赵蔓箐,一旁的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敢出声,更不敢有动作,人家主子都没发话呢,哪里用得着他们这些小厮多操心。 林景诚没想到赵蔓箐会直接找了过来,呼的站了起来,眼睛似是发着光般看着她,喜悦之色一下子溢了满眼,孙彦辉却是做贼心虚般,眼神儿闪烁着盯着她,也不说话,只等赵蔓箐先说。 “箐,咳,你怎么来了?”林景诚没有孙彦辉那些小心思,眼里心里只有赵蔓箐,温和地问道,问完,似是联想到有些不对,脸上多了股子担忧之色。 赵蔓箐粗粗对着二人曲了曲膝,笑着看了眼林景诚,似是让他稍等一等,移了视线看着孙彦辉道:“六殿下吩咐我来找你呢,刚刚陈家老祖宗派人来叫了陈侧妃过去。” 赵蔓箐话还没说完,孙彦辉脸色就变了,“噌”的窜了起来,跳着几步就奔出了屋子,“我先去去,去去就来。”扔了这句话,就已经跑远看不见了。 林景诚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扭回头,低头看着赵蔓箐,笑着问道:“你又传假话了?” 赵蔓箐无奈地点了点头,“也没法子,万一那个陈大娘子不管不顾的发了疯,以煦王的脾气,皇后娘娘的脾气,咱们府上可得吃不了兜着走。”顿了顿,仰着头歪看着他,笑道:“也不算传假话,我让金橙去和伯娘说了,估计帮陈老夫人传话的丫头婆子也快到了。” 林景诚温和地看着她,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你先回去吧,我去找大哥。” “好。”赵蔓箐微笑着同意了。 两人一起出了暖阁,余姚真等的实在耐不住性子,推开窗户,探出头来正巧看到了并肩一起走出暖阁的林景诚和赵蔓箐。 余姚真虽说对宿劭旧念不忘,可到底心里清楚,她要嫁的是靖北王府嫡次子林景诚,此刻见两人有说有笑并肩出了暖阁,林景诚眼底那满满的柔情,刺痛了余姚真的眼。 一股冲动直击卤门,冲着两人前来的方向就奔了过去。 奔了几步的余姚真被微风一吹,似是心里清明了起来,急忙刹住步子,往后退了退,又退了退,转身就往陈大娘子和六皇子私会的清露阁跑去,陈大娘子有把柄在她手里,她可不怕她翻脸不认人! 孙彦辉几步就窜到了清露阁,想了想,溜着游廊奔了几步,直接进了耳屋,他可不敢莽撞地直接冲进屋子,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这浑水他可不趟。 沈玉娇听到动静儿,以为赵蔓箐来了,兴奋地两眼直冒光,刚刚她可是听到了好多东西啊,转身冲着门口就跑了过去,陈大娘子已经被陈家老祖宗派来的人请走了,听声音似是六殿下也出了清露阁,现在她可不担心弄出什么声响打草惊蛇了。 余姚真脚步极快,冲进刚刚陈大娘子所在的屋子,可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余姚真一愣,下意识的抬脚就往旁边寻去,刚刚那个贱/人和林家老二,就是往这边走来的。 余姚真从紧张到焦急地等待宿劭,再到她看到自己未来的夫君跟另一个漂亮到像狐狸精的女子,笑意焉焉地并肩而行,早就把被风吹来的那点清明给冲走了,此刻的她,正在暴怒地顶端,跟在她身后的小丫头哪里敢多言半句,只不远也不近的缀在她身后,反正她们家小姐说了,她嫁人要重新挑丫头,自己可不用再伺候她了。 孙彦辉正抬脚要掀帘进屋,沈玉娇却一个箭步冲出了屋子,两人的速度都不慢,“砰”的就撞在了一起,孙彦辉下意识的往后侧了下身子,沈玉娇毕竟是将门女子,虽说守着京城女子的规矩,可也跟着她爹她哥练过点三脚猫功夫,动作比脑子反应快,伸手就是一拳,这一拳恰好击中了孙彦辉另一边没有侧转的身子上。 第118节 孙彦辉被沈玉娇这一拳打的有些明白了过来,可明白中又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脑子转不过圈来,人的反应却比平时机灵了好多,听到身后急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伸手就把还要再出拳的沈玉娇抱在了怀里,身体抵着她的身躯走了几步,压在了墙上。 沈玉娇脑子嗡嗡地只来得及看清对方是孙妖怪,还没等她收住手,就只觉自己的肩膀一沉,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猛地扣住,身子被对方强而有力的推得反抗不得撞到了墙上。 “靠!你干什……唔”沈玉娇暴怒,大吼一声还没说完就被人用……嘴,捂住了嘴。 沈玉娇手脚过于灵活,孙彦辉几乎是手脚并用才控制住她的身体,听到她一声怒呵,吓得直接用脸去挡她的嘴巴,可人吧,有些动作是不用学的,几乎是一种本能,双唇接触的一刹那,似是有无数毛毛虫乱窜着进入衣袖、衣领,裤缝里,浑身麻酥酥得极不舒服却也不难受。 “你们……” 余姚真气的双目圆瞪,大喝一声,她奔过来正巧撞见了这一幕,男人强健的身躯抵在女子柔软的身体上,两人唇对唇,忘我的亲在了一处。余姚真本就不太清明了,又亲眼看到林景诚和赵蔓箐一起往这边走,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这就是林景诚和相府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沈玉娇从小活到现在,也没跟人这么近距离亲密过,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是被人捂了嘴喘不上气来还是其他什么自己来不及琢磨明白的原因,所以,她压根儿就没听到余姚真那包涵怒气的吼声。 余姚真气急了身体轻轻颤抖着,她得要个说法,她还没嫁呢,林家必须给她个说法,回身一把拉过跟在后面被吓愣住了的小丫头,“给我打,给我打!”边说着,边拽着小丫头几步上了台阶,用力撕扯着“林景诚”其实是孙彦辉的衣服,想把他从那个狐狸精身上扒下来。 孙彦辉没想到余姚真会冲过来拉扯自己,脑子急速转着再想怎么办,却听到一声低沉到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这是在干什么?” 孙彦辉心里一松,还好,林世子赶来了。 赵蔓箐扶着文青叶的手,惊讶得看着耳屋外的几个人,余姚真就不说了,她没什么脑子,可沈玉娇那通红的脸和嫣红的嘴唇是怎么回事儿?还有那个孙彦辉,怎么一副偷腥了的猫被现场抓包的模样? 文青叶拉着赵蔓箐往后退了退,拍了拍她的手,赵蔓箐会意,两人直接推到垂花门旁边,文青叶拧着眉头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蔓箐满脸苦笑,她哪儿知道啊? 第一百八章 俩二货 第一百八章俩二货 后院几个小孩子们之间闹腾的这一出,放在在长辈们眼里,如热油滴进冷水里,压根算不上什么事儿,林景祥派去前院问询的人,回复说只听世子爷处置。 林景祥让林景诚吩咐人,先把惊惧羞愤交加的余姚真送回了余府,又派了几个知礼婆子,陪着她一起回余府和余大人以及夫人解释清楚。 赵蔓箐在心里给林景祥竖了根大拇指,这世子爷可真够狡猾的。 若是余姚真自己回去或是被别的什么人利用,那今天靖北王府这一出,再解释可就容易越描越黑了,但现在呢,他用了王府的名义,同时又表达了林景诚对余大娘子的关护,反正一应的不是,全是她余姚真的不是,未婚女不顾形象的上前撕扯别的男人,都不用说前面她还托人要见宿劭那一件事,就光这一件,就够余家没脸的了,至于说这婚事,自然主动权都在靖北王府这一边了。 沈玉娇被孙彦辉亲了,还好除了已经被送走的余姚真还有她那个小丫头之外,没有人看见,可没人看见,也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啊!沈玉娇真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抓着还在跟林世子说话的孙彦辉,疯了一般的揪着他的衣领,直接拖拽到了墙边,也不说话,只对着他拳打脚踢。 文青叶是真惊讶了,瞪着眼睛,想喊人把他们拉开,又怕再闹出点什么不好听的动静,只来回扭着帕子,猛转头看见赵蔓箐也在她旁边看热闹,推着她,急道:“快去把他们拉开,这一个两个,怎么竟冲着孙家大爷打啊?” 赵蔓箐连连答应着,可这会儿的沈玉娇就是头暴怒的小狮子,孙彦辉被她打的甚至连招架都来不及招架,脚步往前,却犹犹豫豫着不敢靠近,紫墨上前一步,悄声问道:“要不我去把他们拉开?” 赵蔓箐赶紧点了点头,“好,你快去,拉开就行,孙大爷肯定不敢打玉娇姐姐的,你把她们拉开就行,别让玉娇姐姐打着你。” 紫墨心里好笑着,曲膝应了是,就上前几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拉的,反正就看着她扬了两下的手,沈玉娇就和孙彦辉隔了六七步远的距离了。 林景祥也不看她们,只走到文青叶身边,温柔的看着她,低低嘱咐了几句,就带着被打的已经晕乎了的孙彦辉,和林景诚并着已经赶过来的六皇子蒋光淮一起,往前院去了,刚刚来回复的人还捎了话,南平王爷和自家王爷请他们过去说话。 添丁宴并没有因为这一处小插曲而仓惶结束,沈玉娇被赵蔓箐拘在身边,压着心里的怒气和说不清的情绪,一直带着僵硬地微笑把最后一车的小娘子们送出二门,被送走的小娘子上了车,恐慌地拍着胸脯,刚刚沈家二娘子的笑容简直太吓人了,跟刷鬼刀的白脸小丑,也不差什么了,虽然那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可偏还吓人的紧。 林夫人还要留下了陪嫂子靖北王妃一会儿,毕竟前院还没有结束,赵蔓箐看着沈玉娇已经有些崩于耐心边缘,拍了紫墨去和林夫人说了一声,又拉着她和文青叶告了别,也不让沈玉娇坐她自己的车了,直接拖着她上了自己的马车,紫墨和绿松等几个大丫头坐在后面一张车上,车子直奔相府而回。 靖北王府前院,世子林景祥和二弟林景诚送别了众世家子弟,才赶回云水亭,六皇子蒋光淮已经落座于上首,把刚刚陈大娘子和她说给自己听的话,一字不漏的讲给了在座的南平王,靖北王和郑丞相听了。 靖北王左看看南平王右看看蒋光淮,聪明地选择先不说话,就是有话,也等自己的儿子来说,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才智一般,跟这些人精儿一起,他若是说话,就只有吹亏的份。 郑丞相一脸的凝重,两腿微微岔开,把手里的茶杯轻放在了左手边的高几上,也不看靖北王,只看着六皇子道:“六爷怎么想?这事儿往大里说,自然国家道义不容人混淆,可若是往小里说,那若是传出什么话来,可就对六爷不利了,私德有亏这事儿,放到哪朝哪家,都是对六爷不利的。” 靖北王疑惑地瞄了眼一脸郑重的郑丞相,他这么把“私德有亏”这个词说出来了?刚刚不是商量好了,先把面子给足六爷嘛?唉唉,他就是脑子不够,不然也知道该怎么接话啊,又瞄了眼亭外的青石台阶,大郎怎么还不过来? 蒋光淮似是没有在意郑丞相话里的机锋,悠然地抿了口茶,说的话却风马牛不相及,带着一脸的缅怀和怅然,“五哥与我,兄弟情深,小时候我身子不好,还是五哥和父亲建议说,让长乐候帮我调理身子,如今长乐候虽说已是老长乐候了,可他对五哥,只有敬重佩服之心,总是跟我说,五哥是我这些兄弟里,最念旧情之人,心怀宽厚的人,才是国家社稷之福,这话我也说给父亲听过,只父亲总是笑笑……唉,父亲最近身子不好,人也见老了许多,这人年纪大了,就只爱听些家和万事兴的福气话,今天两位王爷和郑相在御书房说话,父亲也叫了我过去,只是一直让我在外面暖阁里呆着,所以……” 蒋光淮一脸的无奈,摊了摊手,“我就是想听不到,都难。” 南平王看着六皇子,细细听着他似是逻辑凌乱的话,眼底慢慢流出慈爱之色,半起身长揖了一揖,复又坐下,笑着道:“六爷也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帮皇上分忧,知道敬重你五哥,这是国家之福,也是臣子们的福气。” 六皇子微笑了笑,垂了垂头,又抬起来看着郑丞相道:“父亲昨天还问我,可有想成家的打算,如今我们兄弟几个,也就我一个没有开府建牙了,父亲说,人大了,该承担的就要承担了,不能总在宫里吃他的喝他的。” 郑丞相心里微讶,笑着等他继续说,只眼底一片凝重,六殿下说这话什么意思?箐姐儿前段时间被他堵在铺子里过,难道是他看中箐姐儿了?可相府已经出了个庶女做了昶王正妃,若是再出个表小姐做了六皇子正妃,那岂不是让世人都觉得相府目中无人,这无的,还是皇家的龙子凤孙?可若是他想先把箐姐儿接到身边伺候着,倒是还可以找理由挡一挡,毕竟箐姐儿年纪还小,伺候还没有娶亲的皇子,总是不合适的。 南平王也有些惊讶,只是他垂着头,倒也看出不来面色的变化,六殿下这话是想提点郑丞相?郑家如今只有一位表小姐未嫁,可那小妮子虽说容貌绝色,和自己家儿子也有些交情,可到底也太小了点吧,就算是六殿下提前明示于郑丞相,郑丞相也必然不会答应他……想起自己的小儿子,南平王就一脸的蛋疼,那个小混账小王八犊子,就那么让人把煦王的人送到了刑部,也不跟昶王和自己商量商量,哼!老子早晚收拾他! 蒋光淮笑了起来,看着不远处已经提着袍子奔过来的林景祥和林景诚,笑着接着道:“今天我倒是想起一门好亲,孙家大郎和沈尚书之嫡次女沈家二娘子,郎才女貌,倒是般配的紧。” 蒋光淮一东一西的谈话方式,让郑丞相心里起了疑惑,后院的事儿他还不知道,林夫人虽然等着他,说要一起回府,可到底刚刚后院发生什么事儿了?沈家那个二姐儿配孙家大郎?郑丞相偷瞄了眼南平王,这事儿他知道不知道?沈家大姐儿可是他的儿媳妇,这二姐儿的婚事,她会不知道?可看样子,他很明显的是真的不知道。 沈玉娇进了赵蔓箐的蕉晴院,直接奔到后面的净房洗漱了起了,洗了一遍又一遍,干脆吩咐正当值的金兰给她准备热水,她要沐浴。 金兰犹豫了片刻,奔出去和赵蔓箐汇报了,赵蔓箐点了头,金兰这才吩咐了丫头婆子备了热水,伺候这沈玉娇沐浴。 一连换了七八趟的水,沈玉娇这才从净房转了出来。 赵蔓箐这里一直放着几身沈玉娇的衣服,金兰伺候着沈玉娇换好了衣服,又半跪在榻后给她绞干头发,绿松今天一惊一乍也紧张了出了一身的汗,由着金橙带着下去沐浴换衣服去了。 “你今天是吞了苍蝇了?”赵蔓箐丢了个靠枕给沈玉娇,自己也抱了一个,歪着头看着她,笑着问道。 第一百九章 懊恼与兴奋 第一百九章懊恼与兴奋 这不问还好,一旦被问起,沈玉娇的脸又像是煮熟了的虾子一般,通红通红的了。 赵蔓箐看着她又红了的脸,心里那丝疑惑突然如雨后初晴一般,透亮明晰了起来。 “玉娇姐姐,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让我说,我看孙家大爷对你也挺好的,要不你就将就将就?嫁进孙家,也不是不可以,嗯。”赵蔓箐自顾自地笑着,也不管瞪着眼怒视自己的沈玉娇,两手托着腮,似是想了一下,笑接着道:“孙家人口也算简单,孙大人府里虽然姨娘不少,可没听说他让哪个姨娘生过孩子的,他们家也就是孙大爷和孙二爷两个嫡子,孙二爷今年才十五,还小着呢,在就是姑娘,黄府的孙二奶奶是孙大爷嫡亲的大姐,已经出嫁了,你也用不着多担心,家里也就是孙二小姐这一位小姑子,今年才十岁,你嫁进去了好好哄着她也就是了,也不存在什么小姑子难处的问题,我看,你就嫁给孙大爷吧,真挺好的。” 第119节 “既然这么好,你怎么不嫁?”沈玉娇憋着气,终于听完赵蔓箐的唠叨,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 赵蔓箐哎呀呀的摊着手,“我这么小,哪里着急嫁人的?就算我要嫁人,怎么也得等我及笄后的吧?正八经算起来,我明年才刚到及笄之年,如果那么早就嫁人,嫁人了就得生孩子,你看看,我才十五六岁,就生孩子是不是还太早了点?一个弄不好,一尸两命也就这么着了,可我还想多活几年不是,活着总比拖着孩子一起死了的好,你说是不是?” 沈玉娇快被赵蔓箐绕糊涂了,听着她一句一个死,这么死,那么死,又跟着一群的是不是,挥着手赶紧扭头,冲着地面,“呸呸呸!”连呸了好几声,又光着脚跳下榻,找了个木头桌子,屈起手指,狂敲了好几下,这才松了口气,指着赵蔓箐,训斥道:“你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以后不准再这么说话!” “好好,姐姐快上来,地上太凉了,我让紫墨那块帕子再给你擦擦脚,哎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再也不说了总行吧,你知道我的意思就是了。”赵蔓箐笑嘻嘻的让沈玉娇上了榻,又吩咐紫墨赶紧拿块温帕子给沈玉娇擦脚。 收拾停当,沈玉娇才算泄了那口恶气,她也说不清怎么泄的,可能是听了赵蔓箐那些不吉利的话吓得,也可能是她原本就没有那么生气,反正她想不明白,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她现在心情舒展多了,也没那么生气了。 “姐姐,这事儿你心里得有个定断,我估计,也就是明后两天,孙家一定会上你们府的门,给你一个说法,你现在得赶紧回家,和你父亲母亲商量商量,还有芸芸姐姐,你不妨也让她帮你参考参考,咱们从小一处长大,有什么事必须得彼此帮衬着出出主意,你千万别光顾着脸红,这是大事!”赵蔓箐肃了面容,郑重地看着沈玉娇交代道。 沈玉娇被提起今天的事,虽说那脸还是控制不住地通红了起来,可到底也知道赵蔓箐说的话有理,她今天被孙妖怪亲了,孙妖怪那个那个死妖怪,敢亲她,肯定就敢上门给她个“说法”!她是得赶紧回府和父亲母亲以及哥哥嫂子说一声了,不然万一被孙妖怪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丢脸的可就是她沈玉娇了。 送走了沈玉娇,赵蔓箐派紫墨打听了林夫人和郑丞相还没有回来,也就先沐浴歇下了,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郑丞相正因为六皇子的话而忧心于她。 孙彦辉被沈玉娇打成了个猪头妖,虽说脸上分布着几块大小不一的青紫,可配上他那张俊美到妖孽的脸,依然让人看着移不开眼,南平王和郑丞相几个父辈的长辈,见到他这个样子,都惊讶地直起了上半身,靖北王毕竟是主家,再推脱也不好不开口关切,“这是怎么了?大郎这伤……?”靖北王突然顿住,转头看向儿子林景祥。 孙彦辉其实已经被文青叶安排小丫头用热鸡蛋滚过伤处了,可到底沈玉娇出手有些重,短时间内想消肿是不可能的。 不等林景祥开口,孙彦辉陪着一脸的别扭的笑,不是故意别扭的,而是一做表情,那些伤口扯得生疼啊,忍着痛,长揖了一礼,道:“让长辈们担心了,是小可的不是,小可还有些事儿,得请了六殿下一起,还请长辈们不要担心,真没事,没什么大事。” 郑丞相端起了茶杯,不说话,也轮不到他说话,南平王见靖北王和郑丞相都不发话,只得笑着点了点头,扭头看着六皇子蒋光淮,“六爷还是先陪大郎吧,咱们几个要说话,有的是机会。” 六皇子站起身来,冲着几位长辈拱了拱手,也不让人送,带着孙彦辉直接从侧门出了靖北王府。 见六皇子出了门,南平王才招呼着林景祥和林景诚,坐了下来,把他刚得到的宿劭捆了押送税银的人送到了刑部的事说了。 郑丞相其实也早得到了消息,宿劭并没有径直奔往费县,而是绕道去了隆平,隆平有箐姐儿开的铺子,掌柜的一早洗漱的时候见到宿劭带着人打马而过时,就让人给自己递了信,并且派了几个打柴的兄弟跟着去了那个山包,听说几乎是大开杀戒,唉,到底是年轻人,莽气过重了。 “那个老袁,家人都在何处?”郑丞相看着南平王问道。 南平王被宿劭气的“啪啪啪”地拍着石几,一脸的恨铁难成钢,“他这个莽撞小儿,就知道抓人,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那个老袁的家人一直都在费县,就没有挪过窝,他到底是不是那边的人,谁知道?这要是让人捏了家人,或是直接灭了口,咱们就是死无对证,到时候那边一句栽赃,咱们怎么解释?一个活口都没留,留的这一个,还不知道是谁的人,那边几句话就能把事情翻个黑转白,没凭没据的,咱们能怎么说?” 林景诚听的一阵一阵莫名其妙,转眼儿看着大哥林景祥,林景祥微微皱着眉头,不确定的问道:“不是说,留了两个活口?” 郑丞相微笑着答道:“是留了两个,还有一个是死士,扎了个大字给捆了起来,下巴卸了,嘴里也塞了麻核,暂时,就是想死,一时半会的也死不了。” 孙彦辉和六皇子蒋光淮出了靖北王府直奔孙府,他孙彦辉今天把人家沈家姑娘给亲了,不赶紧给个说法,以沈尚书那护犊子疼爱女儿的性格,非一掌劈死他不可。和蒋光淮商量了一下,两人都觉得,还是得先找他爹孙大人说一声比较妥当。 两人进了孙府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孙彦辉就顶着他那张不怎么玉的面送了蒋光淮出了府。 孙彦辉一脸狐疑的看着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的蒋光臻,今天这事儿太顺利了,哦,不对,是太诡异了,他爹居然说让他娶了沈家那个脾气大于泰山的二娘子?!他爹什么时候这么……呃,这么恪守了礼法了?自己是孙家的嫡长子,他爹不是一直教育自己,提醒自己,耳提面命的命令自己,一定要娶个贤惠有脑子,脾气性格随和却不软和的媳妇回来,好做孙家的宗妇嘛?沈家那个二妮子哪里是能做的了宗妇的样子? 想起沈玉娇今天盛怒之下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再想到还要把她娶进门,孙彦辉一股子后悔懊恼就冲上脑门,他今天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了?居然会去亲那么个跋扈的女子?他们俩还真亲上了……好像是真的,真亲上了。 孙彦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股子钻心的疼,直疼的他冷汗又冒了出来。 蒋光淮也不说话,自顾自的走了几步,突然又顿住步子,仰头看着一片金灿中的余晖,心里也懊恼了起来,他今天是心急了,在郑丞相面前,就不该提什么开府建牙的话,也不知五哥是怎么想的?若是五哥能同意,郑丞相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意见了吧?蒋光淮难以抑制心里冒出的这一丝兴奋,转头看了眼孙彦辉。 “走,咱们去户部找五哥去。” 蒋光淮吩咐了一句,小厮们动作极快的牵了马过来,孙彦辉还在那懊恼、后悔、品味,被蒋光淮突然的吩咐,吓得一个愣神,木呆呆的牵过小厮递到手里的缰绳,也没反应过来刚刚六殿下到底说了些什么。 第一百十章 宿劭的手段 第一百十章宿劭的手段 户部后院那间专门给昶王办公的小院子里,昶王正端坐在正屋,听着宿劭派回来的小厮低低的汇报,屋外萧然的禀告声响起。 六弟和孙大郎?他们俩今天不是去靖北王府给靖北王嫡长孙庆满月礼嘛?怎么这个时辰跑到自己这里来了? “快请六爷和大郎进来。”蒋光臻扬声吩咐道,又转头看着小厮,低低的吩咐,“你先回去你们爷那里,就说我知道了。” 小厮一句也没多问,长揖了一礼,利落地转身就从侧面的小门转了出去。 蒋光淮掀帘而入,只余光扫见侧面的布帘轻微的晃了晃,就静止的仿佛那扇门帘从未晃动过一般,蒋光淮心里一动,微笑着回转心思,长揖和蒋光臻见了礼,孙彦辉跟在蒋光淮身后,并未看到门帘的晃动,他只是心疑不定,这时候跑来找昶王要干什么? 宿劭带着人一路疾驰,终于在关城门前飞马入城。 费县宋知县听到小厮衙役禀告,急忙忙从被窝里爬出来,小丫头手脚并用地伺候他穿了长衫,头发也没来得及梳整齐,就粗粗插了一支云头簪,屐着鞋子奔了出去,宿劭那个霸王,现在可是领了钦差的职,他一个小知县,可万万不敢得罪了他。 宋知县赶到知县衙门口长揖见礼,陪着笑引了宿劭进了衙门后院,宿劭也不跟他多寒暄,吩咐了要沐浴洗漱休息,宋知县更是不敢多问,忙安排人收拾了屋子,送了宿劭进去沐浴更衣了。 宋知县忙让人收拾了离宿劭住的屋子最近的一间正房,备做议事只用,宿劭带来的小厮们动作极快,沐浴更衣之后,已经配合着宋知县的人,把能搬来的花草盆栽都搬到了屋廊台阶下,又在隔了三五步的廊檐拐角处,烧了红泥小炉,烧水洗茶具。 宋知县看着众人一通忙碌却极有章法,看的有些目瞪口呆,难道那霸王要在自己这县衙常住?宋知县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宿劭沐浴洗漱出来,川南手脚利落安排着人在园子里水榭里摆上了长几摇椅等,宿劭微笑着让着宋知县,“今天月光清澈,要不咱们去园子里坐着说说话?我看这月下的园子,别有一番景致,倒是不错。” 宋知县陪着笑,“这是在下的荣幸,荣幸,哈哈,大人请。”他哪儿敢不答应啊?再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反驳宿劭这个小霸王的话。 园中翠荫浓绿下的亭子,早已收拾妥当,宿劭极其客气的让着宋知县落了座,两人借着风凉,慢慢沏茶喝着,倒也让宋知县的紧张感松快了不少。 “宋大人不要拘谨,今天我到的有些晚了,倒是耽误了您休息。”宿劭看着川南沏了茶,微笑着客套道。 “哪里,哪里,钦差大人得皇上嘱托,身兼重任,下官必鼎力配合。”宋知县不敢托大,赶紧起身,抱拳长揖,借着机会表忠心。 宿劭笑了起来,点着头,指了指椅子,示意宋知县坐回去,笑着道:“宋大人快坐,咱们都是为皇上效力,为了百姓,大人能如此,那我也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明天过了日跌,我就要赶到淮扬府,浙江路节度使文大人和营田使方大人一早就能赶到咱们这里,到时候咱们碰一下,这费县的赈济就由宋大人辛苦辛苦,多多配合文大人和方大人了,大人也知道,如今煦王领着这赈济的统总,煦王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大人得多多惊醒着些才是。” 宋知县被宿劭后面跳跃着转了的话题又惊出了一身薄汗,煦王统总,皇上却安排宿劭来做这个钦差,满丰国的人,谁不知道宿劭是昶王的人,他能真心配合煦王赈灾?唉唉唉,这又是一滩浑水,他还是老老实实听话,真的要惊醒起来才是。 宋知县知道宿劭那话里的意思,又起身长揖,躬身真心的感谢。 浙江路节度使文大人是煦王侧妃戴氏父亲的表亲,可为人却清明方正,和营田使方大人在城门刚开的时候,就打马进了城,直奔费县知县衙门。 宋知县下了决心只一心以皇上为主,倒也清爽光棍了起来,早早起了几乎迎出了衙门口,把两位大人迎进了衙门,宿劭已经坐在衙门侧书房等着了。 宿劭作为钦差,属于官阶最大的,自然落座上首,客气的吩咐人带着两位大人去净了手脸,又一起吃了点点心,这才安排道:“来前皇上吩咐了,文大人统总赈济的银两,方大人负责查清楚受灾的田地耕亩数以及每亩地所对应的人头数,在费县的人数以及并不在费县却沾着耕地的人数,老人有多少,未满十岁的孩子有多少,每日每人大约需要多少粮食裹腹,整个费县受灾的农家,大约需要多少粮食,统共每月的税负是多少,还有,”宿劭转头看着文大人,“大人多多辛苦,如今咱们虽只负责赈济,可这水里河工也得配合,你今明两天,去见一下刘大人,他于水利上最是精通,只为人上有些古板不通,这倒也没什么影响,你们几个商议商议,看能不能调些澄港的水过来。” 第120节 文大人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宿劭道:“大人,这赈济的银两,下官到现在也没有接到朝廷具体的信。这没有银两,不论是饮水还是农田,我等都是无计可施啊。” 宿劭挑着眉梢儿扫了一圈立刻也皱起了眉头,“方大人所言极是,我会书信煦王,你们几个先照着有银子安排吧,若是没有银子,咱们再想没有银子的法子。” 宿劭这话说的有些混账,营田使方大人忍不住道:“大人,若是没有银子,下官这里寸步难行。” “我不是让你们先照着有银子安排嘛?好了,剩下的你们和宋知县商议吧,我得赶紧安排启程了,淮阳府还有一堆的事儿呢。”宿劭压根就不打算跟他们多废话,微微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也不管他们什么神情,就甩着手径直起身离开了。 看着宿劭转身看不到身影了,方大人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手指忍不住抖动着,“这,这哪里有一点认真赈济的样子?” 文大人猛地扭头,蹙着眉头瞪着他,厉声道:“慎言!” 宋知县光棍得就像是听不懂一般,他只负责配合,可不会傻乎乎的硬是靠前去抢个功劳什么的,再说,也没什么好抢的,能安全着把事情做好,已经不容易了。 文大人也不敢耽误,和方大人宋知县商量了半响,分派了任务,就带着人往澄港找刘大人去了,方大人则和宋知县一起,往浙江路布政使衙门所在的泾县赶去,他们这些事物,就算没银子也得有人,找布政使最合适不过。 方大人和宋知县也没敢坐车,两人骑了马带着人直奔泾县,此时刚过了隅中,进出城门来往的农人商人小贩儿们络绎不绝,倒没有因为旱灾而有所减少,看起来还是热闹的很。 两人减缓了马速,刚过了城门洞,就看到城门内横七竖八的围着几堆的人,每堆里大概七八个人的样子,宋知县心里一紧,忙仔细看了过去,看清楚大概都是小贩和闲汉,这颗心才有放了回去,他就怕宿劭路上给他们下个绊子什么的,自己成了那池鱼,连这小小的知县的职务都保不住。 方大人倒没怎么在意,他和文大人这一路赶来,路经过很多小县城,每个城门内外都是热热闹闹的聚着人,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两人不敢打马,只慢慢让马踱着步子,他们毕竟是文官,马术有限,万一踩踏了人,就麻烦了。 紧挨着城门内摆摊的小贩扬声说着闲话,“这费县老袁家的,也是够可怜的,他那个媳妇多能干啊。” “唉,我说,你可不能起了歹心啊,人家老袁家媳妇是人家老袁家的,就是遭了难,那也是人家老袁家的。”另一个闲汉模样的人拍着他的肩膀,摇着头笑道。 “谁说我起了歹心?只是觉得不值罢了。”小贩脸上通红,别扭的强辩了一句。 宋知县和方大人同时关注了过去,倒不是他们知道什么老袁不老袁的,他们只是好奇,这泾县怎么会有关于费县的谣言。 方大人抬了抬手,后面一个小厮催马上前,“你去看看。” 小厮领命,骑着马走了几步,离了大队,下了马去打听去了。 方大人和宋知县不敢耽误,可又不敢加速,只得耐着性子踱着马步,一步步往人少处移动。 打听事儿的小厮很快回了队伍,几步赶上方大人,低声汇报道:“大人,那个老袁原是费县小吏,负责的是春秋两季粮赋,前天不知什么原因,他和几个小吏出城办差,家里夫人和一儿一女都被煦王府带来的人拿了不知扣在哪里,那城门口处城墙上,贴的是他小儿子袁德贵的画像,理由是逃奴。” 方大人眉梢高高挑了起来,瞪着眼睛,气息都有些不平,小厮抬头瞄了一眼,就垂了头,大人显然是气急了。 宋知县就在旁边,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垂着眼皮眼珠猛跳,怎么办?他要不要躲着?躲着不行,他是费县知县,这人是费县的小吏,虽然不算官职,可小吏是官与民的纽带,他责无旁贷,怎么办? “方大人,要不,咱们先赶到布政使衙门吧,布政使姚大人可是下官的顶头上司,就算是下官……还是先跟姚大人说一说吧。”宋知县期期艾艾的建议道。 方大人狠狠闭了闭眼,这个煦王,他来前也听说了点关于税负银子的风声,没想到,若是往后真的是煦王继位,那这个国家……方大人的心揪成一坨,“走,咱们赶紧。” 布政使姚大人早早的就迎在了衙门口,等了半响也不见人影,回身看了推官洪先生一眼,叹着气道:“先生亲自去看看,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岔子。” 洪先生也跟着叹了口气,应了是,亲自带着两名得力的小厮,骑马去迎方大人和宋知县去了。 方大人和宋知县挑着人少的路走,马速倒是提了起来,两人催马直奔布政使衙门,突然宋知县的马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马尖叫着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宋知县身材矮胖,腿也短,踩着马镫的脚就脱了铁镫,一下子被甩到了马下。 方大人惊的愣住了,下意识的紧握缰绳,控制着马停了下来,宋知县的小厮们赶忙停住马,跳下马奔了过去查看宋知县的伤情。 宋知县也被惊呆了,好在只是手掌擦破了点皮,倒也没摔坏哪里。 由着小厮扶了起来,脑子也灵活了起来,飞快的转着,要不直接称重伤?算了,逃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那要不找人追查?也不好,这里离布政使衙门已经很近了,若是追查,这不是明晃晃的指着姚大人的鼻梁嘛? 洪先生迎了出来没走多远,立刻看到了停在马上的方大人和被小厮扶起来刚站稳的宋知县。 第一百一一章 心定 第一百一一章心定 洪先生正要催马上前,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青衣青衫庶民打扮的少年人,少年极是瘦高,显然是一路疾奔,额头上布满了细汗,脸色通红中还透着股惊慌无措,一眼看到被小厮扶起来的宋知县,那无措顿时变成了惊喜,犹如溺水的人突然看到了一块宽大的浮木,奔着宋知县就冲了过去。 宋知县被摔下马本就有些受惊,又转着圈的想着心事,眼花头晕着看不清周围,方大人却看见了有人冲着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皱着眉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冲过来的那名少年哭喊了一声,“宋大人……” 宋知县被这一声集聚孺慕与期待是声音,惊得立刻醒了神,扭头见护卫小厮已经挡在了前面,眼珠微转,高呼道:“放行。” 洪先生拧着眉头呆了片刻,赶紧拉了拉缰绳,打马上前,这事儿他总感觉透着股子说不上来的古怪,他最好得露面,不然万一被人钻空子了呢?前一阵子走丢的税银,在他们布政使衙门可是过过手的。 “好孩子,你先起来,有我在,有方大人,还有洪先生姚大人,你放心,放心。唉,先起来,起来说话。”宋知县看着那名少年直扑到自己面前跪地磕头,痛哭流涕到泣不成声,故而赶紧出声安慰道,眼珠微转,顿了片刻,又转头看着已经打马过来并下马走到自己身边的洪先生,苦笑着道:“这孩子看着眼熟,唉,先生得帮一帮,帮一把。” 洪先生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说到底他家姚大人可谁的人都不是,反倒公事公办才最是稳妥。 “大人客气了,在下必当尽力,这位小哥儿。”洪先生带着丝微笑看着那名已经被宋知县的小厮扶起来的少年人,“咱们先到布政使衙门可好?” 方大人扫了眼四周远远围观的百姓人群,也下了马,看着少年,温和地笑着道,“洪先生说得有理,有事儿大人们自会替你做主。” 少年脸上挂着泪,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小的一介庶民,哪里能厚着个脸皮,劳动大人们?小的虽说年纪小,可父亲母亲也自小让我读过书,道理还是知道一些的,小的没有那么大张脸。小的只请大人们可怜小的,敷锡小的,就送小的去衙门吧,小的有冤要诉,我阿爹,小的……”少年一下子哽住,眼泪又滚瓜落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洪先生原本因为少年那咄咄逼人的话,有些气闷的皱了眉头,可后来听到他又哽咽了起来,也跟着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宋知县,声音低落地道:“这孩子是知礼的,既然他是来找宋大人的,那就麻烦宋大人多多费心关照一二了,不过,你刚刚摔了马,得赶紧先找个大夫看看,要不,就安排一两个小厮前去送这孩子去布政使姚大人哪儿?” 宋知县征询般看了那少年一眼,少年噗通又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全凭大人们做主。” 宋知县心里一松,这就是答应了,还好还好,自己这一摔,反而是好事啊。 宿劭抓紧时间办完了在外的公事,终是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 川北紧张地打马跟在宿劭身后,就怕自家主子又跑到人家相府后巷那里去干发呆的傻事,幸好……幸好,这个路线是回王府的路线。 宿劭一直骑到王府东门,在月亮门处下了马,把马绳随手扔给迎出来的远山,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去跟王爷和王妃禀告一声,今儿太晚了,爷累了,先回去歇着,待明儿个再给他们请安去。” 明山垂头应了是,转身往正院奔去给南平王和王妃汇报去了。 第121节 南平王已经从静安口中得知了宿劭的一系列动作,又接了世子宿逊的手书,拧着眉头听完明山的汇报,也不说话,只挥手打发了明山,端坐在榻上想了半响,才叹着气摇了摇头,自己这是真老了,连这个小儿子,也长大了,爪牙渐渐的尖锐起来了。 宿劭不耐烦的把屋里的丫头全打发了出去,由着明山伺候着沐浴洗漱了,一头扎进了被窝里,不是他不想去相府,而是赵蔓箐那个鬼丫头实在是太可恶了,他紧赶慢赶的赶回京城,结果呢,那小丫头片子跟着她那个怪异的师父跑到城外去观星去了。 赵蔓箐确实跟着袁天师出了城,不过,观星只是个借口,其实是皇上约她一起喝茶。 从六岁那年见过皇上,每年这时候,皇上都要找时间跟自己喝茶聊过去,这么多年下来,每当母亲生辰的时间皇上必要约自己出来走走,其实赵蔓箐隐约猜到皇上的心思,可是又有太多的地方想不通,比如:若是皇上真心爱恋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攻打扬溪地?就算攻打扬溪地是因为民反君不为政,可他绝对有办法救了自己的母亲或是父亲,况且,那么多年过去了,若是他容不下自己的父亲,也早就容不下了,哪里能等到自己都长这么大了才动手要了父亲的命? 太太多多的矛盾,让赵蔓箐每次见皇上都提着半颗心,至于没提起来的那半颗,是因为袁天师还有郑丞相都跟自己说过,皇上是真心想要弥补疼爱自己的,她信郑丞相也信袁天师。 “丫头,你上次说的那什么风干发酵的茶,还有嘛?”皇上披着件宝蓝薄斗篷,闲闲的负手而立,脸上挂着温暖的微笑,与周围那飘落的冰冷霜花形成鲜明的对比。 赵蔓箐心里叹了口气,她对他没有恨意,父母的离开,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虽然皇上是始作俑者,可到底他的本意里没有要他们死的意思,她甚至一度猜测,父母选择离去,其实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上有记得往日情的皇上,身边有知交郑丞相,她在丰国是谁都不敢欺负的吧,可她若是降国臣子之女,大概地位上还不如今日。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让她表现出对皇上有多依赖,那也是挺难做到的。 听了皇上的问话,赵蔓箐微微笑着回道:“回皇上的话,三年的就只还有半斤了,不过,从前年起,小女已经让他们把大叶茶拿出一半来,都做成熟茶。” “嗯。”皇上点了点头,“这熟茶的法子好,晚上喝了,也不用担心夜里睡不踏实。” 赵蔓箐落后皇上半步,跟着皇上在别院梅花林里散着步,快到赵蔓箐居住的凌霄院时,皇上顿了顿,才说道:“明天让我去给你父母上柱香吧。” 赵蔓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惊讶的不是上香的事儿,而是他没有用朕,而是用的我。 “皇上……” 皇上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带着丝歉意道:“是我对不住你父亲,当年答应他的三件事,如今只能办到一件了,就让我尽尽心意吧。” 三件事?父亲还求了丰国皇帝三件事?如今只能办到一件,那必然是跟自己有关的,可另外两件是什么事?难道父亲早就跟丰国暗通曲款了?他当年可曾叛过扬溪地? 脑子里虽然充满了疑惑,可她不敢问,也不想问,既然都说了办不到了,那就是已经过去了,办不到的过去的事儿,也没什么必要问了。 “嗯。”赵蔓箐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第二天辰正,赵蔓箐在别院二门里上了车,车子缓行至正门处,停了下来,赵蔓箐刚要扶着金橙的手下车,就听到车外王总管柔和的声音响起,“皇上吩咐了,这天儿冷,免了一切俗礼,赵小姐就不用下车接驾了。” 赵蔓箐谢了恩,又向王总管道了谢,扫了金橙一眼,金橙掀帘跳下车,对着王总管福了一礼,又极快速地塞了个绣金莲的荷包给王总管,笑着道:“我们小姐说了,王总管辛苦,小姐是女儿家不方便,这点就当是请王总管喝杯酒暖暖身子了。” 王总管也不推辞,笑着袖了荷包,态度恭敬地道:“鄙人多谢赵小姐体恤。” 不多会儿,皇上被侍卫们拥簇着走了过来,赵蔓箐悄悄把车帘掀起一丝缝隙,打量着一身明黄龙袍的皇上和不远处由侍卫牵着的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眉头蹙了起来,他想做什么?这是想公开祭祀自己的父母? 唉…… 看着皇上上了马,车子慢慢动了起来,赵蔓箐放下车帘,算了,公开就公开吧,皇上既然要公开祭祀,看来是想好好办答应父亲的那一件事了,如果皇上真能好好办,那自己也算是能暂时安心了。 第一百一二章 奇葩呀 第一百一二章奇葩呀 皇家无私事! 皇上祭祀了郑丞相府收养的表小姐的生身父母?!京城里的人心顿时起了风。 皇上虽然名义上是私祭,可京城里那些不论是上达天听的人家还是百年屹立不倒的家族,有哪个不是人精儿?又有哪个是没有点眼线在宫里的? 也就是一两天的功夫,林夫人接帖子接到手软,人人直接或间接或拐着弯的送上各种名义的礼物,庆贺着有的没的名头,昶王妃郑芸菲更是一趟趟的接待着不得不应酬的各家女眷们,还好郑云芸随着夫君沈垣墉要赴任,赶走了这无数的苍蝇。郑丞相处事低调,极有先见之明的以游学见识为由,打发了郑继阳跟着随安先生出去游历去了,黄大奶奶则带着孩子在家侍奉公婆,以尽儿媳本份。 而引起这一番变动的正主赵蔓箐,此刻正和袁天师在晓峰山别院里,商量着如何完成皇上吩咐的任务。 “丫头,你……”袁天师顿了顿,皱着眉头略带抱怨的口气,猛地甩了下手道:“皇上这是要把你放到火上烤啊!” 赵蔓箐身子放松着侧坐在榻上,两只腿随意的晃来晃去,仰着头笑看着来回走来走去的袁天师,“师父,我看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怪不得人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好好,您先坐,咱们慢慢说哈。” 赵蔓箐起身拉着袁天师的手臂,拖着他坐到了扶手椅上,边拿了个靠垫给他垫在身后,边笑着道:“师父呀,您这次可真是误会皇上了,皇上哪儿是把我架到火上?再说我也没这个资格不是?郑伯伯早就跟我说了,如今朝中明暗难辨,皇上这完全是……咳咳,这等大事儿,您肯定比我明白,我也就是个引子而已,再说,我背后有师父您这个大靠山,皇上又让咱们离开京城,就算有火,那也烧不着我不是?” 袁天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来,目光柔和的看着赵蔓箐慢慢给他换了杯热茶,开口道:“我还担心你年纪小,误会了皇上,看来是为师我想多了呀。” 赵蔓箐坐会自己的位置上,冲着袁天师翻了个白眼以表达自己对他拐弯抹角试探自己的不满,袁天师不以为意的笑着喝茶。赵蔓箐心里呵呵,看来皇上在他这个怪老头师父心里,还是真有几分分量的呀。 因为事情进展的太快,宿劭得到消息的时候,赵蔓箐和袁天师早就已经出了京城城门了,听了川南的禀告,惊讶地呆怔住了。 “爷,王爷吩咐了,说让您今天务必要在一会儿的宴席上露个脸,王妃为了您,可是请了好多家的夫人小姐。”川南眼光闪了闪,硬着头皮劝道。 宿劭回了神,厌恶地拧了拧眉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去跟王妃禀告,就说昶王爷叫我,什么时候忙完还说不一定。”说完,也不等川南回应,只带了川北径直出了院门上马往昶王府而去。 昶王迎了宿劭进了外书房,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厮伺候满脸不耐烦的宿劭净了手,又吩咐丫头上了茶水点心后,才笑着道:“勉之呀,你这个性子真的要改一改啦,啊,好啦,我知道,不就是我家小表妹被他师父拐去淮南路了嘛?你说你有什么好着急上火的?淮南路好歹还有你大哥大嫂,说不定这一趟去,顺便就把你大哥大嫂拐回来了,哦对了,还有你那个未出生的小侄子,你看看,多好的一趟差事儿呀。” “皇上找过你了?”宿劭斜了眼憋笑的蒋光臻,突兀地问道。 蒋光臻一愣,瞬间收了满脸的嬉笑,轻轻点了点头,“父亲的意思是,要抓几个典型。” “典型?抓几个典型?什么意思?”宿劭有些模糊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不等蒋光臻说话,接着问道:“上次那趟差事儿,那个孩子什么时候进京合适?” “那事父亲已经知道了,大哥这些日子老实的很,一副被人坑了的委屈模样,唉,毕竟是血亲,父父子子的,父亲也不忍心吧。”蒋光臻一摇一晃的躺在摇椅上,目光里满是无奈。 宿劭侧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蒋光臻摇了一会儿,收了情绪笑着道:“有个好消息,老六打算跟着我了。” 宿劭毫不掩饰满眼的惊讶,“可信?” 蒋光臻点了点头,选择性的隐瞒了宿劭自己的一些猜想,毕竟他这个表弟的性子,可是沾不得丁点儿醋腥儿的,“暂时可信,对了,孙家正和沈家议亲,你听说了嘛?” “听说了,孙光耀那小子好像真看上沈家姐儿了,不过,沈家好像还没答应。”宿劭笑着道,说着说着,眉头又拧起来了,沈家姐儿和箐箐最是要好,要好的两人肯定有脾气相投的地方,那箐箐对自己这样回避,是不是也是她心里的态度?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意思?还是知道了故意用现在这种方式拒绝自己的心意?她到底怎么想的?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 蒋光臻瞄了宿劭一眼,就知道他又想起赵蔓箐了,唉,情之一字最是麻烦,还好,他已经娶了媳妇儿了,不然,万一落得和眼前这位仁兄一样的境地,那可就不好玩了。 “父亲的意思是,升宋知县为浙江路节度使,原节度使文大人调任淮南路金门港接任你大哥的职务,你大哥回中枢执掌兵部。”蒋光臻明智的转了话题。 第122节 “那兵部尚书?”宿劭疑惑的看着蒋光臻。 “还是兵部尚书,沈大人可信。”蒋光臻垂着眼帘儿,慢吞吞的答道。 萧然在外禀报,蒋光臻和宿劭止了话题,萧然掀帘进了屋,躬身禀告道:“王爷,容妃娘娘遣人来吩咐,说让您进宫一趟。” 蒋光臻和宿劭齐齐的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宿劭转头看向萧然问道:“是谁来传唤的?” “是杨尚宫。”萧然恭敬地答道。 宿劭心里一松,还好,不是自己母亲的意思,万一是刘妈妈来的,那他可就逃不过今天这一场相亲宴了。 蒋光臻反而心里紧了起来,杨尚宫可是母妃自己在宫里培养的亲信,和靖北王府没有丝毫关联,可这些年来,杨尚宫越来越得母妃的信任了。 蒋光臻打发了萧然,转头对着宿劭吩咐道:“你一会儿去找老六,父亲已经交代了赈济的具体安排,今年不能让关外有可趁的机会!” 宿劭站起身来,抱拳应是。 蒋光臻略收拾了一下,就和宿劭一起出门,一个进宫,一个去找六皇子去了。 容妃一身艳蓝华服,头戴凤钗,明丽端庄地坐在上首。 蒋光臻进屋跪地磕头行了礼,一眼就看到了容妃头上的凤钗,容妃温婉地笑了笑,抬手抚了抚凤钗,语气得意的道:“别有想着法儿的排揎本宫,这是你父亲赏的,可不是本宫要来的。” 蒋光臻笑着落了座,“母妃说笑了,母妃高兴儿子自然心喜,哪里还有心思去排揎母妃?芸菲还说,母妃的明艳,这世间无人能及半分呢。” 自从蒋光臻成亲开始,容妃没少想插手昶王府,更没少想往蒋光臻身边塞人,这儿子夹在母亲和媳妇之间的事儿,自古至今都是夹心饼干,难做的很,所以,蒋光臻见缝儿都能插针以调和她们婆媳的关系。 容妃显然心情好了起来,说话也放开了些,不是她放不开,而是儿子长大了,已经让她有脱离自己掌心的感觉了,容妃笑着拍了拍蒋光臻的手,带着感慨道:“儿子大了,有媳妇伺候着,照理说我这个做母妃的,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可是,你看看,你成亲也这么多年了,连个一儿半女的也没有,芸菲是个好孩子,就是模样稍差了点,可你喜欢,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这么多年,你身边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这还不说你是皇子的身份,就是寻常普通人家,谁家儿子只守着一个媳妇过日子的?” 容妃顿了顿,仔细看着蒋光臻越显不耐烦的神色,心里又升起一股子气来,“你也是,怎么就让个媳妇儿管的如此不顾规矩?你先听我说!” 容妃打断了蒋光臻即将出口的辩驳,“这几天我琢磨了一下,芸菲是个孝顺的孩子,也关爱兄弟姐妹,我想着,你父亲既然如此看重芸菲家那个表小姐,要不,你就纳了那个赵蔓箐当侧妃得了,芸菲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你纳了那个赵蔓箐,一来可以得你父亲的欢心,二来,你媳妇也肯定不会反对,有个娘家一起长大的姐妹再到夫家做姐妹,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第一百一三章 各凭本事 第一百一三章各凭本事 小丫头掀起帘子,郑芸菲听到动静,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迎了出来,曲膝见了礼,有些意外的看到蒋光臻低落中透着寥落的表情,心里一怔,瞬间有些明悟了起来,赶忙笑着问道:“爷这是刚从宫里回来?” 蒋光臻也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媳妇儿,见她明亮的眼睛似是能读懂自己的情绪一般,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温暖的热流,也不顾四周拥簇着的下人们,一把抱住了郑芸菲。 郑芸菲羞得满脸通红,成亲这么多年来,虽然两人也算是亲亲热热的过日子,可这么青天白日搂搂抱抱的事儿,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这边儿昶王和昶王妃恩恩爱爱,那边儿宿劭和六皇子蒋光淮之间的气氛可就有些微妙了。 蒋光淮自从对他的五哥表了态度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可以娶赵蔓箐为妻的心思相当的靠谱,一来相府是他五哥的岳家;二来,他五哥娶得是庶出的女子,自己可不能去娶个名门嫡女进来,万一一不小心招惹来什么不好听的话让自己的五嫂难过了可就不好了;三来赵小姐自小就是在相府长大,是相府的表小姐,自己若是娶了她,身世上不会压过五嫂一头,情感上又是投了五哥的意,再说,自己对她那么的心动,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宿劭虽然并不清楚蒋光淮的心思,可有时候听见他有意无意的提起相府,提起箐箐,他就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气血乱窜,顶的头盖骨一跳一跳的疼,还没处儿泄气,这种感觉让宿劭的表情更加紧绷,脸色很不好看。 “勉之,父亲的意思是让咱们这次亲力亲为去赈济,里面的意思我想你我都是明白的,再说,听说袁天师为了这次的灾情,也是不辞辛苦的亲自去观测,我想着,咱们也宜早不宜迟,尽快商讨出办法赶紧动身才是。”蒋光淮边说,边把玩着手里的茶宠,眼里尽是柔光,顿了顿,抬头仔细看着宿劭的神情,笑着接着道:“听说相府那位表小姐是袁天师的关门弟子,想来这次去也能碰到,不过我就没有你好运了,世子爷和嫂夫人都在淮南路,你这次去正好可以去看望一下家人。” 宿劭懒得跟他打机锋,也不理会他话中的意思,忍着一跳一跳的头疼,淡淡地道:“就依六殿下的意思,臣定尽心办差。” 蒋光淮见宿劭根本不接他让他去布政使衙门住的话茬,心里一阵烦闷可也不敢表现出来,两人不咸不淡的商量了半日,就又不咸不淡的散了。 宿劭也没有再去寻蒋光臻,看了看天色,也没有回府,直接去了护国寺,他得打听打听,袁天师和赵蔓箐的具体行程。 谁知是巧合还是其他,宿劭刚到护国寺,就碰到了也刚刚到的林景诚。 林景诚见到宿劭,赶忙下马见礼,宿劭知道林景诚已经订了亲,对他的态度自然好了很多。 “勉之也来听法会?”林景诚看着宿劭笑着问道。 宿劭眨了眨眼,今儿有法会?他还真不知道。 “也不算,我是来见大师的。”宿劭瞟了眼林景诚身后的轿子,眉梢儿抬了抬,“你是陪……人一起来听法会的?” 林景诚有些尴尬,脸上有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又反应过来不对,赶忙解释道:“是我要来听法会,我的丫头不胜脚力,所以才雇了顶轿子。” 宿劭笑着点了点头,不用说他也知道那丫头是哪个丫头,不就是伺候那个的丫头嘛。 “那你赶紧去听法会吧,有法会大师定然是在的,我先去找他了。”宿劭拱了拱手,就不再跟林景诚虚交了。 林景诚有些颓然的看着脚步有些急切的宿劭离开,心里打了个突,什么事儿让他这么急啊? 春翘听见外面没了声音,悄悄把轿帘掀起一角,对着林景诚低低唤了声,“爷?” 林景诚回了神,对着春翘笑了笑,“咱们进去吧。” 春翘微微点了点头,放下了轿帘。她知道,自己如今做了他的通房大丫头其实跟别人没有关系,是她自己愿意的,可是,这愿意背后,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人生再等着自己?唉,也不知道未来的将来,自己会不会后悔? 赵蔓箐跟着袁天师一起,只在金门港岸边匆匆和宿逊见了一面,就乘船去了扬溪地,她想回扬溪地看看,不论是以前的家还是她父母留给自己的产业,她都想回去看一眼。 宿逊回了衙门后院,径直去了世子夫人沈氏的屋里。 沈氏笑着迎了宿逊进屋,一边儿伺候他换了常服,一边儿跟他说着家常。 “也不知道玉娇的亲事儿定了没有,其实孙家的子弟,学问见识都不差,也不是那眼高于顶的人家,我倒觉得这门亲事儿挺适合玉娇的。”沈氏接了小丫头上的茶,递给宿逊,笑着道。 宿逊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过几天你再写信回去问问,想来岳父岳母也是有他们的考量的,对了,儿子呢?” 沈氏抿着嘴笑了起来,“昨儿夜里闹腾了那么久,这会儿还不是睡得和小猪似得。” 宿逊想到自己儿子那活泼的样子,也笑着点了点头。 沈氏何等了解自家夫君,见他如此就知道他定然是有心事儿,转身挥了挥手,挥退了屋里伺候的丫头,这才坐到了榻上,看着宿逊问道:“夫君这是有什么心事?皇上的任命也快下来了吧,咱们什么时候带着儿子回京拜见父母亲?” 第123节 宿逊对自己的妻子极其尊重,也不隐瞒,说道:“最近浙江路遭灾,连着金门港也受了影响,也幸好昶王那一招,让煦王收敛了一些,不然连这赈济的银子都得出问题,唉……六皇子和小弟马上就要过来主持赈济的事儿,一时半会的,皇上还不会让我回去,估计皇上的任命大约得秋天过了才能搬下来,不过,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只是……” 宿逊声音压得低了一些,“昨儿袁天师就到了咱们这儿,却住在了驿站,过府不入,皇上明面上的意思是让袁天师看看灾情,可袁天师却是带着住在相府的那位表小姐一起过来的,只跟我简单打了招呼,就带着她一起坐船去了扬溪地,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 沈氏垂头想了想,笑着安慰道:“爷,这是担心小弟?” 宿逊无奈地点了点头,他的小弟,那拧脾气是谁碰到也没辙。 沈氏凝神琢磨了片刻,又亲自给宿逊续了茶,笑眯眯的道:“我倒觉得夫君不用多担心,小弟也不是那不懂事的孩童了,几桩差事儿办的有勇有谋,漂亮极了,想来昶王能如此信任他,也不全然是依赖儿时的情谊。你这做大哥的,也该多信任他才是,而且,皇上前段时间私祭了那表小姐的父母,虽然没有明说她父母的具体身份,可既然是皇上的旧识,那表小姐的身份也就已经不再是孤女寄居那么简单的了,想来小弟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夫君何不多信任小弟一些呢?” 赵蔓箐和袁天师也不一路乘船赶路,而是碰到停船,就要下船走走逛逛,这大约是自小到大,赵蔓箐第一次如此自由的旅行了,来到这个世间,还能有如此自在的日子过,赵蔓箐睡觉都可以笑醒。 如此走走停停,直过了半个多月,才踏入扬溪地的边界。 袁天师先带着赵蔓箐安置在了茶山边上的宅子里,这宅子还是他当年受赵蔓箐的托付置办的,不算大,一共才三进,可胜在景色好,依山傍水,宅子一直有人负责打扫着,安静明亮,赵蔓箐笑眯眯的转了好几圈,才郑重的和袁天师道了谢。 第二天,两人就上了茶山。 赵蔓箐一直疑惑那位想要买下茶山的人到底是谁,可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个确切的信儿,按袁天师的说法,就是大约可能也没用什么阴谋论,大概真的是看主家没有打算卖,所以也就不再垂询了。 现如今的茶农是袁天师亲自请来的师傅,可能是巧合,本家姓也是姓赵,四十岁出头的样子,皮肤黝黑,眼神却明亮的很,一看就是个经验老道的农人。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