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弄》 第1节 ================================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太监弄 作者:青镜里 文案 花容真作为一个四品京官的嫡女,小日子过得很惬意。 老爹小妾虽多但脑子不傻,后娘粗鄙了点但遇大事拎的清。 兄弟姐妹嘛……各有特色,不过该一致对外还是一致对外。 然后她就嫁给了东厂厂督萧无刹。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相爱相杀 宫廷侯爵 主角:花容真,萧无刹 ┃ 配角:殷夜来、龚十三 ================== ☆、第1章 一隔户杨柳弱袅袅 一、隔户杨柳弱袅袅 正值夏季,整个京城一派花木繁茂。花府里,二姑娘花容真坐在书桌前,撑着下巴看着窗外那枝花,困意缱绻。大丫鬟海棠坐在旁边的春凳上,一边做绣活儿,一边偷眼看着自家姑娘。 姑娘那日在街上,拉马车的马叫东厂的鹰犬给惊着了,姑娘差点就被掀到地上,回来就是好一阵病,这几日虽说养好了,只是这精神头瞧着却不大好。海棠暗自叹口气——也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过来。 花容真换了个姿势撑着头,另一只手凌空比划着窗外那枝头上的桃花,心里面烦得很——不过就是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回到了年少的时候,她又没有什么不平之事,怎么连死都不让她安安生生地死? 收回右手,花容真看着指头上鲜红的丹蔻,又叹了口气:“海棠啊。”“姑娘。”海棠立即站起来。花容真想了想说:“我饿了。”“今日芍药姐姐刚做了鲜花糕,我拿些与姑娘如何?”海棠道。花容真懒洋洋地挥挥手,海棠就到外屋拿吃的去了。 幸好幸好,这回到年少之后,记忆也一并鲜明了起来,不然的话早就要露馅了,有些事情她早就记不真切了。花容真回想着自己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半死。那个便宜爹还抓着她的胳膊直晃,差点没把自己晃成傻子。还是后娘看不过去,把自己个儿从那傻爹手里给解救了出来。开始那几天花容真生怕自己在做梦,硬生生地不敢睡觉,就怕睁开眼睛就回到那冷宫里了。 后来熬不过去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还是鹅黄色的帷帐,花容真才渐渐地安下心来——看来是真的回到了年少的时候,不是她在做梦。 “姑娘。”海棠进来了,手里面却没有拿东西。花容真瞟了她一眼:“鲜花糕呢?”“……被……被宋嬷嬷给拿走了……”海棠低着头,心里面不停地咒骂着那个老货——倚老卖老不是一天两天了,愈发的无法无天,连姑娘屋里的东西不知会一声就敢拿走! 花容真回忆了一下那个宋嬷嬷是谁——原来是奶娘。她坐直了身子,微微蹙眉:“宋嬷嬷拿走了?什么时候?”“就是姑娘今日,去园子里的时候。”海棠低着头回话。花容真眨眨眼:“屋里面就剩一个璎珞,她到是会挑时候。” 听出来姑娘语气不好,海棠小心翼翼地添柴加火:“姑娘,宋嬷嬷平日里也是这般,连芍药姐姐的脸也打呢。”芍药是花容真身边第一得力的大丫鬟,宋嬷嬷没少拿她出气。 顺着记忆拨拉了一下,花容真微微一笑:“去把元湘叫来。”海棠一愣,不知道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花容真瞥了她一眼,嗔道:“还不快去。”海棠打了个激灵,立马跑出去,让小丫鬟把元湘叫来。 元湘是宋嬷嬷的女儿,留头之后便进了花容真的院子里,当了个二等丫鬟。平日里也和她那个娘一样,捧高踩低,恨不得用鼻孔看人。花容真也是不喜欢她很久了,今天倒是给了她一个发作的机会。 等了一会儿,那元湘才一摇三晃的进来了,刚行了个礼,结果花容真看都没看她:“你家去吧,海棠,叫她同屋的将她的东西打包好了给她。”元湘顿时张大了嘴巴,愣了半天,等海棠过来赶她了,元湘才跪下来大哭:“元湘不知道哪里惹了姑娘不快,只是姑娘这般没有理由地赶人,怎么服众!只怕寒了下人的心!” 花容真拿着一卷书,轻轻点着下巴:“想来你没有念过书,姑娘我便与你解释一下。”她走到元湘面前,弯下腰来对元湘道:“人都说母债子还,宋嬷嬷犯了错,我不好罚她,而你是宋嬷嬷的女儿,那自然是罚你了。” 这话说的强词夺理至极,元湘一时间听住了,张口结舌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才是。花容真直起身子来,一扬眉毛:“还不将人拖出去!没得脏了我的地方。”海棠连忙唤了粗使丫鬟并门上几个婆子,将一个娇娇弱弱的元湘仿佛拖死狗一样给拖了出去,临了海棠还叫人堵上了她的嘴。 “你们好好看着点,”海棠吩咐那婆子,“莫要让她再折腾出什么动静来。”婆子满脸堆笑,将海棠给她的赏钱往袖子里兜了兜:“海棠姑娘放心就是,这蹄子得罪了姑娘,莫想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花容真又叹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不叫人省心……好生无聊啊。”啊,她好想念宫里面的那个戏班子。海棠满脸喜气地折返回来,对花容真道:“姑娘不如去园子里走走?也好解解乏。” 也好。花容真在海棠的服侍下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便往园子去了。快要出门的时候,花容真眼珠一转,对海棠道:“把梅英叫来,让她看着屋子。”海棠还没反应过来,到叫刚跨进门的芍药听见了。 芍药掩着嘴噗嗤一笑,海棠还懵懵懂懂:“芍药姐姐,你笑什么?”“我笑你像个呆头鹅,”芍药点了点海棠的额头,“还不去把梅英叫来。” 海棠一头雾水地去了,芍药笑吟吟地对着花容真福了一福:“姑娘,方才我从二门过来,看到她们将元湘给打发出去了。”花容真点点头:“还不快些走?等着打上门来?”芍药赶忙扶着花容真出去了。 姑娘这病过了之后,到比以往多了几分豁达,也促狭多了。芍药偷偷笑,觉得不是什么坏事。平日里三姑娘就是因为得了个“灵巧”的名声,才得了老爷喜爱,姑娘如今开朗了几分,在老爷那儿也能多些宠爱。 等宋嬷嬷得到了消息,气喘吁吁地的跑到花容真的漱玉阁时,屋子里就一个梅英。梅英打眼看到宋嬷嬷,冷笑了一声:“哟,哪儿来的老婆子,看门的都是死的不成?”宋嬷嬷年老体胖,一路急急赶过来本就上气不接下气,被梅英这么一挤兑差点没气晕过去,张口就骂:“你个小贱蹄子!张大眼睛仔细瞧瞧!便是姑娘也没这么和我说话的!” 梅英拿捏着宋嬷嬷话里面的错处,咬着就不松口:“宋奶奶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姑娘那是主子,宋奶奶虽然劳苦功高,也不过和我一样是个奴才。这奴才哪儿能背后编排主子呢!”梅英伶牙俐齿,兼之曾经和宋嬷嬷有过积怨,三言两语就将个宋嬷嬷骂的灰头土脸。 这厢漱玉阁内王见王,那厢花容真走在自家园子里,被柳絮惹得打了好几个喷嚏。芍药赶紧掏出帕子来:“姑娘,要不要去那边的亭子歇一歇?” 花容真对这幅娇小姐的身子有些嫌弃,她摇摇头:“再走走。”海棠跟在她左边,好奇地问道:“姑娘,你为什么要将元湘赶出去呢?”“你果真是个小傻子。”花容真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宋嬷嬷是我的奶娘,虽然是奴,但怎么也占了个长字,她的去留还轮不到我做主。” “元湘就不同了,本就是我的丫鬟,我想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花容真似笑非笑,“也是姑娘我心肠好,不过打发她家去。换了个黑心烂肚肠的,还不是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 花容真瞥了一眼不远处被花丛遮住的地方,补了一句:“要说这磋磨人的法子,可就多了去了。”以往在宫里的时候,可没少见识过。 芍药看海棠还是有些迷糊,笑着说:“当初宋嬷嬷吃醉了酒,给了梅英一个好大的没脸儿。梅英今儿个讨到了机会,还不狠狠地讨回来?”海棠恍然大悟:“怪道姑娘叫我去唤梅英来呢,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会儿,漱玉阁里只怕是打起来了。”花容真事不关己一般,“闹吧,越大越好,闹到太太那儿就更好了。” 等那主仆三人走了,那花丛后面窜出来一个小丫头,却是庶出的三姑娘,花如丝身边的二等丫头唤作兰英的。兰英没敢多留,一溜小跑就回了花如丝的春意阁。花如丝正在桌前画着画儿,见兰英跑进来,慢声慢气地说:“怎么了?” 兰英行了礼,把在园子里听到的话给花如丝学了一遍。花如丝放下了手里面画笔,大眼睛骨碌碌一转,便笑了起来:“这二姐姐平日里一副缩头鹌鹑的模样,病了一趟,到多了几个心眼,好极好极。” 花如丝的大丫鬟凝露对她说:“二姑娘才大好了没几日,就这般折腾,只怕太太心里要不喜欢。”“二姐姐有这个底气,”花如丝摇摇头,“太太最在意的就是名声,哪怕二姐姐要拆了漱玉阁呢,太太说不准都会答应,哪怕心里再不乐意呢。” 花如丝看着桌上摊开来的那副未完成的画,定定的出了会儿神,突然说道:“把东西收起来,我们去园子里看看二姐姐。”凝露赶紧让人给姑娘换衣服。 没有人知道,在花府的隐蔽处,几个人影所有花府里发生的事情全都记录了下来,用信鸽每隔一个时辰便往回送一次。 那些被严格训练过的鸽子扑棱着翅膀,从京城各个达官贵人的府上,统统飞回了一个地方——东厂。这个地方是天底下所有当官的人的恶梦,基本上进去的人,都是躺着出来。东厂探子无孔不入,坊中更有传言“今日身死问何家,东厂无常白面刹。” 东厂的议事堂内,厂督萧无刹坐在上首,阖着眼睛听着下属的禀报。身为一个阉人,萧无刹看起来和寻常男子却并无二样,甚至可以说是个美男子。只是他面白无须,眉宇间散发着一股阴柔气。他转动着手里面的两颗核桃,一言不发。跪在下面的人低着头,说完了也不敢抬起来。 ☆、第2章 二肠断白平洲 二、肠断白平洲 “近日里倒是清闲,”堂中沉默了良久,萧无刹才轻笑着打破了沉默,“范档头,莫曾漏掉什么吧?”跪在下面的范涟光冷汗淋漓,赶忙道:“属下不敢。” 萧无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面前案上的一张纸抛了出去,那纸看似轻飘飘的,却不偏不倚正巧落到了范涟光的面前。萧无刹依旧闭着眼睛,手中核桃慢悠悠地转着,耳边只听到跪在下面的范涟光牙关不停碰撞的咯咯声——这厮吓得已然六神无主,满头大汗淋漓。 “东厂的规矩,你应该懂的。”萧无刹话说的平平淡淡的,“范档头,何须到此地步呢?”这话说的和缓至极,偏生范涟光仿佛听到了什么催魂夺命的话一样,眼睛往上一翻,竟然活生生地撅了过去。 萧无刹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眉头,睁开眼睛施舍一样地看了眼昏在那儿的范涟光:“范档头愈发的胆小了。”这年纪大了,怎生这般不上台面了起来。 周围没人敢接他的话茬,全都低着头装哑巴。萧无刹不耐烦地挥挥手:“抬下去吧。”立刻上来两个人,将昏过去的范涟光给拖了下去。萧无刹轻敲着桌子,语气平淡:“替他长点记性。” 范涟光私底下隐瞒了一些朝中官员的消息,全都是二皇子那一脉的。萧无刹知道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看着范涟光依旧没有悔改的意思。今天这才翻出来和他说,结果没出息的自己晕过去了。 萧无刹摇摇头:“都下去吧。”两边被低气压笼罩的人立马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只剩下了几个档头。谢必安对萧无刹一拱手:“督主,这是范涟光瞒下的所有东西。”“……”萧无刹拿了过来,一张一张翻看着,“韩尚书,文阁老,赵侍郎……啧,花家?” 他坐在那儿,嗤笑出声:“居然会有花家?那日在街上,是他们家的马车吧?”谢必安道:“正是。”“什么人都有啊,”萧无刹手中的核桃转动的速度加快了几分,“花峰泽有几分小聪明,倒也说不定。” 谢必安拱手不说话,萧无刹在心里品了一下花家的份量,直接摇头:“还是差了几分。”他将那些纸归放在一处,嘴角微微勾起:“归档吧。”“是。” 花容真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手中拿着团扇,身量纤纤,日光中更显得如同神仙妃子一样。花如丝远远地看见了,饶是自负如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家二姐的容貌真的是十分出众。 花如丝稳定了一下心神,摆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缓步向着亭子走了过去。花容真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三妹妹。”“二姐姐好兴致啊,”花如丝笑嘻嘻的,“我方才来的时候,路过了漱玉阁,里面可真是热闹的紧。” 花容真倚在石桌上,毫无形象可言:“是吗?”花如丝见她不接话茬,也不气馁:“二姐姐似乎未曾大好?可不能见风太久。” 花容真这才抬眼,看了看花如丝,笑道:“哪儿就这么娇弱了,三妹妹怎么有空来了?”“在屋里憋闷的慌,出来散散心。”花如丝说着,看了看身后的凝露。凝露会意,立马带着丫鬟们退远了。 花容真撑起了身子,妙目看着花如丝:“三妹妹有什么话想说吗?”花如丝笑脸一僵——知道我有话想说你倒是把丫鬟遣下去啊。 其实芍药也是很有眼色的,只是她打算退下去的时候,偏偏花容真看了她一眼。熟知自家姑娘性格,芍药也就站稳了脚跟没有退。此时花如丝盯着芍药,只把个芍药看的头皮发麻。 花如丝咬咬牙,回过头来继续笑道:“咱们姐妹说说悄悄话,叫她们这些下人听了作甚。”花容真懒洋洋地笑:“我倒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和三妹妹的关系这么好了。”完全不留脸面,花容真的手段简单粗暴直捣黄龙。 这家伙不是惊马的时候把脑子磕坏了吧!花如丝很生气,偏偏还不能发作出来。殊不知花容真坐在她对面,看着花如丝脸色的变化,心情大好——三妹妹小的时候果真可爱多了,哪儿像后头在宫里,一点儿都没趣儿。 调戏够了花如丝,花容真才对芍药挥了挥手:“罢了,想来三妹妹年纪渐大,也开始有了女儿家的心思了。”说着,花容真还叹了口气:“谁让我是你二姐姐呢。”只把个花如丝气了个仰倒。 丫鬟们都走远了,只剩下花如丝和花容真二人。花容真嘴角噙着笑:“三妹妹,有什么事情要说啊?”花如丝平定了一下心情,道:“二姐姐,过不了几日,表哥就要来了。” 花容真恍惚了一下:“……表哥?”“二姐姐,莫非是忘了?”花如丝试探着说着,“表哥在云州长大,今年要进京下场了,过不了几日便会到这京里。” “……我自然记得。”花容真的神色淡淡的,“只是表哥如何,到底和我们女儿家没有关系。三妹妹有空打听这些,倒不如多画上两笔画,等老太太生辰那日,也好讨老太太开心。”说完这话,花容真就站起来走了。没心思跟花如丝在这儿演戏,想来漱玉阁也应该闹得差不多了,早些回去才是。 花如丝不甘心,稍稍提高了嗓门:“你愿意吗!”花容真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三妹妹莫不是魔怔了?”“你愿意吗!”花如丝几步走到她面前,“父亲近日的动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晓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用跟我面前装样。我们姐妹四人,容敏才七岁,自是不会轮到她。” “如织相貌平平,平日里也笨嘴拙舌,这好事情,不是你的就是我的。”花如丝冷笑,“你看淡了前程,我可没有。我花如丝宁愿嫁给一个庄稼汉子,也不要去当那皇家的妾!” “与我何干?”花容真终于转了过来,她语气依旧淡淡的,“你想作死,莫要拉着我。”“我的好二姐姐,”花如丝拉着她的衣袖,就是不松,“你当真就这么认命了?你真的认为二皇子能够……”“慎言!”花容真一把捂住了花如丝的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你要作死,莫拉着我。” 花如丝被捂着嘴,眉梢眼角却尽是笑意,花容真慢慢松开手,低声说道:“三妹妹的心思,做姐姐的晓得了。” 花如丝眉开眼笑,她敛袖低头:“二姐姐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和妹妹说。”花容真冷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了——她收回前面的话,三妹妹还是这么不可爱,大约是天生的不可爱。 而当花容真靠近自己的漱玉阁时,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头更大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示意海棠去叫门。海棠昂首挺胸地就进门了:“发生什么事了!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海棠姐姐!”一帮子和梅英相好的小丫头簇拥着梅英出来了,“你瞧瞧宋嬷嬷干的好事!”七嘴八舌的,十分闹腾。 海棠看了看捂着脸哭的梅英,倒吸了一口冷气——鬓发散乱也就罢了,偏偏梅英脸颊处多了三道口子,明显是用指甲抓出来的,看样子伤口还很深。 这一来,梅英可是要破相了。花容真也已经进了院子,看了眼梅英脸上的伤,很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上回老太太给的生肌膏可还在?”芍药点点头,花容真微微叹气:“都取了来了吧,好好的容貌,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一直哭的昏天黑地的梅英听见花容真的话,捂着脸抽抽搭搭地跪下向花容真谢恩。花容真点点头:“你也不用谢我,等会儿见了太太,你就照实说是了。”梅英虽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含着眼泪点了头。 花容真冲她微微一笑,小声说:“莫要担心。”梅英被花容真那一笑给晃了眼,一时间竟看住了。花容真也不去管她,只是站直了身子,紧接着毫无预兆地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 这下院子里的人更慌了,芍药扶着花容真,海棠则更加愤怒,大声地斥责着:“宋嬷嬷呢!将这个老货捆了!一起到太太那儿去!”宋嬷嬷已然从房里出来,她的衣裳也被撕的七零八落,听见海棠的话,宋嬷嬷叫苦连天:“天老爷哎!我辛辛苦苦地将姑娘奶大,姑娘竟然连一点情面都不讲的吗?何苦叫这么个小丫头来作践我!” 花容真闻言,哭的更伤心了,拿着帕子捂着脸是上气不接下气。芍药扶着小姐,很是气愤:“嬷嬷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再大的功劳,还能越过主子去吗?趁姑娘不在来阁里闹事,还打伤了人,这般粗俗无礼,别说是姑娘,闹到太太那儿去也……姑娘!姑娘!” 原来在芍药斥责宋嬷嬷的时候,花容真因为哭的太过厉害,整个人忽然抽了口气,晕了过去。顿时整个漱玉阁直接变得兵荒马乱,芍药招呼过几个丫头扶着花容真进屋:“将宋嬷嬷捆了!海棠!你快去请太太过来!” 第2节 等花容真悠悠醒过来的时候,柳夫人正坐在床头关切地看着她,见花容真醒了,柳夫人松了口气:“你可算是醒了,真吓死我了。”“太太……”花容真想起来,被柳夫人一把按回到了床上:“别,别介,你现在身子弱,再跟我行礼我怕你又昏过去。” 花容真止不住的想笑——这么久了,重新听到柳夫人这个熟悉的口吻,居然还有点怀念。柳夫人没在意花容真的笑意,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宋嬷嬷我给赶走了,你好好养病就是。” ☆、第3章 三飘零疏酒盏 三、飘零疏酒盏 花容真点点头,眼中充满了真诚,语气无比地感激:“谢谢太太为我做主。”“嗨,做什么主啊,你不喜欢就赶走呗,有什么为难的。”柳夫人大大咧咧地挥挥手,“你病才好了没多久,刚刚大夫说你要保持心情愉快,千万要愉快啊。” 周围的丫头眼观鼻鼻观心,早就习惯了柳夫人这般说话做事风格。花容真咬着嘴笑:“都听太太的。”柳夫人拍拍她:“那我就先走了,你有事儿就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 等柳夫人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花容真让芍药扶着她坐好:“你给我说说吧。”芍药点点头,先拿过软枕给姑娘垫上,这才开始说花容真昏过去之后的事情。 芍药在漱玉阁里是很有威信的,当时一声令下立马就有几个婆子上来把宋嬷嬷给捆了,防止她污言秽语脏了人耳朵,还拿了块破布把她的嘴给堵上。海棠的动作也很快,柳夫人没一会儿就来了。 等柳夫人到了之后,听芍药把这来龙去脉一说,周围的小丫头们一作证,梅英再这么一哭。她也没心思听宋嬷嬷多说了,直接一拍桌子:“这还要请示我吗?把这老货撵出去啊!反了天了!不就是一口奶嘛!来人啊!赶出去的时候给她带上两大桶奶!府里给的一样不准带走!”也不管宋嬷嬷的哭闹声,直接就叫人给撵出去了。 芍药说的笑眯眯的,花容真也听得直发笑:“夫人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个性格。” 柳夫人,是花峰泽的续弦夫人,闺名柳眉,名字很文雅,但是出身于武将世家的柳夫人性格糙的不能再糙了。和花容真的亲娘不一样,柳夫人既不能和花峰泽吟诗作画,也不能和花峰泽琴瑟和鸣,最爱的就是直来直往,完全不在意对方下不下的了台。花峰泽娶她纯粹是为了和武将那边交交好,同时也是看上了柳夫人有一说一肚子里藏不住话的性格。 毕竟是续弦,娶个心机太深的,花峰泽怕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就这一点上来说,花峰泽还是比较在意孩子的。 曾几何时,花容真一直都嫌弃柳夫人性格言行太过于粗鄙,直到进了那深宫当中,柳夫人觐见的时候和花容真说了一句话,将花容真说的当场红了眼睛——“姑娘在宫里顾好自己便是,家里用不着姑娘照应,宫里本就不容易,再委屈了自己,多难受啊。” 一直到那个时候,花容真才恍然反应了过来,柳夫人一点儿都不傻,她心里面比谁看的都明白。 只是那个时候,花容真早就已经深陷泥潭,无法自拔了。 “姑娘,”海棠一声唤,将花容真从记忆里拉回了现实,“姑娘,今后莫要再那般动气了,伤身的紧,真有什么不开心的,装上一装便好了嘛。”花容真和芍药对望一眼,双双大笑。海棠很是不解:“姑娘你笑什么?” “笑你像个呆头鹅!”芍药点点海棠的额头,“你还没明白?姑娘方才都是装的。”这时候屋子里也只剩两个大丫鬟,芍药也少了许多顾忌,直接就说了出来。海棠大吃一惊:“什么!”“嘘,莫要高声。”芍药冲她比了个手势,海棠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过了一会儿才松开,小心翼翼地问:“那小姐……你刚刚……” “刚刚是给夫人搭了个台阶,”花容真也不介意给她们解释一下,“宋嬷嬷这般轻狂,莫说是我,太太应该也早就开始恼她了。太太那个性子,若不是因为宋嬷嬷是我的奶母,岂能容得下她放肆这么长时间?” 说起来柳夫人这个后妈也是难做,前面亡故的花何氏留下来两个孩子,柳夫人嫁进来的时候均未长成。说对他们好点吧,怕人家说假惺惺,说对他们平平淡淡吧,又会有人说柳夫人虐待继子继女,柳夫人神经粗大,想来想去没有想出来解决方法,干脆当了甩手掌柜,把两个孩子丢给了老太太养。 也亏得老太太豁达,倒也不和柳夫人计较这些事情,乐呵呵地开始带孙子和孙女。花容栩当时已经懂事了,倒是花容真年纪尚小,一来二去和柳夫人之间关系也就淡淡的,反倒和老太太更加要好。 现在花容真有心和柳夫人修复一下母女关系,正好宋嬷嬷送上门来,就被花容真送出去做了个现成的“投名状”。柳夫人知情识趣,爽快地接了下来。 海棠拍拍胸口,倒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可吓死我了,小姐装的可真像,连我都骗过去了。”花容真倚在床上,含笑道:“你也多跟着你芍药姐姐多学学,这心眼儿还得多长长才是。” 漱玉阁内一派其乐融融,而惠春堂里,柳夫人则跟自己的奶嬷嬷说着大小姐的不对劲之处:“花容真这丫头向来不领我情面,今天这一出倒是玩的莫名其妙,张嬷嬷,你说她什么意思?” 侍立在一边的张嬷嬷上前两步,鬓发已然发白:“太太,要我说,这二姑娘今天,可是给您递了个梯子。”“这我能不知道?”柳夫人翻了个白眼,“那老话说得好,没事儿抛媚眼,肯定没好事儿。” 张嬷嬷笑道:“瞧夫人说的,夫人哪儿是那种糊涂不明事理的人呢?就算是这二姑娘有什么自己的打算,这也是个稳赚不赔的事情。老爷近日里,往香姨娘那儿去的勤快了些。” 柳夫人一下子攥紧了手里面的帕子,然后又缓缓地松了开来:“他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可没这么多精力管他……花家的主妇总归是我,还能叫几个小蹄子给我越了去?” 张嬷嬷赔笑,挑着好听的说:“太太说的是,您是花家的主妇,自然不用和那些玩意儿计较。只是太太您想,您要是和二姑娘关系好了,这大少爷不也就和您更亲了?再说了,这样对您的名声也有好处,这好名声可不是容易得来的。” 张嬷嬷深知柳夫人的脾气性格,也不拐弯抹角,就这么□□裸地把好处摆在她面前。柳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嗤笑道:“也罢,我就接了这梯子来,看看二姑娘到底想要干什么。” 傍晚,花峰泽从外头回来了,换了衣服之后先去给老太太请安。花峰泽尽管做人渣了点,在孝道上却是没得挑,老太太又一次生病,花峰泽衣不解带地照顾着,等老太太好了,花峰泽却病倒了。不过也因为这件事,花峰泽在京里头官位不高,名声却是不错。 天知道花峰泽是不是真的孝顺,还是因为这件事情对他有利才一直这么做。不过花峰泽心里清楚,不管真假都得维持下去了。 “老太太,老爷回来了,正要过来向您请安呢。”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来禀报了,“老太太要留老爷用晚饭吗?”“哎,他也累了一天了,叫他到他媳妇儿那儿去吧,”老太太连连摆手,“我这儿有如丝陪着就行了。” 花如丝适时地将接过话来:“父亲日日都来向老太太请安呢,老太太怎么见都不见一面。”老太太笑眯眯地,不以为意:“你父亲日日操劳,你这做女儿的不心疼,我心疼他呀。给我这老婆子请安有什么意思,还是回去找他媳妇儿吧。” 花如丝撒娇卖痴:“老太太又笑话我,如丝当然也敬爱父亲。”老太太哈哈乐:“也罢也罢,香雪呀,把老爷请进来吧。”大丫鬟抿嘴一笑,出去请花峰泽了。 花峰泽进来之后,先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摆摆手:“哎,咱们母子,不拘礼数,你快坐下吧。”花如丝也早就站了起来,款款走到花峰泽面前,盈盈下拜:“如丝给父亲请安。”“起来吧,”花峰泽的态度有些冷淡,“你在老太太这儿,可曾调皮?” 花如丝道:“我怎敢呢,父亲也知道,如丝向来最乖巧了,敬老太太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惹老太太生气。”花峰泽点点头:“娘,如丝若有什么地方不对,你尽管教导她就是了。”老太太摇头:“如丝伶俐的很,偏你这做父亲的,一来先问女儿是不是错了。” 花峰泽淡淡地看了花如丝一眼,端起了桌上的茶碗:“若是容真,我便不会如此问了。如丝毕竟是庶女,规矩上总要差着点。” 花如丝一下就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半低着头一言不发,掩饰着眼中的愤恨之色——凭什么!就因为自己是庶女就一定比不过花容真吗! 老太太也觉得儿子这话不上道:“什么庶女不庶女,不都是你的女儿吗?也都是我的孙女,我啊,一样儿疼。” 老太太话音未落,门外便有丫鬟来通报:“二姑娘来了。”花容真带着芍药海棠,莲步轻移地进了屋,先给老太太请了安:“真真先前病了几日,没能给祖母请安,还望祖母不要怪罪。”老太太笑眯眯的:“怎么能怪罪呢,病了就养着,不用惦记我这糟老婆子。” 花容真莞尔一笑:“瞧祖母说的,真真怎么能不想祖母呢?这几日不见呀,真真想的都吃不下饭呢,这不,病刚好就赶紧过来给祖母请安了。” ☆、第4章 四默默残香静里闻 四、默默残香静里闻 老太太笑的见牙不见眼:“好了好了,你这油嘴滑舌的猴儿,香雨,把那今早做的糕饼拿来些,让我堵住这猴儿的嘴。”花容真笑着福了福,谢过了老太太,又给花峰泽请安。花峰泽对待花容真的态度明显就要温和的多:“病才刚好,快坐吧。” 花如丝把手里的帕子捏的更紧了,花容真坐在她上首,也不是很高兴理她,只是不能当做看不见呐,花容真眼珠子微微转了转,笑道:“三妹妹几日不见,倒是又漂亮了几分。”典型的没话找话,要不是在老太太这儿花容真都懒得搭理花如丝。 花如丝自然也明白花容真什么态度,心中更加愤恨,面上笑容盈盈:“姐姐才是,虽说病了几日,如今更添一丝弱柳扶风之感,通身都是气派。” 香雨已经将糕点端了上来,花容真捡了一块酥,直接塞到了花如丝的嘴里:“好了,这夸得我都脸红了,先堵了你的嘴,叫你再笑话我。”花如丝猝不及防,差点被花容真这一块酥给噎死,也就没办法用话挤兑花容真了,偏生还不能发火,憋得花如丝眼泪汪汪。 花峰泽对这一幕姐妹情深的戏码很满意,他捋了捋胡子,说道:“过几日,柳氏带你们去白马寺上香,容真,你是长姐,出门在外要照顾好妹妹们。”“爹爹放心,”花容真笑道,“容真帮着母亲照顾好妹妹们的,再说了,到时候哥哥也跟着去,爹爹不放心我,还不放心哥哥吗?” 这是,花容栩绝对是人中龙凤,花峰泽就这么一个儿子,对花容栩的培养很是看重,花容栩为人腹黑的很,人前一派谦谦君子之风,花峰泽很是喜欢这个儿子。 花峰泽听到说花容栩也去,顿时松开了眉头,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这臭小子,不给你们添乱就是好事了,也罢也罢,让他跟着你们去,我倒也放心些。” 花如丝已经失了说话的机会,只能坐在一边低着头发呆。花容真也不管她,径自和老太太还有花峰泽说话,足足呆了有半个时辰,才起身告退。花如丝也只能跟着一起告退,两个女儿走了之后,老太太脸上的笑意微微平了些,和花峰泽说:“那事情,你是打算好了?” 花峰泽很恭敬:“是的,儿子已经想好了。”“……唉,”老太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富贵,可是这么好搏的?我花家虽然门第不是甚高,却也用不到将好好的姑娘家送进那种吃人的地方去,你这官虽是四品,却也是个实差,何必……。” “娘,事情已经定下,”花峰泽语气温和,态度坚定,“若是不去,到时候苦的是容栩。”老太太一阵气闷,却没有办法,恨不得拿起手边的拐杖打两下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到最后老太太还是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去去,去找你的媳妇儿去,我要用晚饭了,别想我留你吃饭。” 花峰泽告退,老太太兀自气闷,跟身边的大丫鬟说:“都是如丝,偏要我把她父亲叫进来,就知道惹我生气。”香雪只管听,也不搭话,任由老太太一个人抱怨。 花容真和花如丝刚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花如丝就瞪了花容真一眼:“你等着吧!”“我等着什么?”花容真一阵好笑,“这事情还没开始,你莫非就想着怎么算计我了?” 花如丝愣了一下,她还是不太习惯花容真突然转变的耿直路线,顿了一会儿才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我有什么打算,要和三妹妹说了作甚?”花容真一甩手中的帕子,笑靥如花,“你不想做妾,就老实安分点。” 花容真说完了话,转身就走。花如丝呆呆地看着花容真的背影,觉得长姐绝对是那天惊马的时候把脑壳给摔坏了。 花容真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书桌边想了想,让海棠研墨,写了封书信,封好了之后唤来了芍药:“你去把我这信,递到前院我哥哥那儿去。”芍药接过信来,一句话也没多问,直接就出去了。 海棠在一边服侍花容真,她有些好奇,却又知道自己不应该问,憋得很辛苦。花容真瞟了她一眼,笑出声来:“你这样抓耳挠腮的,倒不如直接问你的姑娘我呀。” 海棠眉开眼笑:“姑娘姑娘,你写了什么东西呀?”花容真用手中的毛笔杆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不告诉你。”海棠满怀期待,迅速落空,又不好生气,只能一个人噘着嘴。 花容真也不管她,放下了手里面的毛笔,托着腮看着桌上散乱的书,有些出神。花容栩和她向来有默契,想来那封信应该能看得懂,只是若是成功了……花容真按了按太阳穴,微微叹了口气,盘算着什么时候得把消息透出去。 前院里,花容栩刚刚在外面吃了酒回来,就收到了贴身小厮送来的信笺。仔细一看,却是亲妹妹花容真写的。花容栩拆开来一看,一张薄薄的纸上写了一句诗——“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花容栩立时就皱起了眉头,他盯着那张纸看了一会儿,心里一突:“高禄,给我滚进来!”一直守在门外的小厮连滚带爬就进来了:“公子,您吩咐。”“最近府里有什么动静?”花容栩紧紧地盯着那张纸,“事无巨细,给我说一遍。” 高禄心里纳闷,明明公子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出去啊……但是小厮还是低着头开始给花容栩讲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情,小到各种事情。 等小厮说完了,花容栩沉默地坐在书桌前,将花容真给他的那封信给平摊了开来:“……好,你下去吧。”高禄心里奇怪,又不能问,只能老老实实地退下去了。 “……铜雀春深锁二乔啊,”花容栩微微叹气,“又平白给我出难题。”这种事情你不愿意,让你哥哥我出头,真是坏得很。 花容栩想了想,心里面已经敲了个主意。他将花容真的信放到灯上给烧了干净,然后略有些气闷地对门外的小厮吩咐道:“去备水,我要洗澡。” 等芍药回来了,和花容真说信已经送到,花容真才松了一口气——*不离十了。芍药看花容真脸色犹豫,小心地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你姑娘我还是太心软……”花容真低低地嘟囔了两句,接着像下定决心了一样,“去,把梅英叫过来。” 花如织在灯下绣着荷包,手中飞针走线,荷包上绣的是并蒂莲花,白色的莲花含苞待放,露水盈盈,逼真地叫人移不开眼睛。花如织的大丫鬟坐在绣墩上,在一边帮她捻线,见自家小姐这么辛苦,竹英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姑娘,已经这么晚了,快歇了吧。” “还有二十针,”花如织很平静,“你若累了你就先去睡吧。”竹英没法子,又舍不得花如织,只能陪着她继续熬。 竹英特别心疼自家姑娘——明明内秀而又聪颖,却从来不得老爷喜欢,连老太太对姑娘的态度也可有可无的。姑娘平日里就好似个隐形人一般,姨娘又上不得台面……竹英想到这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花如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倒是多了几分笑意:“你不过十二,无缘无故叹气作甚。”竹英把手中的线一放,说道:“奴婢替小姐不值当!”“有什么值当不值当的?”花如织手中针线速度不减,“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 竹英拗不过自家小姐,只能够继续给她捻线。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看门的小丫鬟的声音:“梅英姐姐,你怎么来了。”梅英冲那小丫鬟比了个手势,让她低声:“嘘,我来找竹英的,竹英她在吗?” 小丫鬟也很机灵,同样低下了声音:“竹英姐姐在帮小姐捻线呢,梅英姐姐,你有什么事情不如明早再来吧?”“哎,也没什么急事,就是想来找竹英商量些事情,”梅英不动声色,“既然她在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竹英看了一眼花如织,花如织冲她微微点头,竹英便放下了手里面的东西,快步走了出去:“梅英,我在屋里就听着了,什么事情?” 梅英拉过竹英的手,将她拉到了廊下,和她咬耳朵说:“老爷要送姑娘们进宫选秀呢。”“啊?”竹英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这话可不能乱传的。”“我爹爹告诉我的呀,”梅英拉拉她的衣角,“五姑娘年纪还小,没到年纪,可四姑娘……” 四姑娘花如织,正好到选秀的最低年龄,依例也是要进宫的。本朝对于女子出身并不太过于在意,只要四品及四品以上,不论嫡庶,一律都要参加选秀。皆因□□和□□的皇后也是庶子庶女出身,也只有那种太过于传统的人,才会将嫡庶看的十分重要。 比如说花峰泽。 ☆、第5章 五浅草才能没马蹄 五、浅草才能没马蹄 竹英皱着眉头:“二姑娘可知道?”“二姑娘知道,”梅英瞟了眼房间的窗子,“三姑娘也知道,我特地来告诉你一声,让你家姑娘,早做准备吧。” 说完,梅英就走了。竹英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了回去。进屋的时候,花如织已经收针了,见竹英回来了,花如织问道:“二姐姐让梅英来和我说什么?”“梅英说……”竹英咬了咬嘴唇,“老爷有意,今年送姑娘进宫选秀。” 话音未落,花如织手中的针便扎了一下手指头。竹英吓得赶紧上前查看,却被花如织给止住了:“先不要管我,把话说完,二姐姐怎么想的?” 竹英又心疼又没办法,只能说道:“听梅英话儿里的意思,二姑娘是不想进宫的。”“二姐姐就算不想进宫,只怕父亲也是要把她送进去的,”花如织面色不改,她微微低头,看着冒着血的手指头,思忖了一下,居然笑了起来,“二姐姐这是在给我选择呢。” 竹英不明白:“姑娘可是在担心被选中?”“……”花如织看了她一眼,岔开了话题,“歇了吧。” 梅英回来后,向花容真禀报了一下状况,花容真点点头:“你果然做事稳妥,芍药,把那赤金的簪子给她两支。”梅英笑眯眯的,谢了花容真的赏便下去了。 芍药隐隐知道花容真的意思,正好今天轮到她守夜,芍药犹豫了一下,还是悄声问了出来:“姑娘,可是不想搏那富贵?”花容真淡淡地看看芍药,芍药头皮一麻,立马跪了下来:“是奴婢多嘴了!姑娘惩罚奴婢吧!” “好端端地跪什么,”花容真嗤笑了一声,“起来吧。”芍药这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花容真抿了抿嘴唇,说道:“甲之蜜糖,乙之□□,这富贵总有人喜欢的。” 芍药似懂非懂,也不敢再问,只是服侍着花容真睡下了。 花容真侧身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倾泻而入的月光,无声地叹了口气。花如织表面表现的平静且与世无争,甚至于有一些木讷,只是在前世花如织嫁人之后,迅速地就把控了那个男人的后院,在生出了儿子之后腰杆更加直。花容真进冷宫后,花如织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再后来甚至还做了超品诰命。 四妹妹若是有这争上一争的想法,花容真不介意借她一把力。只是这么做,到底有些不厚道。所以花容真在和花容栩通过气之后,还是借着梅英的嘴问了花如织。 明日若是花如织不愿,也好叫哥哥换了方法。花容真忍不住捶了把床——重活了一回,倒是心越发的软了。 萧无刹在御书房里,向着陛下禀报着最近的情况。皇帝看着手上的折子,紧皱着眉头:“……这老四,叫朕说什么好。” 第3节 萧无刹就当没听见,他单膝跪在殿前,低着头听皇帝发牢骚。皇帝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看了眼还跪在殿下的萧无刹,笑骂道:“你这狐狸,起来吧,免得说朕不仁。”萧无刹谢恩站了起来,皇帝走到他面前,将折子递到他面前:“你说,朕是不是对他们太好了?” “陛下乃仁君,我朝之幸也。”萧无刹没去接折子。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皇帝叹了口气,将折子扔回到了桌子上:“罢了罢了,朕也没几年好活了,斗上一斗也好,成王败寇,输了就圈起来吧。” 这明显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萧无刹的眼皮跳了跳,拱手道:“奴才遵命。”皇帝确实是仁君,但是对自己的儿子……简直让人无力吐槽。 皇帝到显得兴奋起来了:“你说,朕哪个儿子能抢到朕的位置?朕当初不立太子,可不就是为了看看他们各自的本事。”萧无刹很平静:“奴才不敢妄议朝政。”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从萧无刹跟着原东厂头子开始,皇帝就是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气。 皇帝有些不高兴:“你就没你师傅好玩,朕要是问他,他肯定直说。”“奴才不敢与师傅比肩,”萧无刹依旧一脸平静,“陛下,若无事,奴才便退下了。” “这点倒是和你师傅学了个十成十……”皇帝有些小委屈,“先别急着走,这次选秀,要不要朕给你挑个媳妇儿?” 萧无刹愣了一下,皇帝难得看到萧无刹吃惊的表情,哈哈大笑了起来:“看你这样子,怕是挺乐意啊。”“奴才乃残缺之身,从未肖想过娶妻。”萧无刹拒绝道,皇帝则像来了兴致,穷追不舍:“你师父当年不也娶了个老婆?伉俪情深的很,朕可记得清清楚楚。” 萧无刹真是服了皇帝了:“陛下,师傅是师傅,奴才是奴才。”皇帝叹了口气,走回到位置边重新坐了下来,指着萧无刹的鼻子道:“你这臭小子,又犟又倔,到了选秀的时候,你给朕呆在一边,不准离开。” 萧无刹在心里叹了口气,拱手低头:“奴才遵命。”“滚吧滚吧。”皇帝挥挥手,让他下去。萧无刹退出了御书房,回身一甩黑色披风:“回东厂。”夜色中,东厂的几个档头心惊胆战——陛下又把厂督怎么了?这身煞气能把人当场给吓尿了! 花容真心中藏着事儿,醒的特别早,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尚早,只是怎么都没有睡意了。花容真看着顶上的青色帐子,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坐起身来。 芍药听见了声音,连忙进得里屋来:“姑娘醒了?奴婢服侍您洗漱吧。”说完连忙让海棠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小丫鬟们进来,服侍花容真洗漱。 花容真懒洋洋的,夏日闷热,洗漱完之后便出了一身薄汗。海棠想叫人取冰来,叫芍药给拦住了:“姑娘才大好了没多久,这日头尚早,不宜太早用冰。”花容真正坐在镜前梳妆,听见芍药这么说,微微一笑:“无妨,取冰来吧,过会儿有客要上门。” 芍药心中纳闷:“有客要来?”“嗯,”花容真应了一声,“海棠去取冰吧,芍药去厨房把早食取来,多拿一份奶油卷子和碧粳米粥。” 芍药和海棠依言退下,梅英便替了芍药的位置,给花容真梳着发髻。花容真知道她手巧,吩咐道:“梳个百合鬓吧。”“是。”梅英应了一声,“姑娘头发真好,又黑又亮。”花容真微微一笑:“你倒是嘴甜。” 海棠先带了两个仆妇取了冰回来,她让仆妇将那冰放在了冰鉴里,不过几刻功夫,屋内便凉爽了起来。花容真舒了口气:“海棠,抓点钱给妈妈们吃茶。”两个仆妇一边谢恩一边奉承道:“替二姑娘做事,我们面上也有光,二姑娘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就是,不用赏钱。” 花容真懒得应付这些人,让海棠给了赏便叫她们退下了。这时芍药也回来了,后面跟着两个小丫鬟捧着食盒。芍药带着她们将早食摆在了桌上,问道:“姑娘,现在就用吗?” “不急,”花容真笑了笑,“客还没到,我怎么能随意用早食?”“姑娘打起来就一直说有客有客,可这客都这等时辰了,还没来。”海棠忍不住了,“姑娘还是别等了,这饿坏了可不好。” 海棠话音刚落,外面的小丫鬟便进来传报:“姑娘,四姑娘来了。”“客不是来了?”花容真指着海棠笑,“去,把四妹妹迎进来。” 四姑娘花如织带着竹英进了屋,看见桌上摆放的满满的早食,微微愣怔了一下。花容真亲热地冲她招招手:“来,四妹妹,快坐。”花如织冲花容真福了一福:“贸然来打搅姐姐,如织……”“四妹妹这是什么话,”花容真站起来,拉过花如织的手,“咱们家里姊妹,无需如此多礼。” 花如织面上不显,眼帘轻垂:“那如织便失礼了。”“四妹妹来的正巧,陪着姐姐用早食吧。”花容真道,花如织也沉得住气,姐妹二人便一桌用完了早食。 等丫鬟们撤下碗碟的时候,花如织才向花容真委婉地提起了来意:“二姐姐看起来,倒是心情舒畅,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情。”花容真知道她的意思:“心情开阔,自然没有烦恼的地方。四妹妹这么说,可是有什么心思?” 花如织心道难道不是你示意我的吗?现在来给我装傻了?花容真拿着团扇看着花如织,眉眼弯弯:“四妹妹莫要急,这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 花如织昨天想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结果花容真又在这儿和她打起了太极拳,眼神不由得带出了几分:“二姐姐又拿我打趣。” 花容真知道花如织急眼了,赶忙端正了态度,吩咐丫鬟们:“你们先下去吧。”丫鬟们连带着竹英全都退了下去。花容真见房内只剩下她们两个了,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四妹妹……可是想好了?” 花如织这个时候到又平静了下来:“妹妹想好了,花家总要有个人去,二姐姐的意思我知道,三姐姐更不必说,妹妹心里,是愿意的。” 花容真看着花如织的眼睛,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害了花如织,还是成全了她。 ☆、第6章 六未若柳絮因风起 六、未若柳絮因风起 且说另一边,花容栩得了花容真的信,早早地就出了门。学堂尚未有多少人,花容栩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心中已有了个主意。 他花容栩就这么一个亲妹妹,他还要看着她嫁个好人家,怎么能叫父亲送妹妹进宫去?花容栩翻着面前的书本,大脑高速地运转着——一个人干不行,要拉人一起下水。 “哎,大清早的不去练骑射,花公子怎么有兴致温书啊?”一个爽朗的男声从花容栩背后传来。花容栩回过头来,冲来人一抱拳:“时候尚早,先温书,再去练骑射。” 殷夜来手中拿着折扇,敲了敲手掌:“瞧你这愁眉不展的模样,只怕今日风雅堂那边又要多几个前来关心你的闺秀了。” 花容栩就读的普薰书院不仅收男学生,同样的也收京内的闺秀入读。普薰书院由太宗皇后创办,女学更是出名,当今的沈贵妃便是以普薰书院的女学第一的成绩出来的,若非出身不好,便是当了皇后也未可知。 风雅堂乃普薰书院为数不多的男女共读之处,专教诗词,众人同堂不同席,只是也没有严苛到用上屏风,男女同窗也会交流几句。 花容栩心里有事,没心情和殷夜来调笑:“哪儿有你殷公子面子大,上次何家两位姑娘为了殷公子,可是争的不亦乐乎。” 殷夜来被花容栩掀了老底,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嗨,又不是我要她们那般做的,我可无辜的很。”花容栩抬眼看看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呵呵。” 殷夜来见花容栩今天有些反常,倒也真的关心朋友。他坐到了花容栩身边捣了捣他:“哎,我方才问你,你尚未回答于我,为何愁眉不展呐?” 花容栩放下了手里的书,叹了口气:“家妹给我出了道难题。”“什么什么?”殷夜来十分好奇,“什么难题能够难倒你花公子?” 花容栩看了他一眼,计上心来:“真想知道?”殷夜来傻不拉几地点点头:“想。”花容栩没说话,而是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半句诗——“铜雀春深锁二乔。” 殷夜来看看这句诗,再看看花容栩,“咝”地吸了口冷气:“还真是出了个难题……且慢,你这般爽快地告知于我,可是有什么打算?” 到底一起鬼混了多年,殷夜来就是了解花容栩。花容栩赞许地点点头:“附耳过来。”殷夜来乖乖地凑过去,花容栩“哈”地大叫了一声。殷夜来吓得一跤跌坐到地上,半晌没回过神来。花容栩也不去管他,施施然往校练场去了。 殷夜来懵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耳边兀自嗡嗡而鸣。他气的直跳脚:“好你个花容栩!呸呸呸!本公子才不想知道!”幼稚鬼!!花容栩你个幼稚鬼! 花容栩走到校练场,刚刚虽说捉弄了殷夜来,心情却依旧不太好。他拿起一边的弓,搭上了三支箭,瞄准靶心,一下便射了出去。箭犹如流星闪电,只听得“笃”一声闷响,三支箭全部正中靶心,尾羽颤颤摇晃。 “你这闷气可不小,”一边看了有一会儿的先生龚十三笑道,“何事如此烦恼?”花容栩对着先生态度就恭敬多了:“学生见过先生。”“不必多礼,”龚十三长袍宽袖,一身青衣,显得轩然而立,仙风道骨,“不妨与我一说?” 花容栩张嘴想说,却又张口结舌,不知道从何说起。龚十三见他难以启齿,倒也不勉强他:“也罢,若有难言之隐,便不用……”“不,”花容栩摇头,随即苦笑,“并非难言之隐……只是,学生家事,不敢劳烦先生。” 龚十三听花容栩这话,反而眉开眼笑了起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为你父,你的家事便是我的家事,有何不可说的呢?”让你小子推三阻四的不说,我今天还就偏要知道。 这话十分的强词夺理,偏偏花容栩又不好和龚十三顶嘴,只能摸着鼻子苦笑,酝酿一下该怎么开口。 龚十三这个人本不叫龚十三,皆因在当年殿试之时,当着圣上的面作诗十三首,首首皆可称为传世佳作,世人才送一外号龚十三。只是这龚十三脾气古怪,当年虽被圣上点为了探花,却呆在翰林院不肯当实差,最后更是辞了官,到普薰当了个教书先生。 寒窗十年,考了等于白考,除了个探花的名头啥都没有。只是龚十三脾性孤拐,这个教书先生反而当得十分乐呵,就是和当今圣上有个毛病一毛一样——唯恐天下不乱。 花容栩组织好了语言,对龚十三说:“当初先生被圣上点为探花,却只愿当个小小翰林,心中是如何想的呢?”龚十三若有所思地看着花容栩,缓缓开口:“如何想?各取所需,各有所爱呗。” “……舍妹也是这般想的。”花容栩微笑。龚十三脑内转了一圈,随即反应了过来,他指着花容栩的鼻子大笑:“好你个臭小子,说吧,有何想法?” 花容栩不假思索:“学生觉得,父命不可违,只是这如何遵守,学生有一些自己的……思考。”龚十三朗笑一声道:“去,今日下学后叫上殷家那小子,到我书房来。”花容栩平静地拱手:“学生遵命。” 这厢一大两小在商量着怎么办坏事,那厢花容真已经和花如织达成了协议,两个人都很满意。饶是花如织平日里冷冷淡淡的,现在也表现出了几分亲热:“那妹妹,以后便以姐姐马首是瞻。” 这话说得……花容真微不可查地抖了抖,连连摆手:“自家姐妹,何来马首是瞻一说……今后无事,常来坐坐。”花如织站起身对花容真点点头:“那妹妹便先回去了。” 花容真也没留她,待花如织走后,花容真又开始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海棠不知道自家姑娘怎么了:“姑娘,这么这几日都愁眉不展的呀?”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花容真哼哼,“愁啊愁啊,愁死姑娘我啦。”芍药抿嘴笑:“姑娘若是闲,不如去书院上学?” 对哦,因为生病,花容真的课已经停了有一段时间了。她撑着头想了想,若有所思:“三妹妹和四妹妹呢?”“三姑娘四姑娘都照常。”芍药回答道。花容真其实不讨厌上学,只是书院里那些女人们……真的很烦,烦得不得了,一点都不想应付她们。 还是后母柳夫人那种脾气比较可爱,又活的明白又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花容真又叹了一口气,换了个姿势撑着头:“为赋新词强说愁啊……愁啊愁啊……” “二姐姐这是怎么了?”花如丝笑眯眯地进了屋来,“莫不是刚刚四妹妹惹二姐姐不开心了?”“你怎么来了?”花容真对着花如丝就懒散多了,“客套话何必多说。” 花如丝已经渐渐习惯了花容真的套路,脸上笑容不改:“二姐姐,先生昨日让我家来后问候姐姐,若是已经大好了,也该回得书院了。” 花容真脸色一僵:“……先生说的?”“先生说的,”花如丝隐隐地有些幸灾乐祸,“二姐姐要与我一起吗?”花容真咬咬牙:“今日就不去了,劳烦三妹妹与先生说一声。”花如丝愣了愣:“……二姐姐不愧是女案首。”真的是十分的有勇气。 “这些就先不说了,”花容真赶紧岔开了话题,“方才四妹妹来,已经与我说定了。”花如丝看着花容真,表情有这么一瞬间的扭曲:“四妹妹愿意?”语气满满的是不可置信。花容真点点头:“四妹妹是有心的。” 花如丝觉得自己平时里真的是看走眼了,谁知道不声不响的花如织居然有这么大的想法?花如丝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猛然惊觉:“二姐姐有什么法子不成?”“二姐姐没有什么法子,”花容真笑眯眯地,手中的团扇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大哥有法子。” ……好的,知道你们兄妹情深,这个锅丢给大哥也挺好,反正左右不用她花如丝进宫就是了。花如丝松了一口气,又端起了笑来:“妹妹晓得了,今儿去书院,妹妹会给先生说明情况的。” 绝对不会说好话,花容真瞟了她一眼,再一次深刻的觉得花如丝真的是不可爱的紧,上辈子二皇子那个傻缺,应该是瞎了八只眼才那么宠她们姐妹两个的吧。 脾气这么恶劣的花如丝到底哪里有受宠的点啊! 花如丝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心满意足,站起来向花容真道别,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补一刀:“二姐姐,后日去过白马寺,还是回书院吧,先生的脾性……你也不是不知道。” ☆、第7章 七得失寸心知 七、得失寸心知 龚十三端坐在书房里,手中提着笔,却久久不落。直到那浓墨滴了一滴在纸上,龚十三才恍然回过神来——一晃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当年神采飞扬龚探花也步入了中年。 “当真是时光荏苒……”龚十三暗暗叹了一口气,搁下了手中的笔。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花容栩的声音:“学生花容栩,前来叨扰先生。”“进来吧,”龚十三沉声道,花容栩便推开门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殷夜来。 殷夜来冲龚十三一抱拳,嬉皮笑脸:“见过先生,先生,我都听容栩说了,先生这回可是有什么打算呐?”龚十三摸摸胡子,直入主题,他淡淡地问:“白马寺何物最为出名?” “签文。”花容栩脱口而出。龚十三道:“我与白马寺住持,相识十年。”花容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仰着脸看着龚十三,欲言又止。龚十三也沉得住气:“只是这签文到底不能算什么,除了改签文,花峰泽那儿,你自己也该好好思量一下。” 花容栩点点头:“先生放心便是。”龚十三拿起方才搁在一边的笔,沾了饱墨在纸上挥毫而作:“好了,你拿上这张纸,今天或者明日去给那老秃驴看,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殷夜来有些懵:“……这就结束了?”“当然没有,”龚十三看向了他,“有个事情要你去做,非你不可。”殷夜来立马提起了神来:“先生吩咐。”“嗯……跟我走吧,容栩,你先回去。”龚十三站起身来,对殷夜来招招手,“走,陪我出去走一趟。” 殷夜来立马就哭丧了脸:“……先生,你叫我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个?陪你跑个腿儿?”“不然呢?”龚十三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容栩的事情会让你插手吗?老老实实跟我出去!” 花容栩给了殷夜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拿着龚十三写的纸出去了。等花容栩走了,殷夜来的表情才恢复了正常:“先生,光靠个签文当真能办到?”“当然不能,”龚十三脸色不是很好,“莫要多话,跟我走吧,去一趟宁王府。” 东厂监察院里,正堂上的萧无刹看着手上那张薄薄的纸,语气略带嫌弃:“花家倒是戏挺多啊。”谁给他们的自信,参加了选秀就能够被选中?一个四品官儿的女儿,又有什么底气? 萧无刹并不知道,花容真可不就是因为这一回选秀才入了二皇子府,成了侧妃。没两年二皇子登基了之后,花如丝也通过小选进了皇宫。 底气足的很。 “啧,”萧无刹放下那张纸,“倒是有点意思。”整件事情其实很普通,只是最让人侧目的就是龚十三插手了。甚至还带着殷家的小子去了宁王府? 到底是什么,会勾的龚十三会插手?萧无刹闭着眼睛,右手在椅把上虚点着——龚十三和当今圣上还有沈贵妃之间那点子破事儿,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去把花家大小姐的消息,全都整理一遍拿过来。”想不到其中关键,萧无刹睁开眼睛,吩咐候命的谢必安。谢必安低头应和,旋即便退了出去办事了。 萧无刹坐在那儿,思量了一会儿,决定夜里去拜访一下白马寺的那个贼秃。 花府上,柳夫人把花容真叫到了自己屋里。花容真不知道柳夫人想干什么,神情有些迷茫。柳夫人抱着花容敏,对她道:“哎,后天不是去白马寺嘛,给你们姐妹做了新衣裳。如丝如织上学去了,先叫你来试一试。” 投桃报李,柳夫人的行为方式比较简单粗暴,给花容真示好的方式就是好的紧她挑。花容真谢过了柳夫人,回头去看丫鬟们展示出来的几件新衣服。 其实款式几乎都一样,都是时下最时兴的,只是几件衣服绣花和颜色有区别。花容真在冷宫过了那么些年,对吃穿早就不挑剔了,随便扫了两眼便道:“那件紫的吧。” 丫鬟们便替花容真将衣服包好,花容真则坐到了柳夫人对面的椅子上,小小的花容敏睁着大眼睛看着二姐姐,许是感觉到了花容真眼神比较柔软,花容敏突然笑了起来,伸出两个小胖手,在柳夫人怀里扑腾着,要花容真抱。 柳夫人拍了一把花容敏的屁股,笑骂道:“臭丫头,你娘对你不好啊,要二姑娘抱了干什么。”花容真有些受宠若惊,倒是挺想抱抱花容敏:“母亲,无妨的。”柳夫人看了她一眼,很爽快地叫奶娘把花容敏抱过去给花容真:“让二姑娘也学一学,以后出了阁呀,也用的上。” 这话说得,才装了一下慈母,本性瞬间流露。花容真也不在意,只是接过了花容敏。花容敏往她怀里一扑,手脚并用地往上拱啊拱的。花容真连忙护住她,生怕她摔下去。花容敏拱了半天,找到了一个好姿势,仰起头灿烂一笑,张嘴叫了两声,显得很兴奋。 花容真也跟着笑了:“五妹妹长得真好,珠圆玉润,以后定是个美人。”柳夫人喜欢听好话,夸花容敏就和夸她似的,笑的呲牙咧嘴:“那是,我们柳家专出美人,你爹长得又不差,容敏当然好看啦。” 十分的不谦虚,周围的丫鬟们看天看地努力憋笑,花容真顺着柳夫人的话,拿着一小块糕点逗弄着花容敏:“容敏和母亲长得很是相似呢。” 母女两个聊了半天,倒也不尴尬。柳夫人能够感觉得出来花容真在顺着她,倒是对这个继女又有了新的认识。 花容敏和花容真玩的累了,打了个哈欠,要睡觉了。花容真便将花容敏还给了柳夫人,向柳夫人福了福:“那母亲,容真就先告退了。”“哎,等下,”柳夫人叫住了她,“嬷嬷,去把我那首饰匣子拿过来,让二姑娘挑些首饰回去。” 花容真愣怔了一下,脸上笑意略微加深:“那……容真恭敬不如从命。” 第4节 人际交流嘛,就讲究一个你来我往。花容真拿着柳夫人给的那支沉香木簪,自言自语道:“还是母亲好。”好交流,哪儿像那个花如丝,一天到晚就知道算计人,还小心眼的很。 “姑娘在说什么?”海棠没听清,“说起来,今日夫人给小姐的衣裳,真是漂亮的紧。”“就数你眼皮子最浅,”芍药笑骂,“也服侍小姐这么些年了,偏偏还是这般大惊小怪。”海棠不服气:“那可是一两金子一尺的鲛纱,我又不是不认识。” 花容真忍不住噗嗤一笑:“好了,莫要多说了。我要看会儿书,你们先下去吧。”丫鬟们应了声是,便全都下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花容真一个人,她走到书桌前,咬了咬嘴唇,暗自下定决心——前一世去白马寺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花容真不太希望又一次发生,所以这回再去,必定不能四处乱跑,上完香便呆在厢房里,哪儿也不去。 夜间,白马寺住持独自坐在房内念经,豆大的油灯泛着昏黄的光,将不大的房间映亮了一个角落。住持坐于蒲团之上,敲着面前的木鱼,口中念念有词。一卷《法华经》念到一半,住持睁开了眼睛,叹息道:“夜深露重,进屋来吧。” 房门应声而开,萧无刹进了屋来,门外蒙着面罩的锦衣卫守在门口,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整座厢房。 住持叹口气:“萧施主何必如此小心。”“出门办事,小心一点为妙,”萧无刹坐到了住持对面,“大师想来,已经拿到了龚十三的手书。” 住持缓缓点头:“花公子今日已经拿与我了。”“萧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师赐教,”萧无刹的声音轻轻慢慢,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龚先生已经沉隐数年,为何会贸然出手?” 住持看了看萧无刹,手中木鱼不停,一下一下,仿佛敲到了人的心上。萧无刹并不着急,他坐在那儿,只看着老和尚,一言不发。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住持长叹一声,丢掉了手里的木棰:“也罢也罢,都是孽缘啊。”萧无刹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话何意?” “我那老友,是看上了花家大小姐了,”住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在普薰书院教书多年,偏偏对那花家大小姐一见钟情。如今听闻那女子要进宫选秀,他自是不忍她受到苦楚的。” 萧无刹觉得自己被耍了,而且还十分的浪费时间:“……大师,莫要信口雌黄。”“出家人不打诳语,”住持念了声佛,“施主若不信,见上那大小姐一面便可得知,很有两分贵妃娘娘的品格。” “……”提到了沈贵妃,萧无刹便沉默了。他又坐了一会儿,最后站起身来对住持一抱拳,“萧某叨扰了,大师早些休息吧。”说完便转身出去了,三四息的功夫,院内的东厂锦衣卫退了个一干二净。 ☆、第8章 八穿花贯缕盘香雪 八、穿花贯缕盘香雪 住持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无人探听,重新拾起了一边的木棰,开始敲打木鱼:“出来吧。” 原本在角落的书架忽然移动了起来,随着沉闷的声音,书架完全地移了开来,露出了后面的一个暗室。龚十三从里面走了出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不满道:“我这一世英名,都叫你个老秃驴给毁了。” 住持微微眯着眼睛,一点儿不动气,“若非如此,只怕萧施主还要纠缠许久。”“可你把他对容真的兴趣全都提起来了,”龚十三呸了他一口,“就知道你靠不住,还一见钟情,你个六根不清净的花和尚。” 住持手中木鱼不停,发出叩叩的声响,对龚十三的话权当听不见:“你且小心,萧施主只怕会卷土重来,此人疑心甚重,方才老衲那番话,怕只信了一半。”“放心吧,”龚十三笑道,“东厂并非天天监守,我会万事小心的。” 住持轻轻叹气:“红尘业障,及早抽身才是。”“你怕事,我不怕,”龚十三冷笑了两声,顺手拿起了一边桌子上的经书,敲了下和尚的光头,“已经这么多年了,说退就退?” “行了,我不和你多说了,”龚十三截住了住持的话头,“我回去了。”住持没有做声,龚十三将书架恢复了原样后,从后门悄悄走了。 住持一个人坐在房内,手中木鱼又一次停了下来。他看着眼前摊开的经书,略有些茫然,最终还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那天,一大早,花家姐妹三个全身上下就穿戴一新,除了花容敏年纪太小不跟着去,姐妹三个都跟着出了门。花容栩因为书院里临时有事,便没有跟了去。 花容真只带了芍药一个丫鬟,此时的她窝在马车里,斜靠在软枕上,精神有些不太好。芍药连忙沏了杯浓茶,花容真却挥挥手,表示不想喝:“我现在这胃里翻江倒海,半点也吃不得,搁那儿吧。” 芍药没办法,只能将茶杯放到了马车里的小桌子上:“姑娘,再忍忍,等到了白马寺就好了。”“哎……你家姑娘怕是等不了了。”花容真嘟囔了两句——她也没想到重生一回居然多了一个晕马车的毛病,现在简直难受的不得了,感觉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 “呸呸呸,”芍药吓得连忙呸了好几声,“瞧姑娘这说的,不过是一趟出游罢了。”花容真恹恹的:“是啊,不过是出游。”只是这白马寺古怪的紧,也不知道这回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想来应该不会,自己现在就是想乱跑都没这个力气。 后头花如丝和花如织坐在一辆马车上,花如丝也不避讳丫鬟,看着花如织直接问道:“二姐姐说的是真的?”花如织平静地点点头:“嗯。”“你是不是傻,”花如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何苦来哉!” “不是我,还能是谁?”花如织反问道,“你不愿,二姐姐不愿,难不成还是容敏了?”花容敏连囫囵话都还说不清楚呢。花如丝瞪了她一眼:“就不能你我联手,扶一把二姐姐?” 凝露和竹英两个丫鬟装聋作哑,权当没听见,仿佛沉迷在手上面的刺绣上,完全注意不到外界的事物。花如织脸蛋儿微微涨红,推了一把花如丝:“你这话,我就当你没说过。好歹读了那些子书,这种主意也亏你能想出来。” 不是吧,你能比我单纯到哪儿去,咱们就不要在这儿装样子好不?花如丝翻了个白眼:“且不说别的,你怎么有底气,一定会将你选进去?”花如织内秀,但是这个外表真的没有多少竞争力。也不是说长得丑,顶多算清秀佳人,放进选秀的那些女子当中,直接就泯灭于众人。 花如织微微一笑:“便是选不中……又如何?”花如丝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鼻子:“呸,你自然不用愁,左右都趁你心意……不成,我还是要拉上二姐姐一把。”花如织细声细气地说:“那四妹妹就先谢过二位姐姐了。” 花如丝轻哼了一声:“渔翁得利,开心了?”“都是自家姐妹,不分你我。”花如织这话说的,连两个在一边装聋作哑的丫鬟都打了个寒颤。 被恶心的。 一路上行人不多,车速也不慢,很快众人便到了白马寺。花容真下马车的时候,腿都有些发软。芍药把准备好的帷帽给她带上,扶着花容真小声道:“姑娘忍着些,马上便要到了。”“……方才在马车上你就是这般说的,”花容真小小的抱怨着,“幸好这白马寺不在山上。” 芍药忍着笑,半扶半拉着花容真,跟在柳夫人后头。柳夫人察觉到了花容真的不适,吩咐一边的张嬷嬷:“去,扶着二姑娘,看她那个丫鬟也身娇体弱的。” 张嬷嬷便去扶住了花容真,花容真有些不好意思,推脱道:“就不劳烦张嬷嬷了吧。”“二姑娘不用同我客气,”张嬷嬷表现的和柳夫人一毛一样,“这路还挺远,我扶着姑娘,姑娘也好走一些。” 花容真泪流满面——可我现在看起来就像被你们两个夹着一样,我就是晕车啊!这样子搞得像我有隐疾似的。 不过她也拗不过,只能在左右两大护法的搀扶下,进了白马寺。花如丝和花如织走在一起,看着前面的花容真,很是有些幸灾乐祸。 进了白马寺,柳夫人带着她们先去上香。花容真走了一会儿,脚底下也不再软绵绵的,恢复了几分力气,不再要哼哈二将扶着。一行人进了大殿,花容真抬眼看着端坐在上的观音金像,微叹了口气,在柳夫人旁边虔诚地跪了下来——菩萨,既然能让我重活一世,那这辈子,和上辈子应该不会一样吧? 谢必安蹲在隐蔽处,观察着这个被厂督重点指出来的花家大小姐,看来看去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女人……呃,确实挺漂亮的,只是看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倒像是个短命的…… 花容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说她坏话?“好了,你们上过香了,去那边求签文去吧,”柳夫人先磕完了头,摆出一副我懂你们的样子,挥了挥手,“容真,看着你两个妹妹,她们年纪小些,别叫她们乱跑没了。” 花容真笑眯眯地应了下来,便带着花如丝花如织还有一群仆妇们,去到偏殿求签文了。柳夫人则又重新在菩萨面前跪了下来,心里默念祷告着什么。 花容真出了大殿,深深地吸了口气:“殿里香火熏燎的很,一时间有些透不过气。”“二姐姐身子还弱着,回去还得好好养养。”花如丝说道。花容真瞥了她一眼:“来的时候有些晕车罢了,不说这些,三妹妹,等会子求签,你想要个什么签文?” 花如丝笑道:“要我说啊,就要个阖家欢乐的签文。”“只要不是下签就行。”花如织见花容真看向她,连忙说道。花容真点点头:“我倒想要个前程的签文……到了。” 前程?花如丝心里有些疑惑,没能来得及问,就被花容真拉着一起到了签筒前面。花如丝花如织先抽了签,急急地去找那解签的和尚了。花容真在她们后面抽了一支,慢悠悠地跟着。她看到签文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还真和上辈子不一样。 上一世的时候,那签文上写着“人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是个中上签,意思真的十分的明显,后头她可不就真的进了宫当了贵妃,当时她还觉得这签文灵验的很。 这一世,签文则写着“临歧方教诲,所贵和六姻。”却是个上上签。这是什么意思?自己的婚事还是很麻烦吗?那为什么还是上上签?花容真撇撇嘴——哥哥也是,就不能够弄个正常点的签文嘛,这个看着有点晦气啊。 那厢花如丝和花如织的签文已经解出来了,花如丝是一支中签“薄薄酒,胜茶汤.漉漉衣,胜无裳。”解签的和尚说:“女施主一生或有坎坷,然晚年顺遂安详。”花如丝噘着嘴:“晚年顺遂……听着不像好话啊。” 解签的大和尚脾气蛮好,笑笑道:“且看女施主自身如何了。正如这签文所说,薄酒胜茶汤,崎岖是否崎岖,要看如何对待。”“你这和尚,幺蛾子甚多,”花如丝轻哼了一声,“如织,你来。” 花如织却是一只上签,写着“苒苒及盈虚,澄澄变今古。”解签的和尚接过签来看了看,微微叹气:“女施主所想,亦可达成,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花如织谢过:“如此便足够了。” 终于轮到花容真了,花容真想着这和尚是和哥哥串通好的,也不是很在意。谁知那和尚看过签文后,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大师,莫非我这签文有什么问题?”花容真看他表情不对,便开口问道。 ☆、第9章 九愿我如星君如月 九、愿我如星君如月 解签的和尚拿着那支签端详了许久,最终满头大汗地道:“女施主,并非签文有问题,只是这只签……本应是作废的,不知为何又在那签筒当中了。女施主若是不嫌,还请再抽一次吧。” 听这和尚这么说,花容真顿时觉得很没有意思,她兴致缺缺地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没用,那就算了吧。这签也不兴抽两次,三妹妹四妹妹,我们回去吧。” 花如丝和花如织放下手里的签,跟着花容真走了。等花家一群人走了之后,那大和尚擦了擦额头的上的汗,喃喃自语:“冤孽啊冤孽……”怎么会是这支签呢?上回抽到这支签的女子,在世人眼中可不算是有了什么好归宿啊。 花容真也不是很把那签放在心上,本来就是哥哥安排的,怪不得说那签是作废的呢。花峰泽一向比较相信鬼神,今次自己抽到了个作废的签……可以借这个做做文章。 也算是曲线达到了目标,花容真心里面松快了一些,脸上也不禁带了出来。柳夫人也从正殿出来了,她让张嬷嬷叫来一名知客僧,带着她们去早就安排好的厢房。知客僧还年轻,脸皮有些薄,见到这么一堆女眷连忙低着头:“女施主这边请。” 丫鬟们轻笑着互相推搡,笑那知客僧。花容真听着不像话,瞥了一眼芍药,芍药连忙约束着自己手底下的人——二姑娘御下,手里散漫,也不轻易动怒,只是规矩一定要严。芍药跟了她这么些年,也知道花容真的这些习惯。 知客僧面红耳赤地带着她们一行人,穿过了长长的回廊,终于是到了白马寺的后院厢房处。知客僧又叫了几个僧人来,帮着安排好了住处,便退了下去。柳夫人本来想叫张嬷嬷给他点香火钱,年纪小小的知客僧却似模似样的拒绝了:“女施主,住宿已收取了钱财,尽够了。” 柳夫人见他坚持,便让张嬷嬷回来了。知客僧又念了声佛号道:“施主,饭食随后会有僧人送上。”便走了。柳夫人有些感叹:“小小年纪,出家当和尚,其实蛮可怜的。” 花容真听见这话,反倒笑了:“母亲这话就错了,这出家,也要看在哪家寺庙。”柳夫人顿悟:“可不是,这白马寺的和尚,当然要比别的寺庙的和尚要好过许多了。” 总共是四间厢房,还带着几间下人的房间,很是宽敞。柳夫人也不管那姐妹三个,只嘱咐了一句“不要随便乱跑”便自行歇息去了。 花容真也进了房间,方才晕车的余韵还在,她恨不得立时就在床上睡过去。芍药见自家姑娘这副颓懒的模样,失笑道:“姑娘现在睡了,小心夜里又睡不着了。”“饭食来的时候叫我便是了。”花容真有些迫不及待地上了铺好的床,满足地叹了口气。 芍药见她真的是累狠了,便帮她盖好了被子,悄悄地退了出去。 厢房里一片寂静无声,忽然间,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花容真的床前。已经睡熟过去的花容真毫无察觉,依旧睡得正酣。萧无刹站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端详着花容真的面貌——那日在街上惊马的,便是这位二姑娘了吧? 确实和沈贵妃有几分相似。萧无刹无声地笑了笑——与其说像沈贵妃多一点,倒不如说更像已经死掉的那个女人。 花峰泽错有错着,把这个女儿送进宫去,陛下确实会喜欢。只是……萧无刹挑挑眉,伸出手来贴到了花容真的脸上,感受了一下那细腻的触感,叹息道:“倒也能如你所愿。”龚十三那边不清楚,他是绝对不会留这样一个女人在皇帝身边的。 最好祈祷自己命长一点,花二姑娘。萧无刹收回手,食指和拇指轻搓了搓——肤若凝脂,美人初长成啊。 睡梦中的花容真仿佛感应到了萧无刹的恶意,微蹙着眉头,看起来更像那位陛下心头的白月光了。萧无刹有些厌恶地撇开头去,不打算在花容真身上多浪费时间,直接出去了。 花容真睡得很沉,并没有醒过来,只是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巴,迷迷糊糊地想着——今儿这冷宫里怎么这么安静?倒有些不习惯了。 等花容真一觉醒来,芍药已经将斋饭端了过来。见花容真醒了,芍药笑道:“姑娘醒的真是时候,奴婢刚刚将饭食端来。”花容真恢复了精神,也觉得肚子里咕咕作响:“那还不快服侍我洗漱一下?”芍药笑眯眯地说:“已经将水都备好了。” 果然芍药就是省心,当初自己进宫的时候没带她,也是不打算拖累她。花容真在心底默默地叹息了一下,随即在芍药的伺候下洗漱了干净。 白马寺的素斋向来是一绝,虽说就是一些家常的豆腐青菜,花容真却吃的不亦乐乎。芍药在一边看着胃口大开的花容真,有些瞠目结舌——平日里姑娘可没有这么好的胃口。 等花容真放下筷子,桌上的菜也去了近一半。她漱过口道:“好了,这些你端下去吧。”芍药便唤了仆妇进来收拾桌子不提。 填饱了肚子,精神也养足了,花容真开始觉得在厢房里坐不住了。只是看看外面天已经黑了,再想想上辈子遇到的那些糟心事儿,花容真硬生生地收住了脚步——不行,关乎到前程问题,绝对不能随便的出去! 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幸好随身带了不少的书,倒也能打发时间。就着灯光,花容真翻开了一卷游记,芍药在一边绣着荷包,一主一仆很是相得益彰。 只是到底下午的时候睡得太足了,芍药都去睡了,花容真还精神头足足的。书也已经看完了,却依旧连一丝的睡意都没有。花容真长叹一声,想来想去还是吹熄了灯,爬到床上去想要强迫自己睡一下。 结果刚掀开被子,她就摸到了一个男人的手臂。花容真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仿佛被人点着了一样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她也不敢叫人,只能压低着嗓子问:“你是何人!” 萧无刹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本来准备打道回府,谁知道居然就在这白马寺的后山上遭到了伏击。那些人的功夫古怪的紧,连起来施展正好毫无疏漏。萧无刹仗着自己内功高深才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只是力气消耗的过大,最后只能翻窗进了花容真的房间。 此刻听见花容真询问,萧无刹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制服她,只能说道:“姑娘,且凑近一些,我身负重伤,不好高声。”花容真也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只是还有怀疑,便只肯稍稍走近了两步:“你说……” 一个吧字尚在嘴里没有吐出来,萧无刹便出手驯如闪电一般,一把钳住了花容真的手腕。手上巧劲施展,一拽一拉,花容真便被他拉到了床上。 花容真不管不顾地就要大叫,却被萧无刹一把捂住了嘴。黑暗中,萧无刹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要是敢发出一点声音,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这个威胁铿锵有力,花容真一声尖叫直接卡在了嗓子里面,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这时,门外渐渐地开始吵闹了起来,花容真心惊胆战地躺在那儿,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又等了一会儿,芍药来敲房门了:“姑娘,寺里进了歹人了,姑娘没事吧?” 有事啊!歹人就在你家姑娘床上!快来救我啊芍药!花容真的内心在咆哮,奈何危险就在身后,只能够稍稍提高了一点点声音说道:“我没事,有歹人叫大家都仔细一些,性命最重要。” 芍药也没听出来异常,本想着小姐没事就回去吧,结果和她一起来的那个官差却瞪了她一眼:“叫你们姑娘开门。”芍药气死了:“我们姑娘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你怀疑有歹人就要硬闯我们姑娘的房门吗!好大的脸面!” 那官差不为所动,见芍药不肯合作,直接扒拉开芍药自己上前敲门:“花二姑娘,在下得罪了。”说着就要破门而入。 花容真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吓得魂飞魄散,她来不及多想,直接将被子一掀罩住了自己和萧无刹,整个人和萧无刹贴的极近,还将自己的衣服扯下了一些,显得衣衫凌乱。 那官差已经闯了进来,快速地扫了一眼室内,心中猛然一沉。花容真冷冷地道:“官老爷已经看过了吧,可有歹人?”官差不敢抬头,只能低头拱手:“是在下唐突了。”“唐突了?一句唐突了就想结束?”花容真不依不饶,“还不快滚!” 那官差咬咬牙,退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飞速地扫了一眼花容真的床,到底没有这个胆子进一步冒犯,只能不甘心地带着人走了。 芍药想安慰一下自家姑娘,却也被花容真给呵斥了:“你进来干什么!回你自己的屋去!”芍药无法,只能恹恹地回去了。 第5节 ☆、第10章 十兽炉沈水烟 十、兽炉沈水烟 等外面重新又安静下来,花容真才松了一口气。而萧无刹则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连呼吸的声音都很轻。花容真放松下来后,想到身边还躺着一个男人,顿时又慌乱了起来。她本能地想要和萧无刹拉开距离,却被他抓着手腕,怎么也挣不开。 “花二姑娘真是临危不乱,”萧无刹盯着她,轻轻慢慢地开口了,“可谓女中豪杰。”这话听起来当真刺耳的很,花容真不气反笑:“公子,既然你敬我为女中豪杰,是不是先松开女中豪杰的手腕再说?好歹我方才可是救了你一命。” 萧无刹拉下被子,一双凤目在黑暗中依旧是亮的惊人,语气更是甜蜜的很:“不可,花二姑娘这般身手敏捷,在下可不敢随便松开。” 花容真听出来这是在嘲笑她刚刚掀被子的那个动作,顿时撑不住了:“松开!登徒子!”“这个名号倒是有意思,”萧无刹也不知道多少年没听过人家叫他登徒子了,猛然一听还有些新鲜,“花二姑娘不妨再叫一声,在下说不定会放开你。” 这人的脑子有毛病吧!叫登徒子他还很开心的样子?花容真咬牙切齿:“公子到底有何用意,不如直说出来。”没空跟你在这儿猜来猜去的。 萧无刹撑起半个身子,斜卧在床上,发髻因为先前的打斗早就散乱了开来,如同瀑布一样披散着。窗外的月光很是时候地倾洒进来,照着他的脸,更显得玉面朱唇,俊逸的很,除了脸色有些苍白。花容真一时不察,居然看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面唾骂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发呆!萧无刹卷起自己的一缕头发,笑道:“我有何用意,花二姑娘心里面明白。”花容真心底一沉:“我身无长物,公子是做大事的人,无需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萧无刹似乎被花容真勾起了好奇心,放下手来好整以暇地开始逗弄她:“若我就是个采花儿的呢?”花容真盯着他,一字一顿:“我瞧你面熟的紧,不像是采花儿的,倒像我院里看门的狗儿。” 口头的便宜占着,花容真心里却是真的开始疑惑了——这人的声音,着实耳熟的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萧无刹被花容真堵了一句,面色不改:“你不怕我杀了你?”花容真被噎住了,迅速认怂:“……对不起,是我的错。” 识时务。厂督大人垂着眼帘想了想,道:“乖,帮我上药。”花容真瞪了他一眼,然后老老实实地下床去把水盆端了过来。 萧无刹盘腿坐在床上,脱掉了上衣,露出瘦削却肌肉分明的上半身。花容真两辈子加起来统共也就看过二皇子一个人的*,还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此时此刻猛地见到萧无刹脱了衣服,花容真手一抖,差点没把水盆给丢了。 萧无刹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花容真立马站好,只是双腿还有些发软。她也不敢多看,只是将水盆放到了床头,拧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来。 萧无刹瞥了眼她递过来的毛巾,说道:“帮我清理伤口,动作轻点。”花容真一边在心里面咒骂着,一边用毛巾开始清理萧无刹身上的伤口。 那些伤口大大小小有四五处,不过都很浅,唯一是一道刀伤,从萧无刹的肩胛骨一直划到了快要小腹,虽然也不深,那伤口的皮肉翻卷的样子还是很是骇人。花容真的手控制不住的有点抖,她咽了口口水,努力地稳定住心神。为了分散自己的害怕,花容真开始疯狂的想在哪儿见过这个男人。 真是亡命之徒吗?可看这人周身的气质并不像。花容真预感越来越强烈,自己一定是认识这个人,却死活触碰不到那个记忆的点,急的她手底下就失了分寸。萧无刹看她盯着一个地方擦了半天,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往下面未处理的伤口带了带:“生死关头,二姑娘还是不要分神为好。” 一句话,仿佛空中响了个炸雷,花容真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这个男人是谁了!不,不对,他根本不能算是个男人! 东厂厂督萧无刹!花容真身处深宫,陪驾时也见过不少次这个太监头子,却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这人总是长年累月地戴着一个面具,看起来冷冰冰的,据说是因为某次被暗杀中毁了容。而花容真进了冷宫之后,也是萧无刹来送的她最后一程。 那是他们两个之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对话。花容真还记得,在她看着面前的毒酒和白绫出神的时候,萧无刹就是这么说的——“生死关头,贵妃娘娘还是不要分神为好。” 萧无刹见她面色异样,也懒得问:“我走之后,莫要泄露分毫。若我听到一丝半点的风声,只怕二姑娘就要尝尝短命的滋味了。”花容真拼命地点头——开玩笑,你是谁啊,我死也不敢说半个字啊! 萧无刹从衣服里翻出来一瓶伤药,花容真接过,拿出当年服侍二皇子的细心程度来,尽心尽力地给萧无刹上药。等给他上好了药,花容真又撕了一件自己的中衣给他包扎好了,这才缓了口气:“好了。” 萧无刹点点头:“如此,便多谢了。”花容真刚想客气一下,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萧无刹一只手抱着被他点了穴道的花容真,微微侧过头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接着就将花容真丢到了床上。 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十分流畅,只是很不温柔。厂督大人穿好衣服,嫌自己头发披散着不像话,还拿了一条花容真的发带,将自己的头发绑好了才从窗子走了。 花容真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上半身在床上,下半身跪在床榻上,膝盖和腰疼的不得了。她一边抽着冷气一边从地上爬起来,觉得两条腿都不能弯了。 很想咒骂萧无刹,但是花容真不敢。东厂的威力她是真的深切的体会过,花容真只能老老实实地将那件撕坏了的中衣藏好,然后脱了衣服躺倒了床上。 咝,膝盖真疼啊。花容真小声地抽着气,卷起裤腿看了看膝盖——一片紫青。花容真看的触目惊心,忍不住开始咒骂:“真不是个东西。” 等芍药来敲房门的时候,进来发现自家姑娘脸色有些发白,不禁有些担心的问:“姑娘,是不是被昨天夜里那官差惊着了?”“是啊,”花容真顺驴下坡。“那蛮子可真是吓坏我了……”“姑娘别怕,”芍药安慰道,“昨天夫人已经教训过他们了,而且他们保证,这事情不会泄露出去的。” 花容真坐在床上点点头:“……不去想这些了,起了吧。” 芍药在给花容真梳妆打扮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条发带:“姑娘,那条发带不见了。”“什么发带?”花容真一时没反应过来,芍药道:“就是那条用黑金线压边儿的,上头还绣着竹叶。”花容真心里咯噔了一下——十有*是被那位厂督大人拿走了! “姑娘?”芍药唤了一声,花容真回过神来,装着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罢了罢了,没了就没了吧,左右那发带上也没有什么标记,丢了别人也不知晓是我的。” 芍药见花容真浑不在意,也就丢了开去。花容真有些不安,不过想想就算被那阉人拿了去,有人见着了也没法子证明是她的,应该没有大碍。 萧无刹穿着整齐得体的回了东厂,第一件事情就是先让人去查今天在白马寺暗杀他的是谁。身为东厂厂督仇家确实很多,但是这回的人明显不是平时那些乌合之众,几个人的功夫都是配合无间,几乎没有一丝破绽。 “应当是训练了已久的死士。”谢必安满头大汗地跪在那儿,谁让他负责监察白马寺,结果居然让厂督遇到了这种事情,还折了不少东厂的兄弟。萧无刹没说先把他打上八十棍已经是很仁慈了。 萧无刹站在那儿,垂着眼帘,好像在出神。谢必安汗流的更急了——厂督每次这个表现,就说明他很不满意。 想想大牢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范涟光,谢必安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要交代在这儿。想到自己还是光棍一条,谢必安更是悲从中来,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好好查,查出来有赏。”萧无刹沉默了许久,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谢必安一愣——厂督今天没生气?!好神奇呀! 萧无刹没得到谢必安的回应,眉头一皱,转过身来:“谢档头。”“属下听命!”谢必安赶紧表示自己明白了。萧无刹点点头:“去吧,还愣着作甚?” 谢必安虽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但还是觉得很诡异——厂督今天的画风不太对劲啊,是不是刺杀的时候受了伤,沾了什么奇怪的□□? ☆、第11章 十一人如风后入云 十一、人如风后入江云 厂督大人是有轻微的洁癖的,等吩咐完了谢必安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洗澡,换了衣服然后重新包扎伤口。服侍他的侍女本来要按着以往的规矩,将破损的衣服给扔了,萧无刹想了想,却是叫住了她:“发带撂下,衣服丢了。” 侍女低头应是,将那条发带放到了房内的桌子上,然后拿着衣服退了出去。萧无刹沐浴结束,披着衣裳走到桌前,看着那条发带出了会儿神,最后还是将它丢到了角落里。 这式样他还挺中意的,只是到底是个闺秀的东西,不能随便带,遗憾了。把东西丢了开去,萧无刹绕到了书桌后面坐了下来——今天的事情,着实来的蹊跷,萧无刹不喜欢有事情脱离把控的感觉,这让他觉得危险。 白马寺里,花容真因为头天夜里“受了惊吓”,柳夫人说走的时候,十分迅速地就跟着柳夫人一起跑路了。花如丝和花如织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夜里闹哄哄的。见花容真确实脸色苍白,倒也不疑有他。 花容真坐在轿子里,膝盖也不敢碰——哎哟哟哟,天杀的萧无刹,膝盖好疼呀好疼呀。花容真很气恼,又拿萧无刹没办法,只能自己咽下这个气。 等回了府上,芍药扶着花容真去给老太太请了安。芍药早就看出来小姐的腿脚似乎不大对劲,只是丫鬟聪明,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也就直接当成了没看到。老太太上了年岁,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还是笑眯眯的:“昨儿个在白马寺可都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花容真面上笑眯眯的:“一切都好。”“好,那就好,”老太太点点头,“你们都回去吧,风尘仆仆的,先洗个澡再说。” 于是花容真便回了自己的漱玉阁,遣退了所有的丫鬟,只留着芍药一个。当芍药看到花容真膝盖上面的伤的时候,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姑娘!这……这究竟是怎么了!”花容真被她哭的头疼,直接斥责:“噤声!” 芍药捂住自己的嘴巴,连连点头,平日里稳重的模样一去不复返。花容真也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语气放缓了一些:“先沐浴,之后替我上药。”芍药胡乱地抹掉了眼泪,哽咽道:“姑娘,我去取药。” 花容真自己脱了衣裳,进了浴桶,她被温热的水包围着,感觉到膝盖处先是密密麻麻的刺痛,之后便觉得有些发胀了。疼痛反而不那么的明显了。花容真将自己半张脸藏在水下面,开始吐泡泡。 以前洗澡的时候就喜欢这么玩,后来在宫里,二皇子也喜欢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这个习惯就一直没能改掉。 芍药拿了药回来,就看到花容真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姑娘还是这样。”“啧。”花容真有些不好意思,坐直了身子,“好了,我出来了。” 芍药先帮花容真将头发擦到半干,然后想给她上点头油,被花容真阻止了:“油腻腻的,今儿就不上了。”芍药依言放下头油,拿起了一边的药:“姑娘,奴婢给您上药。” 花容真卷起裤脚,露出两个紫青的膝盖。芍药小心翼翼地给她上着药,生怕弄疼了花容真。饶是如此,花容真还是小声地抽着气,不时地抱怨一下:“真的是好疼。” 芍药叹气:“姑娘,不管是在做些什么,要先顾着身子呀。”“……”花容真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总不能和她说是歹人干的吧?小丫头能吓晕过去。 上好了药,花容真才觉得两个膝盖似乎好受了一些。她缓缓吐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你出去吧,我小憩一会儿。”芍药依言将花容真扶到床上躺好,便出去了。 花容真躺在床上,却又怎么也睡不着了。这回在白马寺里发生的事情,她总觉得很奇怪。前世里并没有发生,而是平平稳稳地就这么过去了。除了在后山遇到的几个不速之客之外,不要说没有什么刺客之类的,更不用说官差硬闯门了。 等等,那几个不速之客……这回她没有一头撞上,那究竟是谁撞上了?花容真心底乱乱的,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妙。 春意阁里,花如丝手中拿着画笔,却止不住地抖啊抖的。她昨天晚上在寺里睡不着,就拉着花如织一起到白马寺后山去了,结果居然无意中撞到了几个男子。两个人在男人发现她们的时候就躲到了假山洞里,却听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一直到那几个男人走了,花如丝和花如织等了一会儿才敢出来。两个人慌乱之间匆匆回房,花如织先冷静了下来,她抓着花如丝的肩膀,恶狠狠地说:“都忘掉!我们两个今儿晚上什么都没有听见!知道了没有!” 花如丝垂着眼帘,心烦意乱。花如织当时那副狠厉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这才是四妹妹的真面目吧?平时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只怕八成是装出来的。 另一边的水月斋里,花如织坐在房里春凳上,手中的荷包已经快要绣完了。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出来昨儿个晚上的遭遇带来的影响。她手下飞针走线,就在堪堪收针的时候,却突然扔下了荷包:“没意思。” 丫鬟竹英莫名其妙——姑娘这又是怎么了?花如织瞥了她一眼:“走,去三姐姐那儿。” 花如丝到底无法作画,还是叫丫鬟将画给收了起来。丫鬟还没来得及收拾,花如织就上门了。姐妹两个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数。花如织款款一拜:“三姐姐,我有些话儿想与你说。”花如丝捏着拳头,半晌才松开:“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全都退了下去,花如织几步上前,握住了花如丝的手,很关切的样子:“三姐姐,你这副心烦意乱的模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花如丝的心一抖,她看着花如织,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花如织关切的神情一丝不变,姐妹两个对峙了一会儿,花如丝才慢慢地开口:“没什么,想来是上香累着了。” 花如织微笑着,拉着花如丝坐了下来:“三姐姐与二姐姐一样,平日里要多照看着才是。”花如丝冷笑了一声,压低了嗓门:“你心里打的主意,我都知晓。我虽看花容真不喜,也不屑做这下三滥的事情!” 花如织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她看着花如丝,突然嗤笑了一声:“三姐姐当真是……刚烈,和白姨娘的性情一模一样。”“啪”花如丝想也没想,直接就扇了花如织一巴掌。花如织被打的侧过头去,半晌不语。 花如丝气的不行,她站了起来,走到自己的书桌后面,怒斥道:“莫要提我姨娘!”“三姐姐的脾性总是如此,会吃亏的。”花如织叹了口气,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将脸转了过来,“是妹妹逾矩了。”倒是服了个软。 “把你那一套收起来,”花如丝不接受,“昨个晚上,你到底做了什么?”花如织看着她,慢慢地笑了:“三姐姐放心便是,如织奔的,是自己的前程。” 说完了,花如织就福了福,出门走了。花如丝气的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将那未完成的画一把撕成了两半。丫鬟们在外面听见屋里在争吵,却听不真切。花如织出来的时候,个个都把头垂到了胸口,装聋作哑。 花如织扫了一眼院里丫鬟们,微微一笑:“竹英,回了。”竹英连忙跟了上去。凝露等花如织一走,赶紧进了屋。只见花如丝坐在椅子上,怔怔的在出神。凝露赶紧上前,将地上的画拾了起来:“姑娘,姑娘!” 花如丝回过神来,看见凝露手上还拿着那幅画,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你还拿着它作甚?出去烧了。”凝露有些不舍——她亲眼看着姑娘为了老太太的寿诞,在这幅画上面花了多少的功夫,如今说烧就烧了? “烧了,”花如丝知道她在想什么,“去吧。”凝露无法,只能唤来小丫鬟,叫她们拿去烧了。花如丝叹了口气,情绪倒是稳定了下来:“凝露,去把原先那幅观音像拿出来吧。”老太太的寿诞,这风头是铁定不能出了。 凝露应了一声,刚要去又被花如丝给叫住了:“晚上……请白姨娘来一趟。”凝露一愣,看着花如丝,神情略有迟疑:“姑娘……”“嗯,请她来一趟。”花如丝颔首,凝露赶紧应下,然后退了下去。 花容真迷迷瞪瞪地眯了一会儿,半睡半醒之间,只觉得床头好像有一个人在看着她。看身形似乎是一个男人……男人? 花容真猛地就清醒了过来,来不及多想,她身手迅疾地在床上打了个滚,脱离了能被挟制的范围。再定睛一看,却是她的亲哥哥花容栩。花容栩皱着眉头看着她,屋里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完蛋了。 ☆、第12章 十二未妨惆怅是清狂 十二、未妨惆怅是清狂 花容栩坐在那儿,平日里那副浅笑没了踪影,花容真前世今生最怕的就是她这个兄长,不禁头皮一阵发麻。兄妹两个沉默了一会儿,花容栩问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白马寺里发生了什么吗?” “并不曾,”花容真否认,“只是刚刚做了个恶梦。”花容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妹妹是打定了主意不说了,他也没奈何,只能先将这件事情抛到一边去:“你这回去白马寺,抽到一支废签的事,父亲已经知道了。” 花容真点点头:“爹爹怎么说?”“父亲还是有些迟疑的,”花容栩叹了口气,“只是还不够。”“哥哥莫要着急,”花容真安慰他,“这事急不得。”花容栩点点头,有些迟疑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顶,“万事有我。” 花容真眼眶一热,险些就落下泪来。花容栩笑了,他用了点力气,揉了揉花容真的头发:“都是大姑娘了,还是这般娇气。”花容真也跟着笑了,她抱怨着:“哥哥,头发都叫你弄乱了。” 花容栩松开手,走到花容真的书架前又看了看,问道:“书院那边,你何时销假?”花容真面色一僵:“哥哥……”“先生很想念你,”花容栩笑的风轻云淡,“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不然指不定要被折腾成什么样儿。 花容真自然是听懂了花容栩的言下之意,她叹了口气,两个肩膀都垂了下来:“哥哥,你说先生会不会放过我?”“嗯……”花容栩沉吟了一下,笑了笑。 好的她知道了。花容真捂住脸,声如蚊呐:“我明日就回了。”“带上功课,”花容栩点点头,“这几日的未曾落下吧?” “……那我还是过两日再去?”花容真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是纠结的不得了。花容栩晃着扇子,摇头叹气:“罢了罢了,你自己心里有数便是了。”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被先生折腾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到了晚上,花如丝一个人坐在屋里,心神不宁。凝露进来悄声道:“姑娘,白姨娘来了。”“快,叫姨娘进来。”花如丝连忙说道。凝露赶快去将白姨娘请了进来,白姨娘缓步走进屋中,就要对花如丝行礼。花如丝赶紧去扶住了她:“姨娘无需多礼。” 白姨娘站在那儿,穿着素色的裙子,头上也只带了一支簪子,整个人看起来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花如丝心情很复杂,她垂眸将丫鬟遣出,然后走上前两步,想拉过白姨娘的手:“娘。” 白姨娘往后退了退,避开了花如丝的手,说道:“礼不可废,三姑娘还是叫我姨娘为好。三姑娘的娘是太太。”花如丝僵在那儿,只觉得自己一片真心都喂了狗:“娘!我是你的女儿!”白姨娘抬头看了一眼花如丝,复又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花如丝伤心的很:“你就真的这么绝情吗?”“三姑娘找我来,是有什么事?”白姨娘却是岔开了话题,不肯正面回应。花如丝按着心口,恶狠狠地看着她:“……香姨娘要是和你说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能听她的!知道了没有!” 第6节 白姨娘福了一福:“知道了,那我就先告退了。”“……”花如丝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白姨娘退了出去,心里面百味杂陈,怔怔地坐在那儿,两行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凝露在外面,看着白姨娘神情冷淡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径直往自己的院子去了,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姑娘每一次见到白姨娘之后,都要伤心好一阵子。明明也是也是姨娘亲生的,为何白姨娘对姑娘这么冷漠呢?几乎都是无视了。 白姨娘回了自己的院子,同院的香姨娘拿着帕子一扭一扭地出来了,看见白姨娘一个人回来,笑道:“哎哟,白姐姐,不是说去见三姑娘的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白姨娘看都没看她一眼,推门就进了屋子。 香姨娘脸上挂不住,顿时拉了下来。她恨恨地啐了一口:“装什么清高,大家都是奴才,成日价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怪不得老爷不宠你。”这样冷冷清清的女人,谁会喜欢。要不是生了个姑娘,只怕连姨娘都混不上。 想着昨天晚上老爷对她的甜言蜜语,香姨娘心里面又高兴了起来。她斜了一眼白姨娘的房门,哼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白姨娘坐在房间里,没有一个丫鬟在。她有些心烦意乱,没了刚刚在外面的那副冷清模样。白姨娘想了想,从自己的梳妆匣子里翻出来一件东西,抓在手里面看了看,最后又将东西放了回去。 翌日,花容真早早地起了床,用过早食之后,便打算和花如丝一起去书院。花如丝在马车边见到她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二姐姐今日……要去书院了?”“嗯,”花容真平静地微笑,“四妹妹呢?” “如织她随后就到。”花如丝上下打量了一番花容真,只把她看的都不自在了。花容真拉了拉衣裳:“……为何如此看着我?”“只是觉着,二姐姐似乎略有不同。”花如丝是真心这么想的,从花容真病好了之后,花如丝就觉得她好像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 花容真有些不自然——当然和以前不一样,她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就算是有意识的收敛,平时也会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两分来。她对着花如丝一笑:“时辰快到了,上车吧。” 花如织也到了,她见到花容真上了车,也是稍微惊了一下。花如丝瞥了她一眼,低声说:“走吧。”花如织便什么都没问就上了车。 姐妹三人坐在马车上,相对无言。花容真正在思考到了书院之后怎么应付难缠的龚十三,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去和两个妹妹说什么。花如丝和花如织心里面各自藏着事情,也不开口。幸好丫鬟们在后面的车上,不然的话气氛更加的尴尬。 终于到了书院了,花容真第一个下了马车,芍药跟在她身后拿着花容真的东西,亦步亦趋。花容真进了女学的正堂,已经有不少的女生坐在那儿了,见到花容真进来了,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原本的动作。 花容真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坐了下来,芍药帮她将东西摆好便退了下去——书院里有专门的下人间,丫鬟们不被允许在课堂上出现。 那些各家的姑娘们打量了很久花容真,终于有一个姑娘鼓足了勇气上前去了:“容真,你销假了?”花容真冲她微笑,心里面在飞速地回忆这是谁:“是啊,养好了身子,还是早些回女学才是。” “那是,人家可是龚先生亲封的女案首,可不得快点回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花容真背后响起,“这再不回来,女案首的位置就没了。” 这个声音她记得,花容真很淡定,头都没有转过去,直接无视了那个说话的女人。她对那个和她搭话的女孩子说道:“前几日先生布置了什么特殊的课业嘛?”女孩子有些受宠若惊,她结结巴巴地说:“啊,有……有的有的!先生前几日布置了一个种花的课业。” 那个被花容真无视的女人气的七窍生烟:“何无双!你这么巴巴儿的巴结人家,人家还不知道领不领你的情呢!”被点了名字的何无双瑟缩了一下,回头看看那个女人,再扭过头有些害怕地看着花容真。 花容真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来是她的小表妹啊,怪不得这个表情看起来这么熟悉。花容真轻轻拍了拍何无双的手,道:“你我自家姐妹,无需如此多礼。” 何无双平日里傻了点,但是谁对她好还是知道的,立马又高兴了起来:“容真容真,你这回病了,可叫我吓坏了。幸好你看起来,倒是与往常无二。” 那一再挑衅的女人见俩主角都不理她,气咻咻地一拍桌子:“花容真,你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花容真终于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笑:“是啊。” 顿时,学堂里的姑娘们都惊呆了——这真是花容真?那个没事就喜欢用话隐晦地挤兑人的花容真?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了! 那女子也是瞠目结舌,瞪着花容真看了半晌,这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你敢不把我放在眼里!”这下还没轮到花容真说话,一边的花如丝倒是嗤笑了出声:“瞧柳姑娘这说的,就您这副模样,二姐姐也没法子将你放进眼里呀。”花如丝话音一落,学堂里便响起了轻笑声。 柳珏,柳夫人娘家的姑娘,算起来也是花容真的表妹。只是这柳珏叫柳家人给宠坏了,脾性十分泼辣。在刚入学的时候,花容真和柳珏结下了梁子,以后柳珏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找花容真的麻烦。 至于花如丝为什么那么说,那是因为从柳珏的外表来看,柳家绝对是不缺钱,平日里营养很丰富的那一种。 ☆、第13章 十三酒债寻常行处有 十三、酒债寻常行处有 所以花如丝这么一说,学堂里的女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实在是太过于形象了。柳珏气的浑身的肉一抖一抖的,她本是将门出身,也不是特别在意那些规矩,当即就打算上前和花容真撕一场。 就在她往前走了没两步的时候,龚十三的身影出现在了学堂的门口:“柳珏,你在作甚?”柳珏浑身一僵,她慢慢地回过头来,胖胖的圆脸上满是堆笑:“先生……”“回你的座位上去,”龚十三懒得搭理她,“闭上你的嘴。” 柳珏悻悻地回了座位,她瞪了花容真一眼,偏偏花容真只是淡淡地看了看她,便又转过了头去,明摆着根本不把她当成一个威胁。 柳珏觉得自己被严重的小觑了,明明花家三姐妹也是她的亲戚,但是她就是喜欢不起来。她暗自咬牙——一定要有一天叫花容真跪在她的脚边求饶! 龚十三走到正堂最前方的那张案几边坐了下来,他扫了一眼女学生们,点了点头,然后对花容真说:“假可曾销?”“已经销了。”花容真站起来回话。龚十三本来想刁难她一番,再想想这丫头最近麻烦缠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嗯,坐吧。” 这下轮到花容真惊讶了——先生改性子啦?她都做好了要被他刁难的准备了,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这么轻轻地放过了她,害得她憋着一口气差点没岔了。 何无双就坐在花容真的右边的案几后,她悄声地对花容真说:“先生近日似乎有事务缠身,早出晚归的。”花容真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不想折腾她,是没这个心思啊。 因为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的病,花容真的课时落下了不少。亏得她底子扎实,不然龚十三几个突然抛出来的问题,她还真的答不上来。饶是如此,龚十三也对她皱起了眉头:“你近日懈怠了不少。” 脸皮厚如花容真,也觉得有些挂不住面子:“是。”“下学稍留一下。”龚十三叹了口气,转到别的女学生处检查了。 龚十三总体负责女学的诗书课程,一个上午的课结束之后,便是各家小姐们的用餐时间了。这个时候各个丫鬟们从下人房里拎着带来的饭盒,鱼贯而入。芍药将花容真的饭摆了起来,同时小声地对她说:“姑娘,公子已经知晓您下学后要留下来的事儿了。” 怎么被哥哥知道了?花容真很不淑女地咬着筷子,瞪着眼睛看着芍药:“你告的密?”“不是不是。”芍药吓得直摇头,“是龚先生告诉公子的,还叫公子一起留下。” 哦,那估计是为了避嫌了。花容真脑子一转就明白了龚十三的意思,只是被哥哥围观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呀。 她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倒是何无双又眼巴巴地凑了过来:“容真,先生不会难为你的,莫怕。”花容真一口汤就差点喷出来,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你从何处看出来我怕了?”何无双吭哧了半天说不出来,脸都憋红了。 幸好花容真知道自己这个表妹就是这个性格,也没和她计较:“方才要上课,没能好好听你说,不如将这几日书院里的事情与我讲一讲吧。” 何无双立马又高兴了起来,她已经用完了饭,便直接在花容真对面一坐,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开始说。花容真听着听着,就发现自己这个表妹口才很是可以啊……口若悬河差不多也就如此了。 快速地过滤了一下信息,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说起来女学的学生个个都是家里有点权势的,稍微有点底蕴的人家出身的姑娘都不会做的太出格,有矛盾也就止于互相挤兑的步骤了,像柳珏那样的,整个女学也就那么一个。 花容真用完饭,擦了擦嘴巴,眼珠子一转,问对面的何无双道:“午后,是否是庄夫子的课?”何无双愣了一下:“是……怎么了?”“无事。”花容真微微一笑,眉眼弯弯。 何无双打了个冷颤——总觉得没有什么好事。 午休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花容真端坐在位置上,撑着下巴翻着书,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何无双有些战战兢兢地坐在她的旁边,直觉敏锐的她总觉得嗅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气味。 下午是由女学的女夫子教导的礼仪课程,柳珏是压着时辰进的学堂,她刚进来没多久,庄夫子就进来了。这位不苟言笑的中年妇女扫了一眼女学生们,一眼就看到了很长时间没见面的花容真。 花容真正襟危坐,垂着眼帘,装着感受不到庄夫子的目光。庄夫子缓缓走到她的课桌前,抱着双手,道:“未曾全忘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和打哑谜似的干啥玩意儿。花容真默默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然后端出三分微笑:“是。”“那便你先来吧。”庄夫子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点了花容真上前来,“不为难于你,将你休假之前曾讲过的礼仪,来示范一遍吧。” 你确定是示范不是叫我上来出丑吗?花容真很清楚庄夫子这个人完全就是心里变态,她站起来走到前面,端坐了下来。简单地回忆了一下,开始从最初的那一套开始做起。 庄夫子看着花容真行云流水的动作,内心疑惑却无法问出口。她在宫中做尚礼女官二十年,自是看得出来熟练与否。花容真原本规矩也不差,只是如今看来……却好的有些过分了。 花容真的内心在冷笑——上辈子十几年的后宫生活,也不是白过的。想要从这方面来难为她,还差了一些。 很快就做到最后的奉茶了,花容真将沏好的茶端在手上,却没有奉给庄夫子,而是折了个方向,端给了柳珏。 柳珏都愣了,她傻呆呆地看着花容真,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了过来。本不想接,但是又在课上。想去接吧,一时间又手忙脚乱。她那慌张的动作带着她那副过于丰满的身体,几乎都快要弹起来了。花容真淡定地微笑,等柳珏接过茶,才施施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柳珏端着那杯茶,脸都红了。她未曾在礼仪上下过多少功夫,平日里不过是勉强。今天花容真玩了这么一手,叫她无意中丢尽了脸。 庄夫子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坐下吧。”柳珏捏着手里面的茶碗,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坐下来忍了半天,最后将那杯茶一口闷了。 下一秒柳珏就被这茶给苦的皱起了脸——花容真泡的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苦!花容真岿然不动地坐在位置上,心里面在敲锣打鼓哈哈大笑——今天可不就带的苦丁茶么,便宜你了。 庄夫子垂着眼帘,好似没看见:“很好,礼节是诸位行走于世必不可缺的一道环节,若是稍有疏漏,便有可能致使意料不到的结果。当年太宗皇后虽为普通出身,却以知礼见长,后而教化天下。方才容真做的甚好,可见平日里对自己要求严格,诸位也要时时警惕,莫要闹笑话。” 柳珏无比的肯定,庄夫子嘴里说的闹笑话就是她。本来上午还以为花容真转了性子,没那么多恶心人的小手段了,结果到头来还是一样的! 花容真腹诽——不会给你下多大的绊子,但是恶心恶心你还是可以的。柳珏这个人个性暴躁,在这种小处被塞了一嘴的泥巴,最容易让她不高兴。 你不高兴我就高兴,多好。花容真想到这儿,嘴角微微一勾,一边的何无双看见了,心里面直犯嘀咕。 总觉得这回表姐的表现和以前不太一样,不过这个挤兑人的手法还是差不多…… 之后的课时便平静的很了,一直到放了学,都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花容真还要去龚十三那边领罚,她愁眉苦脸地看着两个妹妹回去了,芍药很同情地收拾好东西:“姑娘,还是快些去吧。”早去早结束。 “愁煞我也。”花容真哀嚎了一声,掷掉手中毛笔,站起来往龚十三的书房去了。到了地方一看,花容栩也已经到了,正站在院子里等她。花容真有些怵大哥,只得细声细气地先和花容栩见了礼:“哥哥。” 花容栩叹了口气:“你呀。”花容真耳朵都红了:“先生可在?”“我自然在,”龚十三的声音从书房里传了出来,“进来吧,站在门口,晒着了可不许赖我。” 兄妹对视了一眼,花容栩打头,两人终究还是进去了。龚十三坐在那儿,伏案看着什么:“且先坐下。”兄妹便乖乖地坐了下来。 ☆、第14章 十四清风明月无人管 十四、清风明月无人管 书房里静谧无声,兄妹两个也不敢说话,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看着自己的脚尖。龚十三仿佛沉迷在手上的东西里,半晌没有理他们。花容真等的心急,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忍着。 过了可能有小半个时辰,龚十三才猛然回过神来:“嗯……容真,过来。”花容真坐的屁股都快麻了,她站起来走到龚十三的桌前,龚十三微微抬头看着她,最终叹道:“何以怠也?”花容真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张口结舌——总不能说活了两辈子结果差不多快忘光了吧! 龚十三见她不说话,将手上的东西合了起来,摇摇头:“无需紧张,只是,生病也并非借口。”花容真咬咬牙,说道:“先生,我会警醒。”“嗯,”龚十三笑了,“小手段也少用,庄夫子都与我说了。” 哇那个讨厌的变态老女人。花容真头都要埋到胸口了,她点点头:“先生教训的是。”花容栩坐在后面,很好奇:“先生,什么小手段?”龚十三瞟了他一眼:“我还没说你呢,过来。” 把自己给坑进去的花容栩也站了过去,龚十三对他可就没有对花容真那么客气了,直接将一卷书砸到了花容栩的身上:“你和殷夜来合伙干了什么?啊?” 花容真一愣,扭头看哥哥,花容栩面皮微红,挠了挠后脑勺,难得的有些局促:“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龚十三气笑了,“你们兄妹两个,一个没事给同窗用些小绊子,这也还罢了。你,你居然就这么和殷夜来一起,将那茂国公的孙子给打了一顿?” 茂国公的孙子?花容真在脑子里面迅速回想了一下——没什么印象了,似乎不是个重要的人物。花容栩站在那儿笑:“他既然没抓到我现行,那便无凭无据。”“亏你还笑得出来,”龚十三指着他的鼻子,“我平日里就教了你这个吗?” 花容栩笑的羞涩无比:“先生教的甚好,学生不争气。”龚十三冷笑:“不争气?那要不要我和你父亲谈一谈?” 一提到请家长花容栩就蔫了:“先生,大人有大量啊。”“你先生我小肚鸡肠惯了。”龚十三不吃他这一套,“自己将尾巴收拾好,有一丝的差错,我不保你。” 花容栩蹲下来拾起了刚刚龚十三丢给他的书卷,稍稍翻了一下,了然地笑:“先生放心便是。”花容真默默地在一边翻了个白眼——原来这回主力批判的是哥哥,自己就是个附带的,还亏得她刚刚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准备。 “先生,那姓孙的,不教训一下不知人世深浅,”花容栩厚着脸皮,说话特别真诚,“认真算起来,我也是个半师了,教导他人间疾苦呀。” 回答他的是龚十三丢向他的毛笔:“去去去!你个混小子,带着你妹妹走吧,花峰泽那老小子奸猾了一世,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崽子。” 花容栩笑眯眯地拉着花容真出去了,临走还和龚十三说:“先生,妹妹这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龚十三看了一眼花容真,笑道:“你妹妹你比聪明的多,那些小手段无伤大雅。”却能让人感受到……愤怒。就好像是一只老鼠,没事咬你一口,不会让你致命,但是会让你觉得疼。 虽然是小聪明,不过叫人觉得有趣。龚十三叹了口气:“走吧走吧,家去吧。”这就是在赶人了,花容栩若有所思,拉着妹妹走了。花容真叫龚十三夸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她走在花容栩身边,缩了缩脖子:“哥哥……你和殷家那个小子,到底做了些什么?” 花容栩脚步稍微慢了一点,他扭过脸来,对着妹妹微微一笑:“无事,莫怕。”不,你这个态度反而让我觉得有事。花容真叹气:“哥哥,你我兄妹。” “你若想知道为什么,告诉我,那日你醒来,为何反应如同那般警觉?”花容栩反将了一军。花容真顿时语塞,无法说出口。花容栩笑了:“你看,你也不能说。”花容真握紧了手:“哥哥说的是。” 每个人都有些秘密,无伤大雅的小秘密。嗯……虽然她确定说出来的话花容栩肯定会暴走。 兄妹两个坐着花府后来派来的马车回去了,下车的时候,花容栩发现府里似乎来了客人:“谁来了?”小厮满脸堆笑:“公子,云州的表少爷来了。” 表哥?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子。等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尚未进得门便听见了老太太爽朗的笑声——中气十足,说明老太太身体十分好。 看门的丫鬟进去通报,老太太赶紧道:“快,叫他们两个进来。”兄妹两个便进了门,花容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右边的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朴素,神情温和。 “来来来,快来见过你们的表哥,”老太太没等他们行完礼就把他们叫了起来,“这就是你们的表哥,何郁。”花容真忍着心里面那股子激动的心情,和何郁见了礼:“表哥一路辛苦,此次来京,定能心想事成。” 这话说的直白,却也好听。何郁微笑着回了礼:“借表妹吉言。”花容真在花如丝上首坐了下来,垂着眼帘,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花如丝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二姐姐是不是很高兴? 花容栩也和何郁见了礼,这位表哥虽然从小跟着何家大房在云州长大,但是却表现的十分自然闲适,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叫人不由自主的就会忽略掉他的衣着和别的外在,专注于他的人。 很厉害,这位大表哥被教导的很好。花容栩一边和何郁搭着话,一边在心里面盘算着。几个小辈心里面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唯独老太太坐在最上面,笑的满脸的皱纹都快绽放成菊花了:“郁哥儿,此次上京,住处可曾打点好了?” 何郁拱了拱手:“暂时住在三叔府上,等京城的房子修缮完毕,再回去。”“嗯,你与你那无双妹妹也是许久未见了,”老太太有些感叹,“可怜我那前一个儿媳妇,没这个福气啊。” 花容栩和花容真齐齐低下头——稍微有点尴尬,老太太这当着和尚骂秃子的,最近柳夫人又怎么惹她了?也亏得柳夫人心大,没这个和老太太计较的心思,坐在那儿笑眯眯的:“哎,郁哥儿长得真好,这高中之后啊再娶个媳妇儿,何家也是双喜临门了呀。” 何郁微笑:“我还尚小,未曾考虑过娶妻。”“哎,这种事情,急不得急不得。”老太太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一路风尘仆仆,儿媳妇,你安排一下,叫郁哥儿歇一歇,晚上用完了晚饭再回去。” 第7节 柳夫人站起身福了福:“早就已经备下了,张嬷嬷,你带表少爷去吧。”何郁便跟着张嬷嬷下去了,老太太等他走了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淡淡的:“柳氏。”柳夫人也没坐下来,就站在老太太面前:“娘,你说就是了。” 老太太被柳夫人这赖皮模样搞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今天,郁哥儿来之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又给峰泽抬了个姨娘?”“娘,这可不是我想要这么干的,”柳夫人一点儿不怕,底气十足,“不信的话,您去问峰泽。” 倒霉儿子!早晚败在色上面!老太太在心中怒骂,看看孩子们都还在,闭着眼睛压抑了一下怒火,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吧。”几个孩子都不想趟这个浑水,花容栩打头站起来,几个人请了安之后就都出去了。 花容真本是想回漱玉阁的,路上却被花如丝拉住了。花容真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何事?”“二姐姐今天,不觉得高兴么?”花如丝狡黠地道,“何家表哥,家境不是甚好,但是难掩龙章凤姿。” 花容真睫毛抖了抖,微微一笑,拉开了花如丝的手:“与我何干?”“……”花如丝盯着她的脸:“……二姐姐最近的心思,妹妹是越来越搞不懂了。”“你且管好你自己,”花容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选秀过了,再考虑一些别的东西。” 说完,花容真就走了。花如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道:“手快有手慢无!”花容真佯当没听见,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何郁那般人物,岂是你我能肖想的。花容真一边走着一边在冷笑,上辈子她这位表哥,直接高中了状元,而后一路直升,位极人臣。哪怕是二皇子即位了,也是不改重用。她就算在冷宫,也知道这位表哥在外面混的是有多么的风生水起。 花容真承过他的情,若非后来他有意无意地照拂着,落魄的花家早就支撑不下去了。今天,她看到还是个少年的何郁,花容真心情猛地就激动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股情绪夹杂着别的一些什么,就这么涌上了心头。 猛地停住脚步,花容真微微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吧。只要不进宫,她便也心满意足了。 另一边,何郁在客房里,已经洗去了满身风尘。此刻遣退了下人,似乎正在写着什么。 ☆、第15章 十五白莲种山净无尘 十五、白莲种山净无尘 何郁披散着头发,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突然开口道:“出来。”房间内瞬间多了一个人影,那人黑衣蒙面,半跪在何郁面前低着头:“属下见过何档头。” “厂督派你来有何事?”何郁问,那人道:“厂督请何档头迅速到堂述职。”“好,我知道了。”何郁点点头,“你且先去,我随后就到。” “何档头,”那人却依旧跪在那儿,纹丝不动,“厂督请何档头迅速到堂述职。”何郁放下了手里的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你还想和我动手吗?”“厂督吩咐,若是何档头不肯,就让属下将档头请过去。”那人跪在那儿,声音四平八稳。 何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勾了勾:“范涟光的人吧?”“属下隶属……”那人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他瞪大了眼睛,猛然抬头看着何郁,视线却已然模糊。 何郁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地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药瓶。他蹲在那人面前,用自己带的那根簪子在黑衣人脖子上划了一道伤口,然后将药瓶里的药粉倒了一些在那伤口之上。 药粉刚一接触到血液,便泛起了黄色的泡沫。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体一阵不自然的抽搐,然后瞬间变得僵直。那黄色的泡沫安静而迅速地蚕食着黑衣人的身体,所接触的地方瞬间化为带着淡红色的液体。不过是几息的功夫,那黑衣人便被化了个干净,水则快速的挥发着,不过一会儿便已经消失殆尽。 何郁不急不忙的将那小药瓶重新放回到了袖子里,他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站了一会儿,重新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来:“来人,服侍我更衣。” 花容真坐在自己房里,膝盖上的伤还有些隐隐作痛,不过行走倒是没有问题了。她坐在书桌边,略有些心神不宁。海棠看自家姑娘这副模样,不由得出声问道:“姑娘从回来之后,就显得很焦虑,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倒没有……”花容真摇摇头,“只是觉着,似乎有些不对劲。”“姑娘就是喜欢想太多,”芍药抿着嘴笑,“若是闲来无事,姑娘不如想想,老太太的寿诞,到时候送些什么。” 啊,老太太的寿诞啊?花容真掰着指头数了数,这才发现老太太的寿辰已经没有多长时间准备了:“你不提,我几乎忘了……你们有何主意,说来与我听听。” 两个大丫鬟对视了一眼,略微有些为难。芍药沉吟了一下道:“姑娘,三姑娘是要送画,四姑娘是绣品,姑娘不如……写幅字?” “嗯……那就写幅字吧,”花容真采纳了这个建议,“且让我瞧瞧,写什么才好。”两个丫鬟继续低头干手上的事情,花容真则开始翻自己的书架。 一直折腾到了很晚,晚饭也吃了何郁也走了,花容真还是没能够想出来到底该怎么写,只能够悻悻地上床休息。今天是海棠守夜,服侍着花容真躺下之后,海棠便睡到了外面的榻上。不过一会儿,房间便完全的安静了下来。 何郁回到了何府,只是去见了一面何家老爷,之后便回到了何家给他早就备好了的院子里。何无双只见到了哥哥的一个背影,她原本想和何郁叙叙旧,何郁却连话都没和她说一句。何无双的母亲拦住了她:“你堂哥累了,今日就莫要打搅了。” 何无双有些茫然地看着母亲:“……是。” 何郁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吩咐所有的下人都不要进房门。他前脚刚跨进房间,后脚就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抵在了关闭着的房门上。 谢必安挟制着他,面无表情。萧无刹坐在案几边上,正在把玩着他的玉镇纸:“路上辛苦了,何档头。” 何郁面色涨红,完全没办法说话。谢必安掐着他的脖子就好像掐着一只鸡崽子一样容易,何郁的脚已经稍微离地,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萧无刹瞥了一眼谢必安,谢必安便松开了何郁。何郁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不停地咳嗽着。 萧无刹放下了手里面的镇纸,等何郁的咳嗽稍微平缓了一些,才继续说道:“二十号今日,在传递命令后,未回东厂。何档头知晓发生了什么吗?” 何郁捂着自己的脖子,强烈的痛楚让他无法说出连贯的句子:“咳咳……属下……不……不知……”“……”萧无刹看着他,“何档头,不管何事,量力而行。” 何郁抬眼看他,笑了笑:“属下……咳咳……遵命……”“云州现况如何?”萧无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多做纠缠,直接问了最关心的事情。何郁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捂着喉咙,声音嘶哑:“云州一切如常,有小何档头接手,厂督大人无需担忧。” “我担心的是什么,想来何档头心里清楚。”萧无刹声音不高,“莫要叫我失望。”何郁猛地抬头,他极快地扫了萧无刹一眼,然后重新低下了头:“……属下遵命。” “很好。”萧无刹站起身来,走到了何郁面前。他略略停顿了一下,然后状似无意地问:“何档头今日在花家,感觉如何?” 何郁咬咬牙:“花家不足为虑。”“啊,是啊。”萧无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三日后到东厂述职,以及……祝何档头高中。” 说完这些,萧无刹便带着谢必安没了身影。何郁站在原地,满脸阴郁。 谢必安以为萧无刹亲自来警告过何郁后,就要回萧府了。结果萧无刹却在某个角落处停下了脚步,对他道:“你先回。”谢必安一拱手,心中虽疑惑却不敢多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无刹消失在了夜幕中。 花容真躺在床上,半梦半醒。她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意识却又很清醒。花容真能够听见房间外的蝉鸣,海棠梦呓的声音,还有一点淡淡的几近于没有的呼吸声。 呼吸声?花容真猛地睁开了双眼,就在她想要翻滚着起身的时候,一只手伸出来直接点了她周身大穴。黑夜中,萧无刹坐在她的床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别来无恙,花二姑娘。” 花容真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恶梦,赶紧又闭上了眼睛。萧无刹也不急,而是悠然道:“花二姑娘的眼睛好看的紧,不若叫我挖出来,带回东厂慢慢赏玩如何?”花容真气咻咻地睁开了眼睛,瞪了萧无刹一眼:“你我互不相干,今次前来,所为何事?” 萧无刹却不着急问,而是看着她的眼睛,用肯定的语气说:“花二姑娘,似乎很清楚我是谁。”花容真心里一惊,面上强做镇定:“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就是个强人。”“我方才提了东厂,花二姑娘并未感到惊讶,”萧无刹指出了她的漏洞,“你从何处得知?” 花容真浑身僵直地躺在床上,咬着牙关脑中高速地运转着。她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来搪塞萧无刹,萧无刹却用右手食指抵住了她的嘴唇,凑近了她,将说话的声音稍稍压低:“花二姑娘,我相信,你不想莫名其妙的死,是不是?” 花容真死死地瞪着他,萧无刹似乎很享受这个眼神,他松开了食指,微微一笑:“从哪儿听说的?”“……我猜出来的,”花容真犹豫了很久,慢慢地说,“那日在白马寺,我看到了你衣服上的隐纹。” “好眼力,”萧无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那么猜出了我是谁的花二姑娘,不妨猜猜,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夭寿,我哪儿知道你为了什么过来!花容真勾了勾嘴角:“想来是,花府有什么人,得罪了公子。”“啧,”萧无刹轻轻慢慢地笑了,他直起了身子,却没有解开花容真的穴道,“花二姑娘的直觉似乎很好。” 花容真快被这个阴阳怪气的太监给搞疯了:“到底有何事!”“无事,”萧无刹打量着她,目光有如实质,看的花容真浑身不自在,“白马寺中,我欠花二姑娘一个人情。” “不必如此,”花容真皮笑肉不笑,“圣人曰,施恩不图报,。”“萧某人向来恩怨分明,”萧无刹微微一笑,“想来花二姑娘,也不喜欢出乎意料的感觉。” 对,十分的不喜欢,特别是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这件事情。花容真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厂督大人想叫我做什么,吩咐便是了。” 一如既往的识时务。萧无刹终于发自真心的笑了起来:“花二姑娘,已然见过了你的那位表哥了吧?”花容真不能点头,只能说话:“是……何表哥怎么了?”那么一个温润的人,怎么惹到了东厂? 萧无刹道:“花二姑娘若是有机会的话,将这东西请他服下,自然见分晓。”花容真眼睁睁地看着萧无刹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拉开她的衣襟,放到了她的胸口。花容真的心跳迅速加快,她有些惊恐地问:“为什么是我?” 东厂的探子还有锦衣卫都死光了吗?!何郁也不在花府常住啊!她哪儿来的机会! ☆、第16章 十六月点波心一颗珠 十六、月点波心一颗珠 房间内光线昏暗啊,萧无刹的神色花容真有些看不清,但是她知道他在笑。萧无刹的声音放的很轻:“因为你是个毫无威胁的人。”不管是对何郁来说,还是对他萧无刹来说,手无缚鸡之力的花二姑娘除了聪明一点稳重一点,就那大腿根本拧不过他的胳膊。 花容真咬牙切齿:“我不想参与你们之间的事情,厂督大人既然欠我一个人情,为何还要我如此涉险?”“……二姑娘不想入宫,”萧无刹却说了另外一件事情,“我能让二姑娘心想事成,没有一丝风险。” 花容真抬眼,想要从萧无刹的脸上寻找到一丝的蛛丝马迹。她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好。”“……实际上,二姑娘不入宫,有些可惜,”萧无刹捻起她的一缕头发,“如此性格,当真适合后宫的很。”只要一直这么清醒,肯定能爬上一个不低的品级。 “不,不用,”花容真痛恨后宫生活,她不想和萧无刹废话,“我让何郁吃下这个,厂督大人能兑现诺言吗?”萧无刹眨眨眼:“一切,全看二姑娘的表现。” 花容真冷笑了一声:“厂督大人是否拿出一些诚意?”“诚意是要看的,”萧无刹不让步,“二姑娘,我从不食言。” 这个人连一点点的甜头都不愿意给她,就只肯给她画一个大饼!花容真意识到了这个事情,并且更绝望的意识到她似乎没有选择的机会:“……好。” 反正何郁不来,她就肯定没有机会。见机行事就是了。花容真想想,问道:“是……□□?”“补药,”萧无刹微笑,“不会死人,也不会有后遗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测试。” 我信了你的邪!花容真不信,但她别无他法,只能老老实实的照做。萧无刹也很清楚这一点,他松开她的头发,脸上的笑容又趋于平淡:“我不会叫一个外人,去杀了我东厂的档头。” 档头?!花容真猛地瞪大了眼睛,萧无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话给花容真带来的震惊,复又笑了起来:“二姑娘多知道一些,没有坏处。” 所以这就是给的一点甜头?花容真心里一沉——萧无刹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告诉他何郁的身份,就说明何郁这个人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上辈子位极人臣的何郁,原来是出身东厂这件事情已经很让花容真吃惊了。现在萧无刹居然要放弃他……花容真不敢问,她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的够多的了,再知道对她没有好处。 萧无刹拍拍她的面颊:“很好,睡吧。”“等等……”花容真还想说些什么,萧无刹却不给她机会,他用衣袖在花容真面颊上一拂,花容真的视线便开始模糊了起来。她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动了,却只有一点点力气。她尽力拉住了萧无刹的衣袖:“何郁……” “何郁狡猾的紧,”萧无刹的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二姑娘,莫要轻敌呀。” 混蛋!花容真迷迷糊糊地想:谁要和你站到一条船上!我明明是被逼的!下一秒,花容真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萧无刹站在花容真的床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他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其实一开始他没有让花容真动手的想法的,只是在离开了何府之后,萧无刹突然想到了她,接着便绕到了花府来了。 在看到躺在床上的花容真之后,萧无刹猛地就有了这么个主意。确实,比起东厂的那些人来说,花容真更加的不引人注意。何郁对她不会有多强烈的防备之心,下手的机会也多的很。 就在萧无刹还在盘算的时候,花容真突然醒了过来。萧无刹点完了她的穴道之后,就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个女人给一起拉下水。 完全是出于一种无聊的恶趣味,厂督大人比起期待结果,更加期待花容真施行的这个过程。 第二天花容真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睁着眼睛看着纱帐,感觉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恶梦。 她抬手摸了摸胸口的衣服——有一个小纸包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不是做梦啊。花容真更沮丧了。萧无刹甩给她一个基本没办法接住的锅,叫人实在是苦闷的紧。 “姑娘,该起了,”海棠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依旧一脸的笑,“奴婢服侍你洗漱。”花容真按了按太阳穴,看了海棠一眼,叹了口气:“先更衣。” 海棠这样真不错,无忧无虑的。花容真坐在镜子前面,袖子里面兜着那个要命的纸包,觉得自己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素净点,今儿就不要那般浓妆艳抹了。”海棠依言放下了刚拿起来的一支金丝簪,换成了一支羊脂玉簪:“姑娘,今儿早上,老太太将老爷发落了一顿。” 啊?花容真一愣:“怎生回事?”“昨儿个晚上,老爷和那位新姨娘吃酒,结果啊,新姨娘想要那个黄龙玉摆件,老爷就答应了呗。”海棠说的兴致勃勃的。花容真惊讶:“黄龙玉摆件……不是母亲的吗?” “是呀,今儿早上,老爷酒醒了,可不就难做了。”海棠一边说一边笑,“新姨娘在院子里指桑骂槐了好一阵呢。” 可以,很强势。花容真也忍不住笑了:“这新姨娘,脑子似乎不大好使。”“可不是,”海棠道,“老爷虽然禁了她足,但是……还是叫老太太知道了。” 哦好吧,怪不得被骂了。花容真一点都不同情她爹,只觉得好笑:“母亲那边呢?”“夫人似乎还不知道。”海棠道。 好的,那就说明柳夫人知道了,只是没当回事。花容真在心里感叹,在花家这后院里,柳夫人渔翁得利的次数不要太多,偏偏老太太和爹全都一叶障目,不见后面的黄雀。 用完了早食,花容真便准备出门去上学了。今儿还是芍药跟着,临出门的时候,花容真把梅英叫了过来:“今儿个起,你就跟着你海棠姐姐,多学一点。”梅英笑逐颜开,声音清脆地应了是。 花容真对她微微笑了笑:“莫叫我失望。”梅英激动的脸都红了,小姑娘用力的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地跟着海棠学的。 马车上,花如丝看起来有些沉默,倒是花如织,一反常态拉着花容真:“二姐姐,过几日就是花朝会了。”花容真有些恍然:“……花朝会?”“你连花朝会都不记得了?”花如丝也瞟了她一眼,“昭阳大长公主每年都办的花朝会呀。” 花容真已经想起来了,她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花朝会对你我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聚会。”花如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她有些不敢置信:“昭阳大长公主,也会插手后宫之事?”“大长公主不会插手后宫,”花容真摆摆手,“但是侄子的后院,就说不定了。” “此次花朝会时间微妙,正好卡在选秀前两个月。几乎可以聚集到整个京城里的闺秀,”花容真顿了顿,冷笑道,“如织,若是对进宫没有把握,不如好好的想想,花朝会该如何出头。” 花如织半低着头,表情乖巧:“是。”花如丝现在是怎么看花如织怎么不顺眼,她忍不住道:“得了大长公主的青眼有何用?这侄子和侄子,不也不一样么。” “噤声!”花容真斥责了她一声。这花如丝,说着说着就嘴上没个把门的了。花容真有些头疼,她叹了口气:“花朝会,只有闺秀么?” 花如丝脸色有些隐隐发白,她看看花如织,花如织回给她一个微笑:“是不一样,只是爹爹的成算,想来二姐姐知道一些。”“我是知晓,”花容真看看她,“只是消息和消息,总要有一个交换不是?” 这就是不肯说了,花如丝坐在马车一角,不想掺和这两个人的事情,花如织不放过她:“三姐姐,你倒也替妹妹说句话呀。”“……关我何事?”花如丝话说的硬邦邦的,“我只想过得平安,其余别无他想。” 花容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不喜欢花如丝,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妹妹脑子从来都很清醒。花如织叹气:“二姐姐有何事,吩咐妹妹吧。” 花容真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够为难一下花如织的,只是习惯性地先讲条件。她捏了捏袖子里的那个小纸包,到底没这个胆子把事情推给她:“……我记着你有一支珊瑚钗。”花如织点点头:“二姐姐喜欢,就拿去好了。” “不占你便宜,”花容真道,“我将我那对翡翠玉镯给你,全新的尚未上手过,衬着四妹妹这雪白的腕子,定是好看的紧。” 无所谓,一个红珊瑚钗换一个前程,花如织觉得很值得:“一切听姐姐吩咐便是了。” 第8节 ☆、第17章 十七碧桃天上栽和露 十七、碧桃天上栽和露 女学一如既往的平静,柳珏昨儿个吃了暗亏,今儿个也不再挑衅花容真,而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倒是何无双,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的。 她表现的太过于明显,花容真察觉到了。她撑着下巴看看何无双,有些奇怪。等到休息的时候,花容真主动问了何无双:“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无事,”何无双摇摇头,“只是觉着……大哥哥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何郁?花容真心里咯噔了一下,她面上不显,只是顺着何无双的话问道:“表哥?怎么了?”“我说不上来,”何无双有些出神,“昨儿晚上,大哥哥回来之后就回房了,娘说大哥哥是累着了。今儿早上,大哥哥虽然看起来没问题,只是……只是我瞧见了,大哥哥脖子上,有伤。” 花容真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晚上不请自来的萧无刹,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约莫是来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吧。你也知晓,表哥先前在云州,那地方民风彪悍的很。”“大约是吧。”何无双微微叹了口气,“容真,昨儿先生可曾为难于你?” “怎么会呢,”花容真笑道,“先生又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何无双拍拍心口:“我见先生皱眉,就怕的紧。还是容真你胆子大。”花容真看着何无双那副小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心头的烦恼倒是消散了一些。 两个人插科打诨了一会儿,何无双也提到了花朝会:“容真,花朝会你有什么打算?”花容真愣了一下,垂下了眼帘:“花朝会为了何事而办,你心里可有个成算?” 何无双绞着双手:“娘……娘告诉了我一点。”“你与我不同,”花容真不避讳她,“我家就我父亲一房,我们姐妹三个,总有一个要……你不一样。”何无双喃喃道:“是啊,容真,你想……进那地方吗?” 花容真摇头,何无双笑了:“我也是。”“那花朝会,就老老实实地过,”花容真拉着何无双的手,“其余的不用多想。”何无双点点头:“对了容真。”“嗯?”“今儿下午,是刘夫子的课,你的琴练好了没?” 完蛋了,花容真根本就把这茬儿给忘了。她哭丧着脸:“……刘夫子近日可有何烦心之事?”不会拿着我撒气吧?何无双同情地拍拍她的手:“刘夫子向来脾性好,你好好给她陪个礼吧。” 等下了学,花容真整个人的气势都有些萎靡——刘夫子今儿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仿佛庄夫子上身似的,将她好好地给批了一顿。花容真对于女案首这个名号不是很在意,但是被人当众批……还是有些面子上挂不住。 当她摸到袖子里那个小纸包的时候,她的心情就更郁闷了。花如丝看她精神不太好,难得的发了次善心:“二姐姐也不用愁,琴棋书画不过是锦上添花,好与不好,不甚重要。” 哦哟,今天怎么了,会说人话了。花容真瞥了她一眼,有气无力:“我这是愁上加愁啊。”花如丝翻了个白眼:“你整日价不知在捣鼓些什么,若是拿出生病前那个劲头来,还怕女学的夫子们吗?” 姐妹三个到了家,先后下了马车。花容真本打算回房,却被花如织叫住了。花如织走到她面前,声音不高:“二姐姐近日在女学,小心一些。”“嗯?”花容真疑惑地看着她,“你听到什么了?” “柳珏此人向来心眼不大,”花如织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二姐姐小心为妙。”说完花如织就走了,也不管花容真一头的雾水。花容真看着花如织的背影,觉得这人肯定不会无的放矢,明显是今天在女学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这样。 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投桃报李吗?花容真勾勾嘴角,回了自己的漱玉阁。 洗刷掉了满身的风尘,花容真清清爽爽地坐到了椅子上,海棠捧过来一个匣子:“姑娘,这是方才四姑娘打发人送过来的。”花容真接过来一看,里面正是她和花如织要的那支红珊瑚簪子。她点点头,将匣子盖上:“摆起来吧,把我那对翡翠镯子装了,给四妹妹送去。” 海棠依言照做,梅英趁机过来给花容真梳头,芍药则坐在一边和花容真说着话:“姑娘,明儿有诗词课,可要戴上帷帽?”花容真想了想,轻轻摇头:“太过于拘泥反而不美,不带了吧。” 在风雅堂上的诗词课是难得的男女同席的课,普薰书院的学生整体素质都不差,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更何况男女中间还隔了一道人工的溪流,更不会有事了。 而水月斋里,花如织却难得的有些心烦。香姨娘坐在她对面,两个唇瓣不停地上下翻飞着,说话快的叫人插不上话:“我说四姑娘啊,你也要好好的表现表现。这虽说你是从我肚子里面出来的,好歹也是老爷的女儿,整天这般冷冷清清的,怎么叫老爷疼你呢?” 花如织厌恶她这样目光短浅,不太想搭理她:“父亲疼与不疼我,岂是你我能左右的?”“瞧四姑娘这话说的,”香姨娘也不喜欢女儿这个样子,“你姨娘我,不就是这般得了老爷的疼爱的嘛,若是你姨娘我稍微泄气一些,当年还不知道姑娘要从哪个小蹄子的肚子里爬出来呢。” 这话委实说的难听,花如织气的丢掉了手里绣了一半的荷包,冷冰冰地看着香姨娘:“姨娘自重!”“自重?”香姨娘也来气了,“姑娘怕是还做着那飞上高枝儿的梦呢,要我说啊,姑娘还是看着点脚下,小心飘的太高!” 花如织气的头晕,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人家的娘哪个不是盼着女儿好?偏偏姨娘,每次都要将我贬到泥里去!我今后如何,姨娘无需多问,左右不会叫你比现在更难过!”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香姨娘虽然没文化,看着花如织的眼泪还是心软了。她叹了口气道:“是我的不是,只是四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个成算,也叫你姨娘知道知道,我好帮你在老爷那边,多说两句好话。” 花如织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姨娘若真是为了我好,就好好地过,莫要闹出什么事情来,这就是我的福分了。”香姨娘定定地看着花如织:“四姑娘……心里有成算就好。” 等到香姨娘走了,花如织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又羞答答地笑了起来:“竹英,进来。”一直守在外面的竹英闻声连忙进了屋:“姑娘可是乏了?”“哪儿就乏了,”花如织道,“去,之前吩咐你的,是时候去做了。” 竹英低眉敛目,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花如织拾起刚刚丢到一边的荷包,抚摸着上面未完成的花样子,良久之后轻叹了一声:“姨娘,即便是蠢人,也是有点用处的。” 香姨娘回了自己的院子,想想刚刚和女儿的对话就觉得不高兴。她从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成为老爷的姨娘,也是过了很长时间了。花峰泽一直很宠爱她,她也一直尽心尽力的讨好花峰泽。香姨娘是懂得不多,但是她知道,自己赖以生存的依靠,就是花峰泽。 只有把她男人伺候好了,她才不会失去宠爱,她的女儿才不会被后院的这些捧高踩低的人给彻底的遗忘掉。偏偏女儿不领情,还嫌弃她,这怎么能叫香姨娘高兴的起来。 正想着是不是去拿白姨娘撒个火,香姨娘身边的丫鬟菊英进来了,还端了一盏燕窝:“姨娘,小厨房的燕窝做好了,姨娘趁热吃了吧。”香姨娘恹恹地挥挥手:“搁那儿吧。”“姨娘这是怎么了?”菊英奇道,“四姑娘又惹姨娘着急了吗?” 香姨娘叹了口气:“她也是我十月怀胎,挣了命生下来的,怎生就不懂我的心呢?我做的这些,可不就是为了她好?”菊英眼珠子转了转,声音放小了一些:“姨娘,四姑娘只怕,有着自己的打算呢。” 香姨娘看看她,狐疑道:“你这小蹄子,从哪儿听了什么来?”“姨娘不知道吗?”菊英神神秘秘的,“再过几个月,便是宫里选秀了。按着这皇城里的规矩,咱家的三位姑娘,可都是要进宫选秀的。” 香姨娘悚然而惊:“选秀?”“嘘,姨娘小声着些。”菊英看看四周,“只怕四姑娘……心里面存着这个想头呢。”“哎呀呀,这进宫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香姨娘眼睛都能放出光来了,“要是那丫头能进宫,可是天大的福分!” 菊英笑了笑,附和道:“姨娘说的是,只是老爷向来看重二姑娘,只怕这回也是……”“哼,一个死了娘的,福气哪儿有我家如织好,”香姨娘口无遮拦,“等着瞧吧,老爷到底看重谁,还不一定呢。” 菊英抿着嘴笑不说话,香姨娘一个人越想越高兴,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女儿穿着贵妃的华服,花家的人都跪在她脚边磕头的情形了。菊英见香姨娘不再注意她,便找了个借口退了下去。她出了院子门,左右看看,跑到了拐角的地方,竹英见到她,急忙问道:“怎么样?” “成了,”菊英洋洋得意,“香姨娘好哄的很,我办事你还不放心。”竹英松了口气:“那便太好了,给你,说好的酬劳。”菊英喜笑颜开,揣过竹英给她的银子,不无羡慕地说:“你跟着四姑娘,不显山不露水的,真真是个好差事。” 竹英笑着推了她一把:“那我与你换换?”“得了吧,”菊英直摆手,“我还是老老实实地伺候香姨娘吧。” 香姨娘脾气不太好,但是拿捏着点就比较好哄了。哪儿像四姑娘,表面上冷冰冰的,暗地里不知道多少花花心思,她可应付不来,也就竹英这个傻的还死心塌地的。 ☆、第18章 十八离尘香割紫云来 十八、离尘香割紫云来 花容真坐在书房里,在案头摆着香,她两只手按在琴弦上,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弹琴的心情。方才勉强弹了一曲流水,结果就连海棠这懂三不懂六的都问姑娘今儿是不是累着了——琴弹得实在是失水准啊。 花容真有些丧气的胡乱拨弄了两下琴弦:“罢了罢了,想来是病了一场,手也生了,不弹了不弹了。”“姑娘莫要着急,”芍药安慰她,“琴棋书画不过是点缀之物,姑娘就当玩乐便是了。”海棠在一边点头:“芍药姐姐说的是,姑娘不如想想,给老太太寿诞时写的字呀?” 提到这个花容真更丧气了:“还未想出来……愁煞我也。”芍药瞧她那样子,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姑娘自从好了之后,性子倒是活泼了一些。”“是嘛?”花容真下巴抵在桌案上,斜着眼睛看她,“你家姑娘我向来如此。” 洗漱过上了床,花容真摸了摸藏在枕头下面的那把匕首,在心里面恶狠狠地发誓——这回要是萧无刹再来夜袭的话,她绝对要从他身上割下点什么当个纪念! 只是萧无刹今天还真没这个功夫去戏弄她,皇帝深夜急召他入宫,不知所为何事。萧无刹身着东厂厂督官服,匆忙之间拿了一条发带束好了头发便出了门,好死不死正是拿的花容真的那一条。 等厂督大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疾驰往宫城的路上了。想想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萧无刹便把它给抛到了脑后。 等他紧赶慢赶到了御书房,发现皇帝好端端地坐在那儿,甚至神情还有些悠哉。萧无刹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什么药了,只能跪在堂前:“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皇帝从奏折堆里抽出一本,丢到了他面前,“你看看。”萧无刹将奏折捡了起来,翻开一看,却是云州刺史呈上的。说是在云州境内发现了一小撮人马,疑似前朝余孽。 萧无刹平心静气地看完,之后合上了奏折:“陛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嘿,你这小子,”皇帝笑了,“怎生和你那师父一样,戾气太重可不是好事。” 你就扯吧,就好像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似的。萧无刹面色平静:“前朝余孽,流窜至今,云州刺史也有责任。”“嗯,他还算干的不错了,”皇帝摸摸胡子,“何家在云州,部署的如何?”“一切顺利。”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说:“他家有个小子,今年要考进士?”“是,乃是何家大房嫡长子,何郁,”萧无刹禀报道,“已经入京,现居于京城何府。” “何家这回若是发动了,只怕大房也没什么人了,”皇帝慢条斯理地说着,“也算是保住一根苗,罢了,只要这小子不是太过分,便点他个状元及第吧。” 萧无刹就当没听见皇帝这么儿戏的定下了新科状元的人选,他等皇上一个人说完话,继续道:“陛下,云州一事,只怕不止余孽这么简单。” 皇帝捋胡子的手停了下来:“不止余孽?”萧无刹没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奏折,奉了上去。皇帝满脸狐疑地打了开来,才看了两行不到,就气的将奏折一把摔倒了桌子上:“操蛋玩意儿!” 来了,每次皇帝一生气的时候总能蹦出来一些市井里才会用到的脏话。萧无刹看着御书房的地面,权当听不见。皇帝气的手直哆嗦:“我说特么的臭小子怎么最近这么孝顺,跟我玩釜底抽薪?这都是他老子玩剩下的!” 嗯,好像真的气狠了,连朕都不说改说我了。萧无刹是时候地劝到:“陛下,保重龙体,莫要太过于动肝火。”“哈,龙体?”皇帝冷笑,“只怕有人盼着朕早死,死的越早越好。” 这话就说的重了,萧无刹跪了下来,以头触地:“陛下息怒。”皇帝喘了几口粗气,好不容易把心里面的怒火给压下去了一点:“你起来吧,又不是你干的,没事跪着干嘛。” 萧无刹这才站了起来,说心里话,当今圣上虽然恶趣味了一点,但是治理天下真的是没说的。萧无刹也是尽力尽力地为他做事,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嘛……老皇帝还是身体健康,他才比较有前途可讲。 谁知道那些皇子上了位之后会不会拿他杀鸡儆猴,虽然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就是了。 皇帝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道:“你给我严密地注意着他们的动向,三天一报,连他们出恭都不要放过!”萧无刹拱手:“遵旨。”“反了天了,”皇帝重新掀开奏折,一边看一边冷笑,“朕让他们挣,挣到老子头上来了。别个人都是身包胆,他们,呵,胆包身啊。” 萧无刹不接话茬——多说多错,三缄其口比较好。皇帝瞟了他一眼:“真是跟你师傅像了个十成十,每次朕发火的时候,他也和个乌龟似的半句话都不说,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全都不见了?” 萧无刹平心静气:“陛下,臣给陛下做事,无需伶牙俐齿。”皇帝被萧无刹一句话噎了一下,心情反倒好一些了:“哎……罢了罢了,此间事了,退下吧。” 萧无刹刚想叩拜退下,却听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抖抖索索地在外面禀报:“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她来凑什么热闹,”正赶着皇帝心情不好,“叫她进来吧。”总管太监应了一声,下去请沈贵妃了。皇帝愁眉苦脸:“真是……家有悍妻啊。” 萧无刹在心里腹诽——皇后贤良淑德的很,也就皇帝拿着个沈贵妃当宝贝似的。只是这话万万不能说出口。 他向皇帝叩首行了礼,便退下了——他实在不想和沈贵妃打照面。只是退出去的时候,到底还是见到了。沈贵妃穿着月白色的宫装,黑色的长发简单地挽了一个髻,体态纤细袅娜,在夜风中更显得神情风流,娇怯怯美的格外出众。 萧无刹给沈贵妃行礼:“见过贵妃娘娘。”“起吧,”沈贵妃的声音也怯怯的,“萧厂督,陛下心情可好?”“陛下见着娘娘,心情自然便好了,”萧无刹淡淡地说道,“属下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说完,萧无刹就自顾自地走了。还未走出两步,却又被沈贵妃给叫住了:“萧大人。”萧无刹硬生生地停下脚步:“娘娘还有何吩咐?”沈贵妃由身边的贴身宫女搀扶着,慢慢地走到了萧无刹的面前,眼里满是好奇:“萧大人头上这发带,倒是别致的很。” 萧无刹眨眨眼,神色不变:“臣向来不理外物,想来是家中管家在京城何处买的吧。”“那萧大人这管家,可就失职的很了,”沈贵妃捂着嘴轻笑,“瞧这式样,分明是女儿家带的,怎么能给萧大人用呢?” “属下回去,定会责罚他。”萧无刹不为所动,“贵妃娘娘好眼力。”沈贵妃脸色一僵,继而又笑道:“好了,我该进去侍奉陛下了,萧大人回吧。” 看着萧无刹离去的背影,沈贵妃的脸色有了一瞬间的阴霾,随即又摆出了一副羞怯的模样:“去查查,萧大人近日里,可曾有过什么事情。”扶着她的宫女应了一声,沈贵妃吐了口气,抬手拍拍心口:“走,进去瞧瞧陛下。” 萧无刹一出宫门,就将头上的发带给扯了下来。他将那条发带握在手里,运功一震,整条发带直接化为了齑粉。等在宫外的属下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厂督似乎很生气,互相打了个眼色,决定只要乖乖听话就好。 “回东厂,”萧无刹跨上了马背,“将所有的档头全都召集起来,有要紧的事要做。”“是。”几个心腹抱拳低头,萧无刹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谢必安喃喃道:“大人……这是见着贵妃娘娘了吧。”每次大人一见到贵妃娘娘,回头总要折腾折腾他们这些做下属的。 花府里,花容真一夜好眠,神清气爽。只是好心情才维持了没多久,就被柳夫人的话给打破了。柳夫人特地叫了身边的大丫鬟来给她传话——今天晚上要请何郁来家里吃饭,顺便叫花峰泽给他指点指点学问,只怕还要在府上住几天。 花容真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指尖触到袖子里的那个小纸包,更觉得欲哭无泪。本来想着这事情好歹能够拖一拖,谁知道何郁这么快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算啥?阎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你到五更?花容真没了胃口,恹恹地将手里的勺子一撂:“好,我知道了,叫母亲放心就是了。”那大丫鬟回去复命不提,花容真却是没了一天的好心情。 当她晚上回来看到何郁那张笑脸的时候,心情就更糟了。 ☆、第19章 十九只恐夜深花睡去 十九、只恐夜深花睡去 何郁啥都不知道,他笑的一脸纯良,温温柔柔地对着花容真拱手抱拳:“表妹。”“表哥。”花容真福了福,只觉得胃疼,“表哥,父亲此时应该正在书房里,表哥有什么问题尽管去就是了。” 坐在上首的老太太虽然有些舍不得,不过也对花容真的话表示了赞同:“容真说的是,这时间也没多久了,郁哥儿应当更加发奋才是。”何郁点点头:“老太太说的是,姨父不嫌我叨扰,何郁已经感激不尽了。” 又说了两句闲话,何郁才出去到前院的书房找花峰泽去了。花容真暗暗吐了口气,笑眯眯地对老太太说:“祖母,容真先去换身衣裳,待会儿再来陪祖母。”“哎,去吧去吧,”老太太向来好说话,“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歇息会儿。” 等花容真也走了,老太太眯着眼睛,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椅子扶手。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忽然说:“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表哥表妹,天生一对。”香雨香雪两个丫鬟给老太太捶着腿,低着头不说话。老太太笑了笑:“倒也不错。” 花容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老太条给惦记上了,她回到了漱玉阁,内心惴惴不安。她遣退了所有下人,坐在梳妆台前,将那个花如织给她的珊瑚簪子给翻了出来。花容真将那簪子握在手里,咬咬牙,两只手顺着那簪子摸了摸,摸到了一点细微的缝隙。 她顺着那个缝隙用力一掰,红珊瑚簪子发出一声“嘎巴”的轻响,竟顺势变成了两半,仔细一看,那簪子却是中空的。她上辈子就知道花如织有这么一个莫名得来的宝贝,这回萧无刹吩咐她的事情,正好这簪子能够派上用场。 花容真将一直藏在袖子里面的那个小纸包掏了出来,眼睛一闭,将纸包里的药粉全都抖进了簪子那中空的部分。随即又将簪子合为一支,花容真摸摸簪子头,摸到了那个控制开口的暗处,心跳的厉害。 她实在是没有干过这暗箭伤人的事情,上辈子在后宫里,也是光明正大的用阳谋。主要二皇子本身就很强势,后宫的女人们小打小闹不断,大事从来没这个胆子干。 结果她重活了一辈子,却要开始干这种事情了。花容真说不怕是假的,但是掂量掂量何郁和萧无刹,她觉得自己更怕萧无刹。 将红珊瑚簪子插到发间,花容真拍拍自己的脸颊,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不管如何……死道友不死贫道。 花容真将芍药海棠唤了进来,让她们服侍自己换衣裳。海棠见到花容真发间的那支红珊瑚簪子,笑道:“姑娘真真是合适红色,更衬的气色好了。”花容真眉头一松:“从四妹妹那儿打的秋风,到舍了我一对上好的翡翠镯子。” 言笑晏晏,就好像之前的纠结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等换好了家常的衣裳,花容真复又坐了下来:“我看会子书,到了时辰再叫我吧。” 前院书房里,何郁和花容栩一同站在书桌前,花峰泽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两个人的文章,不住地点头:“不错,郁哥儿功底扎实,到没有什么好教的。我只将这一些京城内流行的题目与你说上一说,心里有个数便是了。” 第9节 花容栩不依了:“父亲偏心的很,郁哥儿听得,那儿子呢?”“你有龚先生教,要我干嘛?”花峰泽冷笑了一声,“再说了,你今年要考取进士科?先把那举人给捂热乎了!” 何郁勾勾嘴角不做声,花容栩挠挠脸皮,笑道:“父亲说的是,可是儿子仰慕父亲,自然想跟着父亲多学一些。”花峰泽一个没撑住,也跟着笑了起来,指着花容栩道:“偏你油嘴滑舌,也罢也罢,你跟着又何妨?多知道一些,也不是坏处。” 本来按着花峰泽的想法,是不太想让花容栩这么快就知道一些事情的,容易扰乱他的心神。只是老子清楚儿子,这么死皮赖脸的,恐怕是为着什么事情。花峰泽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还是比较宠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何郁不知道这父子两个之间的一些小默契,只当是自己这个表弟心思还有些不成熟,也就一笑而过了。花峰泽给他们两个指点一下,过了一个时辰,老太太那边就打发人来请了——晚饭已经摆好了,就差客人入座。 花容真绞着手站在老太太身边,心里愈发像擂鼓似的,面上还得摆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来,真是煎熬的很。等看到何郁,花容真更是觉得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 只是这落到老太太眼里,就成了花容真见到何郁很羞涩了。老太太自问不是那等规矩太森严的人家,对于花容真和何郁,还挺乐见其成,也就佯当看不见了——就算不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柳夫人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老爷来了,快些入座吧,只怕郁哥儿已经饿了。”花峰泽点点头,先将老太太扶着坐到了最上首,接着便挨着老太太坐了下来。花容真坐在何郁旁边,手尽力控制着不发抖。 何郁没有注意到花容真的异样,他的心思都在别的事情上。萧无刹和他虽然还是上下级的关系,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等云州事情一发,何郁就算是从东厂的这段关系中给挣出来了。以后的前程……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本来应该上菜了,却迟迟不见人上来。众人都有些疑惑,花容真见时机到了,趁机站起来说:“我去瞧瞧,母亲且坐着。”柳夫人点点头,不疑有他:“那就劳烦二姑娘了。” 花容真带着芍药去了摆菜的偏房,里面有几个小丫鬟,本该主事的嬷嬷却不在。花容真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一沉:“你们在干什么?” 小丫鬟哪儿见过这个阵仗,吓得站在原地,也不敢动。有几个机灵点的跪了下来,口中只称嬷嬷不在,她们不敢擅自行动。 花容真扫了她们一眼:“还愣着作甚?先都去厨房将菜端来。”小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鱼贯而出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花容真快步走到了摆茶的地方,叫芍药守着门,自己将头上的珊瑚簪子拔下来,在何郁的那一碗茶里搅了搅。看着药粉迅速化开,花容真只觉得腿一阵阵的发软。芍药不知道姑娘想干什么,只在一边看的心惊肉跳,迟疑道:“姑娘……” “闭嘴!”花容真低叱,“你什么都未曾瞧见,知道了么?”芍药眼前发黑,手心满是汗:“姑娘……莫要做糊涂事!”“我也是身不由己,”花容真将珊瑚簪子重新插回了发间,“若是不做,你当我还能活着同你说话?” 芍药咬着嘴唇,还想再说什么,小丫鬟们已经捧着菜回来了。芍药不敢开口,只能叫那些小丫鬟们按着顺序将菜品捧进了主屋。 花容真按着心口,平复了一会儿,慢慢地又走回到了主屋,表情显得很轻松:“主事的嬷嬷今儿闹肚子,方才去了那五谷轮回之所,小丫鬟们没人指点,这才慢了。我叫芍药先帮着指点。”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柳夫人点点头:“让那嬷嬷好生养着就是了,回头赏芍药那丫头。” 一顿饭吃完,开始上茶了。芍药亲自将那杯加了料的茶摆到了何郁的面前,花容真有点感动——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芍药都是对她最忠心的,不管她自己心里面有多不赞同,花容真一意孤行的话,芍药还是会帮着她的。 花容真怀疑她要是杀人的话,芍药可能会一边哭一边给她递刀子。 何郁顺顺当当地将那杯茶给喝了下去,花容真的事情办完了。她偷眼观察着何郁——没有什么反应,好像那药真的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她悄悄松了口气,心里面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一直到众人散了,何郁都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看来萧无刹还真的没有唬他,至少那东西不是什么一吃就立即暴毙的玩意儿。 花容真回了自己的房间,斜靠在榻上闭着眼睛。刚刚下药的时候她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饶是现在还有一些心有余悸。芍药欲言又止,她用美人锤轻轻地给花容真捶着腿,也是手微微发着抖。 花容真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她想了想,低声道:“都下去吧,芍药留下。”丫鬟们全都退了下去,花容真看着芍药,顿了顿道:“我什么都不能说,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这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 芍药反而镇定了许多,她很坚定:“奴婢知道姑娘是迫于无奈,姑娘且放心,这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是奴婢一个人做的,与姑娘毫无干系。”花容真愣了愣,真心地笑了:“傻丫头。” 漱玉阁里主仆情深,过了好一阵,花容真才沐浴了上床歇息。 当她半夜突然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萧无刹似笑非笑的脸。 ☆、第20章 二十胭脂雪瘦熏沉水 二十、胭脂雪瘦熏沉水 花容真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又径自将眼睛闭了起来。萧无刹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床头边看着她。花容真闭着眼睛闭了一会儿,一个没憋住,又睁了开来,还故作惊讶道:“萧大人?又大驾光临了?” 萧无刹袍子一撩,在床头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听闻二姑娘下手了?”提到这个花容真就来气,她瞪了萧无刹一眼:“满意了?”“满意,”萧无刹点点头,眼神里带了一点新奇,“二姑娘比我想的,要胆子大一些。” 花容真差点恼羞成怒:“我可都是按着厂督的吩咐做的!”“所以我才夸你,”萧无刹好整以暇,“二姑娘若是身手再好些,倒是可以来我东厂做事。” 呸!花容真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说好的东厂厂督是个冷血变态呢! 萧无刹侍奉贵人多年,自然毫不费劲地就看穿了花容真心里面在想什么。他今天收到了花家的情报,说不惊讶是假的。萧无刹本就是存着为难花容真的心思,一个闺阁的女儿家,就算是和寻常的闺秀稍有不同,又能不同到哪儿去? 自己撂给她这样一件事情,按着萧无刹的设想,花容真再怎么也要纠结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再病上两次,自己没事夜里来逗弄她的时候,花容真再放软一点态度求求他,这才应该是一个正常制度下教出来的闺秀,会走的的流程。萧无刹想看见的也是这样的一个过程。 这才有意思嘛。 结果没想到花容真这么心黑手狠,何郁不过是第二次上花府的门,花容真就逮着机会给他下了药。萧无刹很惊讶,但是也意外的很满意——自己看人的眼光果然没错,花家这位二姑娘,很有潜力。 “二姑娘做得好,”萧无刹微微笑着,“该给些奖赏。”花容真冷笑:“萧大人不再来,这就是我的福分了。”“何郁服了那药,事情便了解的差不多了,”萧无刹自顾自地说着,“我自是不会再夜探……二姑娘的香闺。” 萧无刹明明说着很正经的话,花容真偏偏从他的语气里面听出来几丝暧昧的味道,硬生生地闹了个大红脸。也亏得屋内黑暗,花容真才没有暴露。 自己一定是疯了,对着这么个不是男人的男人居然也能脸红!花容真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在心里面唾骂自己。 “二姑娘,”萧无刹突然道,“二姑娘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算上上次的救命之恩,萧某已经欠了你两次了。”哦哟,你倒是算的清楚啊,你倒是还啊!花容真气咻咻的,说话也带上了点阴阳怪气:“那萧大人打算怎么还啊?” “二姑娘担心的时候,萧某会替你办好,”萧无刹笑意不改,难得的好声好气,“顺便,再送给二姑娘一个额外的消息。” 花容真脸色茫然,猝不及防间,萧无刹突然弯下腰,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花朝会的时候,二姑娘还请泯灭于众人。”花容真被他这么一下子靠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迅速地塞到了枕头下面,却没有摸到匕首。 萧无刹看着她的动作,终究是被愉悦到了。他右手平托着那柄匕首,举在花容真面前:“二姑娘,不如带柄袖剑,枕头下不是什么好去处。” 完败!花容真咬牙切齿:“多谢大人提点。”萧无刹握着那柄匕首,在手上面转了一圈,赞道:“倒是个好物件,二姑娘有个好哥哥。”花容真不接他的话茬:“大人可还有什么事?”没事就快走吧。 萧无刹将匕首轻轻一抛,那玩意儿就和长了眼睛似的,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梳妆台上。花容真被他这一手给震了一下,脸色也收了起来——刚刚气昏头了,现在又开始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是个名声在外的凶兽。 “萧某心中尚有一事不明,”萧无刹今天很闲,一点儿都不急着走,“还请二姑娘不吝赐教。”花容真从床上坐了起来,裹着薄被缩在床角落,压低着声音:“萧大人请讲。”“二姑娘自小到大,未曾经历过些许风浪,”萧无刹看着她的眼睛,“为何无论是白马寺,还是这回何郁的事,二姑娘的表现虽有惊慌,却很是老辣。” 花容真心里一揪,猛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萧无刹。萧无刹平静地微笑:“但愿只有我看见过,不然二姑娘怕是要有麻烦。”花容真张口想说什么,萧无刹却轻挥了下袖袍,花容真连忙屏气,却还是迟了。 又来!能不能换一个方法!花容真迷迷糊糊地想着,下一秒就又一次地失去了意识。萧无刹看着躺在床上,被迷药迷晕毫无形象的花容真,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退了,心里面却对花容真的兴趣更浓了。 表里不一,太有意思了。萧无刹走到花容真的梳妆台前,打开了匣子,拿起那支红珊瑚簪子端详了一会儿,接着便光明正大地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花容真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昨天晚上萧无刹先是给了她一个甜枣,随即便是当头一个闷棍。花容真对这些手段简直太清楚了,奈何自己不得不受着。 这感觉真是……憋屈坏了,偏偏她又不能和谁说。而且萧无刹最后说的那些话,也真的把花容真给吓到了。 怎么能有一个人可以敏锐到这种地步啊!花容真愤愤地嚼着嘴里面的咸菜,一不小心咬到了嘴里面的肉,疼的直抽气 “姑娘,夫人请你去她房里,好像有什么事情。”海棠从外面跑了进来,脸蛋儿红扑扑的。花容真正好咬了嘴没了吃早食的心情,就顺势将筷子一搁,站了起来:“还等什么,走吧。” 花容真带了芍药海棠两个丫鬟,到了柳夫人的院子里。进了门后,柳夫人捧着茶碗,看也不看花容真,只是吩咐下人:“都出去吧,芍药和海棠也出去。” 花容真心里面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表情还是很淡定,心里面已经开始七上八下了。柳夫人等下人都出去了,才抬眼看了看花容真:“跪下。” “……母亲这样突然叫我跪下,容真是不依的。”花容真这个时候反倒冷静下来了。柳夫人也不生气,而是笑了笑:“你当昨儿晚上的事情,真的就这么顺利?” 花容真不说话,柳夫人也不用她说话,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桌子:“我也是看着你从这么点大长到现在的,二姑娘,你好歹也叫我一声母亲,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你要是看上了你那个何表哥,我跟你爹说就是了,何苦要去下药……” 等等,不对啊!花容真本来还有些忐忑,现在变得哭笑不得了。她连忙截住了柳夫人的话头:“母亲,我不是因为仰慕表哥才那么做的。”“不是?”柳夫人满脸狐疑,“那你昨天晚上,下的是什么?” 花容真张口欲言,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来——这事情牵扯到萧无刹,花容真是深刻的见识过东厂的威力,实在是不敢乱说。 这到了柳夫人的眼里,就成了花容真被她说中了心思,张口结舌了。柳夫人叹了口气:“昨儿晚上那嬷嬷突然拉肚子,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头。お稥冂第你去偏房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出来你想干些什么了。要不是我叫张嬷嬷替你拖了一会儿,你以为能够这么轻易的得手?” 花容真反倒不理解了,她反问道:“母亲既然已经猜出来,为何要帮我?”柳夫人瞥了她一眼:“二姑娘向来想的明白,要做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只是我也没想到你要去下药,不然我肯定拦着你。这外面的药哪儿能乱吃?千万别信什么吃了就能钟情你一人的傻话,那都是骗人的……” 花容真听着柳夫人絮叨,不停的点头。柳夫人啰嗦了一大堆,喝了口茶又问道:“你昨儿给何郁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花容真憋了口气,硬生生将自己的脸憋红了:“是……是买的提神的药……容真想着,表哥这回要是能高中就好了……”说到后面花容真的声音愈发的细如蚊呐,好像她真的很害羞似的。 柳夫人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你也是一片好心……只是以后千万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了,这药哪儿是能随便乱吃的?万一以后何郁出个什么事情,你这被人查出来,还不全都赖到你的头上去?” 花容真乖乖地道:“是,女儿记住了。”“嗯,记住了就好,”柳夫人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跪下吧。” 这弯子绕的够大的,花容真有些傻眼了。柳夫人冷笑:“你到底是犯了错,犯了错就要受罚。我也不是那等苛待继女的人,你就在我这堂上,跪到我用完早食。” ☆、第21章 二十一轻薄桃花逐水流 二十一、轻薄桃花逐水流 花容真坐在马车上,不着痕迹地轻揉着膝盖,觉得自己自从遇到萧无刹之后,就没有过好运气。花如丝看她表情有些不对劲,就问道:“二姐姐,母亲今天早上,唤你去有何事?”“无事,就是讲了下花朝会的事情。”花容真冲她一笑,“三妹妹可想知道?” 花如丝白了她一眼,撑不住笑了:“你说不说,我才不在乎,我心里面自有思量。”花如织倒是挺想知道,她眼巴巴地看着花容真,满是渴求。 花容真叫她看的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她抖了抖手,说道:“母亲与我说,泯灭于众人就是了。”谁爱冒头谁冒头,她们就老老实实地当个木头美人。 嗯,当然了,这是萧无刹和她说的。 花如织稍稍有些失望,不过她也清楚这事情急不得。她轻笑了一下:“可二姐姐和三姐姐就算有心如此,恐怕也难以如愿。” 花容真和花如丝对视了一眼,有些沉默。还真不是花如织恭维她们,花家这姐妹四个,除了花如织相貌平常一点,连尚在牙牙学语的花容敏都看的出来是个美人胚子,花容真和花如丝正处在最好的年纪,相貌更是出众。 “这有何难,”花如丝哼了哼,“到时候瞧我的便是了。”花家姐妹三个难得的齐心一致,倒是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出来。花容真在宫里面生活了多年,知道用一些妆面上的小技巧就能够让自己的七分颜色减成四分,只是不能做的太过,反而会流露出刻意。 花如丝又有什么想法呢?花容真稍微有这么一点点的小期待。心情变好了,膝盖似乎也就不那么的疼了。 花府里,香姨娘伺候着花峰泽和老太太用早食,老太太对香姨娘的感觉不好不坏,也就不太想叫她伺候:“你下去吧,要你伺候了干嘛?”“瞧老太太说的,奴婢伺候老爷老太太,还不是应当的,”香姨娘心里面存着一股劲儿,人也格外的殷勤,“老太太,奴婢再给您盛碗牛乳。” 老太太觉得香姨娘殷勤的不正常,只是她年老成精,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嗯,很是不用,将那蜂糖糕再拣两块给我。”香姨娘为了花如织,被使唤的心甘情愿,又去给老太太夹了两块蜂糖糕。 花峰泽也知道香姨娘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他今天心情不错,便由着她去。只是等吃完了早食,香姨娘期期艾艾地这么一说,花峰泽的好心情就立即全没有了。 “住嘴!”花峰泽也没等香姨娘将事情说完,就气的一拍桌子。他指着香姨娘的鼻子,眼角都有些气红了:“你当这是什么事情?可以随意拿出来说的?” 香姨娘还没有来得及辩解,就被花峰泽截住了话头:“来人啊,将香姨娘带下去,关在她自己的院子里,革了她一年的月例,无事不得外出!” 香姨娘都懵逼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花峰泽的反应这么大,不过就是和老爷说重点培养花如织嘛,有什么问题吗?她也没能想明白,就被下人堵着嘴给拖了出去。 花峰泽好好一个休沐日,就被香姨娘给毁了个大半。老太太坐在椅子上,表情很淡定:“行了,不用那么气,坐下来吧。”花峰泽不好和老娘顶嘴,也就顺势坐了下来。老太太吩咐下人:“都出去。” 等屋里面就剩下母子两个人了,老太太才慢悠悠地说道:“她说的有一点没错,这人选,是该好好商榷一下了。”“娘!”花峰泽有些丧气,还想说些什么,老太太摆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容真,不合适。” 花峰泽不敢反驳的太厉害,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容真是嫡女,相貌性格也好,哪儿有不合适的呢?” 老太太笑了一声:“容真是嫡女不假,只是我心里想着,却是如丝比较合适。”花峰泽不解:“娘……此话何意?”“你官居四品,虽然不高,却是个实差,”老太太耷拉着眼皮,说话慢慢的,“只是容真进宫,到底也只是个四品官的嫡女,身份……可不算太高。” 花峰泽也不生气,他点点头,赞同了老太太的话。老太太继续说道:“这等身份,入宫也就封个贵人顶天了,就算是嫁给皇亲,也不过是个侧妃,正室却是难做的很。” “容真秉性温柔,甚至有些逆来顺受,”老太太叹了口气,“我心疼她打小没了娘,想着,还是叫她撂了牌子,出来嫁个身份稍低一点的人家,做个正房夫人,以后日子只要平安和顺就好了,这泼天的富贵……也怕她消受不起。” 花峰泽听出来了,老太太嘴上说着心疼花容真年幼丧母,实际上是在委婉的提醒他,花容真到底是个没了娘的,福气不够。他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母亲说的是。” 让步了,老太太眉头一松:“如丝就很好,我看啊,就如丝吧。”花峰泽端起手边的茶,本想喝一口,却举在手上半晌没有动:“娘,此事……再议吧。” 老太太重又蹙眉:“莫要贪心。”“母亲误会了,”花峰泽扯扯嘴角,“儿子没这个意思。” 等晚上花家姐妹三个下了学,回到了府里,三个人立马就知道了香姨娘被关禁闭的事情。只是所有的下人,对于原因却三缄其口,死活都不肯说。被逼急了,就说老爷下了死命令,敢透露一个字,就要发卖了他们全家。 花容真和花如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花如织隐隐约约地猜出来一些原因。只是她也见不到香姨娘,只能够一个人干着急。 等到晚饭过厚,花峰泽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了会儿书,心里烦躁的很,半个字都看不进。他又逼着自己坐了一会儿,最后猛地将手里的书一丢:“走,去白姨娘那儿。” 白姨娘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屋里仅点了两盏灯,光线昏暗,也没有一个下人在身边。她枯坐在梳妆台前,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花峰泽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他皱了皱眉:“怎么就你一个?”白姨娘猛地回过神来,她站起来向花峰泽行了礼,波澜不惊:“想来到哪处玩去了吧。” 花峰泽深吸了一口气:“不在也好,我有事情与你说。”白姨娘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老爷有事情,吩咐奴婢便是。” 第10节 花峰泽在桌边坐了下来,他眼神复杂地打量着白姨娘,声音放柔了几分:“素兮,你清减了些。”白姨娘低眉顺眼地坐在那儿:“夏日炎热,清减些也是常情。” 花峰泽看着她说道:“再过几个月,宫里要选秀了。”白姨娘身子一抖,花峰泽一字一句地说:“我想着,将如丝送进去。” 白姨娘抬眼看他,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她嘴唇颤抖着,浑身都在哆嗦:“你要把如丝送进去?你想把如丝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花峰泽皱眉:“慎言。” “慎言?”白姨娘根本不吃他那一套,“二姑娘呢?四姑娘呢?你有三个女儿,为什么要把如丝送进去!”花峰泽看着白姨娘那有些癫狂的模样,心里面的一点怜惜瞬间化为乌有。他站起来,有些不耐烦地说:“我意已决,只是来告诉你一声罢了。” 白姨娘看着这个男人,觉得自己当初真的是瞎了眼睛。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放声大哭:“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不要把如丝送进去!我好不容易从那个地方出来,我不要我的女儿再……” 花峰泽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白姨娘哀嚎着,却被他紧紧地捂着,声音无法发出。花峰泽用尽力气抱着她,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如丝不进宫,还有什么好去处?我本就属意于她,素兮,人活这一世,总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如丝是我的女儿,但她更……” 花峰泽的话还没有说完,白姨娘就已经瘫软在了他的怀里,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花峰泽见她不再说话,便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默默地抱着她。白姨娘放声大哭,却再也不说反对的话了。 是她太天真了,一直以来,都是她太天真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生来的义务,”花峰泽喃喃地道,“你是,我也是,如丝……也是。”白姨娘伸出手来,抓着花峰泽的衣袖,声音嘶哑凄厉:“那你让我,让我好好地疼疼她,她是我的女儿,我却从来都没有好好地疼爱过她。” 花峰泽抓着白姨娘的手,缓缓地拉开。白姨娘的心也跟着手越来越沉,花峰泽看着她,温柔而又残忍:“素兮,这个时候了,不能再任性。” 白姨娘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她死死地咬着牙关,嘴里满是血腥味。花峰泽拉开她的手后,缓缓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抬脚走了。 ☆、第22章 二十二竹摇清影罩幽窗 二十二、竹摇清影罩幽窗 花如丝坐在春意阁里,心里没来由的直发慌。她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却怎么也办不到。 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外面又突然打了个雷。花如丝吓得抖了一下,心情倒是稳了下来。没事千万不能自己吓自己,还是早些歇息吧。 皇城里,长宁宫中,沈贵妃斜卧在美人榻上,一袭薄纱蔽体,脸上未施粉黛,黑发披散在身后,看起来犹如清水芙蓉,娇艳而又清丽。面前的宫女跪着,向沈贵妃禀报着。沈贵妃捻起一粒葡萄,送进嘴里。等咽下了之后,才点了点头,缓缓地道:“退下吧。” 那宫女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沈贵妃坐直了身子,突然轻笑着说:“老东西教出来的小家伙,还有点花花肠子。”沈贵妃没有东厂的消息来得快,不过还是知道了,萧无刹那条发带是突然出现的。 两边给她打扇的宫女不说话,沈贵妃瞥了她们一眼,悠悠地叹了口气:“选秀还有多久来着?”“回娘娘的话,还有不到三个月。”宫女回到。沈贵妃点点头:“好,这宫里呀,也许久未曾热闹过了。” 何郁真的就在花府里住了下来,花峰泽也是进士出身,每日有空便给他讲一些东西,不拘是学问或者是为人处世的方面。只是花容真知道了何郁是东厂档头,再看自己爹给他讲为人处世,那货还一脸受教的听着,怎么看就怎么觉得别扭。 何郁见花容真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还温温柔柔地问:“表妹可是身体不舒服?”花容真赶忙收敛了一点,低眉顺眼地笑道:“无事,劳表哥挂心。”老太太坐在上首,乐得见到她们两个相处的好,眉开眼笑的。花峰泽知道老太太心里的想法,觉得何郁也不错,也就点点头道:“郁哥儿友爱,容真,你也要学着。” 花容真点头,顺便在心里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何郁微笑着,觉得自己的这个表妹,似乎行动之间总对他有一些……躲避?这可就奇了,他自认为这副模样,再怎么也不会让年轻的女孩子避如蛇蝎才是。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嘛?何郁看着花容真,眼神愈发的温和了起来。 时间飞快地过,在花容真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的准备好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花朝会了。不仅花家姐妹三个很重视,连同着老太太和柳夫人都一样的很重视。为了这次花朝会,老太太甚至给她们姐妹三个一人打了一副新的头面。 柳夫人拿给花容真的时候,花容真有点咋舌——好东西她上辈子见惯了,但是花家财力一般般,这样大手笔真的是难得的很。 “你也别心疼,这都是老太太的私房。”柳夫人就是这点好,心大不计较,“我自己又给你们做了几身衣裳,到时候啊,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千万不能在昭阳大长公主面前丢了面子。” 花容真心中一凛,她笑着叫海棠将头面摆起来,自己则和柳夫人说道:“母亲……此次花朝会,女儿想着,还是……”“我知道二姑娘心里在想什么,”柳夫人拍拍她的手,“只是这和在大长公主面前有面子,不冲突。” 花容真被柳夫人说的一愣,柳夫人笑的有些狡黠:“你且按着我的话去做,保证你不会后悔的。”花容真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上辈子的花朝会——除了皇子们去了,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事情了吧?柳夫人打的什么主意? 白马寺中,龚十三和老方丈对坐着,旁边一个殷夜来在端茶倒水,忙的不亦乐乎。龚十三捻着一粒棋子,想了半天不知道往哪儿下,干脆把棋子砸到了殷夜来的身上:“你小子,动静小些。” 殷夜来委屈死了:“刚刚先生不还说我没有声音,像个偷儿似的。”自己下棋下的臭不要拿我撒气啊! 龚十三脸都不红一下:“我那是让你动静这么大吗?害得我这盘棋都下不好了。”说着就伸手将棋盘给弄乱了:“再来再来。” 老方丈眼皮都不撩一下,任由龚十三花式耍赖。等他将两边的黑白子给放回去之后才慢慢地说:“花朝会在即,你可否要出席?”龚十三低头拾棋子,半晌才冷笑了一声:“与我有何干系?我这一把年纪了,难不成还去做个老风流。” “阿弥陀佛,”老方丈念了声佛号,“昭阳大长公主,当不会轻易放过。”龚十三脸上没了笑容,他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中的黑子丢回了棋盅,耸了耸肩:“她当然不会了,她都一把年纪了,可不是还没活明白。” 说着,龚十三又捞出一枚棋子,砸到了殷夜来的头上:“别瞎听,做你的事情。”殷夜来悻悻地缩回头,想了半天到底没憋住:“先生,大长公主和先生有什么……” 殷夜来话还没说完,外面的花容栩就推门进来了。他只能把话噎了回去,好悬没憋死。花容栩恭恭敬敬地对着龚十三抱拳行礼:“先生,厢房已经打点好了。”“嗯,”龚十三捋捋胡子,站了起来,“容栩啊,你随我来。” 花容栩一头雾水地跟在龚十三背后,趁他看不见,向殷夜来挤了挤眼睛。殷夜来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老方丈看着他们闹腾的模样,叹了口气,又念了一声佛。 花朝会当天,花家姐妹三个早早地就起来了。花容真迷迷糊糊地被芍药海棠扒光了,拖到澡桶里从头到尾洗了个干净。芍药将一块热腾腾的毛巾敷到了花容真的脸上,还说:“姑娘,将脸敷一敷,待会儿用上那西域带回来的香露,保证漂漂亮亮的。” 花容真被这么一折腾,也清醒了过来。她捂着毛巾,声音闷闷的:“不用香露,那玩意儿味道太大,簪朵花儿尽可了。”芍药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梅英机灵,在一边已经吩咐小丫鬟去摘那今儿早上刚开的鲜花儿了。 花容真将脸上的毛巾拿下来,笑着说:“梅英,待会儿你给我梳头。”“好嘞!”梅英笑眯眯的,“姑娘今儿气色真好,就和那戏文子里说的仙女儿似的。”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花容真指着梅英的鼻子笑道:“我叫你跟着海棠,你别的没学上,倒是将她这张嘴学了个十成十。” 等花容真洗完澡,坐在了梳妆台前,芍药要替她上妆,却被花容真给制止了。花容真拿起那画眉的笔,对着镜子里面年轻的自己笑了笑:“我自己来,你们去给我打点衣裳。”芍药不疑有他,也就下去看着了。 花容真深吸了口气,用那较白的粉在脸上扑了一层,掩住了白里透红的好气色。又将两条眉毛画的稍细了一些,更显得整个人风流袅娜,唇上红色凸显,看起来到有些病怏怏的感觉。花容真生的瘦,加上这副妆容,看起来很是有些气血不足的模样。 一边伺候的丫鬟们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小姐上完妆,漂亮是漂亮,但是总觉得看起来弱了些? 花容真很满意,她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娇羞一笑,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贫血的感觉。也不是说不美,就是看起来整体很娇弱,身体不好。 正好小丫鬟捧着刚采的花儿回来了,芍药和海棠也拿着衣裳进了屋,见到花容真的样子都愣了愣,不约而同地开始思考姑娘是不是上回病好了身子还没有补好。 花容真横了两个大丫鬟一眼:“服侍我换衣裳。”芍药先一步回过神来,她接过小丫鬟手里面的盘子,呈给花容真看:“姑娘,您挑一朵。”花容真手指悬空,犹豫了一会儿,选了一朵白芙蓉。 等将衣裳换好,花容真带好了首饰,天光已经大亮了。花容真不敢吃的太多,花朝会要开一整天,万一闹肚子就不好了,也就吃了两块点心垫了一下。 带着丫鬟们到了二门子,花如丝和花如织已经在那儿了。花容真看到花如丝的模样,也愣了一下——花如丝长得美貌,是灵气逼人的美。而她今儿却穿的色彩浓烈,看起来只觉得很俗气。 只有花如织,真真正正地用了心捯饬了自己,站在花如丝旁边倒也不落下风。 花如丝明白花容真在脸上动的手脚,她忍不住笑了两声,又赶紧收住:“二姐姐快上轿子,花朝会可不能迟到。”花如织点点头:“二姐姐面色似乎不大好?可是昨儿受凉了?”“大概是起早了吧,”花容真假模假样的轻咳了一声,“好了,走吧。” 而萧府里,萧无刹看着手上的花笺,啧啧称奇:“长公主殿下,居然想到了我?”这老女人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清楚了?花朝会请他去,干嘛?吓唬吓唬闺秀们,看看谁更有胆色吗? ☆、第23章 二十三点溪荷叶叠青钱 二十三、点溪荷叶叠青钱 谢必安站在堂上,小心翼翼地回到:“大人,那这花朝会……属下替大人回了?”“哎,回了干嘛,”萧无刹似是想到了什么,十分恶劣地笑了起来,“长公主的面子,怎么能不给?去,备轿。” 谢必安应了一声,下去了。萧无刹看这那张花笺,打量了半天,最后随手一丢,扔到了一边的案几上——昭阳长公主的独善其身,也只是看似罢了。 花朝会在昭阳长公主的别院举办,这别院位处京郊,依山傍水,修葺的精美大气。尤其是这别院中的一处水榭,四周栽满了荷花,一到夏日便全部盛开,壮观的紧。 花容真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她看着别院的招牌,稍稍有一些晃神——上辈子她也来了这一趟,处处争先,最终拿了个魁首。只是这魁首拿的……等她进了二皇子的后院,花容真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魁首会是她。 “二姐姐,该进去了。”花如织小声地提醒了一下她,花容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进去吧。”那门口通报的人已经去了,不一会儿就来了三台软轿,载着姐妹三个往宴会而去。 花容真坐在轿子里,捏着手里面的帕子,心情抑制不住的激动。她几乎用尽力气才让自己不全身发抖,眼睛里满满的是兴奋。这种经历太奇妙了,她本以为自己会害怕,结果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心里全都是期待。 重来一遍,到底会是怎么样的发展?花容真觉得自己期待的不得了。 三顶软轿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花容真就听见了隐隐的人声。软轿穿过中庭,花容真听着那越来越接近的人声,脑中仿佛烧开了一壶水,脸颊都有些不正常的红晕,得亏粉上的多,掩住了那红晕。 下了轿子,花容真带着两个妹妹,跟着带路的侍女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宽阔的大堂之中。昭阳长公主坐在最上首,穿着公主常服,手中端着酒盏。长公主已然不年轻,虽然保养得当,还是能够看出来眼角的一些皱纹。 随着一声通报,花家姐妹三个恭恭敬敬地给长公主请安:“叩见长公主殿下。”“嗯,”长公主略微收起脸上的笑意,将手中的酒盏放到一边,坐直了身子,“花家的三位姑娘?” 花容真跪在那儿,垂着头不说话。长公主的眼神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把头抬起来,今儿花朝会,不用这么拘谨。”姐妹三个依言微微抬头,这一抬头,周围那些认识她们的闺秀个个都看出了不对劲。 花容真看起来娇弱,花如丝看起来艳俗,反倒把个花如织衬的品格不凡。花容真眼角一瞥,就看到何无双张大着嘴巴,一副吃惊不小的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长公主却是不认识她们的,只看着花容真的脸皱了皱眉,然后摆摆手:“起来吧,入座去,好好玩一玩。你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子呀,万不用在意我。” 姐妹三个谢了恩,站了起来。花容真直接就坐到了何无双的身边,何无双往旁边挪了挪,小心翼翼地对她说:“容真,你今天气色不大好呀。”“夜里受凉了吧,”花容真道,“无事的。你来了多久了?” 何无双递给她一块水果道:“我也才刚到不久,等会儿人到齐了,这花朝会就要开始了。容真,你有什么打算吗?”花容真接过那块水果,送到嘴里,斯斯文文地嚼了咽了,方才慢条斯理地说:“自然是公主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了。” 何无双听懂了,眉开眼笑的:“好,娘也和我说了,要我跟着你,那我可就跟着你了。”花容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柳珏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只见柳珏很艰难地走到了长公主的面前,跪下来的时候,花容真甚至觉得地面抖了抖。 ……即使和柳珏不对盘,花容真也打心眼儿里有些同情她——未免太胖了一些,这个模样可以算得上是失仪了。上辈子长公主可不就当众将柳珏好好地嘲笑了一顿。 果然,长公主看见柳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柳珏的面皮一下子就涨的通红,长公主的笑声很是肆无忌惮,周围的姑娘们各个都停下了说话,看向了长公主。长公主抹了抹眼角的眼泪,脸上笑意不散:“这看到柳姑娘啊,就知道柳家真的是富贵的很呐。” 柳珏脸通红,周围的姑娘们也开始窃笑了起来。花容真叹了口气,平日里对柳珏积攒下来的怨怼倒也消了一些,只是她并不打算帮柳珏出这个头。 “长公主殿下此言差矣,”就在众人要么偷笑要么沉默的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角落处传了出来,“柳姑娘相貌富贵,乃是因着陛下治国有方,天下万民不缺衣少食,此乃百姓之福呀。” 长公主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角落里,花如织抿着嘴微微笑着:“若是柳姐姐像臣女二姐那样,反倒不美了。” 你出头就出头,拉扯我干嘛?花容真内心操着刀子将花如织大卸了八块,面子上还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微微地靠在何无双的身上,笑容都有些勉力。长公主最烦的就是这种类型的女子,看了一眼花容真就撇开眼去了——她想到了沈贵妃,和这花二姑娘实在是相像。 花容真当然知道长公主讨厌沈贵妃,她见长公主转过了头,才悄悄坐好。只是可怜了柳珏,被众人遗忘了半天。长公主也没了拿她取笑的心思,只是淡淡地吩咐道:“起来吧,去你的位置上好好坐着。” 柳珏站起来,脸色通红,眼眶里也有泪水在打转,花容真看了个分明。长公主对花如织招招手:“你过来,伶牙俐齿的,不怕我罚你?”花如织走到长公主面前行了一礼,微微笑道:“殿下心胸宽广,如织方才冒犯了,是如织之过。” 见花如织成功地引起了长公主的注意,花容真稍微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四周,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每个席位都有人坐着,再过一会儿重头戏就要来了。 昭阳长公主和花如织稍微说了会儿话,叫她坐在了自己右手边的一席。见人已差不多到齐,长公主轻咳了一声,下面的人立马全都安静了下来。 “今日,乃是一年一度的花朝会,”昭阳长公主朗声道,“依照惯例,今天共有三轮比试,每一轮的胜出者,当可评为本次花朝会的魁首。”花容真左右看了看,周围不少人都在摩拳擦掌,眼睛里都能看到光。 这花朝会的魁首,不止是挣面子的事情,自从长公主举办这花朝会开始,所有拔得魁首的姑娘,最后全都过得幸福美满。最尊贵的就当属当朝沈贵妃,后宫独宠二十余年,当真是皇恩浩荡。不少姑娘都攒着一股劲儿,想着花朝会拔个好彩头,之后的选秀也能因此得个好。 长公主顿了顿,继续说道:“来人呐,上……”她话尚未说完,负责通报的人一溜小跑进来了,跪在那儿还没能喘匀气,门口便响起了男子爽朗的笑声:“姑姑这里,可热闹的紧。” 只见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带着仆从进得门来,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目光湛湛,长身玉立,眉目间自有一股疏朗的气质,却是当朝二皇子夏行简。 花容真低眉敛目,手死死地抓着自己衣裳的一角,心里面那股古怪的感情几乎快要冲撞出来——重来一遍的真实感,叫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夏行简走到长公主面前,对她行了礼:“姑姑,行简无状,姑姑不要责怪。”“你小子,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了?”长公主嘴上问着话,面上却是一副丝毫不意外的样子。 夏行简笑了笑:“姑姑有请,行简怎么敢托大。”长公主点点头:“来了便来了,到你的席边坐下吧,正巧,多了个评委。”夏行简坐在了长公主左手边第一席,好死不死,旁边就是何无双和花容真。 何无双不敢看二皇子,只能低着头和花容真说悄悄话:“二皇子也算外男吧,这样坐在一起没问题吗?”“无事,长公主在上头,也是有长辈看着,”花容真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一点,“待会儿第一轮是品茶,你我坐好了看便是了。” 何无双嗯了一声,偷眼看看夏行简,脸颊绯红:“容真……殿下他,果然是人中龙凤。”花容真心头一紧,捏了捏何无双的手,待要说话,门口却又传来了一声通报。这下可不像刚刚夏行简进来的时候了,大堂中瞬间鸦雀无声,有几个胆子小的甚至开始忍不住发抖了。 长公主太阳穴突突直跳:“还愣着干嘛?还不将萧大人快些迎进来?”“殿下不必如此多礼,”萧无刹一步一步走到堂中,身后跟着东厂的黑衣档头,“属下得长公主殿下花笺,自是紧赶慢赶了过来,不敢有所怠慢。” 长公主居高临下,已经将刚刚那副吃惊的模样收拾了起来:“萧大人大驾光临,自是好事。今日花朝会的评判正巧到齐,萧大人,入座吧,该开始了。” 萧无刹拱拱手,坐到了二皇子对面的席位上。花容真背后大汗淋漓,内心那股掌握局势的兴奋感荡然无存。 ——这特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第24章 二十四柳叶乱飘千尺雨 第11节 二十四、柳叶乱飘千尺雨 萧无刹怎么会来!不管他应该在哪儿总之不应该在花朝会啊!花容真的心里面和放烟花似的,噼里啪啦七上八下,手里面粘腻腻的满是汗水。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萧无刹,就这一眼差点没让她晕过去——萧无刹的眼神正好和她眼神撞了一下。 我靠要不要这样!花容真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这回不用扑粉脸色肯定也已经白的吓人了。 萧无刹的眼神并没有在花容真身上做过多的停留,就仿佛是扫了一下而已。他微微低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心里满满的都是兴味——这妆容画上,倒是更加肖似了,就是不知道这位二姑娘,是歪打正着还是故意而为之。 长公主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一边侍立的女官点了点头,女官会意,稍稍上前一步,朗声道:“摆茶!” 花朝会这三轮比试,依次是品茶品香和无情对,说白了其实技术含量也没有多高,玩的就是个惬意。一些家世好的姑娘先天就占据着优势,毕竟总有人是想着讨好她们的。 十二盏茶依次在桌案上摆好,随着女官一声令下,立马就有摩拳擦掌的姑娘上前了。花容真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面上带着笑容看着堂中,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萧无刹坐镇,闺秀们虽然跃跃欲试却无法忽略那一袭黑衣,各个试过了之后到表现的十分知礼。何无双也有些心痒痒,却又不好意思。花容真看出来她的心思,便轻轻地推了推她:“想去?” 何无双迟疑地点点头,脸颊微红:“可会添麻烦?”“怎么会,”花容真笑了,“想去便去,不用太过拘谨。”何无双得了花容真的鼓励,捏了捏拳头,准备下一个就上去。 正巧现在轮到了花如织,她上前端起茶盏,一杯一杯,速度不快却没有犹豫。夏行简嘴角噙着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花如织,似乎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花如织说完了茶的种类,平平静静地向三位评审行了礼,轮到二皇子的时候,夏行简也对她点了点头。 花容真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夏行简不是个对女人轻易感兴趣的人,为什么对花如织的好意表达的这么明显? 花如织明显也没有想到,她看着夏行简那副笑脸,有了一瞬间的迟钝。周围的姑娘们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抽气声——二皇子的美色冲击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强烈一点。 花如织轻飘飘地走回了位置,她在萧无刹来了之后,就让了开来坐到了花如丝的身边。花如丝面色苍白,表情有些难看,眼神乱飘。花如织坐下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花如丝浑身一震,连忙低头,掩住了自己的神色。 夏行简看着姐妹两个,眯了眯眼睛。 不对劲!花容真咬咬牙,还没能够想的明白,何无双就上去了。花容真抬头看着何无双,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夏行简。 这个表情……她太熟悉了,那种意犹未尽的,仿佛看到了猎物一样的表情。花容真眼神一厉,顺着夏行简的目光看向了花如织。 难道,那天在白马寺,顶替了原来她的命运的人,是花如织?!花容真一瞬间触摸到了真相,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花如丝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刚刚二皇子进来的时候,她就认了出来,这就是那天夜里在白马寺听见的那个声音!花如丝脑中一片空白,平日里的刚强全都化成了飞灰。她心里面怕的厉害,连花如织什么时候上去的都不知道。 花如织见她整个人和丢了魂似的,便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你若是想进那地方,就尽管失态吧。”花如丝抖了抖,低声道:“我怎么可能不失态!”“你这和不打自招有何区别?”花如织笑容不变,口中仿佛说着闲聊的话,“给你安个心,那日在白马寺,我丢了一条帕子。” 花如丝轻轻地吸了口冷气,只觉得无法理解花如织的脑回路:“……值当吗?”赌这么大!你以为你是什么个人物吗!哪天不知不觉的死了怎么办?! 花如织抿着嘴笑,过了半晌才道:“若是不赌的大一点,我又从哪儿找其他的出路?二姐姐和大哥做的那些子事情,又有多少能够改变父亲的心思?” “不管是怎么样,父亲从来都是铁石心肠一般的人,”花如织把花峰泽看的透透的,“我好不容易逮到那样一个好机会,自然是……要为了自己拼一把的。” 花如丝感觉自己不认识花如织,她偏过头来看着花如织的侧脸,喃喃道:“你真是疯了……”“我清醒的很,”花如织反驳她,“正是因为我清醒,所以我才丢下了那条帕子。” 萧无刹端起茶碗,挡住了自己脸上忍俊不禁的笑意。别人可能听不见,他可是将花家姐妹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没想到夏行简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萧无刹内心快活的不得了,只觉得这次花朝会来的简直太对了。 花容真几乎能够确定,那天夜里她在和萧无刹纠缠的时候,花如织肯定去了白马寺的后院。她惊怒之下,内心又泛起了一阵严重的无力感——花如织复制她的老路吗?富贵难求,但是这么追到手,真的就能够把握的住吗? 上辈子等待花容真的,最后是冷宫和毒酒,这辈子等待花如织的呢?会是荣华富贵,还是和她一样?甚至比她还要惨烈一点? 花容真有些出神,已经回来了的何无双看她不对劲,便推了推她:“容真?容真你怎么了?”“无事,”花容真安抚地笑笑,“想些事情。” 品茶一轮结束,令人意外的何无双成了这一轮的魁首。连萧无刹都没有异议。何无双自己也惊讶的很,半天没能回过神来。花容真微笑着对她说:“恭喜呀,何魁首。”“你就取笑我吧,”何无双心情挺好的,“品香的时候,你要不要试一试?” 花容真挑挑眉,转移了话题:“你看,似乎要换地方了。”何无双看向长公主,只见昭阳长公主站起身来,夏行简很自然的扶着长公主,把个好侄子的模样发挥了个淋漓尽致。萧无刹跟在长公主身后,在花容真站起来的时候,萧无刹对她勾了勾嘴角,那笑容转瞬即逝,但也足够让花容真毛骨悚然了。 什么!他又想干什么!这一世多了萧无刹这么个不定因素,花容真真的觉得自己完全摸不透这次花朝会的发展轨迹。 萧无刹优哉游哉,心情美妙的不得了。他真的很想看看花容真知道一切之后的表情,是吃惊呢,还是和他想象的一样淡定呢? 众人换到了别院中的花园处,早早就有下人设下了座椅和帷帐,依旧是长公主坐了上首,萧无刹和夏行简仿佛两大护法似的,左右分别入座。花容真这次学聪明了,挑了个离萧无刹远远的位置,还靠着花如丝和花如织。 花如丝拉着花如织,死活不肯离那三个贵人太近。花如织倒也听话,远远地坐了。花容真趁着人群嘈杂,问花如织:“方才是怎么回事?” 花如织平心静气,反问道:“什么事?”花容真难得的被她噎了一下,她看着花如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色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好歹知会我和如丝一声,这么不声不响地行动,我心里面没底的很。” 花如织掩嘴轻笑:“二姐姐过虑了,二姐姐,不管如织做什么,都不会拖累到二姐姐和三姐姐就是了。”花容真看向花如丝,花如丝面色苍白,精神却好了一些。她狠狠地剜了一眼花如织,压低了嗓子和花容真说:“那日在白马寺,我和如织去后山……见到了一些人。” “咝!”花容真差点没咬了舌头——果然!她说什么来着!就知道没有好事!没事半夜往外面乱跑啥!跑出事情来了吧! 花如丝尤嫌不够,继续说道:“如织她……还丢了一条帕子。”花容真半晌无语,沉默了好久才又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如织,当初我和如丝说过一句话,今天也说与你听听。” “你想作死,莫要拖累我。”花容真平静了下来,虽然她现在心里面活撕了花如织的想法都有,“你有什么想法,自己去做,我不阻拦你,也不要成为你的垫脚石。” 花如织定定地看着她,轻叹了口气:“二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花容真面无表情:“品香快到了,四妹妹不好好表现一下吗?”花如织摇头:“妹妹对香不甚了解,再说……方才长公主面前,妹妹已经做了不少了。” 过犹不及,这个花如织还是知道的。 ☆、第25章 二十五雨裹红蕖冉冉香 二十五、雨裹红蕖冉冉香 品香不比品茶,耗时稍长。花容真就一直坐在那儿要么吃要么和何无双说话,倒也自得其乐。长公主的别院修建的很好,那些不愿意品香的姑娘们,有的就结伴在园子里面逛了起来。 花容真看着那些女孩子,有这么一瞬间的无力感。她略微出了会儿神,便问何无双:“可要一起去逛逛园子?”何无双向来无可无不可,便一口答应了。花如丝也紧随其后,就留了花如织一人在席上。 三个人结伴在前头,丫鬟们都远远地跟着,花容真离远了那地方,才算是稍微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神经,还经历了一个大起大落,真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花如丝穿着艳俗,自己却浑不在意。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开了口:“二姐姐,先前的事情……对不住。”花容真摆摆手:“你说何事?”花如丝张张嘴巴,最终摇摇头:“无事。”“无事便行了。”花容真道,“四妹妹要做什么,就随她去吧。” 谁爱管谁管,她反正是不想过问了。 花如丝知道她的打算,有些忍俊不禁:“罢了,她一意孤行,我们是拦不住的。”何无双在一边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你们在说何事?”姐妹两个对望了一眼,齐齐回她:“无事。” 萧无刹看着花容真离了席,不动声色。夏行简则似乎对比试很感兴趣,不时还试图和萧无刹搭话:“萧大人今日前来,真是出乎意料。”“长公主下了帖子,属下岂敢不从。”萧无刹语气淡淡的,“殿下差事繁忙,不也抽空钱来了吗。” 夏行简笑眯眯的:“姑姑待我好,我自然是要来的。”萧无刹把玩着手上面的茶盏:“殿下说的是。”两个人相对无言了一阵子,夏行简又感叹道:“萧大人,近日父皇……”“殿下,此次乃私事,不谈其他。”萧无刹直接堵了他的话头。 饶是如此,夏行简的脸色依旧没有变,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好好好,萧大人说的是,是我唐突了。”“殿下言重了。”萧无刹不慌不忙地和他打太极,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两个人第一轮交锋,萧无刹略占上风。 中间的长公主就和耳朵聋了似的,对他们两个的你来我往就当没听见。等他们说完了,长公主才恍然开口道:“行简,若是觉着无趣,在我这园子里随意走走也好。”夏行简笑着推脱了:“侄儿是男子,今日来已属冒昧,不好随意走动。” 长公主还想说什么,萧无刹却看着堂中道:“似乎,要决出胜负来了?”话题就这么被岔了开来,长公主也没多做纠缠,顺着话头继续看堂中的品香。 花容真三个人已经绕到了园子的深处,正巧有一处凉亭,三个人赶紧进去歇着。丫鬟们在远处待命,花容真趴在栏杆上叹了口气:“真是热啊,何时才到无情对嘛。”“我看你啊,不是想看那无情对,是想去那水榭吧。”何无双抿着嘴笑,花容真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啊,我正是这样想的。” “那水榭,二姐姐见过,是何等模样?”花如丝很好奇,她去年没到年纪没来成,也就没能见过那个水榭。花容真回忆了一下,说道:“周遭种了满满一池子的荷花,那水榭四周用长幔围着,在湖心的时候风一吹,当真是凉爽又漂亮的紧。” 花如丝捧着脸,有些小向往:“待会儿无情对的时候就能见着了!”花容真偏头看着她,噗嗤笑了出来。花如丝脸颊红了:“二姐姐莫非是笑我没见过世面?”“我是笑你,每每只有这个时候,才显得像个……”花容真话说了一半没说完,她顿了顿,“无需思虑过多,心思太重,总归不是好事。” 花如丝半低着头不语,一边的何无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是单纯了点,但是不代表她傻。小姑娘绞尽脑汁想出个转移话题的方法:“那个,品香应该也快结束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三个人便往回走,园子里有专门的侍女候着,也不会有找不到路的情况。等她们到了的时候,正好品香的魁首被推了出来,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萧无刹这回没有看花容真,而是专注于自己的桌子,好像上面摆了什么美味佳肴似的。花容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稍微觉得有一点别扭。 ……别扭啥!有什么好别扭的!这不是正好吗!花容真回过神来,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花如织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倒也没有不安,反而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她看到花容真三个人结伴归来,还笑着问:“景色可美?”“美,饶是那西施来此,只怕也不如长公主园中的花娇。”花容真道。 花如织叹道:“妹妹也想去瞧上一瞧呢,倒有些悔了,方才该跟着姐姐们的。”花如丝冷笑,她现在看花如织比看花容真还要不顺眼,直接就硬邦邦地堵她:“你要是想看,自己去看不就行了?左右这园子里都是下人,也不会叫你迷了路。” 这话什么意思花如织自然明白,她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迷路又如何?祸兮福所倚。”花如丝简直不敢置信——感觉前段时间花容真生了病,脑子清醒了,看样子是过到了花如织的身上? 花容真不想掺和她们两个斗嘴,只是那三个巨头眼看着有话说,她也只能赶紧阻止了这一场明争暗斗:“闭嘴!” 那姐妹两个俱是一抖,乖乖的闭了嘴——花容真什么时候这么有魄力了? 长公主总体来说觉得还挺高兴,虽然今天花朝会不是首要任务就是了。前两轮已经结束,侍女们将各人桌上的糕点水果扯下,摆上了午饭。花容真端坐着,只觉得味同嚼蜡——虽然周围冰放了不少,暑气蒸腾,还是叫她有些受不了。 一顿午饭吃了有不到一个时辰,长公主放下了筷子,所有人也跟着放下了筷子。花容真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最后的重头戏了,她依然记着上辈子那副无情对,不过这说出下联的人……这辈子应该不是她了。 等所有的人都用完了茶,又有众多女官前来。长公主先动身,一群人慢悠悠地来到了湖边,只见那小小的水榭正在湖中心,可以清楚地看见四周帷幔纷飞,和花容真说的一模一样。 花容真都能感觉到花如丝那股激动的劲儿,她不得不拍了拍她的肩膀——装过头了,收敛一点。花如丝这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长公主先上了画舫,夏行简和萧无刹随行。剩下的闺秀们也陆陆续续地上了船,只是轮到柳珏的时候,情况就有些尴尬。柳珏前脚才跨到船上,后脚那艘船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往下沉,几乎快到了吃水线的一大半。 周围的女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柳珏脸通红通红的,却怎么也不肯下来。众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也没有人愿意和她坐一条船。推到最后,花家姐妹三个带着一个何无双,和柳珏坐了同一条船——没办法,谁让她们是名义上的亲戚。 那撑船的船娘手中竹篙一点,小船立马往前而去。花容真坐在船侧,感受着拂过面颊的风,心情倒是好了一些。柳珏坐在她对面,看着纤细袅娜的花容真,心里面一股邪火就烧了上来——平日里在书院,花容真也是处处和她作对。今天来这花朝会,花如织还是拿她取笑,刚开始回答长公主的那话,难道不就是在说她胖吗! 说起来柳珏这人也是不识好歹的很,花如织那话好歹让她避免了被长公主继续嘲笑的境地,可她只记着被人嘲笑了,心里面根本不管是什么目的。加上花容真今天化妆将自己画成了个杨柳美人,两相对比之下,柳珏只觉得头发丝儿都快气炸了。 花容真撑着下巴,正看着湖面。突然就感觉到船身一阵猛烈的晃动,接着就听见了何无双的尖叫声。下一秒,花容真只觉得一股大力猛地向她袭来,她整个人没有准备,被那股力气一下子就撞的腾了空,往船外摔去。 那船娘勉力维持着船身平衡,却是没有办法去拉花容真了。花如丝和花如织都迅速地伸出手去,却因为柳珏撞的太狠,花容真几乎是飞到了船外面,根本拉不住。 眼看着花容真就要掉进湖里,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水面,大脑中一片空白。就在这个时候,一条长绸带卷上了她的腰身,那绸带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在空中一拉一伸,花容真整个人就随着绸带腾空而起。 下一秒,她就落入了一个熟悉而又不熟悉的怀抱。萧无刹右手执着绸带,左手托着她,在空中转了两圈卸了力,轻飘飘地落到了长公主的画舫上。 花容真看着他的下巴,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萧无刹冲她挑挑眉,口中道:“二姑娘,可还好?是在下失礼了。” ☆、第26章 二十六青玉盘中泄水银 二十六、青玉盘中泄水银 花容真的眼神有些发愣,整个人都是瘫软的。萧无刹搂着她的腰,皱了皱眉,手上用劲将她扶了起来。花容真抖抖索索地借着他的力气站稳,只觉得双腿依旧直发软。 萧无刹看她站好了,就适时地松开了手,正好这个时候长公主也扶着夏行简的手出来了。长公主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殿下,”花容真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她对着昭阳长公主跪了下来,“柳氏女推我下水,萧大人出手相救,容真逃得一命,惊扰了长公主,容真罪该万死。” 长公主看了眼萧无刹,萧无刹乖觉的很,点点头:“便是之前那女胖子。”长公主对柳珏的印象很不好,尽管她也不喜欢花容真这张脸,不过众目睽睽,长公主乐意做个公正无私的人:“将那柳珏送回柳府去,赵女官,你跟着一起,问问柳夫人,是怎么教的女儿。” 长公主身边的女官刚要答应,萧无刹突然开口:“区区小事,怎么能劳动宫中的女官。”花容真和长公主都看着他,萧无刹微微一笑,充满了恶意:“让下官来便可以了。” 柳珏坐在船上,面色如土,浑身犹如筛糠一样抖个不停,肥肉就好像是波浪,整个人都傻眼了。花如丝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刚刚她看到花容真快掉进湖里的时候,也是傻眼了。等看着萧无刹一根长绸带将花容真提溜了上去才松了口气。等她回过神来,怒火就瞬间爆发了出来。 “冷静!”花如织拉着她,“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花如丝回过头瞪了她一眼:“欺我花家无人吗!”“长公主在那边!”花如织也提高了声音,“花家有人!正是因着花家有人!” 花如丝眼角发红,姐妹两个僵持了半天,花如丝才负气撇过了头。花如织松开了她,看向一边的柳珏。她冷冷淡淡地对着柳珏道:“柳姑娘,我们,来日方长。” 一时间船上气氛凝滞,柳珏看着对面三个女人的表情,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完了。船娘不敢耽搁,竹篙点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先靠了水榭的岸。 花容真他们已经在水榭上了。柳珏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脚刚踏上岸,就被一个长绸带给缠住了脚脖子。萧无刹面对着柳珏敦实的体重,就好像是拎着个鸡仔儿一样,右手一挥,绸带的另一边就搭上了水榭的梁,再用力一拉,柳珏整个人就被倒吊在了半空中,一张胖脸不一会儿就憋得通红——血液倒流,快充血了。 萧无刹将绸带的另一头缠到了水榭的栏杆上,明明一条柔软的丝绸,在萧无刹手上使得游刃有余。萧无刹站到了柳珏的面前,稍稍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柳姑娘在此稍作反省,待这绸带断了,柳姑娘自然就可以下来了。” 柳珏此时此刻自杀的心都有了,她再不知道好歹,也晓得萧无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倒吊在那儿,看着萧无刹远去的背影,又一次把这笔账算到了花容真的头上。 我和你势不两立! 花容真呆呆地看着萧无刹一系列的动作,从绑住柳珏的脚到将她倒挂在那儿,不过是几息的功夫。看着柳珏那副模样,花容真心里面的一股郁气反倒有些没地方发了——萧无刹这一手玩的太狠,真的算是讨了回来。 萧无刹路过她,瞥了她一眼:“二姑娘,又走神了?”花容真哆嗦了一下,却是真心实意地和他说道:“多谢。”萧无刹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脚步没有停顿,直接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第12节 花如丝和何无双围了过来,何无双眼睛里面含着两包泪水,鼻头红红的,就像个小兔子。花容真失笑,替她抹了抹眼泪:“莫哭,我无事。”“容真,”何无双抓着她的手,“可吓坏我了。”“亏得萧大人救了性命,”花容真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走,我们进去吧。” 花如丝想说什么,张张嘴巴又说不出口。花容真知晓她心里面的意思,就对着她点了点头:“我无事。”花如丝脸红了红,低下了头:“谁在关心你……” 花如织默默地跟在她们后面,一言未发。花容真也不去管她,四个人分别入了座,刚刚的事情渐渐地平息了下来。长公主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挥挥手让女官将今年的无情对给挂了出来。 花容真眼观鼻鼻观心,不用看都记得那副对联的上联是什么——五月黄梅天。 无情对和普通的对联不一样,不需要思考其他,只要考虑上下联字词相对。因为条件宽松,反而使得好对更加的珍惜。那女官将上联挂好,又有一众侍女捧着文房四宝出来,为所有的闺秀们一一呈上。 花容真提着那毛笔,心里面却是改了主意。她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挥毫写下了上辈子的那副下联。萧无刹一直在打量着她,看她这么快就写出了下联,眼中反倒沁出了笑意。 夏行简自然是注意到了萧无刹的眼神,他看看花容真——美则美矣,身子却很弱的样子。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嫡女,有何不同之处? 他眼珠子转了转,问萧无刹:“萧大人,我若没有听错,刚刚萧大人可是叫那女子二姑娘?”萧无刹点点头,十分淡定:“此乃花峰泽的二女儿。” 夏行简笑了:“萧大人知道的到清楚。”萧无刹抬头看看他,轻笑了一声:“东厂厂督,这些子小事,自然是要知道的清楚的。” 夏行简一下子就噎住了——妈蛋忘了这家伙的本职工作是什么了。长公主不得不给侄子打圆场:“我瞧她,似乎已经写出了下联?” 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会意,立刻去花容真的桌前,拿过了她的那副下联,呈给了长公主。长公主接过来一看,吸了一口气:“……好对!” 长公主并没有刻意的去收敛音量,周遭的人全都听见了,个个都心痒痒的想知道花容真写了什么。长公主将手里面的纸放到了面前的案上,看着花容真问道:“你……如何想到的?” 花容真站起来,不慌不忙。她先向长公主行了礼,随后才开了口:“回殿下的话,殿下出的上联乃五月黄梅天,我这下联所对三星白兰地。五对三,月对星,黄对白,梅对兰,天对地。容真曾在游记里读过,这远在西域之处,有一种烈酒,音译便唤作白兰地,正巧,那酒在西方品等级,乃属三星。方才想到,便写将了下来。” “三星白兰地,”夏行简抚掌大笑,“姑娘博闻强识,当真厉害的紧。”花容真矜持的笑笑,并不想和夏行简搭话。 她对上这无情对可是有原因的,才不要浪费在你的身上。长公主虽不喜花容真,却爱极了她的这副对子。虽然下面陆陆续续又有新的对子交了上来,到底不及花容真的巧妙。等到最后,不出意外的,花容真摘了这最后一轮的魁首。 长公主心情甚好,她对花容真说:“你聪慧伶俐,这性子甚好。也可怜你方才受惊了,我极爱你那三星白兰地,今日便赐你个恩典。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至于是什么,随你的心意。” 周围的闺秀们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福利待遇也太好了吧!长公主之前没说啊!对上对子能满足一个愿望吗! 花容真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她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一个。思前想后,花容真轻叹了口气,对着长公主道:“容真谢过殿下的恩典,容真并不贪求其他,只愿殿下,赐容真一点雪玉膏。” 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了。雪玉膏乃是宫中特制的一种药膏,摸到疤痕上之后,一月内即可恢复,原先的疤痕肉眼无从发现。而身上光洁的人,用了这药膏之后,只会肌肤更加的洁白如玉。 只是这个雪玉膏虽然珍贵,但将长公主的恩典用在这里,却是有些浪费了。长公主显然也有些没有想到,她再看花容真的时候,眼神就多了点别的东西。 花容真跪在那儿,恍若未觉。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雪玉膏又是什么好东西了,你既想要,菁菁,取了一匣来,叫她带回家去吧。” 长公主身边的女官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便退下去去取那雪玉膏了。花容真谢了恩,复又坐回了位置上,何无双心里面好奇的不得了,开口刚想问她,却被外面突然传来的轰隆一声吓了一跳。 原来是那绸带没能够坚持住,终于断了开来。柳珏早就昏了过去,一下子庞大的身躯就砸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周遭的人都被吓着了,鸦雀无声。萧无刹放下了手里面的茶盏,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笑声仿佛阎王的催命符,不少闺秀们再看他的眼神,变得又厌恶又惧怕——这阉人,当真是歹毒的紧! ☆、第27章 二十七烟笼寒水月笼沙 二十七、烟笼寒水月笼沙 萧无刹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花容真瞥瞥他,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她有些纠结,又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才好。 花朝会好容易结束了,柳珏被人抬回了柳家,长时间的脑部充血让她差点脑袋爆炸。柳家看到被送回来的柳珏是这个模样,真的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悻悻地下帖子请了太医上门,前脚才把柳珏弄醒,后脚长公主的申斥就下来了——顽劣不堪,毫无手足之情,柳大人还是好好地教导教导女儿比较好。 把个柳大人气的是胡须抖动个不停,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萧无刹出手那么狠,现在长公主派来的女官就真的很能说明问题,再打听了一下来龙去脉,柳大人差点没把柳珏打成重伤。 老大人还是个很耿直的人,早就看女儿这副德性不顺眼了。 而受害者花容真一回府,则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慰问。包括便宜爹花峰泽都有意无意地关照了两句。花容真有些哭笑不得,又不知道应该怎生是好,只能等这件事情过去。 “那东厂厂督可真是吓人,”海棠心直口快,“就那么将人吊了起来吗?”“是啊,”花容真懒洋洋的,“就那么将人吊了起来。”海棠拍拍胸口:“真真是吓死人了……世人都说,宁惹阎王,莫惹那东厂呢,姑娘这回也是受惊了。” 花容真有些出神,她看着窗子外面发了会儿楞,突然站了起来:“出去走走吧。”海棠立马放下了手里面的事情,服侍着花容真去了园子。花容真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在赏花,倒像是有些子心事。只是海棠不敢问,心里面思忖着回去告诉芍药, 入了夜,花容真特地将芍药和海棠换了班,让海棠给她守夜。自己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一点都没有睡意。她隐隐地有一种预感,某个人今天晚上又要爬一次窗子。 只是一直等到了子时过半,花容真却依旧没能够等来萧无刹。她躺在床上,背都僵硬了,实在是躺不下去了,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夜里一片静谧,花容真耳边只能听到虫鸣声,门口榻上的海棠睡得香甜,花容真隔着珠帘看了看她,摇摇头笑了。她随便披了一件衣裳,又站到了窗前,轻轻地打开了窗户。明月半倚在空中,一片光亮。 花容真倚在窗户边,定定地看着那月亮,心思复杂的很。今天发生的事情,让花容真对于萧无刹多了几分认识。她并不认为萧无刹做错了,可当看到那些在场的人的眼神的时候,花容真猛然间觉得有些不公平。 推己及人,花容真有些赧然——自己之前对待萧无刹,似乎也是这样的一个态度。 这样想着,花容真抬起头想看看远方。这一抬头不要紧,直接就看到萧无刹穿着黑衣披风,站在屋顶上,夜风中披风飘动,看起来几乎要融进那黑暗里。 花容真眼睛都瞪大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萧无刹已经下了屋顶,几个起落就到了她窗前:“二姑娘特意在等我,受宠若惊啊。” 花容真白了他一眼,作诗要关窗。萧无刹不急不忙地一伸手,正好抓住了花容真的手腕。花容真挣扎不开,只能服软:“快松开,你想在外面蹲多久?” 萧无刹挑挑眉,松了开手。花容真往后退了两步,萧无刹一下子就跳进了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海棠依旧躺在榻上,睡得死死的。花容真泄气般的瞪了海棠一眼——这丫头睡得也太死了吧!真的是一点动静都感受不到啊! “并非是她睡得死,”萧无刹知道花容真心里在想什么,“我已经叫人给她做了点小安排,睡个好觉。”花容真简直不可思议:“你何时做的?”“我若想做,还需管何时?”萧无刹笑着反问了一句,把个花容真堵得没话说。 萧无刹走到屋中椅子边上,坐了下来。花容真坐在他对面的床上,心里面有话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好久,最后憋出来一句:“多谢你今日救我性命。” 萧无刹看看她,突然笑了笑:“二姑娘性子倒是和顺。”花容真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是为着什么,只是你不仅救了我的性命,还救了我的名声。” 花容真万一真的落了水湿了身子,别想赖到任何人的身上。夏行简不可能娶她,萧无刹就算愿意,花峰泽也不会同意。最后的结果就是花容真名声尽毁,要么青灯古佛,要么到乡下去过一辈子。 “世人对于女子名声何其苛刻,当真是不公的很,”花容真真心实意地感谢萧无刹,“你是我的恩人,没齿难忘。” 萧无刹就这么看着她,沉默了好久:“……你向我道谢,倒是叫我有些意外。”“有恩自然要谢,”花容真冷笑了一声,“可我当初,在白马寺也是救了你一命,更不用提后面的些子事情,算起来,你倒是欠我多一些。” “人情最不能欠,”萧无刹赞许地点点头,仿佛听不出来花容真在控诉他一样,“二姑娘算的明白,自然是最好了。” 花容真看他那副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那我又要问了,大人准备怎么报答我?” 萧无刹眼波流转,一瞬间表现出来的美色差点叫花容真看傻眼。萧无刹撑着下巴,声音低低的:“之前曾与二姑娘约定过一件事情,在下定会为二姑娘办好。只是……到时候,就是二姑娘欠我了。” ……完蛋了,好像真的是这样。花容真在心里面快速地数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循环的大坑里面。 萧无刹看她那副模样,心满意足的很。花容真败下阵来:“……大人若无事,不如先走?”“想耍赖?”萧无刹一下子戳穿,“言而有信才是。” “大人手下锦衣卫何其多也,为何屡屡为难与我?”花容真忍不住抱怨,“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又能做什么?” “嗯,普通的闺阁女子,”萧无刹打趣她,“普通的闺阁女子可不似二姑娘这般,有勇有谋。”花容真觉得自己简直没有办法和他正常交流,赌气撇过了头:“只怕大人是拿我取笑呢吧?像我这样,在大人眼里只怕就像个猫儿狗儿似的,逗逗便过了。” 这话好像说的有歧义……花容真反应过来,却来不及收回头了。 萧无刹恍若未觉:“二姑娘,今日见着了二殿下,感觉如何?”这问题颇有些风马牛不相及,花容真知道这人不会无的放矢,就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二殿下确实英明神武,不愧为龙子。” “嘘,”萧无刹将手指抵在唇上,“我要听实话,莫用那些来含混过去。”花容真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就说道:“……不像个好人。” 萧无刹愣了一下,明显没想到花容真居然是这样的一个评价,等他反应过来,几乎快要哈哈大笑。幸好他还记着自己是个爬窗的,这才没有笑的特别猖狂。只是肩膀还是一抖一抖的,看起来真的笑的特别开心。 花容真脸都红了:“大人叫我说实话的。”“二殿下对二姑娘的印象可是很好,”萧无刹止住了笑,白玉般的面颊上多了两团红晕,“回宫之前,二殿下与我说,二姑娘才思敏捷,很有几分贵妃娘娘的品格。” 花容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萧无刹仔细地观察着她,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二姑娘,可曾有人说过,二姑娘与贵妃娘娘,很有几分肖似?” 我当然知道啊!就是因为知道我长得像沈贵妃,然后长公主又不喜欢沈贵妃,这才故意做的嘛!花容真在内心怒吼了一顿,然后面上羞羞涩涩的:“未……未曾听过……” “又撒谎,”萧无刹语气甜蜜,“二姑娘性子和顺,就是有的时候过于警惕了一些。”花容真瞪了他一眼:“我警惕,难道不应该吗?” “自是应该的,”萧无刹同意,“只是对我,你不用说谎。”花容真不说话,萧无刹继续道:“二姑娘可知道,云州近日发现的前朝余孽?” 花容真点点头:“我听父亲提过一些。”“柳家握着不小的兵权,”萧无刹拿起茶盏,却不喝,“二姑娘可以……自行联想一下。” 这话意味深长的很,花容真仔细一想,背后立刻惊出了冷汗 ☆、第28章 二十八簌簌衣巾落枣花 二十八、簌簌衣巾落枣花 花容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柳家这么大胆?”“柳家不大胆,”萧无刹摇摇手指,“二姑娘今天,不是见过了么?” 花容真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口中死死地咬着牙,不一会儿就尝到了血腥味。萧无刹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明朗,就好像在讲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一样:“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花容真低低地道,“夏行简到底想作甚?”“二皇子所图甚大,二姑娘可能想不到。”萧无刹懒洋洋的,花容真回想着上辈子二皇子的一言一行,不得不承认萧无刹说的是:“……可你这样告诉我,岂不是泄露了机密?” 看着萧无刹脸上的表情,花容真那一瞬间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完蛋了,被他套路了,就知道他说这件事情肯定不是简单的想要告诉她! 萧无刹引诱一般:“这事倒不用太过于劳烦二姑娘,只需吹吹风便好了。”花容真狐疑地看着他:“你又有何想法?”萧无刹冲她勾勾手指:“凑将过来。” 花容真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将头凑了过去。萧无刹轻声说:“吹一吹你四妹妹的风。”花容真掩口:“……花如织?等等,你已经这般肯定了吗?”“二姑娘应当还记得,你那三妹妹与你说的事。”萧无刹坐直了身子,“白马寺那一晚,可不止你我……” “打住!”眼看这厮越说越不像话,花容真赶忙制止了他,“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二姑娘既然记得,那便好了。”萧无刹笑眯眯的,就好像自己刚刚在和她拉家常一样,“想来这件事,也不会有多难。” 花容真脸一黑:“何郁即将下场,你给我的那药到底是何药?说出来我也安心一些。”萧无刹想了想,突然一笑:“也罢,便是告诉了你又何妨。” “那是上好的避孕药。”萧无刹一句话,差点没让花容真被口水呛着,“男子吃了那药,便和我一样了。”花容真听这话,愣了愣。她抬头看着萧无刹,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她想知道萧无刹是以什么样子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可惜夜色深沉,哪怕月光明亮,花容真还是无法看清楚萧无刹的表情。 萧无刹也看着花容真,他有点搞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无论如何,这个女子似乎……与其他人,格外的不同。 两个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萧无刹站起了身,对着花容真一抱拳:“先走了。”花容真咬咬牙,叫住了他。萧无刹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花容真走到他面前,低声说:“……不管世人如何看你,我眼里,萧大人只是萧大人,从不比别的人要……要差上什么。” 萧无刹背对着她,听她说完了话,点点头:“我知道了。”说完,萧无刹就跳出了窗外,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容真有些脸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叫住萧无刹说这番话——难不成自己真的是个受虐狂? 第二天,花容真如同往常一样去了书院,她前脚刚走,后脚张夫人就上了花府门。柳眉坐在自己的房里,好整以暇,见到张夫人的时候满脸的笑容:“嫂子,怎么有空来了?” 张夫人脸色很不好:“别与我这般嬉皮笑脸的!”“嫂子这是怎么了?”柳夫人满脸的惊讶,“怎么脾气这么不好?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了?” 张夫人气的干瞪眼,幸好她也知道柳夫人是个赖皮性子,不和她计较这些,而是先直入主题:“你家的那个继女干的好事!我那珏儿昨儿是被人抬回家的!可不都是你那个好女儿干的!” 柳夫人觉得真是长见识了,她还没和张夫人计较,张夫人就先来兴师问罪了。她端坐了身姿,冷笑道:“嫂子,你可莫要唬我。我怎么听说,昨儿是柳珏硬要推容真下水,若不是那东厂的萧大人将容真救起,容真现在可就名声尽毁了。” “这世间,对于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柳珏这一手要是成功了,又是何其歹毒?嫂子,你也是个讲道理的人,莫要与我讲笑话。”柳夫人咄咄逼人,“容真虽是我的继女,我将她当亲女儿看的,这姑娘招人疼的很,嫂子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这真的是□□裸的一点都不掩饰,张夫人心里面气愤,却又无可奈何——柳夫人就是这样的一个混人,在她还没嫁人的时候,张夫人天天和她相处,已经被她锻炼的颇有些百毒不侵。柳夫人看着张夫人的脸色,笑了笑:“嫂子,你今儿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张夫人应该不是这么傻才对啊?和她平时的风格不相符合。柳夫人心里好奇,便顺着张夫人,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张夫人憋了口气,把个脸涨得通红,然后“嚯”地站起身来,将袖子里面的东西一把丢到了柳夫人的膝头:“既是如此,也没有必要多说了。昔日你与我的东西,今天统统还你!” 张夫人说完了就大步跨出了房门,柳夫人看看膝盖上的那个小荷包,伸出手来抓起来捏了捏,心知肚明:“张夫人走了?”“走了。”丫鬟回到。柳夫人轻哼了一声,将荷包给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去,将东西收好。” 张夫人坐在回府的饺子上,心跳如擂鼓。她不知道自己今天这一件事情是做的对还是做的错,只是机会转瞬即逝,张夫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柳夫人很像——都喜欢跟着感觉走。 花容真在书院里,又一次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慰问,还有人有意无意地打听那三星白兰地是何东西,昨儿二皇子殿下是多么的英明神武。花容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都一一的回答了。 第13节 只是涉及到夏行简的事情就都避重就轻了开去,逼急了就说殿下乃外男,不敢多看。 她不想提到夏行简,一想到他,花容真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花如织则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只是和以前相比,如今的花如织总让人觉得多了一些什么。看不清,琢磨不透,只让人想要远离。 皇宫里,萧无刹正在给老皇帝报告情况。皇帝站在上面看着他,笑骂道:“你这小子,昨儿在那万花丛中感觉如何?可有什么瞧得上眼的?朕给你赐婚啊。” 萧无刹的情绪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一点想笑:“陛下,属下乃无根之人,不想拖累其他。”“哎,你就是倔,”老皇帝心情很好的样子,“等以后啊,你就知道了。” 这种对话基本上每天都要进行一次,萧无刹真的已经习惯了。他直接将这话丢到了脑后,开始向老皇帝报告昨天的事情。皇帝听到夏行简的时候,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倒是乖觉的很,可惜了,这小子还是差了点。” 老皇帝已经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现在的波澜不惊,有的时候还会笑笑。他看着每个儿子的动向,整个人都有点看破的味道了:“这把椅子,真的是诱惑太大了。” 萧无刹一如既往的不插嘴。老皇帝摸着龙椅,瞟了他一眼:“你小子,除了行简,可还有别的事情禀报?”“另有一事,是想向陛下求个恩典。”萧无刹说道。 老皇帝放下了手里面的折子:“恩典?这倒是稀奇了,你难得有事,说来听听。”萧无刹道:“还请陛下,派个太医,去医治医治那柳家的女儿。” 失望,真失望,还以为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老皇帝摸摸胡子:“你想引诱谁?”“自然是愿者上钩了。”萧无刹微笑,老皇帝咂咂嘴:“罢,准了,只是你万事小心,再没有培养出下一个东厂厂督的时候,朕不准你出事。” 萧无刹拱手:“臣遵旨。”老皇帝挥挥手:“下去吧,干你的活儿去。”萧无刹便退下了,老皇帝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真是的,这小子,说实话有这么难么?” 萧无刹回到东厂,一个人坐在堂上,一边看着那些文书,一边想着昨天晚上花容真和他说的话。 内心有一些触动,萧无刹向来直面自己,一点都不否认花容真那话让他真的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心猿意马。只是回过神来,萧无刹又是平时的那个东厂厂督。 那女子向来温和,也是因着周围人的态度,才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来的。萧无刹嗤笑了一声,提起一边沾饱了墨的毛笔,在文书上写了些批注。 他是萧无刹,还是其他什么,对于花容真来说其实没有区别,就是东厂厂督。萧无刹手中的笔微微地顿了顿,心里面若有所思。 如果让花容真意识到,萧无刹就是萧无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花容真又会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呢? 很期待啊。 ☆、第29章 二十九云想衣裳花想容 二十九、云想衣裳花想容 夏行简,他是当朝二皇子,他长相俊美,学富五车。不仅在朝堂上表现出众,差事办的漂亮,更是京中诸多闺秀的梦中情人。他几乎完美,连皇帝也很因着这个儿子感到高兴,兄弟中偏爱他几分。 只是这样的优秀的人,也是有烦恼的。夏行简即使身份高贵,依旧有着属于他自己的烦恼。 此时的夏行简正坐在书房里,他看着放在匣子中的那条帕子,脑中在快速地过滤着信息。那日他在白马寺,与人在后山相商,结果结束之后,随从在一棵树后发现了这样的一条帕子。这帕子所用的布料很是高级,角落里还秀了一个小小的“花”字。 有人听见了他们说话!夏行简当时就觉得大事不妙。他不动声色的将那条帕子带回了宫,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怎么会被人听见谈话。明明当时已经让人将那一片给围了起来,怎么还会有人闯进来? 他派人去查这条帕子的主人,查来查去,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夏行简感觉挫败的很,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的一帆风顺,让夏行简的内心充满了优越感。每一次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都毫无意外地得到了,这一次,他也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人来破坏他的计划。 夏行简知道,他之所以查不到,就是因为东厂从中作祟。萧无刹那个阉人总是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夏行简眼馋他手里面力量,又忌惮萧无刹本身,所以一直对他敬而远之,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要去拉拢他。 关键时候萧无刹就给他添堵了,夏行简很生气,不过他要保持自己的风度,不能够表现出来。正巧这个时候,他的姑姑昭阳长公主按照以往的惯例,在花朝会之前都给他们兄弟下了帖子,夏行简看着那张帖子,瞬间就有了主意。 他借着花朝会的机会,想着去观察一下所有的女子们。果不其然,夏行简几乎没有任何的困难,就看到了那姐妹三个。长姐似乎毫无知觉,两个小妹妹的表现……就过于明显了。 夏行简看着那姐妹两个,面上在微笑,心里面在思量着到底是谁,或者说……两个都有?之后花如织的表现,则更叫夏行简确定了。 而且这个女人似乎对他有一种势在必得。夏行简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扩大——自信是个好东西,只是不知道能力怎么样了。 更让他惊喜的是,在花朝会的最后,夏行简眼睁睁地看着萧无刹出手救了那个长女,他发誓,他绝对看到了一点不对劲的东西。 夏行简拿起匣子里面的那条帕子,展开来看了看,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不少——有意思,简直太有意思了。 花容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夏行简觉得自己的面前可能摆着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即使是出于直觉,夏行简也要抓住它。 “啊啾!”花容真捂着嘴巴打了个喷嚏,有谁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吗? 龚十三坐在上首,一手拿着书卷,一边看着花容真:“容真,到你了。”“啊!”花容真脸一红,赶忙回答龚十三的问题。现在还在上着课,花容真难得的在走神。 等她回答完,龚十三微微皱眉:“不是甚好,容真,还需更加努力才是。”花容真点头应是,龚十三这才放过了她。 花容真按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自己最近有一些不在状态。何无双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花容真对着她安慰地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等放了学,花容真没有跟着花如织和花如丝走,而是坐上了花容栩的马车。花容栩看着自己的妹妹,叹了口气:“怎么了?”“哥哥,”花容真的表情有些茫然,“我最近,总觉得有些……” “我知道,”花容栩收起了手上的扇子,“你最近表现的,有些不似以往。”花容真一愣:“如此明显吗?”“十分明显,”花容栩严肃地点点头,“妹妹,你有心事。” 兄妹两个坐在马车里,花容真听着外面车轮的辘辘声,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静不下心来,哥哥。”花容栩看着花容真,想了想,突然大惊失色:“你不会是看上了哪一家的男子了吧!” “……”花容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花容栩,“哥哥,莫要妄言。”“哎,可吓死我了,”花容栩拍拍胸口,“那你有何烦恼之事?说出来与哥哥听,哥哥包你以后称心如意。” 可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心烦啊!花容真很纠结,最后还是放弃了:“罢了罢了,想来是花朝会上的事情尚未过去吧,哥哥,你说那柳珏……” “柳珏?不足为虑。”花容栩哗啦一声打开扇子,握在手里轻轻地摇了起来。花容真看着自家哥哥这副一肚子坏水的模样,心里面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哥哥,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什么叫背着你,”花容栩摇摇手指,坏笑着对她眨眨眼睛,“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教训罢了。” 花容真无力地耸下了肩膀——算了算了,哥哥也知道分寸,总之不会闹出来什么大事的,她也懒得去知道到底干了什么了。 反正她和柳珏,已经是势同水火的局面了,不在意再多一点仇的。 等兄妹二人到了家,花容栩回了自己的院子,而花容真则被柳夫人身边的张嬷嬷拦了下来,亲自带到了柳夫人的房里。花容真不知道柳夫人要干什么,心里面有些疑惑。 进屋的时候,柳眉正端坐在那儿,她见花容真来了,连忙遣退了众人。花容真老老实实地向柳眉行了礼:“母亲,不知母亲急切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柳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最后从怀里面掏出来一个小小的荷包,正是今日张夫人丢给她的。柳夫人对花容真招招手:“来。”花容真听话地走到了她的面前,柳夫人将那个锦囊放到了她的手里面:“你看看。” 花容真狐疑地打开了袋子,才看了一眼,只觉着这东西似乎有些眼熟。等她回想起来是什么的时候,顿时大惊失色:“母亲!这……这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你不用管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柳眉摇摇头,“你收好它,关键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可是母亲,”花容真抓着那个锦囊,只觉得自己像抓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这物件……这物件摆我处,只怕……” “这物件摆在你处,最为合适。”柳夫人抓着花容真的手,将它合了起来,“待下一次萧大人前来的时候,容真,你要抓好这个机会。” 这话对于花容真来说,不亚于是晴天响了一个霹雳。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柳夫人,半天都没能够找到自己的舌头。柳夫人看她张口结舌的模样,微微一笑:“我什么都知道。” 花容真一直以为,萧无刹爬窗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结果今天柳夫人突然就爆出来这样的一件事情,花容真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大脑都没有办法转动了。柳夫人看她的表情,连忙道:“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容真,这件东西事关重大,你母亲的娘家现在在云州,你若想救下他们,就一定要用好这件东西。” 什么?什么就救下他们?花容真觉得自己更迷糊了,模模糊糊中,她直觉自己被卷进了什么很麻烦的事情。 手上的东西不是烫手山芋,是个活生生的催命符啊!花容真的手有些止不住的发抖,可她的人却尽力的平静了下来。她看着柳夫人,抓着那件东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母亲,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柳夫人粲然一笑,花容真仿佛又看到平日里那个没心没肺的柳夫人了。柳夫人道:“谁都没有一点子秘密呢?容真,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不会害花家,这便足够了。” 花容真咬牙:“这东西……这东西要怎么用?”“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柳夫人像交出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松了一口气,“容真,一定要保管好!一定要……” 柳夫人的话没有说完,花容真却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柳夫人的意思。她将那件东西塞到了自己的衣袖里,向柳夫人行了礼,退了出去。 柳夫人看着花容真的背影,笑了笑,脸上满是释然的表情。花容真袖着那件东西,脑子里面直发昏,走路的时候没有注意前面,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前面的人的背。 何郁回过头,看见是花容真,冲她温和地笑笑:“表妹似乎精神不济?”“近日略感劳累,”花容真懒得和他打哈哈,“还请表哥不要见怪。”说完了花容真就急急地走了。 何郁看着她,若有所思。 ☆、第30章 三十东风夜放花千树 三十、东风夜放花千树 何郁这几日一直住在花府,跟着花峰泽,要么温书,要么跟着花峰泽出门,认识不少长辈。花峰泽还是很关照他的,真真正正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何郁表面上对着花峰泽都是恭恭敬敬的,只是心里面,对花峰泽这个人的评价还是很微妙。花峰泽整个人都很矛盾,他对花容真的娘用情至深,对她留下的一双儿女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但是对于续弦的柳夫人和后来的几个孩子,就明显的很冷淡。 何郁在云州也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但是花峰泽的表现,真的叫何郁有些摸不透他。何郁心知肚明,花峰泽之所以这么照看他,也是因着前面那位何夫人的缘故。 这个花家,从老太太到下面的孩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何郁看着手里面的书,在心里面默默地下了这么一个定论。 不过这和何郁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他此次上京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考取功名,还有一个就是里应外合。 勾勾嘴角,何郁继续开始温书。 花容真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那儿依旧觉得很心烦意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花朝会结束之后,就一直是这样。 花如丝掀开门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花容真拿着针线,倚在床边发呆。花如丝愣了愣,轻轻走上前,小声地唤道:“二姐姐?”花容真猛地回神:“三妹妹。” “二姐姐似乎有心事?”花如丝伶俐剔透,“若不介意……可以与妹妹说说。”“无事。”花容真懒洋洋的将手里的东西搁到了一边,“想必是近日天气太过于热了一些。” 花如丝坐在她对面,上下打量着花容真,突然笑了起来:“二姐姐,莫要唬我,我自是知道你为了什么心烦着。” 花容真瞥了她一眼:“……我为什么心烦?”“二姐姐在花朝会上,那一副三星白兰地的对子,二殿下可是叫好不已。” 花如丝自己的事情解决了一半,心情还是很好的,也就有闲心来打趣花容真:“二姐姐心烦,想必就是因着这个吧?” 花容真看看花如丝,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如丝被她笑的脸一点点涨红,花容真好容易才止住了笑:“殿下虽然是人中龙凤,我却并不想……三妹妹想多了,也不用如此来试探我。” 花如丝的小心思被戳破,也就不摆出那副害臊的样子了。她看着花容真,挑挑眉:“二姐姐心烦意乱,该不会是因着那位厂督大人吧?” 花容真微微愣怔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收了一些。她叹了口气:“愁煞我也。”却是避开了她的话。花如丝眯眯眼睛,拍了拍花容真的手:“二姐姐,不管你因何心烦,马上就要到科举了,之后便是宫中选秀……二姐姐,关键时候,不可大意。”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花容真要是掉了链子的话,花如丝也跟着讨不了好。花如丝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花峰泽给盯上了。 花容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认真地点点头:“我心中有数,你且放心就是了。” 这厢姐妹两个在闲话家常,那厢,白姨娘却握着手里面的东西,进了柳夫人的房间。柳夫人见到白姨娘,很有些惊讶——平日里白姨娘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基本在府里面就是个隐形的人物。 今天突然到她这儿来,肯定是有着什么事情。柳夫人看着白姨娘行了礼,让她站了起来:“白姨娘有何事?”白姨娘的手有点抖,她抬眼看看柳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今日风和日丽,想来园中的白莲,也已盛开了。” 柳夫人打量着白姨娘,抬了抬下巴:“都出去吧。”周围的下人全都退了下去,白姨娘站在堂中央,单薄的身子有些发抖,又因着花如丝的事情,她鼓足了勇气站着,一点都不后退。 柳夫人走到她面前,绕着她踱了一圈,这才慢悠悠地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白姨娘也有这样的身份。”白姨娘的声音很平静:“时间久远,素兮已经不太记得了。”“不太记得了!”柳夫人勃然大怒,“你轻轻巧巧一句话,就想这样揭过吗!” 白姨娘适时地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锦囊:“夫人!这……就是剩下的那一半!”柳夫人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的眼神全都聚集在白姨娘手上的那个小锦囊里面,满满的是不可置信。 白姨娘扑通一声跪在了柳夫人的面前,整个人趴在地上,双手拖着那件东西高举过了头顶,声音凄厉:“夫人!素兮保管这件东西,原本不打算再说出来,只是……只是我不能看着如丝就这么入那火坑!如今素兮向夫人献上,还请夫人,救如丝一把吧!” 柳夫人看着跪在那儿的白姨娘,最终还是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锦囊:“白素兮,你这般的人,为何还能守着这件东西?” 白素兮已经泪流满面,她深深地跪伏在地上,哽咽的说不成句:“素兮罪孽深重,夫人如何责罚,素兮都毫无怨言。” 柳夫人一甩袖子:“责罚?要责罚你也轮不到我,你就在后院给我好好地呆着吧,永远都不要在出来!” 很快的,春意阁就得到了白姨娘被夫人申斥的消息,花如丝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姨娘她做了什么?母亲怎么会这么气愤?” 来报信的小丫头摇摇头,表示她只知道白姨娘在柳夫人那儿吃了挂落,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花如丝按着心口,只觉得一阵阵的喘不过气来。她咬着牙,眼里含着泪:“姨娘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身为庶女,得不到亲娘的疼爱,她拼了命的去讨好柳夫人,结果现在亲娘又把嫡母给得罪了?花如丝觉得自己前途无亮,心里面埋怨白姨娘,又十分的担心她——会不会被柳夫人责罚?要知道柳夫人罚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 花容真也得到了消息,她很诧异:“白姨娘向来深居简出,又不得父亲宠爱,在这后院中向来像个隐形人似的。这次究竟是为着什么,怎么会惹得母亲勃然大怒呢?” 梅英摇头道:“姑娘,奴婢听奴婢的娘说,好像是白姨娘为着三姑娘才得罪了夫人的。”花容真若有所思:“为着三妹妹么。” 白姨娘这个人向来冷冷清清的,这个时候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肯定是被逼急了。花容真咬着嘴唇想了想,顿时站了起来:“不好!” 父亲想要送进宫的已经不是她了,居然是花如丝!花容真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事情能够让白姨娘这么不管不顾了。 梅英在一边看的迷糊:“姑娘……什么不好了?”“三妹妹,”花容真看看梅英,“还要你再跑一趟。”梅英这个是听得懂的,她拍拍胸口:“姑娘吩咐!” 第14节 花容真凑到她耳边,如此这般的一说,梅英便心领神会。她笑嘻嘻地冲花容真福了福,然后对她说:“姑娘放心,交给我吧。”说完,梅英就急匆匆地去了。 花容真耸耸肩:“芍药,海棠,服侍我洗漱吧。”突然有了事情要做,花容真瞬间就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了。 萧府上,萧无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他看着手里面刚从云州递过来的消息,觉得某些人真的是十分的胆大妄为。 以为东厂都是吃素的吗?萧无刹冷笑了一声,将那张轻飘飘的纸丢到了谢必安的面前:“你看看。”谢必安跪在下面,抖抖索索地拿起纸,一目十行,顿时满头大汗:“大人……这……”“有些人等不及了,”萧无刹叹气,“我原本还以为,身为前朝皇室,好歹能有些耐性。” 结果没想到他们这么急,何郁前脚才进了京城,后脚就坐不住,开始搞小动作了。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东厂的监控之下。 谢必安将那张纸重新放回到了萧无刹的桌子上,低着头道:“大人,接下来,该如何行动?”“不急,”萧无刹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第31章 三十一隔犹唱□□花 三十一、隔江犹唱□□花 花容真觉得自己应该和萧无刹有什么奇怪的感应之类的,不然为什么每次自己想想他,萧无刹晚上就出现在她的房间里面了? 萧无刹已经爬习惯了,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正坐在桌子面前,十分悠闲地给自己倒着茶。花容真看着他,看着他将手里面的茶喝完,然后才问道:“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花容真还没问完,萧无刹就快速地回答。花容真气的干瞪眼:“你知晓我在问你什么?”萧无刹撑着下巴,眼神勾人的很:“我什么都知道。” 怎么办他这个身份说这个话虽然很有说服力但是真的好想打人。花容真深吸了一口气:“我母亲……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柳夫人的话,想来你也领教过了,”萧无刹笑眯眯地道,“柳夫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即使是我,也要稍微考虑一下。” 花容真百思不得其解:“母亲她……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萧无刹盯着她,月光下,花容真的脸庞莹白如玉,美的叫人心动。萧无刹眨眨眼睛:“这个,就要问你的生身母亲了。” 何夫人。花容真皱着眉头,她上辈子并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这几天发生的已经完全地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重活了一辈子,除了开头的时候还在她的掌握之中,后面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一路跑的仿佛脱缰了的野马一样。 花容真心里面更加的烦躁了,脸上面也带出来了几分。萧无刹见她烦恼,难得的善解人意了一次:“长辈的事情,并不关系到你,无需烦恼。” 花容真瞟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耸下了肩膀:“我倒是不想烦恼呢,你东厂厂督,难道不知道今天我母亲做了什么事情吗?” 萧无刹脸色一肃:“那物件,我不能拿。”花容真牙疼一样,倒吸一口冷气:“你不能拿?那放谁那儿?放我这儿?” 本来是个疑问句,结果萧无刹肯定的点点头:“就放在你这儿。”花容真倏地站了起来,差点没和他翻脸:“你可莫要唬我,我虽然身处深闺,也知晓有些东西该拿,有些东西是我一辈子都不能碰的。你身为东厂厂督都不敢动,凭什么叫我拿着?” 萧无刹却笑了,他笑的像个狐狸似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正是因为我是东厂的人,所以我才不能拿着。二姑娘,你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东西你拿着,要比我拿着安全得多。” 花容真不听,只想甩锅:“我才不上你的当,无论如何,这东西我是不会要的。”萧无刹微微叹了口气:“二姑娘,约莫是我最近脾气太好了,二姑娘有胆量来反驳我了?” 花容真一口气顿时憋着,她气鼓鼓地瞪着萧无刹,最后做了一点让步:“你要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不然我哪怕是把它丢了,也不会将它留在我身边。” 萧无刹慢悠悠地笑着,说道:“那是虎符,一半的虎符。”花容真倒吸一口冷气,往后退了几步:“……虎符!” 怎么会是虎符!花容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萧无刹坐在那儿,不动如山,和花容真的慌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虎符不过是一个标志,二姑娘不用如此惊慌。” 花容真很想对着他怒吼,但是她没有这个胆子,只能够尽力平静地将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我不要,谁爱要谁要。”“很多人爱要,但是不能给,”萧无刹道,“二姑娘,你拿着,反而没人会知道。” 花容真不吃他这一套:“大人可曾想过,若是被发现了,我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你们计划的事情,我是半点都不想知道。”“不会被发现的,”萧无刹将茶盏拿着手上,“有东厂在,二姑娘尽管放心就是了。” 花容真被他气笑了:“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大人可否为我解答一二。”萧无刹示意她继续说。花容真道:“为什么,大人总要纠缠我?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我改还不行吗?不能让我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吗? 萧无刹看着她,突然将手里面的茶盏放了下来,站起了身,走到了花容真的面前。花容真愣了一下,心跳顿时开始加快——紧张的。 萧无刹微微弯腰,向着花容真伸出了手。花容真想躲,却被萧无刹一伸手给点了穴道。花容真瞬间就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越来越近。 花容真猛地闭上了眼睛,不想看萧无刹的动作。萧无刹看她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勾起,头凑过去,在她的面颊上舔了一下。 花容真感觉到脸颊上一阵潮湿,吓得想要大叫。萧无刹伸手又点了她的哑穴,花容真一声尖叫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她睁大了眼睛,努力地用目光想要杀死萧无刹。萧无刹看着她这副模样,笑的更加愉悦了。 就在花容真怒火滔天的时候,萧无刹突然说话了:“二姑娘,你之于我,总是要特别一些的。”花容真的怒火就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就熄灭了。 她呆愣愣地看着萧无刹,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萧无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平静地微笑:“二姑娘,莫要惊慌,有的时候,接受现实比较好。” 花容真张张嘴巴,发不出声音来。萧无刹看看她,突然伸手,打横将她抱了起来,然后放到了绣床上。花容真又气又羞,脸都涨红了。萧无刹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如此,便拜托二姑娘了。” 花容真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不能换一种催眠的方法吗! 萧无刹从花容真的房里出来,他站在庭院里,低眉敛目:“出来吧。”庭院里一片寂静。萧无刹抬头,慢条斯理:“你若不出来,我可就走了。” 何郁从阴影里慢慢地走了出来,他满脸的笑容:“大人别来无恙。”“何档头近来可好?”萧无刹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何郁心情十分的美妙,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扩大:“自然是极好的,大人似乎……也过得不错。” 萧无刹轻笑了一声:“我自然过得不错。”何郁忍着那股激动兴奋的感觉,故意叹道:“原来大人与我那表妹有这样的缘分,我倒是不知道。大人若是愿意,属下愿意助大人一臂之力。” 何郁刚说完这话,萧无刹就如同鬼魅一样,倏忽就晃到了他的身前,速度之快叫何郁几乎反应不过来。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后退的时候,萧无刹就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比你那表妹还不如,”萧无刹声音很轻,听在何郁的耳朵里面却不亚于夺命之音,“你的命,握在我的手里。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诚然我做了什么,却也轮不到你来威胁我。” “何档头,如果想好好地活着,最好还是要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比较好。”萧无刹一松手,何郁立马就捂着喉咙跪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咳嗽着。萧无刹叹气:“何档头似乎身体不大好。” 何郁抬起头,脸上却还依旧挂着笑。他一边咳嗽,一边说着不成句的话:“大人……大人若是……想要那女人,最好……最好还是计划好了才是。” 萧无刹面色不变,也没回他,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若是喜欢,尽管去娶好了。”何郁咽了口口水,喉咙疼的厉害。萧无刹微微一笑:“君子成人之美,何大人尽管试试看。” 说完,萧无刹就跳上了屋顶,几下就没了踪影。何郁好不容易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关上了房门,倚在门上,无声地大笑了起来。 一个人一但有了弱点,那他就不会是无坚不摧的了。何郁一直笃信着这点,今天意外地让他发现了萧无刹和花容真的事情,何郁觉得自己对上现在的萧无刹,胜算增加了不止一点两点。 他不再是那个叫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厂督了,他现在不过是一个有了弱点的人罢了。何郁笑的浑身发抖,眼睛里满是疯狂神色。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神色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他整个人都沉浸在狂喜当中,几乎无法自拔。 萧无刹回了自己的府邸,谢必安正在候命。萧无刹面沉如水,没有一点表情:“下去吧。”谢必安一抱拳,刚想退下,又被萧无刹叫住了:“等等。” 谢必安停下了脚步,等候着萧无刹的吩咐。萧无刹面对着自己的书桌,过了良久才问道:“你若是有一件喜欢的东西,是不是应该将它好好地藏起来?” 谢必安被他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的,大人。”萧无刹点点头:“退下吧。” 还差一点,还差了一点。 ☆、第32章 三十二满城尽带黄金甲 三十二、满城尽带黄金甲 时间就这样慢悠悠的过,等花容真得知何郁不日即将考试的时候,才猛然地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 这段时间中,萧无刹再也没有来过。花容真似是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哪里不对,总是别扭的很。她被萧无刹那日临走的那句话,搞得心神不宁了好久。 什么叫我之于他总是不一样的?花容真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觉得自己好似中了邪似的。 萧无刹没有来,花府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一日,花容真从书院下了学回到了家中,却发现家里的气氛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下人们连走路的速度似乎都加快了一些。 花容真心里顿生疑窦,她没有急着去老太太的房里请安,而是先回了自己的院子,叫海棠去打探一下消息。海棠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脸色有些惊慌:“姑娘,是二皇子殿下来了,说是要向老爷讨教些问题。” 花容真一边拆着头上的发髻,一边冷笑:“讨教些问题?”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图太明显了好吗!花容真都不用想,现在的夏行简肯定在明里暗里的暗示花峰泽,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某些工作很满意。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的,夏行简坐在花峰泽的书房里,花峰泽站在一边,夏行简微笑着:“花大人且坐下,我不过微服出游,若是叨扰了大人,还请见谅。” 花峰泽哪儿敢托大,连忙道:“殿下言重了,殿下前来,微臣只恨未曾有所准备,恐失了礼数。”“本就是我来的突然,怎么能怪花大人,”夏行简摆摆手,“花大人,我此次前来,主要是想找大人询问一件事情。” 花峰泽老神在在:“殿下请说,微臣知无不言。”夏行简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花大人教子有方,我在花朝会上,着实是见识了一下。” 花峰泽眼皮子稍微抽搐了一下,他叹道:“惭愧惭愧,殿下过誉了。”夏行简也不好多说,不过他相信花峰泽已经懂了,他点点头:“令郎也是聪慧的很,花大人后继有人啊。”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没有营养的话,很快的,夏行简就回宫了。花峰泽送走了夏行简,立马沉下了脸来:“去,把三位姑娘,都叫到我的书房里去!” 花容真心里有底,第一个到了花峰泽的书房,随后花如丝和花如织也到了。花峰泽坐在那儿,看着三个女儿,眼神在花容真的脸上停了许久,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老老实实地说!一个字都不许瞒我!” 花容真一脸无辜:“爹,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都没做。”花峰泽眯着眼睛看看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花容真打了个激灵,闭上了嘴巴。 这笑得也太渗人了吧……花容真在心里面不由自主地嘀咕着。 幸好花峰泽并没有和花容真纠缠太久,很快地就把注意力转到了旁边的两个庶女身上。他看着花如丝和花如织,最终对花如织说:“你就这么,想要进那地方?” 花如织表现的很平静,她对着花峰泽点点头:“女儿心意已决,还请父亲成全。”“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花峰泽死死地盯着她,“我不瞒你,之前我考虑的人选是如丝。之所以没有选你,你应当知道自己差在哪儿。” “父亲,”花如丝一脸的不敢置信,“您刚才说什么?”“我原本打算将您送进宫,”花峰泽又重复了一遍,“比起你的姐姐,还有如织,如丝你是最为合适的。” 花如丝的身子仿佛秋风中的一片落叶,不停地颤抖着。花容真有些可怜她,不过也并没有当着花峰泽的面去安慰她。 花峰泽根本没管花如丝是什么反应,他继续看着花如织,脸色严肃:“你有什么本事?”“我是花家的女儿,”花如织仿佛在和花峰泽打着哑谜,“父亲,请让我一试。” 花峰泽盯着花如织,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烧穿一个洞。花如织则一直半低着头,等着花峰泽说话。最终,花峰泽将手里面的毛笔一丢,起身背着手出了房门。 姐妹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花如织欲言又止,还是花容真最先反应了过来:“……爹爹这是,答应了。” 花如丝脚下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她眼里含着泪,平日里那副刚强伶俐的模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满脸的彷徨:“父亲……父亲刚刚说,要将我……将我……” “丢人现眼。”花如织轻声抛下了一路话,就扭头走了。花容真则站在花如丝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三妹妹不是对二皇子殿下很是倾慕吗?刚刚父亲所说的,只怕三妹妹应该还是很如意的。” 花如丝猛地抬头,看着花容真,眼里情绪复杂的很:“我倾慕他!我是倾慕他!我倾慕他又如何!总好过你倾慕一个太监!” “啪”的一声脆响,花如丝的脸被打的歪了过去,花容真收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三妹妹,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这一巴掌,是我作为长姐对你的教诲,还请三妹妹好好的记着。” 花如丝和花容真撕破了脸,也不在乎她说的话,反而呵呵怪笑了起来:“被我说中了?心虚了?我的好二姐,你……” 花如丝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花容真蹲下了身,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她直视着花如丝的眼睛,低声道:“你觉得你知道些什么?你觉得你又了解我些什么?萧大人救我一命,你就如此龌蹉地猜测?花如丝,你一向自恃聪明,为何不用你的脑子想一想,父亲为什么单单挑中了你。” 花如丝喉头发出“嗬嗬”的声音,却被花容真挟持着,无法说出一句话来。花容真手上用力,将花如丝的下巴都捏出了红痕来。她轻声道:“我不想与你有任何的冲突,只是,你莫要忘了,我不动手,不代表我好欺负。” 说完这句话,花容真一把丢开了手,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裳,这才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花如丝跪坐在地上,先是慢慢地大笑了起来,随即笑声变成了哭声,整个人哭的撕心裂肺,凄楚无比。 花容真却被花如丝的那话搞得心神不宁,她回到了房里,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满满的是不敢相信——她看上了萧无刹?开什么玩笑? 是,那个阉人是长得皮相甚好,只是他到底是一个阉人,而且性格恶劣而又变态。花容真吐了一口气,打了个冷颤——果然,她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喜欢上萧无刹是什么样子。 皇宫中,长宁宫里,沈贵妃身着薄纱,美丽的身体若隐若现。她不施粉黛,却显得丽色无双。沈贵妃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那西域进贡来的琉璃镜照了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陛下,已经几日不来了?” 一边的心腹宫女立刻说道:“回娘娘的话,陛下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来了。”“唉也是,殿试在即,他当然忙了,”沈贵妃的话里面充满了幽怨感,“就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这个地方,只怕早就将我给忘了。” 周围没有人敢说话,一个个都低着头,装聋作哑没听到。沈贵妃也不用她们回答,她拿出一瓶香露,往白嫩的手心上稍微倒了一点,之后往脖颈上拍了拍,立刻,迷人的香气马上就弥散了开来。 沈贵妃慢慢悠悠地打扮好了自己,对着镜子满意地笑了笑,扭过头来对心腹的女官说:“选秀的名单呢?拿过来我瞧瞧。” 那女官立刻下去,不一会儿就捧了名单过来了。沈贵妃拿过了花名册,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当她翻到某一页的时候,立马停住了。 她看着那纸上面的名字,微微笑道:“这名字倒是耳熟的紧,仿佛在哪儿听见过。”女官说道:“回娘娘的话,这是……”“哎,”沈贵妃摇摇头,“我自然知晓她是谁,不用你说。” 女官满头大汗,乖乖地闭上了嘴巴。沈贵妃看着那个名字,脸上的笑意不一会儿就蔓延到了眼睛里面——这个人,会给她带来些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呢? 不过身份这么低,到底是怎么引起萧无刹的注意的?沈贵妃好奇的很,她思量了一下,将花名册合了起来:“拿下去吧。” 选秀,快点到来吧。 ☆、第33章 三十三落花起作回风舞 三十三、落花起作回风舞 第15节 深夜的白马寺,漆黑一片。僧人们早已入睡,只有住持的房间还亮着。老住持一个人端坐在蒲团之上,面前摆着一卷经书和一个木鱼。他握着木棰,却久久都不敲下去。昏黄的灯火不时地摇晃一下,映照着老住持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半点动静都无。 老住持半阖着眼睛,枯坐了半晌,房里的书架突然发出低低的震动声,随即便移了开来。龚十三从暗道里钻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书架恢复了原状:“云州有消息了。” 老住持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计划多年,实行的如何?”“一切都在计划中,”龚十三沉着脸,“就看京城里面了。” “成王败寇,能不能做成,就看这一次了,”住持慢慢地敲着木鱼,“何家呢?”“何郁考试在即,”龚十三在老住持的对面坐了下来,“何家大房已经……该撤离的全都撤离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豆大的灯光无法笼罩龚十三,他坐在那儿,腰背挺直,表情叫人看不清:“云州只能撕开一个口子,这伤口若是不能继续溃烂,事情还是得功亏一篑。”老住持手中木鱼敲击的速度快了一些,他突然开口问道:“这之后,便是选秀了。” “也是我们的时候了,”龚十三低低地笑着,“终于,终于快要到了。” 对比着龚十三的兴奋,老住持却满面愁容。他并没有说什么打击龚十三的话,而是换了个话题:“沈贵妃,近日你可曾见过?” 龚十三的笑声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才轻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去见她?”住持也沉默了,龚十三仿佛发泄一样,声音微微提高:“她锦衣玉食,日子好过的很,我不过是个落魄的探花,高攀不起。” 老住持重又阖上了双眼,他点点头:“你且放心吧。”“我自然放心,”龚十三冷笑了一声,“老秃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我自是知晓的,”住持长叹了一口气,“你尽管去做吧。”龚十三又坐了一会儿,声音放低了一点:“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老秃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两个人为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目标,已经奋斗了这么久了,现在叫他们放弃,已经完全的没有办法抽身了。 最终,龚十三从书架走了,老住持手中的木棰又一次停了下来。灯火已经快要燃尽,老住持端坐在蒲团上,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的动作。 萧府里,萧无刹披散着头发坐在书桌前,房间里面灯火通明,几个东厂的档头跪了一地,中间趴着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范涟光,几乎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萧无刹坐在那儿,看着趴在那儿的范涟光,垂着眼帘,声音并不高:“范档头,云州现在如何?” 范涟光喘气喘了半天,声音仿佛破了风箱一样,嘶哑而且漏风:“我……我不会说的!萧无刹,你为虎作伥,必然……不得好死!” 萧无刹意味不明地勾勾嘴角,一边的其他档头立马全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厂督生气了!完蛋了!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不得好死?”萧无刹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按照你们的说法,我早就是个断子绝孙的人了,不得好死……你觉得我会在乎么?” 范涟光嗬嗬地笑了起来,他没有多少气力,笑了几声就开始拼命地喘气。他在东厂的大牢里受了太多的刑罚,身体早就不堪负荷,全凭着一口气支撑着:“你不过是个阉人,却祸乱朝政,利用东厂为非作歹……萧无刹,云州就是那一个撕开的口子,你,还有你的主子,全都不会好过的!哈哈哈哈哈……” 范涟光的笑声戛然而止,萧无刹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一甩袖子站了起来:“还愣着作甚?将他拖出去,扔到乱葬岗喂狗。” 说完,萧无刹就出去了。几个档头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同时盯向了已经死掉了的范涟光——都是你这个家伙!害的他们差点被厂督给吓出个好歹来!别以为死了就能够一了百了! 萧无刹站在庭院里,头发遮盖着脸,夏日还未完全过去,萧无刹的周身却仿佛散发着冷气一样,能冻的方圆十里,寸草不生,蚊虫绝迹。他在心里面盘算着,最终决定先去一趟宫里,然后……再拐去一个他很久没去了的地方。 皇宫里,老皇帝睡眼惺忪,他被萧无刹从睡梦里面拽了起来,说老实话其实还是有一些迷糊的。不过当萧无刹将事情向他叙述了一遍之后,老皇帝就彻底的清醒了:“你是说,云州那边加快了动作?” “从眼下来看,是的。”萧无刹拱手,“陛下,请尽早安排。”“朕知道了。”老皇帝伸出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子,他眯着眼睛,不慌不忙,“终于该到这个时候了,他们做了这么久的梦,该让朕替他们清醒清醒了。” 萧无刹半低着头,等老皇帝自说自话完毕,半张着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老皇帝敏锐地看到了他的动作,却没有问:“你下去吧。”“遵旨。”萧无刹跪安后,便退出了金殿。 老皇帝歪了歪头,搓摸着自己的下巴——这小子,似乎有些不对劲?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的很,当初在某个人的身上也曾经看见过。 啊啊,孩子还是会长大的啊。皇帝老怀甚慰,不过他并不打算去主动问,就让这小子自己来说吧。反正着急的不会是他。 花容真躺在床上,穿着丝质的睡衣,黑色的头发梳理在一边。她的闺房内燃着安神香,闻起来还有一些苦涩的清冽感。 萧无刹深吸了一口气,很是满意——这个味道很像花容真给他的感觉,甜味总是在最后面。他掀开了床帘,看着花容真熟睡的脸,眨了眨眼睛,心里面的感觉无法描述。 萧无刹不知道自己对于花容真抱着一种怎么样的感觉,他很困扰,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来。今天他破了例,心里面却……有这么一点高兴? 就在萧厂督内心纠结的时候,花容真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看到萧无刹,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还有些平静:“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甚是想念你,便来看看你。”萧无刹笑了笑,站在床边,他的影子覆盖着花容真的身子,花容真侧卧在床上,盖着薄被。她嗤笑了一声:“到底有何事?” 萧无刹的眼神有些深沉,看的花容真浑身不自在。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萧无刹突然笑了笑:“方才说了,想你了。” 花容真觉得今天的萧无刹好像有点精神不正常,她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揪着被子往后蹭了蹭:“……你是不是发热了?”怎么净说胡话。 萧无刹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状态,他微笑着:“何郁即将下场,离二姑娘进宫的日子也不远了。”花容真本来心情还不错,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翻了个白眼,十分的敷衍:“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我欠大人人情,我自然记着。” 萧无刹微微弯下腰,直视着花容真的眼睛,呢喃道:“那二姑娘,打算怎么还呢?”花容真本来还想随便说说,但是被萧无刹这样盯着,突然就有了一股子压迫感。她有些不自在的撇开头去,嘴里面还在故作轻松:“我下辈子给大人做牛做马……” “下辈子太远了,”萧无刹伸手捏着花容真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看着他,“这辈子,你打算怎么答谢我?” 花容真觉得就目前这个场景,她应该生气,但是很诡异的是她居然只觉得害羞,生气的话……不是很重,顶多算是羞恼。 “又走神了,”萧无刹轻笑,“二姑娘似乎很喜欢走神。”花容真瞪了他一眼,有些没底气:“我这不叫走神,你……你松开我!” “生死关头,二姑娘还是不要走神的好,”萧无刹的目光集中在花容真的唇瓣上,“不若……我来教教二姑娘该怎么做?” 花容真本来还想说话,下一秒,满肚子的话就被萧无刹的吻给全都堵回到了她的肚子里面。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强势的很,带着萧无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皂角味,瞬间就将花容真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花容真被动地接受着萧无刹的吻,连一点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吻到最后,萧无刹伸出舌头舔了舔花容真的嘴唇,心里面只有一个感觉。 味道真的是好极了。 ☆、第34章 三十四无边落木萧萧下 三十四、无边落木萧萧下 萧无刹松开了已经晕头转向的花容真,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他的嘴唇上还残留了一些花容真抹来润唇的香脂,此时这个动作一做,到让花容真回过了神来。 她毫不犹豫,抬手就要扇萧无刹一个嘴巴。萧无刹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歪着头笑的纯良无比:“怎么生气了?”“你……你……”花容真心里面酸涩无比,一时间苦闷交织着愤怒,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感觉,叫她气苦无比。怔愣了半晌,流下了两行泪来。 屋内的红烛摇曳着,香已快燃尽,萧无刹其实是有点尴尬的,但是他一点都不后悔。花容真被他抓着手腕,心里面委屈的不得了,哭的眼睛都红了。萧无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最终还是抬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我唐突了。” “唐突?”花容真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萧大人,我虽然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我在你眼中就是一个可以如此任意羞辱的人吗?”萧无刹盯着她,脸上浮现出了奇妙的笑意:“二姑娘,似乎并不讨厌?” ……这不是重点!你到底有没有听人话!我们两个还能不能好好的交流了?! 花容真气死了,打又打不过他,只能骂他:“登徒子!你这个登徒子!我当初就不该救你!这些日子,我真的是受够了!” 萧无刹笑眯眯地,任由花容真发脾气,等她骂累了,萧无刹才说道:“二姑娘莫气,萧某敢作敢当,自是要负责的。” 花容真一下子卡了壳,她呆愣楞地看着萧无刹,半天都没能够找到自己的舌头:“……负责?”负什么责?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就是你想的那样,”萧无刹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只要二姑娘愿意。”花容真愣在那儿半天,最终满脸严肃:“放手。” 萧无刹不放,“放手。”花容真的声音大了点,“我叫你放手!”萧无刹依旧不肯:“我知你恼怒,只是……二姑娘。” “二姑娘,”萧无刹欲言又止,“……睡吧。”花容真脸上泪痕未干,就被萧无刹给点了睡穴。萧无刹捏了捏她的脸颊,眼珠子转了转,又低下头,在花容真的嘴唇上偷香了一下。 ……味道真的好。 第二天,花容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脸上难受的很。她还记得昨天晚上萧无刹干的事情,心里面难受又委屈,情绪恹恹的,连上课的时候都走神了好几次。 龚十三看着花容真的样子,皱了皱眉,下课的时候叫她留了下来。花容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站在龚十三的书房里,半低着头一言不发。龚十三坐在她对面,看着她:“你怎么了?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容易走神。” 花容真不期就想到了萧无刹很爱和她说的一句话——“二姑娘似乎很喜欢走神。”她打了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没有,想来是最近累着了。”这话搪塞的太明显了,龚十三脸色一沉:“容真。” 花容真抖了抖:“……先生。”“唉……”龚十三有满肚子的话想和她说,但是就目前的这个情况,他是一个字都不能吐出来,“罢了罢了,你自己注意些吧。” 花容真福了福,刚想出去,龚十三又唤住了她:“等等。”花容真站定,回过身子来:“先生还有何吩咐吗?”“容真,你是我的学生,”龚十三斟酌着字眼,生怕有什么说的不妥当,“我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容真……” “莫要怕。”龚十三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花容真莫名其妙的眼眶一热,随即点点头:“先生放心。”龚十三看着她出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坐在那儿想了想,一撩袍子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花容真到了家,尽力表现正常的和老太太请了安。柳夫人坐在一边,看着花容真的模样,心里面有了计较。等花容真回了漱玉阁,没过多久,柳夫人就也过来了。 花容真没有想到柳夫人会过来,她有些疑惑:“母亲……今日怎么想起来到我这儿了?”柳夫人看着花容真的笑脸,挥退了下人。等屋子里面就剩下她们两个人了,柳夫人才问道:“昨儿怎么了?我瞧你今天无精打采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花容真一哽,脸上的笑容差点没能够维持住。柳夫人仔细地看着她的反应,见她这副模样,心里面基本上肯定了八成:“萧无刹那臭小子干了什么?你说实话,不要怕,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柳夫人这话说的自信满满,花容真反而更迷糊了:“母亲……到底是何方神圣?”柳夫人看着她,玩味地笑了笑:“我么……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你莫怕,我既然敢暴露出来给你知道,你就不用想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不你这样我说反而更害怕了。花容真面无表情:“母亲,那日你给我的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柳夫人居然笑了:“看来你知道那个是什么东西了。”“母亲怎么会有那个?”花容真头皮直发麻,“那可是能够调动云州十万雄兵的啊!” 柳夫人噗嗤一声,捂着嘴笑的肩膀不停地抖:“……所以说,二姑娘还是太嫩了。”花容真很莫名其妙:“……什么?” “虎符不过是一个标志,”柳夫人正色道,“对于那十万雄兵来说,不仅是远在云州,还一直被何家大房……” 柳夫人没有吐出那个词,花容真却瞬间想明白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却还是说了出来:“虎符只是个摆设吗……”“虎符不只是个摆设,”柳夫人摇摇头,“只是要看是谁拿着它。” 柳夫人这话说的有些意味深长,花容真被她看着心慌慌的,站起来避开了柳夫人的视线:“母亲……为何要把这东西给我?”“我可没给你,”柳夫人狡猾地眨眨眼睛,“我说了,让你给萧无刹。啊,那个臭小子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于是话题又绕到了一开始,花容真其实很犹豫,但是最终还是吞吞吐吐地告诉了柳夫人,柳夫人只听得柳眉倒竖,勃然大怒,她气的猛地一拍桌子:“好个萧无刹!行,我知道了,容真,莫怕,我定为你讨个公道。” 看着柳夫人咋咋呼呼的模样,花容真勾了勾嘴角,脸上的愁容终究是消散了一些。她虽然年幼丧母,但是平心而论,柳夫人待她真的很好。 傍晚,花峰泽又一次踏进了白姨娘的屋子。白姨娘正坐在灯下缝着衣服,见到花峰泽来了,连忙放下了手里面的东西,对着他福了福:“见过老爷。” “坐吧,你我何须多礼,”花峰泽神情很复杂,他看着白素兮,最终长叹了一口气,“素兮,你做了什么?” 白姨娘心里一惊,面上还是一派淡定:“老爷说什么?奴婢听不懂。”“你还要瞒我吗?”花峰泽冷笑了两声,“你以为这是谁的院子?你们平日里做的那些事情,我会不知道?” 白姨娘在心里面掂量了一下花峰泽和柳夫人的分量,决定咬死不松口:“老爷莫要唬我,我本就听不懂。”“……”花峰泽有些失望,“你这是不打算承认了?” 白姨娘干脆沉默了,来了个非暴力不合作。花峰泽看着灯下的白姨娘,恍然发觉,当年巧笑倩兮的少女,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沧桑,早就不再年轻了。 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花峰泽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握住了白姨娘的手。白姨娘的手有些颤抖,而且摸起来很粗糙,完全没有了当年细腻的感觉。 花峰泽叹气:“素兮。”白姨娘低低的应了一声。花峰泽捏了捏她的手:“如丝现在不会进宫了,你可如愿了?”白素兮笑了笑:“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丝进宫不是光耀门楣的好事情么?不是她应该做的么?我可难过的不得了。” 花峰泽压抑着自己的怒火,闭上了双眼:“你到底做了什么,乖乖的告诉我,我不会和你生气。”白姨娘看着他,半晌后忽然哈哈大笑。她一把甩开了花峰泽的手,站起来后退了几步:“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不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花峰泽,当年是我自己瞎了眼!” 两个人直接谈崩,花峰泽也没有耐心再应付下去了。他站了起来,一甩袖子走了。白姨娘伏在床上,抓着刚刚缝了一半的衣裳,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没有什么不能够扭转的,白姨娘心里面难过,但是一点都不后悔。只是白姨娘并不知道,如今的花如丝,却有了一些别样的念头。 ☆、第35章 三十五皎皎空中孤月轮 三十五、皎皎空中孤月轮 云州,是和北齐的一个分界。云州气候恶劣,临近大漠,住在这儿的居民们性格多彪悍,作为一个交通要道,亦有不少的外族人在此。每每在市集上,总能见到许多高鼻深目的异族人,和皮肤干燥的本地居民。 何家大房因着何大做了戍边的将军,而举家搬到了云州。只不过是很短的时间,原本娇生惯养的一家人,已经全都变得粗糙了起来。仿佛云州的风沙具有同化的效力,特别是之前在京城里还白白嫩嫩的何家大姑娘,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假小子。 何大看着穿着男装的女儿,有些忧心。何大姑娘聪明又敏锐,武艺也高强,差就差在一个女儿身。何家已经是这样的境地了,何大送走了何郁,也想把自己的女儿也送走。 孩子是无辜的,不能让他们遭受到这些本来不应该由他们承受的事情。何大搓了搓满是皴裂的双手,下定了决心,叫下人到外面将姑娘找回来。 何无药回来的时候,手握一杆□□,身着红衣,满头大汗。常年的日晒叫她皮肤变得黝黑,看起来就像是个俊逸的男子一样。她一进门就将手里面的□□一折,不过几下功夫,那杆□□便缩成了一个短短的棍子。 何无药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才急匆匆地赶往了父亲的书房。何大看着推门进来的女儿,心有不忍。何无药毫无所觉,还是笑眯眯的:“爹!我回来了!” “你这丫头,”何大笑了笑,“过来坐吧。”何无药乖乖地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何大看着女儿,缓缓的说:“你大哥已经进京有一段时间了,如今寄来了家书,说是京里的老太太很想念你,要把你接过去住一段时间。” 何无药的脸立马就耷拉了下来,很有些不情不愿:“女儿不想离开爹娘,这京里规矩多得很,女儿也怕被人笑话。”“莫要给我打马虎眼,”何大笑骂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就是怕被束缚着……老太太的话不可不听,你去收拾收拾,明天就送你上京。” 何无药耍赖了半天,何大都不为所动,她只能恹恹地出了书房。等她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之后,脸色立马一变,急匆匆地走到桌边磨了墨,写了一张字条。她将字条折好,然后把自己的侍女唤了进来:“去,一定要看好,不能出差错!” 侍女应了一声,将字条塞到了袖子里,神色平常的出去了。何无药做完了这一切,往椅子上面一瘫,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大人,一定要抓紧时间啊大人!” 她背叛了自己的家族,常年往京城传递着消息,就是为了这个时候,也是为了那个……在京里面的人。 第16节 “容真?”何无双推了推花容真,“容真,你似乎精神不大好?”“昨儿没休息好,”花容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母亲拽着我,说了半宿的话,结果就睡得晚了。” 何无双捂着嘴笑:“柳夫人当真是疼你的很。”“可不是。”花容真回忆了一下昨天柳夫人和她说的事情,也忍不住想要笑——听柳夫人描述的那样,将萧无刹的师娘给搬了出来,将他好一顿收拾。 也该叫他吃些苦头,花容真轻轻地哼了一声,抛开这些,继续和何无双说着科举的事情。何郁今天已经下场了,整个普薰书院也全都因着科举之事而放了假。花容真对何郁没有什么想法,倒是何无双,紧张兮兮的,在家里实在坐不住,就跑到花家来了。 “也不知道大哥哥现在如何了,”何无双叹了口气,“我心里面啊,怕的紧。”花容真的笑容有些古怪——能如何?他现在可还是东厂的档头,要说这科举里面没有半点猫腻,花容真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何郁上辈子可是高中了状元,这辈子……估计也差不多,花容真心里面这样念着。何无双兀自在那儿叨叨:“近日听大哥哥说,大姐姐似乎也快要从云州过来了……” “等等,”花容真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大姐姐?”“容真不知道吗?”何无双眨巴着大眼睛,“就是我大伯家的女儿,跟着大伯在云州边境长大。近几日好像就要入京了。” 花容真“嚯”地站了起来,大惊失色——何无药!何无药要进京了!怎么突然就提前了!这不是个好兆头! 何无双被她吓了一跳:“……容真,你怎么了?”“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花容真掩饰地笑了笑,“无双,你今日就先回去吧,我改日再向你赔礼道歉。”何无双向来善解人意,看花容真这么一副慌张的样子,也就顺势站了起来:“我也叨扰的够久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何无双走了,花容真抬脚就想往柳夫人那儿去,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何无药进京是一个标志,她兀自记得上辈子,在何无药进京之后,没过几天云州就发生了暴动。何大领着十万虎贲,直指京城。最危险的时候连天堑万流江都被突破了,一直到最后,横空出世的女将军何无药大义灭亲,不仅带领军队,在沙场上杀了近一半的何家军,还亲手斩下了自己父亲的首级,平定了叛乱。 花容真记得很清楚,她在伴驾的时候见过一面这个传奇的女将军。那个何无药的眼神凌厉的叫她不敢直视,那是在沙场上用血锻炼出来的气息,锐利的仿佛一柄出鞘的宝剑,花容真对着她,当时觉得心扑通扑通地直跳,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只是后来何无药怎么样,花容真就不知道了。她在冷宫里面,依稀听说何无药被赐婚了,不过赐婚对象是谁却不得而知。 她没想到,重活了一辈子,为什么这件事情加快了这么多。选秀尚未结束,何郁也未曾摘得状元及第,这何无药怎么就要进京了! 她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强自按捺下心神,飞速地思考着对策。最后花容真有些绝望地发现,她能够选择的,居然只有萧无刹。 和这个太监头子的纠缠,似乎永远没有断掉的方法。花容真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她将下人全都遣了出去,然后对着空荡荡的院子说:“出来!我有急事要找你们的厂督!” 她等了半晌,庭院里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在花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衣的锦衣卫突然出现,跪到了她的面前:“姑娘,大人会在晚上亥时到,姑娘可还有事吩咐?” 我特么就知道!果然有个专人是在盯梢的!花容真气鼓鼓地瞪着那个锦衣卫,锦衣卫跪在那儿,不为所动,完全是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花容真泄了气:“没事了,下去吧。”锦衣卫得了她的话,倏忽就没了踪影。 花容真回了自己的屋子,开始思考要怎么样瞎编,可信度才比较高,才会让萧无刹比较没有疑问。 到了晚上,萧无刹果然准时到了。他倒是很坦然,绝口不提别的事情,只是问花容真:“如此着急的找我来,所为何事?” 花容真纠结地张了张嘴,她抬眼看看萧无刹,心里一横:“云州即将有大事发生,你……你最好去查一查。” 萧无刹听了这话,眼神一变。他盯着花容真看了良久,只把个花容真看的毛骨悚然——这个眼神,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倒像萧无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的样子。 “二姑娘,”萧无刹终于开了口,“我并不想怀疑你,只是这件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花容真还未说话,萧无刹就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不要用什么话来搪塞我,你知道我是谁。” “二姑娘,”萧无刹凑近了她,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最好说实话。”房间里的气氛十分的紧张,近乎于一触即发。花容真哑口无言,她没有办法回答萧无刹的问题——重生是她最大的秘密,花容真一点点都不想和别人分享这件事情。 萧无刹很有耐心地等待着,明明他没有做什么,花容真却觉得压力甚大。到了最后,她心里一横,一咬牙,突然伸手捧住了萧无刹的脸,对着他的嘴就一口咬了下去。 这不能叫吻,花容真用的力气不小,直接咬伤了萧无刹的嘴唇。她闭着眼睛,不敢看萧无刹的表情,心里面也慌乱的很。花容真先是咬了咬,后来又伸出舌头,在伤口处细细地舔了舔——她立马就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在花容真准备松开萧无刹的时候,捧着他脸的手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萧无刹反客为主,撬开了花容真的嘴,一下子就叼住了那柔软无比的舌头。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厂督大人勾着花容真的舌头,亲的开心的不得了。 ☆、第36章 三十六清月出岭光入扉 三十六、清月出岭光入扉 花容真被萧无刹亲的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眼神也迷蒙了起来。萧无刹好不容易才放开了她,近乎于饕足地舔了舔嘴角——花容真这一招用的巧妙的很,他现在确实不是很想追究她是从哪里知道的了。 反正他自己也能够查出来,不一定要问花容真。萧无刹第一次对一个人做出了让步,只是警告还是要给的。他捏了捏花容真的鼻子,亲了一下她的嘴唇:“二姑娘,你说的事情我记下了,只是……二姑娘有时间,不如好好想想,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花容真亲完了萧无刹之后,就趴在床上用被子捂着自己装鸵鸟,等外面没动静了,花容真才偷偷地伸出了头来——萧无刹已经走了。 “……”花容真有些难堪,又很羞涩。她摸了摸自己有些红肿的嘴唇,心里面不禁哀嚎——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真的古怪的不得了。 萧无刹回了自己的府邸,沐浴结束之后,他坐在椅子上,沉声道:“去,把谢必安给我叫来。”无人的房间里传来一声低应,不过半刻钟,谢必安就出现在了萧无刹的门前。 可怜的谢大档头本来准备*一刻值千金,结果箭在弦上的时候,被萧无刹的人紧急叫停,然后一路狂奔地到了萧府,差点连衣服都穿反了。萧无刹瞟了他一眼,很冷淡:“慢了。” 谢必安泪流满面:“属下失职,请大人惩罚。”“嗯,你是该好好罚罚,”萧无刹不喜不怒,“云州传来消息,何家已经准备动手了。” “……”谢必安听得心惊肉跳——怎么这么快!原来不是这个日期的吧!故意要加大东厂的工作量是怎么的! “而根据我们的探子的说法,何大已经投靠了夏行简,”萧无刹微微一笑,“这个消息,*不离十了。” 谢必安愕然:“可何大人不是……”“何大人是陛下的人,虎贲军不是,”萧无刹难得地叹了口气,“何大计算的好,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黄雀后面还跟着个虎视眈眈的你是吧……谢必安这话只敢在肚子里面说说,半点不敢吐露出来。 萧无刹挑挑眉:“何郁即将科举,考完了之后,陛下也就要动手了。”谢必安斗着胆子,疑惑地问道:“大人……何郁不是……” “是什么?”萧无刹看看他,谢必安打了个激灵,连忙低下了头:“属下失言。”“谢档头最近有些懈怠,”萧无刹拿起了桌子上的公文,“去查查,云州最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动作会突然提前。” 谢必安应了一声,刚打算退下去,又被萧无刹叫住了:“还有。”谢必安赶忙继续低头,等了半天,萧无刹都没有说下文。 谢必安刚打算抬头看看,就听萧无刹低声说道:“最近有什么人和花二姑娘接触过?给我事无巨细地写出来。” 谢必安心里一震,他抬头看了看萧无刹,严肃地应了一声,退了下去。萧无刹坐在那儿,伸手摸了摸嘴上面的伤口——很好,她不讨厌,而且看样子还喜欢的紧。 萧无刹这个人可没有什么纠结的时候,既然花容真表现的喜欢他,他也很满意花容真,接下来就可以为了自己的事情考虑考虑了。 还有柳夫人……萧无刹眯了眯眼睛——这女人真的多事的紧,只是看到花容真的面子上,他还真的没有办法去动她。 只能暂时忍一忍了。萧厂督三下五除二简单粗暴地决定了这些事情,之后便开始专心致志地处理公务了。 花容真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睛下面青的吓人,嘴唇则可疑地肿了起来,看起来憔悴的不得了。花容真叫芍药给她在眼睛下面盖了好几层粉,也没能够掩饰的了她的黑眼圈,反而脸色惨白的,看起来更吓人了。 花容真照了照镜子,有些泄气:“去,打盆水来,左右今儿不出去,上什么妆。”芍药拗不过花容真,只能叫小丫鬟们端了热水来,替花容真把妆给卸了,只给她上了一层薄薄的脂粉。花容真站起来,海棠跟在她后面:“姑娘,唇脂还未卸掉!” 花容真愣了一下,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她瞪了一眼海棠:“快到时间了!芍药梅英!与我去请安,海棠,你今儿就留在自己屋里,好好反省一下。” 不小心被殃及池鱼的海棠憋着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花容真气咻咻地走在路上,在心里面用小刀子把萧无刹那个家伙给划拉了有三千六百块。 刚出了漱玉阁,花容真就碰上了花如丝。花如丝穿着好看的桃红衣衫,更显得整个人伶俐俏皮,和花容真的美不一样,花如丝的美更具有第一眼的欺骗性。 基本上第一次认识她的人都会以为,她是个很单纯的小姑娘。 花容真瞟了她一眼,懒洋洋的:“三妹妹。”“二姐姐,”花如丝笑眯眯地凑了过来,“二姐姐怎么脸色不大好?” 花容真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昨儿做了恶梦,可不就没睡好么。”花如丝哦了一声,也没有追问。姐妹两个一起走了一段路,将后面的丫鬟稍微抛下了一点距离,花如丝小声地说:“二姐姐,二姐姐你说……选秀的时候,二殿下会不会来看?” 花容真一开始是不惜的搭理她,现在简直就像看鬼一样看着她了:“……当初是谁那么信誓旦旦?”信誓旦旦死活不进宫的?爹爹在说要把她送进去的时候,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花如丝一点都不脸红的:“我很倾慕二殿下,二姐姐……妹妹那日口不择言,还请姐姐海涵。”花容真嗤笑了一声:“我要是将你的话放在心上,我也就不用过了。” 这就是不和她计较的意思了,花如丝笑逐颜开:“二姐姐大人大量,妹妹自叹不如。”花容真截住了她的话头:“别恭维我了,我并不想知道你有什么想法。你若是想做什么,自己去做去,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三遍,左右不要拖累我。” 花如丝握了握拳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起来:“二姐姐,妹妹我,也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的。二姐姐大概永远也不会理解吧。”花容真侧过头看她,花如丝却撇开了头,提高了声音:“二姐姐,到祖母的院子了!” 花容真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刚刚花如丝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真心话。她看着花如丝的背影,心里面没来由的一酸。 云州,何无药坐上了马车,她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向家人挥别。何大看着女儿,默默地叹了口气:“无药,进了京城,万事小心。”何无药郑重地点点头:“父亲放心,女儿一定会小心的。”“你这性子最好也收敛一点。”何大摸了摸她的头,“父亲不能陪你,一切就只靠你自己了。” 何无药眼神有些复杂,她应下了何大的话,放下了帘子。马车向前行驶了,带着滚滚的烟尘,向着京城的方向而去。何大一直站在亭外,等看不到女儿的马车了,才上马回了何府。 等何大回了何府,立马就有下人来报:“将军,那边的人已经到了。”何大端正了脸色:“走。”等他进了会客厅,已经有两个书生打扮的人坐在那儿喝茶了。见到何大,两个人都站起来向他拱了拱手:“见过何将军。” 何大虚按了按:“无需多礼,两位,请随我来。”两个书生对视了一眼,站了起来,跟在何大身后往书房而去。 何无药坐在马车上,闭着双眼:“前几日的东西已经送到了?”“回大人的话,已经送到京城了。”侍女恭恭敬敬地说道,“萧大人夸大人办事牢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使得何无药的双颊立马就红了起来:“大人还记着我。”“何大人在云州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萧大人自然是记得的。”侍女低着头,说话干净利落,“等事情结束后,萧大人会论功行赏。” 何无药看着侍女,欲言又止:“我做这么多,岂是为了看不见的赏赐。”她可是背叛了整个何家…… 这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了,但是何无药一点都不后悔。她掀开帘子看看窗外的风沙,眼睛里面满是兴奋:“京城,且等着吧。” ☆、第37章 三十七长风破浪会有时 三十七、长风破浪会有时 科举总共持续了有半个月的时间,考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的学子被人抬了出来。好不容易熬到了会试结束,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何家的小厮等在会场外面,伸长了脖子找着大公子的身影。 过了好久,何郁才穿着藏蓝色的衣衫,从会场里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何郁身上的衣裳已经皱巴巴的了,脸色也不太好,不过整体看起来比那些躺着出来的要好的太多了。小厮连忙迎了上去,接过了何郁手里面的包袱:“公子!府上已经准备好了,公子快上车,回去休息吧。” 何郁瞟了他一眼:“嗯。”惜字如金的很。小厮给他带路,何郁上了马车,放下了门帘,立刻从怀里掏出手帕捂住了嘴。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止住了自己的咳嗽,等将手帕拿起来一看,一摊鲜红的血映在帕子上,刺眼的不得了。 何郁疯了一样的将手里面的帕子摔到了马车壁上,他瘫软在那儿,有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会试的时候,何郁就觉着身体有些使不上力气,本来以为是自己劳累过度,结果最后却发现自己肋下隐隐作痛。 当时,何郁就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中招了。他咬牙勉强熬到了会试结束,何郁终于是没能够忍住,一口鲜血就这么吐了出来。 他看着被自己丢远的那张帕子,深吸了一口气,又伸手艰难地将它捞了回来,叠好了放回到了怀里——无论如何,现在不能够表现出来一丝半点的问题! 光亮的前途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何郁不希望在最关键的时候功亏一篑。只要这次成功了,他就能够堂而皇之地站在官场之上,而不是作为东厂的探子,像个老鼠一样的不能见光。还能够顺理成章的摆脱掉东厂和萧无刹。 萧无刹。何郁咬牙,眼里满是狠厉之色——等着吧,他若是得势,必不会放过这个阉人! 皇宫的御书房里,萧无刹站在堂中,照例向皇帝禀报着一切事宜,包括云州的事情。老皇帝近来精神有些不济,似乎身体微恙。不过他还是打着精神听完了萧无刹的话:“嗯……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萧无刹抬头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平静地说:“陛下似乎龙体欠安。”“偶感风寒,无事,”皇帝挥挥手,“何郁已经出来了?” “是,会试今天结束,想来这个时候,何郁已经回到京中的何府了。”而且药性应该也开始慢慢地发作了。萧无刹嘴角噙着一丝笑,时间算的正正好。 何郁应该已经察觉了,只是可惜了,这个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被毒素给慢慢地侵蚀了。萧无刹觉得这几天的事情简直是太顺心了,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按着计划的在发展。 公事也好,私事……也好。 “嗯?你小子,”皇帝看看萧无刹,“嘴怎么了?”好像被什么东西咬肿了一样……咬肿了?老皇帝瞬间就来了精神,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无刹,等着他的回复。 萧无刹不慌不忙:“那,臣先告退。”说完了就走,干净利落的不得了。老皇帝在他后面笑骂:“不说是吧?不怕我把你师傅抬出来?”萧无刹的脚步顿了顿,他回过身来,对着老皇帝道:“陛下,陛下难道不知道,臣的师娘已经在京城了?” 老皇帝一愣,随即拍案而起:“什么!她怎么没告诉我!”萧无刹行了礼,就退了出来。老皇帝气呼呼地走下了位置,想了半天不服气:“不告诉我,我偏偏要去!” 皇帝任性起来的时候,没人能够拦得住。 萧无刹回了府,下面的人立马来报:“大人,小何档头从云州来了。”“……”萧无刹挑挑眉毛,脱下了外袍,“叫她到书房来。”“是。”那人退了下去,萧无刹径直去了书房,不过多久,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萧无刹声音不高,门立即打了开来,何无药略有些兴奋地走到了他的桌子前,单膝跪了下来:“何无药见过大人!” “嗯,起来吧。”萧无刹的态度很冷淡,“云州状况如何?”“属下离开云州之时,想来叛党也已经进入了何府,”何无药道,“从云州过来小半月的时间,只怕已经……”只怕已经部署的差不多了。 萧无刹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来了京城,就先安心地做你的何大姑娘,有事我自会通知你,东厂的规矩你懂。”何无药低下了头,嘴咧的合不上:“是!属下明白!” “山雨欲来风满楼,”萧无刹轻笑了一声,“何无药,你和你那位大哥哥,多久没见了?”何无药算了一下:“也快小半年了。”“嗯,他今儿殿试结束了,想来也是时候见见面了。”萧无刹瞥了她一眼,“还在我这儿作甚?” 尽管被萧无刹赶了,何无药还是很高兴。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无刹:“许久未见大人,大人还是如此……丰神俊朗。” 真的,没文化就不要瞎用成语。萧无刹被何无药一句夸差点没被夸出鸡皮疙瘩。他微蹙着眉:“还不走?” 第17节 何无药这才退了下去。萧无刹捏了捏眉心,觉得这个小何档头虽然能力不错,但是比起她那个麻烦的哥哥来,这个麻烦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有她那点子龌蹉的心思……萧无刹都懒得理会。此间事情一了,她何无药和东厂也就不会有什么瓜葛了,念在她这几年的功劳,萧无刹没打算杀她。 何无药出了萧无刹的房门,整个人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她按着自己的心口,高兴的不得了——大人叫她的名字了!还夸她干得好! 幸福的感觉侵蚀了何无药的大脑,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去正确的思考。一直到上了马车,何无药才回过神来——接下来就要照着大人的话去做了,去何府! 也该见见大哥了。何无药舔了舔嘴角,笑的渗人的很。她在见到萧无刹之前还是有一些犹豫的,但是这点子犹豫,在见过萧无刹之后,就被她完全给抛到了脑子后面。 花容真坐在何无双的房间里,小小地打了个喷嚏——怎么觉得好像刮了一阵妖风,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容真,大哥哥他回来了,”何无双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只是大哥哥看起来脸色不大好,会试真的太伤元气了。” “天底下的读书人都要过这一关,又何止表哥。”花容真淡淡的,何无双点点头:“容真说的是,若不是表哥平日里骑射未曾丢下,只怕身体也撑不住。” 会试耗神耗力,何郁能够只是脸色苍白地走出来,这已经是身体素质很好的表现了,至少何无双是这么想的。花容真想着不久之后的选秀,就有些打不起精神来:“会试之后一个月,便是选秀……无双,你家里到底如何说?” 何无双难得的有些羞涩,她微垂臻首,声音低低的:“我想……我想试试看。”“为何?”花容真大吃一惊,“你之前不是……” “我……”何无双咬咬牙,有些说不出口,“我那日去上香,遇着了宁王世子……”花容真吸了一口冷气:“你……”“世子很好的!”何无双这还没嫁过去,就已经帮着那边说话了,“世子说,定会娶我为正妃!” ……何家到底是怎么养出了这么单纯的一个姑娘来的哟。花容真心肝疼,还不得不堆出笑容来:“你这家伙……这可是私相授受,要是被人知道了,可不得了。”“所以我只告诉了容真你呀,”何无双笑眯眯的,“选秀的时候,世子说王妃会将我要走的,这样就……” 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花容真看着何无双这副开心的小模样,叹了口气——上辈子无双嫁的并非宁王世子,这辈子想来……也不会吧? 只是已经有不少的事情没有按着她上辈子的轨迹去了,花容真也没有办法去肯定,只能够尽自己的所能,稍稍提点一下何无双。小表妹单纯又善良,花容真如果可以的话,不是很想看到她受到伤害。 就在姐妹两个聊着的时候,外面何无双的侍女突然敲了门:“姑娘!云州来的大姑娘到了!太太让姑娘快些去前面呢!” “是嘛!”何无双很兴奋地站了起来,“容真,走,一起去前面吧。”“啊……好。”花容真心里没来由的一乱,有些匆忙地站了起来,跟着何无双一起去了前面的花厅。 何无药怎么来的这样的快!花容真觉得心惊肉跳——只怕云州,也就在这一两日了。 ☆、第38章 三十八惟有青青草色齐 三十八、惟有青青草色齐 何无药穿着京里流行的女子衣衫,配着那张英气十足的脸,违和感要多强烈有多强烈。她也很是不习惯身上的衣服,拽拽这儿拉拉那儿的,感觉别扭的不得了。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再别扭也要穿下去。何无药下了马车,坐着轿子进了何府的大门,又步行了一段路,才算来到了何府待客的地方。 花容真坐在那儿,看着何无药走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很别扭很违和……呃,为什么觉着这位女将军和男扮女装似的? 不止花容真一个人这么想,在场的所有人基本上都是这么想的。何无药走到何夫人面前,对着她行了一个基本没一个地方标准的礼节:“无药见过二伯母。”“快起来吧,”何夫人将何无药亲手扶了起来,“你一路风尘,辛苦了。” 何无药露出一个灿烂无害的笑容来:“不过短短的一段路,无药不辛苦。”花容真看着她,总觉得她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在客套。 现在的何无药还不是以后那个肃杀的女将军,身上几乎没有压迫感。花容真打量了她一会儿,终于发现哪儿违和了——何无药不论站或坐,都和一个男子的状态一般无二,虽然后面会很快的掩饰,但是还是挡不住那股子彪悍的气质。 只怕这位何大姑娘从小是当男子养大的吧……花容真对于云州传说的“民风彪悍”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何无药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的人,不出意料,她一眼就看到了花容真——她的容貌真的太显眼了,何无药看着她,眼神里透露出几丝好奇。 正好何夫人也介绍到了花容真:“这是花二姑娘,算起来,也是你的妹妹。”“见过大姐姐。”花容真很有礼貌地站了起来行礼,,何无药也连忙手忙脚乱地还礼:“妹妹无需多礼。”花容真看她这副模样,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面的猜测。 何无药看着花容真,笑道:“这个妹妹长得真美。”花容真平静地接受了夸奖:“大姐姐过誉了。”“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见过那么多的女子,你是长得最好的,”何无药也不知道是真耿直还是假耿直,“我喜欢你。” 太直白了吧!花容真努力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坐了下去。何无双偷偷和她咬耳朵:“总觉着大姐姐……很奇怪。” 你没有觉错,你这个大姐姐是挺奇怪的。花容真低眉敛目,心里面在拼命地吐槽着。 好不容易认完了亲戚,何夫人这才放何无药去休息,花容真也趁着这个机会告辞了。何无双将她送到二门子,拉着她的手有些不舍:“容真,不如留下来吃晚饭嘛?”“不了,今儿是你们的家宴,我一个花家的人掺和进来作甚?”花容真拍了拍何无双的手,“那我就先走了。” 何无药在下人的带领下,住进了何夫人给她安排的房间。她从云州回到京城,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她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感受了一下,喜笑颜开:“京城真有意思。” 大哥在休息?何无药坐在那儿,眼珠子一转,勾了勾嘴角——一切都很顺利,果然按着大人的话去做,就不会出错。 何郁躺在床上,房间里空无一人,本来他在沉睡,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惊醒了过来。他看着床幔,脑子中有这么暂时的一片空白。何郁眨了眨眼睛,才又重新地反应了过来。 他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挣扎着下了床,将自己怀里的那个沾了血的帕子掏了出来。他看着上面的血迹,心里暗恨自己大意,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是什么时候被动了手脚。 何郁仔细地嗅了嗅 他静坐了一会儿,将那个帕子凑到了灯火处,帕子很快就被火苗给吞噬,当整张帕子烧完了的时候,何郁不期然地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是他的血的味道。,一下子就从记忆中搜索到了这是什么东西——这是毒性甚为猛烈的一味毒,不会致人性命,但是会叫人永远都活在生不如死当中。身体一步一步地垮掉,自己却眼睁睁的什么都不能做。 ……萧无刹!何郁眼角发红,猛地一拍桌子——他要是不让萧无刹跌个跟头,他就不叫何郁!他低着头想了想,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人。 花容真。何郁眯了眯眼睛,心里面瞬间有了计较。 到了晚上,何家摆上了家宴,何无药顺势坐到了何郁的身边。何郁脸色平静,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筷。何无药对何郁低声说:“哥哥。”“你来了,”何郁也没看她,“路上还算平稳?” 何无药点了点头:“尚好。”“嗯,”何郁瞟了她一眼,“你去过了吧?”何无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何郁吐了口气:“嗯。” 何无药不知道何郁和萧无刹之间的这些纠葛,她还很开心:“哥哥,你这回考的如何?”何郁笑了笑,没有说话。何无药还想再说什么,那边何家的人已经全都入席了,何无药也就闭上了嘴巴。 总觉得大哥好像哪里不对劲?何无药心里面有些疑惑,不过到底是心大,开席了之后,就把这些事情给忘掉了。 花容真回了自己的府上,到了自己的院子。丫鬟们纷纷围了上来,替她卸去了钗环。花容真叹了口气,嘟囔道:“可真是累坏了。”“姑娘今儿去何姑娘家,玩儿的可开心?”芍药在一边问道。 花容真点点头:“还不错,无双的性子向来温和,自然玩的高兴。今儿还见到了云州来的何大姑娘。”海棠很好奇:“何大姑娘?也是来上京选秀的吗?”花容真一愣:“……何大姑娘,好像已经过了岁数了。” 花容真正好在选秀的这个年龄的临界点,何无药还比她大一点,肯定今年是不能够参选的。海棠奇道:“那何大姑娘居然还没有定亲吗?”年纪这么大了,何家居然都不给她定亲的? 花容真也疑惑了起来,她照着镜子,手上拿着一小罐香露,眼珠子转了转:“想来另有安排吧,我们与人无关,不要妄加猜测。” 确实,上辈子也没有听说过何无药之前有定亲什么的,还是在冷宫里面才模模糊糊地知道她被赐婚了,只是对象是谁,真的不知道。花容真耸耸肩膀——想必肯定是一段好姻缘吧,毕竟是手里握着权势的女将军,夏行简不敢怎么过分的。 入了夜,花容真沐浴之后躺倒了床上。她几乎是刚上了床,一个黑影就站在了她的床前。花容真没好气地闭着眼睛:“这才什么时辰,你来的太早了点吧?” 站在床边的人却久久没有说话,花容真猛地察觉到不对,刚想起身,却被那人迅速地点了穴道。花容真摔到了床上,瞪大了眼睛,却因着房间内光线昏暗,怎么也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二姑娘似乎驾轻就熟,”那人的声音雌雄莫辩,唯一能听出来的,就是比较苍老。花容真吓了一跳,却还努力地保持着冷静:“你到底是谁!”那人没有说话,而是凑近了一些,仔仔细细地将花容真给打量了一遍,这才慢悠悠地说:“二姑娘,云州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他是云州的人?花容真心里一惊,之后却反应了过来——不对,萧无刹别的不说,保密的能力是一流的,花容真有这个自信除了柳夫人那种摸不清底细的,萧无刹不会让任何的人知道他没事就爬她的房间。 更不用说估计已经被东厂列为头等大事的云州了,只有萧无刹从那边挖消息的份,怎么可能会叫云州方面的人趁虚而入呢? 花容真心念电转,立马决定开始装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二姑娘莫要装傻,”那人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二姑娘觉得我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萧无刹真的能保住他想保住的秘密吗?” “云州有奸细,东厂就没有了?”那人仿佛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声音里面笑意更加的浓厚,“二姑娘若是不想死于非命,最好还是乖乖地说实话。” 花容真咽了口口水,感受了下脖子下面锋利的刀刃,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先生若是有什么想法,直接去找萧无刹便好,我不过一届弱女子,他就算有什么东西,又怎么会告知于我?” 不知不觉,花容真已经将自己和萧无刹放到了同一条战线,她自己还没有发觉。那人站在床前,叹了口气:“二姑娘,这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花容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面上还是一派镇定:“我句句属实,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第39章 三十九接天莲叶无穷碧 三十九、接天莲叶无穷碧 房间内气氛仿佛凝滞了,花容真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死死地闭着眼睛,一点都不敢动弹。等了半天,那人没有动静,花容真犹犹豫豫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发现房间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就好似刚刚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不对,穴道还没有解开,这肯定不是梦!花容真僵硬地躺在床上,一边咒骂着那个不速之客,一边在心里用小鞭子抽打着萧无刹。 都是他啦!要不是他,自己怎么遇到这种事情!花容真抱着浓重的怒气,得了,今天晚上也别想睡个好觉了。 她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已经让她看起来想肾虚似的了。花容真想翻身,却苦于穴道被点,只能放弃地闭上了眼睛——好歹闭目养神一下。 结果就在她刚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听见了萧无刹的声音:“怎么?心情不好?”花容真猛地睁开了眼睛:“快把我的穴道解开!” 萧无刹皱皱眉,走到床前,伸手点了花容真身上几处大穴,花容真立马就能够活动了。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胳膊,急切切地说:“刚才,刚才你没来的时候,来了一个奇怪的人,听口气,他说他是云州那边的。” 萧无刹沉吟了一下:“你还记得什么?”“声音分不出男女,不过年纪似乎不小了,”花容真努力的回忆着,“而且身手很好,比你要好。”能够瞒过外面的锦衣卫,在她的房间里面直来直往,这功夫肯定俊的很。 萧无刹听着花容真的描述,眯着眼睛,到没有像花容真那样紧张:“好,我知晓了,你放心便是。”“你……你仔细一点。”花容真犹犹豫豫地提醒了他。萧无刹笑了,他捏了一把花容真的脸蛋,凑在她面前:“心疼我?” 花容真啐了他一口,手脚并用地想把他给推远一点:“男女授受不亲!”萧无刹单手搂住了花容真的纤腰,强迫她靠近了自己:“可惜了,我不是男人。” 花容真动作一顿,她嘴唇抖了抖,最后吐出来这么一句话:“你当然是个男人。”萧无刹看着花容真,意味深长:“二姑娘,我娶你如何?” 花容真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她猛地抬头,差点撞到萧无刹的下巴。幸好萧无刹躲得快,只是搂着她的腰的手还没有放开:“如何?你嫁给我,做我的夫人。”花容真结巴了半天,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舌头:“……这……为何突然说这个?” “二姑娘当时,心里委屈的很吧?”萧无刹看着她的眼睛,“我萧某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屑于去欺负一个弱女子。所以既然我做了,那我就要敢作敢当。” 睁着眼睛说瞎话吧!花容真十分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就是不嫁,萧大人又能奈我何?”萧无刹手就算伸的再长,也没有办法把她硬娶回去吧?花峰泽可不是吃素的,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嫡女要嫁给东厂的头子,花峰泽能到金殿上去撞柱子——这个关系到脸面和官位的问题,不可能不慎重。 萧无刹歪着头想了想,道:“若是二姑娘不肯嫁,那我也确实没有法子。”花容真刚想笑,就听见萧无刹继续说:“那萧某就只能将二姑娘嫁的那些人,全都一一的杀了,等二姑娘背上了克夫的名声,在下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变态啊!她怎么会认为萧无刹最近变得温和了呢!她一定是眼睛瞎了!花容真瞪着萧无刹,半晌不知道要说什么。 萧无刹看着她的反应,淡定的不得了:“如何?我觉着不错,二姑娘似乎很喜欢,毕竟萧某每次爬窗,二姑娘都记着替我将窗户留着。” 花容真被他说的无地自容,恼羞成怒:“不嫁!有本事你就把他们都杀了!”萧无刹也没当回事,只是咬了一口花容真的嘴唇:“选秀在即,你放宽心。” 花容真轻哼了一声:“我才不担心。”左右轮不到她,也不知道那天花如织到底听见了什么东西,夏行简能够亲自上门,就说明他还是很重视这件事情的。 想到这儿,花容真的思维又飘远了一点——对啊,夏行简到底那天说了些什么?这个人向来不动如山,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想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你这个走神的毛病需要改改,”萧无刹捏住了她的鼻子,“就这么定了。”花容真愣了一下,连忙喊住他:“等等等等!” 已经来不及了,萧无刹说完那句话就从窗户走了。花容真干瞪眼——所以到底是什么定了!是强娶她还是把要娶她的其他人都给杀了? 不管哪一件事情看起来都很吓人……花容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把脸埋到了被子里,只觉得双颊烧的厉害。 她不是那种单纯的小姑娘,上辈子在后宫里也见识多了,能够重生一次本来不想卷入什么别的事情,结果谁知道,莫名其妙的和这么个太监头子有了纠缠。 而且还纠缠的……如此深入。花容真笑的更加高兴了,整个人蜷缩在那儿,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她不讨厌,甚至还有一点高兴。 萧无刹今天说了要娶她这话,花容真听了其实一点儿都不恼,只是……人还是要矜持一下的。花容真咬着嘴唇,耳朵发烫。 嫁给萧无刹……感觉挺好。 花容真的双手贴上了面颊,感受着自己脸上的温度,心里面既甜蜜又烦恼——完蛋了,晚上这回是真的睡不着了。 萧无刹回了自己的府邸,刚进门管家就迎了上来,凑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萧无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去准备吧。” 管家退了下去,萧无刹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尚未推门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笑声。萧无刹手上用劲,房门便打了开来。 只见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旁边坐了一个美妇,两个人不晓得正在说什么。美妇很是高兴的样子,捂着嘴笑着正开心。见到萧无刹,美妇依旧笑眯眯的,她伸出手来向他招了招:“回来了?快过来,你师傅来了。” 萧无刹走到那男子面前,单膝跪了下来:“萧无刹见过师傅。”“嗯,起来吧。”叶平点点头,脸上的笑意褪去了一点,“去哪儿了?” “去了花府。”萧无刹一点都不带遮掩的,“见了花二姑娘。”“你倒是承认的爽快,”叶平冷笑了一声,“美色误人,你应该懂这个道理才是。” 萧无刹平静地点点头:“徒儿懂得。”“懂得!”叶平端起一边的茶碗,掀开盖子,却没有喝,“你摸清楚那女人的底细了?” 第18节 “一清二楚。”萧无刹应对他师傅也已经熟练的很了,“选秀的时候,徒儿会请求陛下为我们赐婚。”叶平斜眼看他,笑了笑,将手上面的茶碗往桌子上一撂:“我今儿晚上,去看了一下那位……花二姑娘。” 叶平故意停顿了一下,注意了一下萧无刹的表情。可惜了,萧无刹依旧面带微笑,站在他面前态度恭敬的很,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叶平继续说道:“我问了她一些事情,结果问出了一些有意思的内容,你……可想知道?”萧无刹抬头看着叶平,突然也笑了:“师傅,二姑娘肯定什么都没说。” “这么肯定?”叶平平心静气地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徒弟,“你是我从小教大的,我的手段如何,你应该知道。” 萧无刹沉吟了一下,说道:“徒儿清楚,但徒儿也清楚二姑娘,以她的性子,想来是死不承认。”叶平瞪了他一眼:“如此托大!” “好了好了,”倩娘在一边打圆场,戏也看够了,差不多行了,“得了吧,你也一把老骨头了,还和徒弟斗心眼子,人家小夫妻两个甜甜蜜蜜地,要你一个来插一脚。” 叶平顿时老脸拉不住了:“我这教训徒弟呢……别打岔。”“什么叫打岔,”倩娘不乐意了,“要不是我告诉你,你能知道无刹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儿?你个老不修,还夜里去爬徒媳的窗子,怎么没见过你爬我的窗子啊!” 倩娘名字温柔,性格却没名字那样的温和。她说得来气,一把拍了下桌子:“我瞧那姑娘不错!再说了你不是什么都没能够问出来吗!没什么好纠缠的!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叶平年轻的时候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谁知道二十郎当岁就这么栽在了倩娘的手上。现在看老婆生气了,叶平也就不再纠结这个事情了:“罢了,既然这样……那好吧。” 倩娘这才重新摆出了笑脸:“这就对了嘛,等选秀一过,这萧府啊,也该办喜事了。” ☆、第40章 四十故穿庭树作飞花 四十、故穿庭树作飞花 萧无刹点点头:“二姑娘不错,会是个很好的贤内助。”倩娘看看他,脸上的笑意也收了一点:“你也太过于孟浪了,柳夫人和我说的时候,可把我给吓坏了。姑娘家的名节最为重要,你这么做可不对。” 师娘,你当初不也是在闺中就和师傅勾搭上了吗?这话萧无刹只能在心里面说说,他垂着眼帘,表现的很是无害:“无刹知道了。”“嗯,等选秀之后,陛下给你们赐了婚,不就随你了。”倩娘说到这儿,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捂着嘴笑了起来。 ……所以真的很可以理解柳夫人为什么能够和倩娘成为好朋友,两个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萧无刹很有一种翻白眼的冲动,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叶平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既然你这样的话,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自己好自为之。”萧无刹点点头:“徒儿谨遵师傅教诲。” 我这是教诲吗!我明明就是警告!叶平瞪着眼睛,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最后说道:“好了,你慢慢休息吧,我和倩娘要进宫去见一下陛下。” 萧无刹微蹙着眉头:“师傅,只怕陛下已经……”叶平愣了一下,下一秒,萧府的下人就急急忙忙地敲了门:“大人!大人!外面……外面……” 叶平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一马当先走了出去,倩娘紧随其后,萧无刹跟在末尾,三个人疾步走出了书房。、 等他们到了花厅,就看到老皇帝穿着锦袍站在那儿,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儿。三个人立马给皇帝跪了下来,皇帝摆摆手:“哎,朕今儿微服出巡,不用如此多礼。” 叶平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礼不可废啊陛下。”“啧,怎么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个性子,”老皇帝砸吧砸吧嘴,转过了身子,“倩娘,回来了?” 倩娘娇羞地笑:“回来了陛下。”“回来了也不进宫来看朕?”老皇帝叹气,“沈氏也很是思念你。” 老皇帝这话一出,倩娘和叶平都沉默了。萧无刹见气氛不对,尽管不想管老一辈的人的破事,但是他也不得不当一个好徒弟:“陛下,此次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老皇帝立马眉飞色舞了起来:“叶平,云州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叶平愣了一下,心里面还在斟酌该怎么开口,老皇帝就说话了:“不许哄朕,朕知道,你这老小子看着是离开了京城,该知道的东西却向来是一样都不拉,给朕老老实实地说实话。” 叶平也没有办法,他只能一拱手,低着头说:“臣……知道不少。”“啧,朕都叫你说实话了,”老皇帝不怒反笑,哈哈乐了起来,“罢了罢了,何郁已经过了会试,过几日便是殿试了,朕想着给他点一个状元,也符合他的身份。” 叶平却端正了脸色,他皱着眉头,有些犹豫:“陛下……臣这几年与倩娘潜伏在云州附近,得到了一些别的消息。” 叶平此话一出,老皇帝和萧无刹俱是一愣。老皇帝盯着他:“什么消息?”“只怕那个孩子,另有其人。”叶平叹气,老皇帝牙疼一样,吸了一口气:“可能确定?”叶平摇摇头:“不能。”“……”老皇帝没有说话,他知道叶平的性子,向来谨小慎微,这个不能只怕也掺了水分。 萧无刹也是没有想到,他皱着眉头:“师傅,东厂从未得到过消息。”“那核心的消息,有两成你是接触不到的,”叶平心平气和地和他说到,“我也是……九死一生,才听来了这么一个模糊的消息。” 老皇帝沉思了半晌,问道:“那你可曾听说,到底是谁?”“未曾。”叶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时间,在场的四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既然这样的话,那看来对何郁的封赏就要掂量掂量了。”老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幸亏朕今儿心血来潮出了宫,这要不然,可不就亏大了。” 叶平和萧无刹都没有说话,倩娘则笑道:“这有什么亏大的?我听说那何郁的才学很是不错,说不定啊真能点个状元。” 老皇帝看看倩娘,也笑了:“说的是,世事最难预料。”萧无刹心里一颤,他抬眼看着老皇帝,老皇帝却又一次转过了身子:“叶平,你离开东厂几年了?” 叶平不假思索:“无刹接管东厂至今,已经有十二年了。”“十二年了啊,”老皇帝叹了口气,“朕也老了,你也老了。”叶平笑了笑:“陛下精神健硕,身体康健的很。” “哎,你也不要奉承我,”老皇帝摆了摆手,有些感叹,“叶平,朕真的有些累了,可惜啊,朕的孩子都不争气。” 萧无刹眨了眨眼睛,立马就意识到这话他不应该听。他本来想退出去,却被倩娘给拉住了。倩娘斜了他一眼,萧无刹心里面叹了口气,只能够站在后面当背景。 叶平这点其实和萧无刹一样,他也意识到这话不应该他来接,也就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老皇帝眼神有些遥远:“叶平,你说,朕要是将这位子给了宁王家的小子,怎么样?” 这下连倩娘都不敢说话了——禅位!这种事情别说本朝了,哪怕是追溯到前面的朝代,都没有过几次。三个人不敢确定老皇帝是说笑还是不小心说了真心话,只能够用沉默来应对。 老皇帝看了他们一眼,笑了起来:“怕什么?朕是那种容易生气的人吗?”倩娘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您年轻的时候,脾气可不好。” 四个人就这样把老皇帝刚刚说的话给当成了一阵风,吹过了就散了。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当真的比较好。 老皇帝又和他们说笑了一会儿,坐在了上首的椅子上:“萧无刹。”萧无刹拱手抱拳:“臣在。”“你师傅刚刚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老皇帝组织了一下语言,“东厂也要好好出力,看看何郁到底……是不是。” 萧无刹点头:“臣遵旨。”“嗯,”老皇帝摸摸胡子,“还有,你前几日去了什么地方?嘴是怎么了?被狗咬了?” 倩娘立马就笑了起来:“可不就是被狗给咬了。”萧无刹淡定地摸了摸嘴唇:“陛下,臣……能不能求一个恩典?”“不能,”老皇帝一瞪眼睛,“之前朕可是给过你一次机会的,你自己没有把握住,现在想后悔了?晚了!” 叶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样子。萧无刹也不恼,依旧很平静:“陛下尽管吩咐便是。”“什么事都干?”皇帝试探地问了问。萧无刹答应的爽快:“陛下尽管吩咐。” 老皇帝抚掌大笑:“好,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不要怪朕了,等选秀过后,朕对你自有安排,至于这恩典……等过几天殿试结束了,你再来和朕提吧。说不准朕一个心情好,就答应了你也未可知。” 算来算去老皇帝都不亏,萧无刹心里面苦笑了两下,微微叹气:“臣……遵旨。”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皇帝,叶平一下就沉下了脸:“你把持着东厂,都不能够探听出来云州的消息吗?”萧无刹眯着眼睛:“师傅,那二成消息,您到底还知道多少?” 叶平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知道的未必比你多,你倒是说说,你知道了些什么?是不是早就知道,何郁是个冒牌货?” 萧无刹没有说话,叶平就当他是默认了:“什么时候知道的?”“也是最近,”萧无刹叹气,“还浪费了我一副上好的药。” “哟,你真让他断子绝孙了?”倩娘大惊小怪地凑了过来,“你这小子,不亏是你师傅一手教出来的,心够黑。” 萧无刹突然笑了:“师娘此言差矣,这事情……是您未来的徒媳妇干的。”倩娘眨巴了两下眼睛,挠了挠脸颊:“可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这二姑娘感兴趣了起来。” 叶平也是没有想到,再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那位二姑娘……确实不是一般的寻常闺秀。”萧无刹低头微笑:“我要娶的人,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白马寺中,龚十三坐在蒲团上,额头上满是密布着汗水:“云州已经开始部署了,等殿试一过到了选秀的半截儿,就要准备……”老方丈的眉毛胡子抖动着,他沉默了半天,说道:“可曾将殿下保护好?” “你放心,”龚十三叹息,“就算是事情败露,也绝对不会牵连到殿下。”老方丈手中的木棰悬在木鱼上方,久久都不落下:“老衲总觉着,事情堪忧。”“事到临头,也由不得你我了,”龚十三咬牙,“不成功,便成仁。” 老方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敲下了手中的木棰,发出了一声闷响:“成王败寇,这么多年,终于要开始收网了。只是十三,沈贵妃那边……你打算如何是好?” 龚十三扭头看着窗外的天空,脸色晦暗不明。他沉默了良久,才低低地说道:“她在进宫之后,我就曾经发过誓,从今往后,她沈飞燕是死是活,与我再无干系。” 他仿佛在自我肯定,声音稍稍提高了一点:“关系到这件大事,一个沈飞燕……也必须如此。”老方丈看了他一样,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第41章 四十一露似真珠月似弓 四十一、露似真珠月似弓 殿试当天,何郁穿着精神,一扫前几日刚考出来的时候的颓丧,看起来就是个翩翩佳公子。何无药尽心尽力地给哥哥整理了一下衣裳,拉着他的袖子,很是恳切:“哥哥,殿试定要……”“我知道,”何郁握着妹妹的手,笑容温柔,“放心便是。” 何无药看着何郁的眼睛,最终松开了何郁的袖子:“哥哥,大人带我们不薄,定不能辜负大人的期望!” 何郁深深地看了一眼何无药,终究是没有说话,转身离去了。何无药看着何郁的背影,半点不对都没有觉察出来。 何郁坐在马车里,闭着双眼,对于何无药这个妹妹,他的感觉很古怪——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除了有些彪悍之外,再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内里……早就被萧无刹那个家伙训成了一条忠实无比的狗。 一条六亲不认的狗,萧无刹的手指向哪儿,何无药就会咬向哪儿。何郁眉心拧成了一条川,他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这个情况不太好处理。 何无药在不涉及到萧无刹的时候,对谁都很好,一副没心眼子的样子……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何郁念着何大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并不想就这么快的赶尽杀绝。 所以到底该怎么去处置何无药,对于何郁来说目前算是一个有些困难的题。就算何大知道何无药为着萧无刹办事,何郁也敢肯定,这当爹的还是会拼命地护着女儿。 想不了这许多了,何郁睁开了眼睛,皇城就近在眼前,过了今天的殿试,他就能够成功的步入官场,摆脱掉那个东厂何档头的身份了。 这是他一辈子的耻辱。何郁暗暗地捏紧了拳头,脸上的微笑却更加的扩大了。这是属于他何郁的战斗,不成功,便成仁。 花府里,花容真百无聊赖地坐在绣墩上,在阳光下昏昏欲睡。就在她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的时候,花容栩突然进来,敲了一把她的额头:“醒醒了。”花容真惊了一下,猛地坐直了身子:“……哥哥?” “昨儿没睡好?”花容栩摇着扇子,坐在了花容真的对面,笑眯眯的。花容真瞥了他一眼,还是懒洋洋的:“哥哥,何事呀?”“无事,来看看你,”花容栩合起扇子,敲了一下花容真的额头,“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自从那天萧无刹来过了之后,花容真就再也没能够睡过一个好觉。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喜欢胡思乱想,结果一不小心就到了深夜了。 当然这话肯定是不能和花容栩说的,花容真强打着精神,说道:“不过这几日温书稍晚了一些,哥哥今儿怎么没去找殷家公子?”“啧,”花容栩脸色有些古怪,“他啊,这几天忙着认祖归宗呢,忙得很。” 花容真听花容栩话里有话,来了兴趣:“什么意思?他不是殷家的长子吗?”“什么殷家长子,”花容栩笑了笑,“当年的宁王妃就是殷家人,和宁王合离了之后,回了殷家。结果谁知道,这宁王妃啊,已经有了。” ……啥?!花容真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她呆愣楞地看着花容栩:“……等一等,我是不是听错了?”“你没听错,”花容栩也觉得很神奇,他有些叹息,“我也是没有想到……那日我与他尚在茶楼,急急忙忙的宁王府的人就把他给带走了。” 害得他还以为是绑架,差点就到应天府去报案了。结果后来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花容栩的下巴差点没能够砸到脚。 花容真觉得自己在听说书似的:“那……宁王殿下为何如此着急的将殷公子带回去?”花容栩的表情更加的古怪了,他尽管对妹妹少些禁忌,但是有些事情……还真的不能和妹妹说。 只是看着花容真好奇的表情,从小宠着妹妹的花容栩又不好意思不说。纠结了半天,花容栩终于别别扭扭地开了口:“就是……就是宁王的儿子吧……有……对子嗣方面有些问题。” 花容真想明白之后,顿时就长大了嘴巴。今天听到的几个消息都太劲爆了,她有些接受不了。可是上辈子宁王世子明明就有孩子啊,记得还不少,殷夜来也一直是殷家公子,怎么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新鲜出炉的宁王世子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花容真一脸的懵逼。 皇宫里,老皇帝也是一脸的懵逼:“什么?宁王世子要换人了?怎么回事?”萧无刹没有花容栩的那些顾虑,直接就说了:“宁王世子被人下了药,再也不能生育了。”老皇帝眯起了眼睛:“被人下了药?什么人?” 萧无刹没有说话,老皇帝瞬间就明白了:“好,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唉,等殿试结束,得好好的安抚安抚宁王了。”萧无刹低着头:“是。”“你先下去吧,等会儿就是殿试了,”老皇帝突然改了主意,“哎慢着,你跟着朕一起吧。” 萧无刹看着老皇帝:“陛下,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也是近臣,”老皇帝很看得开,“来人啊,先带他去偏殿坐着,等会儿殿试开始了,我叫人去领你上前殿去。” 立马就有内侍快步走到了萧无刹的面前,准备带他去偏殿了。萧无刹叹了口气,只能够听话:“臣遵旨。” 老皇帝满意地看着萧无刹下去了,他伸了个懒腰,神态有些疲倦:“哎,殿试……何郁,就让朕看看,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何郁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才和众多学子在金銮大殿坐好。皇帝穿着龙袍,走了出来,所有的学子全都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何郁跪在他们当中,心情激动,脑子一片空白,面子上面却无比的冷静,看起来就像是成竹在胸一样。皇帝一眼就看到了何郁,他对着坐在左侧的萧无刹使了个眼色,萧无刹微微点头——没错陛下,就是他。 看起来倒是长得齐整,是个好孩子的模样。皇帝心里面思量着,口中说道:“平身吧。”学子们又一次叩谢皇恩,才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主考官开始给学子们发此次的考卷,何郁拿到卷子一看,只见上面用标准的楷书写着本次殿试的题目——精忠报国。 这题目……太大了。何郁一下子就咂摸出了这题目里面的深意,他也没抬头,只是提笔蘸饱了墨,略微一思索,就开始写了起来。 这篇策论,只怕有一部分是冲着他来的。何郁内心失笑,面子上更加的平静。老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他,只觉得这个孩子似乎还真的是不错。 而且也不能生了。皇帝笑的更加慈祥,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就好似那白马寺中端坐着的菩萨一样。 不过想到叶平前几日与他说的消息,老皇帝的笑容就收敛了一点——这何郁如果是也就罢了,如果不是的话……只怕还要麻烦不少时日。 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老皇帝对别的不在意,但是这皇位,决不能在他的手上变得动荡。 殿试很快就结束了,考官将所有的试卷全都收走,何郁搁下了手里面的笔,心情倒是平息了下来。他跟着所有的学子又一次对皇帝进行了叩拜,只觉得自己完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之后就不会有什么差错了,何郁平静地微笑着,跟着所有人一起退了出去。老皇帝看着那一堆考卷,微微叹了口气——精忠报国,不知道他有没有能够领悟到朕的意思? 挺直白的吧?不应该领悟不到啊?老皇帝对萧无刹招了招手:“来,跟着朕到御书房来,你们几个也来。”三个主考官捧着卷子,满脸虚汗地跟在萧无刹的身后。萧无刹也不客气,先他们一步随着老皇帝进了御书房。 第19节 老皇帝让人把考卷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自己则看着主考官们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觉着,哪个学生特别合心意的?”三个主考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中间的那个上了前,低头拱手到:“回陛下的话,我等不过是考官,不敢妄加揣测。”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就说你这人古板的很,一点儿都不好玩,算了算了,回去吧回去吧,朕要开始看考卷了。”三个主考官如蒙大赦,叩首谢恩之后,就和火烧了屁股一样,飞速地就跑了。 老皇帝叹气,随手抽了一份卷子:“真是……这朝中的大臣啊,个个见了朕都和见了老鼠似的,宰相又是个棉花性子,无趣的紧。”萧无刹站在一边:“陛下威严,叫他们不敢放肆。”“你又拍朕马屁,”老皇帝瞥了他一眼,“朕跟你说,这殿试一结束,就是选秀了。皇后只肯走个明路,其他的都是沈贵妃在操办,你可要把这皇宫给朕守好了。” 萧无刹点头——这是他的本职工作,当然的了:“陛下放心,臣定叫这皇城如个铁桶一般,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老皇帝点点头,展开了手上的那张卷子,撕开封条看了看,顿时就笑了:“倒是有缘分的紧……你瞧。”老皇帝将卷子展示给了萧无刹看,萧无刹定睛一望,正是何郁的卷子。 萧无刹也觉得有些意思:“看来他运气不错。”“叫朕来看看,这小子写了什么东西。”老皇帝展开了何郁的考卷,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 ☆、第42章 四十二、东风不与周郎便 四十二、东风不与周郎便 殿试结束了之后,何郁便在何府闭门不出,不管是哪儿来的客人,一律不见。何无药有的时候会去给何郁送些吃的,何郁倒也照单收下,只是每一次都不会动。 何无药还安慰自己的哥哥:“哥哥,莫要怕,殿试就是不顺利,大人也不会多加责罚的。”何郁看何无药的眼神很复杂,最后垂着眼帘叹了口气:“你说的是。” 何无药爽朗地一笑:“哥哥莫要太过担心了。”说完这话,何无药就把端来的燕窝给放到了何郁面前的桌子上,然后走了。何郁看着那碗燕窝,最终伸出手,将它倒到了泥土里面。 何无药可能现在对他是没有恶意的,但是何郁绝对不会吃她送过来的任何东西。 到了殿试放榜的那一天,何家的小厮早早地就去皇城根下等着了。放榜的地方人头攒动,小厮仗着个子小,左一钻右一钻就钻到了人堆当中。小厮急慌慌地看着皇榜,从后面一直看到前面,都没能够看到何郁的名字。小厮急的满头大汗,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何郁的名字被贴在了皇榜第三的位置。 探花!!大少爷是探花!小厮高兴地差点蹦起来,幸好他还记得现在是在外面,要赶紧回去报喜——大少爷这回摘了探花,这赏钱肯定少不了! 何郁坐在自己的房里,优哉游哉地品着茶,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成绩,只是具体是个什么样子的位置……这个就关键了。 他摘了多大的头衔,对应的就是皇帝看他的等级。何郁心里面有一个自己的估量,万一超出了自己的预计底线,他就需要改变一下计划了。 “大哥哥!”就在这个时候,何无双小喘着气出现在了何郁的门口,“大哥哥!你……你中了!”“中了什么?”何郁握紧了手,问何无双。何无双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喘匀气了:“中了第三名!第三名探花!” 探花?何郁脸上的阴霾转瞬即逝,笑容犹如阳光一样灿烂:“是嘛?真的是太好了,多谢妹妹来告诉我这个消息了。”“……不……不谢。”何无双有些愣愣的——她刚刚是不是看见,大哥哥的表情不是很高兴? 一定是她看错了。何无双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大哥哥,快到前面去吧,等会儿官差就该来接哥哥上街去了。”何郁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那妹妹,与我一起到前面吧。” 何无双点了点头,跟在了何郁的身后,一起去了前面的花厅。花厅里面,何家的所有长辈都喜气洋洋地坐在那儿,何无药更是笑的像朵花儿似的,开心的不得了。别人都以为她是因着何郁考得好而高兴,只有何郁知道,何无药完全是因为他没有辜负萧无刹的“期望”。 心里面几乎是在冷笑,何郁平静地向所有的人行了礼,平静地接受着所有人的赞美。何无药的眼睛在发光,她拽着何郁的袖子,觉得简直是与有荣焉。 兄妹两个面上都是一派风光霁月,心里面却有着各自的打算。寒暄了一会儿,官府打发人来带着何郁去上街了。何郁穿着身上那身青色的袍子,带着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样貌俊逸非凡,一点儿都不堕“探花”这个名声。 何郁对着何无药笑了笑:“那我……便去了。”“哥哥去吧。”何无药笑眯眯的,“我在这儿等哥哥回来。” 何郁点点头,一扬马鞭,那马便小步的往前走了起来。何无药看着何郁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了,才进了何府的大门。 何无双本来也是很高兴的,但是想到刚刚她冲进何郁的书房的时候,看到何郁的那个表情,何无双就有点缩脖子。她是懦弱了点,但是性子敏锐,脑子也不差,刚刚觉得是看花眼了,现在定下心来想一想,越想越觉得哪儿不对劲。 不如……和容真说一说?何无双犹犹豫豫地想着——下午去一趟花府吧,也应该把这个好消息和容真分享一下,大哥哥可是得了探花呢! 花容真在花府里,早就接到了消息。看着来报的下人那满脸的笑容,花容真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打发芍药抓了一把赏钱给那个来报信的下人,自己则进了屋,歪在了床上,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海棠觉得奇怪,她向来心直口快,便直接问了出来:“姑娘,表少爷可是摘了探花呢!姑娘不高兴吗?”“……”花容真没说话,只是瞥了一眼海棠。海棠顿时额头上就出汗了:“奴……奴婢多嘴了……” “你还知道你多嘴了啊,”花容真冷笑,“行了,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我也就不罚你了,自己以后注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海棠松了一口气,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芍药倒是揣摩了出来,知道姑娘是自己心情不好,不是因为海棠的缘故。她便故意将海棠支开,让她开库房去寻些东西,等海棠和屋里的其他人走了,芍药替花容真散开了头发,拿了个梳子,慢慢地给花容真梳着头发:“姑娘似乎,兴致不太高?” 花容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些微的出神。她重生以后,除了一开始的一些事情,之后所有的事情全都脱离了她的掌控,和她上辈子所熟知的完全不一样。花容真心里面是有些慌张的,特别是在遇到了萧无刹之后,更感觉到整个人生的轨迹全都起飞了。 和原来的差了可不止十万八千里这么远。花容真有些呆愣——今天也是,本来表哥应该是状元,结果现在成了探花。 这探花虽然也不错,但是到底不是状元。花容真猛地回过神来,掩饰地摇摇头:“只是没有想到罢了,我一直觉得表哥能拿个状元呢。” “啧,你倒是对何家那小子有信心的很。”猛然间,柳夫人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了起来。花容真看向柳夫人,柳夫人带着两个丫鬟,走进了屋来:“探花可不差了,状元……看来他还是有一些无福消受。” 花容真听柳夫人这是话里有话,她没有接这个话茬儿,而是换了个话题:“母亲怎么过来了?”“来看看你啊。”柳夫人对着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便退了出去。芍药见这个情形,便也跟着退了出去。 房间里面顿时就剩下了花容真和柳夫人两个人,花容真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柳夫人对面坐下:“母亲……是有什么事情吗?” 柳夫人眼神有些复杂,她看了看花容真,咬咬银牙:“我问你个事情,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花容真一头的雾水,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母亲说便是了。” 柳夫人看看她,尽管难以启齿,还是问了出来:“你和萧无刹……有没有……有没有……”花容真也不是什么单纯的小女生,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她吓得站了起来:“没有没有,母亲想多了,我……我未曾……逾矩过。” 柳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哎,没有就好,也是啊,那个小子就算是想也没有这个本事……”“母亲。”花容真不赞同地叫了一声,柳夫人住了嘴,扯了扯手里面的帕子,说道:“其实,你的父亲还有老太太,是打算将你嫁给你表哥的。” 花容真很是吃惊:“……表哥?”“对,就是何郁,”柳夫人痛快地点点头,“当然了,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愿意的,所以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要做什么事情就赶紧做。何郁已经成了探花,如果他得了你父亲的授意,难保不上门来提亲。” 花容真的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随即又反应了过来:“不对啊,我……我不是马上就要去选秀了吗?”“探花,不能请陛下赐婚吗?”柳夫人意味深长,“早作打算比较好。” 柳夫人就是来给她通个气的,见花容真已经知道了,柳夫人也就准备功成身退了。等柳夫人走了之后,花容真坐在那儿愣了一会儿,觉得整个人有些懵。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可能性要嫁给何郁。如果换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可能还会很高兴,但是想到何郁那个东厂档头的身份……花容真就觉得不寒而栗。 这个表哥绝对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无害,花容真才不相信一个没有问题的人,会让萧无刹算计着给他下绝育药。 对,她还亲手给他下了药。花容真很有愧疚感的,只是那个时候……她哪儿知道萧无刹那个疯子会不会杀了她! 性命比何郁重要。 萧无刹坐在东厂的大堂里,听着下面的人的禀报,居然笑了起来:“探花?”“是。”下属低着头,言简意赅。萧无刹笑意更加扩大:“好,探花好,何档头年轻有为,可不就是个活脱脱的探花么。” 完了,厂督今天好像吃错药了。几个人眉来眼去地给对方打着神色,互相告诫说话小心注意一点。萧无刹抛下了手里面的两枚文玩核桃,站了起来:“这探花可不就是个好的,走,该进宫给陛下,道道喜了。” 正巧,何家当初抱走的那个孩子,也已经有了一些线索了。萧无刹眯着眼睛,心里面暗自思量着——云州之事已经迫在眉睫,何郁也拿到了探花的位置。东厂的所有人力有一半投在了这件事情当中,若是不小心失败,只怕整个东厂都要元气大伤。 只能成功!萧无刹猛地捏紧了手,又缓缓地松了开来——也是时候,去联系一下小何档头了。 等选秀来了,就是他和皇帝出手的时候。 “来人啊!”萧无刹低声道,“备马,进宫!谢必安!你跟着,带上那天的东西。”谢必安抱拳低头,神情严肃:“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四十三、梅须逊雪三分白 四十三、梅须逊雪三分白 何郁骑在高头大马上,胸口佩着大红花,在已经鬓发有些发白的状元和形容平常的榜眼旁边,看起来格外的英俊潇洒。不少姑娘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何郁,眼睛闪闪发亮——今年的探花,真的是年轻有为。不仅长相俊朗,学识也好,比起一边的状元和榜眼要好多啦! 很显然,不止是这些平民女子这么想,很多权贵人家也是这么想的。何郁简直就是完美的乘龙快婿的人选。虽然本朝不提倡榜下捉婿的风气,但是何府也立马就收到了不少帖子。 何郁还没从大街上回来呢! 何无药笑的见牙不见眼,她觉得何郁这回真的是将萧无刹的命令完成的特别的好,这可是探花啊!大人肯定也很高兴! 就在她在自己的房间里,高兴的坐立不安的时候,一个面生的丫鬟敲了敲门,进来了。何无药略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看着那个丫鬟:“何事?”那丫鬟看了何无药一眼,低头说:“档头,大人派我来给档头传话。” 何无药神情不变:“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丫鬟不慌不忙:“天桥上的糖葫芦,姑娘可喜欢?”“……喜欢是喜欢,只是太贵了些。”何无药狐疑地看着她,慢慢地说道。丫鬟笑道:“姑娘真会说笑,那糖葫芦金玉而制,一两黄金一串又有何贵。” 确实是自己人,何无药松了口气:“把门关上,莫要叫外人听见。”丫鬟微微笑着,关好了门,快步走到了何无药的身边:“档头,大人让我来传话,大人说,档头做得很好,东厂不会忘记档头的功劳。” 何无药的脸上顿时就泛起了红晕:“大人过奖了,我不过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丫鬟神色岿然不动:“大人说,请档头好好地注意下何探花,何探花近来,有一些不安分。” 何无药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她哆嗦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对着那丫鬟说:“我会遵照大人的命令的,请大人放心。”丫鬟点点头:“那属下就先行告退,档头万事小心。”何无药看着她下去,关好了门。、 等那丫鬟走了,何无药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撑不住了。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相信。来回在房间里面走了几趟,何无药看着桌子上面的纸张,伸出手拿了起来,将它们撕了个粉碎。 何郁,现在是她的重点观察对象。何无药咬着嘴唇,飞快地在心里面描绘出了一个计划。 花容真坐在书房里面,何无双坐在她旁边,看着花容真写的字,很是惊讶:“容真,你的字居然进步如此神速,这是给老太太的寿诞写的吗?” 花容真很高兴:“是呀,既然无双说好,想来一定是好的。”“真是不羞,”何无双抿着嘴笑,伸出手刮了刮脸,“容真近来,性子倒是开朗了不少。” 花容真愣了一下,随即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微微一笑:“是嘛?”何无双看着花容真这副样子,难得的有些出神。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花容真,突然说道:“容真,选秀在即,你家里……可曾说过是怎么安排的?” 花容真放下了手里面的毛笔,松开了挽起的袖子,她看着何无双,略微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自有我的去处,无双莫要担心便是了。” 何无双微蹙着眉毛,有些犹豫不决。她想了想,还是将今天看到的东西告诉了花容真:“容真,我今儿去告诉大哥哥,他摘了探花,结果……” 何郁?花容真看着她,有些奇怪:“表哥怎么了?”“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何无双有些犹豫,“总觉着,大哥哥似乎不是那么的高兴。” ……不是那么的高兴?花容真心里面悚然而惊,她重生而来,知道何郁是应该成为状元,结果现在成了探花,自然是不一样的。 何郁又是因为什么?花容真想不出来,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何郁肯定和她不一样,不是重生而来的。花容真咬着唇瓣,思索了一下,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何郁如果是知道,自己不应该仅仅是个探花……那他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花容真有些不敢往下想——这不是她应该接触到的东西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无害的并且等待着选秀的闺秀。 何无双看着花容真的脸色变来变去,也是很担心。她小心翼翼地问:“容真,有什么事情吗?”“没事,”花容真猛地回过神来,“应该是你看错了吧?表哥可是得了探花呢,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随便便考到的。” 何无双心里面纵然还有疑惑,只是见花容真这么说,也就全都压了下去:“也是,表哥今年不过弱冠,就已经是探花之身,想来以后必定是一路昌达。” 花容真附和着笑了笑,心里面没来由的有了一股焦灼感。她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发酵膨胀,她就被这事情包裹着,却摸不着也看不见。 而这个时候,能够依靠的人也不在。花容真看着何无双的笑脸,思绪飞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该不该和萧无刹说。 皇宫之中,老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站着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何郁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老皇帝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段时间。他半低着头,表现的十分恭敬。 老皇帝盯着何郁看了一会儿,挑了挑眉,说了些场面话。并没有表现的对谁有过多的关注,何郁也和正常的人一样对着老皇帝叩谢拜恩了之后,就全都退了下去。 萧无刹站在一侧,眯着眼睛,看着何郁满面春风,心里没来由的很不爽。几个站在他下首的官员,都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子——这阉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了? 很吓人的好不好!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惊吓啊! 不过在学子们走了之后,老皇帝就没有再留着那些官儿们,只有萧无刹被留了下来。靠着他站的那些人都忙不迭地往外走,萧无刹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处,等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才走到了堂中,对着皇帝跪下来行了礼:“陛下,臣有事要奏。” 老皇帝就不耐烦这些礼节:“直接说,不要那些虚的。”“当年那个被抱走的孩子,东厂最近找到了一些下落。” 啧,这可不是件小事,老皇帝直起了身子,他看着萧无刹:“说。”“当年那个孩子确实是被何家的人抱走了,”萧无刹禀报着,“只是……那个孩子不过是一个障眼法。” “障眼法?”老皇帝皱着眉,“怎么个说法?”“那个孩子,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婴孩,”萧无刹道,“前朝余孽根本没有将真的孩子交给他们,他们不相信何家,只给了何家一个傀儡,一个明面上的目标。” 也就是何郁。皇帝捶了下桌子,心里面很窝火:“那那个孩子到底在哪里?”“尚未追查到,”萧无刹低眉敛目,“东厂正在全力追辑。” “把一半的锦衣卫都派出去!”老皇帝沉声道,“这是头等大事,万万不得马虎!只有将那个孩子找到,才能够将叛党给一网打尽。” 那是叛党的借口,只要将那个借口给找到并且堵死,就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一大半的叛党给剥离出去。 “云州何家大房,目前如何?”老皇帝继续问,萧无刹古怪地笑了笑:“陛下,目前看来,二殿下似乎略占上风。”“行简啊,”老皇帝稍微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嗯,确实,这是朕最出色的儿子,优秀的很,就是……” 就是过于自负了,一个当皇帝的人要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清醒,再怎么着都不能够让一个这么自负的人来当。 “而且宁王,最近已经上疏了,”老皇帝玩着手上的扳指,若有所思,“改封世子的事情,我已经允了,毕竟……原来的宁王世子已经不能生了。” 萧无刹站在一边,是时候地说:“陛下尽管吩咐。”老皇帝瞟了他一眼,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情要嘱咐你?”“宁王世子更迭,并非小事,”萧无刹平静地微笑,“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谁家犬马有你这么凶悍,”老皇帝嘟囔了一句,“去吧,好好追查,选秀在即,万万不可出差错。” 第20节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 ☆、第44章 四十四、兰有秀兮菊有芳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 四十四、兰有秀兮菊有芳 花峰泽红光满面,看着坐在对面的何郁。老太太也笑的很是慈祥,只有一个柳夫人,坐在那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何郁依旧羞涩地笑着,就好像他是个单纯无害的年轻人,一个前途光明而且年轻有为的探花。花容真看着这么些人的表情,只觉得胃疼。 何郁中了探花已经有几日了,在花容真临选秀之前,花峰泽将何郁叫到了家里,说是请他吃顿便饭。当然了,醉翁之意在什么,大家心里面都清楚。 花容真平静地微笑——她现在应该是不知道的,要冷静,要冷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郁瞟了一眼花容真——以前没有怎么注意过,不过这个表妹确实样貌很美,性子也不差,倒是个合格的妻子的人选。 何郁很清楚地知道花峰泽的想法,说老实话他倒是不排斥。他毕竟身份特殊,如果是让花峰泽来做他的老丈人的话,对何郁来说倒是少了几分风险。 而且如果自己真的娶了她,萧无刹肯定会非常的愤怒。何郁心里面充斥着一种报复的快感,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位花二姑娘和萧无刹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那天晚上,萧无刹激烈的反应他还历历在目。何郁笑的更加温和的,心里面的得意都要漫出来了。 花容真看着何郁的表情,心里面那种不妙的感觉更加的严重——他不会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和他成亲吧?不是吧?表哥你没有开玩笑吧!你上辈子可是娶了高门贵女的! “郁哥儿,这回真的是高中啊,”老太太先说了话,“你父亲虽然远在云州,若是知道了,也会高兴的紧。”何郁笑的更加的羞涩了:“老太太过奖了。”“哎,这怎么叫过奖呢,”花峰泽也说道,“探花可不是什么都能得的,这是你的本事。” 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花容真跟着附和地笑,心里面觉得各种感觉都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尽管萧无刹说过要娶她了……只是这种事情,如果父亲真的和何郁谈妥了,那就麻烦了啊。 “啊,我来迟了,怠慢了表哥。”就在花容真坐立不安的时候,门口响起了花如丝的声音。花容真微微地松了一口气,看向了门口。只见花如丝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飘飘忽忽地进了屋子。 何郁对着花如丝行了礼:“三表妹。”“表哥,”花如丝娇滴滴地笑着,大眼睛骨碌碌地直转,不过是几个举手投足,娇俏的感觉就展现的淋漓尽致。 花容真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懂。花如丝坐到了花容真的身边,掩着嘴笑道:“表哥大喜呀。”何郁也在微笑:“表妹过奖了。”两个人不咸不淡地来回说了几句,就把刚刚花峰泽要说的话给岔开了。 花峰泽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四个人一直闲聊,花容真就像个木头美人一样坐在旁边,装聋作哑。柳夫人脸上的笑容则开始多了起来——完全是被花如丝给逗得,老太太和花峰泽不知道,她还不知道花如丝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肯定是那个闷声不哈气的花容真和花如丝有了什么私底下的商量,花如丝才会来的如此的恰到好处。柳夫人笑眯眯的,尽力的将话题往别的地方拉。 终于,下人们来报,说晚宴准备好了。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来,郁哥儿,与我一道吧。”何郁上前扶过了老太太,陪着老太太先一步出了屋子。 花容真和花如丝站在一起,两个人落在最后,花如丝对着花容真微微一笑,各种的尽在不言中。花容真吐了一口气——看来昨天晚上的谈话还是有点作用的。 到了吃饭的花厅,几个人纷纷落座,花容栩和花如织也姗姗来迟,给众人行了礼,也坐了进去。花容栩坐在花容真的身边,脸色严肃地看着何郁,一点儿笑意都没有。 完了,哥哥也知道了。花容真的内心在哀嚎——她真的不想嫁给何郁啊!好不容易熬到了吃完了饭,老太太拉着柳夫人和花峰泽,笑眯眯地说:“你们兄妹在这儿说说话,我们就先走一步了,莫要睡得太晚。” 老太太,不带这么拉郎配的啊……花容真欲哭无泪,她决定继续当自己的木头美人,聊天这种事情就交给一向“活泼开朗”的三妹妹和哥哥吧。 反正花容栩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妥协的。花容真默默地想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何郁总是将话题往花容真的身上带。花容真推了好几次,终于不耐烦应付他了,“嚯”地站了起来,对着众人福了福:“我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屋了,表哥见谅。” 说完,也不管后面花容栩的喊声,花容真就忙不迭地跑了。花容栩看着妹妹的背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笑着对何郁说:“我妹妹年纪尚幼,还有些冒失。” “无妨,”何郁笑笑,浑不在意,“表妹可爱的紧。”花如丝坐在旁边,把何郁的反应尽收眼底——这表哥……总觉得太过殷勤了一点? 花如织则如同一个隐形人一样,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她这几日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接受着宫里面出来的嬷嬷的教导。姐妹三个,只有花如织被嬷嬷们特别开了小灶。花容真和花如丝都是学了一些正常的东西。 花如织辛苦的很,只是想到以后的日子,花如织就咬着牙撑了下来——不管是怎么样,现在这个机会都是千载难逢的,如果这一回错过了,她就不知道自己的前途会成什么样儿了。 不管多少的事情,都是自己挣得。花如织坐在那儿,半低着头,微阖着眼睛,脑子里面却一直无法平静下来。 再过几日,就是选秀了。花如织握紧了拳头,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花容真回了自己的屋子,叫丫鬟们帮她卸了钗环,沐浴之后就把所有的人都赶出去了。她一个人披着衣裳,头发还在不停地滴水。花容真不管不顾,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觉得气闷的很。 有些事情她不愿去想,却一个劲儿地出现在她面前。何郁这是不知道自己给他下了药,要是知道,还不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断子绝孙的仇哎!花容真自己想想都觉得特别的过分,当初怎么就被萧无刹给唬住了呢!就那么乖乖地下了药啊! 花容真正在暗恨着,就听见背后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在想什么?”花容真刚想扭头,眼睛却被一双微凉的手给覆盖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萧无刹捂着花容真的眼睛,凑在她的耳边,从镜子里面仔细端详着花容真,不禁叹息道:“果真是丽色无双。”花容真的脖子立刻变成了粉红色,耳朵也红了起来,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萧无刹舔了一下花容真的耳垂,闷笑道:“可曾想我?” “谁要想你。”花容真抱怨似的说了一句,“快放开我啦,都看不见了。”花容真摸着萧无刹的手,想将它拉下来。萧无刹反手一拉,将花容真的手握在了掌心,举到嘴边咬了一口:“玫瑰香露?” 卧槽你一个太监为什么调戏人的手法这么熟练!花容真脸颊都红了,眼睛亮晶晶的。她转过身,看着萧无刹:“今儿有空来了?” “夜里不爬窗,总觉得缺点什么。”萧无刹不松开花容真的手,他站在梳妆台的一侧,问道:“今儿何郁来了?” 花容真的笑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她沉默了一会儿,拨开了萧无刹的手:“何郁今儿来所为何事,想来萧大人也是一清二楚了哦?” 萧无刹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知道你还不告诉我要怎么解决!当初说要娶我的人是谁啊!花容真还是有点矜持的,她看着萧无刹的眼睛:“那你打算如何做?” 萧无刹低着头,知道花容真心里面着急,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逗弄她:“他是新科探花,就算是他当初是我东厂的人,我现在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花容真眯了眯眼睛,哼了一声,扭过了身子:“既是这样,那也罢了。”想钓着我?当我是傻子是吧? 萧无刹终于没忍住,低笑出声:“你就这么担心?这么想嫁给我?”我哪儿是那个意思啊!花容真哭笑不得,最终只吐出了一个字:“呸。” 真不要脸!以前怎么不知道萧无刹是个这么自恋的人呐! 萧无刹捻起花容真的一缕头发,绕在手上玩着。他很是慢条斯理,一点儿没有慌乱:“莫急,有些事情是注定,别人抢不走。你,就注定了是我的。” 花容真拍了一下萧无刹的手,冷笑:“装模作样。”“二姑娘喜欢我装模作样,不是吗?”萧无刹捏了捏花容真的面颊,笑的十分开怀。 ☆、第45章 四十五、天光云影共徘徊 四十五、天光云影共徘徊 天气已然开始变凉,皇城却久违地热闹了起来。在经历了科举之后,皇城终于对着所有的官家姑娘敞开了大门。 所有参加选秀的适龄女子,在这几日全都陆陆续续地坐着马车进了皇宫。每个人带着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小的包裹,一头扎进了这深不见底的宫门。 进宫的当天,花容真醒的很早。她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天光。天才刚蒙蒙亮,还灰暗的很,看起来就叫人心里面觉得烦闷。 “姑娘可是醒了?”芍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花容真躺在床上,沉默了半天,才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嗯。”“可要奴婢服侍姑娘洗漱?还是姑娘想再困一会儿?”芍药问道。花容真叹了口气,坐起了身子:“困什么困,洗漱吧。” 当即,所有的小丫鬟就鱼贯而入,芍药和海棠服侍着花容真洗漱更衣。花容真打了个哈欠,任由海棠给她上妆,梅英在后面给她梳着头发,卯足了劲儿:“姑娘!今儿我给姑娘梳一个最好看的发髻,保管儿叫人比不了!” 花容真微微一笑:“今儿进宫,不能太过火。”梅英笑眯眯地,像个小狐狸:“姑娘瞧好儿吧。”海棠扶着花容真的脸,给她上了一些口脂:“姑娘今儿不宜妆容太盛,嬷嬷都教过奴婢们啦!奴婢都知道的!” 芍药已经将花容真要穿的衣裳准备好了——一件绯红色的衣裙,看起来大气又不失精致,倒是配花容真配的紧。花容真看着衣裳,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芍药也换好了衣裳,梳了一个略为简单的发髻——她将要和花容真一起进宫,作为她的贴身侍女服侍她,照顾她在宫中的起居生活。花容真本不想带着芍药,只是上辈子带进宫的梅英到底年纪还太小,略有些毛躁,再想到这回宫里还有个萧无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计划要随着事情而进行变化,不能太过于死板。有芍药在身边,花容真总是要放心一点的。 等花容真将将收拾好,那厢花如丝就来了。她快步走进屋里,面色有些慌乱,眼睛却在发光:“二姐姐,今儿就要进宫了。” “嗯。”花容真打心眼儿里不喜欢那个沉甸甸的地方,回答的也懒洋洋的,“你倒是精神。”“二姐姐,”花如丝抓着她的手,“我……我有些子怕。” 花容真终于正眼看了看花如丝,随即嗤笑了一声:“你有什么好怕的?”把你那股子勇往直前的劲儿拿出来啊。花如丝咬咬嘴唇,说道:“我知道二姐姐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二姐姐,有些事情,不争一争又怎么知道呢?” 花容真拂开了花如丝的手,垂着眼帘看着手上的丹蔻:“嗯,好好争,你自己的前程,我才不在乎。”花如丝看着花容真,微微地叹了口气:“我晓得我是鬼迷心窍,可我半点都不后悔。” 花容真懒得和她继续说,直接闭了嘴,看着茶杯出神。花如丝见她不说话,也就识时务地不再说话,只是死活赖在她这儿,不肯走。 进宫的时辰定的很早,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叫她们了。花容真站了起来,对芍药点了点头,往屋外而去,花如丝后脚跟上,她也带了自己的大丫鬟凝露。 到了二门子,姐妹两个分别坐上了软轿。马车已经在侧门等着了,花容真和花如丝下了软轿之后,就看到家里的长辈都站在那儿,包括被柳夫人训斥了的白姨娘和被关了禁闭的香姨娘,全都在门口,只是不见花如织和老太太。 花峰泽看着花容真,眼神微动,整个人都柔软了一些:“此次进宫,莫要惊慌,你是我的女儿,无论如何,父亲都会护着你的。”饶是花容真知道花峰泽骨子里是个市侩小人,此时此刻眼角也是有些湿润的。 父亲其实对她还是很好的。花容真点了点头:“女儿此去,还请父亲好好照顾自己。”“有我在,你还怕你爹吃不好睡不好啊?”柳夫人拉过了花容真的手,对她眨了眨眼睛,“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花容真的背脊僵了一下,柳夫人却恍若未觉:“好了,这早上风也挺凉,快点上马车吧。”花容真深深地看了柳夫人一眼,最后和花容栩道了别,上了马车。 白姨娘眼神复杂,看着面前的花如丝,嘴唇翕动了半天,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花如丝看着白姨娘,叹了口气:“姨娘……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再惹恼夫人了。”白姨娘点了点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嗯。” 花如丝咬了咬牙,转身上了马车,再也没有回过头看白姨娘一眼。柳夫人瞥了瞥白姨娘,只见白姨娘绞着双手,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柳夫人移开了眼睛,神情淡漠——自己作的结果必须自己去承受,她一点儿都不可怜白素兮。 香姨娘挺直了腰杆站在那儿,被关了几个月,她瘦的吓人,眼睛却炯炯有神。她一直看着马车,视线仿佛能够透过那帘子,看到早就坐到里面的花如织。她的心情十分的激动,她坚定地相信,下一次她再出来,就是花如织被封为贵妃娘娘的时候! 花容真坐在花如织的对面,一句话都不说。丫鬟们是不能进马车厢的,所以车厢里面只有姐妹三个。花容真已经很久没有和两个妹妹坐在一起了,这个时候倒是有了一点似是而非的感觉。 还是花如织先开了口:“二姐姐,今儿就要进宫了。”“你怎么和三妹妹说的一样,”花容真脸皮都懒得撩一下,“进宫就进宫呗,选秀过了,还是要家去的。” 花如织微笑着附和:“二姐姐说的是。”花容真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今儿起的实在是早了一些……”花如丝靠在马车壁上,闭着双眼:“二姐姐,你说这宫里,是何等模样?” 花容真一个哈欠打了一半,愣生生地给憋了回去:“宫里是什么模样?”还能是什么样子呢,好看但是没多少人住的大房子,几乎长得差不多的院子,御花园和皇帝……世界被缩小成了那么一点点,一点儿都没意思。 花如丝见花容真突然就开始出神,一个没忍住,胜出首次戳了戳她:“二姐姐?”花容真这才回过了神来:“宫里面,和后院没什么分别。”花如丝被花容真的话说的愣了一下,一直到进了宫过了一段日子,花如丝才明白过来,花容真那话里面的意思。 马车驶到了皇城脚下,按着规矩,到了这儿所有的人就必须步行了。花容真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皇城,眼神略微有些恍惚——重生至今,她终于又一次站到了皇城脚下。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选秀,和上辈子比起来,又会有怎样的差别? 就在花容真发呆的时候,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了马蹄轰鸣之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姐妹三个忙不迭地躲了开去,只见一队锦衣卫骑着清一色的黑马,从远处飞驰而来。领头的一个,正是萧无刹! 萧无刹穿着东厂厂督的官服,头上带着官帽,黑色滚金边的披风猎猎而动。他抿着嘴唇,仿佛没有注意到花容真一样,直接就从她的身边蹿了过去。花容真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正经穿官服的模样,她看着萧无刹的侧脸,心扑通扑通地直跳。 就在萧无刹经过花容真的时候,突然看了她一眼,脸上溢出了一点点的笑意。那笑意淡的几乎叫人看不清,但是花容真还是捕捉到了。 ……真是英俊的叫人移不开眼睛,上辈子怎么就毁容了呢?不过这辈子时间早就过了,想来应该不会再发生这种叫人遗憾的事情了。 花如丝看着花容真——刚刚在马车上还兴致不高,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显得高兴起来了?二姐姐最近真的是越来越古怪了。 东厂的人经过不过是一个插曲,姐妹三个在内侍的带领下排了个队,花容真半低着头,心里面五味杂陈。 皇城之中,在皇后的凤栖宫中,所有的后宫的,稍微有这么点地位的嫔妃们全都聚了起来。皇后的位置上没有人,只有的左边下首第一位的沈贵妃,穿着贵妃的明黄衣裳,坐在那儿。沈贵妃扫了一眼众人,朱唇轻启:“今儿叫各位妹妹来没有别的意思,这选秀今儿就要开始了,各位妹妹还请约束好各自宫中的人,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沈贵妃一如既往的袅袅娜娜,看起来弱不禁风,声音也细细小小的,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媚。只是她一开口,下面立刻就鸦雀无声。沈贵妃虽然声音不大,整个凤栖宫花厅中的嫔妃们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沈贵妃满意地勾勾嘴角,就在她张嘴想继续说的时候,却被内侍的一声通报给打断了:“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的嫔妃吓得全都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纷纷拜了下去。沈贵妃也不甘不愿地随着众人一起跪下,口中直呼:“恭迎皇后娘娘。” 这个病秧子,怎么今儿个突然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四十六、庭院深深深几许 四十六、庭院深深深几许 只听见一阵阵的被压抑着的低咳声,皇后穿着凤袍,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地走进了偏殿。皇后霍芸仙蜡黄着脸儿,身段已经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叫众人看着都心惊。 这宫中谁不知道,皇后霍芸仙常年不得宠,和皇帝也就是个面子情。要不是元后临去世的时候苦苦哀求,皇帝连正眼都不会瞧这位继后一眼。等沈贵妃进了宫,皇后就更加的失宠了,就好像是个透明人一样,轻易请不动。 第21节 原本说好选秀也是全权交给沈贵妃来安排的,结果谁想到,一向没有什么动作的皇后,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从病床上面爬了下来,还到了偏殿。 “平身吧。”霍芸仙颤颤巍巍地坐在了凤椅上,仿佛这个动作就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勉强说了一句平身之后,就又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娘娘,”沈贵妃貌似关切地唤了一声,“娘娘,莫要勉强了。”“……何来勉强,”霍芸仙摆摆手,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本宫好的紧,贵妃坐下吧。” 沈贵妃低眉敛目,乖乖地坐了回去。霍芸仙努力地坐直了身子,平复了胸口那股烦闷的感觉,慢慢地说道:“今儿就是选秀了,秀女们即将入宫。各位妹妹不仅要约束好自己的宫人,也要谨言慎行。陛下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守规矩的人,若是叫我发现了,我也不会轻饶的。” 霍芸仙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有一些喘不上气来,她歇了歇,接着道:“此次选秀,不仅仅是为了补充后宫,更是为了已经成年的皇子们,还有宗亲们娶亲。等会儿散了的时候,有子且成年了的嫔妃都留下,先商量商量,好拿出个章程来。” 所有的嫔妃又一次向皇后叩拜:“谨遵皇后娘娘教诲。”霍芸仙坐在那儿,看着下面跪着的女人们,缓缓地点了点头:“辛苦各位妹妹了,那就先这样,本宫方才说的,有子且成年了的,都留下来吧。” 沈贵妃原本还坐在那儿不动,结果霍芸仙看了她一眼,声调有些上扬,仿佛很奇怪似的:“怎么贵妃还在这儿?” 沈贵妃磨了磨后槽牙,站起来微微一笑,千娇百媚地向皇后行了礼:“那妾就先退下了,娘娘万福。”说完,沈贵妃就走了。 霍皇后看着沈贵妃的背影,眯了眯眼睛。等到看不见沈贵妃的身影,霍皇后才站了起来,她扶着宫女的手,对着在座的位份最高的黄贤妃道:“本宫也无子,不知道你们对儿媳妇有什么想法,贤妃,就交给你了,本宫先去歇一下。等你们商量好了,再来与本宫说一遍。” 说完,霍皇后也不管黄贤妃一脸的为难,直接就叫宫女扶着她回寝宫了。黄贤妃苦笑了一下,看着下首的嫔妃们,叹了口气:“罢了,既然这样,各位姐姐妹妹们,有什么想说的,便来说一说吧。” 霍芸仙回了寝宫,松开了宫女的手,坐到了软椅上。她常年病痛缠身,今天去了偏殿,已经是用了这么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所有的精力了。 她现在已经很了,气喘吁吁地坐在那儿,霍芸仙觉得眼前略微的有些发黑,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早就叫你不要出去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霍芸仙的背后响了起来,“你现在的身体就像是块破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霍芸仙闭着眼睛,嘴角微微勾起:“这又怎么了,反正我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差了,不会再更差了。”“你别这么自暴自弃啊。”倩娘坐到了她的面前,满脸的不赞同,“无论如何,你到底是皇后。” 霍芸仙笑了笑,睁开了眼睛:“你说,我这个皇后当得有什么意思呢?为什么当初要我来顶了这个位置……如果不是我的话,现在我也应该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倩娘握着霍芸仙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才行。幸好霍芸仙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面多做纠缠,而是很快地转移了话头:“那,你那个徒媳妇,是哪一家的千金?” 倩娘微笑了起来:“是花家的二姑娘,前头何夫人留下来的嫡长女。叶平已经去看过了,说没有问题。”霍芸仙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也有了一些笑意:“那孩子替陛下卖了这么多年的力,这点愿望算的了什么的,更何况是个四品官的女儿。” “你且放心,我会好好地关照她的。”霍芸仙给倩娘吃了一剂定心丸,倩娘也由衷地笑了起来:“那我就全都靠你了。”霍芸仙拍了拍倩娘的手,声音低低的:“我这个皇后当得,虽然没什么大用,护住一个孩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倩娘叹了口气,反手握住了霍芸仙的双手,没有再说什么。 花家姐妹三个跟着宫里的宫女,一路走到了未央宫。这处宫室是专门给秀女们居住的,不知道有意无意,花容真居然正好和何无双被分到了同一间房屋。当花容真进了屋子的时候,何无双的大丫鬟正在那儿收拾,何无双则坐在唯一的桌子边,看起来无聊的紧。 当何无双看到花容真的时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容真!你……你与我一间吗?”“可不是吗。”花容真笑了笑,芍药将包袱放到了花容真的床上,笑眯眯地和何无双说:“表姑娘,这可不就是缘分吗。” 何无双喜得眼睛都在发亮,她殷勤的拉过凳子,要花容真坐下:“快坐快坐,这太好了,我原本还怕会和人相处不来呢,既然是容真,那就最好了。” 花容真抿着嘴笑了笑:“好了,你什么时候来的?”“也就一会儿吧。”何无双捧着脸,喜色一览无余,“等会儿应该就要有嬷嬷带着我们先去第一轮了吧?” 这第一轮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其实就是个身体的检查,查查你是不是处子,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应该有的斑斑点点或者胎记什么的。很多嬷嬷就会趁着这个机会捞上一笔,如果秀女给的银子没有到位,检查的时候就要受到嬷嬷的羞辱。 花容真上辈子给的银子很到位,这辈子也没打算拧着来——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没必要拧着来。何无双家里也和她提点过了,此时的何无双怀里正揣着一个荷包,就是打算等会儿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 果然没有过多久,宫里的宫女就来唤秀女们了。花容真和何无双一起出了屋,按着宫女的话排成了两列,安安静静地一起向未央宫外走去。 到了检查的地方,那是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面已经有别的秀女开始进出了。花容真和何无双站在队伍中间,各自都有些害怕。花容真好歹经历过一次,不是那么的担心,何无双已经腿有些发软了。 这一轮如果被刷下去了,被刷下的秀女也就不会有什么好姻缘了。第一轮不过是个身体检查,只有检查出问题才会让你回家。可想而知,回家的秀女绝对是身体有问题的。 很快就轮到何无双了,何无双咽了口口水,松开了花容真的袖子,向着屋子走了过去。花容真看着她,在心里面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过是检查一下罢了。 反正上辈子也脱过了,这辈子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大不了再脱一次,总比在夏行简那个人渣面前脱要好。花容真这么想着,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没有过多久,何无双就从里面出来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何无双路过花容真的时候对她点了点头,悄声道:“无事的。” 花容真微微笑了笑——这小丫头,居然还有心思惦记着去安慰她。何无双出来之后,就是花容真。她敛了敛衣袖,深吸了一口气,向着那个黑黢黢的房间走去。 一进房间,花容真就闻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仿佛是陈年的中药夹杂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薄荷香,倒是叫人不讨厌。花容真从袖子里面掏出了早就准备好了的钱袋,正准备塞到领头的嬷嬷手里面,谁知道那嬷嬷突然对她谄媚地笑了起来,还将那钱袋推了回来:“怎么能收姑娘的钱呢,这不是坏了规矩了吗。” 花容真一头的雾水,又将钱袋推了过去:“嬷嬷,不过是一些茶水钱,嬷嬷莫要推辞了。”“哎哎哎,”那领头的嬷嬷连连摆手,“这绝对不能收,能够服侍姑娘是我们的福气,怎么能叫姑娘破费呢。” 花容真看看周围的嬷嬷,只见所有的人都一副很赞同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显得不高兴,更觉得不对劲了:“那……嬷嬷,需要我更衣吗?” 那嬷嬷本来打算说什么的,却突然又闭上了嘴巴,再张开的时候就说道:“那,就请姑娘更衣吧。”花容真的睫毛抖了抖,伸手解开了身上的衣带,一件一件的将衣裳脱了下来,直到脱了个精光。 她抱着双臂站在那儿,勉强遮挡着身上,觉得很是不好意思。嬷嬷很温和:“姑娘,来躺到床上,老奴好给姑娘检查一下。” ☆、第47章 四十七、日日思君不见君 四十七、日日思君不见君 花容真觉得这些嬷嬷的态度好的简直过分,是萧无刹提前已经打过招呼了吧?她脑子有些迷糊,加上房间内那股古怪的香气更加的浓厚了,花容真被这气味熏得有些晕沉,大脑也来不及去思考这当中的古怪。 毕竟是深宫,萧无刹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手伸的这么长吧?花容真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平躺在了那张准备好的床上,两条纤长雪白的腿夹得紧紧地。领头的嬷嬷说道:“还请姑娘将双手放到身体两侧。” 花容真抖了抖,缓缓地举起手,放于了身体两侧。她脸上面烧得厉害,眼睛闭的紧紧地,只想这个过程快点结束。 没叫她等多久,一双手就抚摸到了她的身体上。花容真十分的不适应这样的接触,哪怕知道对方是一个老嬷嬷,花容真还是觉得不自在。她又没有办法反抗,只能够死死地闭着眼睛,不去看她。 那双手轻轻柔柔的,仿佛带着魔力一样,在她的身上不住地按捏推拿,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甚至当那双手攀上她□□的胸部的时候,还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花容真差点没叫出声来,只能死命地咬着嘴唇,鼻尖上已经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她不住地在心里面咒骂着这个嬷嬷——老不修,虽说是要检查**,但是你这个捏两把叫怎么回事! 那双手离开了花容真的胸口,缓缓地往她的小腹移去,花容真口干舌燥,只觉得心跳如擂鼓,这双手在她的身体上面做着怪,花容真的小腹不经意地收缩了一下,只觉得肌肉都要痉挛了。 这也太折磨人了……花容真也不是那等子没尝过欢爱滋味的小女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为被那双手把情/欲给挑逗起来了。 这叫怎么回事啊!花容真的内心有些崩溃,思维更加的涣散,身体却止不住地想要去迎合那双手。她浑身的肌肤细腻雪白,现在却已经呈现出了一种淡淡的粉红色。 那双手抚摸到了她的小腹,绕着肚脐眼打了个转,眼看着就要往花容真最私密的地方去了。那双手却拐了个弯,只摸到了她的大腿根。 花容真的内心松了一口气——还好,虽然放肆了一点,但是还是没有羞辱她。那双手又攀上了花容真的双腿,这回到是快的紧,没有纠缠多久就结束了。 花容真吐了口气,刚想睁开眼睛,双眼却突然被遮住了。花容真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见了一声男子的轻笑声。在这一片黑暗当中,显得尤为响亮。 一下子,花容真的大脑就仿佛烟花一样,“轰”的爆炸了。她正张嘴欲叱,却被人钳住了下巴,来势汹汹地堵住了双唇。小舌头被对方一下卷住,花容真只来得及呜咽了一声,所有的声响就全都被对方吞了下去。 那人的吻来的快速而又迅猛,不过很短的一段时间就松开了花容真。花容真被他搂在怀里,她抓着那人的衣襟,细细地喘息了一阵,飞快地回过了神来:“……登徒子!” 萧无刹暗笑,头埋在花容真的颈窝里,笑的吭哧吭哧的:“你何时猜到是我的?”花容真此时还赤身**着,被萧无刹这样抱在怀里,只觉得又羞又恼,连忙伸手去推他:“你……你快些放开我!” 萧无刹满不在乎地扯下了身上的披风,将花容真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个头来,就像个蚕蛹似的:“方才,不知道我服侍的二姑娘可还满意?” 花容真好不容易脸上的热度下去了一点,被萧无刹这么一提醒,又重新红了起来。她眼睛里面含着点泪水,心里面有种说不清的滋味:“……你……你就这样羞辱我吗?”萧无刹难得地愣了一下,他抱着花容真,看着她的脸,半晌后轻叹了一声:“对不住。” ……他道歉了?他真的道歉了?!花容真霎时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能让萧无刹低头,她是不是应该感到自豪? “可我不想叫那些老货来,”萧无刹凑在她的耳边呢喃着,“这种事情,自然还是我来比较好。你是我的夫人,身上的每一寸可不都是我的?不过我确实是孟浪了,这等子事……本应留到成亲那晚。” 花容真羞得不得了,却又因为身上的情潮尚未褪去,根本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低声地吼萧无刹:“还不快些松开我!我进来已经有一段时候了,再不出去……就要被人怀疑了。” 这话说的是,萧无刹想了想,放开了花容真。花容真裹着披风从床上站了起来,黑暗中,即使看的比较模糊,花容真都能够准确地感觉到萧无刹那两道目光。她羞恼的不得了,只能够继续小声地提醒他:“你……你转过去!” 萧无刹微笑着,乖乖地转了过去。花容真见他是真的背过了身子,飞快地脱掉了身上的披风,捡起了小衣迅速地穿好。不过几件衣裳,花容真穿的奇快,一直到穿好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好,好了。” 萧无刹转过了身子来,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花容真,眼睛里面划过了一丝遗憾。不过刚刚已经将嫩豆腐吃了个饱了,现在倒不是很着急。 得一步一步地慢慢来,他虽然是个太监,但是该如何去取悦一个女子,他还是知道的。萧无刹垂着眼帘,笑道:“怎么?现在不着急了?” 花容真得了他的提醒,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不用你管!”说完就飞快地推开门跑了出去。门不过刚阖上,萧无刹就不见了踪影。 那些深宫老嬷嬷们这才敢从内室走出来,刚刚萧无刹突然出现并且吩咐她们的时候,老嬷嬷们都被吓了一跳。现在萧无刹走了,所有的人都有同一致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遗忘——这种事情,当然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啦。 花容真用的时间其实也并没有拖多久,虽然有些秀女觉得她的时间似乎多了一些,但是总体来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察觉到了异样。花容真头发有些凌乱,脸蛋红扑扑的,到了门外虽然没有跑,但是脚下速度不慢,不一会儿就离开了那个地方。 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屋子,花容真根本没有理会叫她的何无双,直接脱了鞋上了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蒙了起来。何无双以为是花容真在刚刚检查的时候被吓到了,也就没有再继续喊她。 花容真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面,感觉刚刚被萧无刹摸过的地方全都又酥又麻。她应该生气的!可是就算是这样,花容真觉得自己对那个人也没有多大的怨恨。 ……完蛋了。花容真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最终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就是今年的秀女?”长宁宫里,沈贵妃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今年的秀女的花名册。一边的女官恭恭敬敬地答道:“是的娘娘,这就是今年所有秀女的名单了。” 沈贵妃看着其中一个名字,笑的娇娇怯怯:“她第一轮过了?”“过了。”女官看了看那个名字,给了她肯定的答案。沈贵妃满意地点点头:“过了就好,也是,有着那个阉人护着,怎么可能在第一轮就被刷下去呢?” “花容真。”沈贵妃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笑的更加开怀了,“这名字好听的紧,有空闲,带她来给我瞧瞧。” 凤栖宫里,霍皇后看着花容真的画像,眼睛里满是惊疑。她端详着那张脸,看了好久,终究是不敢肯定:“……怎么会如此相像?” 世人皆道皇帝独宠沈贵妃,但是霍皇后知道,沈飞燕之所以这么得宠,完全是因为她那张脸像某个人的缘故。这件事情机密的紧,但是倩娘和叶平是知道的呀,为何没有和她提过一个字? 现在出来一个花容真,却比沈飞燕有过之而无不及。霍皇后放下了手里面的画像,若有所思——无论如何,不能叫皇帝看到花容真!这就是个狼入虎口的事情! 他让她痛苦了这么些年,还缠绵病榻,现在也该轮到自己了。霍皇后眯了眯眼睛,唤来了身边的宫女,将画像交给了她:“去,下去烧了。” 宫女捧着画像下去了。霍芸仙撑着头闭着眼睛,疲惫地思考了一下,心里面飞快地制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 萧家那小子不是喜欢她么?本也应了倩娘,不若就早些成人之美了。霍皇后打定了主意,倒是重新镇定了起来。那个女人本来早就被她埋葬在了记忆的深处,此时冷不丁地看到了花容真,倒是叫霍皇后又想起了一些往事来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这身体,怕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第48章 四十八、山有木兮木有枝 四十八、山有木兮木有枝 第一轮的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未央宫中的秀女被筛掉了一部分,据说还有几个被检查出来已经不是处子的。花容真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都忍不住抖了抖。 完全无法想象这些女子之后的命运,好一点的可能会被送到尼姑庵去,而运气差一点的……花容真垂着眼帘,心里面直发冷。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总是不由自主,特别是她们这些女子的命运。花容真觉得有些不甘心,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才是对的。她只能尽力地去掌控住自己的命运,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可不是只为了摆脱过去的阴影。 “容真,”何无双凑了过来,“容真,你可还好?”何无双很担心花容真,她以为花容真在检查的时候受不了那个屈辱,吓得小姑娘这几天和她说话都小心翼翼地。花容真看了看何无双,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没事,不过是有些疲累。” 何无双端详了一下花容真的脸色,确定她没有不高兴,这才松了一口气:“莫要怕呀,进宫之前嬷嬷不是都教导过我们了吗?只要老老实实的,肯定就不会有问题的。” 花容真有些无语,不过到底没有说什么出来打击何无双,而是附和道:“你说的是,只要老老实实的就好了。”哪儿这么简单,很多时候都不是你去找事情,是事情来撞你。 而且,自己还长了一张惹祸的脸。花容真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她死活忘不掉,上辈子在老皇帝给她和夏行简赐婚以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副炽热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似的,就因为她和沈贵妃长得相似。 幸好老皇帝也不是什么不要脸的人物,倒也没有出尔反尔。只是这辈子没了夏行简先行下手,萧无刹能不能够快速的将她给捞出宫去?花容真按着心口,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宫女来敲门了:“姑娘,快些将衣裳换好,娘娘要见各位姑娘了。”花容真打了个激灵,芍药已经开了门,很伶俐地塞了个荷包给那个宫女:“姐姐,可否告知一下,是哪位娘娘呀?” 那宫女大义凛然地收下了荷包,说道:“还能是谁?自然是贵妃娘娘了!”说完那宫女就走了——还要去通知下一个。 花容真心跳如擂鼓,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她想了想,赶忙坐到了梳妆台前,用眉笔将自己的两条眉毛画粗,粉也用的暗了点,将九分颜色一下子就掩盖成了五分。何无双目瞪口呆地看着花容真这般动作:“容真……你……这……” “不失礼就行了。”花容真接过了芍药捧过来的素色衣裳,快速地换了起来,“打扮的那般华美有何用?我又志不在此。” 何无双想了想,还是没有跟着花容真一起往丑了扮——她是想要嫁给宁王世子的,怎么能够在选秀当中出丑呢?反正自己长得也不是那样的美丽,应该也用不着往丑了扮。 花容真迅速地换好了衣衫,随即便跟着宫女往沈贵妃住的长宁宫而去。沈贵妃并不是将所有的秀女都传了过去,只是挑了一小部分。很不幸,花容真就在这一小部分里面。与她一起的还有何无双,花如丝和花如织倒是没有被传。 花容真跟紧在宫女身后,不知道这个沈贵妃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她依旧记得,上辈子沈贵妃虽然主持了选秀,但是根本连正眼都没有注意过她们这些秀女。花容真也是后来嫁给了夏行简之后才知道自己和沈贵妃长得相似。说起来也是可笑,两个人见过了几次面,偏偏都没能注意到对方。 第22节 后来老皇帝退位,沈贵妃也就成了沈太贵妃,一直到老皇帝老死了,沈太贵妃都没死,只是她一生无子,只能在深宫中了此残生了。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怎么算沈贵妃也是一生荣宠,享尽了荣华富贵,可是后半生都要被困在这一方天地当中,好似笼中的鸟儿,没有半分的自由。 花容真脑子里面胡思乱想着,不一会儿已经走到了长宁宫门口。长宁宫是最靠近皇帝的寝宫的一处宫室,皇后的凤栖宫名字虽好,却离皇帝的寝宫远的不得了。由此可以看出,皇后是多么的不招皇帝待见。 进了长宁宫,总共十五个秀女,每五个站成一排。花容真站在中间一排,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她不知道沈贵妃会不会发现她上辈子没能够发现的这件事情,突然传秀女去,到底是心血来潮还是有所图谋。 这些她全都不知道,花容真只能够走お稥冂第一步看一步。说起来自己上辈子也当了那么久的贵妃呢,居然事到临头还是很害怕。花容真有些自嘲地想了想,跟着所有的秀女一起跪了下去:“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规矩倒是不错,”沈贵妃开口了,却没有急着要他们起来,“进宫有几天了,可都还适应?”花容真紧紧地闭着嘴巴,倒是有另外一个伶俐的秀女,张口说道:“回娘娘的话,承蒙娘娘恩泽,臣女们都过得很安心。” 沈贵妃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嗯,过得好就好,我就怕你们这些小姑娘第一次进宫,不习惯这规矩森严。” 这话意有所指,方才那第一个抢着开口的女子立马红了脸,低下头再也不吭声了。沈贵妃扫了一眼秀女们,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第二排的花容真。她眨了眨眼,施舍般地道:“罢了,都起来吧,都是娇娇嫩嫩的女儿家,莫要跪出毛病来。” 花容真跟着人群站起来,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沈贵妃抿着嘴,微微笑了笑:“都把头抬起来,叫我看看。” 花容真无可奈何,只能抬起了头。沈贵妃看着花容真,只见这姑娘长得虽说不错,却显得有些粗笨。沈贵妃莫名有一种熟悉感,却不知道这股感觉从哪儿来。花容真感觉到了沈贵妃目光,只觉得自己冷汗都要下来了。 沈贵妃不好一直盯着花容真看,便随手指了个秀女出来,问了些不疼不痒的话,就好像她今天真的是心血来潮,突然喊几个秀女过来看看似的。花容真提着的心一点一点地放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沈贵妃突然点到了她:“你,上前来。” 沈贵妃心里很是焦灼,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花容真,她就觉得很烦躁。她想要搞明白,忍耐了一会儿之后,向来任性的沈贵妃终于忍耐不住了,直接就点了花容真。 花容真按着嬷嬷教导的规矩,缓步上前,礼仪一丝不苟:“臣女参见娘娘。”“起吧。”“谢娘娘。”花容真站了起来,眼观鼻鼻观心,就差没把头藏到胸口了。沈贵妃瞟了一眼身边的心腹宫女,那大宫女没有看沈贵妃,只是右手做了个细微的手势。沈贵妃心里面一紧——有问题! 接下来,沈贵妃照例问了花容真几个问题,花容真也都一一的答了,声音细细小小的,仿佛被吓坏了似的。沈贵妃眯着眼睛,对着大宫女招了招手:“你看看,这花二姑娘倒是个美人胚子。” 那大宫女笑着说:“娘娘说的是,仔细看看,花二姑娘还有两分娘娘的品格呢。”花容真心里面都要气死了——完了,刚刚沈贵妃就是没发现,现在也得发现了。 沈贵妃脑中仿佛响起了一个炸雷——是啊,怪不得觉得哪儿不对,原来是这个花容真和她长得这么相似!就好像是照镜子似的,但是花容真要比她沈飞燕年轻好看的多。沈贵妃面色不改,甚至更加和善了:“你这促狭的,莫把花二姑娘给吓着了。” 娘娘!你已经吓着我了!花容真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怎敢和娘娘比呢?臣女就是学到一分娘娘的人品,也是臣女的福气了。”沈贵妃笑眯眯的:“本宫瞧你就很不错,这样,不若你就留在本宫身边,当一个女官,等你再大一点,本宫再为你挑一个乘龙快婿,你看如何?” 不不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可惜花容真没有胆子说这句话,就在她想着要怎么得体的去拒绝又不会让沈贵妃神奇的时候,宫门外突然响起了內侍的传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这一声对于花容真来说无异于是天籁之音,而沈贵妃则内心暗恨,面上还得一派平静。她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满脸笑容地迎了出去:“娘娘怎么来了?倒是叫我没有准备。” 霍皇后走进了宫门,扶着身边大宫女的手,淡淡地说道:“听说你传了今年的秀女?”“没有都传来,不过是几个瞧着不错的。”沈贵妃磨了磨后槽牙,掩嘴笑道。 霍皇后懒得和她打嘴仗,直接进了正殿:“我也好奇的紧,听了这消息,就想着一起来看看。怎么?有什么合心意的吗?” 长宁宫里,所有的秀女已经全都跪了下来,山呼千岁。霍皇后扫了一眼众女,一下子就看到了跪在最前头的花容真——看来倒是来的是时候。 ☆、第49章 四十九、芳草萋萋鹦鹉洲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九、芳草萋萋鹦鹉洲 霍皇后慢步走上了主位,毫不客气地坐了原本是沈贵妃的位置。沈贵妃便在霍皇后下首的一张椅子上坐了,心里面翻江倒海,恨不得今天晚上霍皇后就死在凤栖宫里。 霍皇后看着花容真,抿了抿嘴巴:“下面跪着的这个倒是不错,叫什么名字?”花容真以头触地:“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花容真,乃花峰泽家二女。”“哦?”霍皇后微微笑了笑,“抬起头来,叫本宫瞧瞧。” 花容真慢慢抬起头来,霍皇后看着她的脸,心里面猛地一颤。在后宫生活了这么多年,霍皇后当然知道花容真在自己的容貌上动的手脚,只是即使是这样,霍芸仙也一眼就看了出来,花容真的容貌和那个女人是有多么的相似。 太像了……就好像是那个女人重新活过来一样,小了二十岁,重新又站在了他们的面前。霍芸仙勉强压住了心里面的那份不安,而是扯出了一个笑容来:“长得倒是齐整,仔细看来,和贵妃倒是有几分相似。” 沈贵妃咬咬牙,笑道:“可不是,妾心里想着,和这孩子有几分缘分。”“本宫瞧着也不错,”霍皇后打断了沈贵妃的话头,“花二姑娘是吧?我瞧着喜欢,这样吧,你就在本宫身边给本宫做个伴,陪着本宫解解乏,等这选秀结束了之后,本宫再放你家去,自行嫁娶。” 最后这四个字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会突然伸出援手来,但是花容真还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她毫不犹豫地叩首下去,口中道:“臣女谢娘娘恩典。” 霍皇后办了这么件虎口夺食的事儿,看着沈贵妃明显不太好的脸色,霍皇后的心情好了这么一丢丢。只是再看到花容真的时候,霍皇后的好心情又差了起来。 太像了,她今天倒要问问倩娘,到底是什么意思。霍皇后沉着脸,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走到依旧跪着的花容真面前,瞥了她一眼:“起来吧,与我回凤栖宫。”花容真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对着沈贵妃行了礼,然后很乖觉地扶着霍皇后走了。 沈贵妃快要气疯了,她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先叫剩下的秀女们退下,待殿中没有了外人之后,沈贵妃猛地一拍桌子:“她怎么会知道的!”那原先给沈贵妃提示的大宫女连忙过来扶住了她:“娘娘,莫要动气。” “我怎么能不动气!”沈贵妃原本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已经不翼而飞,脸上满都是狰狞的神色。大宫女赶紧给她顺气:“娘娘,不过是一个秀女,不值得。娘娘你看,皇后之所以这么着急的过来,也是不想将那秀女给陛下看见呀。” 沈贵妃看看宫女,不动声色:“怎么个说法?”“皇后娘娘,可不是因着那女子像娘娘,才要在娘娘之前将她领走的吗。”大宫女说着自己心里面的猜想,很有几分信誓旦旦的味道,“娘娘,皇后娘娘这次,只怕误打误撞地替娘娘办了件好事呢。” 沈贵妃垂眸想了想,重新笑了起来:“你倒是机灵。”霍芸仙的凤栖宫离陛下的寝宫那么远,想来那个陛下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花容真。只是没了刁难萧无刹的一个理由,沈贵妃还是有点肉疼的。 不过……比起刁难萧无刹,确实更不能让陛下见到那个女人。沈贵妃坐在梳妆台前,仿佛痴迷一样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随着时间的流失,哪怕是自己保养的再好,也已经显得不再年轻了。如果这个时候来了个比她年轻貌美的秀女……沈贵妃向来不喜欢赌博。 失了宠爱的滋味,她是半点都不想尝。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流落到霍芸仙那个地步,沈贵妃就觉得心里发寒。 就这样吧,有得必有失,放得下才能够拿得起。沈贵妃眼神复又变得坚定,她对着镜子里的美妇勾唇一笑,风情万种,却又娇弱可人:“走吧,去瞧瞧陛下现在在干什么。” 花容真跟在霍皇后的仪仗旁边,小步地走着,从沈贵妃的长宁宫里出来,花容真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可随之而来的疑惑又将花容真给淹没了——上辈子她和霍皇后是毫无交集的,为什么这回霍皇后突然出现了?而且还将她给要走了? 就好像是计划好的似的。花容真不敢多有动作,只能够低着头跟在旁边。凤栖宫真的太远了,名字虽然好听,但是就好像是被发配了一样……花容真身体即使健康,从长宁宫走到凤栖宫也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的了。 霍皇后被人扶着,站到了地上,她看了看香汗淋漓的花容真,眼神动了动;“凤栖宫离长宁宫是有一些距离,辛苦你了。”花容真哪儿敢说辛苦,她连连摇头:“能够侍奉皇后娘娘是我的福分。” 霍皇后微微一笑,刚刚欲说些什么,一阵咳嗽却止不住地涌了上来。她赶紧用帕子掩住了嘴,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才说道:“进来吧。” 花容真上前扶住了霍皇后,跟着她进了凤栖宫。 和富丽堂皇的长宁宫比起来,凤栖宫可以说是冷清的不得了,不仅仅体现在人数上,连着所有的装饰都显得更加的贫乏,明明应该是皇后的宫室,却连一个寻常的妃子的都不如。花容真第一次进凤栖宫,真的是着实被吓了一跳——霍皇后到底是有多不受宠啊?皇帝连最基本的皇后的体面都不肯给她! 霍皇后看着花容真,见她似乎被惊着了,反而到笑了起来:“怎么?没见过这么寒酸的皇后吧?”花容真连忙摇头:“娘娘俭省,以身作则,臣女佩服的紧。” 霍皇后自嘲地笑了笑,走到殿中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你也不用说那些好听的话来哄本宫,本宫知晓,你方才定是在想,为什么陛下连最基本的皇后的体面都不肯给本宫。” 花容真尴尬地笑了笑,没敢说话。此时此刻,刚刚陪着皇后进来的宫人已经全都被她挥退了,偌大的大殿里面就剩下了花容真和霍芸仙两个人,霍皇后看着花容真的脸,病容带笑:“那是因着,本宫占了一个人的位置,陛下看本宫可是难受的紧。” ……娘娘!你这么一个身份随随便便和我说这些真的合适吗?!花容真目瞪口呆,差点没给霍皇后跪下。这已经不是性子直可以形容的了,娘娘你就这样当成家常便饭的把这种事情说出口,真的没有问题吗? 霍皇后看了看花容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也多了一点中气:“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又如何?” 花容真喉头动了动,最终只是向皇后敛衽低头:“娘娘乃性情中人。”霍皇后看着花容真,端详了半天,最后嘟囔道:“这脸虽然像,性子还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像?和谁像?沈贵妃吗?花容真咬了咬嘴唇,刚想说些什么,霍皇后却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你不好奇,本宫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又把你要走吗?” 好奇啊!当然好奇了!花容真点点头:“还请娘娘不吝赐教。”“你自己猜不出来?”霍 皇后看着她笑,“那小子难道没有说过,要你放心?” 霎时,霍皇后眼睁睁地看着花容真从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霍皇后瞪大了眼睛,看着花容真那副说不出来的羞涩的模样,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奇妙的场景一样,最后抚掌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这个地方倒是……”这个地方倒是像的很,每次一羞涩,就会止不住的脸红。 剧烈的咳嗽淹没了霍皇后接下来的话,花容真赶紧上前替霍皇后顺气,轻轻拍了好半天,霍皇后才缓了过来。她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看起来可怜极了。见霍皇后缓过来了,花容真才停下来手里面的动作,轻声问道:“娘娘,要传太医吗?” 霍皇后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传什么太医,太医也不知道本宫这个身体应该怎么办,时日无多,有一天算一天吧。” 花容真沉默了,记忆中霍皇后确实没有多长的寿数,依稀记得她在嫁给夏行简之后,霍皇后就因病去世了。死了之后,皇帝都没有给霍皇后什么荣宠,封号也是简简单单的,而且还将霍皇后给葬到了妃陵。 完完全全的不承认,老皇帝对霍皇后的态度就好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根本没有什么的怜惜之类的感情在里面。花容真看着霍皇后的病容,心里面叹息了一声:“娘娘这话说的不对,身子毕竟是自己的,传了太医,好歹能好过一点。” 霍皇后抬头看了看她,眼神微动,最终坐直了身子:“扶本宫进去吧,本宫想睡一会儿。”花容真听话地扶起了霍皇后的手,一步一步地向内殿而去。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第50章 五十绿烟金穗不胜吹 五十、绿烟金穗不胜吹 花容真扶着霍皇后进了内殿,服侍着她躺了下来。上辈子花容真也曾经服侍过夏行简,倒是对怎么伺候人很熟悉。霍皇后自然是察觉到了,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顺势躺了下去。 花容真替霍皇后掖好了薄被,霍皇后轻声说道:“你就在这儿吧,左右有些子书,想看就拿着看一看。”花容真应了是,走到书架前,拿了一本书坐在了霍皇后床头的凳子上,安安静静地看了起来。 霍皇后看着花容真的侧脸,透过她怀念着那个曾经突然闯进她生活的女人,那个明媚飞扬的女人。这个花二姑娘,会不会是她的孩子?模模糊糊间霍皇后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念头。只是身体实在是太过疲累,霍皇后不过是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半睡半昏迷了过去。 花容真随手拿了一本书,她百无聊赖地翻着,半点也看不下去。只是刚刚霍皇后已经发过话了,要她就在那边呆着,花容真也没有办法,只能够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不一会儿就开始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 老皇帝已经得到了消息,说霍皇后从沈贵妃手上抢走了一名秀女,要到了身边当贴身的女官。老皇帝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霍皇后虽然不讨人喜欢,不过做事还算是有分寸,老皇帝并不担心她会和沈贵妃有什么冲突。 不过是一个秀女罢了。老皇帝有些冷淡地想着,萧无刹站在殿下,半低着头,眼睛里神色莫名。老皇帝打起了精神,问他道:“怎么样?当年那个孩子的下落找到了吗?”萧无刹拱手道:“陛下,当年的那个孩子一出生就被叛党给抱走了,并且同时抱了好几个孩子掩人耳目。何郁不过是最显眼的那个罢了。” “朕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皇帝很不满意,皱起了眉头,“你当了这么些年东厂的厂督,应当知道这个孩子有多重要。不管他是男是女,活着还是死了,朕都要找到他!” 萧无刹微微一笑:“陛下莫急,臣已经有了线索,想来等到选秀结束,就能够得到准确的消息了。”老皇帝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嗯,这也就罢了,你切莫大意,现在虽说世间太平,却也是内忧外患。叛党虎视眈眈,可不能掉以轻心。” 萧无刹低头应诺,老皇帝叹了口气,按了按眉心道:“何郁倒也算是个人才,养废他……还真有些舍不得。”萧无刹不动声色:“天下英才皆是陛下的,又何止一个何郁?”皇帝瞥了一眼萧无刹,笑了:“你这小子,是不是看他不顺眼好久了?这么忙不迭地给朕上眼药。” 萧无刹正色:“陛下冤枉臣了。”皇帝挑挑眉:“耍赖的时候倒是和你师傅一个样儿……好了,下去吧,好好追查,等事成了之后,朕给你讨个媳妇儿。” 本来皇帝说这话是想看萧无刹的反应的,结果萧无刹笑了笑,跪了下来,迅速地磕了个头,声音响亮得很:“谢主隆恩。” ……这是已经有看上的了?皇帝的大脑慢了一拍才反应了过来,他随手拾起桌子上面的一本奏折,往萧无刹砸了过去:“好你个臭小子,说,看上谁了?” 萧无刹笑了笑:“待事情办完,臣自会向陛下讨赏。”皇帝笑骂:“滚滚滚,那就快点去干活。”萧无刹听话地退下,皇帝看着殿门,莫名地叹了口气——哎,这小子居然也和他师傅一样要娶媳妇儿了,叶平找了个倩娘,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有个好福气啊。 未央宫偏殿中,花如丝和花如织齐齐聚在何无双的屋子里,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最后还是花如丝忍不住先开口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姐姐会被皇后娘娘给要走?”何无双只知道摇头:“我不知道,本来是贵妃娘娘要容真的,结果中途皇后娘娘突然来了,容真就被要走了。” 花如织比较冷静,她细细地问何无双:“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当时的对话是什么样?你细细地说来与我们听一听。”何无双镇定了一下心神,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对话,结结巴巴地复述了起来。 当何无双说道沈贵妃身边的宫女说的话的时候,花如织突然出声了:“好了,莫要继续说了,我知道了。”花如丝瞪着眼睛看着她:“你知道什么了?”“二姐姐之所以被带走,只怕是因为和贵妃娘娘长得相似。”花如织说道。 “你想想,二姐姐是不是和贵妃娘娘有几分相像?”花如织问何无双,何无双想了想,有些迟疑地点头:“我未敢太过抬头,只是当时瞥了一眼,容真确实与贵妃娘娘有几分相像。” 花如丝惊疑不定:“怎么天底下会有如此之巧的事情?”“人的相貌千变万化,能有几分相像也未可知。”花如织道,“只是现在二姐姐就只能在皇后娘娘身边了,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花如丝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二姐姐向来机警,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花如织冷笑:“这可不一定,贵妃娘娘之所以想要将二姐姐拴在身边,一是有可能想将二姐姐推上去,二是有可能想叫二姐姐见不到……而皇后娘娘,绝对只有一种想法。” 花如丝和何无双对视了一样,都互相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那一丝犹疑。何无双抿了抿嘴,说道:“那又如何?皇后娘娘不想叫陛下见到二姐姐,对二姐姐来说,倒是个好事情。你们莫要当我不知道,家里有意叫大哥哥娶二姐姐呢。” 花如织瞥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表哥想要娶二姐姐,也要等到选秀结束之后再说。”再说了,看花容真的那个样子,也不像是想要嫁给何郁的样子鬼道玄医。 三个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花如织站起身来:“我先回房了,你们聊吧。”说完就走了。花如丝看着花如织的背影,和何无双嘀咕:“她最近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明明秀女是不能够随意在宫中行走的。” 何无双似懂非懂:“如织也不是那等子不懂规矩的人,想来是好奇,四处走走吧?”花如丝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花如织回来的时候,总是脸颊红通通的,眉目都能够滴出水来,这是到处走走?花如丝虽然不知道花如织到底干了什么,但是她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情。 再说花如织,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没有坐多久,就换了身鸭蛋青的衣裳,偷偷地溜了出去。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条小路,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花如织就跑到了一处偏僻的精舍。 花如织理了理头发,摆出了自己最好看的笑容,轻轻地走到了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那精舍虽然小,却五脏俱全,什么东西都有。花如织在里面转了一圈,没能够看到人,正觉得丧气,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了眼睛。 “今儿怎么来的这样早?”男人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声音低低的十分有磁性。花如织腿都要软了,她顺势往后一靠,倒在了男人的怀里,平日里冷淡的声音也变得娇柔了起来:“为了能够早些见到殿下,如织没办法不……” 夏行简笑了笑,一双手揽住了花如织的腰,在她的侧脸亲了一口:“皮肤愈发的滑嫩了,我倒是有福气。”花如织羞得满脸通红,小手抓着夏行简的衣襟,欲拒还迎:“殿下,我们尚未……不可。” 即使知道花如织是在装清高,夏行简还是被勾的心里面痒痒的。这女子虽说相貌平常了一些,但是这性格却是难得,不仅仅深谙男人的心思,还知道怎么拿捏分寸,脑子也聪明的紧。就是身份稍微差了一些,夏行简平静地微笑,嘴上却说着甜言蜜语:“如织,能娶到你,我高兴的紧。” 花如织状似娇羞的将脸埋到了夏行简的怀里,仔细一看却神情冷静,甚至还带着点嘲讽的味道。她知道夏行简现在对她这么好不过是逢场作戏,她也不介意夏行简这么做,只要她进了夏行简的后院,该怎么办还不是听她的? 这男人表面温文尔雅礼贤下士,实际上自负的一塌糊涂。花如织对付这样的男人,觉得根本就是手到擒来。就像是现在,不过是示弱了一点点,就叫这男人以为自己是个寻常女子。 花家的女儿,从来都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女子,各种意义上。花如织垂着眼帘,甜甜的笑了。夏行简揉了揉她的脸,亲昵地问道:“怎么样?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第23节 “有,二姐姐被皇后娘娘讨走了,”花如织道,“听说,是贵妃和皇后娘娘,拿着二姐姐做筏子呢。”一样的事情,在花如织的嘴巴里面过了一圈,就立马变了味道。夏行简心里面有些遗憾——那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居然被皇后给弄走了。 也罢,她和沈贵妃长得那么像,到了手上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夏行简很快就把这件事情给抛到了脑后,专心致志地开始狎弄怀里面抱着的小美人——虽然比不过她那个二姐姐,花如织却别有韵味,今后到了床上,想必更有味道。 花如织被迫承受着夏行简的轻薄,搂着他的脖子,嘴里面在笑,眼神却冷静无比——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后悔。 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第51章 五十一映日荷花别样红 五十一、映日荷花别样红 霍皇后一觉睡到了天色发黑,才算是清醒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地驱散了眼前的黑暗,反应了一下才感觉到,自己是在凤栖宫里。 旁边有人?霍皇后有些费力地扭过头去,只见花容真倚着手臂,脑袋正在一点一点地打瞌睡。霍皇后忍不住笑了笑,又觉得胸口憋闷,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霍皇后这么一咳嗽,花容真就彻底的清醒了。她倒了杯水,上前扶着霍皇后坐了起来,然后将那杯水给她一点一点地喂了下去。霍皇后喝了一杯水,才算是缓过来了一些。她看着花容真的侧脸,睡前的那个猜测又浮现在了她的心里面。 花容真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吗?霍皇后依稀记得,当年她出逃的时候,是带着身孕的。如果那个孩子被生下来,应该也和花容真差不多大了才是。 年龄也对的上,相貌更是不必说,就是没有办法去验证。霍皇后想了想,问道:“小姑娘。”花容真将杯子放下,看着霍皇后:“娘娘。” “你的母亲……你还有印象吗?”霍皇后问道。花容真不知道为什么霍皇后会突然问道她的母亲,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已经记不太清了,娘在臣女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霍皇后心里面的疑问越来越大,她皱着眉头:“何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娘……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花容真也不确定,“臣女实在是记不得了,娘亲去世的时候,臣女实在是太小了。”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霍皇后放弃了继续询问花容真的想法,她觉得是时候把倩娘找过来了。她沉思了一会儿,对花容真说道:“你也陪了我这许久了,清荷。” 霍皇后声音不高,却立马有一个大宫女出现。清荷对着皇后福了福,皇后道:“带她去休息吧。”清荷应了一声,上前对花容真小声地说:“请姑娘随奴婢来。” 花容真对着霍皇后行了礼,跟着清荷走了。霍皇后一直到看不到花容真的背影,才又闭上了眼睛——深埋在记忆里这么久远的事情,随着花容真的出现一件一件的被挖了出来。那个女人身份特殊,却夺走了陛下的心。 真是孽缘。霍皇后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捂住了双眼。 清荷给花容真安排的地方是一个独立的单间,待遇还是很好的,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要过来的人。清荷声音温温柔柔的,却有些叫人不容拒绝:“花二姑娘就住这间吧,朝阳的,也靠着娘娘的寝殿。” 花容真当然是无可无不可,她和清荷道过谢之后,清荷又说道:“等会儿花二姑娘的丫鬟也会将姑娘的行李拿过来,到时候就还由她来伺候姑娘。” 这就很善解人意了,花容真笑了笑,对清荷道了谢,刚想塞给她钱,结果清荷却拒绝了。清荷道:“娘娘规矩严,这些都是奴婢分内的事情,姑娘不用破费了。”说完清荷也没有给花容真推拒的机会,就转身走了。 花容真一个人在房间里枯坐了一会儿,果然没一会儿芍药就提着包袱来了。芍药看到完好无损的花容真,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嘘,”花容真哭笑不得,“慎言。” 芍药平复了一下心情,将手里面的包袱放到了桌子上:“姑娘怎么会……会被……”花容真摇摇头,很是平静:“我怎么知道呢?不过倒不是什么坏事,好了,娘娘已经说了,等到选秀结束,就放我家去。” 这厢主仆两个重逢,说个不停,那厢白马寺中,龚十三却在和老住持发着牢骚:“怎么回事?霍芸仙怎么会突然把她要走?”之前花容真的名字没有从选秀的名单中去掉,已经很出龚十三的意外了,结果现在又被霍芸仙给要走了? 沈飞燕不知道,霍芸仙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龚十三只觉得一头的醋,平时的那股子仙风道骨也全都不见了。老住持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和烦躁的龚十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莫急莫急,急不得。” “我能不急吗?”龚十三猛地回过身来,瞪了他一眼,“容真现在在那虎狼之地,一个不小心就要被那个死不要脸的给发现,她现在还是秀女,完全可以被光明正大地留下来。” 然后成了老皇帝的新宠,容真和她娘那样的像,一不小心就能够被那个老不修发现啊!龚十三心里面烦闷的不得了,事情已经全都偏离了他的计划,叫龚十三硬生生地多了一股无力感。 老住持叹了口气:“拦不住的。”“宁王也是没用,”龚十三冷哼了一声,“都跟他说过了,结果还是成了这样。”老住持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瞥了一眼龚十三,说道:“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你早就应该做好这个准备了。” 龚十三砸了一下桌子,狠狠地道:“我还就偏不信了,容真已经平平安安地活到了这么大,等事情一成,她就是万人之上……我绝对不会让那个死不要脸的把容真也……” 龚十三沉默了一会儿,又咬着牙道:“当年他一得知她的身份,原本的柔情蜜意全都化成了飞灰。这等薄情寡义的人,怎么能够让他再……让他再……” 怎么能够让他再毁了容真?这话龚十三没有说出来,但是老住持心里面也明白[清]废后重生。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思量了半天说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去找一找白素兮。” 龚十三被这个名字给定住了身形,愣了半天之后,龚十三叹了口气:“白素兮啊……”这个女人在花峰泽的后院几乎销声匿迹,这也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 如果不是老住持提到白素兮,龚十三都要把她给忘掉了。如今猛地听到,龚十三还有些恍惚:“她最近怎么样了?”“白素兮早就死了,如今有的,不过是花家的妾室白姨娘。”老住持敲了一下面前的木鱼,重新闭上了眼睛。 龚十三眯了眯眼睛:“白素兮已经死了?那可未必。”他清楚的记得,当年白素兮还在她身边服侍的时候,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妾室?龚十三有些想不出来是什么样子。说起来也是白素兮瞎了眼睛,死乞白赖地非要嫁给花峰泽,要不是看花峰泽对她确实是一片痴心,花容真根本不会寄养到花峰泽家里。 “行,那我就去找一找白素兮。”龚十三下了决定,“无论霍芸仙想要干什么,都不能叫她伤到容真丝毫半分。” 入夜,霍皇后倚着窗子坐着,脸色稍微有些红润,却依旧没有什么精神的模样。倩娘悄无声息的进了宫室,走到了霍皇后的身边:“你怎么又在这儿吹风了?你这病最不能受凉了,快把窗户关上。” 霍皇后缓缓地扭过头来,看着倩娘,她的眼睛里泛着不一样的光。倩娘看着她,微微一怔,本来想要摸霍皇后额头的手也收了回来:“……怎么了?” “你老实的告诉我,花容真,和华倾城到底是什么关系?”霍皇后缓缓地吐出了这个名字。倩娘看着霍皇后,半晌后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她是不是倾城的孩子?”霍皇后嘴唇有些抖,声音强自稳定着,“她和倾城长得太像了,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肯定是倾城的孩子!是不是!你告诉我啊!” 倩娘赶紧安抚有些激动的霍皇后:“我不知道!我和叶平都没有办法确定!”霍皇后瞪着她,喘着粗气:“这还要确定吗?”这特么两个人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倒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是呢! 倩娘按着霍芸仙的双肩,直视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道:“你应该知道,倾城还是有姐妹的。她们姐妹长得很像,容真到底是不是倾城的孩子,还是她用来掩护的最后一个假的,我和叶平暂时没有办法确定。” 霍皇后盯着她,确定了她没有说假话之后,一下子就泄了气,眼角发红,脸色却开始变白:“我以为……我以为能够找到她的孩子了。”“我们都想找到她的孩子,”倩娘叹了口气,将霍芸仙搂进了怀里,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拍着她的后背,“倾城活着没有过过好日子,死了之后……也不能叫他再去打搅倾城。” 霍芸仙咬紧了嘴唇,半晌之后,声音细微而又坚定的说:“你放心吧,不管她是不是,我都会护好她的。皇帝别想看到容真一眼,他既然那么的宠爱沈飞燕,就让他继续宠爱下去吧。” 倩娘松开了霍芸仙,坐到了她的对面:“还有一件事情,无刹看上了容真了,你……之前答应的话可还算数?” 霍芸仙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如果她有可能是倾城的孩子,那我就不能够这么简单就把她嫁过去。” 毕竟,萧无刹是一个阉人。 ☆、第52章 五十二、安能辨我是雄雌 五十二、安能辨我是雄雌 倩娘冷笑了一声,很是不屑:“你也是个俗人。”“我向来就是个俗人,”霍皇后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现在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了,“你也知道,如果她真的是倾城的孩子……我不能这么简单地就让她嫁了。” 倩娘也是无可奈何,她沉默了一会儿,拂袖而去:“随你的便!”霍皇后看着倩娘离去的背影,隐隐约约地叹了口气。 白素兮看着坐在房间里面的人,一向淡漠的表情出现了龟裂。她很想放声大叫,却只能够拼命地咬着嘴唇。龚十三看着白素兮,遥遥向她敬了杯茶:“好久不见了,素兮。” 一句话,直接打掉了白素兮的面具。她有些歇斯底里:“你来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龚十三一点儿都不动怒,他依旧四平八稳地坐在那儿,黑暗中,龚十三的声音低低的:“可她的女儿还活着。” 霎时间,白姨娘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小鸡仔儿,瞬间就没了声音。龚十三愉悦地笑了起来:“你看,你一直想要忘掉这件事情,可是她的女儿活着就是活着,还一直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白姨娘站在那儿,沉默了良久,问道:“你想要做什么?”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就好像刚刚那个歇斯底里的人不是她一样。 龚十三直奔主题:“我要你护着她!当年的白素兮有多能耐,我这把老骨头还是知道的。”白素兮冷笑了一声:“白素兮?我现在是花府的妾室,白姨娘。” 龚十三不紧不慢,声音愈发的温和了起来:“花峰泽有些事情,还不知道吧?”白姨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半天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到底想如何?” “没有什么,”龚十三冷声道,“护好她就行!”白素兮眯着眼睛:“好,我答应你,不过我只护她到成亲,之后就不是我的事情了。”龚十三出了口气:“足够了。”反正花容真是不会成亲的,这点时间……绝对够了。 “那就靠你了。”龚十三笑了,“素兮,也算是我们最后一次替她做事,怎么样?”白素兮僵持了一会儿,最终长叹了口气,无言的默认了。 转身离去的龚十三,并没有注意到低着头的白姨娘,脸上那突然浮现出来的诡异笑容。 何无药这几天很是烦躁,她一边遵从着萧无刹的吩咐,严密的盯着何郁,一边又觉得何郁并没有问题,是厂督小题大做了。 两种想法没有一天不在她的脑袋里面打架,何无药已经快到临界点了。这天,她继续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想要借此分散掉一点自己的注意力。 只是注意力没有分散掉,倒是等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东厂正在探查叛党的消息,何家又被查出来和叛党有联系了。何无药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何家大房和叛党难道不是假投靠真卧底吗?大人不是知道的吗? 可惜何无药现在根本没有门路能够见到萧无刹,只能够等萧无刹的人来单方面的联系她。她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更没有人能够回答她。何无药很憋屈,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在何家呆的烦了,何无药就上街去玩了。何郁得到了她出门的消息,微笑着联系了自己的人——他在东厂这么些年,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积攒下来的。而且现在他投靠了夏行简,只要能够扳倒萧无刹,下一个权势滔天的人就是他何郁了。 本来何郁没有这个想法的,只是萧无刹步步紧逼,老皇帝也态度暧昧。如果他真的在陛下的心里面地位不低的话,应该是高中状元才对。 只是现在他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探花,甚至连职位也尴尬的很——在文尚阁修书,说的好听是给了一个大学士的官职,但是这个官职一点实权都没有,一天到晚要么喝茶聊天,要么就是修书。 何郁本来还有些不确定,等老皇帝的旨意一下来,何郁就明白了——这是打算把他养废掉。何郁不甘心,他寒窗苦读了这么多年,忍辱负重,怎么能够最后只换来这么一个碌碌无为结局?多对不起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啊。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投靠到了夏行简的那一边,夏行简得到了何郁这么一个心狠手黑的助力,倒是高兴的很。他知道何家和叛党的事情,在夏行简的心里面,何郁是因为何家大房才被牵扯了。 何郁侍奉夏行简也侍奉的很舒心——很久没有见过这么自负的傻子了,只要懂一点点的脑筋,就能够叫夏行简没有怀疑。 两个人全都各怀鬼胎,目标却是出奇的一致。夏行简甚至许诺何郁,只要等他成了皇帝,就奉何郁为大司马。 堪比丞相的位置,何郁微笑着向夏行简谢了恩,心里面一点都不激动——位置都是自己争取的来的,再说了,夏行简现在说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这天何无药总算是放松了警惕出了门,何郁赶紧就联系了自己的部下,叫他们给夏行简送消息——宫中那个叫花容真的秀女,对于萧无刹来说是一个弱点。 这个消息他闷在肚子里面好久了,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夏行简。现在看来是时候了,再不说出去的话,夏行简就要把他当成什么没有用的人给丢掉了。 何郁给那张纸放进了信封,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不知道宫里面的那位表妹,会有什么令他刮目相看的表现? 他知道,能让萧无刹看上的女人,总会有一些出人的地方。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花容真做过什么叫萧无刹能够注意到她的事情。 何郁自诩掌握了所有的事情,可惜了,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他身上的毒就是那位看起来和常人一般无二的表妹下给他的。 就在他第二次上门的时候,那毒就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喂着他吃了下去了。虽然当中也有柳夫人的推波助澜就是了。 何无药蹲在房顶上,眯着眼睛观察着何家的动向。她出门不过是一个迷惑的手段,只是想看看何郁憋了这么多天,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动作。 结果真的让她猜到了,何郁在她走了之后的半个时辰,用一种特殊的手法找来了一个人。那人长得相貌平常,一眼叫人记不住,穿着何家下人的衣裳,就像是一个小厮一样。何郁将一封信交给了他,那人就袖着东西走了。 何无药跟着他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眼看着那人就要翻墙了,何无药从怀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欺身上前,一把就点了那个人的穴道。就在那人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何无药将瓷瓶放到了他的鼻子下面。 那人猝不及防地嗅了两口,眼神就开始失去了焦距。何无药耐心的等待着药效全部发挥,然后从他的袖子里面翻出了何郁的那封信。 何无药拆开信来,短短十几个字,却让她的世界半空中响起了无数个炸雷——花容真!大人喜欢这个叫花容真的女人!怎么可能! 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何无药就像是一头暴怒的母狮子,喘着粗气,拼命地回忆到底在哪儿听过。 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天来何府的亲戚么?何无药拿着信纸的手直抖,却又不敢用力将纸给揉出印记来,委实难为的很。她本来是想将这封信截了递给萧无刹的,结果看了信上面的内容,何无药瞬间就改了主意。 ——就叫这封信发挥它应该有的作用吧!何无药沉着脸,将信纸重新折好,塞回到了信封里面,又放到了那人的袖子里。她在边关的时候淘换到了不少新奇的西域药物,这小瓷瓶里的香就能够叫人短暂的失去记忆。 等这人醒了,永远不会记得刚刚曾经发生过什么,只会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下来。何无药几个起落,离开了那个偏僻的地方——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无论如何,那个叫花容真的女人,绝对不能够让她好过! 这是头等大事! “大人,她已经走了。”何无药走了一刻钟,墙角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一骨碌爬了起来,对着无人的庭院说道。何郁从暗处走了出来,笑着看着那人:“辛苦了,还要装出那副中药的样子。” “都是为了殿下,有甚辛苦的。”那人嘿嘿一笑,“那小人便告退了,大人请便。”说完,那人就不见了,却是有一身强悍无比的轻功。 何郁唇角带笑,看着何无药消失的方向,咂了咂嘴——何无药这人太二了,好骗的很。不过也亏得如此,才能够将花容真和萧无刹的关系透露给她。以他对何无药的了解,那股子疯劲儿绝对够萧无刹喝一壶的。 这次,该轮到他何郁出手了! ☆、第53章 五十三、多少楼台烟雨中 第24节 五十三、多少楼台烟雨中 因为被霍皇后单独要走了,花容真也就自然而然地退出了选秀的行列,虽然她现在还是秀女,但是该走的流程已经被霍皇后给一把卡断了。 嗯,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霍皇后对她好的……有些离谱。花容真坐在霍皇后身边,有些胆战心惊地吃着饭。也不知道霍皇后是怎么了,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就时不时地向花容真散发着善意, 凤栖宫霍皇后一个人独大,虽然说不受宠,但是皇后该有的脸面也一点都不少,所以花容真连带着沾了不少的光。今天中午也是这样,霍皇后直接叫花容真坐下来和她一起吃饭,花容真推了好几次,实在是推不了,这才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她不怕霍皇后,但是她很怕霍皇后这样对她好——太诡异了,娘娘您上辈子和我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啊!这辈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为什么会对我好到这个地步? 要不是清楚的知道自己肯定和霍皇后没有什么关系,花容真都能怀疑自己是霍皇后流落在外面的私生女——哪儿这样对待一个陌生人的? 霍皇后脸色很平静,眼睛里面却满是慈爱的神色。她不时地叫身边的宫女给花容真布菜,话虽然不多,但是花容真很敏感地察觉到,霍皇后的态度不是一般的殷勤。 这……太明显了吧?花容真略微有一些惴惴不安,结果一边侍候的宫女们都一副很正常的表情,花容真也只好当成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吃饭的时候花容真依旧是不敢放松的,她拿出了上辈子当贵妃的时候的认真劲儿,吃的一丝不苟。霍皇后看着她吃了一会儿,微微皱眉,想要问什么,却没能够问的出口。 倾城当初□□女儿,这么严格吗?霍皇后心里面有些嘀咕,只是看到花容真那张脸之后,霍皇后心里面的这些嘀咕就又都不重要了。 她好不容易有个女儿,霍皇后绝对要拼死护着她。霍芸仙按了按心口,想到了倩娘和她说的事情。 这也是个要紧的,萧无刹和叶平的性格又不一样,更加的冷淡无情一些。如果容真不喜欢的话,当然还是趁早给她找一个乘龙快婿的好。无论怎么说,萧无刹不过是一个太监,一个……绝了根的人。 等用完了午膳,屋子里面就剩下花容真和霍皇后两个人了。花容真正在喝茶,霍皇后看着她,突然问道:“本宫之前许过你,允你自行嫁娶,你可还记得?” 花容真赶紧放下了手里面的杯子:“娘娘说的话,臣女怎敢忘。”“你倒是不避讳,”霍皇后微微一笑,“本宫也不瞒你,当初本宫之所以把你要过来,是受人之托。” 霍皇后话刚一出口,就看到花容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花容真也笑了笑:“娘娘大恩,臣女不敢忘。”“看来,你倒是知道是谁做的?”霍皇后心里面沉了沉。花容真的笑容愈发的扩大:“嗯,不敢欺瞒娘娘,臣女心里知道。” “他让本宫护着你的条件,就是要你当他的妻子,嫁给他。”霍皇后紧紧地盯着花容真的脸,只要她有这么一点点的不愿意,霍皇后就敢出尔反尔,左右萧无刹也没有办法她。 只是霍皇后失望了,花容真只是面颊红了红,却依旧鼓足了勇气说道:“臣女……臣女心里面,是愿意的。”霍皇后有些想不通:“你看上萧无刹哪儿了?本宫作为你的长辈,也是好奇的很。” 花容真愣了愣,说道:“娘娘,嫁于厂督,是我三生有幸。臣女也说不出来,只是……娘娘,他好的紧。”尽管脾气古怪了点,人变态了一点,但是她就是喜欢这一口,她也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霍皇后看着花容真,半晌没吱声。就在花容真有些慌乱的时候,霍皇后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扶着额头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 花容真便起身行礼,听话地退了下去。霍皇后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突地直跳——感觉真的是亲生的,这个看男人的眼光也是一样的差劲。当初倾城看上了老皇帝,现在容真又看上了萧无刹。 只是……既然是她自愿的,霍皇后就没有这个当恶人的兴趣了。就看萧无刹那个小子了,等选秀结束的话,应该就能够赐婚了。 萧无刹坐在东厂的正堂里,何无药站在下面,表现的和以前一样花痴:“大人,属下已经盯了何郁几日,未曾发现任何异常。” 萧无刹瞥了她一眼:“嗯,干得好,你今天来是所谓何事?”何无药磨了磨后槽牙,继续笑道:“大人,听说……近来宫中在选秀?” 萧无刹翻着东西的手顿了顿,他看看何无药,眯起了眼睛:“无关的事情,不必多说。”何无药闭上了嘴巴,低着头,眼睛里面闪烁着愤恨。 萧无刹直觉何无药不太对劲,等她走了之后,唤来了另一波平时监视着何府的锦衣卫,却听他们说,何无药功夫太好,他们只要靠近,就会被发现,只能够远远地看着。所以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真的没有办法一丝不漏。 这就是有漏洞的意思了,萧无刹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何无药是他弄来的,结果现在看来,倒是给自己找来了一个麻烦。 跪在下面的锦衣卫心惊胆战——完了完了完了,大人生气了,完蛋了完蛋了,要被丢到穷乡僻壤去了! 是夜,花容真躺在凤栖宫的房间里,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平躺在那儿,窗户透进来一点点光亮,花容真微阖着眼睛,细细地感受着这股风。 上辈子,她在这座深宫中呆了一辈子,从一开始的憧憬到后面的愤怒再到麻木,花容真觉得自己的心里面苍老了不止二十岁。她也成为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只是后来……还是在冷宫里面住了那么长的时间。 她原本的性子被冷宫一点一点地磨平,一个人在那儿,每天都无所事事,等到最后夏行简来赐死她的时候,花容真甚至还是有一些兴奋的。解脱实在是来的太晚了,不过还好,没有拖到她真的完全绝望的时候。 “在想些什么?”猛然间,萧无刹的声音在花容真的耳边响起。花容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只见萧无刹俯身站在床头,脸上带着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这家伙!怎么胆子这么大!花容真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我想你想的紧,就来了,”萧无刹就像在说家常一样说着叫人脸红心跳的话,“你在皇后这儿,过得可还习惯?” “娘娘待我很好的,”花容真有些害羞,“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今儿事务多了一些,”萧无刹捏了捏花容真的鼻子,“我看你倒是丰腴了一些,看来皇后是真的将你养得很好。” 女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说胖,特别是被自己喜欢的人,花容真不顾身上衣衫凌乱,一骨碌就翻了起来,瞪着眼睛:“我……我哪里丰腴了?” 萧无刹笑的意味深长,眼神在某个部位停留了很久:“这个地方,丰腴了很多。”花容真老脸一红,一把捂住了胸,将衣服整理好:“……到底有什么事啦,这可是宫里,不比我家,你不要随便乱闯啊。” 萧无刹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外面有了响动。芍药揉着眼睛举着灯:“姑娘,怎么了?”刚刚听见姑娘的房间里面有声音啊。 花容真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萧无刹的手腕,萧无刹十分愉悦地被花容真一把拉到了床上,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花容真掀过了凤栖宫配给的锦被,一把就将两个人都盖了起来。 萧无刹缩在被子下面,身边就是花容真,厂督大人久违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高兴”。花容真本来想瞒过芍药去,其他没想那么多。芍药举着灯进来了:“姑娘可是要喝水?”“没,我方才做了个梦……”花容真话说了一半,突然从喉头发出了一个被压抑的□□声。 芍药吓了一跳:“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没有,”花容真连连摇头,脸上却越来越红了,“你先出去吧。” 萧无刹个变态!居然在捏她的腿!花容真在心里面疯狂地怒吼着,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的涵养都被萧无刹给毁了个一干二净。 萧无刹按了按花容真的小腿肚子——软绵绵的,和她的人一模一样,皮肤保养得真不错。花容真咬着牙,轻轻地踹了踹萧无刹,脚却被萧无刹趁机握在了手里。花容真的脚很小,萧无刹握在手里面,一只手却是尽够了。 第一次,厂督大人心里面稍稍有了些遗憾——如果他是个完整的男人,现在应该就是好时候叫花容真变成自己的女人了。 ☆、第54章 五十四直挂云帆济沧海 五十四、直挂云帆济沧海 芍药向前走了两步:“姑娘?”“别过来,”花容真叱了她一声,随即又放缓了语气,“我困得很,你回去吧。” 芍药心里面直犯嘀咕,只是花容真说话向来管用,芍药也就没有多纠缠,又关切了几句就回去了。花容真看着芍药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就一脚恶狠狠地往被子里面的萧无刹踹了过去。 当然并没有踹着。 萧无刹掀开被子,捉着花容真的脚腕,将她的一双脚并在了一起:“纤细的紧,和你人一样。”花容真冷不丁的被厂督大人调戏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气道:“呸,我倒不知道,萧大人还有爬床的爱好。” 萧无刹眯了下眼睛,下一秒花容真就被他扑倒在了床上。萧无刹两只手撑在她的头两侧,眼睛里面的媚意都要溢出来了。他凑近了一点花容真,直视着她的眼睛:“那……不如就由我来伺候姑娘入寝?” 花容真的脸爆红,结结巴巴的:“你……你离我远点……”受不了啊,这家伙的外表太具有诱惑力了,饶是花容真久经沙场也抵挡不了。 萧无刹眼波流转,即使是夜色当中也显得面白唇朱,花容真被近在咫尺的美□□惑的整个人都要红了,萧无刹在她嘴角啄了一下:“美□□惑的整个人都要红了,萧无刹在她嘴角啄了一下:“饱满的很,好味道。” 花容真一脸的隐忍:“你……你别欺人太甚!别以为我不敢……”“你不敢什么?”萧无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不敢什么?” 花容真咬咬牙,正色道:“我也不是那等好欺负的。”这话新鲜的很,成功地把萧无刹心里面那点好奇给撩拨起来了,他就势往花容真身边一躺,仰面朝天:“那我就吃回亏,二姑娘来欺负我一下如何?” ……你倒是很期待啊!花容真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了萧无刹的身上。萧无刹双手叠在脑后,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花容真在心里面磨了磨牙,脸上却浮出了无害的笑容来:“萧大人,总是这般欺负我,今儿,也该轮到我了吧?” 萧无刹没有吱声,只是定定地看着花容真。花容真才不管他是什么反应,伸手就在他的面颊上捏了一把:“水嫩的很,和你的人一样。” 这是刚刚萧无刹调戏她的时候说的话,却被花容真给还了回来。萧无刹的内心在狂笑,面皮上还是一派镇静。花容真伸手又摸了摸他的喉结,轻叹了一口气:“今后不许再欺负我。” 萧无刹张口正欲说话,下一秒,花容真却张开贝齿,在他的喉结处轻轻咬了咬。许是觉得还不够,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留下来的牙印。 萧无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危险了起来,花容真似是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横了他一眼:“不许动,方才是谁说想要看看的?” “都听夫人的,”萧无刹口中溢出一句轻轻的话,成功的将花容真闹成了大红脸。花容真好不容易端起来的架子,叫萧无刹毁了个一干二净。她啐了萧无刹一口:“你这家伙……真是没脸没皮的。” 萧无刹一把揽过了花容真,在她的嘴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不久之后就是了。”花容真的眼睛亮晶晶的:“现在还不是,所以不准叫我夫人。” 夫妻间的情趣,他懂。萧无刹微笑着想,顺着花容真的话头:“好的,二姑娘。”花容真靠在他的怀里,手也很不老实地在萧无刹的身上乱摸:“哎呀,你怎么这么瘦?平日里要照顾好自己呀。” 尽管萧无刹是一个太监,也觉得花容真的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十分的不能忍。他笑眯眯地捉住了花容真的手,直接就放到了自己的小腹:“现在尚未成亲,二姑娘要尊礼才是。”花容真得意地笑:“哎呀呀,萧大人也有这般时候呀?” 萧无刹轻轻慢慢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嫁给我这个太监,只怕你一辈子都无法享受到夫妻敦伦的快乐了。” 花容真一下就缩回了放在他小腹上的手:“我嫁于你,又不是为了这档子事情……将我看这么低,我可要闹了。” 萧无刹眉眼弯弯:“我知你不同于一般女子,只是……嫁于我,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样。”花容真傻不拉几的:“有何不一样的?”萧无刹勾了勾唇,抱紧了花容真,却没有说话。 一直到成亲之后的洞房花烛夜,花容真才明白什么叫做“和别的夫妻不大一样”。 后来,花容真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到她一觉醒来,萧无刹早就不见了。花容真有些怅然若失——选秀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嫁给萧无刹。 今儿是选秀的第二个环节,花容真已经退出了这个环节,花如丝和花如织则早早地就起来打扮好了自己,换上了秀女统一的素色衣衫,为今天做着准备。 花如丝看着花如织,问道:“今儿要拜见后宫的各位娘娘了,你……你有什么……”“没有什么,”花如织回答她,“娘娘们不少,但是要注意的,就是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 花如丝叹了口气:“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啊……”一个受宠多年,一个是后宫之主,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如果今儿皇后娘娘因为身体不好不出来也就罢了,要是出来的话…… 少不了有秀女成为贵妃和皇后争斗的牺牲工具。花如丝噘着嘴巴:“还是二姐姐好啊,现在被皇后娘娘要走了,又给了个自行嫁娶的话……真是遂了她的心意了。”花如织对着铜镜上着口脂:“二姐姐与我们志向不同。” 花如丝瞥了她一眼:“那你怎么知道,我和你的志向也一样?”花如织放下了手里面的东西,转过了身来:“你和我一样,也不一样。”花如丝一怔,刚想问花如织是什么意思,花如织却打开门出去了。 一边打下手的两个丫鬟秉承着装聋作哑的原则,一言不发默默地收拾着东西。花如丝冷哼一声——不说就不说,装什么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晚上往外面跑!花如丝也坐到了镜子前面,开始给自己打扮。今儿可不能给娘娘们留下坏印象,不然的话就糟糕了。她还想嫁给夏行简呢! 沈贵妃坐在凤栖宫的左边位置,心气不平的很——霍芸仙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上回要走了那个和她长得很像的秀女,今天又突然下懿旨,说要在凤栖宫看各个秀女们。沈贵妃最不喜欢屈居人下的感觉了,结果霍皇后总是病怏怏的,却怎么都死不掉。 平日里霍皇后不出来,沈贵妃一家独大,也就罢了。结果霍皇后开始出来了,沈贵妃深刻地意识到,皇后和贵妃相差的距离到底有多大。 只要她霍芸仙一日不死,她沈飞燕就只能卑躬屈膝地向她赔笑脸,还要处处听她的。哪怕她是个贵妃,也只能够对霍芸仙俯首帖耳。 一边的其他妃嫔心惊胆战的——沈飞燕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怎么连柔弱都不装了?这股子气势真的太吓人了。 随着熟悉的咳嗽声,霍皇后从后殿出来了。所有的妃嫔跪下来给皇后行礼,霍皇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右手虚扶了一把:“都起来吧。”沈贵妃站了起来,却不急着坐下,而是笑着和霍皇后说:“娘娘,再等一会儿,秀女们就都到了。” 霍皇后点了点头:“辛苦贵妃了,坐吧。”沈贵妃的目光转移到了霍皇后边上:“这姑娘伺候皇后娘娘伺候的可好?” 花容真安安静静地侍立在一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就当没听见沈贵妃的话。霍皇后微微一笑:“伺候的甚好,本宫就说,本宫与这孩子有缘分。”沈贵妃的面上温温和和地笑着,眼神却犹如刀子一样,恶狠狠地扎在花容真的身上:“那还真是这孩子的造化了。” 花容真的内心在苦笑——我到宁愿没有这个造化。霍皇后不动声色:“不是说今儿要看秀女们么,都来了没有?” 殿前的女官上前回话:“回皇后娘娘的话,秀女们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好,”霍皇后点点头,“叫她们进来吧。”沈贵妃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只能够愤愤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花容真眨了眨眼睛——这位贵妃娘娘,倒是比印象里面的更加外露一点。 看秀女是很无聊的一件事情,花容真上辈子也替夏行简看过一两次,一开始还有些兴致盎然,到后面真的就是草草了事了。反正该要进来的提前都已经商量好了,剩下来的捡那貌美的挑两三个,也就没什么了。 更何况这一次她还是站着,累人的紧。 ☆、第55章 五十五碧海青天夜夜心 五十五、碧海青天夜夜心 花容真正有一些出神,就听沈贵妃道:“要我说,就是娘娘眼光好,瞧了这么些秀女,反到不如娘娘要走的这个。” 霍皇后不动如山:“是么?”简简单单两个字,就把沈贵妃的满肚子打算都堵在了喉咙里面。沈贵妃很想指着霍皇后的鼻子臭骂她一顿,但是面子上依旧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她捂着嘴笑道:“娘娘还是这般。” 花容真看着这两个女人一来一往,倒是砸吧出来一点对付沈贵妃的方法。沈贵妃喜欢绕弯子,只要耿直地对待她,她就只能够干瞪眼了。 就好像现在霍皇后怎么对付她一样。霍皇后没这么大的心思去理睬沈贵妃,在她的眼睛里,沈飞燕不过就是一个代替品,还是一个没什么大脑的代替品。不然的话老皇帝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宠她这么长的时间? 还不就是因为沈贵妃好控制,给她再多的荣誉都只会将眼光放在后宫里面,要多听话有多听话。霍皇后在心里面冷笑了一声,心平气和地对面前的秀女说:“把头都抬起来吧。” 快点看完快点回去,她可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和沈飞燕兜圈子。沈贵妃后来连说了好几句话,都没能够叫霍皇后有半分的回应,这才不情不愿的歇了火——斗也是要对方配合的。 秀女已经看了过半,下一组就是花如丝和花如织在的一组。花容真心里面有些紧张,她偷偷看着两个妹妹,觉得倒是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霍皇后也在打量着花家的两个庶女——有一个白素兮的孩子?是哪一个?霍皇后想了想,慢悠悠地问道:“你们姐妹两个,谁略大一点?” 第25节 花如丝大胆地上前一步,利落地向霍皇后行了礼:“回娘娘的话,臣女排行三,略大一些。”霍皇后看着她:“倒是个活泼伶俐的性子,容真,你这妹妹很不错。”花如丝抿着嘴角,压抑着脸上的笑容,大眼睛里面满是快活的神色。 花容真欠身,向霍皇后小声地说:“三妹妹从小就活泼外向,很是讨人喜欢。”霍皇后点了点头——这性格倒是和倾城挺像,真的是白素兮养出来的? 轮到花如织,霍皇后就没有那么多的话问了,走了个过场就让她下去了。花如织一点儿都不着急,她早就已经和夏行简约定好了,现在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再接下来就是何无双了,这姑娘依旧和个小白兔似的,怯生生的。霍皇后一眼就看到了她,人群当中的何无双实在是特别的显眼——她怕的在发抖。 花容真当时就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之前的嬷嬷怎么教你的来着!这个也太明显了吧!霍皇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抬了抬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何无双抖了一下,上前一小步,声如蚊呐:“臣女……臣女何无双。”何家的?霍皇后稍稍挺直了背——等一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 “启禀皇后娘娘,宁王世子求见。”霍皇后正在思索的时候,身边的女官突然来报。霍皇后侧过身子,看着自己的心腹女官:“宁王世子?”“是的,”女官的神情也有些古怪,“就是……新封的那一位。” 殷夜来?花容真一边听着,一下子就猜到了来的人是谁,只是殷夜来来干什么?他现在不过是一个世子……这么堂而皇之地求见皇后,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了。 霍皇后心里面也直犯嘀咕,她略微思索了一下,对秀女们说:“你们先退下吧。”秀女们重新排好了队伍,鱼贯而出。霍皇后对妃嫔们说:“妹妹们有谁想要留下?”众妃嫔面面相觑,最后只有一个沈贵妃死乞白赖地留了下来,其他的以黄贤妃为首,全都退下了。 霍皇后浑不在意,她理都不理沈贵妃,直接道:“传宁王世子。”“传宁王世子!”随着內侍的一声拖长的音,殷夜来大步从门口走了进来,跪到了霍皇后的跟前:“臣参见皇后娘娘。”“起来吧,”霍皇后有点别扭,“急匆匆地赶来,所为何事?” 殷夜来难得的有些扭捏,他站在霍皇后面前,白净的面皮有些发红:“臣……臣今日,是为了向娘娘讨个人情。” 这下连花容真都忍不住开始好奇了——讨个人情?讨什么人情?殷夜来这家伙以前和哥哥在一起上下学的时候,不说是油嘴滑舌吧,也是八面玲珑,怎么今天反到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了? 霍皇后看殷夜来这幅模样觉得好笑,蜡黄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宁王世子,你若是不说,本宫可就要走了。” 殷夜来深吸了一口气,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臣想请皇后娘娘,为臣赐婚!”霍皇后愣了一下:“……虽说并不是不行,只是,你看上了谁家的女子?” 殷夜来脸色更红了:“乃是何家的千金。”何无双?殷夜来看上了自己那个小表妹?!花容真的内心各种凌乱——这事情也太离谱了吧!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见过面啊!再说了你现在这样大喇喇地向皇后娘娘求赐婚真的没有问题吗! 谁给你出的这么个蠢主意啊!花容真心里面各种恨铁不成钢,霍皇后不动声色:“何姑娘方才刚退下,你倒是会挑。” 殷夜来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地笑了:“不瞒娘娘,我之前就认识她了,学院里上学的时候总是能够远远地见上一面,这时间长了,倒是开始……还望娘娘不要怪臣唐突。” 霍皇后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唐突?”听着霍皇后语气不太好,一边的沈贵妃突然笑道:“哎呀哎呀,娘娘,要妾说,倒也是一桩美谈。当年妾也是从那普薰书院出身,如今宁王世子和那姑娘,也是普薰书院出来,这么看,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什么美事?普薰书院专出你这种死不要脸的白莲花?还是说专出面前这种死不要脸的臭小子?霍皇后面无表情:“这事,本宫不能做主,你要真有这心,不若去求陛下。” 结果殷夜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臣方才去求过陛下,陛下踢了臣一脚。”说着还撩起了袍子,将衣服上面的半个脚印展示给霍皇后看。 霍芸仙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花容真站在一边,忍俊不禁——倒是没看出来,殷夜来还挺得老皇帝的喜欢。 “哎,罢了罢了,你既然喜欢,就回家等旨意吧。”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霍皇后不打算和殷夜来继续纠缠下去,“去吧,还愣着干什么?” 殷夜来达成心愿,大喜过望,给皇后行了大礼之后,就飞快地退了下去。花容真一直看着他,临殷夜来走的时候,他飞快地向花容真眨了眨眼睛。花容真一愣——有什么事情吗? 殷夜来走的速度并不快,他耐心地等待着,果然没有一会儿花容真就追了过来:“殷公子!请等一等!”殷夜来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花容真。花容真略有些气喘,她鼻尖冒着汗,问殷夜来:“方才……在殿里面……” “你倒是灵巧,”殷夜来笑嘻嘻地,“容栩让我给你带个话。”花容真心里面一揪:“哥哥?哥哥怎么了?”“容栩要我同你说,他近日要出京城了,如果你有事情,他怕不能够及时的照顾到你,就要你来找我。”殷夜来道,“容栩要花上一段时间,只怕等你选秀结束,他都不一定能回来。” 花容真疑惑万分:“哥哥去做什么了?”“这个我就不能说了,”殷夜来捂着嘴巴,“我只知道他是很匆忙的出去了,现在应该早就不在京城了。” 花容真有些慌乱:“哥哥……哥哥是为了什么?”“我如果没有猜错,十有□□是因为你的事情。”殷夜来用手中的折扇拍了拍自己的手,“你自己在宫里面也小心一点,我没有办法经常进宫啊,要不是今天为了无双,我也不会跑这一趟。” 花容真有些哭笑不得:“你和无双……何时认识的?”殷夜来一脸茫然:“嗯?不认识啊,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的。” ……那你还敢叫皇后娘娘帮你赐婚!花容真目瞪口呆。殷夜来知道她心里面的想法,笑嘻嘻地:“哎呀哎呀,无双不会介意的。” 怎么可能不介意!! ☆、第56章 五十六、轻舟已过万重山 五十六、轻舟已过万重山 殷夜来笑眯眯的,完全忽略了花容真那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向着花容真摆摆手:“那我就先走了,宁王府和殷府很是不一样呢,这段时间忙得很。” 花容真打了个激灵,刚想要问什么,就看到殷夜来转身走了。她想叫住他,却没有出声——总觉得哥哥的这个密友,和表面上表现出来的似乎不大一样? 选秀的第二轮,霍皇后和沈贵妃分别刷掉了一批秀女。这个时候被刷掉的姑娘们倒是没有什么损失,除了一些胸怀大志的感觉很难过之外,其他的都是高高兴兴的收拾着包裹回了家。花家姐妹两个和何无双则毫无悬念的进了最后——最后一次,她们就要去直面皇帝了。 幸好离最后的一轮还有一段时日,她们能够有时间好好的准备一下。花如丝已经是豁出去了,她的目标就是夏行简。这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计划,花如丝觉得自己就像是疯了,但是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时间也不容许她再后退。 花如织还是那副很淡定的样子,花如丝不知道她最近是怎么了,她能够猜到花如织和什么人有了约定,但是具体是谁,花如丝没有办法知道。她试图过跟踪花如织,却在半路中被她甩掉了——她的四妹妹比她想象当中的还要狡猾一些。 花如织从镜子里面看着花如丝的面色,微微一笑:“你在想什么?已经快到最后了,没有理由再犹豫了。” “我知晓,不用你来教我。”花如丝没什么好气地说道,“这最后一轮,你打算怎么办?”“我之前就与你说过的,”花如织道,“顺其自然。” 这边花如织和花如丝在互相拆招,那边的何无双则心里十分慌乱。她直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她之所以能够支撑下来,完全是为了那个嫁给宁王世子的梦想。何无双从来没有这么勇敢过,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向着一个目标努力着。 还差一点点了,那天他都来了,为了……为了自己。何无双面颊晕红,笑的羞涩无比。 市井中,何无药穿着男子的装束,打扮成了一个少年郎。她身板干瘪,皮肤黝黑,看起来倒是不违和。何无药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快要走到街头,何无药终于眼睛一亮——她找到了。 她快步走上前,丢给了那乞丐一文钱。那乞丐抬头看了何无药一眼:“姑娘这是给了多少?”“三两黄金,”何无药一点都不惊讶乞丐认出了她是个女的,“不满意?”“姑娘大富出身,不若多给一些。”乞丐笑了笑,露出了满嘴的黄牙。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手里面拿着破碗,对何无药说:“姑娘若是没有现钱,与我去取一趟可好?”何无药眯了眯眼睛:“前面带路。” 那乞丐以不符合常理的灵活身手,带着何无药迅速地离开了闹市区。两个人走在偏僻的小巷子里,不一会儿就听不见人声了。 七拐八拐之后,乞丐带着何无药停在了一扇门前。那乞丐一改方才轻慢的模样,脸色严肃地对何无药鞠躬:“大人请。” 何无药瞥了他一眼:“就是这儿?”“大人进去就知道了。”那乞丐替何无药打开了门,何无药看看四周,快速地跨了进去。 这是一幢处于市井深处的房子,表面看起来和普通的百姓民居毫无二样,只是内里别有洞天。何无药走进正堂,只见那堂上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上有一个女人,穿着青色衣衫,手握长剑,站在树林之间,只是诡异的是,画像上并没有她的脸。 何无药知道这是谁,她看着那副画像,深吸了一口气,上前燃了三炷香,向那女子画像拜了三拜,之后将香插到了香炉里面。 这个女人是叛党的首领,虽然已经去世了,但是那些人无不以她为尊。何无药心里面一口气下不去,她喜欢萧无刹,但她现在更想先弄死花容真。 “小何档头,”等何无药上完了香,终于有人从堂后走了出来,“别来无恙。”“别来无恙,”何无药看着来人,“你在京城,就住在这么个地方?” 龚十三微笑着看着何无药:“居于何处又有什么?我只需要一片遮顶的瓦就可以了。”“啧,”何无药不耐烦地砸了下嘴,“我想好了,你们之前和我说的事情,我愿意考虑一下。” 龚十三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何档头,莫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何无药皱眉:“什么?”“我是曾经和小何档头有过交易,但是现在,小何档头已经没有当初的那个价值了。”龚十三呷了一口茶,“现在的你,早就被萧无刹给抛弃了吧。” 何无药捏紧了拳头,咬着牙:“你想怎么做?”龚十三笑了笑:“小何档头不觉得不服气吗?凭什么你对他萧无刹千般百般的好,却临到头要给他人做嫁衣?” “闭嘴!”何无药瞳孔一缩,从腰间抽出了匕首,眨眼间就欺身到了龚十三身边,将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不准你说大人的坏话!” 龚十三一点儿都不怕,手中的茶水都没有撒掉半点。他盯着何无药的双眼道:“萧无刹真的对你有过想法吗?他是一个阉人,天生没有感情。你之所以被他选中,是因为他需要你,他需要你替他卖命,监视着何郁。” 何无药握着匕首的手有一些发抖,她眼角发红,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闭嘴!”“还有你的父亲,”龚十三语速渐渐加快,“他投靠了二皇子,若不是你,想来皇帝也不会知道吧?这都是你的功劳呢,小何档头!” “我让你闭嘴啊!”何无药怒极攻心,举起匕首就要往龚十三的眼睛扎去。龚十三岿然不动,就在何无药快要刺到他的时候,将手里面的茶碗盖往上一举。 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茶碗盖粉身碎骨,跌落到了地上。一同掉在地上的还有何无药的匕首,何无药用左手握着不停地颤抖着的右手,又惊又惧:“你……你怎么……这怎么可能!” “小何档头,”龚十三托着那没有了茶碗盖的茶碗,话说的意味深长,“人外有人,这个道理应该明白才是。”何无药不停地喘着粗气,发丝散乱,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何无药才渐渐地平静了下去:“你开条件吧。” “哎,”龚十三将茶碗放了下来,“不若小何档头先说说你的条件。”“我要弄死那个女人!”何无药不假思索,“弄死那个让大人分心的女人!不,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挖了她的双眼,割了她的舌头,将她的面皮一寸一寸地割下来,扒光她的衣服,暴晒三天三夜!” 龚十三微微叹了口气:“当真是深仇大恨啊……既然小何档头想要这么做的话,那在下倒是有一个好的提议。”何无药看着他:“你说。” “拿到皇宫的地形图,”龚十三正色道,“将它交给我,然后……那个女人和萧无刹,就归你,你看怎么样,小何档头?”“……莫要叫我小何档头,”何无药咬牙,“叫我何无药!” “好的,何无药,”龚十三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容来,“这笔交易,可是划算的紧,毕竟按着你的功夫,想要偷个东西应该不是很难?” “呵,”何无药冷笑了一声,“你等着吧,下一次我见到你的时候,就是我带着那地图来的时候了。”龚十三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他遥遥地向何无药举起了茶碗:“那我就静候佳音了,何无药。” 何无药没有再理他,而是转身走了。龚十三一直目送何无药,直到她没了身影,才将手里面的茶碗放了下来,嘟囔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的火气大?” 他摊开手掌,之间里面一点鲜红,正在往外冒血。龚十三摇头叹气,扯了点布头将手裹了起来——这个何无药,真的就是一个疯子。不过幸好这股疯劲儿没有冲着他们,皇宫不怕,怕的就是东厂。只要能够避开萧无刹,事情也就成功了一半了。 自古以来,都是擒贼先擒王。 龚十三歪在椅子上,没了先前那副神神秘秘的模样,他仰头看着墙上面的画像,道:“倾城啊,你说萧无刹那个阉人,看上哪家的姑娘了?你看刚刚那何无药的模样,还有她的话,多唬人呐,你说是不是?” 青衣女子立于画上,无法回答龚十三的话。龚十三自言自语了半天,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就快了,就快结束了,等何无药将那东西拿来,我们就能够结束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这话,像是说给画上的人听,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五十七、客舍青青柳色新 五十七、客舍青青柳色新 深夜,萧无刹坐在书房里,披散着头发,面色却不大好。谢必安跪在那儿,浑身打颤,面如死灰——完了完了完了这回彻底完了他肯定死定了他还没有娶老婆今年才不到三十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子真的要没命了。 “何无药是怎么不见的?”萧无刹问道。谢必安打了个激灵,连忙低头回答道:“回大人,何无药那日出了何府之后,锦衣卫是跟着她的,只是在拐角处,何无药突然出手,几个跟着她的锦衣卫……都……都……” “都死了,”萧无刹平静地陈述着,“总共三个锦衣卫,都没能够打得过何无药,谢必安,是不是我还应该夸夸你?” 谢必安以头触地:“大人!大人再与我一次机会!属下定将何无药抓回来!”“你当然要去,”萧无刹冷笑一声,将手中的令牌丢到了谢必安的面前,“东厂现在在紧要关头,你这笔账我先记下,等一切都结束了,再慢慢地与你算。” 谢必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厂督这是放过他了?萧无刹看他烦得很:“还不快下去?”“是!”谢必安赶紧下去,生怕萧无刹再心血来潮,然后像弄死范涟光那样弄死他。 萧无刹捏了捏眉心,难得地露出了疲态——何无药居然会脱离控制,这是萧无刹没有预料到的,这个女人疯起来谁都拦不住,萧无刹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拦住她。 不管她想要做什么,都不能成功!萧无刹吐了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是何郁干了什么,他不玩死那个家伙就不姓萧! 反正已经查明白是个冒牌货了,现在何郁怎么样,对皇帝对萧无刹来说都不重要。只是还不能轻敌,何郁鬼点子不少,已经在何无药身上吃了一回亏,萧无刹怎么也不能够允许再吃一回何郁的亏。 还有那个前朝遗孤。萧无刹看着手上面的文书,面无表情——事情比他想的还要复杂的多,白马寺的住持么? 白马寺中,老住持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就着豆大的灯光看着经书,手中的木锤敲着面前的木鱼,一下、两下、三下。 老住持蓦然停了下来,他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面的木锤,声音不高不低:“夜里风大,何不进来说话。”片刻之后,房门“吱呀”一声突然自己打了开来,萧无刹背负着双手站在门口,穿着东厂的官服,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大师,别来无恙。” “当不起大人这一声大师,”老住持端坐在那儿,不动如山。萧无刹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大师近日,似乎憔悴了许多,想是有不少事务要忙吧?” 老住持微阖着双眼,口中喃喃:“一身枯骨,又何谈憔悴不憔悴?”萧无刹挑了挑眉,慢慢地走进了屋子,右手袖袍一挥,房门就关上了。萧无刹在老住持的对面坐了下来,他抬起下巴,神色平常:“大师这般做,早就该有觉悟了。” “老衲自然知晓,”老住持长眉抖动,“萧大人深夜前来,只怕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了吧。”这是一个陈述句,老住持自知今天是逃不过了。萧无刹笑了笑:“大师既然知道,居然也没有想着逃命?倒是叫萧某人佩服的紧。” 老住持也跟着笑了笑,不大的房间里,灯光印着两个人的身影,照在墙上,斑斑驳驳。老住持手中念珠转着,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萧无刹,说道:“大人,虽然老衲知晓,但是有些事情,不是知晓就会退缩的。”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萧无刹轻轻笑了起来,“大师的佛性真深啊。”老住持念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萧大人,今日老衲难逃一死,死不可怕,老衲却不能白白送死。” 萧无刹定定地看着他:“少废话,那就动手吧!”他话音未落,长袖一甩,老住持那个巨大的木鱼就腾空而起,恍若鸿毛一般,直向老住持的面门而去。老住持闭着双眼,念着佛号,伸出干枯的手凌空一指,只见那木鱼受不住两股激荡的劲气,轰的一声在空中炸了开来。 木屑和碎片在空中纷扬,萧无刹双手成爪,在地上猛地一拍,一块青砖便被他硬生生地掀了起来。青砖受到内力影响,一块一块犹如长龙一样,在萧无刹的周身回旋着。萧无刹双掌向前推,青砖也势如雷电般直袭老住持。 老住持依旧坐在那儿,他双掌平举,在身前画了一个圆弧。却是使出了佛门袖里乾坤的招数,只见那青砖的攻势纷纷被化去,老住持长叹一声,却没有去主动攻击,而是将青砖抛向了四周。 萧无刹眼神一厉,袖中锁链哗啦啦倾巢而出,柔软的锁链在他手中使得仿佛长了眼睛,老方丈不敢再大意,手中木锤连点,每与锁链撞击一次,都发出一声“当”的巨响。萧无刹看准机会,用锁链将房门一击而开。两扇可怜的房门直接飞了出去,萧无刹哈哈大笑了一声,纵身而出:“与我出来一战!” 第26节 老住持不疑有他,轻功施展,顷刻间就出了房门。老住持刚出房门,就发现四周密密麻麻的锦衣卫端着诸葛连弩对着他,他微微一怔,就听萧无刹一声:“射!”下一秒,老住持就被劲弩洞穿了身体,倒在了血泊当中。 萧无刹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和尚:“你这老秃驴,功夫倒是不错,我没这空与你多费功夫。”谁叫你轻敌来着,不是修佛修傻了吧。 老住持瞪着萧无刹,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他费力的念了最后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气绝身亡。 劲弩将老住持的身体死死地钉在了地上,萧无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尸体,半晌后道:“收拾干净了,碍眼的很。”说着就转身离开了。余下的锦衣卫赶紧上前,不过片刻功夫,白马寺便又恢复了原状。 萧无刹本来是想从老住持的嘴里面撬出点东西来的,只是他看到那老和尚的一瞬间,心里面就明白这样的人是死都不会说的。浪费时间的事情从来不做,他倒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 只是那前朝遗孤,线索却又是中断了。回了自己的府上,萧无刹坐在椅子上,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支红玉簪子。他端详了那簪子片刻,伸手将它掰了开来,却是他之前从花容真那里顺过来的,那只中空的簪子。 之前不觉得,现在想想,那丫头还真的是弱的可怜。萧无刹盯着那簪子看了片刻,又将它合了起来,重新放回到了袖子里面。 进宫一趟吧。萧无刹看着外面的天光,月色正浓,是个爬窗的好时辰。 花容真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面颊。她闭着眼睛嘟囔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想见我?”萧无刹低笑,“那我现在就走。” “哎!”花容真连忙睁开了眼睛,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谁叫你走了!”萧无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舍不得我?”“哼,”花容真松开了他那宽大的袖子,翻了个身朝了里,“这儿可是皇后的凤栖宫,你居然也敢来。” “这个问题我们上次好像就讨论过了,”萧无刹很有耐心,一点儿不着急地逗弄着他的小姑娘,“只有我不想去的地方,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花容真扭过头,对他做了个鬼脸:“是是是,你可是萧大人,东厂的厂督呢。”萧无刹注视着她,没有说话。花容真被他看的有些紧张:“怎……怎么了?” “我今天来,是为了给你一件东西。”萧无刹从袖子里面掏出了那支红玉簪子,“之前想着,这东西留在你那儿不甚安全,现在看来,倒是还给你比较好。” 花容真看着那支簪子,皱了皱鼻子:“……宫里,也不太用得到吧?倒不如你教我两招,还有一些用处。”萧无刹笑了,他捏着花容真的下巴:“簪子要给你,教你两招……也未尝不可。” 花容真本来只是说着玩玩,没想到萧无刹好像当真了。她吓了一跳,坐了起来:“你……你认真的?”“自然,”萧无刹点点头,“你身为女子,那种至阳至刚的功夫自然是不适合你的,你也没有底子……等我两天,两天之后,我来教你一些防身的招数。” 花容真心里面有些雀跃,眼睛都在发亮:“我也……我也能像你一样吗?”萧无刹无情地打破了她的梦想:“我三岁开始习武,你已经晚了。” “只是学了,总比不学要好。”萧无刹亲了花容真一口,“选秀已经过去大半,到时候,八抬大轿,我要你成为名正言顺的萧夫人。” 花容真都被他亲习惯了,听了这话,展颜一笑,搂住了萧无刹的脖子,回吻了他一下:“那我就拭目以待啦。” ☆、第58章 五十八、南湖秋水夜无烟 五十八、南湖秋水夜无烟 龚十三坐在堂中,两边坐着其他年纪不一的男女,所有的人都静默着。堂正中依旧挂着那副青衣女的画像,龚十三手中举着酒杯,长叹了一口气:“澄理死在了东厂的手下,消息属实。” 所有的男女都举起了手里面的酒杯,龚十三说道:“天地存浩气!”接着将手里面的酒洒到了地上。下面的人跟着说道:“天地存浩气。”一起将酒洒到了地上。 龚十三脸色不大好,他沉声道:“选秀即将结束,皇宫地图也快要到手,我们这些人,终于能够熬出头了。这是成功还是失败,就看这背水一战了。”下面的人都没有说话,龚十三加大了一点音量:“在这之前,所有的人都要提高警惕,东厂是皇帝的走狗,绝对不能叫他们发现!” “是!”所有的人齐应了一声,龚十三吐了一口气:“等事成之后,我们就能将公主迎回,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女帝。” “龚先生,”人群中,有人突然问道,“到现在,龚先生都不告诉我们公主究竟是哪一位吗?”“着急什么”龚十三瞥了说话的那人一眼,“公主身份尊贵,岂能在这种时候透露出来?不是我龚十三不信任大家,实在是……不得不防。” 替澄理哀悼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龚十三就让所有的人都走了。他一个人坐在正中,慢慢地喝了一口茶:“何无药,来了不如就现身吧。” 何无药突然出现在了大堂当中,她依旧穿着一身短打,皮肤看上去又黝黑了一点:“白马寺的老住持死了?” “你居然也知道他,”龚十三微微一笑,“澄理是个德高望重的僧人,是我拖累了他。”“切,嘴上面说得好听,”何无药不屑一顾,“你也不过就是一个只顾自己的理念的人罢了,像你这样自私的男人,也好意思去祭奠他?” 龚十三看着何无药,放下了手里面的茶碗:“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确实是一个恶人,苟且偷生这么些年,全都是为了将我该做的事情做完。” 何无药居然一时语塞,她盯着龚十三看了半晌,坐了下来:“皇宫地图,我今天晚上去偷。已经查清楚了,地图总共三份,一份在东厂,一份在宫里面,还有一份在首辅手中。皇宫的我没办法偷,东厂的……” “东厂的你不敢去,”龚十三笑的温和,在何无药看来却是恶劣无比,“你害怕萧无刹,你怕他责怪你?”“啧,”何无药砸了下嘴,“你这个人,话这么多,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好,我不说了,”龚十三轻轻捂住嘴巴,“那就祝何姑娘你,一路顺风。” 何无药冷哼了一声:“事成之后,我要你把那个女人给我处理。”“没有问题,”龚十三点了点头,“随你怎么处置。”何无药嗯了一声,又一次消失不见了。 龚十三撑着下巴——说起来,几次三番的他都没有去问何无药,那个被萧无刹放在心上面的女人是谁呢,说不定在她死在何无药手上之前,还能够利用一下。 “啊啾!”花容真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赶紧捂住了鼻子,一边的霍皇后看看她,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近来衣裳没穿好?”“不曾,”花容真赶紧道,“想来是不小心,不碍事的。” 霍皇后有些不赞同,她咳了两声,苦笑道:“我想要健康的身子,上天却还不给你。你现在年纪轻不晓得,等以后,就知道这身体康健的好处了。” 花容真点头应诺:“是,臣女知晓了。”霍皇后叹气:“选秀即将结束,你……还是不改心意吗?”花容真坚定地说:“臣女不改。”“真是个……”真是个亲生的,和倾城的死心眼一模一样。 “也罢,只是想要给东厂厂督赐婚,却不是我这个皇后能做得了,”霍皇后笑了笑,“你乖乖地在凤栖宫住着,他会把一切都办好的。” 花容真也笑了,她轻快地应了一声,便退下了。霍皇后看着花容真的背影,有些恍惚:“倩娘,你说,她和倾城,像不像?” 倩娘从阴影处走了出来,眉头却微蹙:“容貌相似,只是这性子……”和倾城真的是相似的不多。霍皇后嗔怪地看了倩娘一眼:“她和倾城,又岂能相比?” 倩娘释然:“你说的是。”一个从小生于战乱,一个则生活在安稳和平之中,性子不一样也是自然的了。 花府中,白姨娘拿着针线,一点一点地绣着花。花峰泽坐在他对面,面色差的不得了:“你刚刚说什么?” 白姨娘微微一笑,平静的很:“老爷想来没有听清楚,妾身是说,当年的那个孩子,早就被我给换掉了。” “你怎么敢!”花峰泽一把揪住了白素兮的领子,“那是倾城的孩子!你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为什么不敢!”白姨娘不甘示弱,她回瞪着花峰泽,“我早就受够了华倾城了!每一天每一天,永远都是华倾城!” “所有在她身边的人,全都成了她的陪衬。”白姨娘流着眼泪,低低地笑着,完全不顾自己现在像疯子一样鬓发散乱,“终于,她终于死掉了,可她还留下了一个孩子!她居然求我照顾好那个孩子!怎么可能呢,我那么的恨她!” 白姨娘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她抓着花峰泽的手,状若癫狂:“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从以前开始,你花峰泽就是个孬种!你不敢喜欢华倾城,你不敢替她报仇!你甚至给那个皇帝当了走狗,你就是个废物!” 花峰泽眼睛一眯,手上使劲,白姨娘一声哀嚎,捂住了自己的头顶。花峰泽将她拉近到自己眼前,低声道:“我当然喜欢倾城,当初是我硬要你进门的吗?还不是你白素兮拼死拼活地非要嫁给我?一个女人当妾都愿意,当初谁说的,爱我爱的死去活来?” “白素兮,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别在那儿苦大仇深了,”花峰泽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厌恶,“说,倾城的孩子在哪儿?” 白姨娘眼泪流的更凶,她一边哭泣一边笑,显得古怪无比:“我……我把她从一条河里,顺流飘了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你以为姓何的那个傻子,一直养的是华倾城的女儿吗?不!那就是她何家的女儿!你和何媚娘的女儿!” 花峰泽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白素兮……”“呵呵……哈哈哈哈,”白姨娘被花峰泽猛地掼到地上,却依旧伏地大笑着,“你没有想到吧?你一直以为何媚娘的女儿早就被你们的人掉包了,没有!那就是她的孩子!花容真和华倾城,一点关系都没有!” 花峰泽睁开了眼睛,眼神已然冷却:“你今天将这件事情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形容邋遢的白姨娘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我知道你心里面都在想着什么,花峰泽,你心里面只关心着你的官位。我今天为什么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你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不是吗?” “……你说得对,”花峰泽突然笑了,“我确实是个关心自己的人,华倾城的孩子是死是活,也对我没有多大的影响。” 他施施然站起身,低着头对着地上面的白姨娘笑了笑:“只是素兮,你也应该知道,我到底是喜欢倾城的。” “你赌输了,”花峰泽轻声说,“我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完,花峰泽一甩袍袖,扬长而去。白姨娘依旧伏在地上,半晌之后,突然又大笑了起来。她笑的癫狂,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现在的白姨娘哪儿还有先前那副出尘缥缈的气质?她看起来就是一个疯婆子。她笑了半晌,却发觉面前又有了一层阴影。白姨娘抬起头来,只见柳夫人站在她面前,一脸的悲悯。 白素兮啐了一口,带着条条血丝:“你来作甚?”“我来看看你,”柳夫人挑挑眉,“方才我都听到了。”“呵,你都听到了?”白姨娘脸上的笑容蓦地扩大,“怎么?你也想要替华倾城报仇吗?” 柳夫人摇了摇头,她蹲下身子,凑到了白素兮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白素兮顿时色变,她一把揪住了柳夫人的裙边,哀嚎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骗我……你在骗我!” 柳夫人轻松无比地一脚踹开了她,冷笑道:“你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心里面有数,我虽然没什么学问,但是有句话我还是知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姨娘,你这么有才华,应该知道这个道理才是。” 白素兮尖叫了起来,声嘶力竭:“你骗我!你骗我!”柳夫人嗤笑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第59章 五十九流水无心恋落花 五十九、流水无心恋落花 是夜,京城依旧人声鼎沸,灯火通明。这里不同于边陲小镇,即使是晚上,京城也犹如在白昼一样。何无药穿着粗布衣裳,站在一处屋顶上,与背后的黑夜融成了一片。她对京城太不熟悉了,因为答应了龚十三,何无药这几天忙着将京城摸个遍,劳累而又伤神。 只是效果也很显著,她现在心里面已经对京城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又计划了一下,何无药终于准备在今天出手了。 首辅的府邸在达官贵人们所住的朱雀坊,前后左右都是朝中要员,戒备森严不说,锦衣卫的数量也是众多。何无药仔细观察了两天,最终不得不选了首辅府里面摆宴席的时候,这种忙乱的时候,守卫总要薄弱一点的。 她先是穿着锦衣卫的衣裳,蒙着脸,光明正大地晃过了几个潜在暗处的锦衣卫,接着跑进了首辅府里,迅速地打晕了一个小厮,剥了他的衣裳,给自己换了起来。 何无药生的黑,身材又瘪平,穿上男装就和男人一模一样,完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小厮模样。她掸了掸袖子,揉了揉自己的面颊,神情一敛,半低着头,更像一个普通的小厮了。 何无药一路小心翼翼,避开了人群,首辅府里所有的人几乎都去了宴会,何无药几乎是没有任何波澜地摸到了首辅的书房。地图就在书房里,何无药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将皇宫的地图给偷出来。 她伸出头,观察着情况。书房周围总共没几个人在守着,她心里面默默地计算了了一下,从腰间掏出几根银针,只见那针尖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色,明显是沾有剧毒。 “嗨呀,赵老哥,来喝点酒啊,”守卫们也不是很敬业,都在互相聊着天,“今天老爷摆宴,可怜我们这些下人只能守着门子啦。” “这又怎么了,老爷向来出手大方,我们好好地守完今天晚上,明儿指不定有多少赏钱。”那姓赵的大汉笑道,“这钱可比宴席要好多了,少吃一点罢了。” 可惜了,你们明天的钱也拿不到了。 何无药眼神一厉,手中用劲,银针迅速地飞了出去。守在门口的几个守卫只觉得后颈一阵刺痛,随即眼前一黑,下一秒就倒在地上,没了知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无药从暗处走了出来,用脚踢了踢地上面横七竖八的几个大汉,嗤笑了一声,推开了书房房门走了进去。 首辅的书房清雅的很,一看就是个读书人的地方。何无药最不耐烦的就是读书人,她左右瞧了瞧,拿过了架子上的灯,查看着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走过一个花瓶的时候,何无药站住了。她眯着眼睛看着那花瓶,过了一会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握住了花瓶口。她弯下腰看了看花瓶的底部,将花瓶向右旋转了一下,只听一声轻响,一个暗格打了开来,里面放的正是皇宫地图。 何无药笑了笑,伸手拿过了地图。就在她准备走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叫喊:“书房!书房里有人!”何无药一惊,赶紧打开了后窗,同时将手中的灯丢到了书架上。她从后窗纵身而出,灯油泼洒开来,火焰迅速蔓延。何无药将惊叫声全都抛在了身后,几个纵落便消失无踪。 而这一天晚上,首辅府里的火照亮了半个朱雀坊。 “废物!”老皇帝气的将桌子上面的东西扫落在地,“废物!你就是个废物!”首辅跪在下面,须发皆白的老大人可怜巴巴的,也不敢多说什么。皇帝快步走到他面前,想要踹他一脚,又把脚放了下来:“皇宫的地图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陛下恕罪!”首辅也没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只能以头触地,希望皇帝能够消消气。老皇帝冷哼一声:“恕罪?你犯得事情,够朕诛你九族了!” 萧无刹站在一边,死活不开口。老皇帝偏偏看不得他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把矛头转向了他:“锦衣卫呢?锦衣卫怎么也没有发现?” “回陛下,锦衣卫之前倏忽了,”萧无刹躬身拱手,“后来察觉不对,急忙赶往首辅大人的府邸,只是已经叫那贼人跑了。”“东厂近来越来越懈怠了,”老皇帝冷笑道,“萧无刹,不要以为朕宠你,就不会治你的罪!” 萧无刹敛目:“臣不敢。”“不敢?有什么是你不敢的?”老皇帝气的要死,“别以为朕不知道,你……” 不行,这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老皇帝指着萧无刹,你了半天,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能够说出来,搞得他更郁闷了:“滚滚滚,都给朕滚!” 老首辅麻利地磕了头,和兔子一样蹿下去了。萧无刹也跟着行了礼,下去了。他心里面有数,必定是何无药偷了皇宫地图,只是她偷地图,是为了夏行简还是为了叛党,萧无刹就不知道了。 不一样的效忠对象有不一样的解决方法,萧无刹有些头疼,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第一次觉得事情可能有些麻烦。 当初就应该直接杀了何无药,这样她就不会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了。萧无刹有这么一点点的后悔,随即便打消了这种心理——就让她再多活几天吧,等事情结束,他一定要叫何无药尝遍东厂监牢中的刑罚。 凤栖宫中,花容真掩着嘴,不停地打着哈欠:“这也未免太晚了……”萧无刹突然出现,说要教她招式,硬把她拉了起来。花容真没有办法,只能起了床。萧无刹站在她面前,捏了捏她的面颊:“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回去了。” 花容真不依地拉住了他的袖子,控制不住地又打了一个哈欠:“我……我也想醒过来……你给我点时间。”萧无刹笑了笑,伸手在花容真身上的某处穴道一点,一股酸麻的感觉顿时顺着花容真的脊椎,直接攀上了大脑。要不是花容真正巧捂着嘴,只怕就要叫出来了。 这下子是彻底清醒了,花容真瞪了一眼萧无刹:“不用出去吗?”“不用,一些小巧挪腾的招式,不必出去。”萧无刹收回手,就像他没有干过这种事情一样。 他将那支红玉簪子递给了花容真,花容真疑惑地接了过来:“用它?”“自然是用它,”萧无刹道,“这是件宝贝,你拿来用最好不过了。” 花容真不解:“除了中空……它还能做什么用?”“这是一件武器。”萧无刹握着那支簪子,不知道碰了什么地方,只见那簪子喀拉喀拉轻响,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类似指套的东西。花容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特么是什么!真的是一根簪子吗! 萧无刹看出了她心里面的想法,很有耐心地给她解释:“这根簪子,如果我没有预料错的话,应该是出自蜀中唐门。” 花容真一头的雾水:“唐门?江湖上的门派?”“没错,”萧无刹颔首,“最擅机关和毒术,这支簪子上的机关精巧无比,正适合女子使用。” “那你要教我什么招式?”花容真对唐门没有什么兴趣,“快点快点。”“莫急,你看好了,”萧无刹套上那簪子指套,脸色一肃,“第一招,是教你怎么去刺瞎对方的双眼。 萧无刹拿花容真做例子,双掌猛地拍向她的太阳穴。花容真吓得下意识地用手去挡,谁知半道中萧无刹变掌为拳,打向她胸口膻中穴。花容真来不及格挡,萧无刹一击得手,右手食指中指随即刺向花容真的双眼,来势汹汹。 第27节 然后在她眼睛前一点的地方,骤然停了下来。饶是如此,花容真也已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萧无刹收回手,笑道:“怎么样?可曾看清楚了?”“……勉强……”花容真按着心口,刚刚萧无刹下手看似狠辣,实际上根本没有用力,花容真不过是受到了惊吓罢了。 萧无刹恍若没有看见眼前人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说道:“这第二招,讲究的是一个出其不意。”话未说完,萧无刹就突然倒在了地上。花容真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却在碰到他的一瞬间,被萧无刹一把按住了脉门。萧无刹的双指又一次刺向了花容真的双目,在眼前一寸处堪堪停下。 “不论你是死是活,对方都会查看一番,”萧无刹放下手,半坐了起来,“这招对于亲近之人要更好用一些,毕竟敌人说不定会先捅你两刀。” 花容真咬了咬嘴唇:“那……最后一招呢?”“最后一招,”萧无刹眼神一暗,“叫玉石俱焚。”花容真呼吸一滞:“……是字面上的那层意思吗?” 萧无刹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他刮了一下花容真的鼻子:“我怎么舍得你死?这最后一招,是教你怎么去下毒。” ☆、第60章 六十、泉眼无声惜细流 六十、泉眼无声惜细流 第二天,花容真侍候在霍皇后身边的侍候,眼圈黑的和熊猫似的,还一个接着一个地打着哈欠。霍皇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委婉地问道:“昨儿发生了什么吗?” 花容真笑了笑:“昨天夜里做了恶梦,娘娘恕罪。”“嗯,看你的样子,也是没有休息好,”霍皇后用手帕捂着嘴咳了两声,“罢了罢了,不用伺候我,下去吧。” 正好,花容真昨天晚上是真的没有睡好觉,霍皇后这么说,她也就顺驴下坡了:“多谢娘娘,臣女先告退。”霍皇后看着花容真,微微蹙眉——做了什么梦,几乎一夜没睡的模样啊。 花容真回到自己的房里,来不及换衣裳就倒在了床上。昨天晚上萧无刹以训练的名义,折腾了她一个晚上,直到她将每个动作都做的勉强连贯才算是放过了她。只是就算是这样,结束的时候天光也已经放亮了。 花容真几乎是刚沾着枕头,就被芍药给唤了起来。吃早饭的时候差点没把头磕到碗里面,也就霍皇后关心她,不然的话她今天绝对能够站着睡过去。 饶是如此,花容真睡梦中也在不停地梦见那三招,特别是最后一招下毒,花容真梦的满头大汗,还是芍药在一边唤醒了她。花容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胸口,只觉得心跳的飞快。芍药有些担忧地问:“姑娘?姑娘做恶梦了?” “……还好,”花容真喘了口气,“现在什么时辰了?”“姑娘,已经快到申时了。”芍药给花容真倒了一杯水,“姑娘喝了吧,定定神。” 花容真接过了杯子,手有些微微地发抖。芍药注意到了,但忠心的侍女什么都没有问。花容真喝了两杯水才算是镇定了下来。她担忧地看着窗外:“芍药,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 “干得好,何姑娘,”龚十三看着何无药手里面的那一份黄绢,笑的开心无比,“有了这个,我们就能够在皇宫里如入无人之境。”说着,龚十三就要伸手去拿黄绢。何无药面无表情地将手往后一缩,“答应我的事情呢?” 龚十三笑道:“答应何姑娘的事情,决不食言,倒时候宫城破了的时候,何姑娘可以与我们一起进去,那个女人,归何姑娘所有。” 何无药看看龚十三,这才将黄绢抛到了他的怀里:“还有萧无刹,也要归我。”“那是自然,”龚十三笑眯眯的,“未曾问过,那个女人,究竟姓甚名谁?” 何无药捏紧了拳头,背对着龚十三:“她叫花容真,呵,名义上,可还是我的表妹呢。”龚十三愣了半天,手里面抓着黄绢都忘了打开:“……她叫什么?”“花容真,”何无药不耐烦地转过了身子,“你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了吧?” 龚十三心里面大震,面上则飞快地收敛了情绪:“不是,只是这花家二姑娘曾经是我的学生,所以才觉着有些惊讶……她可不像是看上了萧无刹那种人的人啊。” “看人怎么只能看表面呢?”何无药冷冰冰地,“我看你真的是年纪大了。”龚十三笑了笑:“何姑娘教训的是。”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容真!龚十三的内心翻滚着惊涛骇浪,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于震惊,龚十三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应对。他咽了口口水,勉强自己保持冷静:“等城破那日……何姑娘便可以报仇了。” 何无药面无表情:“这就是我现在全部的愿望了……你们这些叛党,好好地计划吧,不要搞砸了。”说完,何无药就走了。 等何无药一走,龚十三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他大口地喘着气,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花容真怎么会和萧无刹扯上关系!他们两个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 龚十三咬着牙,死活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也来不及去深究了,拉倒吧,等到时候攻破了皇城,那么多人还杀不死一个何无药吗! 不能让她伤害花容真!那是他们的正统皇室血脉,最后一点的……皇家的血脉。就算他们的人都死光了,都不能叫花容真出事! 皇子府中,夏行简坐在那儿,他的对面坐着何郁。两个人明明长得一点都不相似,笑容却微妙的很像。夏行简对何郁道:“这回多亏何大人了。”“殿下过奖了,”何郁谦虚道,“为殿下效力,是在下的荣幸。” 夏行简眼睛里有止不住的兴奋神色:“叛党攻入皇城,等他们挟持了父皇之后,我这个儿子就可以出来了。带着军队,消灭了叛党,而我的父亲……则不幸地死在了叛党的手里。多么简单的计划,仅仅要付出一些人命就好。” 何郁微笑着点头:“护城军已经完全地听从殿下的调遣了,殿下,现在皇位对于殿下来说,如同探囊取物,近在眼前。”夏行简得意地笑了起来:“父亲在上面坐的太久了,是时候下来了。等我登基之后,必定比父亲做的更好。” 何郁站起来,撩起袍子,单膝跪下:“殿下,臣先祝殿下,马到成功。”夏行简摸着手上面的扳指,眯着眼睛:“在这之后,我们需要拿到边关守城军的虎符,这样,我才能算是真正的皇帝。” 何家军……何郁半低着头,掩饰着自己略有些复杂的神色——他那位名义上的父亲还在边关,扮演着一个悲情的为了国家献出自己生命的角色。 老皇帝和萧无刹怎么也不会知道,他的父亲早就投靠了二皇子吧。何郁想要得意地大笑,只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不要再做什么替死鬼了!等事成之后,他就是他,何郁何大人!名留青史,流芳百世! 花府里,白姨娘突然被□□起来,花峰泽严令,不论是谁都不准将她放出来,这意思就是要将白姨娘关到死了。柳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惊讶,只是按着花峰泽的话叫下人去办了,到让花峰泽多看了她好几眼。 以前觉得续弦的这个妻子空有美貌却粗俗不堪,现在看来,倒也不失为一个贤内助。花峰泽的目光叫柳夫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眼珠子一转,对花峰泽道:“老爷,现在香姨娘和白姨娘都被关了起来,老爷后院空了,要不要再抬一个姨娘?” 花峰泽微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必了,家里人口太杂并非好事,我年岁也大了,今后……就和夫人好好过日子吧。” 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厚脸皮才能说出这种话来!柳眉心里面快笑的死去活来了,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那就听老爷的。” “至于白姨娘,”花峰泽眼神一厉,“让她活着就行了,其他不用多管。”“是。”柳夫人点点头,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夜里,柳夫人坐在床上,她没有点灯,也没有让丫鬟守夜。等到子时的时候,倩娘出现了,同时一起来的还有叶平。叶平看起来很生气:“你们瞒了我这么长时间。”“不瞒着你,你肯定一开始就把她给杀了,”柳夫人一点都不怕他,“你以为我们拼死拼活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把她给弄死?” 叶平被柳夫人堵得无话可说,柳夫人嗤笑一声,黑暗中显得尤为明显:“我告诉你叶平,你的徒弟看上我那个女儿,我倒是不太介意,霍芸仙那边也不会有什么阻拦,你如果想着你的徒弟好,最好就帮上一把。” 叶平看了看身边的倩娘,沉默了一下:“你要我做什么?”“我要你把这件事情告诉你那个徒弟,”柳夫人不假思索,“把她的身份告诉他,然后……剩下的事情就可以让他去头疼了。”叶平瞪大了眼睛,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一个要求。他看着柳夫人:“你是不是疯了?”“疯了?我比什么时候都清醒。”柳夫人说着,从发髻中取出了一件东西,“还有这个,带给我女儿。” 叶平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你从哪儿弄来的?!”“白素兮,”柳夫人道,“我怎么都没想到,白素兮居然还拿着这件东西,她到是对她那个女儿爱护的很。”“花如丝?”叶平也清楚,“她这个母亲当得倒还称职。” 倩娘闻言,拍了一下叶平的后脑勺:“白素兮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你居然还夸她!”“莫气莫气,”叶平对着倩娘态度就很好,“我不过是感慨一下。”倩娘冷哼一声:“华倾城虽然是前朝之人,但这错……可不都在她的身上。” 叶平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当时乃东厂厂督。”“我又没怪你,”倩娘心软了,“这东西你拿着吧,到时候,给那小丫头送过去就是了。” 叶平握紧了手,半晌之后,点了点头:“选秀在即,京城中各股势力蠢蠢欲动……你们也要加倍小心才是。” ☆、第61章 六十一、只有相思无尽处 六十一、只有相思无尽处 清晨,天色才蒙蒙亮,花容真就睁开了眼睛,今儿是选秀的最后一个环节,她本来也应该是参加的,结果不仅仅霍皇后将她要走了,还特地吩咐她,今儿就在凤栖宫呆着,就不用跟着霍皇后去前面了。 花容真有些不懂,霍皇后要她来明明是为了伺候她的,为什么霍皇后不仅仅现在处处照顾她,还特地关照她这件事情? 之前都没有仔细地想过,现在回头思考一下,霍皇后在和她相处的过程当中总是表现的十分古怪。花容真皱着眉头,躺在床上,怎么想都想不通。 金銮殿中,老皇帝坐在龙椅上,明显还有些没睡醒:“啊……今年的秀女是嘛……贵妃啊,朕年纪也不小了,今年的秀女,有哪些适合宗亲的?” 沈贵妃笑道:“瞧陛下说的,妾哪儿知道这些,还是要陛下看呀。”两个人在一边有说有笑,霍皇后一个人坐在一边,面无表情,仿佛看不见皇帝和沈贵妃的这幅模样似的。 萧无刹也站在下面左边,今天所有的锦衣卫几乎倾巢而出,萧无刹统筹所有,必须要保持精神高度集中。他半垂着眼睛,看着脚下面的地,心里面在思量着什么。 “陛下,”沈贵妃瞥了一眼霍皇后,“差不多到时候啦。”“好,”老皇帝点点头,“开始吧。”随着內侍的一声传召,秀女开始一批一批的进来了。 花如丝和花如织排在中间,花如丝很紧张,她尽力让自己放松点,却依旧紧张地揪着手里面的帕子。何无双比她们还要往后一些,她脸颊酡红,心里面想着宁王世子,倒是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老皇帝看了几批秀女,倒也给几个宗室指了几个。他微蹙着眉头:“继续吧。”今年的秀女中规中矩,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快点结束吧,结束之后还要和萧无刹商讨一下叛党的事情,近日得到的消息,似乎戍边军有些动静。 “参见陛下,”花如丝和花如织齐齐跪了下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起吧。”皇帝看看,耳边听着沈贵妃如数家珍:“陛下看,中间那两位,就是花家的姑娘。”“哦?”皇帝看了看,“看起来倒是……”倒是挺普通的。 沈贵妃捂着嘴一笑:“那是因为,这两位都是庶女,花家的嫡女呀,被皇后娘娘要走了。”霍皇后抓紧了身上的衣裳,表情不动:“怎么?本宫连要个秀女都不行了?”皇帝对上霍皇后,态度明显就冷淡了很多:“皇后,逾距了。” 霍皇后咬咬牙,没有说话——沈飞燕绝对是故意的!她本来不想在这种时候和沈飞燕杠上,只是贵妃娘娘似乎根本就没有休战的想法。 “若是我没记错,陛下,”霍皇后的口气有些冷硬,“当初老二,说看上的花家姑娘,应该就在下面,不若陛下成全老二?”这下轮到沈贵妃面如菜色了:“陛下,二殿下是皇子,那不过是两个庶女,怎么……” “庶女怎么了?”老皇帝的脸色瞬间就不太好了,“本朝不看重嫡庶,贵妃,你应该知道才是。”沈贵妃咬着嘴唇,十分想把霍皇后大卸八块。 老皇帝看着花如丝和花如织,道:“中间两个,上前一步。”花如丝和花如织全都往前走了走,微微抬起了下巴。老皇帝细细打量了一番——他了解那个儿子,正是因为了解,所以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这两个女子……抛开身份不说,长相就不是夏行简那小子会喜欢的嘛!自己儿子老子还不清楚!就喜欢那种长得美艳的! 下面这两个……和美艳一点边儿都搭不上。老皇帝脑内闪过了很多的情绪,话到嘴边,就成了:“你们两个,叫什么姓名?” “回陛下,臣女花如丝,家中行三。”花如丝先说到,花如织紧接着:“臣女花如织,家中行四。”老皇帝淡淡地笑了笑:“如丝如织,这名字倒是不错。”接着老皇帝又和两个人扯了几句,就叫她们这一批秀女退下去了。 花如丝离开了大殿之后,舒了一口气:“真真是吓煞我也。”“你这兔儿胆,从前可不这样,”花如织难得地笑话她,“这下就算是成了。” 花如丝一愣:“哎?”“三姐姐,”花如织抓着她的衣袖,轻声说,“你不是想知道我这段时间都去做什么了吗?我告诉你,我去见二殿下了。”“什么……”花如丝差点惊叫出声,“你……什么时候!” “这种事情,要是让你知道,就不叫秘密了。”花如织面对着她,“选秀结束之后,陛下会将我指给二殿下,至于三姐姐,是嫁给宗室还是回家,这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花如丝沉默了一会儿:“……这本来就是我的一个痴心妄想,若是事情成了我自然高兴,不成……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意外地很看得开啊,花如织看着花如丝离去的背影,心底稍微柔软了一点——夏行简那种人,还是和她花如织比较配。三姐姐小聪明是有,但是对付男人……差太多了。 很快,轮到何无双那一组了,何无双站在那儿,只觉得两条腿直发软,头都要垂到胸口了。霍皇后一眼就看到了她,心里面也是奇怪为什么殷夜来会看上这么个小白兔一样的姑娘。她清了清嗓子:“陛下,中间第三个,就是宁王世子想要向您求娶的何家姑娘了。” “何家啊……”老皇帝看着何无双,心里面掂量了一下何家之后被削减成什么份量,再看何无双那副吓得惨白的小脸,顿时觉的完全可以成人之美。 这样的夫人……还不如霍芸仙。老皇帝第一次觉得皇后顺眼了一点:“既然宁王世子都求到你了,那就准了吧。”老皇帝点点头,“嗯?右边那个,往前一步。” 那秀女应声出列,头依旧低着。老皇帝看着她:“抬起头来?”那秀女依旧低着头,萧无刹盯着那人,背在身后的手向左右挥了挥,得到命令的锦衣卫全都紧张了起来。老皇帝什么都不知道,依旧看着那名秀女:“朕让你抬起头来。” 那秀女终于将头慢慢地抬起来了,这一下,不仅仅是老皇帝,连带着沈贵妃霍皇后都僵在那儿了——这张脸,明明就是花容真吗! 不,不对!这不是花容真!霍皇后只觉得一阵阵地喘不上气——这张脸,是华倾城的脸!老皇帝死死地盯着那个秀女,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你上前来!” 那秀女含羞带臊地一步步走上前去,就在离老皇帝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那秀女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足尖在地上一点,猛地向老皇帝袭去!“狗皇帝!看我今天取你首级!”只听那秀女口中发出雄浑的男人的声音,却是易容而成。 萧无刹瞧准时机,将带着刀鞘的刀一把掷了出去,堪堪格挡住了软剑。那人一击不得手,还待继续,萧无刹已经赶到了老皇帝身边,从刀鞘中抽出了刀,只听得“当当当当”四声巨响,顷刻间,萧无刹已经和那刺客对砍了四下。 这就像是一个号令,金銮殿上到处都响起了呼喝声,锦衣卫和叛党战作一团,场面混乱的很。萧无刹面无表情,几刀解决了那个刺客,他跑到皇帝暂时躲藏的地方,一把将他拉了起来:“陛下,现在场面混乱,还请陛下先躲一躲才是。” 老皇帝强自镇定:“你说,往哪儿跑。”“离金銮殿越远越好,”萧无刹看着霍皇后,“还请陛下,先去凤栖宫一避。” 霍皇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无刹,萧无刹却不去看她:“陛下,快些!”老皇帝咬咬牙,支撑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龙椅后面的屏风出,摸到一个小小的凸起,用力往下一按。只见地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暗门,萧无刹一把掀开了门,掩护着老皇帝和沈贵妃霍皇后跑了进去,又快速地将门给拉上关了起来。 这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萧无刹挥刀砍死了一个叛党,眼神嗜血,面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来——敢惹到东厂的头上来,这些叛党的脑子,大概不太好使。 龚十三站在皇宫一处隐蔽处,仔细地查看着地图。第一批已经先攻进去了,接下来的人将会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来,皇城的大门已经被他们打开了,抓到老皇帝,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对了,容真,龚十三飞速地计算着去凤栖宫的最短路线——一定要先把那丫头带出来!不然落到何无药那个疯女人的手上面就不好了。 凤栖宫往……这个方向!龚十三看准了地方,施展轻功向前奔走了起来。 ☆、第62章 六十二、飞流直下三千尺 六十二、飞流直下三千尺 花容真在凤栖宫里,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只觉得一阵阵地心惊胆战。整个凤栖宫已经全都乱套了,刚刚金銮殿闹起来的时候,所有的宫人一开始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等看到了火光,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顿时,凤栖宫的宫人们就乱了起来。花容真不过是一个秀女,虽然霍皇后宠爱她,却不能帮着忙做什么。她拼了命地找到了霍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拉着她气喘吁吁地说:“快……快先叫人将凤栖宫宫门关上!” 清荷看了看花容真,突然笑了:“娘娘也没白疼二姑娘。”花容真不解地瞪大了眼睛,清荷反手握住花容真的手:“二姑娘与我来,其他的宫人……暂且不用管。” 于是,花容真带着芍药,跟着清荷七拐八拐,到了凤栖宫很隐蔽的一处偏殿。清荷打开了房门,花容真跟了进去,刚进去花容真就愣住了——霍皇后和沈贵妃都在里面,还有一个穿着黄袍的男子,年岁不小了,很明显就是当今圣上。 花容真反应过来之后,立马给皇帝跪了下来:“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这……”老皇帝看到花容真的脸,跟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你把脸抬起来!” 第28节 花容真诧异地抬起头,老皇帝吓得向后跌了一跤:“这……霍芸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霍皇后刚刚一路奔波,她原本就体虚得很,现在更是脸色蜡黄,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贵妃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扶着老皇帝:“陛下,陛下,这秀女就是花家的嫡长女花容真了,陛下也觉着她与妾有几分相似吧?” 老皇帝一把挥开了沈贵妃,连滚带爬地到了花容真的面前。花容真被老皇帝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往后缩着,结果却被老皇帝一把抓住了手腕。老皇帝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眼角就开始发红了:“倾城……倾城!” ……倾城?花容真糊涂了,她求救地看着霍皇后,霍皇后却满脸的惨笑:“华倾城!华倾城!这么多年,华倾城就是一个咒!就算你找到了再像的代替品,她沈飞燕也不是华倾城!” 这下,就算是在场的人再傻,也知道这里面绝对不简单。花容真到底见过世面,她强自按捺下心里的恐慌,将老皇帝扶了起来:“陛下,地上凉,先坐下吧。凤栖宫宫门已经关闭,这处偏殿暂时安全,陛下且先冷静。” 老皇帝就着花容真的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眉目间恍然老了十几岁。他气喘着坐在椅子上,勉强叫自己平静了下来。他看着花容真的脸,眼睛里面蛮是贪婪。他舍不得移开眼睛,刚刚在大殿上面的那个刺客扮成了倾城的模样,可老皇帝知道,面前这个……才是真的和倾城有关系的! 他看得出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老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花容真?”花容真点点头,老皇帝咬了咬牙:“我倒是不知道……”花峰泽居然还有这样的胆子。 别以为他不知道,当年的华倾城倾慕者何其多也,花峰泽也是其中一个。只是这下看来,花峰泽似乎不仅仅是一个倾慕者这么简单了。 老皇帝的心中转过了千百个念头,脸上的表情却很柔和:“好孩子,你今年多大?”“回陛下,臣女今年二八。”花容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着霍皇后,嘴上面在回答皇帝的话,“正是选秀的最后一年了。” “你站在这儿,就胜过她人许多了,”老皇帝满脸慈祥,“容真……你可知道,你自己的身世?”“夏白练!”霍皇后声嘶力竭地大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皇帝被霍皇后这么连名带姓地一喊,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扭过身子瞪了一眼霍皇后:“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我当然早就知道了!”霍皇后冷笑着,在清荷和花容真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把她给藏了起来,谁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倒是叫你看到她了。” 老皇帝看着霍皇后:“你从以前开始,就不喜欢倾城。”“我是不喜欢她!”霍皇后的情绪很激动,她身子虚弱,挣扎之下,喉咙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么多年,在你的后宫里面,苟延残喘地当这个皇后?因为我恨你!我恨你!夏白练!” 这头一开,后面就和竹筒倒豆子一样了,霍皇后说起来就停不下来:“我不喜欢华倾城!可我霍芸仙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你自己说!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当年到底是谁先花言巧语哄骗了她,又是谁抛弃了她!又是谁,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派出了叶平去追杀她!你告诉我啊!” 霍皇后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她死的好惨啊,刚生育没有多久,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一个人在雨夜里面逃命。我们拼了命的帮她,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平,他只能奉你的命令,不停地追杀她。” “你没有心!”霍皇后猛地挣脱了清荷和花容真,走到了老皇帝的面前,指着他的脸,“你是个没有心的人!倾城为了容真,将她托付给了白素兮,可是白素兮那个贱人,她把容真从水上顺流飘下,若不是柳眉及时赶到,容真现在,早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夏白练!”霍皇后往前走了几步,满脸的狞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身子弱成这样,还要挣扎着活下去吗?我要提醒你,我要时时刻刻的提醒你,提醒你曾经干过的事情!你摆出那副痴情的样子给谁看?你不过就是一个只顾及自己的小人罢了!” 老皇帝眯着眼睛,一言不发。花容真眼前阵阵发黑,近乎晕厥过去。芍药扶着花容真,连声喊着:“姑娘!姑娘!”花容真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我没事……” 从刚刚霍皇后发泄的那一堆话中,花容真听出了一个事情的轮廓——她不是花家的女儿,她的亲生母亲叫华倾城,是个了不得人物。老皇帝是她的仇人……霍皇后和柳夫人,甚至连她叫了这么多年父亲的花峰泽和白姨娘,都和她的母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霍皇后连忙到了花容真的身边,她哭的妆都花了,眼神却恶狠狠的:“好孩子!你不要难过!现在没有人敢动你!你现在是花家名正言顺的大姑娘!媚娘的孩子其实只有花容栩一个,可她愿意收留你,待你和亲生孩子一样。” “是媚娘运势不好,才这么早的病死了,”霍皇后抚摸着花容真的眉眼,“花峰泽喜欢倾城,也愿意把你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养大。原本说选秀女,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的父亲提前和倩娘说了,我也是见到你的时候……才发现的。” 花容真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了,在她所不知道的时间,她的眼睛里面已经蓄满了泪水。她看了看老皇帝,再看看已经呆滞掉了的沈贵妃,最后再看了看霍皇后。她嘶声道:“华倾城……是谁?我又是谁?”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花容真从霍皇后的手里面抽出了自己的手,一步步的后退,“我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霍皇后看着花容真,眼睛里满是疼惜。她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解释,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咳嗽了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怎么都停不下来。 “我来告诉你吧,”老皇帝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口气,“你的母亲叫华倾城,她是前朝余孽,至于你的父亲……应当就是当年的草原王,阿史那齐。” “华倾城身为前朝余孽首领,罪当诛!”老皇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就算她是朕喜欢的女子,也不能留!” “朕,从来不做动摇国本的事情,”老皇帝看着花容真,眼神十分的复杂,“为了这个国家的和平,每个人都要付出一点代价。朕如此,朕的家人臣子如此,华倾城……也当如此。” 花容真仿佛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她突然软倒在地,芍药吓得想要架住她,却被花容真 一起带着跌倒了。芍药抱着花容真,声音里面已经带上了哭腔:“姑娘!姑娘!姑娘你莫要怕!芍药陪着姑娘!” 花容真咬着牙,直到嘴里面尝到了血腥味:“那……我爹呢?柳夫人呢?白姨娘呢?”“白素兮是倾城的闺中密友,平日里总是跟在倾城身后,仿佛是个跟屁虫一样,”霍皇后瘫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说着,“柳夫人、我还有倩娘,都隶属于同一个组织。” “青衣楼,”霍皇后看着花容真,“我们都是青衣楼的人,现在已经没有青衣楼了,当年的青衣楼,你母亲在的时候,是可以与东厂比肩的。” 花容真面色煞白:“那她……为什么又死了?”霍皇后突然笑了:“因为她要保护你,你是她和阿齐唯一的孩子,为母则强,更何况是倾城?” “还有那些跟着你母亲,硬要她回去做什么劳什子首领的叛党,”霍皇后的表情又凌厉了起来,“都是因为他们!你的母亲才会身份败露!不过在照顾你的时候,他们倒是做的很好,找了不少孩子来迷惑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霍皇后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后面倩娘都和她说了 ☆、第63章 六十三、霜叶红于二月花 六十三、霜叶红于二月花 花容真从重生以来,就只觉得是在弥补她上辈子犯下的错误。结果从白马寺开始,上辈子的事情就一路向着完全不同的方向,一路狂奔不回头。结果到现在,连她的身世都出问题了。花容真跪坐在那儿,满脸的茫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能否认,自己确实已经开始相信了。如果说在编故事的话,面前这几个人完全没有必要骗她。霍皇后有些担心,她手脚并用地爬到花容真身边,抱住了她:“孩子!孩子你不用怕,有我在,他没办法伤害你的!” 老皇帝眼神复杂地看着花容真:“朕不会伤害她。”“谁会信你!”霍皇后犹如一只雌狮,“今天只要有我在,夏白练,你永远,永远都别想!” 花容真抬起头,遥遥看着皇帝,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平静下来:“陛下,陛下方才说过,为了这个国家,每个人都必须付出代价。那么在陛下的眼里,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那么,我为什么要相信,陛下刚刚说的不会伤害我的话?”花容真镇定下来之后,大脑立马就回归了原位,“我如果真的如你们所说,是华倾城的女儿,那么……”花容真顿了顿,将众人一直遮遮掩掩的事情掀了开来,“我就是叛党的首领。” 花容真惨笑:“我就是那些人一直保护着的不是吗?哪怕是个傀儡,我的意义也是不一样的。陛下,莫欺我是女子,该知道的,我全都明白。” 老皇帝沉默了,他看着花容真,眼神里面充满了恳求。花容真见他不说话,反到平静了下来:“陛下,这事情,过不去。” “怎么过不去,”突然,门外响起了男子的声音,“杀了他,不就全都过去了。”龚十三一刀劈开了大门,一个人走了进来。依旧一身书生装扮,中年文士看起来儒雅而又英俊,只是现在的他扛着一把大刀,看起来多了几丝杀意。龚十□□手一震,将殿门关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众人,快活的意思几乎遮掩不住:“夏白练,你也有今天!” 一直没有反应的沈贵妃此时此刻却激动了起来:“龚长生!为什么你在这儿!龚长生!”“我当然要在这儿,”龚十三走向花容真,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容真,你放心,等今天的事情结束,你就是新的女帝。” “倾城没有做到的事情,将会由你来做,”龚十三蛮是激情,根本不理沈贵妃,“容真,只要杀了皇帝,事情就成了一半了!” 花容真目瞪口呆地看着龚十三,从他的手里挣脱开来,一步一步慢慢后退:“夫子……不,不……不要啊!”“容真!”龚十三眼神里蛮是恨铁不成钢,“这是你的使命!你注定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女帝!不要再躲了!” “全都是骗人的!”饶是花容真再坚强,现在也快要崩溃了,“你们全都在骗我!什么对我好,全都是假的,每个人都带着目的,每个人!”花容真抬手一指龚十三:“你!你凭什么说这是我的使命!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华倾城!我对她没有一点的感情!她要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去做的!” “我只想好好地活着!”花容真喊出了她两辈子的心里话,“我只想要,好好地,安安稳稳地活着!这件事情很难吗!” 一时间,大殿里面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花容真的身上,她半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沈贵妃注视着龚十三,眼睛里面满是泪水:“龚长生……你是不是从来都是在骗我?” 龚十三终于看了一眼沈贵妃,他鬓发散乱,眼神却依旧坚定的很:“我没有骗过你,我确实不能娶你。”“我以为你怕陛下!”沈贵妃一声哀嚎,“我每天伺候在他身边,心里面更加的想你,可你……” 可你似乎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沈贵妃这句话没有说出口,龚十三明白了,但是一点都不害臊:“做大事,总要有一点牺牲的。沈飞燕,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沈贵妃低低地笑了两声,突然跑到了老皇帝的身边,从袖子里面抽出了一柄匕首,一把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女人似乎已经有些失控了:“是不是我杀了他,你就能和我在一起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嫌弃我脏?” 龚十三大惊,现在还不是杀老皇帝的时候,沈飞燕这女人说不定真的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刚想上前,沈贵妃却在老皇帝的脖子上面拉了一道血口子:“呵呵,哈哈哈哈,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他还不能死?” 花容真在一边感觉混乱的不得了——怎么情势突然就又变了!沈贵妃和龚十三还有老皇帝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沈贵妃明显被刺激到了,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她柔情蜜意地看着龚十三,仿佛自己还是二八少女一样,整个人都柔和的不得了:“我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你还不是探花郎,我也不是什么劳什子的贵妃。你不过就是一个书生,不小心冲撞了我的轿子,满脸通红的避了开去。” “我掀开轿帘看了你一眼,你顿时就看我看住了。我当时就觉得,真是一个傻书生。”沈贵妃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留下,握着匕首的手也有些发抖。 她看着龚十三,哀恸地道:“后来……后来你告诉我,你叫龚长生,我也说,我叫沈飞燕。我本以为……我本以为……可谁知道,我却阴差阳错地进了宫。” 说到这儿,沈贵妃的表情又扭曲了起来。她一把抓住了老皇帝的头发,满是恨意:“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和长生成亲了,我会生很多孩子,哪儿像现在,在你的后宫里熬着,还……还不能生育。” 老皇帝一直一言不发,现在却说话了:“你以为龚十三,为什么会喜欢你?”沈贵妃一愣,老皇帝哈哈笑道:“因为你的这张脸!你以为朕为什么会宠你?还是因为你这一张脸!要怪你就怪你自己吧,长得像谁不好,偏偏像了华倾城!” 沈贵妃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龚十三。龚十三皱着眉头,避开了她的目光——这就很能说明一切了。沈贵妃顿时就崩溃了:“全都是假的……吗?” 就在她愣神的这一瞬间,萎靡在一边的霍皇后突然暴起,一把撞倒了沈飞燕。沈贵妃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霍皇后给撞的歪了过去。霍皇后撑着病弱的身体,压在沈飞燕的身上,拼命地夺着她手里面的匕首。霍芸仙咬牙切齿:“轮……轮不到你杀他!要杀,要杀也是我来才对!” 两个女人在地上扑腾着打斗,毫无章法,一个身子弱却有点功夫底子,一个什么都不懂却健康,一时间倒也撕扯的难舍难分。 龚十三想要趁这个机会将花容真带走,花容真却拼命地躲着。她握着手里面簪子,盯着龚十三:“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和你走的。” 就在情况一片混乱的时候,殿门又一次打开了。夏行简穿着铠甲,带着军队,一下一下地鼓着掌,慢慢地走了进来。老皇帝坐在那儿,眯起了眼睛:“黄雀在后……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父皇,我是来救您的,”夏行简的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您的样子可真狼狈啊,现在哪儿还有半点帝王气派?” 确实,老皇帝现在模样惨得很。他头发也乱了,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往外面渗血,脸上也一块黑一块白,衣服也破了几块。夏行简挥挥手,立刻有人替他关上了殿门。他扫了一眼众人,笑道:“今儿,到的到是挺齐的。” 花容真往后退了两步,她向芍药使了个眼色,芍药立马躲了起来——这个时候,她就是姑娘的累赘,要听话。 夏行简没去在意一个丫鬟,他盯着花容真:“我倒是不知道,二姑娘还有这样的身份。”花容真看着她上辈子的男人,新仇旧恨一时间一起涌上了心头:“你当然不知道,你如果知道,还要用这样的手段来争皇位吗?” 夏行简一点儿都不生气,他甚至微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可是成王败寇,我已经赢了,所以二姑娘最好还是说话温柔一点。” 花容真咬了咬牙,闭上了嘴巴。夏行简满意地扭过头,看向老皇帝:“父皇,莫要以为儿子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父皇想要我们自相残杀,等到最后活着的,就是……”夏行简顿了顿,笑容扩大了几分:“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只要杀了父皇,就能够做到我想要做的事情了,”夏行简走到老皇帝面前没有几步远的地方,“今日,叛党潜入皇城,挟持了天子。二皇子得到消息,立即点齐兵马前来救驾,只是晚到一步,天子死于叛党手中。” 夏行简微笑着看着老皇帝,说话却犹如催命符:“父皇,您看这样安排,可还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六十四千金纵买相如赋 六十四、千金纵买相如赋 老皇帝坐在偏殿里的位置上,这一刻可以说是众叛亲离。花容真离他远远地,心里面没来由的觉得,这当皇帝也是没有什么意思。 夏行简看着他的父亲,觉得自己简直胜券在握:“我会给父皇一个体面的葬礼,您的皇后和贵妃将会为您殉葬。”说着,夏行简看向一边已经停下来了的霍皇后和沈贵妃,恶意满满,“皇后将会和您合葬,贵妃则在您身边,我还会给父皇拟一个完美的谥号。” 老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何大,是你的人了吧。”“父皇不是有东厂吗?”夏行简觉得自己赢得简直爽快极了,将之前对萧无刹和老皇帝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那个阉人没有得到消息么?他没有和父皇说么?” “你还叫我父皇?”老皇帝冷笑,“趁机谋逆,夏行简,朕养你,不是让你反过来杀朕的。”夏行简得意地瞥了一眼老皇帝:“父皇,是您从小教的我,成王败寇不是吗?” 老皇帝叹了口气:“朕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儿子。”夏行简略微呆滞了一下,他眯着眼睛,看着老皇帝,明显是怀疑神色。他没有说话,老皇帝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开口道:“何郁去投靠你了,是吧?” 老皇帝一点儿不着急,说话慢慢悠悠的,“方才你应该也听见了,为了……护住容真,他们这些人,弄了不少孩子来,遮掩着容真的身份。” “朕先前得到的消息,便是何郁,”老皇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你说,他到底是真的来投靠你,还是潜伏在你身边呢?” 夏行简脸上没了笑容,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忽而又笑了起来:“父皇,这点挑拨的伎俩,就莫要拿出来了。” 老皇帝气定神闲,脸上甚至还带上了些微的笑意:“朕需要挑拨你么?”父子俩无声地对峙着,花容真则又被一记重磅炸弹给炸的头晕眼花——何郁是那个代替她成为眼中钉的倒霉鬼?这么说来上辈子的对她好也全都是有目的得咯? 龚十三也不知道何郁投靠了二皇子的事情,他心中惊疑,一时间也没有做声。夏行简内心明显挣扎了一会儿,最后突然笑道:“就算他是内应又怎么样?我今天赢定了!父皇,乖乖纳命来!” 夏行简话音未落,就抽出剑来,准备一剑刺穿老皇帝的胸口。老皇帝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吾命休矣! 就在这一刹那,一直委顿在一边的霍皇后突然一下子跳了起来,扑到了老皇帝的怀里。夏行简一剑直接刺穿了霍皇后的胸口,霍皇后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老皇帝抱住了她,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芸仙看着老皇帝,口中溢出血沫,眼神满是哀求:“容真……容真……”老皇帝神情复杂,咬咬牙闭上了眼睛:“朕答应你。”霍皇后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我……我其实……没那么恨你……” 说完这句话,霍皇后断了气。老皇帝抱着霍皇后,神情有些呆滞。夏行简手中握着还在滴血的剑,看着霍皇后的尸身,嘲笑道:“父皇,没想到母后对您倒是一往情深啊。”老皇帝面无表情:“她待如何,轮不到你来说。” 夏行简怒极反笑:“父皇也就逞逞嘴上功夫了,莫急,儿子这就送您下去陪母后!”说着,夏行简就要故技重施,结果只听一声轻微的破空之声,下一秒,夏行简他的手背就被一柄飞镖刺穿,手里面的剑也掉落在地。 殿外响起一阵兵戎交接的声响,伴随着阵阵惨叫,不过几刻功夫,便就又没了动静。萧无刹站在殿中央,看着夏行简,对着他微微一笑:“二殿下,别来无恙。” 夏行简捂着受伤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怎么可能!”现在他的军队应该已经将金銮殿给拿下了才是啊! 萧无刹自然知道他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主意,他看着夏行简,极为好心地解释道:“宁王世子率军前来救驾,现在局面……只怕和殿下想的不太一样。” 夏行简目眦欲裂,他不信邪地两三步跑到门边,一把将门打了开来。之间外面黑压压的军队排列整齐,却不是他夏行简的人。 第29节 殷夜来骑着高头大马,马上横着坐了个何无双,将脸死死地埋在殷夜来的怀里。殷夜来看着夏行简,笑道:“二殿下,快些吧,都急着结束回去用饭呢。”夏行简“砰”的一下猛地合上了门:“我不信……我不信!”“轮不到你信不信,”老皇帝抱着霍皇后的尸身站了起来,走到了萧无刹的身边,冷眼看着状若疯癫的夏行简:“朕教你成王败寇,有没有教你礼义廉耻?” “想要朕的龙椅,夏行简,你不行。”老皇帝叹了口气,“萧无刹,结束吧。”萧无刹右手一挥,一堆穿着黑衣的锦衣卫凭空出现,将夏行简五花大绑了起来。花容真松了口气,她有些紧张地看着萧无刹,萧无刹却没有看她,而是转向了一边的龚十三:“龚先生是想负隅顽抗一下,还是乖乖地和我们合作?” 龚十三握着那柄大刀,扫了一眼周围的锦衣卫,突然咧嘴一笑:“萧无刹,很多时候人是不可能心想事成的。”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五颗黑球,用力掷到了地上。只听“嘭嘭嘭嘭”几声连响,顿时殿中就被浓厚的烟雾给覆盖了。 花容真慌乱当中,只觉得一股大力拉过了自己的手腕,瞬间就被拉出了两三米。花容真来不及多想,将手上已经准备好的指套猛地向对方袭去,却是先前萧无刹教他的三招当中的第一招。只是一时忙乱,倒也没记得做假动作。 不过对方似乎也被烟雾所迷惑,且对花容真不设防备。花容真一击之下,居然真的戳中的对方的一只眼睛。只听得一声惨叫,不是龚十三又是谁?花容真感受着手上面那股戳进血肉的感觉,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滚,几欲作呕。 萧无刹闭着眼睛辨认着周围的声音,听见龚十三一声惨叫,手中长刀飞抛而出。花容真只觉得手腕一轻,握着她的那只手已然松了开来。殿外的殷夜来见似乎殿内情形不对,连忙指挥手下人打开了殿门。烟雾顷刻间散去,只见偏殿中央一滩血迹,一条手臂明晃晃地躺在地上,花容真站在一边,衣裙上溅的满是鲜血。 何无双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发白,毫不犹豫地晕了过去。花容真站在原地,浑身颤抖,手上的指套还在往下滴血,连萧无刹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都不知道。萧无刹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有些强硬的将花容真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一下一下地拍着她:“莫怕,都结束了,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我,我刺瞎了他的眼睛,”花容真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这感觉真的不太好。”“不过是一只眼睛而已,”萧无刹很淡定,“我也削了他一条手臂,要报仇也是先找我。” 花容真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缓过来了才想起来现在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面颊一红,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只是已经完了,所有的锦衣卫和外面的军队,包括领头的殷夜来,全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那个是萧无刹吗?那个是萧无刹吧!这是什么意思……这他妈还能有什么意思啊!什么时候啊! 只有老皇帝见惯了世面,处变不惊。他将霍皇后的尸身放在了椅子上,走到了花容真的面前,看了看他们两个人。花容真有些紧张,不过还是仰着头和他对视着。老皇帝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颓然地叹了口气:“你想要求娶的,是她?” 萧无刹耷拉着眼皮:“是。”“你先前可知道?”老皇帝问道,萧无刹摇头:“并不知晓。”“……什么时候开始的?”老皇帝看向花容真,花容真磕巴了一下:“白马寺中。” “佛门清净之地,你们两个……”老皇帝一句话没说完。他来回看看两个人,沉吟了半晌:“叶平和倩娘呢?” “师傅与师娘已经回府里了。”萧无刹道。老皇帝点点头:“我答应过霍芸仙,不会对你动手,萧无刹,朕就将她赐婚于你,从今以后,就看你能不能看住她了。”老皇帝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萧无刹却难得的脸上有了点喜色。他立马跪了下来:“谢陛下隆恩!” 花容真恍恍惚惚地跟着跪了下来,叩首谢了恩——这什么发展?怎么猝不及防的就赐婚了?萧无刹体贴地扶着她站了起来,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不时还捏一捏。花容真脸一红,都快滴血了——结束了吗? 老皇帝走到被押着跪在地上的夏行简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成王败寇嗯?”夏行简哪儿还有刚刚的得意?他恶狠狠地看着老皇帝,一言不发。老皇帝挥挥手,锦衣卫立即就将他带下去了。 沈贵妃瘫软在那儿,眼神呆滞,脸上却带着痴笑。老皇帝只看了她一眼,就别过了头去。他宠爱沈贵妃虽然是因为她的脸,但这么多年倒也有几分情义在。现在看她这幅模样,只觉得凄凉。 “将她关到清凉殿吧,”老皇帝吩咐道,“好生伺候着,永远……不要再将她放出来了。”沈贵妃被宫人带走的时候,依旧在痴笑着:“长生,长生你中状元啦!我们快些成亲吧!” 殷夜来早已下了马,正在挤眉弄眼的和花容真打手势。老皇帝看向他的时候,又在一瞬间恢复了稳重的模样。老皇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朕禅位于你,你可能治理好这天下?” 殷夜来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懵了:“……陛下,莫要与臣开玩笑了。”“朕何时与你开过玩笑,”老皇帝眼睛一瞪,“你就告诉朕,你心里愿不愿意?” 殷夜来仿佛怕老皇帝反悔似的,一口答应了下来:“愿意!”“嗯,”老皇帝看了眼何无双,“何家的,朕听霍芸仙说过了。”殷夜来有些紧张,他拉着何无双:“陛下,臣……臣非她不娶的。” “过段时间,便不是臣了,”老皇帝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回去好好做准备吧,待钦天间挑好了日子,再见面不迟。” ☆、第65章 六十五、唯见长天际流 六十五、唯见长江天际流 一场叛乱,虎头蛇尾,就这么结束了。老皇帝作为最后的赢家,没有了贵妃没有了皇后,也没有了他成年的儿子——夏行简一不做二不休,早在进宫之前就派人去将所有的兄弟给截杀了,连年纪小的都没有放过,丧心病狂的令人发指。 而叛党则被当场诛杀大半,生擒无数,立了大功的东厂威风大振,萧无刹的凶名又一次传遍了天下,只是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萧无刹要大婚的消息。 一时间,街头巷尾无人不在议论这件事情,都说这姓萧的歹毒得很,手上沾满了鲜血不说,还要迫害人家好人家的姑娘。有些心思阴暗的,则在嘲笑这家想要搏富贵,竟然使出了这等不入流的招数。无论如何,众人的焦点都在萧无刹的婚事上。 花容真已经回了家,老皇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找花峰泽的茬儿,而是停了他的职。花峰泽接到两道圣旨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昏过去。花容真跪在他身后,看着花峰泽捧着两道圣旨,双手止不住地在颤抖。 等传旨的內侍走了,花峰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看着花容真。花容真也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花峰泽。父女两个对视了一会儿,花峰泽咬着牙:“……为什么?” 花容真什么都没说,只是向着花峰泽福了一福,便回自己的院子里了。花峰泽将两幅圣旨摆到了香案上,柳夫人跟在他身后,默默地一言不发。 “你早就知道了?”花峰泽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你还知道些什么?你也一直在瞒着我?”柳夫人直视着他,无悲无喜:“事情已经到现在了,还有追究的必要吗?” 花峰泽一愣,却是呆在那儿了。柳夫人走到他身边:“容真有她自己的去处,你不能拦,也拦不住。”花峰泽指着柳夫人,半晌后却喷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撑死不让自己晕过去。柳夫人从怀里掏出条帕子来,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青衣十三楼,总有些人留下的。” 花峰泽想要推开柳夫人的手,却被她这一句话给吓到了。柳夫人笑了笑,将帕子塞到了他的手里面:“老爷,一起去给娘请安吧?” 花容真回了自己的院子,想着刚刚的圣旨,还觉得一切如在梦中。芍药因为受了惊吓,花容真给她放了假,现在身边是梅英和海棠伺候着。两个丫鬟已经得到了消息,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花容真的脸色,生怕哪一句话说错了,让她不高兴。 花容真自然知道两个丫鬟是怎么想的,她也懒得解释,反正等到了日子她嫁过去,和萧无刹关上门来过日子,身边的人也就自然晓得了。 毕竟在世人眼中,嫁给一个太监可不是什么好的姻缘。花容真自己知道萧无刹很好,每天都和别人解释,那岂不是要累死了。 “姑娘,三姑娘与四姑娘来了。”梅英向花容真道。花容真转过身子:“快让她们进来。”她话音刚落,花如丝和花如织就已经进得房内。姐妹三个对视了一下,全都禁不住笑了起来。丫鬟们已经知情识趣地退了下去,花如丝走到花容真身边,拉住了她的手:“你……早就和……早就和那个人相识了吧?” 花如丝不是傻子,平时里的一些蛛丝马迹她能察觉到,再稍微联想一下,就得出了这么一个大胆的结论来。花容真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道:“你们两个那日,究竟是被谁救下来的?” 花如织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说道:“那日宫变,我们东躲西藏,最后……却撞上了前来救驾的宁王世子。”殷夜来是认识花家姐妹的,见到是她们两个,倒是叫人把她们先护起来了。姐妹两个没有费什么功夫就脱了险,倒是比花容真要平稳许多了。 花容真似笑非笑地看着花如织:“夏行简已经被关进了天牢,你有什么打算?”“瞧二姐姐说的,”花如织莞尔一笑,“我不过是个庶女,怎么能够妄想着高攀皇子呢?二殿下与我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最好是清白的,”花如丝冷哼,“你那条帕子拿回来了没有?”花如织掩着嘴笑,手上拿的不是那条帕子又是哪条? ……有点手段,看来宫里面花如织没少在夏行简身上下功夫。花容真对花如织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莫要再想许多了。你以后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与我说。我是你的长姐,这点永远是不变的。” 花如织眼神微动,最后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花如丝舒了口气,在花容真的身边坐了下来:“谁能想到选秀会遇到这种事情呢?能逃得一命,我也看开了,不求那许多,只求啊,能够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世。” “这还不简单?”花容真打趣她,“改日叫父亲,从那些有才名的举人里给你挑一个,日子可能清贫了些,不过等他金榜题名,你也就成诰命夫人了。” 花如丝扬起下巴,眼神里满是光亮:“我自己的夫婿,要我自己来挑。”花容真看着她,心里面释然——看样子,花如丝倒是很快就从夏行简的阴影里面走出来了。 姐妹三个一直聊到晚上,才散了去。花容真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漱好了上了床,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只觉得面上一黑。花容真睁开了眼睛,只见萧无刹正俯下身子,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醒了?” 花容真一巴掌就糊到了他的脸上:“总这样轻狂,都要成亲了。”“正是因为要成亲了,才要多见见面,”萧无刹微笑着将她扶着坐了起来,“成亲前不能见面,煎熬的很。” “你不是会爬窗子么,”花容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有什么事情?说吧。”“何郁被抓住了,”萧无刹握着花容真的手,“现在关在天牢里。” 花容真怔愣了一下:“何郁……”“他是先前,代替你的其中之一,”萧无刹仿佛在叙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倒是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就开始为自己做打算了。” 花容真一下子就明白了萧无刹口中说的,为自己做打算是什么意思。萧无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将他关到了夏行简的对面,两个人日日夜夜在牢里吵,倒也有意思。” 花容真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萧无刹的面颊:“你近日忙得很吧?还抽时间过来。”萧无刹直视着花容真眼睛,突然翻身上了床。花容真猝不及防,就被他挤到床的一边了。萧无刹顺势在她的床上躺了下来,手搂过了花容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脱了靴子。花容真羞恼得很,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结果萧无刹两条腿夹住了花容真的腿,一双手将她搂在了怀里,面颊也贴在了她的面颊上,姿势亲密无间。 花容真觉得自己已经快熟了,萧无刹这般亲密的举动真的是绝无仅有。花容真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脑袋一阵一阵的眩晕。心里面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羞涩,一时间竟呆住了。萧无刹闷笑了两声,在她耳边低声道:“既然娘子心疼我睡得不好,不若一起?” 不若一起不若一起不若一起……一瞬间,花容真的大脑被这句话充斥着。她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可是在面对萧无刹的时候,花容真总表现的有些被动甚至于手足无措。她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却又估计到下人不敢高声,只能够咬牙切齿地说:“你……你快些松开我!登徒子!” “应该叫相公才是,”萧无刹懒洋洋地反驳着,“莫要闹了,让我睡一会儿。”花容真还要再说,却借着月光看见了萧无刹眼底的两抹青黑。花容真看住了——看来他这几日真的忙碌的狠过头了。 哪怕是东厂的厂督,也是血肉之躯,不是什么大罗金仙。花容真有些心疼他,乖乖地在他的怀里躺着不动了。萧无刹感觉到花容真的顺从,笑了。他闭着眼睛,声音带着点喑哑:“快些睡吧。” 花容真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没有闭上眼睛。她看着萧无刹的脸,就这么躺着。没过一会儿,萧无刹的呼吸就略微加重了一些,虽然绵长,但也是睡着了。花容真抬起头,摸了摸他的下巴,然后在上面轻轻地吻了一下,这才也闭上了眼睛。 等花容真睡着了之后,萧无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十分的温和。他看着怀里面略微有些蜷缩的花容真,叹了口气:“你这样,倒是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厂督大人从来都是扮演的心狠手辣的角色,让他突然对未来的妻子好,其实还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没有经验,也没有什么案例能够借鉴。萧无刹只能够按着自己的心意来。 现在看起来,效果还不赖?萧无刹将花容真平稳地放在床上,自己则下了床。方才假寐了一个时辰,现如今精神倒是好了一些。 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呢,萧无刹想到某个还出逃在外的人,神情一下子就变得阴沉。他到了院子里,一排锦衣卫跪在他面前。萧无刹低声吩咐道:“保护好姑娘,知道吗?”“是!”锦衣卫齐齐应诺,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萧无刹扫了他们一眼,便回东厂了。何无药还没有抓到手,边疆似乎又有动静,他这几天连轴转着,还要忙着审问夏行简,真的是脚不沾地。 边疆的何家军啊……萧无刹眯着眼睛骑在马上,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在选秀之前动身前往了远处的人。 ☆、第66章 六十六、清香传得天心在 六十六、清香传得天心在 霍皇后的尸体停放在凤栖宫正殿,已经有好几天了,老皇帝一直没有将霍皇后下葬,而是将霍皇后的尸身放在了冰棺里。宫人给霍皇后上了妆,她穿着皇后的凤袍,躺在冰棺里,看起来栩栩如生。 老皇帝隔着冰棺,看着霍皇后仿佛沉睡的面容,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着:“朕到不知道,你居然是这么看待朕的。” “朕看见你,就会想到倾城,这么些年,却一直没能够好好地对你,”老皇帝有些出神,“朕没想到,到最后的时候,居然是你为朕挡了一刀。” 霍皇后呕血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老皇帝沉溺在回忆里,有些无法自拔:“朕有负与你,答应你的事情却是会做到。那个孩子,朕就交给萧无刹了。朕既然答应了你不会去动她,就一定会信守诺言。” 老皇帝犹记得,当年他第一次见到霍皇后的时候,霍芸仙还不过是一个少女。也不像后来的病怏怏的模样,而是健康活泼,脸蛋红扑扑的。哪怕是跟在华倾城的身边,看起来也是个毫不逊色的女孩子。 什么时候开始,霍皇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呢?老皇帝想不起来,自从他将霍芸仙娶回皇宫之后,除了初一十五,几乎都避免与她见面。霍芸仙也不争不闹,到了最后,明明是夫妻两个,却形同陌路一般。 冤孽。老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放在旁边温好的酒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又到了一盏,洒在了霍皇后的冰棺之前。老皇帝伸出手,隔着冰冷的棺材板,细细地描摹了一下霍皇后的面容——依稀能够看到她年轻时候,那副少女的样貌。 是他把她给糟蹋了。老皇帝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却只能无可奈何。“芸仙啊,”老皇帝低低地道,“现在朕可真是成孤家寡人了,儿子不成器的不成器,死的死。朕不贪恋这个皇位,但是国家,不能断送在朕的手里面。” “朕要护住它的气数,史书上随便怎么写朕,朕都不在乎,”老皇帝似乎有些醉了,语气也变得急促了起来,“朕已经决定了,要将这位置传给宁王的儿子。” “那小子有野心,也有能力,”老皇帝面颊有些发红,眼睛里有亮光,“朕不恋权,等事情都结束了,朕就安安稳稳地做个太上皇。” 老皇帝絮絮叨叨地对着棺材说了一堆话,好半天才停了下来。他喘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又缓缓地开口:“等朕老死了,就和你葬在一起。” 霍皇后没有回答他,只是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老皇帝最后一次看了看霍皇后的面容,心里面百般滋味,却只是转身走了。 活着不知道珍惜,死了纵使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姑娘!姑娘用这个点翠!”梅英手里面捧着点翠,指手画脚地给花容真出着主意,“姑娘肤色白皙,用点翠显得雍容大气!” 花容真很认真地看着首饰,摇了摇头:“点翠是不是太老气了?换个红珊瑚的簪子吧。”“红珊瑚会不会不太庄重?”芍药也已经回来了,在一边给花容真策划着。花容真有些迟疑,正在几个人纠结的时候,海棠捧着一个匣子兴冲冲地回来了:“姑娘!快看!夫人方才开了库房,从前头夫人的嫁妆里给姑娘装了匣子首饰!”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一片忙乱,花容真不敢大意,原因就是今天萧无刹家里的长辈要过来看门子。花容真作为未婚妻,是需要去见面的。 萧无刹没有父母,上门来的就是他的师傅和师娘。花容真年纪虽轻,也是知道上一任东厂厂督叶平的名声的。她打了个哆嗦,更加用心地挑剔着自己的妆容。 一定要给萧无刹的师傅和师娘留下一个好印象!一定的!花容真暗暗地在心里面给自己鼓气,重新拿起了一对珍珠耳环。 等她好不容易堪堪收拾好,那边已经有人来了:“姑娘,客人已经到了。”花容真站起身来,妆容妍丽,光鲜漂亮。她微微一笑,说道:“还等什么?走吧。” 叶平和倩娘坐在会客的花厅里,叶平面无表情,手中端着茶碗,一口没喝。倩娘倒是面上带着笑,看着柳夫人,柳夫人也笑着看着她,眼神很是调皮。 花峰泽双鬓斑白,整个人看起来都苍老了不少,只有老夫人精神奕奕,坐在最上首,看起来充满了战斗力。 气氛很是奇怪。还是老夫人先打破了平静:“叶大人,许久未见,倒是风采依旧。”“老夫人过奖了,”叶平道,“老夫人也是一如当年。”“这次和叶大人做了亲家,倒是叫我没有想到,”老夫人有些感慨,“倩娘跟着你,愈发的年轻了。” 倩娘掩嘴一笑:“老夫人还是这么爱夸人,我都这把年纪了,无刹都娶媳妇了。”几个大人你来我往了一阵,花容真出来了。倩娘注意到她是精心打扮了的,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温和。 “见过叶老爷和叶夫人。”花容真对着两人福了一福。叶平现在没有官位在身,可不就是叶老爷和叶夫人么。 倩娘笑逐颜开,将花容真扶了起来:“无刹与我说过多次了,说你姿容端丽,品行淑良,今天一看,还是个倾国倾城的貌,真是叫我喜欢的紧。” 花容真被倩娘拉着手,只是微笑——都说她长得像华倾城,可不就是个“倾国倾城的貌”么。倩娘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到了花容真的手里:“第一次见你,没有什么好的拿出手,只能够给你个这个了。” 花容真被手上面盒子的分量给微微地惊了一下——怎么觉得沉甸甸的。她没有打开,而是交给了芍药拿着,芍药捧着那盒子,和捧着什么十分珍贵的宝贝似的,表情如临大敌,看着倩娘暗自发笑。 这未来的徒媳妇儿到似乎是个挺有趣的人,倩娘上下打量着花容真,眼神满是兴味。叶平见自家夫人表现的有些热情的过头了,便将茶碗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发出了些微的碰撞声。 倩娘被这碰撞声提了个醒,松开了花容真的手,略有些依依不舍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叶平打量着花容真,眼神平静无波。花容真咽了口口水,鼻尖上沁出一些汗来——真的有压迫力,她算是领教到上一任的东厂厂督的威力了。 叶平似是打量够了,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二姑娘,无刹他自小性子就不合群,成亲之后,只怕还要二姑娘多费心。”花容真巧笑倩兮:“这是我的本分。”叶平瞄了她一眼,知道有她家长辈在,小姑娘也不好多说什么,也就没有继续追问:“过半月,萧府就来下聘,二姑娘现在对聘礼有什么要求,到可以尽管提。” 这话把花家的人都给吓了一跳——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自古以来都是男方将聘礼准备好了,直接抬到女方家里去就是了,这……这还能自己提啊? 第30节 老夫人眼神微动:“这不合规矩吧……”“萧府的规矩,能和这世间的一样?”叶平淡淡地道,“我们这种人娶妻,总是对夫人有诸多亏欠的,成亲只有一次,自然要尽力办的最好。” 叶平一句话,直接将双方都在有意忽略的一个问题,直接摆到了台面上。花容真正色道:“我愿意嫁与他,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 “你当然是个好孩子,”倩娘横了叶平一眼,扭头又对花容真笑道,“莫要理他,他上了年纪了,脑子也愈发的不好使了。” 叶平被倩娘在外人面前这么损,倒也一点儿都不动怒,只是又将茶碗端了起来。这个时候,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花峰泽突然开口了:“既然如此,那这聘礼之中,还望叶老爷能够表达出诚意。” “诚意?”叶平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叫诚意?”“这是你们要头疼的事情,”花峰泽没了官位,说话也没了平日里的那些顾忌,直白了许多,“相对的,我会把她娘留给她的东西,全都给她带走,十里红妆,绝对不跌了脸面。” 花容真一愣——她娘留给她的东西?哪个娘?华倾城还是何媚娘?叶平看着花峰泽,嘴角勾了勾:“既然做了亲家,又何必计较这许多?” “跌份不跌份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倩娘在一边打圆场,“为的,还是两个孩子成亲后能够过得平安喜乐。”柳夫人在一边点头:“亲家母说的是,容真这丫头我也是看着她从小长到大的,别的不说,这性子没得挑。我觉得啊,他们两个肯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柳夫人毫无心理障碍地说着好听的话,眼睛都不眨一下。花峰泽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闭上了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六十七、千金散尽还复来 六十七、千金散尽还复来 于是花容真和萧无刹的事情就算是真的定下来了,叶平和倩娘临走的时候,倩娘把花容真叫到了一边,给了她一个锦盒。花容真有些愣神,倩娘笑道:“打开看看,可还喜欢?” 花容真打开锦盒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只血玉镯子,光看那镯子的成色,就知道绝对不是凡品。花容真觉着拿的有些烫手:“这……”“莫要推辞,”倩娘按住了她的手,“这是无刹找给你的。” 萧无刹?花容真看着那只镯子,沉默了半晌,将镯子收了起来:“我一定会珍惜的。”倩娘笑了,她替花容真理了理发丝,悄声说道:“你当初在白马寺抽到的签文,和我当年抽到的,是一个样。” 还没等花容真反应过来,倩娘就跟着叶平走了。花容真一边迷迷糊糊地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在仔细地回忆着当初那支签文有什么深刻的含义——搞不明白哎! 两家商量定了之后,到了既定的日子,萧府派着人来送聘礼了。萧无刹一点儿都不吝啬,聘礼各项齐全的很,每个箱子要两个壮汉才能抬动。负责送聘礼的是谢必安,谢必安面对着未来的厂督夫人的家人,那可是殷勤得很,半点都不敢造次。饶是如此,萧无刹送给花容真的聘礼也是叫花府的人都惊了一下。 花容真也是没有想到——东厂这么能赚钱吗……感觉自己一辈子都不用为钱发愁了哎。 花家不过四品人家,平日里的开支虽然较平民百姓要好太多,但是还是没见过像萧无刹这么大手笔的撒钱的。萧无刹这聘礼一送过来,负责准备嫁妆的柳夫人就有些发愁了。 华倾城和何媚娘两个人的东西加起来,倒也不逊于萧无刹送来的聘礼,只是他们家不过是个四品官,这嫁妆要是拿的过了头,可就不好了。 可要是准备的丰厚一点,又会显得寒酸。到最后还是老夫人发了话:“将容真的聘礼,都叫她带走吧,我们也不是那等子靠女子发财的人家。”柳夫人得了老夫人的话,这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花容真则在紧急接受着管家训练,她和萧无刹的婚期还挺紧的,柳夫人要在很短的时间里面将所有的事情都教给她,也亏得花容真活了两辈子,也是有些经验,不然的话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饶是如此,花容真也累的每天上床就睡了,有的时候连萧无刹来了都不知道。 对,成亲前没有多久,厂督大人依旧保持着爬窗子的良好习惯。柳夫人也是习以为常了,基本上就当做不知道。萧无刹来了几次了,花容真都在熟睡着。他自然知道她是因为白天太过于忙碌累着了,也不去叫醒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偷香一个就翻窗子走。 这天萧无刹翻了窗子进来,花容真难得的还没有睡着。她躺在床上,看见萧无刹来了,冲他招招手:“我前几日恍惚觉着你来过,怎么不叫醒我?”“你白日劳累,我怎么忍心,”萧无刹笑笑,十分熟练地揽过了花容真,“今儿怎么没睡?” “有事情,专门等你,”花容真挣扎着从他的怀里面坐直了身子,仰着头看着他,“你还记得在宫里面,他们说的那个……阿史那齐吗?” 萧无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来,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你想知道?”“我想知道,”花容真的口气有些急切,随即又迟疑了,“是不是不太方便?” “这到没有方便不方便的,”萧无刹眯着眼睛微微思考了一下,“只是阿史那齐,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继承了他的位置的,是阿史那齐的王弟,阿史那丹。” 花容真心里面顿时泛起了一股不知道什么滋味——自己未曾谋面的爹娘,原来都已经死了啊。萧无刹继续道:“阿史那丹比起阿史那齐,为人要阴险狡诈许多,何家军在边疆,主要的就是为着防他们。” 提到何家军,花容真想到了何郁的父亲:“那……何将军……”“何将军已经伏法,”萧无刹的口气很淡,“何家军现在,在你哥哥的手里面。” ……什么?我没听错吧!花容真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她扭过身子瞪着眼睛看着萧无刹:“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何家军,现在在花容栩的手里,”萧无刹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在你哥哥花容栩的手里掌控着。” 花容真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哥哥……怎么会和何家军扯上关系?”“你还记得,你进宫的时候,花容栩托殷夜来给你带的话吗?”萧无刹提醒她,“你哥哥便是接了指示,才会突然出这个远门。” 这个远门也太远了吧!基本上这辈子还能不能安安全全地从边疆回来啊!花容真突然就反应过来了:“……你干的?” 萧无刹没有否认:“嗯。”“你……”花容真指着他的鼻子,火冒三丈,“你凭什么这么做!”“没有别的人选,”萧无刹沉声,“我没有信得过的人,当时情况紧急,陛下需要一个生面孔。东厂找到花容栩的时候,也并没有强迫他。” 花容真冷笑:“没有强迫他?你敢说你没有用我去威胁我哥哥?”萧无刹面不改色心不跳:“从未,我不会拿你来当筹码。” 花容真一愣,满满的怒火被萧无刹的话给堵在了胸口,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萧无刹握着她的手:“我从来不会拿你去威胁什么人,东厂当初找到花容栩,他自己心里也是乐意的,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下来。” 花容真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成亲以后,我想见见哥哥。”“并非难事,”萧无刹应了下来,“我带你去。” 相信他吧,花容真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萧无刹离了花府,脸色迅速地沉了下来。他看着黑夜,眼神里仿佛有暗流涌动。 与此同时,在某个乡间的路上,穿着破烂的何无药,脸上搽着黄泥,散乱着头发在赶路。她现在的模样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乞丐,哪儿还有当初一点点的风神气度。她的手臂受了伤,包扎伤口用的白布已经变成了灰色,她没有办法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来,东厂的人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没多会儿就粘过来。 何无药虽然也替萧无刹干了一段时间,但是她到底没有接受过东厂的训练,只能够每天疲于奔命,东躲西藏。她不敢用身上的钱财,也不敢去住在人流量大的地方,她只敢在路边的破庙里睡一睡,或者干脆露天眯一会儿,夜晚就拼命的赶路。她把自己往邋遢了打扮,希望东厂能够找不到自己,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过是叫她多活几天罢了。 何无药真的觉得有些后悔了,她恋慕萧无刹不假,但她真的还没有活够。她想要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面。同样的,她也清楚东厂对于叛徒的手段,相比较起来,倒是死反而更好过一些了。 不行,她不能死!何无药咬咬牙,心里面憋着一股气,又开始赶路了。她有一个地方是可以去的,只要她能够活着到的话,东厂就不能奈何她了。 何无药看着远方的黑夜,只觉得自己的前景就像是在迷雾当中,找不到出路。她没有反省过,造成如今的状态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东厂大牢中,何郁坐在枯草堆里,现在的他胡子拉碴,两眼无神,完全找不到一点探花郎的影子。夏行简则被关在他的对面,两个人已经对骂了好几天了,准确的说,是夏行简一个人单方面对何郁进行语言攻击。 夏行简现在犹如市井泼妇一样,毫无气度可言:“何郁!若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 何郁即使有气无力,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夏行简,你自己干的那些事情,有多少是我撺掇你干的?别什么事情失败了就都往我头上记账,自己没本事就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没本事,就你这幅心胸,活该坐不上皇位。” “你说什么!”夏行简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就要冲向何郁。奈何手脚全都被链子铐着,两个人还隔了一段不远的距离,夏行简是怎么都不能够伤害到何郁的。 何郁看着他这幅模样,更加冷嘲热讽:“我不过是个新科探花,又怎么能够拉得动皇子殿下呢?二殿下,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夏行简气的很,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所以只能够通过每天不停地和何郁对骂,才能够找回一点点当初他还是当皇子的感觉来。 只是何郁十分的不配合,基本上都是夏行简单方面在骂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六十八、心有灵犀一点通 六十八、心有灵犀一点通 “都给老子闭嘴!”看牢房的邢头儿瘸着一条腿,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他手里面拿着鞭子,看着夏行简和何郁,神情十分的不好看:“三更半夜的,吵什么吵!” 夏行简简直都要疯了,他是皇子!怎么这么个牢头儿都敢和他用这种口气说话!“瞎了你的狗眼!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夏行简抓着牢门,吼得嗓子都快破音了。邢头儿冷笑着,瞥了他一眼,说话慢吞吞的:“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夏行简愣了一下,邢头儿也没等他回答,直接就道:“老子在这个东厂的刑房大牢里面干了已经有二十年了,别说是皇亲贵戚,就是比你更厉害些的,老子也接待过。二殿下不妨猜一猜,他们最后都成了什么样儿?” 夏行简哆嗦着嘴唇,怎么都没能够问出口。邢头儿阴测测地笑了笑:“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难保你晓得了,不会吓得尿裤子。”这话侮辱人的紧,夏行简脸涨得通红,猛地暴起,想要扑向邢头儿,却被邢头儿抖着手,直接抽了一鞭子。如果不是有牢门挡着,夏行简就要破相了。 饶是如此,夏行简也吓得够呛,往后连退了好几步。邢头儿不屑地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垃圾!你也莫要着急,等大人有空了,自然会来亲自收拾你。倒时候,就能够叫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东厂!” 邢头儿恐吓完了夏行简,又看向了在一边事不关己一样的何郁。他残存的一只完好的眼睛,仿佛鹰隼一样盯着何郁。何郁坦然受之,一点儿都不慌张。邢头儿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脸上没有表情:“你少撩拨他,想来你也不想吃鞭子吧?” 何郁微笑着点点头,一副很识时务的样子。邢头儿没和他多啰嗦什么,就这样走了。何郁看着对面状若癫狂的夏行简,回身躺到了干草堆上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装作看不见。 花容真在家里备嫁了一段时间,终于快要到成亲的日子了。离时间越近她就越紧张,尽管花容真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过是嫁人罢了,但是还是无法抑制住那份心情——不安、紧张,可是又十分的期待。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之前可是没有嫁过人的。和夏行简也不过是因为选秀,才进了他的后院,根本都没有什么成亲之类的,不过是一顶小轿子,就将她给抬进了二皇子府邸。 重活了一辈子,花容真要成亲了。她一向表现的淡定,结果临了到了成亲之前,却愈发的慌张了起来。柳夫人自然是察觉到了,她觉得很有意思——二姑娘向来是个平平淡淡的性子,怎么到成亲的时候却开始慌了? 花容真被柳夫人这么一问,忍不住苦笑道:“母亲,毕竟是第一次,又怎么可能不慌张呢?”“嗨呀,我还以为你后悔了,不打算嫁了,”柳夫人依旧那副大大咧咧的性子,“没事没事,女子到了年龄都会嫁人的,更何况你这还是圣上赐婚,更比旁人多了一份好处。” 花容真没明白柳夫人的意思,柳夫人嘻嘻笑:“你不会以为,陛下给你和萧无刹赐了婚就结束了吧?等着吧,过两天,陛下肯定要给你赏赐的。” 结果柳夫人这话说了还没有一个时辰,皇宫里的赏赐就到了,美其名曰是给花容真的“添妆”。老皇帝的手笔不小,给了花容真不少奇珍异宝和钱财不说,甚至还给了她一柄自己把玩过的玉如意。 “……这下好了,你的嫁妆这回,可要叫整个京城都吓掉大牙了。”送走了皇宫里来的內侍之后,柳夫人看着地上的那一堆东西,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花容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面的烦闷倒是散去了一些。 她其实挺期待的,上辈子没有拜堂成亲过,这辈子终于能够办到了。花容真有些恍惚——这算不算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呢? 也没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成亲的日子就到了。清晨,天刚刚蒙蒙亮,花容真就被丫鬟们给从床上拉了起来。她还迷瞪着眼睛,一条热毛巾就敷到了她的脸上,将她所有的睡意都驱散了个干净。 芍药一边给她擦脸一边絮絮叨叨:“今儿是姑娘大喜的日子!姑娘一定要精神着!”“……现在才什么时辰?”花容真挣扎着向窗子外面看了一眼,只见天还是黑的。芍药不满地道:“姑娘!现在已经不早了!快些吧,今儿可忙得很,姑娘抓紧时间用些早食。” 任由丫鬟们折腾着,花容真洗了个澡,浑身香喷喷地出来了。海棠和梅英还给她抹上了止汗的香氛,把个花容真打扮的仿佛仙女一样,容光焕发。 梅英这几日得了宫里嬷嬷的指点,卖力的给花容真将头发梳成新娘子的式样,花容真身上穿着喜袍的里衣,看着镜子里面的一片红通通,脑子里面更加的混乱了。 ……她这就是要嫁了?花容真迷迷糊糊地被丫鬟们拉到了桌子前,芍药急吼吼地叫人将早食端了上来——都是些紧实填肚子的,就怕花容真路上肚子饿了,或者说想要如厕了,这就有些麻烦了。 花容真也没这个心思吃,只不过匆匆地用了一点,差点没被噎死。柳夫人也已经过来,正好赶上花容真顶着一个繁重的头发满屋子地要水喝,几乎没笑抽过去:“你今儿结婚,怎么到活泼起来了。” 花容真喝了一大口茶,才将那食物冲下了肚子。还没有来得及缓一口气,就被柳夫人这么嘲笑了一番。她哀怨地看了柳夫人一眼:“母亲说的叫什么话。”“好了好了,”柳夫人哈哈乐,“你吃好了没有?吃好了就赶紧地将衣裳换上,你哥哥是暂时回不来了,今儿我把我那侄子叫了过来,出门子的时候,就让他背你。” 柳家的儿子倒是和花容真的关系还算不错,平日里见面也互称一声表哥表妹。花容真心里面并不抵触,只是想到现在还在外面的哥哥花容栩,花容真还是觉得有一些不是滋味的。 何家军就是一个烂摊子,朝廷没有人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就让她哥哥花容栩去当了这个坏人。那地方天高皇帝远,花容栩虽然骑射功夫很好,但是到底还是个书生出身。花容真打心眼儿里的担心他,怕他出个什么差错。 花容真将这点子忧愁藏在了心里面,站起来随着丫鬟们去换了衣裳。柳夫人想了想,将手里面袖着的东西,塞到了花容真的香囊里面。 成亲的礼服奢华而又繁重,花容真穿好了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时辰了。花家和柳家何家的亲戚妇孺也全都来了,都很想见见这位嫁给太监的新娘子长什么模样。 等花容真露了脸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被她的容貌给惊了一下,随即便开始称赞起新娘子来,只是里面有多少是真心的就不知道了。 花容真并不在乎这些人的指指点点,她要嫁的人她自己清楚,轮不到旁人来说些什么。她扫了众人一眼,脸上带着新嫁娘的羞涩笑容,看起来幸福的很。看着她这个样子,那些人倒也渐渐地生不出别的心思来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强迫的,只怕这姑娘长得美则美矣,就是没什么脑子。 不然怎么可能自愿嫁给一个太监呢!哪怕这个太监有权有势,他也是个太监呀! 花容真盖上了盖头,眼前的视野变成了一片红色。迎亲的花轿已经到了花府,萧无刹现在正穿着喜袍,站在花府的大门口。花容真想到这个,就觉得一阵阵止不住的激动。她按着心口,感觉心脏跳的快的很。 只是萧无刹想要进门,倒是麻烦了一些。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帮半大小子,全都是殷夜来从书院里面拉过来的,说是花容栩的妹妹要出嫁了,他们作为兄弟,当然要帮着花容栩尽一尽做哥哥的义务。 拦门!对面是萧无刹又怎么样!年轻人最不缺的就是热血和胆量啦!所有的小伙子们众志成城,今儿的目标就是萧无刹了。 萧无刹扫了他们一眼,开口问道:“真的不让开?”所有的人一起摇头,中间一个走出来的男子摇着扇子,一脸的得色:“还请萧大人,过了我们这关,再进去迎娶新娘子。” 萧无刹挑了挑眉毛,右手一挥,顿时一堆穿着黑衣的锦衣卫从四面八方不知道什么犄角旮旯里面出来了,一群大汉对付一堆书生和砍瓜切菜一样容易,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的人都给绑了起来,还顺手堵上了嘴巴。 花府的大门也已经被两个锦衣卫从里面开了下来,萧无刹跨进了大门的那一刹那,瞟了一眼一边的少年们,勾了勾嘴角。 少年们羞愤欲绝,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这么不按套路出牌。不带这么玩的吧!不是默认了要考文采的嘛!谁来给他们把绳子给解开啊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终于成亲啦 这样这一本书也开始进入最后一个副本了 讲道理这本是我目前为止写的最成功的一本了 我希望以后能有更好的成绩 我这个人很实在的,就是希望能够写出特别好看的故事!好看到我自己都要跪下来叫爸爸! 第31节 所以我可能会尝试不同的题材,嘛基友说这样不好攒读者 不过我觉得你们又不是什么物件什么的,有喜欢的就看,不喜欢就不看太正常啦 说这么多就是很高兴大家能够喜欢这篇文,有点语无伦次哎嘿嘿 不过我是一个坚持自我的作者!所以尽管成亲了,肉还是要完结的时候才会放到微博上! ☆、第69章 六十九、又岂在朝朝暮暮 六十九、又岂在朝朝暮暮 萧无刹解决了挡门的,不紧不慢地进了花府的大门。早就有迎接的人正在等待着了,见到新姑爷进了大门,不少的下人都吓得有些发抖——东厂厂督啊!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跺一下脚整个京城都要抖一抖。 下人们战战兢兢,努力地挤出笑容来,明明是成亲,花府的所有人却都表现的仿佛要上战场似的。萧无刹后面跟着的锦衣卫们虽然也穿上了比较喜庆的颜色,但是整体看起来还是凶神恶煞的。两波人不像是来迎亲的,倒像是来抄家的。 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萧无刹进了正堂,拜见了花峰泽和柳夫人还有老太太。老夫人坐在最上首,拄着龙头拐杖,穿着新做的衣裳,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精神好得很。她见到萧无刹进来了,微微点了点头,萧无刹也不含糊,撩开衣摆跪了下来:“萧无刹见过奶奶。” 花峰泽坐在一边,听萧无刹叫了一声奶奶,脸上的肌肉止不住地抽搐了一下。柳夫人连忙按住了他的手,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花容真大喜的日子,可别出什么岔子来。 老夫人看着萧无刹,缓缓开口道:“……我家容真,从今往后就托付与你了,萧大人,还望你好好待她。”萧无刹抱拳,很是恭敬:“谨遵奶奶教诲。”老夫人嗯了一声,脸上也些微的露出了一些笑容来:“如此便是最好的了。” 萧无刹又向花峰泽和柳夫人行礼,他跪下去的时候,花峰泽差点没从椅子上面跳起来。柳夫人和老夫人都不怕,他可是清楚地知道东厂在朝廷当中的作用的,现在东厂最大的头子向着自己跪了下来,花峰泽不起鸡皮疙瘩才怪。 ……而且这个人现在还在叫他父亲。 萧无刹就这么微笑着,显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几分,只是站在庭院里面的锦衣卫们一点都不柔和,看起来情形诡异极了。花峰泽板着脸训话,一边说着心里面一边抖和。 花容真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妆面也完美无瑕,手里面也拿了一些路上充饥的糕点,只是等来等去,萧无刹还没有来。就在花容真已经有些着急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快快快!新郎官来了!” 房间里面伺候的丫鬟立马将红盖头盖到了花容真的头上,花容真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本来已经觉得没有什么了,临了到头还是难免紧张的心情。花容真扶着丫鬟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外面走着。 本朝不兴哭嫁,柳夫人便笑嘻嘻地将花容真带到了门外,柳家的表哥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他蹲下身子,将花容真背到了背上。花容真伏在他的后背,心里面却更加的思念花容栩了。 那是她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哥哥。花容真咬了咬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憋了回去。柳家表哥面憨心细,他悄声对花容真道:“妹妹莫怕,我会将你托的稳稳地,栩哥儿可是嘱咐过我们,要好好地照顾你的。” 花容真怔愣了一下,随即一滴眼泪就从盖头下面掉落了出来,打到了柳家表哥的背上。柳家表哥在心里面摇头叹气,手脚却是不慢,很快地就将花容真给送上了花轿。萧无刹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大红色的喜袍坐在前面,花轿跟在后面,随着一声吆喝,花容真这就算是正式地出了门子了。 萧无刹一点儿都不吝啬钱,八抬大花轿,而且抬轿子的都是锦衣卫,功夫不错,走起路来平稳地很,花容真坐在里面,一点儿也不觉得有颠簸。 “快看!新娘子的嫁妆!”随着人群中的一声惊呼,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被花容真的嫁妆给吸引走了。她的嫁妆里面包括了华倾城留下的,何媚娘留下的,萧无刹给的聘礼和老皇帝给的赏赐,再加上花府自己出的,不是一点两点的富贵。 打头第一抬,就是皇帝把玩过的玉如意,后面跟着的各种金锭银锭,首饰珠宝,还有各类家具,甚至还包括了一张千工拔步床!每一台嫁妆抬出来,人们就要惊叹一次,看到最后,所有的人都被花容真的嫁妆给晃花了眼睛。 这样的嫁妆,能够叫京城里的人谈论很长的一段时间,真正是十里红妆,一直到萧无刹和花容真成亲了很久之后,京城的百姓还是将这个事情津津乐道。更有夸张的说法,说花轿都进了萧府的大门了,这新娘子的嫁妆都还没完全抬出花府的门呢! 花容真蒙着盖头,坐在花轿里面,周围是一片大红色,触目所及,全都是通红的,就仿佛是的火焰一样。花容真握着手里面的糕点,只觉得心慌,倒是一点儿都不饿。轿子很稳,没过多久,花容真就觉得轿子停了下来。 这是……到地方了?花容真正在心里面忐忑不安地踩着,突然觉得轿子被放了下来,明明周围一片混乱的声音,花容真还是能够听到有人走到了花轿的旁边。那人踢了几下门之后,就将花轿的帘子掀了起来。 花容真扶着那只手,慢慢地钻了出来,随即手里面便被塞进了一条红丝带,官媒在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好听的话,花容真走的很小心,充耳不闻。她手里面紧紧地握着那条带子,盖头下面,只能够看到那条带子往前延伸着,之后便看不见了。 要跨火盆了,花容真有些畏火,明明知道火盆不会烧到的,动作还是稍微顿了一下。前头的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伴随着一阵惊呼声,花容真腾空而起,盖头下的小脸满是愕然,半天才反应过来——萧无刹抱着她跨过了火盆! 花容真的脑袋一瞬间变得晕晕乎乎的,她声如蚊呐:“这……这不合规矩……”“规矩?”萧无刹低声笑道,“规矩就是我定的,有我在,还用在乎规矩?” 两个人说话间,萧无刹已经抱着花容真走进了萧府。一直到了堂中,才将花容真放了下来。花容真的脸都红透了。 当她听见倩娘和叶平的声音的时候,就更觉得想要钻到地里面去了。倩娘明显在忍着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猴急?”萧无刹十分坦然:“良辰吉日,不可错过。” 随着傧相唱礼声,花容真和萧无刹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拜,等到最后夫妻对拜的时候,花容真整颗心都在颤抖。 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却又说不出来心里面的感觉。花容真觉得眼角发红鼻子发酸,连忙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等会儿掀盖头的时候,可不能丢人。 新娘子被先送进了洞房里,萧无刹作为新郎官,要先掀了花容真的盖头,然后再去接待宾客。萧无刹注视着穿着喜服的花容真,眼神灼热的能将花容真给烧着。花容真害羞的不得了,一边的媒婆还在捡着好听的话说,只是没有给花容真吃生饺子,也没有在床上撒什么桂圆红枣——明摆着这么干就是在讽刺萧无刹,真敢做这种事情,估计当天就能够见到东厂的牢房大门。 萧无刹拿过了掀盖头的挑杆,将花容真的盖头掀了起来。猝不及防见到光亮,花容真稍微眯了眯眼睛,随即便见到了同样穿着红袍的萧无刹。 早就知道这个人长得俊俏,没有想到居然长得这么俊俏。花容真见惯了穿着黑衣的萧无刹,现在冷不丁见到穿着红衣的他,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硬,更让他看起来面若好女,如果忽略掉他的身份,萧无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怎么觉得比她还要漂亮一点!花容真的内心有些微妙。萧无刹仔细地看着她,忽略了身边所有人对于新娘子的美貌的称赞,一直到他觉得看够了,才冲着花容真笑了笑:“乖乖坐着,等我回来。” 花容真脸微微一红,低低地“嗯”了一声,周围围着看的人也被花容真的容貌给震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新娘子也是长得貌美非常……单论容貌,这对夫妇倒是十分相配的。 萧无刹捏了捏花容真的手,便出去待客了,留下来的一些妇孺都在极力地恭维着花容真,一点刁难都没有。借她们十个胆子都不敢去得罪萧无刹的夫人,而且刚刚看起来,分明厂督十分中意这个女子。 花容真微笑着和那些人说着话,将一些比较重要的一一记在了心里面,以后要认人的,不能出差错。 萧无刹在前面接待宾客,按照规矩来说,现在应该是让来的男客们拼命地灌萧无刹酒,将他灌醉了最好。只是面对萧无刹,根本没有人敢这么做,只不过一个一个老老实实地敬个酒,然后笑眯眯地说两句百年好合的话。 花容真在洞房里面,卸下了头上沉重的凤冠,卸去了脸上厚重的妆容,快速地洗了个澡,整洁干净的换上了红色的便服。她坐在床边,看着桌子上面的酒壶和两个银杯,脸又红了——喝了交杯酒之后,是不是就要洞房了。 和萧无刹洞房……是怎么个洞房法呢?花容真一点儿都不害怕,隐隐约约地还有一些期待。她掰着自己的手指,一边的芍药和海棠见了,互相使了个眼色,偷偷地捂着嘴笑了起来。 ☆、第70章 七十、除却巫山不是云 七十、除却巫山不是云 花容真等了一刻,芍药上前问道:“姑娘,可要用些饭食?姑娘到现在不过才用了一些早食。”花容真本来想说不要了,结果刚刚开口,肚子就咕噜叫了一声,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那便摆上吧。” 立马就有下人,将厨房里面已经做得好的饭食端了上来,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叫人食指大动。花容真坐在桌边,看着桌子上面的菜色,惊讶地发现,很多都是自己喜欢的菜。 一边萧府的下人很会看眼色,见花容真惊讶,连忙笑道:“都是老爷吩咐的,老爷说,一定要让夫人满意。”花容真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辛苦了,芍药,看赏。”芍药给了那管事妈妈一个小小的香囊,那管事妈妈不卑不亢地收了下来:“谢夫人赏。” 花容真也没有急着用饭,而是问那个管事妈妈:“你叫什么名字?平日里管着哪些?”那管事妈妈很恭敬:“回夫人的话,奴婢是后院的统管,夫人唤我徐家的便好了。” “徐妈妈,”花容真笑了笑,“好的,我记住了,徐妈妈下去吧。”徐家的向着花容真行了个礼,退出了屋子。芍药和海棠凑到了花容真的身边,海棠给花容真布菜,芍药则轻声的和花容真说:“姑娘,徐妈妈似乎得了老爷的吩咐,教了我们不少。” “萧府的下人倒是被他□□的好……”花容真嘟囔了一句,随即又严肃了脸色,对芍药说:“你们也该改口了,从今以后,要叫我夫人。” 两个大丫鬟相视一笑,从善如流:“是,夫人。”花容真这才开始用饭。萧府的厨子手艺不错,花容真也是真的饿了,吃了有一碗饭还有不少菜才算是放下了筷子。海棠在一边看的有些咋舌:“夫人真的饿了呀……” “成亲辛苦的很,怎么可能不饿呢,”芍药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打趣她,“等你将来出门子的时候,指不定能吃三大碗。” 海棠顿时脸就红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花容真抿嘴笑了笑,打圆场:“好了,撤下去吧,你们也辛苦了一天了,下去吃点什么吧。” 两个丫鬟依言下去了,花容真一个人坐在房里,方才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又浮现了出来。萧无刹好慢呀,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就在花容真心里面想着的时候,门口渐渐地响起了人声。声音越来越大,花容真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说曹操曹操就就到,萧无刹回来了。 只见萧无刹推开门,带着酒气走了进屋。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沿上等着他的花容真,许是酒精的缘故,萧无刹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的亮。他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花容真,把个花容真看的浑身不自在:“你……你倒是进来啊!” 有些嗔怒,分外可爱。萧无刹心里面暗暗地想到,面上带着笑,走到了屋子中间。花容真也坐不住了,走到了他的身边:“酒气好浓……你喝了多少?”“无妨,”萧无刹十分顺手地就握住了花容真的手,“不过一些酒水,味道重一些罢了。” 花容真轻哼了一声:“喝了这么多,你还有肚子喝交杯酒吗?”“当然。”萧无刹看着右侧的桌子,伸手凌空一招,两只杯子并一个酒壶就飞到了他的手边。尽管花容真已经看过了很多次了,还是觉得十分的神奇——武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感觉好厉害! 萧无刹见她那副模样,闷笑了两声:“想学?”花容真犹豫着点点头,果不其然,萧无刹下一句就现了原形:“那可是要交学费的。”花容真本来还想问问什么学费,结果就看到萧无刹的眼神充满了暗示地在她身上游移,她面色一红,推了一把他:“莫要不正经!” “夫人这话说的,”萧无刹懒洋洋地笑了笑,伸手一勾,花容真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到了他的怀里,“我何时不正经了?” 你什么时候都不正经……花容真轻啐了他一口,自己也撑不住笑了:“交杯酒,快喝啦。”萧无刹将两个酒杯满上,把其中一个递给了花容真。花容真举起酒杯,和萧无刹手臂相挽,两个人分别将自己杯子里面的酒喝了下去。 花容真脸颊上的红愈发的明显,她眼睛里面仿佛含着水,盈盈如波:“礼成了。”“是啊,礼成了,”萧无刹抱着他抱的更紧了一些,和她面对着面,“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夫人了,你我从此就在一条船上,我生你生,我死……你也无法独活。” 花容真听了萧无刹这十分具有恐吓意味的话,居然笑了出来,她摸了摸萧无刹的面颊,声音快活极了:“那就太好了,生同寝死同穴,你我活着做一对恩爱人,死了便是鬼夫妻,这样的福分,我想都不敢想。” 萧无刹看着花容真的眼睛,眼神微动:“你不怕我?”“我都嫁你了,又怎会怕你?”花容真怕萧无刹不信他,主动抱着他的脸,在他嘴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她尚未离开,就被萧无刹猛地按住了后脑勺,吻犹如疾风暴雨,花容真差点没能够承受住萧无刹的热情。 好不容易萧无刹松开她了,花容真的嘴唇都变得嫣红,她两眼含情,看着萧无刹,心里面却有些打鼓——这个……是不是该洞房了?他们两个要怎么洞房啊! 萧无刹看出了她的心思,有些坏心眼地松开了她:“我先去沐浴,等我出来,便洞房。”花容真胡乱地应了一声,耳朵都红透了。萧无刹故意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们这种人成亲,总是要有一些手段的,二姑娘,到时候莫要受不住。” 花容真被他这么一说,半边身子都麻了。她打了个激灵,刚想说些什么,萧无刹却转身去沐浴去了。 可怜的花容真都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萧无刹又是什么时候洗好了澡。只听萧无刹唤了她一声,她抬头一看,眼睛瞪得溜圆——萧无刹只披了一件外袍,头发还有些潮湿,正老老实实地贴在他的后背上,那外袍并没有系上,花容真能够清晰地看到未擦干的水珠,顺着萧无刹的胸口,流入了诱人的腰线,一直往下…… 不行不能再看了!鼻血要出来了!花容真猛地扭过头,觉得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尴尬过。萧无刹仿佛不知道花容真在纠结什么一样,他走到花容真的身边,坐了下来,并不着急:“方才见过徐婆了?” 花容真点点头,稍微找回了一点点自己的思维:“嗯,见过了,徐婆很好。”“从前府里的事情,都是给徐婆处理的,”萧无刹道,“现在你来了,以后就都要交给你了。” 花容真并不胆怯,而是莞尔一笑:“你主外,我主内,应该的呀。”萧无刹也跟着笑了笑,随即便握住了花容真的手:“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方才还很淡定的花容真瞬间就结巴了起来:“歇……歇息?”太突然了吧,要不要这么快,刚刚不还是在讨论家里面下人的问题吗? 萧无刹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了酒壶:“若是觉得怕……不妨多来几杯?”花容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已经夜深人静了,龙凤喜烛也烧了近一半,花容真双眼朦胧,醉意上头。那一壶酒她几乎全都喝了,一开始还是萧无刹有意无意地灌她,到后来,花容真喝起劲儿了,直接就拿过酒壶自斟自饮了。 萧无刹在一边撑着头看着她,他从来没有见过喝醉了的花容真,觉得很是新鲜。花容真瞥了他一眼,哈哈乐:“嗨呀你看你这样子,穿着红衣裳,比我颜色还要好几分,真叫人嫉妒。”萧无刹眯了眯眼睛,声音放轻了几分:“那我这样,你可喜欢?” “喜欢的不得了!”花容真响亮地回答,随即又嘿嘿地笑了起来:“夫君呀,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萧无刹矜持地点点头,花容真仗着酒意,问道:“夫君,你和我洞房,要怎么个洞法儿呀?我想了许久了,怎么都想不出来该怎么办。”说着,花容真突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自己准备的东西前面。萧无刹就这么坐在那儿看着她动作,花容真在那堆东西里面翻找了半天,终于翻出来一本小小的册子,她像献宝似的,将那册子捧到了萧无刹的面前:“夫君你看!我先前准备的!不如按这个?” 萧无刹只看了一眼,眼神就变得危险了起来,语气却更加的甜蜜:“夫人想来不知道,这东西可是无用的很。”花容真迷迷糊糊地,使劲儿睁大眼睛:“没用?”“夫人想要知道,不如来问我,”萧无刹俯下身子,钳住了花容真的下巴,语气愈发的缠绵了起来,“如何?” 花容真仰着头看着萧无刹,仿佛被迷惑了一样,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萧无刹满意地笑了,他摸了摸花容真的面颊,赞赏道:“好姑娘。”接着,便将花容真打横抱了起来,走进了里屋。 花容真意识模糊间,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他碗里的猎物一样,被萧无刹一层层地剥丝抽茧。萧无刹的动作并不快,却给了花容真强力的压迫感。花容真有些害怕地将自己蜷缩了起来,却被萧无刹略带强硬地将她伸展开来。萧无刹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双手固定在她的脑袋两侧,声音很轻,却带着强烈的暗示:“夫人,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七十一、地角天涯未是长 七十一、地角天涯未是长 热,浑身热的仿佛在冒火。花容真在睡梦中皱着眉头,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热情给包围了。她已经不太记得萧无刹具体对她做了些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很快乐,飘飘欲仙的仿佛在云端上一样,感觉十分的奇妙。 等她有气无力地又泄了一次之后,萧无刹□□着抱住了她,在她光洁的后背上亲吻了一下,柔声道:“睡吧。” 花容真都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怜的小姑娘太累了,明明萧无刹是个生理功能不健全的男人,可他用着那些小手段,成功的让花容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不太一样”。 第二天早上,花容真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有些模糊的。等她好不容易完全清醒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就全都涌进了她的大脑里面。花容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的变红——太羞耻了!他都是从哪里学过来的啊! 还有自己……怎么昨天晚上就喝多了!明明只打算喝个两三杯的!花容真一边懊恼自己的放松警惕,一边感受着身后抱着她的人那灼热的气息,只觉得两条腿不停地发软。 大意了!花容真缓缓地吐了口气,随即便听见身后的人有了动静。她赶紧闭上了眼睛装睡——稍微有这么一点点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感觉太害羞了。 萧无刹睁开了眼睛,两只手毫不犹豫地就敷上了花容真的胸口。他把玩着两团绵软,还觉得不够,又伸出舌头舔舐着花容真的耳廓,濡湿的感觉让花容真想要瑟缩,可她现在又在装睡,只能够很辛苦地忍着。 萧无刹摸着摸着,左手就开始往下了,花容真的心越跳越快,只是她已经失去了“醒过来”最好的时机,只能够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萧无刹的手已经快要摸到隐秘的地方了,只是他突然停了下来。 第32节 就在花容真心跳如擂鼓的时候,萧无刹突然闷笑了一声,就这一声,花容真就知道,这人早就知道她已经醒了,刚刚那番动作不过就是在作弄她罢了。 花容真没好气地睁开了眼睛,翻过身瞪了一眼萧无刹,又转了过去。萧无刹毫不费力地将她翻了个个儿,摆成了面对面的姿势。花容真闭着眼睛不理他,萧无刹想了想,微笑着伸出手捏住了花容真的鼻子。 花容真并不打算妥协,而是继续闭着眼睛张开了嘴巴。结果就在她张开嘴巴的一刹那,萧无刹的唇便堵住了她的口。这一个吻一点儿也不温柔,相反□□的很,花容真被萧无刹吻得浑身颤抖,一直到看她快喘不过气了,萧无刹才好心地松开了她。 花容真大口地喘了几口气,随即轻啐了一下萧无刹:“你……登徒子!”“有这么说自己夫君的女子吗?”萧无刹健壮的手臂搂着花容真的纤腰,两个人肌肤相亲,姿势十分亲密,“不过,闺房之乐,我自然懂得。若是夫人喜欢这样的,以后我便陪你玩就是了。” ……臭不要脸啊!什么叫喜欢!花容真又不是那等没有吃过肉滋味的小女孩,自然明白萧无刹这话里面的意有所指。她被闹了个大红脸,好不容易褪下去一点的温度又重新升了起来。萧无刹逗弄着花容真,觉得十分愉悦。 他的姑娘表面看起来十分的淡然,但是每次在面对他的时候总能够表现出活泼的一面。看起来是个娇弱的大家闺秀,可是在该下手的时候也从来不犹豫。她的身上既有着谨慎小心,也有着胆大妄为。萧无刹对这一点很满意,对于花容真现在□□着躺在他的怀里这件事情,更加的满意。 这种女人,生来就应该是他的。萧无刹不经意地回想起了在白马寺的初遇,脸上的微笑扩大了几分——那个时候自己敢翻进她的房间,就是从她的身上嗅出了一点同类的味道。现在看来,自己识人的眼光从来都没有错过。 花容真推了推萧无刹的胸口:“是不是该起了?”萧无刹漫不经心,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花容真的头发:“不急,师傅和师娘已经回去了,我有三日休沐,你便是睡到傍晚都没人管你。” 花容真有些惊讶,她抬起头看着萧无刹:“师傅和师娘已经走了?”“嗯,走了,”萧无刹态度平常,“我已经成亲了,他们继续留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可不就走了。” 好特立独行的师傅和师娘啊……花容真本来还想向倩娘讨教讨教,结果萧无刹就这么告诉她这两个人已经走了。花容真难免有一点失落,萧无刹摸着她的面颊,低声道:“有我陪着你不好吗?” “当然好,”花容真连忙道,“只是……只是我想着,师傅师娘总该住几天。”萧无刹定定地看着她,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的那么开心,只把花容真笑的尴尬的受不了,她咬牙切齿:“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萧无刹依旧不时地笑两声,“莫要用平常的道理去揣测师傅师娘,他们两个,向来任性妄为惯了的。” 花容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就没有再继续纠结了。 两个人又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萧无刹和花容真才双双起床。花容真裹着被子,看着萧无刹起来,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萧无刹身上的伤口。昨儿晚上她喝醉了,没有怎么看得清,现在看清了,呼吸不可避免的一窒。 萧无刹自然是察觉到了,他一边穿着里衣,一边挑眉看着花容真。花容真端正了脸色,十分认真地对他说:“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没了这二两肉而看轻你,你是我的夫君,与其他人并无不同。说起来,你比他们大部分人都要优秀得多。” 萧无刹很满意,他慢悠悠地笑了:“这话,你昨儿晚上就已经说过了。”“咦!”花容真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我……我说过了吗?” “嗯,就在我将热水灌进那个玉石做的玉势的时候,”萧无刹十分淡定地说着很不要脸的话,“你哭着喊着说够了够了,你相信我。” “我想了想,那个时候的话,和你刚刚说的话就是一样的意思吧?”萧无刹说完了话,也穿好了里衣。他拍了拍手,外面等候着的下人立即鱼贯而入,根本没有给花容真反应的机会。花容真也确实愣着那儿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埋到被子里。 海棠跟着徐妈妈进来的时候,见到自家姑娘,个傻妞还大惊小怪的:“夫人的脸好红呀,莫不是着凉了?”芍药在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推了一把海棠:“莫 要多嘴,去将夫人的衣裳打点一下。” 海棠向来信服芍药,二话没说就去了。芍药一边服侍花容真洗漱,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的姑娘。见花容真面色红润,表情也很轻松,芍药也算是微微地松了一口气——看来新姑爷虽然是个太监,但是对姑娘倒是不错。 “夫人今儿想梳个什么发式?”梅英兴致勃勃地摆弄着花容真的头发,她已经随着花容真的出嫁,升为了一等大丫鬟,专门负责花容真的日常妆容。梅英有一双巧手,每次都能够将花容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花容真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略微思考了一下,刚想开口,那边的萧无刹突然过来了。他低下头,凑在花容真的身边,从镜子里面注视着新嫁娘:“不如我给夫人梳一个?” 这话一出,别说是花府跟过来的下人,连带着萧府的下人都一脸的惊恐。他们一个个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无刹,随即又飞快地低下了头,好好地在心里面盘算了一下,花容真在萧无刹心里面地位。 这位新夫人似乎十分得宠啊……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来。花容真有些讶异地道:“你会梳头?” 萧无刹这个时候已经从梅英的手里面接过了梳子,他慢慢地梳理着花容真的长发,说道:“在我还没有当上东厂的厂督的时候,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太监。” “普通的太监,在宫里面是要学会服侍人的,”萧无刹的手法仿佛具有魔力,让花容真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我若是不能够好好地服侍好贵主,便是一条死路。” 花容真想着上辈子在皇宫里面的生活,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她看着萧无刹的眼神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几分心疼。 萧无刹对自己的话造成的效果十分的满意,尽管他从来不喜欢那种看着弱者一样的眼神,但是既然他的妻子关心他……这就又另当别论了。 很快地,萧无刹就梳好了一个发髻。花容真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感觉没毛病,而且梳的很好看,心情大好,站起来就搂住萧无刹的脖子,在他的脸颊响亮地上亲了一口。 ☆、第72章 七十二、笑看沧海欲成尘 七十二、笑看沧海欲成尘 萧无刹心情很好的和花容真一起用了早食,随即携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书房里面。花容真第一次进萧无刹的书房,她觉得很新奇,不住地左右打量着。 看起来就像是个很普通的男人的书房,该有的都有,该少的也都不在,普通的让花容真反而觉得有些不正常。萧无刹瞥了她一眼,微微笑:“在看什么?”“看书房,”花容真仰头看着书架,“我倒不知道,萧大人这么喜欢书。” 这个房间里面,唯一不对劲的就是书架上面的书了,不是一点两点的多,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就和一个藏书阁一样。萧无刹走到花容真的身边,揽住了她的腰肢:“这些不仅仅是书。” 花容真略带着惊讶地看向萧无刹,萧无刹直视着前方:“这些,有大部分都是进过东厂的人的档案。”“档案……”花容真再看着那乌压压的一片,眼中就带上了好奇,“有哪些?” 萧无刹走到书架前面,随手抽出了一本:“这一本,应该便是当年的燕王案。”“那个狸猫换太子的燕王?”花容真咬着手指,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渴望。萧无刹盯着她,笑了笑:“想看吗?” 花容真犹豫了一下,最后居然摇了摇头:“这不是我应该看的,虽然我很好奇。”萧无刹发自真心地笑了,他赞许道:“冷静是个很好的品质,保持住它。”说着,萧无刹将那份档案放到了她的面前:“不过我是你的夫君,想看就看吧。” “……”花容真伸手摸了摸那本册子,眼睛里面的光亮似乎快燃烧起来了:“真的没问题?”“没事,”萧无刹为她掀了开来,“这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便是叫你看了,也是没什么。”花容真便接了过来,大眼睛看看萧无刹,便低头看了起来。 萧无刹也不去管她,而是自己坐到了书桌前面,开始处理这几天积下来的事情。东厂每天都是连轴转的,身为厂督的他,自然也是忙碌的不得了。 花容真完全是出于一颗八卦的心,却真的是看住了。她不知道看起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情里面居然牵扯到了这么多的人,错综复杂的叫人心惊。当她看完的时候,甚至还觉得有一些意犹未尽。尽管册子上面写的很简单,但是花容真十分敏锐地顺着语言,描摹出了一些当时的边角。 萧无刹没有抬头,只是开口道:“是不是觉着很心惊?”花容真被他说中了,有些羞赧。萧无刹轻笑了一声:“这些东西,大部分都牵扯到了不少的人,就像是一张网一样。总是能够将一些边边角角的人联合在一起。” “你莫要觉得心惊,这些事情都是正常的。”萧无刹真的很习惯了,“多看看,对你没有坏处。”花容真隐隐约约知道了萧无刹将她带到这儿来的用意了,她点了点头,将那本册子放回了原位,又随手拿了一本看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在书房里面呆了一个上午,一个处理事务,一个看免费八卦,互不干扰,倒也和谐的很。等花容真将手上的一本放下来的时候,仍然是感觉意犹未尽。 萧无刹用毛笔批注着什么,花容真偷偷看看他,又拿了一本册子。只是这回刚掀开看了不过两眼,花容真就心里一颤。 ——阿史那齐。这个名字,花容真是听说过的。陌生而又熟悉的一个名字,他是花容真的亲生父亲,却也从来没有见过一面。 也不知道这个人死的时候,知不知道他有过自己这样的一个女儿。花容真暗自揣测着,又看了下去。这一本册子写的是关于阿史那齐的王位问题,草原人的王位和中原不大一样,向来是强者为尊,并且分成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部落。阿史那齐年纪轻轻就已经攻占了草原上的大半部落,被称为最有希望成为草原王的男人。 而花容真手上的册子,就详细的写了阿史那齐将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个弄死的详细过程。花容真看的有些肝颤——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不难看出,阿史那齐是一个有着明确的目标的男人,并且武艺高强头脑清楚,这样一个男人,究竟是怎么被人杀死的? 真的是被杀死的吗?花容真往后翻了翻,却发现这本册子后面一片空白。“阿史那齐的事情,东厂了解不多,”萧无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就连这些,也是东厂的探子拼死传回来的。” 花容真抿着嘴看着手上面的册子:“你说,阿史那齐是真的死了吗?”“死了,死在阿史那丹的手底下,”萧无刹拿过了花容真手里面的那本册子,“阿史那丹,能够杀死阿史那齐,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看来萧无刹对边境也了解的不多,花容栩默默地在心里面下了一个断论。夫妻两个相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同时开了口:“你……”“你……” 萧无刹挑挑眉:“夫人先说。”“你说,我哥哥在边疆,”花容真若有所思,“你与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萧无刹看着花容真,慢悠悠地笑开了:“你终于注意到了。”“你带我来看这些,也是有原因的吧?”花容真白了他一眼,“你说实话吧,我不生气。” 萧无刹眼珠子转了转,伏在花容真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花容真惊呼了一声,下一秒就恶狠狠地瞪着萧无刹:“你居然给我哥哥出这样的主意!” “他自己同意了的,”萧无刹一点儿不害怕,“我向来不喜欢逼迫人。”“对,你引诱他!”花容真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呸呸呸,我早就应该知道,你这家伙一肚子的坏水!” 看着暴跳如雷的花容真,萧无刹只是站在那儿,等花容真稍微平静了一点儿之后,萧无刹继续说道:“花容栩生来聪明,比起何媚娘和花峰泽,都要高出不少。你不用过于担心。” 花容真依旧有些气呼呼的:“怎么可能不担心……容栩为我兄,我自然是会担心他的。”萧无刹想了想,从后面抱住了花容真,凑在她耳边道:“既然担心的紧,不如我们去看一看?” 花容真成亲,要回门子的那一天,花府上下如临大敌,一个个都穿戴一新。所有的下人都被耳提面命,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要说,除了要做的事情,最好一个字都别说,多说多错,谁知道今天有多少锦衣卫在暗处潜伏着? 老夫人也将自己穿戴一新,拄着龙头拐杖,坐在花厅里面。花如丝和花如织陪在一边,两个女孩子互相打着眼色,都很期待能够见到婚后的花容真。 唯一不太想见到花容真和萧无刹的,估计就是花峰泽了,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介白身,身上除了有个功名,其他都没有了。也幸好花府从来都不靠着他那点俸禄活着,现在虽然没有了官职,到有了个厉害的不得了的女婿,一时间也没有那种不长眼睛的来招惹花府。 只是花峰泽自己心里有鬼,他不知道花容真到底已经知道了多少,他摸摸良心,觉得自己还是对的起华倾城的女儿的,但是面对着萧无刹,花峰泽就很想躲起来。 他的心受到的煎熬,比华倾城还活着的时候要强烈一百倍不止。这让花峰泽没有办法去面对,只能够选择逃避。他已经将白姨娘给关了起来,现在,他如果可以的话,更想选择将自己关起来。 只是柳夫人不让,花府需要一个男主人。柳夫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花峰泽老老实实地也在花厅等着。柳夫人今儿也穿戴的很好看,她怀里抱着已经大了不少的花容敏,面上带着笑容,看起来容光焕发。 花厅里面唯一不太清楚情况的就是花容敏的,小姑娘还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只知道今儿大姐姐回来。她和花容真的感情不错,坐在柳夫人的怀里也不老实,不停地伸长脖子去看。 “二姑娘和姑爷回来了!”随着下人的一声通报,萧府的马车进了花府大门,花容真和萧无刹在二门前下了车,两个人相携着,走向了花厅。 进了花厅之后,花容真和萧无刹先向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仔细地观察了花容真的气色之后,确定她过得不错,一张老脸差点笑成了菊花:“好好好,你们两个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花容真羞答答的:“他对我很好。”柳夫人眉眼里是藏不住的高兴,她抱着花容敏的手也稍微松了一点。一个没留神,花容敏向着地上栽了过去。 众人尚未惊呼出声音,萧无刹就以极快的速度将花容敏捞到了怀里。萧无刹抱着小姑娘,姿势很是纯熟。花容敏盯着萧无刹看了半天,露出了一个无牙的笑来,灿烂的不得了。 萧无刹伸手捏了捏花容敏的面颊,转过头对花容真说:“与你倒是挺相似。”花容真拍了拍胸口:“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幸好自家男人有功夫在身上,真帅。 ☆、第73章 七十三、为谁风露立中宵 七十三、为谁风露立中宵 夫妻两个在花府呆到了中午,用过了午饭过后,花容真打算打道回府,结果被花如丝和花如织联手给拉到了园子里面。花容真一头的雾水,不知道姐妹两个心里面打的什么主意。 花如丝小脸有些发红,她看着花容真,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来:“你……他对你可好?”花容真怔愣了一下,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前几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自己也忍不住脸红了。一边默默观察着的花如织,突然出声道:“看来对你挺好,我们便放心了。” 花容真看着姐妹两个,终于发自内心地微笑了起来:“我觉得他很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觉着好便是真的好了。”花如织依旧冷冷淡淡的,“要过得好。” 以前不觉得,现在觉得花如织似乎变了不少,是因为夏行简的事情吗?花容真忍不住问道:“香姨娘……近来如何?”花如织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笑一笑,结果却到底没能够笑出来,表情怪异的很:“她?勉强度日罢了,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花如织的语气古怪,花容真不由得扭过头看了看花如丝。花如丝吐了吐舌头:“香姨娘近来有些不好……似乎是身体撑不住了。”花如丝不期然地也想到了自己的姨娘,顿时有些心情低落:“我姨娘也……” 花容真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两个妹妹,她想了半天,最后道:“活着总归是好的。”两个庶妹对视了一眼,心情倒也放松了几分。 姐妹三个又闲聊了几句,花容真便被过来寻人的萧无刹给叫走了。萧无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袍子,安安静静地站在园子口,也不急着催花容真,只是用那双乌压压的眸子看着她。花容真哆嗦了一下,讪笑着和妹妹们道了别。 等那夫妻两个走了,花如丝和花如织齐齐打了个哆嗦——这个姐夫刚刚的眼神很不善啊……不愧是长姐,能够顶住这样的高压! 而且似乎还挺自得其乐的,真是厉害啊。 花容真拉着萧无刹的手,两个人走到马车前。花容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似乎萧无刹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花府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两个人上了马车之后,花容真才问到道:“你怎么了?” “……方才与母亲说了几句话,”萧无刹看着她,“你身边可带着她给你的那个小香囊?”花容真愣了愣,连忙从腰间解开了小香包,递给了萧无刹:“就是这个……怎么了吗?”萧无刹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接过了那个香包,将它三下五除二地解了开来。 只见小香包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半块虎符!花容真差点从马车里跳起来:“怎么……这是怎么回事!”柳夫人手上怎么有这个!而且干嘛又放到她这里啦! 萧无刹眯着眼睛,手里面举着那半块虎符,过了良久才道:“你知道,花容栩去边疆,是顶了什么身份吗?” 花容真隐隐约约猜出来一些:“你让他,冒充了阿史那齐的私生子吧?”“不止,”萧无刹摇摇头,“你的那半块虎符,我也让他带上了。” 花容真连气都生不了了,她一手捂着额头一手伸到萧无刹的面前:“你等等……你什么时候拿走的?”萧无刹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花容真气的咬牙切齿:“你……你好歹和我说一声啊,不然我还以为掉了呢……” 好吧,她现在不应该和萧无刹生气,花容栩到底去干什么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花容真舒了口气,放下了手,刚想说话,马车突然一阵剧烈晃动。萧无刹一把揽过了花容真,一拍马车的某个部位,两个人顺便就从已经打开了的马车顶飞了出去。 等萧无刹用轻功卸去了空中的力道落到了地上的时候,花容真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萧无刹皱着眉头,看着已经四分五裂的马车:“无事,想来是一些人来找茬儿。” “真当我是吃素的了,”萧无刹走到马车边,拾起一小块已经损毁了的车轴,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够胆量。” 当天,有人当街袭击东厂厂督萧无刹的消息就迅速地散布了开去。一时间不少人都在猜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去袭击萧无刹,还是正在他新婚的时候。 “简单,因为我很有可能放松警惕,”萧无刹穿着日常穿着黑袍子,坐在书房里,“这个时机千载难逢,毕竟我不会再成亲第二次。” 花容真的脸红了红,她咳了两声,勉强拉回了自己的思绪,正色道:“那你这几天,岂不是都很危险?”萧无刹抬头看着自己的小妻子:“何解?”“对方既然会来一次,也有可能来第二次,”花容真想到今天马车炸裂的样子,还有些心惊胆战,“而且对方在暗我们在明,形式不利。” 萧无刹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花容真愣了一下:“你笑什么?”“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萧无刹这话说的有些玩味。花容真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哦,萧无刹是东厂头头……要说在暗,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处在暗处了的吧? “不过你说的对,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萧无刹很体贴地没有继续去笑话花容真,还是换了个话题,“目前我也确实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很快了。” 第33节 说着,萧无刹拍了一下手,立马有两个黑影跪在了书桌前面的地上。萧无刹站了起来:“叫谢必安去查查,详细点再拿给我看。” “还有,”萧无刹略微思索了一下,“把最近一个月,边疆的那些子事情,都搬过来。”两个黑影齐齐应诺,随即又消失不见。花容真目瞪口呆,心里面又一次隐隐地羡慕起了有武功的人。 感觉真厉害哎!而且还能够自保!花容真咬着嘴唇,眼睛里面闪闪发亮。萧无刹瞥了她一眼:“你就将我教与你的那三招练熟了,便有殆半你能够自己消灭了。”花容真轻哼了一声:“你不用打击我,我晓得自己几斤几两。” 听到花容真这么说,萧无刹反而笑了。他向花容真招了招手:“过来。”花容真犹豫了一下,便顺从地向萧无刹走了过去。萧无刹将花容真毫不费力地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双手环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夫人的功夫厉害的紧,特别是在床上,为夫招架不住。” 那一瞬间,花容真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身体里面爆炸开来,直上脸蛋儿的感觉。几乎是萧无刹说完的瞬间,花容真的脸就红成了猴子屁股。她咬牙切齿:“你……你个……”登徒子! 萧无刹将脸埋到花容真的颈窝处,吃吃闷笑:“又想骂我登徒子?”花容真憋红了脸,最后蹦出来这样一个词:“呸!” 萧无刹终于没有撑住,又一次哈哈大笑了起来。屋里花容真又羞又气,屋外下人们又惊又怕——天啦大人今儿怎么老笑啊!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莫不是被刺杀的人给气出毛病来了? 夫妻两个又笑闹了一会儿,花容真才又端正了脸色,对萧无刹说:“你说,我哥哥在边疆,现在可有性命之忧?”萧无刹摇摇头:“他们还想要花容栩手中的另外半块虎符,就算是他真出了什么事情,也能够保下一条命来。” “再说了,花容栩确实天资聪颖,”萧无刹难得地开口去夸赞一个人,“你有这样的兄长,是你的福气。”花容真挑挑眉毛:“那当然,我哥哥最疼爱的就是我了,以后啊你要是敢待我不好,我就找我哥哥去。” 萧无刹搂着花容真的腰,在她的嘴上亲了一口:“我又怎么舍得。”嗨呀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就没有个正形啊。花容真有些羞赧,她还是不太习惯这个样子的萧无刹,倒是以前那种喜怒不定的时候反而更加叫花容真适应一点。 不过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花容真搂着萧无刹的脖子,看着他的侧脸:“……等你的休沐结束了,是不是就要继续去过那不定的日子了?”“这可说不准,”萧无刹笑的捉摸不定,“你许是还不知道,陛下已经下了圣旨,奉宁王世子为太子,择日……禅位。” 花容真倒吸一口冷气:“陛下是认真的?!”她还以为老皇帝不过是气急了说了那话!结果是真的吗!皇位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这……这真的叫花容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她张口结舌了半天,才算是消化了这个消息:“那……那陛下呢?”“当个太上皇,住在行宫里,”萧无刹漫不经心,“陛下这么些年殚精竭虑,想要休息,便休息吧。” 花容真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她又没有办法说出来。她盯着萧无刹的眼睛,嘟囔道:“总觉着你在骗我是怎么回事……”萧无刹挑挑眉,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叨叨: ☆、第74章 七十四、我花开后百花杀 七十四、我花开后百花杀 不对劲,萧无刹的这个态度明显是有什么事情。花容真也不着急,她反望着萧无刹,伸手在他胸口画来画去:“夫君,你我夫妻,需要隐瞒吗?”“不是隐瞒,”萧无刹抓着花容真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出事,有的时候,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花容真怔愣了一下,她看着萧无刹,嘴唇翕动了两下,没有能够说出话来。萧无刹抱着花容真,又在她的嘴唇上面亲了一下:“不过在恰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恰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花容真的眼神里面透露出了疑惑,萧无刹脸上有了几分笑意,他捏捏花容真的面颊:“而且现在告诉你,总觉得太早了一些。” 所以到最后这家伙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嘛!当花容真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吃晚食了。萧无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和花容真坐在一桌吃着。她不时地看看萧无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可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了啊!花容真的内心十分懊悔,再一次唾弃沉迷于美色的自己。 云州的何府中,原本的主人早已消失了踪迹,现在的主人是已经接管了边疆军队的花容栩。与何大不同,花容栩更要显得书生气许多,但是领教过他的手段的人,自然不会将花容栩当成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 他现在住在何府里,每日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除了有事情的时候才出来,不然连饭食都是在书房里面解决的。何家军因为那半块虎符,而选择了相信临死前的何大——不管怎么说,将军是不会坑他们的吧? 花容栩阴沉着脸,坐在书房里面,手里面捏着那半块虎符。他临出京城的时候,萧无刹将这个给了他。花容栩那时候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不对劲。等他千辛万苦地赶到了边疆的时候,差点死在了何大的刀下。 结果半块虎符救了他的命,何大在看到那半块虎符的时候,态度立马就变了。花容栩旁敲侧击了很久,何大都不透露一点口风,只是尽心尽力地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他。而当何大觉着花容栩已经学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就“恰恰好”的被京城派来的锦衣卫给押解走了。 一切都太过于凑巧,花容栩心里面的怀疑犹如阴影一样笼罩着他,但是以目前的花容栩来说,并没有本事能够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为自己找到一个真相。 这恰恰就是花容栩最恼火的事情。他猛地将半块虎符握在手里面,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静了自己的情绪——不能冲动,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只要能够继续下去……成功并不遥远。 而在云州的另外一个地方,一个缺了一条手臂的老乞丐坐在路边,手里面拿着破碗,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对着路人们无助地乞讨着,仔细地看,会发现这个老乞丐还瞎了一只眼睛。 又路过了一个人,老乞丐下意识地将手里面的破碗伸过去,那人并没有施舍他什么,而是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老乞丐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睁着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来人。那人逆着光,语气里面满是调笑:“看呐看呐,龚十三,以前从来都是你来说教,今儿终于也风水轮流转了。” 龚十三眼神浑浊,闭口不言。那人嘻嘻笑道:“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回去报仇好不好?不管是夏白练,还是萧无刹,或者说……花容真。” 听见这个名字,龚十三的眼睛里面突然迸发出了光彩。他一把抓住了来人的手,许久不说话的嘴里面,蹦出了几个字:“……我……恨!” “恨就好了,”来人愉悦地笑了,“恨就能够活下去,不恨的话,就当真要在这街边当一辈子的乞丐了。好歹是当年的探花郎,这般落魄,我还有些看不下去。” 龚十三站起身来,跟在来人身后,沉默地走了。那人看了看自己衣袖上的黑手印,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真是……探花郎,回去先将你自己洗刷一遍吧。”真是脏的可以。 萧无刹的休沐已经结束了,今天就要去正式地开始上朝。他作为东厂厂督,陛下的宠臣,在上朝的时候更是要谨慎——谁让他总是站在离老皇帝最近的位置呢。 只是今天的朝堂明显有一些不对劲,老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大臣们,说道:“都不赞同朕禅位?”下面乌压压跪了一片的大臣,听了老皇帝的话,心肝脾肺肾都抖了三抖——老皇帝已经好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了,每次这样的时候,总是叫人觉着不会有好。 打头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臣老泪纵横:“陛下,万万不可呀陛下,陛下尚有皇子,决计不可禅位于宁王世子呀陛下!”“为何不可?”老皇帝好奇地反问道,“宁王世子,不姓夏吗?”那老大臣一阵语塞:“可……您还有皇子呀!” 老皇帝嗤笑了一声:“朕还有皇子不假,但是……你觉着谁能够继承朕的皇位?”那老大臣还想说话,老皇帝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哦,成年的皇子有两个,一个常年痴傻一个性情暴虐,你们想要个傻皇帝?” 大臣们口呼不敢,跪在下面大气不敢喘。老皇帝不管他们,自顾自地说着:“不想要个傻皇帝,那你们就想要个滥杀的了是吧?没事就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穿成一串人头骨珠子,没事儿还能当球踢。” 下面的大臣们连带着没掺和这件事情的都集体抖了三抖——这还不如痴傻的呢。老皇帝拖着下巴,仿佛来了兴致,继续说道:“不要痴傻的,也不要滥杀的,那你们要什么?朕剩下的儿子可都没成年呢。” 那老大臣刚想说话,被老皇帝瞪了一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朕让你开口了?”那老大臣只能够继续低下头去,听老皇帝说着。老皇帝道:“朕知道你们的心思,没成年也可以啊,朕亲自教导他长大便是了,只是……朕有那些日子等他长大吗?” 这下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老皇帝刚刚那话委实严重了一些。老皇帝自己到不甚在意:“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朕不是那等子不着调的皇帝,自然知道自己不会真像你们说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只怕时日不多了,”老皇帝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至于摄政王辅政大臣之类的……你们想都别想。” 萧无刹注意到,老皇帝这话一出来,几个想要开口的大臣就又闭上了嘴巴。他低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的脚尖,无声地笑了。 “所以,”老皇帝一拍手,“朕没有儿子能够立即来继承朕的皇位,国不可一日无君,朕已经考察了许久了,宁王世子是个好的,朕心意已决,你们也莫要再劝了。不管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都给朕收起来。” 老皇帝眼睛一眯,周身气势立即为之一变:“今儿便是最后一次,若是叫我再听见你们说什么不可禅位的话,朕就将你们扔到护城河里去喂鱼。” 说完,老皇帝便拂袖走了,內侍匆匆忙忙地喊了一声退朝,也跟了上去。萧无刹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抬脚往外走。那些大臣们有的对萧无刹避之不及,有的则和他打招呼。萧无刹一一回应,打招呼的他点个头,无视他的他也无视人家,饶是这样,也将不少大臣吓了一跳。 ——萧大人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来都不愿意理人的,今儿倒是转了性子了。 殷夜来坐在萧无刹的府上,对面坐着花容真。花容真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殷夜来满脸的胡茬,衣服也似乎好几日没换了:“为什么无双又后悔了?我明明已经打算好了,等宫里旨意一下来,我就将聘礼送过门去了。” 花容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被殷夜来一把抢了过去。男人哭嚎地像个小孩子,将杯子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她变心了,她反悔了,她说她不想嫁给我了!容真你鬼点子多,你帮我想想办法啊!” 花容真被他最后一句话给气笑了:“什么叫我鬼点子多?合着我从前的那些都是鬼点子是吧?也罢,毕竟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外人插什么手。”说着,花容真就要站起来送客。 殷夜来赶忙拉着她坐了下来,方才脸上那副悲愤欲绝的表情瞬间飞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讨好的笑容:“别啊别啊,好妹妹,你看我与你哥哥是同窗,我们又常常见面,你可算是我半个妹妹。如今哥哥有麻烦,妹妹还不出手相助一番吗?” 这话还差不多,花容真勉勉强强的又坐了回来。她新拿了一个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还没有来得及递到唇边,便被人从手中夺了出来。 萧无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桌边,他手里面拿着那盏茶,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茶盏放到了桌子上,微笑着对殷夜来说:“有什么事情,快些说。” ☆、第75章 七十五、不知近水花先 七十五、不知近水花先发 殷夜来见了萧无刹,就和刚刚那副赖皮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他端正了坐姿,一脸的严肃:“此次前来,是想请容……萧夫人来为我出谋划策一番。” 殷夜来十分有眼色的将未出口的容真换成了萧夫人,果然萧无刹表情虽然未变,但是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世子多礼了,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殷夜来看着萧无刹,满肚子的话想要吐槽,但是又不敢说出来,只能够老老实实地和花容真道:“所以……能帮我去劝劝无双吗?” 花容真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她横了两个男人一眼:“每次有事情的时候就想到我了,请我帮忙,你准备了什么没?”殷夜来嬉皮笑脸:“瞧你说的,我哪儿能叫妹妹白白帮忙呢。”花容真将手里面的茶一饮而尽:“那好,我就替你走一趟。” 殷夜来大喜,对着花容真连作了好几个揖,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萧无刹等殷夜来走了,便问花容真:“你能劝回来吗?要不要我帮忙?”“哎,不用了,”花容真连忙摆手,“无事的,想来无双不过是有一些不安罢了。” 萧无刹知道何无双是谁,他想了一下何无双平日里的表现,点头承认花容真说的可能是真的:“莫要逞强,能劝就劝,劝不了便不用管了。”花容真失笑出声:“你这人呀,我心里面有分寸。” 下午的时候,花容真叫人备马去了何府,何无双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面,饭也不吃,也不出门,把何夫人急的不得了。见到花容真来了,仿佛见到了救星一样,急急忙忙地就把她拉到了何无双的房门前。 花容真安抚了何夫人几句,然后开始去敲何无双的房门。奈何房间里面半天都没有动静,花容真略微思索了一下,吩咐一边跟过来的萧府的侍女:“把门砸开。” 侍女应了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就将何无双的房门给踹了开来。那可怜的两扇门在大力之下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房内的何无双和房外的何家人都目瞪口呆,根本没想到花容真会干出这种事情来。花容真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施施然走进了房间,对着蜷缩在床上的何无双微微一笑:“下来。” 何无双抖了抖,犹犹豫豫地想要下床,就在快要下来的时候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立马又坚定地缩了回去。花容真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她走到何无双的床前,揪住了一小片的被角:“你再不起来,我便掀被子了。” 何无双似乎在心里面掂量了一下不掀被子的下场,这才委委屈屈地放下了一点点的被子,露出了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你怎么来了?” 花容真坐到了床边,叫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萧府的侍女守在门边,将两扇可怜的门居然还给关上了,也是好本事。 “你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来吗?”花容真看着何无双的眼睛,“你和殷夜来之间,发生了何事?”提到殷夜来,何无双的神情又萎靡了下去:“我觉着……他藏得太深了。” 哦哟,你居然看出来了,可喜可贺。花容真循循善诱:“怎么个藏得深?你总这样躲着不说,也不是个事儿。”何无双咬了咬下嘴唇,到底还是对花容真的信任占了上风:“他本来是个殷家的公子,后来成了宁王世子,这已经叫我很……很惊讶了。” “可他现在,都要成皇帝啦!”何无双眼睛里面又开始蓄满了泪水,“容真,你说……你说我是不是配不上他?我这样的,怎么能够当……而且我总觉着,这其中,巧合太多了。” 原来是属于动物的直觉啊,花容真松了一口气,她想了想,对何无双说:“你怕他登基之后,就变了是嘛?”何无双抖了抖,沉默了,明显就是承认了花容真的话。花容真笑了:“这一点,你倒是大可不必担心。” “……怎么说?”何无双看着花容真,有些疑惑。花容真低下头,看着何无双的眼睛,满是笑意:“因为他满心满眼的都是你。”何无双愣了一下,脸顿时就红成了猴子屁股,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殷夜来因为你不理他,跑到了萧府大哭了一顿,”花容真继续说道,“他以前可是对萧无刹能避开就避开,这回倒是不害怕了。” 何无双心里面还在挣扎,她是个敏感的女孩子,一旦遇到什么事情,习惯性地就缩回了自己的壳子里面去了。花容真瞥了她一眼,轻飘飘地推波助澜:“当然了,你可能会觉得,这份心情不知道能够保持到什么时候,万一消失了,那就是你的苦日子了。” “完全取决于你的心情,”花容真将选择权还给了何无双,“毕竟是你成亲,不是我。”何无双想了半天,突然问花容真:“容真,你……萧大人对你好吗?” 花容真看着何无双,浑身逆着光,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来:“他对我好极。”何无双看着容光焕发的花容真,喃喃地说:“是吗,那便太好了。” 花容真看着头发散乱没个正形的何无双,知道已经起了作用了,她又走到何无双的面前:“就算你想要和他一刀两断,也不应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何无双有些羞愧地低头:“我……我……” 我了两声,没能够说出话来,倒是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两声。花容真憋住笑,对门外朗声道:“送些清淡的进来,姑娘要用饭。” 花容真陪着何无双吃了一点粥,才准备从何府告别。临走的时候,何无双又拉住了她的手,眼神比先前坚定了许多:“我喜欢他,我心里面……是喜欢他的!” “……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花容真反握住了何无双的手,“有的时候,总要冒冒险才知道后果。”何无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何无双又羞羞怯怯地对花容真道:“我现在说……会不会晚了?”“不会的,”花容真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说,都不算晚。” 在何府耗了一段时间,花容真没敢在外面多逗留,就回了萧府。花容真回到萧府的时候,萧无刹还没有回来——看来又被老皇帝留下来谈人生了。 花容真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叫厨房多准备两个菜。”海棠领命下去了,花容真刚准备进房间,却被一个男人给叫住了。 谢必安大步走到花容真面前,刚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行礼,芍药一下就挡到了花容真的面前。小姑娘有些颤抖,但是还是勇敢地站在那儿:“你……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长得有这么凶恶吗?谢必安郁闷的不得了,他好歹也是个二十多岁年轻有为的俊杰,怎么就被夫人身边的侍女给当成了歹人了?有他这么大摇大摆出入自由的歹人吗? 花容真被芍药的举动给逗笑了,心里面倒是很感动。她拍了拍芍药的肩膀:“好了好了,莫要紧张,这是老爷的手下,姓谢名必安。” 芍药这才知道自己搞了个乌龙,她脸都羞红了,退下去站到了花容真的身后。谢必安向花容真行了礼,然后将带来的东西交给了花容真:“还请夫人代为转交,属下有要事在身,片刻担待不得。” 花容真很通情达理,她点了点头:“你去吧,我晓得的。”谢必安又一抱拳,临走的时候,仔细打量了一下芍药。芍药感受到了谢必安的目光,脸都烧红了。 等谢必安走了,花容真才若有所思地看着芍药:“你今年,也快十八了吧?”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耽搁了,不过芍药这样好的容貌和性子,倒是不愁能够找到一个好的夫婿。但是她现在身边梅英还没有立起来,暂时还不能够放芍药走。 嗯,谢必安这小子还挺有眼光的。花容真默默地在心里面算了算,决定先将这件事情抛到脑袋后面去。她看了眼手上面谢必安递给她的卷宗,进了萧无刹的书房,毫不犹豫地打开来看了起来。 看了没有两行字,花容真就将手上的卷宗一把摔到了桌子上,满脸的惊怒。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冷静了一会儿,又重新将那份卷宗拿了起来——没错,龚十三!还有何无药! 卷宗上面写着,发现了龚十三和何无药的身影踪迹,全都是在云州发现的。花容真毫不意外地就联想到了宫中发生的那一场恶梦,她的手有一些抖——她还刺瞎了龚十三的一只眼睛!这……哥哥也在云州! 第34节 龚十三的怒火,肯定会朝着哥哥而去!她该怎么办才好!花容真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心里面就像是油开了一样,怎么也想不到好办法。 “嘘,”突然花容真的眼睛被人遮住了,“我说过,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对你也没有好处。”花容真眼前一片黑暗,心才算是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可是不知道的话,我才会觉得不安。” ☆、第76章 七十六、西风愁起绿波间 七十六、西风愁起绿波间 萧无刹凑在她的耳边,看着她手上面的那一份卷宗,叹了口气:“边疆不稳,陛下也很着急。”“陛下最近,身体可还好?”花容真想了想,问了这么一句话。 萧无刹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花容真就明白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很着急的要殷夜来快点继承皇位,根本原因就是身体不太好了吧?萧无刹将花容真手里面的东西拿到了自己的手上,松开了捂着她眼睛的手。花容真扭过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今天去何府,怎么样?”萧无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花容真也就顺着他了:“无双不过是有些害怕罢了,鼓动一下便好了。”“嗯,你那个妹妹看似柔弱,实则心里面,也有着一股子劲儿。”萧无刹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莫要想太多。” 花容真低头思索了一下:“……陛下会不会将你排到边疆去?”萧无刹的手顿了一下:“什么都瞒不过你。”话语里面居然还带着一点调笑的意味。花容真转过来,一把握住了萧无刹的手:“我要和你一起去!” 十分坚定,不容拒绝。萧无刹算是明白了花容栩在花容真的心里面有多重要,他有些吃味:“我若是不带你去呢?”“那我就偷偷地跟了去,”花容真轻哼了一声,“我看他们谁敢违背我这个厂督夫人的话。” 萧无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自然是要带你去的。”花容真怀疑地看着他的眼睛:“真的吗?”“真的,”萧无刹点点头,“有些事情,你不去无法解决。” 花容真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身上背负着的那个十分离奇的身世,她缓缓地吐了口气:“我明白了。”“嗯,”萧无刹携过她的手,“走吧,去用晚食了。” 夫妻两个今天之间的气氛,有一些古怪。一边服侍的下人们也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更加用心服侍——以前是一个人发脾气,如今变成两个人……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花容真就是没来由的觉得不开心,尽管萧无刹似乎事事都顺着她,但是花容真就是觉得不对劲——如果不是今天谢必安把东西放到了她的手上,萧无刹是不是打算出发前才告诉她? 萧无刹则慢条斯理的,表现的很正常。他越是这样,花容真越是觉得不开心。最后饭吃完了,花容真破天荒的什么都没说就回了房间了。 萧无刹一个人坐在桌边,捧着饭碗,波澜不惊。周围的下人缩着脖子,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 花容真回了房间后,一个人坐在床上生闷气。芍药小心翼翼地捧了一盏茶过来:“姑娘用些茶水?”“怎么又叫姑娘了?”花容真接过茶盏,下意识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自己也愣在那儿了。 芍药偷笑了两下,从善如流:“夫人,如果生气的话,就说出来呀。”花容真咬了咬嘴唇,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是该说出来。”憋得自己难受,凭什么。 只是花容真却没有等到萧无刹,因为老皇帝的命令,萧无刹赶去了宫中,今天估计是回不来了。花容真得知了这个消息,怔愣了一下,心头涌起一阵不太妙的感觉。 草原上的王帐中,穿着厚衣裳的男人坐在上首,王帐内气氛严肃,一触即发。男人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面无表情:“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那人坐在男人对面,脸上带着轻笑,垂着眼帘:“大王莫要着急,在下与大王所说之事,为的是草原的未来,在下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绝对不敢对大王有半点欺瞒。” 听他提到了长生天,那男人的脸色也并没有半点和缓。那人看了男人一眼,勾起嘴角笑了笑:“大王果然是枭雄。”男人冷笑了一声:“你们中原人向来诡计多端,我们草原人都是直爽的汉子,吃了你们不少亏,我可不能大意了。” “大王这话说的见外了,”那人看着面前的桌子,轻声说道,“哪怕是阿史那齐的后人?”男人听了这个名字,浑身的肌肉瞬间就绷紧了。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眼神阴冷:“你方才说什么?” “现在不知道大王,还愿不愿意与我做这个交易。”那人却没有继续说,而是微笑着转回了原来的话题。男人看着那人,最终从牙缝里面挤出了几个字:“说说看吧。” 那人笑了,拍了两下手,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人,正是许久不见了的何无药!只是现在何无药和从前又又不一样,她看起来整个人都漂亮的许多,身材也丰满了不少,让人感觉充满了野性,十分附和草原人的审美。 “这是我送给大王的礼物,”那人笑道,“还望大王笑纳。”男人贪婪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在何无药的身上逡巡着,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可口的猎物一样。何无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任由男人打量。 总算是看够了,男人才算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这份礼物不错。”“大王喜欢便好,”那人伸手在何无药的身上拍了拍,“这个女人,是大王得了。” 何无药走到了男人身边,却没有像什么温顺的动物一样依靠过去。这让那个男人对她更加的感兴趣了——草原的男人永远喜欢具有挑战力的东西。 那人低着头,轻笑了一声:“那么大王,我们继续吧。” 等萧无刹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花容真躺在床上,屋里面的灯黑着,她却并没有睡着。萧无刹沐浴结束之后,带着一点湿气走到了床前。花容真闭着眼睛背对着他,浑身都有些僵硬。 她还在单方面的和萧无刹闹别扭,现在这么快就和好是不是有些不矜持。 萧无刹自然知道花容真没有睡着,他低头看着花容真,舔了舔嘴角,也上了床。他在花容真的身边躺了下来,从后面搂住了花容真,常年习武让他的身体比正常人都要灼热一些,体温烫的花容真心里一颤。 “夫人睡了?”萧无刹凑在花容真耳边,低声问道。花容真死撑着不理他,萧无刹也不着急,而是伸手在花容真的腰间缓缓地画着圈圈,口中还说着:“夫人的纤腰,不盈一握的很。” 不盈一握你倒是握啊!挠我痒痒算啥英雄好汉!花容真被萧无刹近似于**的动作搞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萧无刹的手却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抚摸着花容真。动作缓慢,却将花容真心里面火全都撩拨出来了。 就在花容真快要熬不住的时候,萧无刹却突然收回了手:“看来夫人真的睡着了。”花容真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死了。萧无刹躺在她身边,呼吸平静的很。花容真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把坐了起来:“……你……你……” “哎呀,夫人醒着?”萧无刹仿佛刚知道一样,一脸的惊讶。花容真都要气死了——成亲之前没觉得这个人有赖皮的一面啊!怎么现在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 萧无刹也跟着坐了起来,拉过了花容真的手:“夫人有什么话,不如现在说了?”“……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我?”花容真想到今天和芍药的对话,便将心里面的问题问了出来。 萧无刹十分的坦然:“是,我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带你去。”“如果不是我见到了那份卷宗,你是否还不打算带我去?”花容真问。萧无刹摇头:“不,有些事情你不去,无法解决。” 花容真愣了一下,语气放缓了一些:“你……你早些与我说啊。”“我不想你操心这些,”因为没有光,花容真看不清萧无刹的脸,只是觉得他和平日里那副冷淡的样子不太一样,显得严肃了不少,“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烦心的。” 听了萧无刹的话,花容真沉默了一下,过了许久,才低声说道:“可你当初,不就是因为觉着我不同于其他女人,才会想要娶我的吗?” 萧无刹没有做声,花容真很有耐心:“你也知道,我并不是那种怕事的人。”“我知道,”萧无刹叹息,“时辰不早了,睡吧。” 夫妻两个小小的一场单方面的吵架,就在这样温馨的气氛下结束了。花容真窝在萧无刹的怀里面,心里面却在不停地打鼓——能够让萧无刹都有所顾虑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她又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花容栩,想要见到他的心情愈发的迫切了起来。还有龚十三和何无药,这两个人不知道现在又在什么地方,暗地里面计划着什么。 看似平静的生活,实际上还是到处都埋伏着危机。花容真最后是皱着眉头睡着的,潜意识中,她将神经绷的很紧。 ☆、第77章 七十七、何须浅碧轻红色 七十七、何须浅碧轻红色 很快的,宫中就下了圣旨,正式将宁王世子过继到了老皇帝那一脉的宗室名下,殷夜来也变成了夏夜来。这是老皇帝能够做出最大的让步了,原本按着老皇帝的想法,是要将皇位禅让给殷夜来的。 结果现在,老皇帝则和宁王换了儿子,将自己尚未成年的一个儿子换给了宁王。宁王府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儿子是去做皇帝的,也就忍气吞声地答应下来了。 殷夜来进宫之前,还去找过一次花容真,这次就表现的正常多了,看来何无双已经和他和好了。在他临走的时候,花容真叫住了他:“不用太过于掩饰,无双看着柔弱,实际上很有韧性的。” 殷夜来怔愣了一会儿,最后对着花容真感激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就走了。花容真也不管他到底怎么想的——反正日子是他们过得,花容真也只能够提醒到这儿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花容真已经渐渐地接受了在萧府的生活。尽管萧无刹的东厂厂督的身份有的时候会招惹些麻烦上门,不过全都被萧无刹派给她的那些侍女们给解决了。花容真知道,那些女人都是东厂的锦衣卫,派给她还真的有些大材小用。 不过自家夫君疼自己,花容真也接受的十分高兴并且心安理得。日子过得平静,只是花容真依旧放不下远在边疆的花容栩,她也想办法写了不少信送到云州,却从来没有拿到过花容栩的回信。关于他的消息,还要从朝廷的公文中才能知道。 这让花容真很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她现在在京城,云州对她来说根本就是鞭长莫及。她有几次三番都忍不住想要问萧无刹什么时候才去云州,话到了嘴边还是咽回去了。这种事情急不得。 天气渐渐地转凉了,给何无双和夏夜来赐婚的圣旨都下了,花容真也愈发的焦急了起来,每天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萧无刹看在眼里,面上却不说什么。 就在花容真快要忍耐到极限的时候,这日萧无刹回府后,没有急着换衣裳,而是径直进了房间。花容真看着他,心砰砰直跳。萧无刹坐到了她的对面,脸上带着些微的笑容:“如你所愿了。” 花容真消化了一下萧无刹的话,心情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萧无刹凑到她面前:“吩咐下人快些收拾吧。”花容真点了点头,站起来的时候觉得眼前有些发晕。 终于……终于要去云州了吗!花容真勉强保持着平静,吩咐着下人收拾行装。萧无刹得到的命令似乎很急,整个萧府却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在得到了花容真的吩咐之后,各个方面就已经迅速地运转了起来。 有的时候总觉得萧无刹把自己家当成了东厂在管,花容真心情有些微妙。萧无刹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在想什么?”“我在想,你这回去云州,是为了什么。”花容真转过身来,“现在朝廷正在……你知道,怎么会将你突然派到云州去?” 萧无刹拉着她进了书房,从桌子上面拿了一份最新的卷宗,递到了花容真的手上:“你看看就明白了。”花容真打开来看了看,脸色顺便变得煞白:“阿史那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阿史那丹突然就开始有了动作,”萧无刹语速有些快,“我们必须马上动身,陛下不仅派我督军,还叫东厂暗地里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史那丹为人谨慎狡诈,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毫无保障的出兵。老皇帝已经开始教导夏夜来如何去把持朝政,萧无刹倒也可以腾出来,派到十万火急的云州去。 老皇帝当时居然还有心思笑,拍着萧无刹的肩膀道:“反正是你大舅哥在那儿领兵,你去当个督军,也不用怕两个人起内讧。”萧无刹神情波澜不惊,心里面感觉则很微妙。老皇帝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让萧无刹回去了。 花容真低头思索了一下:“那我们快些吧,哥哥知道我们要去吗?”“告诉他的圣旨,在我这儿,”萧无刹淡淡地说,“到了云州,自然就到他的手上了。”花容真挑了挑眉毛,笑容恶劣:“挺好,给哥哥一个惊喜吧。” 到了晚上,花容真想来想去,还是把几个丫鬟都叫了过来:“此次去云州,我就不带你们了。那边原本就危险,现在形式紧迫,你们还是留在京城吧。”丫鬟们自然是不肯的,花容真摇摇头:“不是劝,我是在命令。” 最终,海棠和梅英留了下来,芍药却是死活都不肯,非要跟着花容真一起去。问她为什么,芍药还振振有词:“夫人身边怎么能没人呢?奴婢跟着夫人,才能心安。”花容真还想再说什么,一边的萧无刹却突然开口了:“既然她想去,不如就应了吧。” 花容真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萧无刹。就在这个功夫,芍药已经喜笑颜开地福了福,利落地谢了恩下去了。花容真忍不住埋怨萧无刹:“你这又是为何?”“前几日,谢必安来向我求了人,”萧无刹道,“你带着她,有人会仔细地看着的,不用费心。” 花容真消化了一下这个话里面的内容,瞪大了眼睛:“哎呀呀,这我还真是……”知道谢必安那点花花肠子,没想到行动这么快。 夫妻两个迅速地收拾好了东西,第二天便上路了。花容真身边就带了芍药,索性也就做了男子装扮,穿成了锦衣卫的模样,混在人群当中。花容真自小在书院习骑射,倒也会骑马,只是当队伍动起来的时候,花容真才明白,什么叫做疾行。 马是骏马,天气也不差,她也做好了防护工作。只是再怎么样,一天疾行下来,花容真也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她完全是咬着牙坚持下来的,至于芍药,早就被谢必安拉到自己的马上了。 一堆人直到天黑了才找了个住宿的地方,花容真觉得自己的屁股全都没有知觉了,下马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没摔了。萧无刹搂住了她的腰,才将她扶着站好。花容真哼了一声:“我没事。”“你站都站不稳了,”萧无刹凑在她耳边,“与我进来吧。” 花容真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最终还是乖乖的和萧无刹进了房间。萧无刹让她趴到了床上,手脚利索地脱了她的裤子。花容真没想到这家伙上来就这么干,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给你上药,”萧无刹语气平静,“把亵裤脱了。”花容真脸都红了,她期期艾艾地:“就……就不用你来了吧?我自己也……”“你现在还能动吗?”萧无刹轻轻按了一下花容真的屁股,语气凉凉的。 花容真差点没尖叫出来,她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喘了好几口气之后才妥协了。萧无刹从怀里掏出药来,抹在手上,轻轻地覆到了花容真的屁股上。花容真将脸埋在枕头里面,红的都能滴血——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萧无刹的手法很轻柔,手上的药似乎也很有效果,花容真很快就感觉到了双腿和屁股都热乎乎的,疼痛缓解了不少。萧无刹的推拿手法很轻柔,花容真累了一天,很快就开始觉得瞌睡了。 “现在可不能睡,”萧无刹低笑着,弹了一下花容真腿,“清醒过来。”花容真被刺痛刺激了大脑,又一次清醒了过来:“你……你干嘛啦。”声音带着点撒娇的味道。萧无刹却正了脸色:“明日你可还要骑马?” 花容真打了个哆嗦:“……不骑马的话,我岂不是要拖慢你们的进度?”“我另有安排,”萧无刹道,“你现在这样若是骑马……我怕你受不住。” 花容真侧过身子,大脑清醒了理智也就回来了:“……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萧无刹很无辜:“什么?”“没什么……”花容真扭回头,“那就不骑马吧。” 萧无刹在她背后,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既然不骑马,那就与我一起吧。”花容真以为是像芍药和谢必安那样,两个人骑一匹马,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结果到了第二天,萧无刹和花容真两个人穿上了平常的衣裳,坐着马车先行了一步。东厂的大部队则在他们后面,晚了一天再出发。花容真觉得很诧异:“为何要分开?” “我近日招惹了不少麻烦,”萧无刹道,“兵分两路,方便一些。”花容真不太明白他话里面的方便一点主要指的是什么,但是她知道,萧无刹绝对是一开始就打算好了! 花容真冷笑:“既然兵分两路,我今儿似乎还看到芍药换上了我的衣裳?”“嗯,谢必安也装扮成了我的样子,”萧无刹十分坦然,“障眼法,他们不会有事的。” “……”花容真想了半天,都没办法找到一个词语来准确地形容萧无刹的这个行为。倒是萧无刹,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我确实是临时起意,并未曾计划过。” 花容真的屁股还在疼,她恹恹地趴到了萧无刹的膝盖上:“算了算了,一切都随你吧,你有你的打算,我还是莫要问了。” 萧无刹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路上慢慢告诉你。” ☆、第78章 七十八、千有水千月 七十八、千江有水千江月 花容真以一种十分奇怪的姿势趴在马车上,屁股撅着,十分损坏她平日里风情万种的大美人的形象。但是她没有办法,毕竟屁股现在很疼,如果让她维持着好看的姿势坐着的话,受罪的就是她自己了。 反正马车厢里只有萧无刹,花容真也就乐得放松一下自己了。她伏在萧无刹的膝盖上,将自己浑身的重量都交了出去。萧无刹抚摸着她的头发,好像玩上了瘾一样。夫妻两个已经穿着便服了,不知道萧无刹从哪儿弄来的下人,现在他们就装扮成了一对出来游玩的年轻夫妻,萧无刹平日里身上凌厉的气势也被他刻意的隐藏了,现在的他看起来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富户,顶多叫人觉着相貌不错。 花容真对他这藏匿自己气质的方法很感兴趣,还揶揄他:“照你这法子,岂不是能够扮演许多人了?”萧无刹瞥了她一眼:“夫人若是感兴趣,我晚上教教夫人?” 花容真一下子就哑火了——不行不行不行,她的腰和屁股都还疼着……虽然萧无刹的推拿很管用就是了,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老老实实地不再撩拨萧无刹,花容真换了一个话题:“为什么我们要……另起一队?”萧无刹道:“谨慎起见,毕竟想杀我的人从来没有少过。” 花容真盯着他看了半晌:“你骗人。”“哦?”萧无刹笑眯眯的,手和花容真的手十指相扣,“如何说的?”“你这人向来说谎不眨眼,”花容真轻哼了一声,“我虽然不太摸得透你的心思,但是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倒是看得出来的。” 萧无刹笑了笑,没有说话。花容真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索性也不问了:“我们现在往哪儿去?”“抄别的路,往云州,”萧无刹抱着花容真,“找一条方便一点的路。” 云州,何府中,花容栩穿着战甲,眉宇间满是疲惫。阿史那丹三天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派出散兵队伍袭击边境。他初来乍到,尽管已经将何家军收服,但是于用兵一道上还是有所欠缺,居然叫阿史那丹尝到了甜头。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阿史那丹派出来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了,就差一纸宣战书。花容栩不知道是什么致使阿史那丹下了这样的决心,他觉得很奇怪,按照推算,阿史那丹应该不会这么大胆才对。 第35节 这人向来走的是小心谨慎的路线,尽管杀了阿史那齐,也不能改变他其实根骨上有些怕事的习惯。如此骤然改变了风格,肯定是有什么人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 “将军!阿史那丹的骑兵队退下了。”下面斥候来报,花容真疲惫地挥挥手:“嗯,叫兄弟们都好好歇一歇,这几日连续征战,着实辛苦了。” 斥候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退下去了。花容栩长叹了一口气,头往后面靠了靠——来云州这段时间,足够让花容栩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有所担当的男人了。 毕竟他经历的事情,已经是别人可能一辈子都经历不了的了。花容栩有些苦中作乐地想——要是妹妹花容真在这儿,肯定又要笑话他硬撑了。 也不知道容真现在在京城里怎么样了?可怜的哥哥到现在都不知道花容真已经嫁人了,还以为她还在家里面过着舒舒服服的闺秀生活呢。 芍药穿着简单方便的衣裳,一脸严肃地坐在马背上。谢必安从后面环住她,清楚地看见芍药的耳朵已经红的都要滴血了。谢必安心里面闷笑,嘴上面还不老实:“芍药姑娘可要调整一下坐姿?” “不用,”芍药的语气也很僵硬,“如此便很好了。”谢必安也不勉强她,反正到最后屁股麻了也是他抱她下来,谢必安挺乐意的,一点儿都没有不情愿的意思。 那日萧无刹将芍药和谢必安一起叫到了屋外,平静地和他们说要他们两个假扮自己和花容真。谢必安倒是无可无不可,以前也不是没有干过,倒是芍药,吃了一惊,刚想表达自己绝对要跟着姑娘的意思,就被萧无刹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为了夫人的安全着想,”萧无刹意味深长地看着芍药,“你以为,我带你出来是做什么的?”芍药脸色有些发白,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下来了。谢必安当时看了芍药一眼,心里面没来由的有些兴奋——他对这个小丫鬟,有着一份莫名其妙的好感。 如今要假扮夫妻,肯定少不了一些很亲密的接触,谢必安想想自己年纪,觉得这一趟出来的值得——回去估计就能够娶媳妇儿了。 芍药很克己,一路上虽然和谢必安假扮着夫妻,却一直都保持着一些距离。让谢必安总是不能够将她抓在手心里面,谢必安觉得挺有意思,反而对芍药更好了。 其他的锦衣卫就当没看到,毕竟谢必安现在算是最大的档头之一,想娶老婆又没有错!可怜的芍药有的时候只能够被迫接收着谢必安的一些“好意”和“安排”。就好比现在,萧无刹和花容真是应该骑一匹马的,于是芍药和谢必安也就骑了一匹马。 芍药尽量让自己不要和谢必安有什么接触,可是马背就这么大,接触是在所难免的。芍药咬牙抑制着自己的尴尬,只是耳朵的变化诚实的出卖了她。 谢必安在她背后几乎笑出声来,偏偏说话的声音还很正经:“你好像很累了?”“没事,”芍药很是羞恼,“我没事!” 嘴硬,和在花容真面前那副模样完全不一样,谢必安不怒反喜,觉得自己见到了芍药的另一面,很是高兴。 跟在萧无刹的身边久了,哪怕是自诩正常人的谢必安也已经被传染上了几分变态的味道。他到底还是心疼芍药,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用自己的内力替芍药缓解着疲劳。他的手刚搭上芍药的腰的时候,芍药还以为他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等察觉到了体内的热流,芍药就明白了。 这下是真的红了脸了,芍药声如蚊呐:“谢谢。”谢必安微微一笑,接受了夸奖。周围的锦衣卫目不斜视,心里面啧啧称赞——大档头也很有一手啊。 那厢,花容真和萧无刹轻车简行,速度反到比锦衣卫大部队还要快上一些。萧无刹弄来的那些下人们有不少哑巴,就让他们贴身服侍。花容真很聪明的没有问——东厂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少一点为妙。 萧无刹一直都没有和花容真说他们要去哪儿,花容真也就跟着他走,一直到一行人停在了一个客栈前面,花容真才好奇了起来:“……要住在这儿嘛?” 萧无刹扶着花容真下了马车,在她耳边笑道:“你猜呢?”花容真没好气地瞪了他,刚想说什么,已经被下人簇拥着进了客栈了。萧无刹收敛了脸上那副笑容,表现的人畜无害:“夫人,你看这客栈可还好?” 花容真懒洋洋地点了点头:“不错,你看着办就是了。”萧无刹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嘘寒问暖。小二迎上来,笑嘻嘻地给他们安排住宿,萧无刹当了个甩手掌柜,把所有的事情全都甩给了下人,自己只陪在花容真的身边。 花容真被萧无刹这幅模样给激的鸡皮疙瘩的起来了,她状似笑眯眯地,实际上在萧无刹的耳边说:“夫君,你这模样……闻所未闻。”萧无刹看了她一眼,随即笑逐颜开:“夫人喜欢?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话一语双关,花容真立马不敢再继续撩他了——怎么成亲这么久还改不了这个坏习惯呢?以前就是这样才吃了他不少亏,老记吃不记打。 很快的住宿就安排好了,萧无刹扶着花容真,两个人亲亲密密地上了楼,下人们则跟在后面,住到了另外的房间里面。一直到进了房间后,萧无刹才卸下了那副模样。花容真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很是好奇:“这地方有什么不对吗?” 萧无刹似笑非笑:“夫人晚上就知晓了。”“你怎么老没个正经呀,”花容真娇嗔,“你快与我说一说,我好心里有个底。”萧无刹走到床前,伸手掀开了床上的铺盖,轻轻地敲了敲床板,回答花容真的话有些漫不经心:“我现在也说不了许多,夫人只要记着我教你的那三招,还有随机应变就是了。” 花容真愣了一下:“你带我来了什么龙潭虎穴一样……倒是叫我好奇起来了。”萧无刹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笑。他冲她招了招手:“好奇吗?那你过来看看。” 花容真小步小步地蹭了过去,眼睛骨碌碌直转:“怎么了?”“你看看这床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萧无刹给她让了个位置,花容真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床板——感觉没有什么不对呀? 她回想了一下刚刚萧无刹的动作,似有所悟。她也伸手,轻轻地敲了几下床板,随即惊讶地转过身来,看着萧无刹,张口结舌——床板下面是空的! ☆、第79章 七十九、犹是春闺梦里人 七十九、犹是春闺梦里人 萧无刹笑的像只狐狸,他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花容真连忙捂住了嘴巴,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也不觉得屁股疼了,满心满眼的都是兴奋:“怎么会是空的呀!” “你说呢?”萧无刹瞥了她一眼,“猜对了有赏。”花容真捧着脸想了想:“这客栈有什么问题?叛党?还是什么想要杀你的人?”“差不多,”萧无刹摸着床板,脸色很正经,“等会儿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冷静。” 萧无刹站直了身子,看着花容真:“我会护着你的,莫要害怕。”花容真笑了笑:“我自然信你,你也莫要多怕,我才不信,这周边没有锦衣卫在。”萧无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客官!你要的水!”小二很是时候的在门口敲了敲门板,热情洋溢的很。萧无刹略略提高了声音:“进来吧。”小二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萧无刹正在殷勤的给花容真端茶倒水。花容真懒洋洋地坐在榻上,一副娇贵的不得了的模样。 小二将水放到了一边,笑着问:“客官还要些什么,尽管吩咐小的。”“嗯,你先下去吧,”萧无刹笑的纯良忠厚,“我得给我的夫人洗脚了。” 花容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晃着脚轻轻踢了一下萧无刹:“还愣在那儿干什么?快点过来。”萧无刹很听话地端着水过去了,小二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我倒是不知道你演技这么好,”花容真看小二走远了,坐直了身子,“真是厉害啊,厂督大人。”“我可是真心实意的,”萧无刹轻笑了一声,将水放到了花容真榻下前面,“感觉夫人似乎不大相信?” 花容真往后缩了缩:“不用了吧……”总觉得没好事。萧无刹微笑着,不容拒绝的将花容真的一双脚放到了膝头:“夫妻情趣,夫人不用害羞。” 你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我才会害羞啊!花容真面红耳赤,萧无刹好整以暇地给她脱了鞋袜,试了试水温,将她的一双玉足慢慢地泡进了水里。水温刚刚好,热气丝丝缕缕缠绕着双脚,不一会儿就将花容真的双脚给焐热了。 花容真舒了一口气:“真是难得的服务。”“闺房乐趣,夫人年纪尚轻不懂,我以后慢慢教你。”萧无刹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让花容真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一次缩紧了一下。 嗨呀真的成亲了之后这家伙就愈发的没脸没皮了……花容真捧着发烧的脸,感觉热水的热度已经传到了脸上,好半晌都下不去。 萧无刹取了一块毛巾,将花容真的脚擦干净,动作细致而又认真:“夫人的脚小巧玲珑,叫人看着赏心悦目。”花容真轻哼了一声,动了动脚趾头:“你喜欢上了?”“夫人每一处我都喜欢,”萧无刹平静地说着甜言蜜语,“喜欢的不得了。” 花容真面颊快要滴出血了,她猛地把脚收了回来,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好啦,你现在要做什么事情的话,快点做吧。” 萧无刹笑了笑,突然伸出手将花容真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那张下面是空的床上。花容真大惊失色,又不敢叫出声音,只能够低声道:“你干什么!”“睡觉!”萧无刹大手一掀,被子便将两个人给遮盖了起来,花容真还想挣扎,却被萧无刹抱了个满怀,彻底的动弹不得。 “夫人小声一些,”萧无刹凑在她耳边与她咬耳朵,“隔墙有耳。”花容真刚刚沸腾起来的热血一下子就被萧无刹这句话给浇灭了。她睁着眼睛看着萧无刹,被子盖着他们两个,让花容真的呼吸有一些困难。 可她现在的头脑却无比的冷静,她咬了咬牙,刚想要说什么,却被萧无刹一下吻住了唇。花容真瞪大了眼睛,捶了萧无刹两把,萧无刹完全不在意,反而吻得更加的凶猛。 就在花容真被他亲的头晕脑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猛地瞟见黑黢黢的房间外,似乎有一个人影在晃荡。花容真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抱着她的萧无刹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眼睛弯了弯,伸手在花容真的穴道上面点了一下。 花容真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忍不住就张口叫了出来。刚叫了一声,花容真就连忙捂住了嘴巴——这声音是她发出来的吗!这也太!太! 萧无刹伸出手揉捏着她的嘴唇,眼神有些幽深:“夫人的声音真好听,不若多叫几声?”花容真白了他一眼,开口说话,声音却娇娇柔柔的,仿佛能够滴出水来:“促狭鬼。”萧无刹咬了咬她的手,也笑出了声音。 当然如果能够忽略花容真那掐在他腰上面的手就更好了,花容真一面配合着,一面在萧无刹的腰上狠狠地用着力——反正他有功夫在身,这点力气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罢了。 在看到人影的时候,花容真就已经明白过来了。萧无刹装成那副模样,就是为了钓后面的人出来,只怕这家客栈从上到下都没有什么好人。只是花容真恨他又瞒着自己,尽管在尽力的帮着萧无刹,还是不太高兴。 两个人半真半假的缠绵了半天之后,那在房间门口的人影便不见了。萧无刹却不放开花容真,而是搂着她的腰身,咬了一口她的嘴角:“趁机下黑手呀,夫人真是心狠。” “这家客栈到底有什么猫腻?”花容真双手撑着萧无刹的胸膛,脸色一瞬间就变得严肃了起来。萧无刹道:“这家客栈,是青衣楼的地方。” ……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花容真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青衣楼?不是散了吗?”那个萧无刹的师娘和柳夫人全都隶属过的组织,甚至还有白姨娘和霍皇后。 “青衣楼可从来都没有散掉过,”萧无刹道,“不过是一些明面上面的事情,不能够当真。”花容真惊疑不定:“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青衣楼岂不是……”青衣楼是华倾城的组织,而老皇帝则害死了华倾城,所以算起来,青衣楼和老皇帝反而是对立面。 “正如你所想的一般,”萧无刹同意了她的猜测,“近来的许多事情,都是青衣楼带起来的。”花容真沉默了一会儿:“那这个客栈……”“这个客栈是青衣楼的一个据点,”萧无刹抱着花容真,声音很小,却能让她听得清楚,“我们就是专门来刺探的。” 花容真在黑暗中摸了摸萧无刹的脸:“可是你身为东厂厂督,怎么可能他们不认识你呢?”“青衣楼虽然还算强势,但也早就大不如前,”萧无刹并不担心,“这处据点我事前早已查清,无人认识我。” 那你也不怕有人认识我。花容真腹诽了一句,不过想来萧无刹一向做事完备,应该也早就连带着一起调查过了。 “现在那刺探的人走了,你打算如何?”花容真不敢高声,只能够缩在被窝里面和萧无刹小声地商量着。萧无刹微微一笑:“睡觉。” “睡觉?”花容真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真的假的呀?”“自然是真的,”萧无刹理所当然,“劳累了一天,夫人还是早些休息吧。”说着,萧无刹就闭上了眼睛,花容真推了他两把,却被萧无刹带进了怀里。 萧无刹的身体散发着热,花容真感受着他的体温,也渐渐地眼皮子开始打架,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无意识地瞥见房间外面那个人影又回来了。 花容真觉得自己真的是经历了各种大起大落后,心态已经平和多了。她冷静地看着那个人影,同时伸手掐住了萧无刹腰间的软肉——你还有心思睡觉啊! 萧无刹并没有醒过来,呼吸声反而还加粗了几分。他迷迷糊糊地说了句梦话,将花容真的头按到了自己的怀里。花容真不傻,瞬间就知道自家夫君是装的。 又来!花容真恶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随即闭上了眼睛——在不知道对方是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萧无刹的脚步走比较好。 那人影在房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接着花容真便听见了窗户纸微微响了响,下一秒,一股甜腻的香气便勾勾缠缠的溢满了整个房间。 迷药!花容真大脑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随即,她的思维就开始模糊了起来。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又怎么能够抵挡得住迷药的功效? 就在花容真快要昏过去的时候,萧无刹的手突然在她腰间掐了一下,疼的花容真一个激灵,大脑瞬间就清醒了几分。虽然萧无刹依旧没有睁眼睛,但是花容真已经断定,这家伙绝对是醒着的。 至于为什么要让她闻了迷药再掐醒她……估计是为了报她刚才掐他的仇吧。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跟妻子也这么计较。花容真在心底呸呸了萧无刹两下,紧接着便听见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这下,花容真浑身的汗毛全都站立起来了。 ☆、第80章 八十、坐看青竹变琼枝 八十、坐看青竹变琼枝 那人的脚步并没有发出声音,花容真闭着眼睛,抑制着自己发抖的冲动,用尽了这辈子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没叫出声音来。她看不见,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人已经走到了床前。花容真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但是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萧无刹的呼吸声微微有些明显,就好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一只手还搭在花容真的腰上。花容真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打算,只能够让自己表现的平静。 那人在床前站了一会儿,突然轻笑了一声,就这一声,便让花容真起了满背的鸡皮疙瘩。“果真是容貌出众,”那人声音很低,“真的是行商的人家吗?”花容真觉得自己的牙关直发酸,各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那人自言自语了一句话,便又不做声了。花容真发散着思维,让自己的身体看上去不那么的僵硬——她现在可是中了迷药的人,不能够表现的太不自然。 等了一段时间,花容真几乎都要以为那个人走了,下一秒却感受到,一只手摸到了她的脸上。那人仔细地抚摸着花容真的脸庞,就像是在欣赏着什么美好的东西一样。花容真觉得恶心的不得了,却又不能挣扎。 “嗯,肤若凝脂,”那人突然幽怨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有这个皮肤的话,他也就不会离开我了吧。” 就冲你这个阴阳怪气的感觉不管是谁都会离开你的好嘛!花容真的内心在疯狂的吐槽。那人又站了一会儿,便转向了萧无刹:“这男人细皮嫩肉的,小娘子都喜欢这样的后生?”花容真差点岔了气——这后生你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够遇到第二个。 那人似乎和之前摸花容真一样,也将萧无刹给摸了一遍,最后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怜的人呐,为什么要到这样的地方来呢。” 说着,那人就出门去了。花容真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终于确定那人已经走了,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萧无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脸色有些不大好:“真是胆大包天。” 花容真讨好的伸手在萧无刹的面颊上蹭了蹭:“好了好了,干净了。”和萧无刹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花容真也知道他有一些小洁癖。刚刚被那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摸了脸,萧无刹肯定不高兴得很。 萧无刹眯着眼睛看花容真,突然伸手将她带到了怀里,然后面颊和她的面颊贴着,上上下下蹭了个遍。花容真一阵发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在干什么?”“擦脸,”萧无刹说的义正言辞,“可还困?” 花容真还沉浸在萧无刹刚刚那副反常的行为当中,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萧无刹满意地拍了拍她的面颊:“那我们,便出发吧。” 出发?上哪儿?花容真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就看着萧无刹一把将床上面的褥子给掀到了一边,伸手在床板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摸索了几下,然后又按了下去,就像是变戏法似的,床板悄无声息地移开了,露出了一个地道。 花容真张大着嘴巴,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界了。萧无刹往下面看了看,仔细地感受了一下:“空气没有湿润的感觉,看来下面没有水。” 什么变态会在地道里面灌水啊……花容真往下面瞟了一眼,只觉得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萧无刹扭过头冲她笑了笑:“走吧?”花容真尚未反应过来,萧无刹就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然后纵身一跳,跳下了地道。 花容真耳边听着呼呼地风声,眼前黑乎乎的,只能够靠在萧无刹的臂弯里。幸好地道并不是很高,两个人很快的就落了地。萧无刹将花容真放到了地上,拉住了她的手:“走吧。” 地道里没有光,花容真也知道不能够在这儿点火,她走的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被脚底下的什么东西给绊倒。萧无刹也不说破,就牵着她慢慢地走着。两个人居然不约而同的有了一种静谧感,花容真反而不是那么的怕了。 萧无刹从来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情,既然他敢拉着她来钻地道,那应该就是算计好了。花容真抿了抿嘴唇,问道:“进房间的那个人,是谁啊?” “你不认识,”萧无刹的手带着些微的凉意,“不过和你还有一些关系。”花容真一愣:“和我有关系?”“嗯,”萧无刹道,“她的名字叫花四娘。” 也姓花?花容真想到了一个很惊悚的可能性:“不会是花家人吧……”萧无刹轻笑了一声:“方才还很有胆色,怎么现在反到害怕了?”“还不是因为觉得不对劲嘛,”花容真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花家没有这号人物呀。” 哪怕是她上辈子,似乎也是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花容真仔细地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再次肯定地摇头:“没有听说过,花家什么时候还有一个女儿?” “嗯,她诨名花四娘,”萧无刹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他是个男人。”花容真差点没咬着自己的舌头:“……男人!” 萧无刹很淡定:“那声音似男似女,你听不出来情有可原。在他摸你的时候,可曾感觉到手的骨节?”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花容真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感觉:“确实觉着手掌粗大的很。”皮肤也很粗糙,不像个女人。 第36节 “那是你的叔叔,”萧无刹再一次丢下了一颗炸弹,“花思远。”花容真按了按胸口,神情麻木:“花思远在花家,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当年花峰泽和花思远兄弟两个感情还是不错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兄弟二人突然反目成仇,花思远是个庶出子,一气之下便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么多年,花府的人几乎都快要将这位二老爷给忘掉了。 花容真自然也是知道花思远的存在的,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居然会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而且看样子花思远似乎还不是什么好人。 “当年你尚未出生,花思远便远走高飞,他是不知道你姓甚名谁的。”萧无刹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似乎快要到尽头了。” 两个人边走边说,漫长的地道便像是短了很多一样,这会儿已经快要看到尽头了。萧无刹的速度却在此时慢了下来。花容真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不敢大声,只能够伏在萧无刹的耳边:“有何不妥?” “似乎有人,”萧无刹握了握她的手,“我前去探查一番。”花容真差点就脱口而出我与你去,但是知道自己没有武功,就是个拖后腿的,只能够撒手,眼巴巴地看着萧无刹往尽头去了。 就在花容真在黑暗中等的快要发疯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尽头处晃回来了。花容真满脸的喜色——随即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来的这个人不是萧无刹。花容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了那支簪子握在了手里,按开了那个机关。簪子立马就变成了指套,沿着她的手,攀附着她的手背,紧紧地贴着。 花容真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脑子里面一瞬间充斥着无数的问题,又显得非常的冷静。地道狭窄,那人和花容真势必迎面相逢,花容真死死地瞪着那个身影,只觉着口中血腥味都要溢出来了。 就在花容真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的时候,那人突然开口说话了:“容真,过来吧。”赫然正是萧无刹的声音。花容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两条腿一软,差点没有瘫坐在地上。 萧无刹也不知道如何动作,飞快地就过来扶住了花容真,也一把就摸到了花容真手上的指套。萧无刹并不恼火,反而赞赏地笑了:“好姑娘,警惕是很好的一个品德,保持下去。”“你险些吓得我晕过去,”花容真声音小小的,似乎很虚弱,“我方才还想着若是不能杀死他,就要用你教的下毒的那招了。” 萧无刹在黑暗里,又摸了摸花容真手上面的指套:“我略微做了些改动,便于我行动一些,没想到尽是吓着你了。”花容真轻哼了一声:“莫要在这儿多逗留了,我们快些走吧,前面可是没人?” 萧无刹嗯了一声,拉着花容真飞快地往前而去。很快两个人就到了地道的尽头,萧无刹先一步爬了上去,紧接着花容真便被萧无刹拉了上去。 花容真猛地从地道里面出来,光线一时间刺眼,刺激的她眯起了眼睛。下一秒,她便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啊呀呀,久仰少主大名,今日终于见到了。” ☆、第81章 八十一、奔流到海不复回 八十一、奔流到海不复回 花容真心里面“咯噔”了一下,她缓缓地放下了手,身子有些僵直。她现在站在一个很大的厅内,大厅中灯火辉煌,看起来就好像是在举办什么宴会一样。花容真好不容易眼睛接受了现在的光线,她抹去了被灯光刺激出来的眼泪,睁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一堆一堆不认识的人,穿着华丽的衣裳,分别有秩序地坐在宴会的两边。上首则坐了一个女子,身材傲人,容貌艳丽。周围的侍女们端着酒菜穿梭着,井然有秩。而萧无刹……则站在那个女人的边上。 “……”花容真死死地盯着萧无刹,张口说道,“你不是他。”“你方才就认出来了,”那个男人对着花容真笑了笑,“我确实不是他。” 花容真捏紧了拳头:“他在哪儿?”“夫人似乎并不清楚现状,”那男人轻轻地笑了,嗓子一捏便成了萧无刹的声音,“他一直就不在你身边。” 花容真眼前一黑,几乎软倒在地。那男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满是猖狂的意味,脸色都有些扭曲了起来。周围的人都半低着头,就好像听不见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花容真按了按太阳穴:“你们把他给怎么了?” “这就是少主的不对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娇媚,正是刚刚花容真上来的时候听见的那个声音,“我们怎么能将萧大人给怎么样呢?自然是一开始,萧大人就打着用您当诱饵的想法呀。” 花容真微微仰头看着那个女人,心里面冷的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你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带着我出来?”女人微微一笑,却转移了话题:“少主,莫要傻站着,快些坐吧。” 花容真早就注意到了女人称呼她的那个奇怪的称呼,对于对方是什么人也有了一定的猜测:“我从来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我又怎么能算是陌生人呢,”女人摇曳着身姿,慢慢地走了下来,眼睛里面带着奇异的光辉,“你是我们的少主,我们是一家人。” “……”花容真站在那儿,就这么看着那个女人。就在她走到花容真面前几米的距离的时候,花容真突然说话了:“你知道吗?之前也有过一个人,与我说我才应该是女皇,这整个天下都应该是我的。” “然后,他便丢了一条胳膊和一只眼睛,”花容真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笑容,“你不应该这样说话,有些时候祸从口出。” 女人却笑的更欢了,她走到花容真的面前,伸出手想要碰碰花容真的脸,却被她厌恶地躲了开去。女人也并不生气,反而很温和地说:“我是你的姨母。” 花容真被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给砸晕了头:“……你是谁?”“我是你的姨母,”女人平静地说,“你的母亲叫华倾城,封的是倾城公主,我的名字叫华连城,封的是连城公主。”花容真倒退了两步:“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女人反问道,“谁也没有告诉你,你的母亲是没有姐妹的,不是吗?”花容真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确实没有人这么说过,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女人愣了一下,掩着嘴笑的更欢了:“你要证据,我确实没有。不过……”女人转身,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边坐了下来,抬起手来拍了两下。 花容真正在疑惑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了古怪的脚步声。一深一浅,频率古怪,她猛地回过头去,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只见龚十三带着一个漆黑的眼罩,两只脚一深一浅地艰难地走着,仔细看看,其中一条腿却是有伤。而他的一条袖管也是空荡荡的,随着他走路的频率一晃一晃,看起来十分的显眼。 龚十三并没有理睬花容真,而是径直走到了那女人的面前,勉强跪了下来:“楼主。”“你身上有伤,就不要勉强了,”华连城温温柔柔的,“快些起来吧。”龚十三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浑身的气质阴鸷的很,一点儿也找不到当初那个疏朗轻狂的龚探花的模样。 花容真呆呆地看着龚十三,鼻子一酸,眼泪就不争气地淌了下来。她确实觉得愧疚,龚十三除了一个劲儿的要捧她登基之外,真的对她很好。现在见到龚十三落到了这幅模样,花容真心里面也是不落忍的紧。 “哎呀,少主哭了,”先前假扮成萧无刹的那个男人走到花容真的面前,嬉皮笑脸,“可要我为少主擦擦眼泪?”花容真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男人:“不用了,离我远一点!” 一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和这个男人朝夕相处耳鬓厮磨,花容真就恶心地想吐。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去相信华连城的话,萧无刹真的在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带她去云州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在他的心里面,到底算是个什么?花容真一时间心里面又酸又苦,滋味难受的紧,眼前还站着敌人,更叫她精神紧绷。 就在花容真有些出神的时候,华连城又说话了:“这回将少主请来,是请少主能够重振青衣楼的。”花容真呵呵笑了两声:“你觉着我会答应你吗?” 华连城温和地笑了笑:“你自然会答应的。”花容真看着她,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果然,华连城走到她身边,侧过身子,轻轻地说了三个字:“花容栩。” 这三个字犹如炸雷一样,在花容真的耳边轰轰轰爆炸开来,直震得她头晕眼花。她一把揪住了华连城的衣襟,咬牙切齿:“你不要想动我兄一根汗毛!” “那就要看少主的表现了。”华连城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拿了下来,“少主劳累了许久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很快的,就上来几个人,将花容真给带走了。走的时候,花容真路过了龚十三,龚十三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自始至终,两个人都没有说过话。 华连城见花容真被带下去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怎么与她母亲一模一样,真真是叫人难办。” 那男人凑到了华连城的身边,眼睛里面满是恶意:“不若叫属下……去招待一下少主?”“你趁早收起你那些歪心思,”华连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莫要以为假扮了她的夫君,你就真的是她的夫君了,就你这样的,我们华家可不是瞎了眼睛。” 男人碰了一鼻子的灰,悻悻地缩了回去。华连城看向还站在下面的龚十三,问道:“少主平日里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龚十三扯了扯嘴角,一直凝滞的眼神终于活动了起来。他缓慢地转了转眼珠子,低声说道:“书。” “嗯,读书明智,不愧是我华家的女儿,”华连城站了起来,“今儿的宴会就到这儿了,你们各自回去吧,我有事儿要做,明天就不用来了。”所有坐在下面的人如蒙大赦,一个个利落地站了起来,告退后便出了门,顷刻间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面就剩下了华连城和龚十三,还有那个假扮成萧无刹的男人。龚十三看着华连城,眼神晦暗,就好像看着什么死物一样。华连城毫不在意:“计划实施的很顺利,接下来就按着之前我们商量好的,继续下去吧。” 龚十三低低地应了一声,抬起受伤的腿慢慢地退下去了。男人眯着眼睛看着龚十□□下,问道:“花容栩那边怎么样了?”华连城叹了口气:“还算顺利,不过接下来怎么样,就要看容真的了。” 花容真被四个看起来很娇弱的侍女,一路半扶半架着,不知道走了有多远,才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一处看起来倒是和刚刚那处浮夸的大厅不同,环境比较清雅。绣楼前还有一片湖水,花容真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都是冰冷的味道。 “少主还请进房间,”侍女们态度温和,却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稍后会有人给少主送来吃食,还请少主不要随意离开房间。” 花容真没有做声,只是沉默着走了进去,然后猛地关上了房门。她强撑着叫自己没有立马瘫软在地上。花容真背靠着房门,脑袋里面一片混乱,也不敢去想那个最叫她绝望的可能性。 萧无刹是不是一开始就在利用她?不管是白马寺,还是后面的事情,全都是假的。花容真无法遏制自己的胡思乱想——还有最重要的就是,萧无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华连城,她说她是华倾城的妹妹,也就是说现在的青衣楼应该是由她来管着的。花容真咬着手指头,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刚在那个客栈里面,“萧无刹”的口气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花容真并不觉得他能够将自己完全的骗过去,如果说是假扮的,也太过于真了。 想到萧无刹先前说的一句话,花容真背后汗毛一竖——她大概是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第82章 八十二、屋上松风吹急雨 八十二、屋上松风吹急雨 花容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桌边坐了下来。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压了压惊。外面的天光已经快要变亮了,花容真一夜几乎没有睡,她又累又困,却必须要保持着自己的清醒。 萧无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花容真趴在桌子上面,心里面一阵阵的泛酸。 另一边,谢必安和芍药一行人已经疾行了许久了,芍药觉着自己都快要习惯这么骑马了。谢必安搂着芍药的腰,光明正大的吃着豆腐:“就快要到了。”“嗯,”芍药应了一声,“到了地方就好。” 谢必安低头看了看芍药:“你似乎兴致不是很高。”“我很担心夫人和老爷。”芍药说道,“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如何了。”谢必安笑了笑,没有说话——大人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算是出事,也轮不到花容真和萧无刹。 花容真趴在桌子上,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终于有人过来了。那人轻轻地敲了敲房门,花容真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吱声。门口那人也没有继续敲门,而是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花容真看了看,却是客栈里面夜探的那个男人,她的叔叔花思远。 花思远穿着女人的衣衫,梳着妇人的鬓发,脸上还涂脂抹粉,走起路来一摇一摆,袅娜多姿。花容真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面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花思远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联想到之前花思远说过的他就不会抛弃我了这样的话,花容真顿时就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花思远合上了房门,走到桌边坐下,声音依旧是那般似男似女:“我可能坐下?”“请便。 花容真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了一点。花思远微微一笑:“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谁吧?” “呃……你是谁?”花容真从善如流,假装自己不知道。花思远道:“我是你的叔叔,我姓花,名思远。”花容真暗中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惊呼出声,提高了好几个调门:“叔叔!” 花思远没有怀疑,而是满意地笑了:“怎么?瞧不出来吗?”花容真瞥了一眼他脚上那双比寻常女子大出许多的绣花鞋,干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的花思远咯咯娇笑,就像是一个女子一样。花容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不能表现出来。她咬了咬牙:“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哎呀,这样不好吗?”花思远一脸惊奇,“我觉着这样的我,好极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花容真吸了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可你不是……不是个男人吗?” 花思远低头一笑:“叔叔我就是喜欢女儿家的衣裳,又有什么错吗?”花容真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没有错,你喜欢何种的衣裳是你的自由。” 花思远猛地抬头看着花容真,眼中迸发出奇异的光辉:“你觉着我没错?”“你没错,”花容真撑着下巴,“只是略微有些不适合。” 事实上哪儿是不适合,是非常的不适合。花思远生的高大,穿着女人的衣服就像是偷来的一样,而且脸上的胡子虽然刮得很干净,但是总体看起来还是有青青的胡茬儿的,再加上那副明显是男人的相貌,真的叫人觉得诡异的很。 但是花容真并不打算逆着干,花思远的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她已经察觉到了。花思远顿时喜笑颜开,他一把就握住了花容真的手:“你果真是倾城的女儿。” 花容真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这又从何说起?”“当初这样的话,倾城也曾与我说过,”花思远手上用力,不让花容真挣脱,“你若不是她的女儿,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花容真自嘲地笑了笑:“我说出这样的话,原来是因着华倾城吗?”花思远微微怔愣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花容真岔开了话题:“叔叔,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当说客?”花思远看着她,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容有些狡黠。 他轻声道:“自然不是,我是你的亲叔叔,又怎么会害你呢?”花容真皱着眉头,不明白花思远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花思远看着她:“是厂督大人派我来的。” 花容真勾了勾嘴角:“哦?叔叔可有凭证?”想要用这种话来唬住她,花思远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傻不拉几的大家闺秀了? 花思远道:“我料想你也不会信我,所以我和大人要了一个凭证。”说着,花思远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掏出了一样东西,在花容真眼前晃了晃。花容真抑制不住的脸色大变,她猛地站了起来,带翻了椅子:“你从哪儿弄来的!” 花思远手中,正是花容真先前给萧无刹带着的白玉膏,尽管只是惊鸿一瞥,花容真也眼尖地看见了那小铁盒子上面的一个花字。 那是她的记号,她绝对不会认错的。这些白玉膏正是花朝会的时候长公主赐下的,花容真以防万一,一直贴身带着,成亲后给了萧无刹——花容真嘴唇有些发抖,她控制着自己不晕过去:“你……你从哪儿得来的?你们到底把他给怎么了!” 她已经濒临崩溃了,有些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花思远很善解人意,将那盒白玉膏又重新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大人安全的很,不过很是放不下夫人,叫我来知会夫人一声——好好地呆在这儿,等时候到了,自然会带你回家。” 花容真沉默了,就在花思远以为她已经接受了现实的时候,花容真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音:“他真的没有过来吗?” 花思远没有说话,花容真不想再知道答案了,她看着花思远,眼神一片平静无波:“我知道了。” 花思远直觉不是这样的,可是花容真表现的也很平静,叫他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他便点了点头:“那我便将白玉膏留给你了,万事自己小心一些,莫要逞强。” 就在花思远临出门的时候,花容真又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叔叔。”花思远的身形抖了抖:“……还有何事?”“你……这么些年在外头,都是给萧无刹办事吗?”花容真问道。花思远沉默了良久,突然轻笑了一声:“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么多做什么。” 说完花思远就走了,花容真看着他离开,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面。她看着放在自己手边的那个铁做的小匣子,怔怔地看了好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萧无刹你个混蛋!” 居然敢拿她做诱饵!花容真觉得很难过,她上辈子是真心的喜欢上了夏行简,结果夏行简令她失望了。现在重活了一辈子,花容真喜欢上了萧无刹,结果萧无刹…… 还是让她失望了。花容真觉得心里面就像是一团乱麻,她一边恨萧无刹的无情,一边又担心他的安危。萧无刹从来都不是只计划别人的人,既然这么做了,萧无刹就一定是将自己也放到了更加危险的境地里面。 花容真拿起了那个铁盒子,没什么心思的摆弄着。突然,她摸到了盒子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凸起,花容真心里面“咯噔”了一下,她从头上拔下了簪子,对准了那个凸起,一下子戳了下去。铁皮一下子就破了,花容真手上用力,那一小条铁皮便被剥了下来。 花容真将那小铁皮拾了起来,翻过来凑到了灯下。只见那铁皮上面写了很短的几个字——“莫怕,我在你身边。” 一直都强撑着没有流泪的花容真,看见这几个字,忽然眼泪就流下来了。她咬着嘴唇,泪水模糊了视线,手不停地发抖,却还不忘了将那一小块的铁皮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面。 萧无刹在她的身边,他没有离她而去。这个认知让花容真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哭的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那你到底在哪儿?”花容真趴在桌子上面,有些歇斯底里的,“你到底在哪儿!”你有什么计划能不能先和我说一声! 第37节 当然,回答她的只有沉默。花容真回想了一下在客栈里面的情形,深呼吸了一下,平息了自己的哭泣,伸手抹去了眼泪。她鼻头红通通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花容真含糊的嘟囔着:“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妻子。”萧无刹这种人,真的叫花容真又爱又恨,到叫她不那么的害怕了。 “罢了,你既然有你的计划,你就去做吧。”花容真吐了口气,“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只是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了。 ☆、第83章 八十三、小檐日日燕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三、小檐日日燕飞来 华连城坐在小船上,四周雾气弥漫,冷意弥漫在空气当中,叫人肺里面都充斥着凉凉的感觉。小船上放着一个茶几,上面摆着一壶茶和两个茶杯,华连城一个人默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杯子递到了嘴边,却又重新放了下来。 “你来了。”华连城低声道,“她现在怎么样?”“还好,”花思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对面,拿起了另外一个茶杯,“已经平静下来了。”“幸好有你在,”华连城冲他轻笑了笑,“少主如今还不能接受,等过段时日便知道,我们做的,完全就是为了苍生众民的大业。” 花思远把玩着手里面的杯子,一直拿捏着的声音也放下来了一些,叫人听出了几分男人的粗哑:“为了苍生百姓?我可没有你这么崇高的想法。”华连城不以为意:“你有助于我,将来分封,必然也是功臣。” 花思远看着船外的湖水,忽然哈哈一笑,将手中的杯子一抛,丢向了湖里。茶杯“噗通”一声便坠入了水中,水花都没有溅起来多高。花思远看着华连城,满满的是挑衅的意味:“佛家喜欢打机锋,你看出我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华连城心平气和:“你是想说,我们不过都如这茶盏一般,在时间的水流当中,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花思远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了起来,一直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才喘着气停了下来。华连城皱着眉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花思远充满恶意地咧嘴一笑:“让我来告诉你吧,连城公主,我刚刚的意思是,我之于你不过是一个玩意儿,随手就丢。” 华连城的瞳孔迅速放大了一瞬,随即又立即恢复了原状。花思远一直观察着她,见她神色有那么一点不对劲,抖着肩膀又笑了起来。 “莫要以为我是个傻子,”花思远笑够了,猛地凝滞了脸色,“连城公主,敬你才叫你公主,说白了,你与我们这些泥腿子,又有何区别?” 华连城脸上一直有的淡淡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花思远反而更加快活了起来。他指着华连城鼻子,姿态又变成了那副女儿家的模样:“以后有什么话的话,直接说,不要与我绕这么多的弯子。” 说完,花思远便足尖一点,施展轻功从湖面上遁走了,只留下了一圈圈的水纹。华连城看着花思远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却又笑了。 花思远这样的人,不过就是一个容易操纵的家伙,华连城有着足够的自信,保证花思远永远都没有办法逃出她的手掌心。 毕竟已经抓住他这么多年了,难不成现在花思远想要脱离就脱离吗?华连城看着手上面的茶盏,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也将那茶盏抛到了水里。 永远都别想脱离我,我们是一条船上面的蚂蚱。华连城站了起来,脚在船上跺了一下,船立马就像是那离了弦的箭,飞速地从湖中心驶向了对岸。 花容真被关在房间里面,每天的吃喝拉撒都有人来伺候着,华连城在这一点上面倒是没有亏待她,反而给她找了不少貌美而且聪明伶俐的丫鬟。丫鬟们见花容真每天都很无聊,还会陪着她说话,只是一但涉及到一些关于这里的事情,所有的丫鬟就全都绕了开去。 花容真试了一两次,就发现这些丫鬟一定是收到了命令的,严防死守的很。她便放弃了从这些人的嘴里面撬出消息的想法——她又不是什么特别聪明的人,这一点她自己也是清楚的很。 “少主若是觉着无趣,不如婢子给少主带些游记来看?”丫鬟见花容真又一次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叹气,便问她。花容真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不必了,我不爱看那些劳什子的玩意儿。”她也没这个心情看。 丫鬟们也就不去骚扰花容真,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后就退下了。花容真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看着周围的那些摆设,心里面没来由的觉得心烦意乱。 她被困在这儿已经有好几天了,萧无刹一直没有出现过,而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除了那天花思远出现过一次之后,也再也没有人来过了。 不管是骗了她的那个男人,还是华连城,全都统统的没有再出过面。花容真想要发泄都找不到渠道,她甚至觉得自己这几天都变胖了。 萧无刹你到底在干什么!花容真咬牙切齿,暗自发誓等见到他一定要先抽他一巴掌。不声不响的就丢下她跑了。 云州,花容栩看着谢必安和芍药,眼角发红:“容真呢!”“将军息怒,”谢必安半跪在地上,“夫人与大人在一起,不会有事。” “……夫人??!”花容栩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谁是夫人!我家容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 谢必安满头大汗,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确实花将军不知道花容真已经出嫁的事情了,但是如果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告诉他的话……谢必安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屁股,心里面泪流满面。 “姑娘已经出阁了,”就在谢必安还在纠结的时候,芍药突然说话了,“姑娘在宫中救了陛下,陛下便给姑娘赐婚了,任由姑娘挑选佳婿。” 谢必安瞥了芍药一眼,又迅速地低下了头来——不愧是他看上的人,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花容栩半信半疑地看着芍药:“是嘛?容真选了谁?” 芍药吸了口气:“东厂厂督,萧大人。” “咣!”花容栩一个没控制住,直接将脚边的一个凳子给踹翻了,他两三步走到了芍药的面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你再说一遍!”芍药毫不畏惧地看着花容栩的眼睛:“东厂厂督,萧大人。” “容真嫁了个阉人,你还与我说她是自愿的?”花容栩眯起了眼睛,却松开了芍药的衣领,“我不会信的。”“那公子可知道姑娘的身份?”芍药直接打断了花容栩的话。谢必安心里面大急,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就捂住了芍药的嘴巴。 他干笑着对花容栩点了点头:“将军,人多口杂,这事情要私下里说。”花容栩扫了一眼他们两个:“也罢,把他们两个带到我的帐中!” 立马就有士兵进来,带着芍药和谢必安进了花容栩的军帐。军帐周围驻扎了一圈的亲兵,都是花容栩的心腹。谢必安仍然不放心,他暗地里冲锦衣卫打了个手势,立马就有不少的锦衣卫也守到了帐子周围。 花容栩见他如此,倒是没有阻拦,只是皱了皱眉头。三个人进得帐中,花容栩大马金刀地在中间坐了下来,神色淡淡:“说吧。” 芍药看着花容栩:“公子,姑娘并非老爷亲生,而是前朝遗孤。”花容栩眨巴了两下眼睛:“……你不会以为我会相信你这种拙劣的谎话吧?” 谢必安严肃着脸色:“将军许是不信,但是确实如此。夫人是前朝公主,母亲乃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华倾城。”“有什么凭证?”花容栩还是不信,这事情太过于离奇,叫人实在是没办法去相信。 谢必安早就有准备,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份明黄色的绢,递给了花容栩。花容栩接过来看了看,脸色变幻不定,最后闭上了眼睛。 他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消化了这个事情,他再一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艰涩:“……所以,这就是容真选了萧无刹的原因?” 总觉得花将军好像误会了什么事情……夫人选择大人完全是因为他们两情相悦吧?谢必安心里面这么想着,嘴上却道:“在下不敢多言。” 这话听在花容栩的耳朵里面,就是个肯定的意思了。征战了不少的花将军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狠狠地捶了一把椅子把手:“都是我……若是我不离开京城,也就不会叫那个姓萧的趁虚而入了。” 哦,如果你知道你以前的同窗现在快要当皇帝又会怎么样呢?谢必安心里面毫无愧疚感地想着,这几天算起来,殷夜来应该已经开始辅政了吧? 花容栩心里面仿佛在热油里面煎过一样,他一边心疼自己从小到大的妹妹,一边又为她的身份震惊。她没有想到,花容真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身份。 过了良久,花容栩才说道:“你们就先在云州住下吧,我会安排人去安置你们。等容真他们到了……我们就速战速决。” 等回了京城,他一定要给容真做主,脱离萧无刹这个无边的苦海!花容栩暗暗地在心里面下了决定。 ☆、第84章 八十四、人生自是有情痴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四、人生自是有情痴 终于,在花容真已经不知道在这儿过了多久之后,华连城突然派人将她带走了。花容真乖乖地跟着他们走了——反正她也没有反抗的余地,不如老老实实地听话,走一步看一步。 花容真很想逃跑,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走在路上,她看似乖顺,心里面则飞快地盘算着说什么话才能够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好一点,宽松一点。 侍女们将花容真带到了一个房间里面,华连城坐在那儿,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古怪的男人。花容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几眼——这幅打扮,应该是草原人吧? 瞬间,花容真就想到了一个不太美妙的可能性,她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 华连城微笑着,似乎永远都是那副神棍一样的模样:“少主来了,快些坐下吧。”花容真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沉默着不说话。华连城也不在意,而是对她道:“你看,这是你叔父。” 男人上下打量着花容真,眼神里面满是惊艳的意味。花容真这几天在这地方被囚禁着,自然是吃不好睡不好,已然憔悴了几分,却更加凸显出了她身上的那股楚楚可怜的感觉。看起来很是有种弱不禁风的糜烂美感。 看来这家伙好这一口,花容真心里面更加的恶心了,脸上面也带出来了几分:“叔父?我哪儿来的叔父?”“你大概不知道,”男人和颜悦色的,“你的父亲是我兄阿史那齐,我是阿史那丹,可不就是你的叔父了。” 花容真摆弄着自己的指甲,语气淡淡的:“我只知道我父亲叫花峰泽,我大概是有个叔父吧,不过不是你,而是一个热衷于男扮女装的变态。怎么?你也有这个癖好?” 这话说的很是恶毒了,但是阿史那丹却丝毫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果真是玉雪可爱,就与你母亲一样。” 花容真知道他指的是华倾城,心里面更加的恶心了,脸上却也笑的十分灿烂:“是嘛?我早就嫁人了,想来玉雪可爱与我也沾不上边。” “哎,”阿史那丹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个阉人,又怎么配的上我草原的公主?等叔父替你做主,定为你挑一位如意郎君。” 花容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气笑了:“草原的公主?厉害了,我从小到大,除了知道我是个四品官家的嫡女,倒是不知道我还有别的身份。到了这儿,我不仅成了什么前朝公主,什么青衣楼少主,现在又成了草原的公主了?” “真是叫我开了眼界了,”花容真都想喷阿史那丹一脸口水,“那你是不是还打算把我接到草原去啊?好歹我可是个公主呢,值多少牛羊啊。” 阿史那丹满脸的慈爱,看着花容真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你是我兄的唯一的孩子,怎么这么自轻?等回了草原以后,你就是我草原的花朵,唯一的公主,这个什么汉人的名字也就丢掉好了,以后就叫你琪琪格。” ……花容真看着自顾自就决定了一切的阿史那丹,觉得这人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的很,不管是哪一个,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在心里面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觉得还是没有办法正常的和这个叫阿史那丹的男人进行交流,于是最后脱口而出一句话:“杀了阿史那齐,有没有让你觉得高兴一些?” 花容真这话一出,华连城和阿史那丹的脸色齐齐一变。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阿史那丹再也没了先前的那副温和的外表,而是露出了狰狞的面容:“你居然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花容真觉得好笑,“这个消息,不止我一个人知道。” 等等,看这两个人的表情,好像有什么事情啊……花容真心念电转,看着一边的华连城:“你,估计也少不了你的事情吧?”华连城眯着眼睛不说话,花容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施施然地笑了:“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这偷来的大王的位置,不知道叔父坐着感觉如何?可还高兴?”阿史那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压制了自己心中暴虐的情绪,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琪琪格,莫要这般,你父亲是病逝的。” 花容真早就在萧无刹的书房里面看过情报了,她当然知道阿史那齐肯定是死在阿史那丹的手上,只是死因确实不甚明了。她心里面飞快地转圜着,嘴上面欺骗着阿史那丹:“随你叫我什么了,阿史那齐的死因,你知我知,莫要以为能够瞒过我。” 阿史那丹的脸色阴沉了一会儿,又缓缓地笑了:“就算是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呢?”花容真微微地抬了下巴,底气十足的样子:“只要我还活着,这个秘密就不是秘密。至于我什么时候死,那就要看你们了。” 话是这么说,花容真其实还有活够,谁知道她还有没有第二次的机会重生一次了。她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阿史那丹,赌着这样自负的人,反而会反其道而行。 阿史那丹沉默了良久,最后笑了:“你想要求死?这可没这么容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死了啊你有没有搞错啊!这样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杀死阿史那齐的啊!花容真在心中疯狂地喷着阿史那丹,脸上还保持着平静的微笑不说话。 阿史那丹看她那副模样,反而更加的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哈哈大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花容真的面前:“既然这样,琪琪格,你还是在这儿再待一段时间吧,等我攻下了云州,占领了大半个中原,再将你作为名正言顺的公主迎回来。” 谈话就这么突兀的结束了,华连城一直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花容真和阿史那丹交锋。而阿史那丹那个样子,说好的疑心很重呢?说好的深藏不露呢?无论是那一种特质花容真都没有从他的身上看出来。 临出门的时候,花容真看了一眼坐在那儿的华连城,直觉阿史那丹这幅模样,和她应该脱不开关系。华连城并没有抬头,只是坐在那儿。花容真想要问她些什么,最后还是出了门,没有再看她。 被迷迷糊糊地带走,又被迷迷糊糊地送回来,花容真坐在房间里,看着桌子上面的茶壶,不知道华连城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还有那个阿史那丹……琪琪格,欺她不懂草原人讲的话吗?不就是花朵的意思吗? 花容真一脸的厌恶,恨不得给阿史那丹一巴掌——这人怎么这么招人讨厌呢!花容真第一眼看到他就很想扭头就走,完全是出自于生理上面的厌恶。 就在花容真在房间里面,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花容真看向门,尚未来得及出声,房门就被推开了。花容真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正是那天将她骗到此处来的男人。 花容真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出去,我不欢迎你。”“少主这般不善待客啊,”男人笑眯眯的,完全不在意花容真的恶劣的态度,“不若属下来教教少主?” 花容真看着这个男人,本来是想要呵斥他的,结果心中那股古怪的感觉又一次升腾了起来。她看着他关上了门,坐在了桌边,然后十分悠闲自得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少主,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我怎么会被你骗到。”花容真顿了顿,“我爱他,我自认为,我对他的了解就算是没有那么多,但是也不会让我认错他是谁。” 男人抬眼看着花容真,手指在杯口画着圈,说话有些漫不经心:“是嘛?少主可能并没有那么的了解他呢?那毕竟是东厂的厂督,心思深沉如海。”“那又如何?”花容真整了整衣襟,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来,“他也喜欢我,我们是夫妻。” 男人怔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花容真继续说道:“我那天,在地道里面的时候,你用这张脸向我走过来,确实让我一开始迷惑了一下,我觉得不是他。” “可是后面等你走近了,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花容真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你到底是不是萧无刹。” 男人舔了舔嘴唇,放下了手里面的嘴唇。他抬起头看着花容真,眼神有些复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闪烁着。就在花容真等的快要没有信心的时候,他突然冲着花容真眨了眨眼睛。 在那一瞬间,花容真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突然击中了。她看着眼前那张完全陌生的脸,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第85章 八十五、天下三分明月夜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五、天下三分明月夜 萧无刹本来不想这么早就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花容真,这会打乱他接下来的计划。只是当花容真用那种表情看着萧无刹的时候,萧无刹就有一些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心情了。 第38节 于是他就给了花容真一些小小的暗示。很好,花容真一下子就看懂了。只是面对着现在正在咬着手腕流泪的花容真,一向无所不能的厂督大人居然有这么一些的无所适从。他动作生涩地伸出手,抹去了花容真脸上的泪水。 然后花容真就被自己的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萧无刹有些赧然,他僵硬地站起来,走到水盆边拧了一条毛巾,然后轻手轻脚地给花容真擦了一下脸。花容真享受着自家夫君的服务,脸上清爽了之后,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无刹微蹙着眉头,将手上面的毛巾丢到了一边。他的洁癖让他有一些嫌弃,但是面对着花容真,萧无刹又不太好表现出来。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只是想好好的和花容真相处一下。 至少让她不再哭。萧无刹捏了捏花容真的面颊:“感觉好一点了?”“好多了。”花容真冲着萧无刹咧嘴一笑,然后猛地抓过了他的手,在他的手腕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花容真用上了浑身的力气,下口一点儿都不留情。 萧无刹手上的肌肉猛地收紧了一下,却没有做任何其他的动作,而是就这么让花容真咬着。花容真的唇齿间都溢满了血腥的气味,过了很久才松开了嘴巴。花容真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吐了一口气:“感觉更好了。” 萧无刹举起自己的手,看着手腕上的那个牙印,叹了口气:“这可不好办呐,等会儿被人瞧见了,我该怎么说?” 花容真嫣然一笑,从袖子里面掏出来那一点白玉膏。萧无刹挑挑眉毛,重新坐了下来,将手腕伸到了花容真的面前。 在花容真给萧无刹上药的时候,花容真问他:“你为什么要扮成这个人?他是谁?一开始就是你吗?”“嗯,不如说一开始就是东厂。”萧无刹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花容真细细地品了一下,恍然大悟。 “你把线埋得这么深,”花容真笑眯眯地,手下用力在他手腕上的伤口上恶狠狠地按了一下,“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还要瞒着我?” 萧无刹尚未来得及开口,花容真就伸手阻止了他继续说话:“我知道了,我是不是也是你计划的一环?”萧无刹难得地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花容真更来气了,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确实能够给萧无刹提供很大的方便,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喜欢被人瞒着:“那你也应该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萧无刹眼神幽深:“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花容真一时间居然怔住了,她愣愣地看着萧无刹,眼角有些发红。 萧无刹笑了,他用着一张陌生的脸,却做出了属于萧无刹的表情。他伸出手摸着花容真的面颊,语气比什么时候都要温柔:“好好地待在这儿,到了时候,我会接你走。”花容真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沉默了半天:“……你知道我不会听你的话的。” 萧无刹叹了口气:“无事,我自有办法。”花容真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萧无刹则平静地微笑着:“少主,若是无事,属下就告退了。”“滚吧。”花容真从牙缝里面挤出了两个字,萧无刹便出了房门了。 花容真往桌子上面一趴,脸埋在臂弯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好了,他真的就在这儿,一直没有走远。 不管多大的气,见到了萧无刹,这些事情对于花容真来说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她觉得自己快活极了,连带着看这个困苦的环境都顺眼了几分。 那么接下来,她就要打起精神来对付华连城了。花容真伸出手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萧无刹刚刚还是没有告诉她,他到底有什么打算。算了,她也不是很想知道,烂摊子总会有人来收拾的。 草原王帐,何无药光着两条健美的腿,穿着几乎真空的衣服,手中拿着酒壶和酒杯,甜腻腻地笑着,坐在阿史那丹的大腿上。阿史那丹几乎着迷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珍宝一样,眼睛里面完全没有别的东西的影子。 “大王,你出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好好地陪过我,”何无药将酒杯斟满了酒,递到了阿史那丹的唇边,“这是重逢的酒,我们汉人向来喜欢这些,大王不会不给面子吧?” 阿史那丹接过了何无药手中的酒杯,仰头饮尽,随即将那酒杯随手一丢,自己则抱住了何无药,满是痴迷的神色:“我们草原人不在意那么多,不过这么长的时日,真是辛苦你了。”何无药笑的更加甜了,她将脸埋到了阿史那丹的颈窝里,声音也娇滴滴的:“大王,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喝完了酒,总要给一点甜头的。何无药冷冷地笑着,任由男人的手在她的身上乱摸。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她就没有想过要回头。 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何无药的心情很平静,她努力地迎合着阿史那丹,男女纠缠着,就像是两条大肉虫在翻滚着。事毕后,阿史那丹沉沉睡去,何无药则一脸嫌弃地将他一脚踢了开去,然后光着脚下了铺满了皮草的床。 她摇曳着身姿走到了酒壶的面前,蹲下お稥冂第身将它拾了起来。何无药打开了盖子,凑到鼻子前深深地嗅了一口——就是这个气味,牢牢地控制着阿史那丹的药物。 最近手上面的药已经不多了,是时候联系那边的人了。何无药轻轻笑了笑,将酒壶给丢到了一边。 云州城内,花容栩眼底青黑,他已经连续很长时间没有睡过好觉了。谢必安带来的那些人马很是缓解了他的压力,但是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草原的兵力和云州的军队其实还算是旗鼓相当,但是阿史那丹作为将领,比起花容栩来要强太多了。 花容栩拼尽了全力在抵挡着,但是也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的和对方角力。胶着的场面让他很是上火,却又没有什么的别的好办法。 “将军,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芍药又一次给花容栩端进去饭食的时候,忍不住说道,“奴婢懂得不多,但战场确实不易,将军的压力着实太大了。”花容栩看了她一眼:“我怎能压力不大,输一场便是许多人的生命,若是我能够像前朝飞将军李广一样,早就让阿史那丹回去了,哪儿还用像现在一样丢人现眼。” 芍药有些忧心,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做。她沉默了一会儿,只能够端着托盘又出去了。她刚出了房门,就遇到了站在门口的谢必安。芍药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上面的东西给丢了:“你站在这儿作甚?” 谢必安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你很担心花容栩?”芍药脸色一变:“不准对将军直呼其名。”“我还不能对他直呼其名?”谢必安不怒反笑,“你现在倒是不觉得你是个婢女了?”芍药咽了口口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的将军入过想要打胜仗的话,就最好来求求我。”谢必安脸色一沉,逼近了芍药,“或者说,你来求我。” 这话充满了暗示性,芍药就算是想要装傻都没有机会。她咬了咬牙,快速地扫了一眼房门,拉着谢必安大步地走远。一直到远离了花容栩的房门,芍药才问道:“是不是我……我听你的话,你就愿意帮助公子渡过难关?” “又改叫公子了?”谢必安阴阳怪气的,“我倒是不知道你原来这么的关心别人。”“这是关系到云州生死的大事!”芍药冷笑了一声,“你是个冷血的人,我不是!如果我一个人可以换回来那么多的人的生命的话,那我……” 芍药的话还没有说完,谢必安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芍药手里面的托盘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砸了个粉碎。谢必安将芍药拉近,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他近乎暴怒地看着芍药,语气却平静地吓人:“你觉得你自己很伟大是嘛?我要是想要对你做些什么,你觉得你有这个力气去反抗吗?” 芍药的胸脯快速地起伏着,她被谢必安的气势给吓到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谢必安狞笑着:“我实话告诉你,来云州是因为我有任务,不管你愿不愿意像……刚才一样做出那么伟大的举动,我都会帮助花将军渡过难关。” “只是芍药,”谢必安松开了她的手腕,“我原本以为,你总有那么一些不同。”说完这句话,谢必安便转身走了。芍药瘫坐在那儿,呆坐了半晌,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呃首先道歉一下,断更了两天 因为我去迪士尼啦! ☆、第86章 八十六、雨雪纷纷连大漠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六、雨雪纷纷连大漠 谢必安确实履行了他的承诺,与花容栩秉烛夜谈,将萧无刹交代给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和花容栩说了。花容栩紧锁着眉头,听完了之后却没有先问细节,而是对谢必安道:“这些事情,萧无刹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谢必安默不作声,花容栩却已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年轻的书生将军差点没当场气爆炸,好不容易才按捺下了自己的脾气,勉强还好声好气地说:“他有没有顾忌容真的安危!” 谢必安面上一派平静,心里面在不停的流汗——这要他怎么说?夫人就是计划的一环?要是把这话说出来,花容栩非把他活剐了不可!他可还没活够呢!还想着要娶个媳妇儿生几个大胖小子…… 花容栩不耐烦地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趟,见谢必安依旧站在那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这也……并不关你的事情。”谢必安如蒙大赦,行了礼就下去了。 他刚出了花容栩的房门,就见到芍药站在远处的回廊上,表面上在做着什么事情,眼神却止不住地往这儿飘。谢必安权当没看见,绷着一张脸大步走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芍药一眼。芍药心里面酸涩的厉害,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从那天谢必安突然翻脸之后,芍药跪地大哭,两个人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交集。谢必安哪怕是路过芍药,和她近在咫尺,都将她当成空气无视掉。芍药心里面感觉十分的古怪,一方面对于谢必安是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又觉得……有一些不舒服。 芍药自己都被这份复杂的情绪给吓了一跳,感觉自己是不是贱得慌——人家本来对她有意思,她不屑一顾,现在不理她,她反而觉得不高兴了。芍药反思了好几天,却什么都没能够想得出来。 再看到谢必安,那种不高兴的感觉就更明显了。芍药长到这么大,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服侍花容真当中度过的,现在花容真不在,服侍的对象就自然变成了花容栩。几乎没有怎么考虑过自己的小婢女,第一次有了一种叫做患得患失的感觉。 谢必安自然对这些一清二楚的,只是他向来狡猾,谋定而后动,对付芍药,最好一举拿下。 而另一边,花容真被带到华连城面前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了起来。花容真渐渐地明白了华连城的目的——她要给她洗脑! 这事情听起来很是不容易,但是花容真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在华连城的话语下有一些动摇了。华连城仿佛能够看透人的所有弱点,用一切来诱惑着花容真,并向她灌输着一些奇怪的观点。 什么“男女平等”啊,什么“女权主义者”啊,什么“封建阶层统治”啊,这些新奇的观点先是叫花容真觉得古怪,随即便勾起了她的兴趣,常常是花容真津津有味地听着,结果猛地醒悟过来——她又沉进去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花容真不知道华连城的这些古怪的念头都是从哪儿来的,但是花容真总觉得,这些东西并不适用于现在。 特别是华连城说的那个什么“君主立宪制”,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花容真别的不知道,但是她明白,这种制度只有可能在一个王朝力量不够强大的时候,皇家才会被威胁成一个摆在神坛上面的吉祥物。 而本朝现在依旧是一派繁荣向上的势头,百姓安居乐业,下一任的帝王也是个明白人。花容真每天都努力的在内心反驳着这些观点,好让自己不真的被华连城给洗了脑。 华连城也并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她没有想到花容真居然这么难缠,明明当初华倾城就十分的好说通,不过和她讲了几次,华倾城便死心塌地的成为了一个华连城口中的“女权主义者”,立誓要奋战到底。 难不成那部神书上面说的没有用了?华连城心底疑惑,不过还是坚持不懈地和花容真说着,期待有这么一天能够让花容真的防线彻底的崩塌。 花容真实在是没有办法,便偷偷地联系了萧无刹,将自己的处境告诉了他。萧无刹没有说什么,第二天花容真就在华连城的身后见到他了。 见到萧无刹的花容真心头大定,伶牙俐齿也都回来了,甚至抓着几个漏洞将华连城说的哑口无言。华连城一个没撑住,居然拍了一下桌子,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和颜悦色,但是也叫那夫妻两个眼神同时一亮。 看来对于华连城来说,要打垮她还挺简单——只要击溃她长久以来一直坚信的信念就行了。这绝对能够让一个人崩溃。 “刚刚不过是反驳了她两句,她就受不了了,”花容真和抽空来和她相聚的萧无刹低声道,“若是能够彻底地击溃她的信念,那么我们自然……不战而胜。” 萧无刹沉吟了半晌:“你倒是说得对,只是该怎么做,还需要仔细商议商议。”花容真皱起了眉头,最后却又嬉笑了起来:“这就是你要去发愁的事情了。”萧无刹瞥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罢了。” 可是说要打破华连城的信念,又该怎么去做呢?面对花容真的疑问,萧无刹却并不觉得困扰:“这就没有那么难了。” 华连城的这些观点,全都来源于一本神奇的书。这书用一种古怪的字体写成,所有的字全都缺胳膊少腿的,华氏废了不少的功夫,才将里面文字给解译了出来。至今流传下来,也就华连城的手上面还有一本了。 萧无刹打的主意,就是将那本书给先烧掉。他没有和花容真说,只是一个人走了。花容真叹了口气——萧无刹向来主意大,花容真选择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便不会去多嘴的问其他的事情。 华连城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面对着摊开在桌子上面的文书,平日里平静如她,也变得有一些气息不稳。何无药那边进展的很是顺利,药却已经没有多少了。这还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花容栩的攻势又一次猛烈了起来。 不应该如此,花容栩不过是一个书生,怎么可能又一次反抗得了阿史那丹呢?华连城不期然地想到了萧无刹,随即又摆脱了这个想法——萧无刹已经被她关到了地下的陋室当中,怎么可能会挣脱出来。 华连城左想右想不放心,沉声道:“去,将子桓叫来。”房间里面有人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多久,华连城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萧无刹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便推开门走了进来。华连城几乎是有一些迫不及待地说:“萧无刹怎么样了?” 萧无刹面不改色:“依旧在地牢里面关着,有什么问题吗?”“还没有撬开他的嘴巴吗?”华连城按了按太阳穴,神情有些疲累,“不愧是东厂的厂督,一个阉人,这么能抗。” “无牵无挂,当然能抗,”萧无刹轻笑了一声,“阉人无父无母,他唯一在乎的叶老贼和叛徒倩娘也毫无踪迹可寻,自然一心求死。” 华连城微蹙着眉头,过了一会儿便又舒展了开来:“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萧无刹眨巴了两下眼睛:“何解?” “他真的就没有在乎的人了吗?”华连城笑眯眯的,眉眼弯弯,“你可别忘了,花容真可还在我们的手上,他对他这个小妻子,可不是多有宠爱。”萧无刹愣了一瞬间,随即怒火便差点烧没了他那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 华连城根本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子桓”的不对劲,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原本想着,将花容真想法改变一下,让她彻彻底底地成为我们的人,不过她中毒太深,现在已经完全的没有办法挽救了。” 说着,华连城还叹了口气,很是遗憾的样子:“要是能够让她变得和倾城一样,那该有多好啊。倾城是我们最完美的领头人,她就像是仙女下凡了一样,只是可惜……这么早就回到天上去了,而她的孩子,则被人间的污秽给污染了,再也没有办法变成仙女了。” “所以,我们只能够利用花容真,来撬开那个阉人的嘴巴了,”华连城提起了摆放在一边的毛笔,脑中的计划已经渐渐地成型,“等我们得到了足够的消息,就能够顺利地推翻朝廷,然后,净化这个肮脏的世界。” 萧无刹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眼中满是骇人的光亮。他之所以容忍华连城一直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能够将云州那边和这些落水狗一网打尽。只是没有想到,华连城居然将主意真的打到了花容真的身上。 必须死! ☆、第87章 八十七、千声玉佩过玲玲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七、千声玉佩过玲玲 “你们要干什么?”花容真在房间里面坐着,本来好好的,突然就被华连城派过来的人强行带出了房间。花容真又惊又怒,不停地挣扎,那些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一点儿都不打算放开她。花容真怒了:“我自己会走!” 是不是傻!这么多人她又不像萧无刹一样会功夫,怎么可能跑得掉!只是那些侍女们似乎是奉命前来一样,一点都没有松手的迹象。就这样,花容真被她们一路半拉半抬得往一个方向而去。 本来花容真以为她们要将她带到华连城那儿去,结果却发现走的路线似乎不对。那些侍女们将她越带越往下,花容真的心不由自主地砰砰跳了起来——华连城想干什么?她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花容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她顺从地跟在那些侍女的身边,一行人走了很久,七拐八拐。侍女们将花容真带到了一个假山的周围,领头的那个侍女走到假山边上,在某个地方摸索着按了两下,假山立刻就向两边移了开来,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来。 花容真盯着那个洞,眼睛瞪得老大——这个地方居然还有一个地道!做的也太巧妙了吧!这么说起来,之前在客栈里面的时候,床底下也是藏着一个地道。 华连城所属的组织似乎很擅长这些机关之术,花容真跟在那些侍女的身后,钻进了那个假山里面的地道,心里面还在想着别的事情。这条地道并不像之前的地道那样黑黢黢的,而是周围的墙壁上都有底座,插着火把,将黑暗的地道照亮了不少。 与其说是地道,更不如说是一条暗路。花容真咽了口口水,让自己显得更加的镇定。走了片刻,花容真就发现,这个地方似乎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所有的牢房全都单独成一间,铁铸的大门上,只留了一个很小很小的锁起来的窗口,似乎是每天送饭的地方。花容真在心里面冷笑——终于憋不住了?想要把她关起来了? 侍女们带着花容真在一个牢房门口停了下来,侍女们站成了两排,徒留花容真一个人站在中间。花容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恭迎她入住牢房吗? “你会错意了,”华连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是让你住进去。”花容真猛地回过身来,看着向她走来的华连城:“……你又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第39节 华连城走到了花容真的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觉着如何?要不要进去看看?”花容真怀疑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华连城冲她笑了笑,径直走到了那一间牢房的门口,从身边的侍女手上拿到了钥匙,打开了门。 华连城往门里面看了一眼:“一起进来吧。”花容真按了按心口,跟在华连城后面跨进了那一间牢房。 不过刚进牢房,花容真就大惊失色,她想要扑向那被绑在柱子上面的男人,却被跟进来的侍女给一把拉住了。“无刹!”花容真的泪水夺眶而出,“无刹!” 被绑在木桩上面的,赫然是萧无刹!华连城很是满意花容真的反应,她笑眯眯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花容真稍微冷静了一些,才又开口道:“你应该一直都很好奇吧,萧无刹到底在什么地方。” 花容真恶狠狠地看向华连城,大脑中一片混乱:“你把他给怎么了!”萧无刹一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就好像是死了一样。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花容真就真的以为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华连城轻轻慢慢地摇头:“我可没有把他给怎么样,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花容真看着萧无刹,眼神扫过他身上的伤痕,心里面一阵疼痛。华连城走到了萧无刹的面前,伸出手来抬起了他的下巴。 花容真倒抽了一口冷气——萧无刹的脸上纵横交错着伤疤,原本的一张俊颜已经被完全地毁掉了。她脑中一片空白,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华连城哈哈大笑了起来:“怎么样,这份礼物感觉还好吗?”花容真完全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站着,她瘫软在那儿:“……你是个疯子。” 华连城松开了萧无刹的下巴,回到了花容真的身边:“感觉如何?”“你就是个疯子!”花容真抬起头,直视着华连城的眼睛,“你以为靠你的那些理念能够做些什么?只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话语,又能够做到什么!” “就算是你现在困住了我们夫妻,我的哥哥还在云州!”花容真突然冷静了下来,她甚至笑了两声,“我才不是什么青衣楼的少主,我只是花容真,花家嫡女,萧无刹的夫人。” 华连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哼了一声:“你就嘴硬吧。”花容真看向被绑在柱子上面的萧无刹,发出一声悲鸣:“你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能说!一定要……” “给我堵上她的嘴!”华连城怒吼了一声,立马就有侍女将一团丝帕塞到了花容真的嘴巴里面。花容真呜呜的叫着,眼睛里面仿佛能够喷出火一样。她愤怒地看着华连城,就差没扑上去咬她了。 华连城蹲下来,拍了拍花容真的脸颊:“一个阉人,也值得你这么上心?”花容真眼角发红,挣扎的更加厉害了。华连城道:“你就等着看吧,我马上就将他的嘴巴给撬开,到时候,这个青衣楼的少主,你就算是不想做也要做。” 说完,华连城便站直了身子,她对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男人道:“子桓,带她回去。还有,看着她,别让她惹出什么事情来。” 男人应了一声,阴测测地笑着,带着花容真和压着她的侍女走了。华连城换上了牢房门,走到了萧无刹的面前:“见过你的妻子了?现在可是觉着没有遗憾了?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萧无刹头一偏,不吭声。华连城很有耐心:“没事,你就算不说,我们也有时间和你慢慢耗,如果你还是不想说,那么花容真的安危,我就不一定能够保证了。” 花容真回到了房间,被侍女一把推了进去。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怀里,声音轻浮的很:“少主,小心着些,滑到了可就不妙了。”“放开我!”花容真一把推开了他,“都给我滚!” 男人对侍女们使了个眼色,侍女们左右看看,还是老老实实地退下去了。男人将房门一关,原本还一脸怨气的花容真脸色突然一变,一下子就平静了,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你倒是装的挺像的。” 萧无刹坐到了她的身边,十分熟稔地揽过了她的纤腰:“出门在外,自然要小心一些。”花容真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关在地牢里面的那个人是谁?被拷打成了那副模样,活不成了吧?” 萧无刹神秘地笑了笑:“我现在是子桓,子桓现在自然就是萧无刹了。”花容真吃了一惊:“……那他怎么脸和你一模一样?就算是易容,那么多的伤痕也应该……”“来自东瀛的秘术,”萧无刹摸了摸花容真的头发,“就算是他的脸被抽烂了,华连城也别想发现他是谁。” 因为那张面皮,已经和子桓的脸合二为一,死死地粘连在一起了。萧无刹眯着眼睛:“华连城想用你来引我开口,只是可惜了,她拷打的不过是一个自认为是萧无刹的冒牌货,就算是说了什么,也完全不能够相信。” 花容真靠在萧无刹的肩头,沉吟了半晌,又坐直了身子,搂住了他的脖子:“你打算给华连城假消息,然后将她引到陷阱里面去?”“华连城此人看似温和,实则刚愎自用,”萧无刹摩挲了两下自己的下巴,“不仅我要出力,花容栩那边也要出一份力才行。” 花容真很是好奇——哥哥要怎么配合萧无刹?可是萧无刹却就此岔开了话题,他扭过头,复又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有些思念你的哥哥了?”“是啊。”花容真叹气,“也不知道此间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 “很快了,”萧无刹低声道,“用不了多久,华连城还有整个青衣楼,都将不复存在。”花容真没有说话,而是搂紧了萧无刹的脖子。 “好了,抱够了吧?”过了不知道多久,萧无刹伸出手来,拍了怕花容真的翘臀,“该松开了,为夫该回去了。” 花容真抬起头,看着萧无刹的眼睛,神情认真:“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今儿我进了那牢房,若不是看到你站在华连城的身后,我真真儿就要以为那柱子上面的是你了……” 萧无刹什么都没说,只是冲着花容真笑了笑,便开门出去了。 ☆、第88章 八十八、此中怨声流彻天 何无药坐在自己的帐篷里面,依旧穿着暴露。她的身体已经被彻底的催熟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妖娆女子。皮肤不白,却看起来健康的很,手感也十分的细腻。何无药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个罐子,将盖儿打了开来,从罐子里面挖出了一小块膏体,慢条斯理地在身上涂抹了起来。 阿史那丹被药物控制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的他和以前相比要更加的暴虐,更加的相信何无药。几乎是对她言听计从,只要是何无药提出来的事情,阿史那丹从来都没有反对过。何无药对此很满意——只要华连城那边进展顺利,她就不会再败给萧无刹。 萧无刹,何无药拍打着皮肤的手停了下来,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他现在应该在华连城的地牢里面吧?这个男人打雁多年,有没有想过会被雁啄瞎了眼睛? 还有花容真……何无药咬了咬牙齿,恨不得现在就将花容真给大卸八块。还不是时候,一定要忍!好不容易,何无药才将自己的情绪给平息了下去。 在草原上的这段生活,让何无药更加的偏激。被迫委身于一个老男人,即使是何无药也是不愿意的。只是为了得到萧无刹, 这一切却又是值得的了。何无药不在乎到时候到手的是一个残废还是一个傻子,只要他还是萧无刹就行。 这已经成了她的一个执念了,若不是靠着这个念头,何无药早就因着自己的疯狂而死在了茫茫草原之上。 她甩了甩头,驱散了纷乱的思绪,将那膏体抹遍了全身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将罐子重新放到了桌子下面。前几日华连城派人来给她送了药,今天得喂阿史那丹吃点了。 何无药从胸口挂着的坠饰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倒进了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汤里面,用勺子搅了搅,眼看着药全都溶在了汤里,何无药才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她将汤盛到了碗里,端着那一个小小的盅,对着帐篷外朗声道:“来人啊,我要去见大王。” 阿史那丹原本正在看着文书,听闻外面说夫人到了,立马将手里面的文书丢到了一边。何无药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脸上满是甜腻的笑容。她将汤盅放到了阿史那丹面前的桌案上,自己则像一条滑溜的蛇一样,钻进了阿史那丹的怀抱:“大王怎么忙了这么久,人家都等急了。” “冷落了我的美人,”阿史那丹十分满足地抱着何无药,顺手还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可是寂寞了?大王我马上就来陪你。”“这草原上面风沙太大,人家的皮肤都有些干了。”何无药的两条藕臂搂住了阿史那丹的脖子,“大王还要多久呀?” 阿史那丹拍了拍何无药光洁的背,脸上满是势在必得的神色:“再过一段时日,就能够成功了。”何无药眼珠子转了转,从桌子上面拿起了那碗小小的汤盅:“好了,你看了这么久的文书,人家特地给你熬的汤,喝了吧。” 阿史那丹丝毫没有怀疑,直接就将汤盅接了过来,仰头饮尽了。何无药看着他喝下了汤,满意地笑了。她从阿史那丹的手里面接过了汤盅,顺便在他的胸膛上面抚摸了一把:“我晚上在帐里面等你。” 阿史那丹满面笑容地看着何无药出了帐篷,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不见,他沉着脸:“出来吧,她走了。”帐篷里面瞬间就出现了一个裹着黑袍的影子,那人的脸上罩着面具,穿着赫然是东厂的打扮:“加了料的汤味道如何?” “居然用一个女人来控制我,”阿史那丹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东西全都一震,“华连城,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厂督大人很不想看见这个场面,”那人站在那儿,“大王是英雄,女人不过是大王的战利品,又怎么能够爬到大王的头上来呢。” 阿史那丹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萧无刹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会退兵,只是我的儿子,我的孙子,草原的后人们会怎么做,就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 面具下,那人诡异地笑了,声音却依旧不急不缓:“那么厂督大人也将按照约定,将赠与大王的解药,不日悉数奉上。经过调理,相信大王不久就能和以往一样,身体强健起来。” 阿史那丹心里面知道,这话肯定还有不尽实之处,只是他目前处于劣势,却只能够这么办。之前被何无药控制的那一段时间,导致草原上面的力量有些分裂,另外的部落趁这个时候休养生息,成功地争取到了一丝回春的机会。而他阿史那丹的部族却在和云州的交战中伤亡了不少,还有一些臣子心底也有些动摇。 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和中原开战的好时机。阿史那丹要给自己争取时间,只有将草原成功地抓在了手里面,他才能够卷土重来。中原总有一日,要为草原的铁骑打开大门。 那人见阿史那丹不再说话,便退了出去。他当然知道阿史那丹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只是,阿史那丹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京城中,今天是刚登基的新皇大婚之日,殷夜来正式迎娶了何家嫡女何无双,立为中宫皇后。本来和皇后一起进宫的,还应该有两位嫔妃。但是殷夜来却拒绝了老皇帝的安排,两个人关在书房里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本来还很坚持的老皇帝,突然就松口了。 现在应该叫太上皇了,太上皇在确认殷夜来已经足够承担起责任来之后,直接干脆利落地退位了,一点儿都没有留恋的意思。殷夜来也按着规矩推了几回,最后还是成功的登基了。太上皇在搬去行宫之前,什么都没有带走,只是将放着皇后尸身的冰棺给带走了。 殷夜来今天迎娶何无双,心情激动的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进了皇后的宫殿。何无双正穿着一身红衣坐在床边,没料到殷夜来居然来的这么早,她吓了一跳,偏偏身边的嬷嬷之前严格的很,现在却又装聋作哑了。 “终于把你娶回来了,”殷夜来把何无双抱了个满怀,直接用自己的脸去蹭何无双的面颊,“等会儿宴会结束了就洞房!” 直接把何无双闹了个大红脸,她轻轻推了推殷夜来:“……快放开我啦!”殷夜来抱着她不撒手,瞪了一眼那些宫人,所有的人便都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只剩下帝后二人独处宫室。殷夜来向何无双挤了挤眼睛:“怎么样?现在就不用害羞了。” 何无双无奈地笑了:“陛下怎么还是如此顽皮。”“你怎么也跟着叫我陛下了,”殷夜来皱眉,“原来不是挺好的?”“……夜来,”何无双有些羞涩地叫了一声,“嗨呀,你,你坐好了。” 殷夜来便将何无双一抱,往自己的大腿上面一放,让何无双跨坐在了他的身上。何无双觉得自己快烧着了,偏偏又不能够晕过去:“外面还在等我们呀!”“着什么急?”殷夜来眉毛一挑,一股无赖的气质就出来了,“朕现在是皇帝了,让他们等着吧。” 何无双又不好辩驳,只好岔开了话题:“也不知道现在,容真他们在云州怎么样了?”殷夜来想到了前几日他刚刚收到的来自东厂的文书,心里面暗自发笑,嘴巴上面却很正经:“肯定不会出事的,萧无刹是什么人,这家伙向来奸诈狡猾,怎么会让自己吃亏呢。” 他说的可是事实,没有骗何无双。殷夜来心里面没有一点愧疚的感觉,很是自然。何无双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她向来相信殷夜来,也就没有再问,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等他们夫妻回来,一定要好好地赏赐他们。” 赏赐什么?赏无可赏,难不成朕还给他们赏一个孩子?殷夜来心里面腹诽了两句,没敢说出来,只是胡乱地点点头,含混着应了何无双的话。 华连城这几天,天天将花容真拉到地牢里面去,放在“萧无刹”的面前晃悠。那个“萧无刹”还挺硬气,憋了有半个月,最后终于在华连城威胁要将花容真的脸给划个稀巴烂之后,勉强开了口。 花容真都不知道华连城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毅力,她每天看着华连城进了地牢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再看她出来之后迅速变得温和多礼,感觉这女人绝对是脑袋有问题。 华连城才不管这么多他,她沉迷于兴奋当中——她终于将萧无刹的嘴巴给撬开来了!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不用等多久,他们青衣楼就能够重返世人的眼中了! 到时候,她就要将所有的理念全都推广到天下,包括她曾经在那本神书上面看到的一切!华连城兴奋的身体都在颤抖,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未来,她扶持着花容真这个傀儡成为了女皇之后,天下就是她的了! 花容真和在华连城身后的萧无刹使了个眼色,当晚,萧无刹就又一次发挥了成亲之前的良好传统,爬了花容真的窗子。 “华连城这么处心积虑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花容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她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她就是一个疯女人,”萧无刹道,“抱着一本书当成真理去信仰……真是好笑的紧。”花容真捣捣他:“你让那个男人告诉她什么了?” 萧无刹笑了笑,却故意卖了个关子:“收拾收拾你的东西吧,过几日,只怕就要启程前往目的地了。”花容真不解:“去……去哪儿?” 萧无刹笑的慢条斯理:“靖王宝藏。” ☆、第89章 八十九、我寄愁心与明月 八十九、我寄愁心与明月 萧无刹还真的没有骗她,花容真又被关在房间里面过了两三天,突然就又被那群神出鬼没的侍女们给架上了马车,花容真上车一看,华连城和萧无刹正端坐在那儿。 花容真瞥了华连城一眼,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她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华连城笑眯眯的,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一点儿都不介意花容真的不礼貌:“今儿带你出去透透气,你来了这地方许久,也未曾出去玩过。” 花容真扯了扯嘴角,觉得华连城的面貌简直伪善的让人作呕:“是嘛?那还真的叫人有些期待了。”华连城对于花容真冷漠的态度毫不在意:“你一定会喜欢的。” 华连城身边的萧无刹抬眼看了看花容真,随即又低下了头,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花容真一下子就想到了前几天萧无刹和她说起的靖王宝藏的事情。 靖王说起来也是百年前的人物了,她骁勇善战,以一介女子之身四处征战,一生之中鲜有败绩,当真是天生的杀神。花容真拜读史书的时候,尽管描写靖王的字眼并不多,却每每能够叫人看的心潮澎湃。 一个女人成功封王拜相,当真是了不起的很。花容真很是钦佩靖王,只是不知道靖王居然还有宝藏留下来。 她很安分地没有乱说话,也没有乱问,只是拖着下巴坐在那儿发呆,脑袋里面满是纷杂的念头,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马车辘辘,花容真看向车窗外,微微叹了口气——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花容栩骑在马上,身上穿着战甲。他皱着眉头看着谢必安:“你所说可属实?”“将军还请相信属下,”谢必安也是一反常态,一脸严肃,“事关重大,属下绝对不敢开玩笑。” 花容栩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必安,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好,来人啊,让第一队集合!全部都骑上马!” 谢必安也带着东厂的人,全都骑上了马列好了队伍。芍药站在远处,看着他们整顿,有些发愣。谢必安也看到了她,顿了顿之后,谢必安调转马头,向芍药走了过来。 芍药咽了口口水,站在那儿不动。谢必安走到她的面前,没有下马,只是轻声道:“乖乖地等在这儿,不要乱跑。”芍药胡乱地点了点头:“……你们要去做什么?” 还没等谢必安说话,芍药又赶忙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不要告诉我,这算是军情吧?”谢必安反而笑了:“说与你听也没有什么。” 芍药皱了皱鼻子,抿着嘴巴:“……你们要去哪儿?”“我们要去找大人,”谢必安道,“等我们回来了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芍药有些纠结,最终她还是微微叹了口气:“你……一定要平安地回来。”谢必安终于笑了,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便走了。 连续奔波了几天,华连城带着他们在一处丛林边上停了下来。花容真跟在她身后下了马车,被眼前的荒凉给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地方?”“你跟着我。”华连城没有回答她,而是吩咐她跟着自己。 花容真其实知道这是哪儿,只是没有疑惑的话就会让华连城起疑了。她安安静静地跟在华连城的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丛林当中而去。花容真一路上不时地左右看看,努力地记着路——倒时候万一出了什么情况,她还能够自己争取一下。 华连城走了一半的路,突然停了下来:“少主。”花容真一愣:“……什么事?”“少主可曾听说过,靖王宝藏?” 来了!花容真心中一紧,打点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靖王那般英雄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却不知道,靖王还有宝藏留下来?” 华连城抿嘴笑了笑:“看来少主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花容真喉头一哽——这不是你问我的吗!我不知道还是错啦! “靖王英杰,乃传奇女子,只是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有机缘,得过靖王的一本书,”华连城的脸上又一次出现那种花容真曾经见过的,狂热的不顾一切的表情,“那本书讲尽了人世间的道理!靖王不仅仅是一位传奇,还是大德!” 花容真面皮抽了抽,没有说话。这个情况下还是不要去打扰华连城意淫比较好。华连城自然是沉浸在思绪当中,整个人都变得眉飞色舞了起来:“靖王殿下真的是高瞻远瞩,不仅能够预测出不少的情况,还能够提出解决的办法来!” 花容真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她心里面没来由地涌出了一个念头——这个靖王,不会也和她一样,是一个重生了的魂魄吧? 想到这儿,花容真不由自主的吓了一跳,随即又按下心来——靖王都死了有这么多年了,她害怕个什么劲儿。 “而且,最重要的!”华连城突然转了过来,眼睛里面闪闪发光,她看着花容真,好像看着什么猎物一样,“靖王殿下在书里面说,她为了她的后人,留下了一大笔的财富!这笔财富富可敌国,只要得到了,我就不愁青衣楼不能再起!” 华连城快步走到了花容真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十根手指头死死地扣着花容真胳膊上面的肉。花容真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疯了吗!”“我清醒得很!”华连城哈哈一笑,“走!只要找到了宝藏,少主,我们就能够再一次重现前朝的荣光了!” 花容真都没来得及骂第二句,就被华连城拖拽着往前走去,脚下踉跄不已。自从得知了靖王宝藏的存在,华连城整个人的精神都显得诡异的亢奋,就好像她已经得到了那堆还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财宝了一样。 第40节 花容真觉得不明白,她华连城想要钱财,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萧无刹看出了她的疑惑,微笑着向她解释:“看来少主还不太了解情况,只有皇室的血脉,才能够成功地打开宝藏。” ……哦。花容真僵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了萧无刹一眼。萧无刹眯眯笑着,权当没看见。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什么靖王宝藏难道不是你们东厂编出来的吗!为了就是把华连城一行人一网打尽对不对!所以为什么要用到她的血! 结果你还是算计我了对不对! 花容真的内心在咆哮,表面却无比的平静。她跟在华连城的身后,亦步亦趋,听话得很。华连城倒是乐见其成:“看来少主对靖王的宝藏,也很是好奇?” 花容真呵呵笑了两声,权当回答——我怕对你的死期更加的好奇,你打不打算告诉我?还是身体力行的实施一下? 所有的人艰难地在丛林当中穿梭着,青衣楼的人和萧无刹还好,都有功夫傍身,赶路的速度也不过稍有延缓。但是花容真就不一样了,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子,在树林行走了不过一会儿,便在手上划了不少的口子。 她疼的直抽气,却也只能够咬牙忍着。现在不是娇气的时候,保命要紧!花容真很能够认得清现状,她努力地去忽略身体上面的疼痛,让自己更加的专注于眼前的路,尽量的不去掉队。 “给,”就在花容真疼的有些受不了的时候,萧无刹突然将一小罐东西丢给了她,“少主的手伤了可就不好了,还请快些敷药吧。”花容真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个小罐,发现是自己丢给他的白玉膏,心里面一下子就变得暖乎乎的,只是还要接着演戏:“谁要你的东西!”说着就抬手欲摔。 华连城就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迅速地转过了头。她看了看两人,最终做出了决定:“还请少主上药吧,少主千金之躯,万万不可懈怠。” 花容真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这才降贵纡尊地将那个小罐子拿在了手上面:“罢了,疼的是我,我何苦和自己过不去?”说着,就将那白玉膏涂抹在了手上。 华连城扭过了头去,不再管她,而是继续寻找着“萧无刹”口中的目的地。终于,在快要到晌午的时分,华连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地图上面所说的那个山洞。 “快看!”华连城兴奋地指着那个山洞,“宝藏就在那儿!”听她此话一出,饶是平时里纪律严明如青衣楼的人,此时此刻也不禁骚动了起来。 那可是靖王的宝藏!那个天下首屈一指的传奇,富可敌国的靖王!所有的人眼神都各不相同,只是中心是一样的——一定要把财宝弄到手! 花容真伸头看着那个山洞,皮笑肉不笑:“那你打算怎么上去?”如果她的眼睛还没有出问题的话,这个山洞根本就是在悬崖峭壁上面! ☆、第90章 九十、一夕轻雷落万丝 九十、一夕轻雷落万丝 不过这个问题并轮不到花容真来烦恼,很快的,华连城就将一小队人马召集到了前面。那几个人背着几个奇奇怪怪的箱子,身手利落地将箱子里面的东西给翻了出来,开始捣鼓一些工具。 花容真看的眼睛都直了——这般手艺当真是难得的紧,华连城的手底下真的是人才济济,也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弄来了这么多人? 很快的,那些人就做出了几个软梯,由几个会功夫的人拿着软梯的一头先行上了山洞口,接下来便是一个一个地顺着往上爬了。花容真被关了这么多日,尽管还能够走路,但是手软脚软,却是不太爬的动。 华连城瞥了萧无刹一眼:“子桓,你背着少主上去吧。”花容真吃了一惊,犹自记得要装出一副很不情愿但又迫于威压不得不低头的模样来,她的脸都快要抽筋了。 萧无刹看的暗自好笑,脸上还是一派平静:“是。”华连城没有看出破绽,只是先上去了。萧无刹走到花容真面前伏下身子,冲她使了个眼色。花容真磨蹭了一会儿,还是顺从地趴到了萧无刹的背上。 萧无刹站了起来,双手勾住了花容真的腿弯,架着她的腿放到了自己的腰间:“夹紧了。”花容真脸颊一热,不经意地就想到了两个人洞房的时候的事情了。 ……不行了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变成变态了。花容真努力地驱散了脑子里面的念头,紧紧地抱住了萧无刹的脖子,保证自己不会在他往上爬的时候摔下去。 萧无刹托了一把她的屁股,低低笑道:“放心,不会摔着你的。”花容真强装矜持:“快些上去!”萧无刹嗯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抓着软梯,脚下接力,一下子就往上蹿了好几米。花容真的耳边满是呼呼地风声,她闭着眼睛,不敢往下看,手上却又不能太用力,就怕把萧无刹勒出个好歹来。 大约过了一会儿,花容真感觉萧无刹不停地上跳着,很快的就停了下来。萧无刹对她道:“好了,我们到了。”花容真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随即惊讶地发现,他们真的已经到了。 她从萧无刹的背上跳了下来,眼里满是讶异——她知道萧无刹功夫好,但是没有想到功夫居然这么好。刚刚背着她一个大活人,居然也没有用多久的时间! 萧无刹当然知道花容真的心里面在想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没有做声——这是要估计着自己的伪装,若不是这个身份,他连软梯都用不到,上这样的一个峭壁就和喝水一样容易。 看来容真对自己的了解还是不够多啊,萧无刹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决定等此间事情解决之后,回去好好地和她互相了解一下对方。 花容真在地上站了一会儿,感受一把脚踏实地的踏实感,才算抬头看向了这个黑黢黢的山洞,山洞口杂草丛生,还有一些青苔。花容真抬手去碰了一下:“……潮湿的啊。”“这地方背阴,阳光不多,”华连城道,“自然是潮湿的。” 藏宝藏的话,这个地方应该不合适吧?花容真心里面有疑惑,却不肯说出来——萧无刹选在这个地方,应该是有他的道理的,花容真尽管觉得奇怪,还是打算等看看后续发展再说。萧无刹勾了勾嘴角,垂下了眼睛:“可要属下先行探查?” 华连城也对那个黑暗的山洞有一些抵触,听见萧无刹这么说,倒是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也好,你带一队人,先去探查一番,一定要小心。” 萧无刹应了一声,转身的时候仿佛无意间看了一眼花容真,花容真心头一跳,直觉接下来要出什么事情,萧无刹那个眼神可以说是意味深长的很。 果不其然,萧无刹带着人进了山洞深处,过了许久,就在口头的人都有一些懈怠的时候,突然从山洞的深处传来了几声惨叫。 华连城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老大,她抬脚想往里面走,却又碍于那未知的危险,迟迟都不敢迈进去。惨叫声愈演愈烈,就好像是经受了什么很痛苦的事情一样,华连城竭力保持着平静,身形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花容真站在她身后,安安静静地看着华连城,心里面在不停地冷笑。等着惨叫终于停止,华连城都没有说话。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也没有敢吱声,顿时,气氛就变得紧绷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华连城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第二队打头阵,我们跟在后面……大家见机行事,不要轻举妄动。”华连城带来人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应了一声是。 就在大部队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洞口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这般不行。”花容真回头一看,心里面却是一惊——龚十三!他怎么来了!他又是怎么攀上这个峭壁的? 龚十三拄着拐杖,面无表情地一拐一拐走到了华连城的面前:“靖王宝藏机关重重,莫要轻易进去,我给你带路。”华连城听到龚十三的话,不仅没有喜上眉梢,反而满脸的怀疑:“……我从未透露过这个消息,龚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 龚十三瞥了华连城一眼,依旧少言寡语:“倾城当年曾经探查过,不过最后没有拿宝藏,倒是留了个地图下来。”说着,龚十三就从自己的怀里面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纸来。 华连城接过来看了两眼,一下就认出来了自己姐姐的笔迹,再看纸张的时间也不似作伪,这才放下了心来。她笑吟吟地,仿佛已经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给忘掉了:“那就有劳先生了。” 花容真心情复杂地看着龚十三的独眼——那只眼睛本来是完好的,都是因为她,才会瞎掉。想到这儿,花容真的手不由得紧握了一下,口中发干。 龚十三并没有看她,只是和第二队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大部队便浩浩荡荡地往山洞当中而去。 花容真心里面充斥着疑惑——这个山洞肯定是萧无刹布下的陷阱,为什么龚十三的手上面会出现地图?还这般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这儿,就好像是……经过计算了一样。 经过计算?花容真抖了抖,猛地抬头,脸上的惊讶几乎藏不住——真的是像她猜测的那样吗?龚十三……真的是来带路的吗? 这厢花容真一行人正向着山洞慢慢地而去,那厢草原上,何无药又一次端着汤盅,向着阿史那丹的帐篷走去。 只是这一回,阿史那丹却没有立即将汤喝下去。何无药觉得有些古怪,但也没有多想很多:“大王,莫要多放,这汤冷了,可就不好喝了。” 阿史那丹放下了手里面的东西,抬眼看着何无药,眼神有些诡异:“美人每日不辞辛劳的为我熬汤,我还真是感动啊。” 语气之不善,是个傻子都能够听出来。何无药心里暗道不好,猛地伸手将汤盅就砸向了阿史那丹,同时飞身往外而去。阿史那丹偏头躲开了汤盅,就这么片刻的功夫,何无药就已经到了帐子口。 “往哪里逃!”阿史那丹憋了有好长时间了,被何无药控制的愤怒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将何无药给斩了。他猛地一拍桌子:“还不给我追!” 阿史那丹一声令下,随即就有不少人马从帐子四周冒了出来,纷纷向何无药涌了过去。何无药看着周围的草原壮汉,心中发凉,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然而面上还在张狂地笑着:“你以为这样就能够困得住我吗!” “本王为何要困住你?”阿史那丹远远地走了过来,“本王只想要你的命!”“大王啊,”何无药死到临头,反而又变得娇媚了起来,“你与我做了这么多天的夫妻,居然连一丝情谊都没有吗?” 阿史那丹已经走进了包围圈,他狞笑着看着何无药:“女人不过是战利品,你既然敢妄想爬到我的头上来!我不拿你去喂草原上的鹰,都是我的仁慈!” 何无药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果然!我就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每天晚上你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都恶心的想吐!亏你还自诩草原第一英雄,□□细的好似松针,我都怕你把我给扎漏气了……” 阿史那丹面色涨红,怒吼了一声,一把从身边的侍卫手中夺过了弓箭,迅速地弯弓搭箭,一下子就洞穿了何无药的胸膛,迸发出了一朵小小的血花。 何无药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她低头看着当胸穿过的利箭,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却喷出了一大口血,最终眼前发黑,跪在了草地上。 她就这样几乎赤着身子,死在了草原之上。 ☆、第91章 九十一、沾衣欲湿杏花雨 九十一、沾衣欲湿杏花雨 花容真跟在华连城的身后,走在黑暗的山洞当中,哪怕她竭力保持着平静,也还是有一些害怕的。前世今生加起来,她都没有出过京城,结果现在不仅出了京城,甚至还跨上了一条冒险的道路。 尽管是胁迫的就是了。花容真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瞥了一眼龚十三。火把的光亮忽明忽暗,照在萧无刹的脸上也显得他的表情很是紧绷。和以前的那副风流才子的模样完全不一样,现在的龚十三看起来就是个落魄的中年人。 花容真收回了视线,不愿意再去看他的断臂和独眼。所有的人都跟在龚十三的身后,速度一直保持在一个高度的行进当中。花容真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了。 就在花容真快要累的没有力气的时候,龚十三突然喊了一声:“停。”所有的人便都停了下来。华连城看着龚十三:“先生,为何停下来了?” “前面有机关,”龚十三用一只手将火把稍微拿近了一点,“你们看,前面就是方才死了的人。”花容真心头一颤,向前看了一眼,只见地上面横七竖八地躺了很多的尸体,尸体上面插着不少的箭枝,后面一点的尸体上面还有各种刀割出来的伤口。 “这里是双重的机关,”龚十三沉声道,“他们太过于大意了,破解的按钮就在外面。”华连城看着地上面的尸体,微微地叹了口气:“可惜了子桓了。” 说完这话,华连城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花容真看的有些齿冷——为她这般出生入死,结果就换来了一声叹息,分明就是无足轻重。 花容真觉得自己就有够自私了,现在看起来还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华连城在龚十三的指点下,让另一个手下去摸到了藏在墙壁里面的机关。只听轻轻地一声响,华连城扫了一眼前方:“龚先生,这便好了?” “好了,”龚十三点点头,率先走了过去,“且来吧。”华连城见他走的顺利,也就放心跟着他走了。 果然,在路过那些尸体的时候,机关并没有动静。如果说刚刚华连城还在对龚十三半信半疑的话,现在就是真的完全的相信他了。花容真皱着眉头,低着头装成害怕的样子,实际上在仔细地看着尸体。 确实有一个长着萧无刹易容后的脸的男人在那儿,花容真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只是这尸体明显不会是萧无刹——萧无刹就算是将自己置于了险境当中,也不可能连这点机关都躲不过。 再说了,萧无刹肯定不会将自己弄到死的这么窝囊的地步。花容真心里面暗自猜测着他的打算,只觉得这人真的是早早的就把一切全都给安排好了,她跟着他的脚步,按着既定的计划走着,尽管是在阴暗的洞穴当中,却莫名的心定了下来。 花容真这个时候才恍然明白过来,萧无刹之前与她说的“我在你身边”还有着这么一层意思,也不知道她领悟的算不算晚。 又走过了一段路程,山洞突然开阔了起来,地面也从坑洼变得平整。华连城愣了一下:“龚先生,这是……”“我们已经快要到靖王的墓穴了,”龚十三淡淡地说道,“前面还有一个机关,过了那机关,便成了。” 华连城闻言,不由自主地激动了起来,她的眼前仿佛又一次浮现了她将来拿到宝藏的场景。华连城笃信,只要她能够得到靖王的宝藏,就能够成功的将青衣楼光复起来。 花容真不用看华连城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无声地冷笑,昏暗的环境中,花容真的眼睛却在发亮——前面的机关,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也会将不少人的生命给带走。 果不其然,龚十三突然又停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停了下来,花容真抬头看着前面的龚十三,心跳如擂鼓。龚十三背对着所有的人:“还请小心,接下来的机关无法关闭,只能够自行规避。”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龚十三拄着拐杖,脚下步伐十分的缓慢,走起路来却还算平稳。花容真只见他似乎按着一个古怪的法子走着,所有人都紧紧地跟在龚十三的身后,生怕有一丝差错。 花容真也高度集中着精神,她几乎是屏住呼吸,额头上满是汗水。就在众人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不知道谁突然歪了一下,这一下就好似星星之火落入那干草堆,周围的一切机关瞬间就被触动了。 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就开始翻转,墙壁分裂成一个个小方块,全部都朝着四面八方分散了开来。所有的平整空间就好像是被什么人撞碎了一般,全都各自分裂向各个方向。花容真惊叫着,也顾不得其他,随手就抓了个什么东西,死死地坚持着不敢松手——下面就是一个黑洞,谁知道会通向什么地方! 她才不要死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地方!花容真咬着牙齿,耳边充斥着各种人的惊呼声惨叫声,简直不绝于耳。她咬的嘴里都有血腥味儿了,手上也爆出了青筋,身体则悬在半空中,无助地来回晃悠着。 就在花容真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差点就松手了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握上了她的胳膊。花容真一喜,抬头一看,不是萧无刹又是哪个? 萧无刹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身形稳得不得了。他轻轻松松地就将花容真从断壁边给提了上来,还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面颊:“无视了,抱紧我。” 花容真还没有从惊吓当中缓过神来,听了萧无刹的话,下意识的就搂紧了他的腰。萧无刹跃上了墙壁上一块突出的石头,口中犹自不忘教导:“你眼中看到,那些墙壁和地面是在千变万化着,但是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实际上这些石头是不动的。你若是能够扒住一块,便可救回自己的性命了。” 花容真仰头看着他,愣了半天,突然伸手甩了他一个巴掌。萧无刹什么都没说,依旧微笑着:“夫人莫要生气,现在不是时候。”花容真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恨得牙痒痒,想要再打这可恶的人一巴掌,却在半途中忍不住伸手抚摸上了他的脸:“……你,你叫我说什么好?” “若是不知道说什么,就先不说了,”萧无刹伸手在墙壁某处,按着节奏敲击了几下,“我们还有事情要解决。” 他敲完了那几下之后,机关便慢慢地平息了下来。翻腾的地面和墙也停止下来恢复了原状,只是华连城带来的人已经去掉了十之**,剩下来的许多却全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不再具有行动能力。 神奇的是龚十三居然也活了下来,他在机关发动的那一刹那,用拐杖勾住了一块石头,是以一直都没有受伤。华连城看着四周的惨状,心里面又气又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她万没有回头的道理。 龚十三抬眼看看她,平息了一下自己气息,说道:“如若不介意,不如我带你去吧。”华连城眼睛一亮:“对!龚先生你带我去!只要我拿到了就好了!” 华连城满心满眼的都是宝藏,甚至都没有关心花容真到什么地方去了。在她的想法里面,可能花容真也和刚刚的她的那些手下的人一样,在机关发动的时候掉到了别的地方了吧? 花容真和萧无刹隐蔽在暗处,两个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着。花容真对于华连城的伪善很是不屑:“这人真的,连真小人都不如,甚至都算不得一个伪君子。” 萧无刹很冷静:“华连城偏执成狂,倒是和何无药有些像。”花容真听见何无药这个名字,下意识的抖了抖。她干笑了两声:“你说的是。” 萧无刹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脸上还顶着刚刚花容真怒极攻心打的一个巴掌印,看起来形象毁灭的很。花容真偷偷地移开了视线——总觉得出了这个地方之后,要被萧无刹带回家修理了。 嗨呀居然还有一点小期待…… “他们往前走了,”萧无刹的声音及时的拉回了花容真的思维,“没有带侍从,只有龚十三。”花容真伸出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只见还是有不少人站在那儿来的,不禁有些心焦:“这可怎么过去?你要把他们都杀了?” 萧无刹将她拉了回来:“不,我们抄近路。” 第41节 ☆、第92章 九十二、山重水复疑无路 华连城跟在龚十三的身后,心里面各种滋味掺杂在一起,反而感觉更加的焦急了起来——她这回损失重大,绝对不能够空手而归。早知道这山洞当中的机关如此的古怪,华连城就带上自己的近侍了。 不过也幸好没有将他们带过来,不然的话可能损失是她不能够承受的起了。要知道培养那么一批哑奴可不简单。华连城心思纷杂,前面的龚十三则面无表情。他脚下速度不慢,迈的平稳,到有些看不出来先前的那副迟缓的模样来了。 华连城没有注意到,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着。过了那一段平整的路,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石室。龚十三抬头看着上面,口吻很是复杂:“这里,就是靖王沉睡的石室。” 靖王的宝藏也在这儿。华连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几乎是飞奔着跑了进去,尽是半刻都等不及了。那石室里面宽敞,中间放着一个雕刻过了的石棺,石棺前还竖着一块造型古怪的石碑,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尖塔的模样。 而石棺的周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财宝,还有古玩字画,奇珍异石。就好似不要钱一样,直接就丢在四周。尽管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其中不少东西已经失去了光辉的颜色,但是整体看起来,还是十分具有气势的。 因为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偌大一个石室,超过一半都堆着财宝。华连城被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这都是靖王的东西?” 龚十三看着那些宝藏,表情却是古井无波,就好像这些财宝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一样。华连城则是激动的不能自抑,她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了自己平日里的形象:“……快,快些把外面的那些人叫进来,把东西搬走!” 龚十三瞥了她一眼,没有吱声。华连城抬头看看他:“龚先生可是腿脚不便?也罢,我就是亲自跑一趟又有如何?这回龚先生可是立了大功了,等日后大事得成,龚先生要什么,便尽管开口就是了。” 华连城正在兴致勃勃地说着,突然整个石室晃动了起来,随即一声巨响,一扇石门突然落下,将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华连城还没有反应过来,石室内的烛火也全都无风自灭,顿时,室内就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华连城终于回过神来了,她撕心裂肺地尖叫了起来:“不!”同时跌跌撞撞地往门的方向而去。 只是扑过去之后,华连城摸到的只不过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上面还带着新鲜的苔藓的味道——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清醒的意识到过,她很有可能要被困死在这儿了。 这个认知让她害怕的浑身发抖,终于是没有了那副万事大吉的模样。她发狂地对四周吼道:“龚十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一片寂静,根本没有人回答她,华连城愣了一下,随即又挣扎着站了起来——龚十三肯定是走了!这个地方还有别的通道! 华连城擅长机关术,只要还有活路,她就能够找到!就在她摸索着过去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在前方响了起来:“你还是不要再做无用功了。”正是龚十三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意思?”华连城好不容易才找准了龚十三的方向,“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放下了石门,”龚十三淡淡地说道,“华连城,你出不去的。” “为什么!”华连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谁指示的你?!”“没有,”龚十三低低地笑了两声,“我早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了,你也一样。这是我为了倾城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你就与我一起,下去陪你的姐姐吧!” 华连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连滚带爬地摸到了龚十三的附近,抓住了他的一只裤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我为了青衣楼,付出了多大的心血!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姐姐吗!为了我们华家!” 龚十三叹了口气:“为了华家?和就是你一直以来相信的东西吗?你觉得,拿到了靖王留下来的武书和财宝,米就能够达成愿望吗?” 华连城被他一语道破了心思,顿时喉头一哽有些说不出话来。龚十三道:“就当,是我最后为倾城做的事情吧。” “花容真她可是让你丢了一只胳膊和一只眼睛!”华连城觉得龚十三简直是不可理喻,“就算是这样,你也要护着她?” 龚十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上了眼睛——失去眼睛和胳膊的痛楚仿佛历历在目,那段日子他过得就好像是丧家之犬一样,一路摸爬滚打,后来才遇到了华连城。 “……我要护着她,”龚十三从牙缝里面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来,“她是倾城的女儿。”“华倾城对你们来说就这么重要吗!”华连城瘫软在那儿,“我也是公主!我也是华家的人啊!” 龚十三沉默了良久,最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不一样的,连城公主,当年你蛊惑倾城,让她去送死,这笔账,今天你该还了。” 龚十三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只是听在华连城的耳朵里面,却不亚于催命符。她终于清醒了,门已经放下,龚十三以自己作为诱饵,将她带入了这有来无回的境地之中。“不!”华连城崩溃了,“不!” 石室隔壁,花容真把里面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震撼的无以复加,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切。她僵着脸,愣愣地看着一边的萧无刹:“先生他……他不恨我?” 萧无刹揽着花容真的肩头,表情淡淡的:“不是不恨你,是下不了这个决心。”花容真咬着牙,她抬手摸了摸眼角,惨笑:“我可是让先生丢了一条胳膊和一只眼睛啊。”如果不是她的话,现在龚十三再怎么,都不会落到这样的一个下场吧? 萧无刹没有说话,花容真突然转过身来,满脸的希冀:“能不能……能不能把先生救出来?”萧无刹摇了摇头,怜悯地道:“这石门降下来之后,便无法再升起,此处墙壁虽薄,却是由龙岩石所铸成,无法打开。” 花容真抓着萧无刹衣领的手渐渐地滑了下来,她终于没忍住,将脸埋在萧无刹的怀里,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龚十三对她有恩,虽然后面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花容真尽管心情复杂,不过还是念着他的恩情。这和何郁不一样,花容真哭了好半天,萧无刹安安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发泄个痛快。 好不容易花容真才平静了下来,石室里面已经没有声音了。花容真贴在上面听了好半天都没有听到动静,萧无刹拉过她的手:“走吧,与靖王死在一处,也是好地方。” 谢必安带着人马等在外面已经好一会儿了,花容栩已经去往了青衣楼的总部,而谢必安则掉转了方向,前来迎接萧无刹。只是在指定的地方等了好半晌,却久久不见萧无刹出来。谢必安有些着急,又不敢贸然进去——这地方他虽然熟悉,但是也是走的心惊胆战的,不敢多事。 就在谢必安忍不住心烦意乱的时候,洞口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人影,谢必安瞪大了眼睛:“大人!”萧无刹抱着花容真,脚步稳健,走了出来:“来的倒是时候。”“大人吩咐,岂敢怠慢,”谢必安恭敬地一抱拳,假装忽略了萧无刹怀里的人,“大人上车吧。” 萧无刹将花容真放到了马车上,自己却不急着上。他将谢必安招到了身前,低声问他:“花容栩现在何处?”“花将军领兵前往了青衣楼总部所在,”谢必安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大人可有何吩咐?” 萧无刹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们直接回京城。”谢必安吃了一惊,猛地抬起了头,随即又低了下去:“是!” 花容真不知道萧无刹在外面和谢必安说了什么,只见谢必安仿佛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然后去指挥手下了。萧无刹则上了马车,施施然坐到了花容真的身边:“夫人受了这么多日的惊吓,是时候回去了。” 是嘛?为什么总觉得差了些?花容真想问问题,刚张开嘴,却被萧无刹一个吻给尽数堵了回去:“好了,筋疲力尽,睡会儿吧。” 然后花容真就又一次的沉迷男色不可自拔,在萧无刹刻意的讨好下,没一会儿就睡熟了。萧无刹伸手理了理花容真的长发,脸上倏忽露出了一个浅笑,稍纵即逝,就好似没有存在过一样。 却是十分动人。 这本书写了有三个月,今天终于结局了 我不知道大家怎么想啦,但是我其实是写的很爽的 结局不要觉得突兀,差不多也就这样啦 接下来的都是番外了 会讲萧无刹的徒弟和殷夜来的女儿的故事,还有如丝如织姐妹,以及花容栩的故事 爱你们么么哒!!!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93章 番外一、后来的后来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后来的后来 萧无刹带着花容真回到京城的时候,殷夜来带着何无双,穿着便服站在城门口等着他们。花容真下马车的时候,就被扑过来的何无双抱了个满怀。 何无双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花容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我回来了,安安全全的……无双,你怎么梳了妇人发髻?” 何无双脸红了红,偷偷地看了一眼一边的殷夜来:“我……我已经嫁与夜来啦。”“什么!”花容真猛地扭头,看向了正站在那儿望着天装傻的殷夜来:“……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这么突然地就成亲了呢? 萧无刹披着黑披风,站在花容真的身后,一言不发。殷夜来看了他一眼,认命地开始打圆场:“你们两个去了一趟得有多久,朕娶皇后可是一刻都不能拖延的。”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花容真冷笑了两声,“陛下的旨意谁敢违抗?”说完这句话,花容真就没有给他什么回嘴的机会,一个人率先往前而去。萧无刹不紧不慢地跟在花容真的身后,路过殷夜来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她好像有些变了?”殷夜来看着花容真的背影,喃喃地道。何无双捂着嘴轻笑:“容真只是不高兴了。” 当天,东厂厂督萧无刹带着手下浩浩荡荡地回了京城,同时也带来了边关大捷的好消息。新皇不仅没有收拾萧无刹的意思,甚至还大喜过望,当场就给了花容真一个一品诰命。萧无刹早就封无可封,爵位是万万不会给他的,所以这好处就落到了花容真的头上。 这下朝堂里面一些蠢蠢欲动的人立马就消失不见了——新皇对于萧无刹似乎还是很信任的,而且皇后娘娘和厂督夫人也是闺中密友。有不少正直的大臣都很无奈——扳倒那个阉人的路途还遥远而漫长的很呐。 “所以你就把花容栩给丢在那儿了!”殷夜来看着萧无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容真知道吗?”萧无刹站着,摇摇头:“未曾知晓。”“你也……”殷夜来在脑袋里面找了半天的词汇,“你也太过于独断了吧。” 萧无刹态度恭敬:“花将军驻守边关,自然是很忙的,不过是些小事,就不用叨扰花将军了。”殷夜来想想昔日同窗的那个恋妹成癖的模样,饶是已经当上了皇帝,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容栩会不会抗旨回京啊?” 感觉很有可能啊,而且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上门和萧无刹打一架。殷夜来瞥了萧无刹一眼——尽管肯定打不过。 萧无刹抿了抿嘴角:“陛下若是担忧,不如召花将军回京述职。如今边境也算稳定,换另一位将军去便是了。” 这下殷夜来又不知道萧无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了,他眯了眯眼睛,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萧大人,这又是何意?” 总算是有点老皇帝的感觉了,萧无刹笑了:“属下不过是替陛下分忧,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殷夜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最后叹了口气:“算了吧,回去吧回去吧。”萧无刹向他行了礼,才转身准备出去,就听见殷夜来继续说道:“把这回的事情,写个折子递上来。” “臣遵旨。”萧无刹拱了拱手,出去了。殷夜来放下了手里面的笔,看着萧无刹的背影,若有所思。 后宫中,何无双拉着花容真,激动的无以复加:“你终于是回来了,我和陛下都担心死你了。”花容真微笑着反握住了何无双的手:“没事,我向来谨慎,怎么会将自己置于险地?”话是这么说,但是想到之前发生的时候,花容真的心里面也有些瘆的慌。 不过幸好都已经过去了。她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对何无双道:“倒是你,不声不响地就成了皇后娘娘,殷夜来对你如何?可还算好?”何无双笑了,脸上满是满足的神情:“他对我很好,你看这后宫中,一个女子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花容真这才注意到了,她有些惊讶:“他居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还真是万分的难得了。何无双明显也是这么想的,笑的更加的舒心了:“我想过了,他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现在看来,从前的约定,他倒是没有忘掉过。” 花容真有些好奇,再问何无双是什么约定的时候,何无双却不肯说了。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女官也进来禀报了:“娘娘,萧大人前来接萧夫人了。”花容真愣了一下,尽管依旧好奇,还是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准备向何无双行礼。 何无双伸手扶住了她:“你我姐妹,不必如此多礼。”“礼不可废,”花容真坚持,“你是无双,你现在也皇后娘娘。”何无双这才松开了手,任由花容真行了礼,之后退了出去。 花容真一出殿门,就看到了萧无刹站在那儿,长身玉立。花容真向他走了过去:“无刹。”“夫人出来了,”萧无刹很自然地伸过去手,握住了花容真的柔荑,“回家吧。” 花容真抬眼看着萧无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萧无刹看起来格外的不同:“陛下与你说什么了?”萧无刹挑挑眉毛:“想知道?”花容真顿觉不妙,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嗯。”“回家慢慢说,”萧无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人多口杂。” 于是花容真就莫名其妙地红了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终于是回了府上,花容真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萧无刹嗯了一声:“芍药我已经安排人送回来了,你不用心急。” 花容真刚想和他提芍药的事情,就被这个家伙给堵了回来。她干瞪了半天的眼睛,最后笑了:“好像我想什么事情,你都知道一样。” 萧无刹勾了勾嘴角,握着花容真的手突然用小手指在他的掌心勾了一下。花容真浑身一震,惊讶地看着萧无刹,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连自己一开始想要说什么都给忘掉了。 萧无刹很满意这个结果,他施施然地松开了花容真的手,自己往书房去了:“晚上一起用晚食吧,夫人。”花容真呆呆地应了一声,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等她晕晕乎乎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海棠和梅英都过来了,花容真才猛然反应了过来——刚刚萧无刹是对她用了美男计了吧? 萧无刹进了书房,却没有急着坐下,而是先翻了翻桌头的一些文书。果不其然从里面翻到了一封信。萧无刹将它拆开来看了看,看完了之后,低头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随即就将那封信给点着了。 看着那一张薄薄的纸变成了灰,萧无刹面无表情。太上皇让他前去一叙,却又不知道是叙的什么旧了。晚上,萧无刹和花容真一起用了晚食,双双睡得很早。两个人都劳累了很久了,花容真一躺在床上就几乎是昏睡了过去。 萧无刹抬手摸了摸花容真的面颊,心里面蓦然觉得很是满足。他低头偷了个香,搂着花容真的腰也睡了。 夫妻两个第二天便去行宫见了太上皇,老皇帝看着花容真,眼神里面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全都化成了一句话:“过得可还好?”花容真点点头:“回陛下的话,一切都好。”“过得好就好,”太上皇摸了摸胡子,“朕在这行宫里面啊,过得也很好。” 花容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就干脆笑着不说话。好在太上皇也不用她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皇后一直说朕是个自私的人,朕现在明白了,朕确实是一个自私的人。倾城死了的时候,一直念着倾城,现在皇后死了,朕又放不下皇后了。” 太上皇自嘲地笑了笑,对萧无刹道:“你小子向来是个好福气的。”萧无刹躬身:“臣惶恐。”“你惶恐什么?”太上皇眼睛一瞪,随即又笑了,“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朕也不是皇帝了。朕现在啊,就是一个呆在行宫里面养老的太上皇。” 花容真的脸都有些笑僵了——太上皇的精神似乎有些微妙,花容真在面对他的似乎总觉得有些尴尬,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应对。 幸好萧无刹在身边,花容真暗自吐了一口气,偷眼看看一边的萧无刹。太上皇敏锐地看到了,他怔愣了一下,接着便站了起来:“你们……可要来看看皇后?” 花容真和萧无刹看着冰棺里面的霍皇后,沉默着不说话。太上皇几乎是扑在冰棺上面,贪婪地看着霍皇后依旧如生的容颜。花容真觉得这样的太上皇有些令人害怕,却又觉得他可怜。 为什么总是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觉得痛苦呢?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好好地珍惜,尽管是冰棺,又能够怎么样?花容真咬了咬嘴唇,主动拉住了萧无刹的手。 她绝对不会放开的。 ================================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