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杀死》 第一章 梦魇 "爸爸,为什么要搬家?在海边的家多好。”十岁的吴力嘟囔着嘴,气愤地问道。 父亲轻抚他的头,眼里满是爱怜的光,说∶"海边的家太小了,爸爸要让你和妈妈住大房子。” 父亲的话让母亲如沐春风般的幸福,阳光照耀在她身上是止不住的洋洋暖意。她深情地把头依偎在父亲的肩膀,轻柔地说∶"谢谢!” 站在七楼高的住宅下,年幼的吴力觉得渺小得特别压抑。环望四周,林立的高楼仿若巨大的牢笼,一想到将要囚禁于此,他就浑身的不自在。没有了海风的轻拂,没有了海浪的追逐,没有了沙滩的包裹,那么喜欢海的他就像鱼儿离开了水,难以适应水泥钢筋的冰冷和车水马龙的喧嚣。 巨大的恐慌吞噬着他年幼的心,泪在刹那间就开始滑落,他哭喊道∶"我不要住这里!” "小力,别哭,你会喜欢这里的!你看这多热闹!”母亲细柔的声线缓缓入耳,温暖的怀抱蒸腾起独有的香气,萦绕周身却无法溶化年幼的倔强。 吴力不停地哭闹,父亲眉头紧锁地指挥着搬运工人,心里想着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直到所有的家具安静地伫立于各自的位置,吴力还在挣扎着不肯上楼,任凭母亲怎么安抚劝说也无济于事。父亲在用他一直想要的军舰模型为诱饵无果后,脸色逐渐的阴沉下来,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爸爸幸幸苦苦赚钱,想让你住大房子,念好学校,你却一点不领情。” 吴力拭去即将垂落的鼻涕,说∶"我才不要住大房子,我才不要读好学校。” "你,”父亲高举气得发抖的手臂,却被母亲死死拦住。母亲说∶"别打孩子,可能一下子太陌生了,总要给孩子点适应的时间。” 父亲无奈地点燃一根烟,袅袅升起的青烟笼罩在他青筋暴起的额头,掩盖住内心的落寞。他斜视了一眼还在号淘大哭的吴力,深叹一口气,沮丧的身影渐渐地没入狭长的楼道间,空旷的脚步声宛如心被捶打发出的沉闷而凉彻心扉的悲鸣。 晌午的日头很是毒辣,当头而射的耀眼光芒似一把把利剑刺得皮肤火辣辣的疼。汗水浸湿吴力的衣裳,年幼的孩子在哭闹了一个上午后已然只剩干瘪的呜咽。母亲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滴落在怀里抽泣蠕动的幼小额尖上,望着声嘶力竭渐要入睡的吴力,她的嘴角略为上扬露出苦涩的笑容。 一百多平米的面积带给吴力的只有空荡荡的失落感,宽敞房间里如海水似浅蓝的墙壁依然不能填补他对海的向往。月光逶过窗户洒落在柔软的卡通图案被褥上,泛起森冷的寒光。这里的一切远比海边的旧屋好上不止千倍,可他幼小的心总是感到莫名的不安。 孩子的倔强在父母柔情的攻势下渐渐削弱,他也只有无奈地去接受和适应这陌生的新环境。不断被满足的要求,让他快乐地淡忘对海的热情。 父亲一如继往的整日忙碌奔波,几日难碰上一面。通常都是父亲回家的深夜,吴力早已入睡。吴力早起上学的时间,父亲却还在睡觉。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父子,就这样的被时间交错得好像天涯海角般的遥远。 “爸爸为何总是这样忙碌?”吴力闪动着孩子无邪的双眼问道。 母亲手中的碗欢快的转动着,溅起的水花四处散落,她用慈爱的眼神望着他说:“爸爸努力赚钱给你在海边买套大房子。” 他经常这样询问母亲,得到的都是几乎相同的答案。他已经慢慢开始习惯自己独处的生活方式。 周末的早晨,和煦的阳光将他深深藏匿在温暖被窝里的娇小身躯唤醒。嘈杂的汽笛声在不停地叫嚣着,打断了他想睡个懒觉的念头。伸着懒腰,揉搓着朦胧的睡眼,吴力极不情愿了下了床。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家具占据的空间依然不能阻挡死气沉沉般的空荡。餐桌上还留有余温的早餐,飘浮着香气四散开来。母亲遗留的纸条他看也不看一眼就随手丢进垃圾筒,心里想着不就是千篇一律的去买个菜办点事迟点回来吗?然后踱着懒散的步子闪进卫生间。 打着饱嗝陷进柔软的沙发,百无聊赖的落寞感袭上心头,枯燥的电视节目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这要是在海边多好,没有父母的陪伴,独自一人迎着凉爽的海风,踩在细软的沙滩上,一个不起眼的贝壳就足以让他满心欢喜地把玩上半天。堆沙子是他最热衷的事情,各种风格的城堡,乘风破浪的舰艇,几乎所有他能想的事物都可以是创作的素材,尽管不那么像样,有的甚至连是什么,旁人都难以辨认,但他仍然乐此不疲。 叮当响起的门铃声把吴力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抽离,突然被打断快乐思绪的他站起身来,不悦地嘟囔道∶"你的记性怎么越来越差,老是忘记带钥匙。” 门外站的不是母亲,吴力一愣,刚要出口的抱怨的硬生生地咽回肚子。 "叔叔,你找着谁?”吴力打量着门前站立的男子,整齐的短发有着刚修剪过的生硬,耳边、领口还依稀可见细碎的发渣。艳得刺眼的大红衬衫利索地箍在裤头里,笔直的裤角恰到好处地覆盖在铮亮如新的皮鞋上,只是惨白如纸的脸像大病过一场似的没有一丝血色,深陷的眼窝,浮肿的眼袋,尽管刻意的打扮了一番,但也以难掩饰他憔悴的面容。 "你爸爸在吗?”话音未落,中年男子就忍不住巨烈地咳嗽起来,左手扶住墙壁支撑住晃动的身形,右手捂住肚子,浑身颤动得直不起腰来,嘶哑的干咳声势要把肠子咳出来才罢休。 "叔叔,你没事吧?”吴力伸出细嫩的小手在他背上轻拍,"先进来喝口水,休息一下。” 一杯温水下肚,暖流迅速滑入胃中抑制住干咳引起的疼痛,中年男子抬肘拭去额头密集的汗珠,长嘘出一口气,说∶"老毛病了,就是死不了。” 吴力用关切的口吻问道∶"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 他淡然一笑,说∶"没有多大的必要了。” 吴力懵懂地说∶"不吃药病怎么会好呢?” 中年男人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年,伸出手搔弄他的头,嘴角很有意味地向上扬起,"你不懂。”然后环顾四周,说∶"就你一个人在家?你爸爸呢?” 吴力顺了顺被他弄乱垂落到眼角的发丝,说∶"爸爸在公司,每天都要深夜才回家。” "在公司?”中年男人诧异地看着他,又说,"我刚从他公司过来,他们说他今天休息在家。” "不可能的啦,从来也没见我爸休息过。他工作起来不要命似的,我都很久没有和他一起吃过饭。”吴力委屈地说道。 中年男人沉默地铁青着脸,额头上暴跳的青筋拱落凝结的汗珠,紧握的拳头和咬紧的牙关发出‘咯咯咯’的响声,狞恶的杀气在他眼里闪烁,燃起的怒火炙烤得他双眼布满血色的腥红。 "叔叔,你怎么啦?是不是又不舒服啦?我去再给你倒杯水。”吴力拿起桌上的空杯,正要转身…… 中年男人喝住他∶"不用了,我没事。”腾起的杀气在与纯真的眼神碰撞,瞬间就被消融得几乎怠尽。犹豫的心里矛盾地左右着他,滔天的愤恨和苟延残喘的良知好像一场恶战似地在他脑中纠缠争斗,难以抉择。 楼道里渐近的脚步声突然停止在门外。中年男人的脸因为不安显得更加苍白,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渗出打湿他的衣襟,忍不住又干咳了几声。 钥匙插入门响起的清脆声音,咣当……咣当,突然响起的大钟铺天盖地的报时声,吞没了开门声,揪紧了中年男人的心。阳光顺着逐渐大开的门缝一丝一缕地渗透,空气中静谧得只剩下时钟诡异的嘀嗒声。残存的良知仿佛也被时钟发出的巨大声响湮灭,只剩下惊慌托起的无尽仇恨。中年男人鼓胀着血红的双眼,悄无声息地猫立在吴力娇小的身躯后,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他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掐在了吴力的脖子上。 "叔叔,你干什么?”如山般的压力堆挤在吴力的喉咙,连发出的声音都被揉捏得微弱变形。 菜篮子从母亲手中跌落,蔬菜水果们惊慌着四处逃窜。母亲大张着的嘴巴却发不出任何音节,像一尊雕像般呆立着。 中年男人逐渐紧缩出汗的掌心,好像生怕手中紧握的猎物因为汗液的滑腻而溜走,他咧开了嘴,用狰狞的笑容掩饰内心的慌乱,阴冷地说∶"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那心狠手辣的父亲。” 吴力大口地喘息,稚嫩的脸还是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挣扎着伸出小手,吃力地说∶"妈妈,救我!我好痛啊!” 他的话犹如一道闪电,击醒似梦游般恍惚的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母亲焦急地说道。 "哼,干什么?叫你的丈夫来见我!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儿子的祭日!”中年男人生冷地从牙缝中挤出僵硬的话语,掐住脖子的右手陷得更深了。 吴力终于忍受不了疼痛,啼哭道∶"叔叔,我好痛啊,你快放了我。” 尖锐的啼哭划破寂静仿佛可以刺穿耳膜,中年男人不安地咆哮道∶"闭嘴,不许哭,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母亲哀求他∶"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别伤害孩子。” "好好说?叫你丈夫来跟我好好说,别他妈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着!”中年男人声嘶力竭地吼着,每一次的僵直发力都把脖子的动脉极尽地向往凸起,样子十分狰狞可怖。 门外已经聚集了被哭喊的动静吸引过来的人群,吱吱喳喳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什么,却没有一个站出来,大声地说句话! "你别弄伤孩子,我这就打电话叫他回来。”母亲拖着僵硬的步伐,缓缓地朝沙发旁的电话移去。 中年男人圆睁着血红色的怒目,死死地盯着母亲有些晃悠的身形,"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样!否则……”他的右手做了发力收紧的动作。 "不会的,不会。”母亲摇摆着双手,解释道。 年幼的吴力在他的手中像一可怜的泥鳅,只要稍一发力就可以轻易地被捏爆。中年男人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他的脖子,细嫩的皮肤泛起道道血丝,痛楚穿透刺破的皮肤直击大脑。被压迫的喉管有如数百只小虫在蠕动般的骚痒,舌头似乎抵挡不了骚痒似的拼命向往外翻吐,呼吸不畅的咳嗽抖落从眼角惊恐滑下的泪珠。 母亲放下电话的手一直在发抖,惊恐地双眼始终停留在吴力被痛苦扭曲的稚幼脸蛋上。 "怎么样?”突然的叫嚷吓得母亲的身躯颤巍地一抖,"他马上就回来,您别着急,一会儿就到。” 中年男人兴奋地狞笑起来,眼里闪烁着像饿极的野兽看见猎物时诡谲的光,然后对着门口吼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蛋!不然老子杀了你们。” 看热闹的人群似乎谁也不想错过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只是稍微向后退去了一点,并没有人离开。 暴戾的咆哮没有震慑到围观的人群,他卷起的嘴角吡咧出森冷的牙齿,像极了一只怒不可遏即将发动攻击的狼。他缓缓下蹲用左手卷起了裤管,露出了绑在两只健硕的小腿上的炸药,然后从裤兜中掏出遥控引爆器,高举过头顶晃了晃,"再不走,老子他妈的把你们全炸死!” 看着惊恐中尖叫着四下逃离的人群,他发出了丧心病狂的得意狞笑,太过兴奋的笑又引发了他巨烈的咳嗽,极力的抑制后他把头向门的位置扭了扭,对母亲说∶"去把门关起来。” 母亲唯唯诺诺地把门掩上,宽敞的空间里只剩下沉默的寂静,只有时钟还在不依不挠地嘀嗒奔跑。中年男人跌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地抓着引爆器,大口地喘息着。脱离了魔爪的吴力像一个没有了提线的木偶般迅速地痽软在地。母亲哭喊着抱起几近昏迷的他,紧紧地搂在怀里,"阿力,你没事吧?别怕,妈妈在这。” 吴力倦怠地抬起沉重地眼帘,气若游丝地说∶"妈妈,我好痛!” "不怕,阿力是个勇敢的男子汉,我们不怕!”母亲纤细的手指刚抚上他脖子的淤痕,吴力便抽搐着娇小的身躯喊疼。母亲惊慌着把手抽离,轻柔地往他的伤口上嘘着温暖的气流,仿若伤在她身的痛楚引得泪水潮涌而出,"爸爸就来救我们了!我们不怕哦!” "救你们?”中年男人鄙夷地喷出一股鼻息,阴冷地笑道∶"今天咱们谁也别像活着出去!” "你这是为什么?我丈夫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对孩子这般残忍。”母亲哭喊着说。 "残忍?哈哈哈”中年男人仰头大笑,又突然止住笑目露凶光地盯着母亲说,"你丈夫骗光了我的钱,害得我老婆离我而去。没有了钱,孩子就得过苦日子,没有了娘,你叫孩子怎么活?难道这些对我儿子来讲不残忍吗?” 母亲摇着头说∶"不可能,我丈夫不是那样的人,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才没有搞错,错得是你那禽兽不如的丈夫!”他的话音未落,急促的警笛声呼啸而至,他机警地躲到窗前往下俯视。 十几辆警车整齐地并成一排,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迅速地包围了整座大厦。当中的指挥车旁,一名警官手持扩音器向三楼喊道∶"你已经被包围,赶快放下武器投降!”他的身后站着吴力的父亲,焦急地抬头张望,"警官,我老婆孩子都在他手里,你一定要帮我安全地把他们救出来。” "吴先生,请你放心,这是我们的职责!”警官安慰道。 中年男人看到这样的情形,浑身愤怒地不停颤栗着,他冲向母子俩夺过吴力揽在怀里,对着母亲吼道∶"到窗户那边去,快点。” 中年男子躲在母亲的身后,冲着楼下的警察喊道∶"你们别轻举妄动,否则老子炸死他们母子俩。” "什么?歹徒身上有炸药?”警官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冲着对讲机问,"阻击手确认歹徒身上有炸药吗?” "一号没有发现炸药,但歹徒手持引爆器。over!” "二号没有发现炸药,但歹徒手持引爆器。over!” "三号没有发现炸药,但歹待手持引爆器。over! 藏匿在对面楼里各个角落的阻击手报告道。 "马上通知折弹组和谈判专家来。”警官眉头紧锁地说,"a组马上疏散大楼里的所有人。” 数十名警察蜂拥着进入大楼。 警官拿起扩音器喊道∶"你先别激动,千万不要伤害人质。” 窗口边的三人无不汗如雨下,吴力惊恐地号啕大哭着∶"爸爸,你快来救我!” "闭嘴,”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中年男人的眼里迸射出暴戾的寒光,惨白的脸因为巨烈的喘息不停地抖动着,"叫吴胜天那个混蛋出来,我要见吴胜天!”他不断地冲着楼下的警察咆哮着,"不然我把儿子丢下楼去。” "好,我们正在联系他,你稍安勿躁!千万不要伤害人质!”警官的声音从扩器中传来。 大楼里的居民已经疏散完毕,折弹组和谈判专家也已然就位。警察从大楼的住户口中得知炸药是绑在歹徒的腿上这一重要的线索。 警官对吴胜天说∶"现在你和谈判专家一起上去,力图劝说他投降,你要保持冷静,尽然配合谈判专家,明白吗?” 吴胜天坚定地頷首说∶"明白。”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我是吴胜天,开门。”父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母子俩像是看到希望的曙光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门开了,母亲抱着蜷缩在怀里的吴力,中年男人的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右手紧握引爆器立在她的身后。 "爸爸,你快点救我!”见到父亲的吴力激动地叫喊着。 "阿力,你别怕!爸爸会救你的!”当他触碰到中年男子血红的双眼,浓厚的恨意宛如一把冰刀扎得他不由地抖动了一下。谈判专家有力的手掌按上他的肩膀,抑制住他颤抖的身躯,对着中年男子淡然一笑说∶"先生,你别紧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干嘛要弄得拔刀相向?” 吴胜天知道谈判专家的话同时也是在暗示他不要紧张,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不敢直视那被仇恨泯灭了人性,野兽一般的男子,只是怔怔地望着极度惊恐的妻儿。 中年男人阴冷地笑道∶"你叫他把骗我的钱全都还给我,不然没什么可商量的。” "我可没有骗你的钱,工程只是暂时停止,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启动的。”吴胜天解释道。 "你少骗我了,我现在不想要这工程了,我只想要回我的钱。”中年男人的语气里透着不容商量的霸道。 吴胜天为难地说∶"我们是签了合同的,中途撤资可是要赔偿一笔巨额的违约金。” 中年男人打断他的话语,说∶"你快还钱给我,少他妈废话。” 整个屋子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中年男子把引爆器握得更紧了,拇指搭在那致命的按钮上,稍不留神整幢大楼就会在瞬间灰飞烟灭。 谈判专家神情淡定地说∶"据我所知,你们的工程只是因为缺乏一些手续而被建设局暂停,不如这样,建设局呢,我刚好有些朋友,可以帮你疏通疏通关系,把手续尽快补上,工程呢,也可以马上投入运作。” "你他妈是聋了吗?没听见我说还我钱吗?”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裳,高度紧绷的神经使他的整个身躯都在微微晃动,包括握住引爆器的手,"你看我这打扮,头刚剃的,从头到脚都是新的,我今天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我告诉你今天要不到钱,谁要别想逍遥地活着。看见没,这大红色的衬衫,够艳的吧,听人说穿红色的衣服自杀会变成厉鬼的。吴胜天,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哈…”狞恶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仇恨炽热的火焰已然炙烤得他变成魔鬼的化身,失去了心智,只有彻底疯狂的行径。 谈判专家沉吟了片刻,在空中利落地打了个响指,他的微型耳麦里还在回荡,"二号阻击手锁定目标百分百。”中年男子并不知道这个清脆的响指是意味着场面已经失控,立即击毙歹徒的指令。 嗖……子弹急速冲出枪膛瞬间穿越百米的距离飞向那罪恶的躯体。中年男子听到身后的异响,回过身来。呯!正中眉心,子弹穿透皮肤紧紧地嵌在他的骨骼中,眉心幽深的空洞泛起几缕青烟,魁梧的身躯在溅起的血花中轰然倒下。 随之喷涌而出的血柱溅了瑟瑟发抖的母子一身,腥臭无比的红几乎浸染了全身,母子二人同时爆发出惊叫,晕厥过去。 吴力惊恐着清醒过来,娇弱的身躯蜷缩着瑟瑟发抖,脖子上的五个血红指印还在火烧火燎的疼痛。父母一直焦急地守候在床边,见他醒来,母亲一把将他紧紧揽入怀中,爱抚着他的头,轻柔地说∶"没事了,阿力,别怕!”父亲有力的手搭上他颤栗的肩膀,缓缓地轻拍,眼里闪烁着爱怜的光芒。 然而,吴力丝毫没有反应的蜷缩着身体,双眼空洞无光地望向前方,任父母怎么呼唤,他还是无法从那恐怖的梦魇中脱离。 第二章 决裂 整整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父母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可吴力依然还像个失去心智的傀儡般不曾说过一句话,曾经无邪的双眼灰蒙蒙的暗淡无光,只是呆呆地望向前方,眨也不眨一下。 "阿力,你看这是什么?”父亲晃动着手中巨型的航空母舰模型,笑容满面地逗道。 母亲坐在床边扶住他的肩膀,说∶"哇,好大的模型哪,而且还是你最喜欢的航空母舰呢。” 父亲打开包装,"你看,上面还停着十几架战斗机呢。” 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父亲像雕塑一般静止在半空的动作,触碰上吴力冷若冰霜的僵硬脸庞,他犹如跌落冰窖般颓废地唉声叹气着。 母亲掩面低泣,"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父亲点燃一根烟,深吸了几口,说"不知道!应该不会一直这样吧!” 母亲边轻拭眼泪边说∶"都怪你!助纣为虐,帮着梁威干了那么多坏事!现在遭报应了吧!” "我也不知道威哥会这么狠,逼得他走投无路。”父亲懊悔的双手抱头,又猛吸了几口烟,"威哥的恩,我也算报尽了,我已经跟他说了我要离开他。” 母亲的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表情,看着他心爱的儿子说∶"唉,我可怜的孩子,但愿他能快点从恶梦般的阴霾中走出来!” 深夜的滨海,月亮半弯在漆黑如幕的夜空,仿若一把锋利的弯刀,逼人的寒光不断从刀尖喷涌而出。海风呼啸着掠过惹得寒气肆意飞扬,拂乱吴力浓密的黑发。凌晨两点,父母睡着了以后,他像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行色匆匆地奔走在静谧的夜色中。 哗啦,哗啦,海浪像一个顽皮的孩童袭上沙滩后又迅速退去,如此反复欢快地嬉戏着。金黄的细沙安详地像一位垂暮的老者静卧着享受海风温柔的轻拂,海浪欢欣的追逐。稚嫩的小脚丫毫无束缚地踩在细软的沙滩上,缓缓移动的赢弱身躯在月光的映射下拉出了长长的黑色身影,好似盘踞笼罩在他心里的阴影瞬间就被犀利的月光劈斩而出。 吴力端坐岸边,眺望无边无际的深蓝海洋,似要用凛冽的目光洞穿深蓝尽头的苍穹。冰凉的海浪吻上他的脚丫,冷意无止境地蔓延开来,禁锢了许久的灵魂终于彻头彻尾的清醒过来,幽蓝天真的光逐渐驱散蒙蔽的暗灰浮现在他的眼眸。他站立起来,深吸了一口海风带来的清新空气,娇小的身影缓缓地消逝在墨黑的夜幕中。 不远处就是他儿时的旧屋,矮小斑驳的小楼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极其猥琐,但却是尘封他美好记忆的圣境。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情形历历在目,生活过得虽然清苦却温暖无比。吴力抱住门口的方柱紧紧地贴了上去,小脸不停地来回摩挲,好像要把那柱子里还残存的温馨统统吸附过来。 良久,他满足地欣然一笑,渐渐睡去。 天刚拂晓,吴力被父母焦急地呼喊声唤醒。半夜起床喝水的父亲发现儿子不见了,慌乱的两夫妻已经在寂寥的街道上寻找了两三个小时,不断呼喊着他的名字的声音回荡在每个街角暗巷,直至声嘶力竭黯然泪下。 "妈妈!”吴力揉搓着朦胧的睡眼叫道。 父母惊讶的相视一眼,会心一笑。"太好了,阿力你没事了,太好了!”母亲激动地抱住他高兴地说道。 父亲也坐到一旁,他抚摸着吴力的头,扬起的嘴角边是欣慰的笑容。 吴力直直地盯着父亲,以注视陌生人一般的生冷眼神盯着他说∶"爸爸,你真的是坏人吗?” 父亲扬起的笑容顿时僵住,尖锥刺心的痛楚贯穿全身,内疚的转过头去,不敢凝视他一如清泉般透彻的眸。 一周后,为了让吴力彻底远离那痛心疾首的梦魇,他们又搬家了。新家还是没有在海边,而是搬到一片豪华的别墅区。 外观相同的别墅整齐划一的排列成三排,两米高的围墙将它们独立区隔开来,围墙的边上种植着比围墙更高的绿化树。欧洲风格的栅栏式铁门内偌大的庭院光秃秃的一片,这是留给住户自由发挥,根据自己的喜好种植花草。庭院后伫立着两层楼高的洋房,从客厅的玻璃门可以一眼望穿庭院的每个角落。 父亲坐在沙发上,惬意地说∶"院子里再种上些花花绿绿的植物,坐在这喝茶看电视,累了就瞄一眼满庭的盎然春色,真是逍遥自在。” 吴力神情木讷的没有一丝兴奋,对他来说这不过是座更大的监牢而已,高高的围墙,巨型的栏杆,就算伪装在鲜花绿叶之下也难以掩盖它的森冷。"为什么不铺上沙子,像海滩一样多好。”吴力反驳道。 母亲也是容光焕发,看得出来她对新家也极为满意,她笑着说∶"傻孩子,那进出多不方便。” 吴力不悦地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在铁门旁做个鞋柜,在那换拖鞋或者干脆光着脚走进来更舒服。” 母亲还是笑盈盈地说∶"阿力,又开始胡闹。” 父亲对于他天马行空的想法摇了摇头叹息着,他知道儿子只是想和他对着干。自从那件事以后,儿子对他的成见一直很深,秉性也变得越来越乖戾。 争吵,不停地争吵,为了晚餐吃什么?为了花瓶该摆在哪?几乎父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提议,他总要找到理由来反驳,甚至于无理取闹的折腾。在他幼小的心里固执地以为如果不是父亲要搬家,如果不是父亲害那个叔叔家破人亡,他也不会遭受险些丧命的恶梦般际遇,于是恨意在他柔韧的内心如野草一般肆虐着滋长开来,占据整个心房并深深地植入骨髓。 不断的争吵中,父亲伟岸的身形渐渐佝偻,浓密的黑发已然冒出几许青丝,岁月的年轮狠狠地在他身体辗过后,留下的只是斑驳无力的苍老。而 吴力却像个战士般,在与父亲一次又一次的奋力厮杀中越发的英勇魁梧。 还记得最后一次争吵,当吴力趾高气扬地牵回一只丑陋的沙皮狗,母亲看着它那短胖的身躯和脸颊旁耷拉下来的两扇大肥肉,皱着眉头说∶"阿力,你怎么带只狗回家?而且还这么难看。” "不会啊,你看它肥嘟嘟的多可爱!”吴力抚摸着沙皮的圆脑袋说道。 母亲的眉头更加紧皱着说道∶"你爸爸向来不喜欢猫啊狗啊的,你知道他对这些宠物会过敏的,赶快把它弄走,一会儿他回家看到该不高兴了。” 好像母亲是空气一样,吴力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顾着逗那只臃肿得像皮球一样的小沙皮。这只狗是他花一百块从宠物店买的,而且是整个店里最难看最肮脏的一只,他的行径无疑将会挑起父子间更为猛烈的一场战争。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母亲似乎已经感觉到空气中渐渐凝聚的硝烟味,担忧地说∶"阿力,听话!赶紧把它弄走!” 吴力坚决地说道∶"不,我从来没有养过宠物,我很喜欢它,再说让它看门不也挺好的。” 指针指向六点的时候,伴随着咣当的报时声响起,父亲也准时地迈进家门。 啊唏,父亲先是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浑身哆嗦着一眼望见吴力怀中抱着的小沙皮。扑面而来的骚臭味,使父亲又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快把这讨厌的家伙从这里弄走,臭死我了。”父亲捏着鼻子,厌恶地说道。 吴力握着小沙皮的前爪,斜着眼说∶"你是说我,还是它?” "当然是它!”父亲指着小沙皮说,鄙夷地说道,"你怎么弄个这么恶心的家伙回家?” 吴力摸着它的肚子说∶"不会啊,现在什么狗也没沙皮吃香,你瞧它的肚子和你的肚子一样圆滚滚地多可爱。” 父亲铁青着脸沉默了,他知道吴力又想找碴了。脖子上因为过敏开始闪现的红点,仿佛春风沐浴下朵朵盛开的娇艳玫瑰一样的火红。宛若成群结队的蚂蚁在身体上爬行似的,骚痒无尽地蔓延开来,先是脖子然后遍步全身。父亲终于似一座沉寂多时的火山怒不可遏地爆发了。"快让这肮脏的畜生从我眼前消失。”眼里如岩浆一样滚烫的怒火喷涌而出。 期待的场面终于来临了,吴力像只好斗的公鸡,激昂地抬起头来说∶"我要是说不呢?” "我是以命令的口气在跟你说话,而不是商量。”父亲冲到他的面前,高大的身躯盛气凌人地伫立在他眼前。 吴力紧紧地抱住沙皮,回应道∶"那么我也告诉你,我是以坚决肯定的态度在和你说话,而不是恳求!” 父亲气得双眼鼓胀,喷射而出的怒火仿佛可以焚烧整个屋子。母亲站了出来,说∶"阿力,你就别气你爸爸了,来,把它给我,妈妈帮你扔掉它。” "不行,”吴力把小沙皮藏于身后,"我要和小天在一起。” "什么?你叫它什么?”父亲难以置信的问道。 "它叫小天。”话未说完,啪……一个巨大的的巴掌呼啸而来,印在他稚气未脱的脸上,艳红的五个指印立马浮现。"你居然用我的名字来给这个畜生命名,我知道你恨我,你再怎么忤逆我,最后我都会心碎着妥协,退让!可你越来越不像话,明知道我对动物过敏,你偏偏要弄来这只肮脏丑陋的畜生,还要叫它小天。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才肯罢休?”父亲跌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母亲赶紧坐到一旁,拍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阿力,这次妈妈也不帮你了,你真的太过份了。爸爸叫胜天,你怎么能叫它小天。” 艳红的五个指印火辣辣地灼痛,但他高昂的头丝毫没有低下,"我就是要叫它小天,我就是把它留在身边。” 父亲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指着门口,咆哮道∶"那你就和它一起从我眼前消失!” 吴力冲上楼去拿起打包好的行李,头也不回得跑出家门。是的,他是故意的,他一刻也不想在家里多呆,一刻也不想再看见父亲令他厌恶的脸。没走出多远,他放下手中的小沙皮,摸摸它圆滚的脑袋说∶"谢谢你的帮忙,现在我自由了,你也自由了!” 高中的三年尽管学校离家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他也再没有回去过一次,甚至于路过家门口,就像一个陌生人似的望也不望一眼匆忙而过。 三年的时光如梭般地飞逝而过,拿到大学通知书的吴力,俨然已是一个壮硕的小伙子。浓密的黑发几乎要遮盖到眼睛,两道横卧的剑眉下炯然有神的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一米八三的个头奔跑在茫茫人海中显得略为高挑。上扬的嘴角露出的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灿烂无比,紧握在手中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随着奔跑的节奏欢快地上下雀跃着,无尽的喜悦如潮涌般难以抑止翻腾,在心内激起一朵又一朵怒放的心花。 悦耳的铃声欢快地响起,宛若为庆祝主人的成功奏响的一曲凯歌。但只有他自己清楚真正的喜悦是源于可以更遥远的远离这个家,远离深深憎恨的父亲。 "妈妈,我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吴力兴奋地对妈妈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母亲愉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那赶快拿回家来给妈妈看看,顺便也让老头子高兴高兴。” "我也有能让他高兴的时候?”尖锐的话语像闪着寒光的利刃顿时将愉快的气氛划破,空气中冰冷的凉意迅速泛起。 母亲略为沉吟了片刻,说∶"当然能,知道你考上大学,他一定会由衷的感到高兴。他老了,吵不动了!” 思索了片刻,吴力说道∶"那好吧!” 站在铁门外,看着争相斗艳的红花绿叶,吴力还是觉得俗得扎眼。家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父母的满头黑发已随岁月的流逝越发的暗淡无光,母亲打完招呼就闪进厨房忙碌起来。 父亲放下手中的报纸说∶"回来了,坐吧。” 吴力点点头,坐在一旁看起电视。 "饿吗?”许久不见,父子俩的关系更加的生疏,显然都不知道该如何相对。 吴力摇了摇头,自顾自的看起了电视。 父亲尴尬于一旁,好几次的欲言又止,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开饭啦!”母亲的声音伴着四溢的菜香一并传来。 父亲往吴力的碗里夹了一块肉说∶"多吃点,到了外头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吴力把肉拔向碗边不去动它,淡淡地说∶"又不是三岁小孩!” "唉…”父亲长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记恨我,我老了,这么大的家业还指望着你继承呢。” "别,我还不具备您那素质。”吴力没好气的说,字里行间如针芒似的尖锐讥讽不断。 母亲看着气氛不对,赶紧解围道∶"快吃,快吃,菜都要凉了。” 饭后父亲挽留吴力在家留宿,他却执意要走。父亲叹息着递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说∶"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吴力知道那里面装满了钱,又偷偷把它放回到茶几上。 走的那天,母亲来送吴力。上车前,母亲抚着他的脸庞说∶"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常打电话回来!他其实也想来送你,怕你不高兴没敢来。” 呜……火车的汽笛为即将分离的人们悲凉地哀鸣着,吴力朝车窗外的母亲用力地挥了挥手,母亲的身影渐渐被奔跑的火车向后甩去,收回视线的刹那,月台上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在向他奋力招手,他知道那是父亲。 那一刻,心被疾驰的火车颠簸得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第三章 出手 榕城几乎是处在茂密的榕树包裹下,到处是苍翠高耸的榕树,放眼望去是一片绿的海洋。苍然垂下的树须述说着这个城市的古老。随风摇曳的枝叶仿若一位慈祥老者挥舞着满布皱纹的粗糙臂膀,在欢迎着你的到来。 校门口的榕树据说是这个城市最年长的一颗,三人才可以环抱的粗壮树干蜿蜒直上,茂盛的枝叶像一把巨伞笼罩了半边天,榕大正是在它的树荫下成长为一所有名的高校,培养了无数的莘莘学子。 六人一间的宿舍里,先来报道的三人正各自躺在床铺上无聊的发着呆。上铺的那个家伙打扮得洋不洋土不土的让人啼笑皆非,对开的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一套名牌西装搭上双耐克球鞋,像个乡下来的暴发户似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钱。他嘴里哼哼唧唧地鬼哭狼嚎着不着调的姑且称之为歌的东西,要命的脚臭味随着双脚的节奏上下飞舞弥漫,整个铁架床被他弄得跟地震似的摇来晃去,几欲倒塌。 吴力捏着鼻子堵住耳朵,压抑地躺着。对面那个眼镜倒像个置身事外的无事人似的,面对噪音异味的肆虐毫不动容地看着书。 烟灰像雪花一般缓缓飘落,吻上吴力的鼻尖,残留的温度灼痛了他的瞬间也点燃了怒火,"你搞什么鬼?”吴力怒吼道。 眼镜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一震,吓得连书都掉落地板。上铺的土包子诧异地望着怒发冲冠的吴力,问∶"怎么的?闻着香味也想来一根?算你小子识货,中华!”边说着边拿起枕头边上中华烟掏出一根递上。 吴力一掌打落他的烟,叫道∶"你的烟灰烫到我了。”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我看看,”他把脸凑近了点,"不怕,没破相。” 吴力被他嬉皮笑脸的模样彻底激怒,炙热的怒火在双眼中腾腾燃起,他像一只发狂的野兽一把揪住土包子的衣领,直接从上铺拎了下来。 眼镜见着势头不对,上前劝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莫为小事伤了和气。” 吴力挥舞起铁捶般的拳头,说∶"老子今天教教你怎么做人!” 土包子也被这阵仗吓懵了,慌忙告饶道∶"我赔你医药费还不行吗?”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百元大张呈到吴力的眼前。 推门而入的另外三个同学,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吴力扯着土包子的衣服,空中挥舞的拳头势要狠狠地砸下,而惊慌失措的土包子像是极不情愿地将钱递上。三人不由的面露寒色,不约而同地将手紧盖在放着钱包的口袋上。 "谁要你的钱,你给我听着,从今天开始,把脚洗香了再上床,想唱歌去报个合唱团,烟在外头给我抽过瘾了再回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吴力一口气把不满都发泄了出来,最后扬了扬拳头示意到。 土包子唯唯诺诺地点头说是。 至此之后,不单单是土包子,班里所有的人对吴力都是敬尔远之。后到的那三位同学声称入校第一天就亲眼目睹吴力试图用武力敲诈土包子的凶残行径,但口口相传后演变出许多个版本,无一不把吴力形容成凶狠残暴的悍匪。更有甚者说他那天看着土包子有钱,拿着刀开口就要一千。 大学的时光在最初的新鲜褪去之后,吴力还是实实在在感到了寂寞。对于班里同学对他误解,他也懒得去解释,抱着清者自清的想法,他宁愿像只寂寞原野上的孤狼,骄傲地独自凛冽于风中。 百无聊赖的周未,吴力一如往常地置身于网吧之中,他既不迷恋网聊,也不沉迷于网络游戏,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悠闲地听着音乐静静地看着书,又或者像一只迷茫的小鹿在各个网站内乱闯乱撞,以此来打发难熬的时间。 隔壁两台机子的小青年正激动地玩着cs,旁边的胖子叫嚷着∶"快爆他头!”仿若他就是游戏中置身沙场的战士,英勇杀敌的神准枪法,让他的脸上充满骄傲的神情。在胖子旁边的却是瘦子,骨瘦如柴的样子好像一阵风都可以轻易将他吹倒。 吴力鄙夷地望了他俩一眼,不屑地想着∶就你俩这身板,当兵都不够格,还英勇杀敌。他戴起耳麦沉浸在音乐的海洋里,在曼妙音符的包裹下深深地陶醉。 不多时,一个急速袭来的黑影一下子倒在吴力的怀里,将他从唯美的幻境中抽离。吴力看到倒在他身上是一张文弱的清秀脸庞,白晢的肤色像大病初愈时的惨白。他慌乱地从吴力的身上挣扎而起,弯腰致歉,未等开口说对不起,又被一把推倒在吴力身上。 身形如山的胖子抖动着湿了大片的衣服,吼道∶"你他妈的走路不长眼睛!把我衣服都弄湿了。” 文弱的男孩又挣扎着爬起,白晢的脸庞因为歉疚而胀得通红,"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胖子怒目圆睁,脸上的肥肉巨烈地抖动着,他伸出那像五根香肠拼凑起来的肉掌又将男孩推倒在吴力身上。 吴力噌地站了起来,斜视着胖子。男孩尴尬地立于中间,像个陀螺似的转动着身体不停地向两个人道歉。 胖子伸出的肉掌再次顶上男孩的前胸,然而这次男孩没有摔倒,只是惨烈发出几声闷咳。胖子又试着用了几次力,可男孩依然坚若磐石一般纹丝不动。 瘦子诧异地围了过来,他看到吴力宽阔的手掌撑在了男孩的背上,"喂,你想多管闲事吗?” 吴力冷冷地盯着瘦子,如冰的寒光直射出。瘦子被他盯得不寒而栗,不敢言语。 吴力说∶"我不想管闲事,但你们惹到我了。” 胖子一把推开文弱的男孩,男孩像离弦的箭一般急速地向一旁的墙壁飞了过去,咚的一声,狠狠地被坚硬的墙撞倒在地。 胖子站到几乎比他高出一头的吴力眼前,嘴角边的肥肉不断地抽搐着,怒火像要焚化一切似的腾腾燃起。 浓重的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男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捂着疼痛难堪的肩膀冲到三人中间,解释道∶"是我不好,不小心把水倒在你的身上,对不起!对不起!” "滚你妈的蛋!”瘦子怒吼着劈出青筋暴腾的手掌,在快要砸上男孩后脑勺的瞬间,被吴力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你站到一边去!”吴力对男孩说道。话音未落,胖子咆哮着发出野猪似的吼声,晃动着如山的身形,像恶虎一般猛扑了过来,只是身体还未下落,吴力腾空而起的一脚就顶在了他的肚子上。胖子脸上的横肉痛苦的扭曲变形着向后倒去,躺在地上嗷嗷叫痛。瘦子见状一惊,又横扫出另一只手向吴力袭去,却又被吴力牢牢钳住。 吴力不屑地望了一眼还在地上痛苦翻滚的胖子,冷笑道∶"今天碰上我算你们倒霉。”双手稍一用力下压,瘦子就哎哟哎哟喊着∶"疼……疼死我了。下次不敢了!你快放手,我再也不敢了!” 突然,吴力听到耳边呼呼风响,没等转过身去就觉得背上一阵强烈的疼痛。地上翻滚的胖子不知何时已爬起,操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在了吴力的背上。吴力强忍着巨痛,一脚踹翻瘦子,再回过头来把拳头重重地砸在胖子的鼻梁上,两股腥红的血液顿时如瀑布一般飞流直下。血的暗红彻底激怒了胖子和瘦子,两人的双眼亦被渲染的如骄阳一般的艳红,怒吼着一前一后冲向了吴力,飞舞的拳头雨点似的侵向了他。 吴力毕竟是凡夫俗子,纵有天大能耐也敌不过两人的乱拳。被胖子右拳击中的眼角立刻乌青地肿胀起来,稍不留神下腹又遭瘦子的直踹,渐喘的气息累得他只剩招架的份,根本没有余力还击。胖子腾空跃起重重击在背上的一肘,终于使他招架不住踉踉跄跄栽倒在地。 躺在地上的吴力,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觉得天旋地转般的昏沉无力,桀傲地想从地上爬起,但身体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尝试了几次也未能成功。胖子狞笑着骑在了吴力的身上,扯住他的衣领,边把肉掌狠狠地扇向他的脸颊边叫嚣着∶"叫你多管闲事,你不是很能打吗?来呀,有种站起来再跟我打呀!” "哈哈哈哈……妈的,还以为你有多猛呢,刷子都没两把也敢管哥们的闲事!”瘦子朝吴力侧腹猛踏了几脚后叫道。 吴力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凌辱,腹内羞愧难当的火焰炙烤得全身难受,愤恨地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吼道∶"有种你们把我打死在这,否则总有一天我会扒了你们的皮。” "哟呵,嘴还挺硬!”胖子冷笑着,又是呼呼生风的几巴掌扇去,打得吴力的脸颊噼里啪啦作响。 凌厉的巴掌声惊醒了一旁呆立了许久的男孩,他紧张地四下张望,然后摸索着走到墙角操起灭火器,摸到瘦子的身后,哆嗦地说了声∶"对不起!” 咣当一声,瘦子应声倒地,当场昏了过去。 胖子听到动静,惊讶地望着拿着灭火器全身瑟瑟发抖,还在一个劲地向昏死过去的瘦子鞠躬说对不起的男孩,说∶"你……你……吃了豹子胆了你,敢把我兄弟放倒,找死啊你!” 男孩恐惧地看着像野猪一般横冲而来的胖子,说∶"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在胖子如同慧星撞地球似的冲击下,男孩惊慌着闭起眼睛,手中的灭火器乱舞一气,嘴里还在念叨∶"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半晌后,灭火器咣当从他手中掉落,他已经累得执握不住,汗水如雨滴一般潸然而下浸湿衣裳。当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抱着必死的想法胆怯地睁开双眼,发现胖子早已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他满脸歉意地向胖子鞠了一躬,说了声"实在对不起了”后,扶起吴力慌乱地逃离了网吧。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男孩搀扶着吴力蹒跚地缓行于街上。 男孩吃力地前行着,望着吴力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说∶"干嘛要跟他们动手,说声对不起不就完事了吗?” 吴力倦怠地抬起眼帘,气若游丝地说∶"还说呢,瞧你那孬样,说了几百次的对不起,他们放过你了吗?” "要不是你和他俩动起手来,可能早就没事了!”男孩嘟囔道,"你还真沉!” 吴力抬起手对着他的头就是一个爆栗,"你也知道说可能,要不是我挺身而出,可能现在躺在网吧里的就是你。” 男孩摸着疼痛的脑袋,嗔怒地说∶"还以你快死了呢,打起人来还这么有力气,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喂喂喂,拜托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明明是我救你怎么变成你救我了!”吴力纠正道,脸上的伤却因为极力的狡辩疼痛不已。 男孩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关切地问道∶"很痛吧!先到我家帮你擦点药!” 吴力立马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这点小伤算什么,我根本不在乎,下次再碰到他俩,一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男孩笑着摇摇头,"你这人还真倔!” 说话间,穿过了两条街,在胜利路中段的一条小巷里,男孩指着一扇斑驳的大木门,说∶"到了!这就是我家!”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大厅虽然破旧不堪却异常宽敞,左右两边共是四间厢房,中央高墙上悬挂着蒙上厚厚尘埃的寿星图,图的下方是一扇通往后院的小门。 一位年逾古稀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自右侧的厢房内慢行而出,"阿明,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饿了吧,奶奶给你热饭去。” "奶奶,我不饿,”男孩搀扶着吴力坐下后,说∶"我刚才被人欺负,多亏他救了我。” 老奶奶缓缓踱到吴力跟前,说∶"哎哟,还受伤了,真谢谢你救了我的孙子!我去给你拿药酒来擦擦!” 男孩对吴力说∶"她是我奶奶!” 吴力揉着还在发痛的眼角说∶"瞎子都看得出来,我又不傻!” 男孩笑着伸出手说∶"总之谢谢你了,我叫何明,你呢?” "吴力!咝……”吴力刚抬起手就觉得疼痛难忍。 "算了吧,还是别握了,把你弄散架了,我可赔不起,”何明接过奶奶递过来的药酒,"奶奶,你再去煮两个鸡蛋。” "不用了,奶奶,我还不怎么饿!”吴力对正欲进入厨房的奶奶唤道。 何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鸡蛋是给你敷眼睛的,不是给你吃的。” 吴力窘迫地被何明架起,进入左边的第一间房,房里只有一座木质梯子再也其他任何摆设,踩在木质梯子上发出的吱吱哑哑的声响,使人忍不住担心梯子随时都会因不堪重负而断裂。二楼其实是个阁楼,两扇正对着的小窗,靠近楼梯的一扇可以将巷子至街道的景象尽收眼底,而床头的那扇看到的竟然是不小的一个后院,八棵榕树苍然耸立。一张小床、一张书桌和一个摆满书的书架,几乎占据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阿明把吴力放置床上,说"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擦药酒。” "神经病,我身上又没受伤,脱什么衣服。”吴力红着脸说道。 何明大笑了起来,"你害什么羞,都是大男人,还怕我吃了你!” 吴力狡辩道∶"谁怕你呀,脱就脱。” 何明的手刚触上吴力背上被胖子用椅子砸伤的一大片淤青,吴力就嗷嗷大叫∶"你就不能轻点!” 何明解释道∶"只有用力把淤血搓散了才好的快。再说,刚才被人打也不见你喊痛,怎么现在倒这么怕痛了。” 吴力咬着牙不再吭声,任何明用力地在他背上揉搓,不多时,就觉得疼痛感渐弱,淤伤处一股温热自体内传出,舒坦了许多。 他下床踱到书架前左看看左瞧瞧,然后抽了本书随意翻看了起来,"学生物的?满架子的解剖,基因,dna。” 何明摇了摇头说∶"榕大一年级新生。” "哟,还是校友,可榕大好像没有生物学专业吧?”吴力把书塞回到书架,疑惑地问道。 "计算机专业。”何明的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奈。 吴力不解地问道∶"学计算机的你看这么多生物学方面的书干嘛,瞧瞧你这书架上,一本和计算机沾边的书也没有。” 何明苦笑着说∶"喜欢呗,就当是业余爱好。” 吴力突然凑了过来,几乎快要贴到何明的脸,瞪大了眼睛说∶"瞧你家阴森森的像个鬼屋,你该不会是鬼吧,用沾满血腥的双手扒开人的胸膛,掏出还在跳动的心,然后咕噜一声吞到肚子里去。” 何明大笑着将他推开,"你的想像力还真丰富,今晚就住我家吧,夜宵我请你尝尝扑通扑通跳动的新鲜人心。” 吴力也大笑着∶"给我来碗泡面就成,我见血就晕。” 那一夜,阁楼的昏黄灯光一直亮着,两人爽朗的笑声时不时从狭小的空间爆发,越过小窗在幽深的小巷里久久回荡。 第四章 猫尸 正午的阳光透过小窗肆无忌惮地溢满整个阁楼,狭小的空间里充满了炽热的白色极光,随着空气蔓延开来,照在了香甜酣睡的吴力身上,他懒散的翻了个身,正要睁开的睡眼却被强烈的光线刺激的无法大张。他用手挡遮住刺眼的阳光,嘴里愤愤地骂道∶"何明也太缺德了,窗户也不关。” 吴力摸索着下了床,身上的伤还隐隐有些酸痛,刚想舒展下筋骨,从后院传来的猫叫声就把他引到床头的小窗前,放眼望去,阳光中静静伫立的榕树下,何明正绽开着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往地上抛撒一些小拇指大小的鱼干,围在他脚下的十几只猫欢快地喵叫着争抢食物。何明静立于一旁,微笑着说∶"别急,别急,大家都有份,这还有很多呢。” "喂,它们都是你亲戚吗?”吴力从窗口探出脑袋,冲何明笑道。 何明俯下身摸摸正安逸地蜷缩在他脚边的一只黑猫,然后抬起头,一脸坏笑地说∶"它说它不懂事的弟弟昨天跟人打架后就不见了,问我有没有看到,我想它说的是你吧。” "好啊,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我给你好好挠挠!”吴力呲着牙咧开嘴,磨拳擦掌飞似的冲向后院,一下把何明扑倒在地,骑在他身上叫道∶"你说,谁是它他弟弟?” 何明连忙告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别闹了,你该饿了吧?” 吴力从地上把何明拉起,摸摸凹陷的肚皮说∶"是有点饿了!你很喜欢猫吗?养了这么多只。” 十几只猫或花或白,三三两两追逐嬉戏着。唯有蜷在何明脚边的那只是黑色的,它像个王者一样傲视着追逐嬉戏的猫儿,时不时懒散地张大嘴,露出尖利的犬齿,伸出殷红的舌头舔舔威武的虎须,然后又安逸眯起眼静静地蜷缩在阳光下。 何明摇摇头说∶"它们大都是被人遗弃的野猫,刚开始只有小黑在这玩耍,我经常会扔点吃的给它,可是没想到越聚越多。喜欢谈不上,但它们对我来说都很有用。” "有用?”吴力纳闷道,"难道你家老鼠多得要用这么多猫才抓得完?” "你还真是会说笑!对了,你不是饿了吗?要不要和你的这帮兄弟一起吃点?”何明朝吴力晃了晃手中的小鱼干,大笑着跑开。 "别跑,你这坏小子,让我抓到打死你。”吴力边追边喊道。 二人在宽敞的厅里,你追我躲,互不示弱的叫喊声和愉快的笑声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好不快活。 "好了,好了,别闹了,快来吃饭吧!”慈祥的奶奶微眯着笑眼,乐呵呵地唤道,"难得见到我家何明笑得这么开心。阿力啊,你以后要常来陪阿明玩。” 吴力笑着说∶"奶奶,我饭量大得很,怕把你家吃穷喽!” "没事,没事。奶奶家的米缸大得很,不怕你吃。你们先吃着,我出去一趟。” 望着奶奶渐逝的身影,吴力问道∶"怎么不见你父母?周末也上班吗?” 何明夹起菜的筷子突然停止在半空中,白晢的脸顿时像是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乌云密布似的黯淡了起来,用极其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没有父母!” "你开什么玩笑,难道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吴力丝毫没有察觉到何明的异样,继续说,"你肯定也像我一样恨死父母,所以不愿提起他们吧。” 何明缓缓抬起头,问道∶"你为什么恨你父母?” 吴力放下手中的碗筷,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是恨我的父亲,上大学也是为了远离他。” 吴力又一次重温童年恶梦般梦魇,他向何明讲述这件事的时候,眉头紧锁,神情凝重,身体还有些许微微的颤抖,似乎还无法从那可怕的一幕中抽身而出。 何明静静地听着吴力的述说,脸色越发的惨白,眼里流露出宛如切身之痛的哀伤,直到吴力长长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后,何明问他∶"你是滨海人?” 吴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滨海人?” "我也曾在滨海生活过,你说的这件事在滨海很轰动,几乎街知巷闻。”何明淡淡地说,"你真的因为这件事而深深地痛恨你的父亲?” 吴力嘴角略为上扬,苦笑着说∶"从那以后,我总是故意和我父亲作对,我甚至用他的名字来给一只肮脏丑陋的沙皮狗做名字。”吴力努力地想改变沉重的气氛,突然捧腹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何明诧异地问∶"有那么好笑吗?” "你是不知道当时把他气的,”吴力拍着何明的肩膀,跺着脚笑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差点没把血吐出来,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几近疯狂的笑声只是为了掩盖内心最真实的悲凉感,滚烫而落的泪中带着的是悲伤的咸味,只是倔强的外表还在努力的伪装,绝不让内心的柔弱流淌而出。 一整个夜晚,吴力几乎都处在狞恶的梦境中。那个叔叔伸出双手死死地掐在他的脖子上,眉心那被子弹穿透留下的幽深空洞汩汩地往外冒着血,腥红的血顺着鼻梁凄惨地往下流,染红了他的半边脸。他时而狰狞地笑道∶"我要掐死你!”时而又凄凉地哀号着∶"你还我命来!”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静谧的夜空,吴力终于惊叫着清醒过来,汗水已然浸透了整件衣裳,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指不停地在脖颈处来回摩挲,仿佛当年那殷红深陷的五个指印带来的痛楚还残留在脖颈处。 床头的窗口上一团如鬼魅般的黑影在漆黑的夜幕下,迎着风傲首林立着,两道幽黄的光芒伴着阴冷的月光直射而出,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吴力直觉得背后好像有阴风拂过般的阴冷冰凉,被人死死盯住的发毛感让鸡皮疙瘩瞬间如雨后春笋般冒起。猛一回头,对上那两团如同鬼火一般的幽黄光芒,不由地吓了一跳,空气中寂静得只剩下吴力急促的喘息声和心跳声。突然那团黑影,喵得一声露出森白的尖牙,纵身一跃,眨眼消失在窗台之上。 原来是那只黑猫!吴力摸着还在剧烈跳动的胸口,呼地松了一口气。站立在窗台前,皎洁的月亮高悬在墨黑的夜空中,哪里还有黑猫踪影! 后院的第三棵榕树下,赢弱的何明手握小铁锹,双脚栖地吃力地挖掘着,随着他身影的上下浮动激起了尘土无数,他的脚边是一个大大的黑色垃圾袋和一堆被刨起的泥土。不多时,榕树下便呈现出一个偌大的坑洞,他把袋子丢了进去,抬起手肘拭去凝结的汗水,脸上泛起和月光一样冰冷的笑容,又重新把脚边的泥土一点一点地覆盖上去,直至把黑色的垃圾袋完全吞没了为止。 何明像个落汤鸡一样浑身湿漉漉的,豆大的汗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滑落,机械般冰冷的脸上不再白晢,土黄的泥渍和血红的斑点爬满了整张脸,他望着脚下已被填平的坑洞,如负释重地做了个深呼吸。 吴力回头望了望空荡荡的小床,心里纳闷道∶何明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在树下埋什么呢? 思绪间,何明已悄然离开。 浴室里,昏黄的灯光下云雾缭绕,那倏然而起的云雾是三月天里冰凉的水触碰到滚烫的躯体蒸腾而起的无限寒意。当第三桶凉水自头顶而落,何明呼地吐出一口热气,冰冷彻骨的寒意也让他逐渐清醒,诡谲异常的紫光已不覆存在,双眸已如海般湛蓝透彻。他望着那被急流携入阴暗地底的污秽血渍,喃喃自语道∶"父亲,或许不该再带有仇恨地活着。” 尽管负荷的只是何明羸弱的身体,但木质梯子还是一如往常的吱哑作响,何明对着静静横卧的吴力轻语∶"希望我没有看错你。” 继尔,和衣躺下,片刻就已香甜入梦。 一旁的吴力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适才后院诡谲的一切还在脑海纠结盘旋,再加上何明突兀的一句话,没头没脑的叫他好生奇怪。 黎明破晓时分,东方亮起的鱼肚白驱散了黑夜的阴霾。吴力悄悄起身,摸了下楼。穿过小门径直行至后院。 澄黄的泥土地面上还残留着一道干涸的赤红轨迹,蜿蜒向前直指第三棵榕树。突然扬起的一阵风,卷得尘土翻滚夹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越靠近树下,暗红的湿滑越加明显。 吴力久久立于树下,努力地想要让不断加快的心跳平静下来,但在不可预知的恐惧感垂直压迫下,显然徒劳无功。他深深吐纳了一口气,身体一张一驰间鼓起勇气抓起立于一旁的铁锹,对着那诡谲的坑洞挖掘了起来。 泥土的颜色越来越暗,越来越粘稠,随着他的每一次发力,离谜底就越近一步。白色的编织袋渐渐显露了出来,吴力俯下身去,只觉得类似于尸腐的臭味直冲而来,刚触上编织袋的手就被湿滑粘稠的液渍浸染得血红一片,强忍住腹内翻江倒海的腾涌,他缓缓打开了袋子,袋内血肉模糊的一片。 一个尖状物在堆挤的血红中依稀可辨细黄的绒毛,吴力捏住它,感觉柔若无骨,顺势一提,一个孤零零的猫头赫然突兀眼前,圆睁的双眼,眼球鼓鼓地向外凸起,大张的嘴巴露出森白的尖牙,自脖颈以下被齐刷刷的斩断,断面之上干涸的血渍凝结成块,样子十分狰狞恐怖。 吴力吓得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如纸般惨白的脸上虚汗四溢,他颤抖着双手把编织袋重新埋回于阴暗的地底,飞似的逃离何明家。 第五章 恶女 阳光被两旁林立的榕树遮挡,拖曳成长长的树荫笼罩在校园的匝道上。 手中的烟如顽皮的星光般在她薄如婵翼的唇边忽暗忽明,两道柳叶眉妩媚弯曲,细如白瓷的肤质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捏一把,只是一头极不相称的短发,搭上一双目空一切的冷眸,使得她浑身透着一股冷若冰霜的倨傲。一袭白衣白裤,好似天边的一朵浮云缓缓游荡于林荫之间,引来目光无数,只是手中的烟气蒸腾而起缭绕周身,似一罩滚烫的保护膜,让人无法靠近。 刚才教室的一幕还在她脑子里回荡,教授顶着几乎快要秃光的头发,那一口蹩脚普通话,如同有一群苍蝇在耳旁嗡嗡作响的厌恶感,实在让她难以忍受,终于举起手来。 "这喂同学有什么问题吗?”教授问道。 若男学着他的口音说∶"这喂老师,你能不能咬字清晰点,发音准确点,不然我们听着很难懂!” 全班哄堂大笑,教授直瞪着她,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我教了几十年的书,培养了多少学生,从没有人说过听不懂我的课。”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敢说而已,”若男笑道,"不信你问问大家,同学们,你们听得懂吗?” "听不懂!”全班同学齐刷刷地应道。 教授面布皱纹的脸上,更是难堪的绯红起来,激动的身体颤巍巍地指着若男道∶"奶……奶……” 若男眉眼轻挑,鼻子里哼出一声∶"要喝奶回家找你妈去。” 全班顿时炸开锅似的笑作一团,教授吼道∶"奶给我出去,气死我了!” 于是在全班同学热烈的掌声欢送下,若男潇洒地踱出教室。 想到这,她又不由地笑了起来,两道浅浅的酒窝好看地绽放开来。 远处冒失的突现一点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她侵来,在未看清来者的面貌时,已然撞上。手中的烟弯曲着散落点点星火,灼于她的白裤之上,留下一个扎眼的黑洞,黑洞之中腻如白瓷的皮肤也被点燃成艳丽的一抹红。 她的柳叶眉聚拢弯曲,冷眸之中的冰凉瞬间消失怠尽,转而跳动起两簇炽热的怒火。 "你赶着去死啊!”她怒道。 何明尴尬地坐于地下,轻抚着左臂被烟烫伤的红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话抬眼的瞬间,望上那精致的脸庞,顿时像被夺了魂魄般的呆滞。 女孩望着白裤上扎眼的黑洞,甚是不满地说∶"你毁了我一条裤子不说,还让我春光外泄,最可气的是还把我雪白的大腿毁容了。你这该死的家伙,我要杀了你!” 何明还在呆滞地望着她,两片红唇闭合间发出的话语,丁点也未能进入他的耳朵。 "哇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女孩伸出纤细如葱的手在何明的眼前晃了晃,粗俗的言语从她的嘴里说出,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半晌后,她按捺不住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喷发而出,一把揪起坐在地上的何明,左右开弓狂扇了两巴掌,"你别给本小姐装糊涂,惹到我若男头上来,八成你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若男?”何明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颊,清醒了过来,"你就是恶女社的老大若男?” 若男嘴角轻挑,笑道∶"还算你有点见识。” 何明再次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恍如天仙的模样实在难以和恶女这个词挂上钩。 恶女社,榕大最让人敬而远之的校内社团,它其实就是榕大的跆拳道社,全社清一色的女子,传言个个美若天仙,身材绝佳,每周六训练馆四周都是黑幔紧闭防止狼群观望,只闻得杀声震天的嘶吼传出。 据校内野史记载,有个大一的菜鸟,看上了社内的一名成员。本着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每日鲜花情书轮番轰炸。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两周后,那女孩约他周六在训练馆不见不散。 周六的一大早菜鸟就梳洗打扮一番,衣着光鲜手捧鲜花欣然赴约,由于太过腼腆,还特地邀上两位舍友前去壮胆,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气概。 进入训练馆前,他被要求在一张纸上签名,迫切的他看也不看就签上了大名。黑暗的训练馆内,他梦牵魂绕的女孩早已身着一袭跆拳道服伫立于场中,女孩接过他羞涩献上的鲜花,婉然一笑,对他伸出了纤纤玉手,男孩绯红着脸把手探了过去。啊……… 后来,他是被同来的两位舍友抬上120急救车的,时至今日还躺在医院里,身上的伤倒是好了,只是精神和心灵上遭受的创伤已无法治愈。 校方闻知此事大为震怒,着令严惩不怠,但恶女社拿出当日男孩所签之纸,白纸黑字写着∶我因爱慕xxx,为了让她更攀拳术的高峰,我毅然决定为爱献身,充当她的沙包,伤亡自负。 此后,陆陆续续还有些嗜色如命的家伙,前扑后继地把大好的青春断送在恶女社手中,而恶女社的训练馆也被同学们戏称为"狼冢”。 而若男作为社团的大姐头,其雷厉泼辣的程度更是拔尖,欺负同学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辱骂老师更是家常便饭,至于她为何如此劣迹斑斑却未被校方开除,也是众说纷纭,最为可信的一个说法是,新建的实验大楼及所有配备都是她家赞助的。 "完了,完了,遇到一傻子,我的裤子,我的腿啊!”若男望着目光呆滞的何明欲哭无泪。 啪……啪……又是两巴掌! "哎哟,”剧烈的疼痛把何明从思绪中唤回,"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赔你裤子吧。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若男收回揪着何明衣服的手,说∶"三百块,今天算你走运,我心情还不错,要是换作平常,哼哼……”她的手在脖间利索一抹,嘴里发出卡的一声。 何明浑身颤栗了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她抹脖子的恐吓,更多的原因是他口袋根本没有那么多钱。他尴尬在裤兜里左摸右翻,迟迟不敢抽出手来。 若男鄙夷地看着他,说∶不要跟我说你身上连三百块都没有,我数到三,你再不赔我钱,就别怪我下手狠,一……” 完了,死定了!何明在心里嘀咕道,如海般湛蓝的眼眸瞬即蒙上雾茫茫的一层暗灰,"等等,我身上真的没带那么多钱,要不,你在这等我,我这就找同学借去。” "二……”若男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拳头已捏得格格作响。 "你看……”横竖也是死,先跑了再说。若男转头望去的时候,何明立马撒开腿一溜烟跑了。 当若男回过头来,望着何明渐远的身影,才惊觉上当,一双杏眼顿时怒睁,削尖的小脸胀得绯红,粉腮也气得鼓鼓,跺着玉莲冲何明的背影叫嚷道∶"你死定了,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方能消本小姐心头之恨!” 放学时分,校门口煞是壮观的排列着两队身着清一色跆拳道服的女生,个个面若桃花,身材娇好,只是紧锁的眉头和蓄势待发的架势,让人心生畏惧。 若男倚与一旁,看似随意的叨着烟,双眸却透着鹰般犀利的辉芒,逐一扫视过往的人群。 过往的同学,知晓这些是哪路神仙的,都唯恐避之而不及。大都是有说有笑的,看到这些门神便默不作声地低头而过。却也有些不知死活的,对着这些似蛇蝎一般的美人吹口哨,任凭身旁的同学生拉硬拽还是露出狼一样的色光不断靠近,土包子就是其中之一。 土包子流着长长的哈喇子,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如云的美女们,“哇噻,个个都是绝色哦!你们好!”他边说着边像将军检阅士兵似的从美女们眼前晃过,最后停在一个身形娇小,胸前却异常雄伟的女生面前,口中的哈喇子几乎要垂到地面。 那女生面若桃花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满是看到苍蝇的厌恶感,她鄙夷地望了土包子一眼,倔强地把头扭向一旁。 与土包子同行的眼镜,脸色惨白地拉了拉土包子的衣角,说:“快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眼镜啊眼镜,你是真近视到那么严重的程度,还是你的审美观有问题,这么多的美女在你眼前,你怎么不懂欣赏呢。”说着又讨好地向那女生凑近了些,“你好,美女!我们交个朋友吧。你是我见过的美女里最美的一个。” “滚开!”女生的眸子里隐隐有火苗闪现。 “哇噻,连生气都这么可爱,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土包子恶心地说道,一旁的眼镜差点都吐出来,好在还没吃饭。 “我叫你滚开,你没听到吗?”火苗已经渐渐燃起,开始放射出微热的温度。 眼镜再次拽了拽土包子的衣角,眼睛朝他眨个不停。土包子满脸怒色地打掉他的手,说:“有病是吧,对我放什么电?美女在这呢。你小子是不是存心想坏我好事?实在饿得慌,你就先吃去,我又没拦你。真是的,哪凉快哪呆哪去。”转身又眯着成缝的笑眼,对那女生奉上花痴似的笑脸。 那女生按捺不住的愤怒,眼里燃起的火焰转眼已成熊熊大火,炙热的火光即将吞噬一切。红筋显露的粉拳已然捏得咯咯作响,她杏眼微合,深深做了一次吐纳,然后,眸子里喷射出盖过阳光的辉芒,左脚以极快的速度携起一股劲风,呼啸掠过,顶在了土包子的肚子上。 只听土包子哎哟一声,双手抱肚,仰卧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眼镜于一旁焦急地询问:“你没事吧?早就叫你走,你偏不听,现在尝着苦头了吧。恶女社的人你也敢惹,真是不要命了。” “什么?恶女社!妈的,眼镜,给你害死了,你怎么不早说。”土包子捂着肚子埋怨道。 眼镜一脸委屈地说:“我一直拽你衣服来着,你还骂我呢。走吧,我赶紧带你去看看吧。”说着搀扶起疼的嗷嗷直叫的土包子灰溜溜地走了。 所有恶女社的成员看着他俩狼狈的样子,脸上均是轻蔑的冷冷一笑。 躲在暗处的何明自是看到了土包子被揍的惨境,虚汗不停地从额头跌落,白皙的脸庞更是毫无血色的一片惨白,无尽的恐惧感占据了心头,引得身体都不由的瑟瑟发抖。突然,一只宽大的手掌按上他的肩头,“你小子躲在这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何明被突然的声响吓得差点瘫倒在地,转身一看,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你吓死我了,吴力。” “怎么还不回家?在这干嘛呢?”吴力心生疑惑地问道。 何明往校门口的方向望了望,说:“那不是有人把着,出不去嘛!” “那么多的美女,敢情都是在恭候你呀,”吴力对着何明仔细端详了一番,摇摇头道,“实在看不出你哪来那么大的魅力。” “你正经点,行不行,我可没心情和你开玩笑。今天恐怕要想从这走出去,真得缺胳膊断腿的。”何明满脸愁容地说道。 吴力又是一脸坏笑地戏弄道:“怎么啦?你偷看人家洗澡被抓到了,还是把当中哪个搞出人命来啦?” 何明嗔怒地说:“你瞎说什么呢。我把人家的裤子给弄坏了,不够钱赔她。” 吴力哈哈大笑道:“你也真是的,人家不肯,你也不能霸王硬上弓,还把裤子扯烂了。” “我先撕烂你的臭嘴。”何明咆哮着扑向吴力。 “好了,好了,不跟你瞎闹了,到底怎么回事?”吴力看到何明急红了眼,一脸正色地说道。 “瞧见没,那个抽烟的女孩,我把她的裤子弄坏了,她要我赔三百块,可是我身上没那么多钱,所以我就逃跑了。”顺着何明手指的方向,吴力看到一个短发女孩斜倚在校门的大理石壁上,烟散漫地叨在桃红的唇间,微合的眉眼间射出两道锐利的光。 “就这点小事,搞这么大阵仗,把武术队都弄来了,也太夸张了吧。”吴力不解地说道。 何明对着他的头就是一个爆栗,“什么武术队?校跆拳道队,大名鼎鼎的恶女社你都不知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恶女社?我还猛男连呢。不就三百块钱嘛,我借你。走,过去还给她。”吴力生拉硬拽着死活不肯移动半步的何明,朝校门口走去。 "等等,吴力,我不要去啦,我会被打死的!”何明哭丧着脸说道。 说话间,若男已循声望来,烟在她手中被狠狠摔落,吻上大地飞溅起点点星芒,幻化成最后一缕青烟消逝在空气中。她大步流星冲了过来,嘴角挂着一抹冷冷的笑,眸子里尽是看到猎物泛起的杀气。柔若无骨的细手紧紧地揪住何明的衣襟,没有任何的言语,沉默的一阵拳风呼啸而至。 何明的脸色煞是惨白,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仿佛呼啸而来的是能吞没一切的飓风。 只是拳风还未触及,就在半空中被吴力牢牢抓住。 "哟,还带了帮手来!”若男望着抓住自己拳头的高大男生,有些意外。 吴力刚放开她的手,还未言语,她又晃荡起玉足从底下攻来,狼狈地一闪,脚尖掠过吴力的裤角,好似平静的湖面泛起的阵阵涟漪般波动着。 "喂,够了,我可不是来打架的,”吴力眉眼微抿,"三百块钱,赔给你!” "三百块?那是早上的价了,现在可没那么便宜了。”若男怒睁杏眼,盯着退于一旁的何明。 "那你想要多少?”吴力眼角的余光瞄到身旁早已是一片白色的海洋,恶女社的众美女们磨拳擦掌包围住了他们。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若男指着何明,"好像与你无关吧!” 她锐利的目光宛若无形的针芒飞射而至,何明不由地往吴力的身后挪移。 吴力笑道∶"他是我哥们,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么说,他该受得惩罚你也要帮他受喽!”眼前的男孩在夕阳昏黄的余暮中伟岸屹立,深遂的双眸绽放出如烟火般璀璨的光芒,倒有几分男儿气概。 吴力不假思索地应道∶"当然!” 若男小嘴一扬,露出浅浅一笑,拍手道∶"好,好,有意思!明晚八点跆拳道馆恭候大驾。”说完潇洒的一扬头,一众美女尾随其后,扬长而去。 在即要消逝在暮色中时,若男回过头来,单眯杏眼,手指成枪状在空气中虚晃一下,冲着吴力说道∶"别吓得不敢来哦!” 第六章 清明 望着她们渐远的身影,吴力摇头一笑,心想如此娇美而又强悍的女孩着实是不多见,真是有意思。 "你还笑得出来!”何明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浑身蔫软,愁容满面。 吴力还是满面春风地说∶"你不觉得她很有意思吗?明明就是一个弱女子,却要装出一副骄横无比的样子。” 何明说∶"难道她的拳脚也都是假的吗?” "那倒不是,速度奇怪,出手又狠又准,厉害的很呢。”吴力回想起刚才的一脚,仍心有余悸。 "那你有把握打赢她吗?”何明极其紧张地问道。 一个爆栗砸得何明脑袋生疼,吴力假怒道∶"你妈教你男人可以打女人的吗?” 何明不解地问∶"那你刚才又答应她。” "我有答应她吗?”吴力耸了耸肩,"好像她并没有等我回答就走了,唉,真是的,怎么那么心急,我刚想说明晚我没空!” "噢……你呀……你……”何明指着吴力笑道。 吴力打落他的手,揽着他的肩膀说∶"你什么你!走吧。” 夕阳余辉映照下,两道欢快的背影缓缓行出校门。不绝于耳的都市喧嚣未能掩盖少年间爽朗的笑声,飞梭的车水马龙亦无法斩断少年间堪比金坚的友谊。 古老的建筑在渐至的黑暗中似是在呻吟,斑驳的墙体像是老人干瘪脸上的皱纹,苍老的沟壑蜿蜒纵伸。无法分辨颜色失去光泽的木门,在被推动间发出吱哑的怪叫。 宽阔暗灰的厅上,奶奶像雕像一般详和地端坐着,见着何明,笑容温暖地映现脸庞,"阿明,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呀?” "奶奶!”吴力礼貌地称呼道。 "噢,是阿力呀,可有些时候没来喽,害我阿明老是寂寞地把自己关起来!”奶奶唠念道。 关起来?吴力疑惑地望向何明。 "您又胡说八道些什么。”不悦的神情汇聚到何明微皱的眉宇之间。 奶奶缓缓地说∶"我是老啦,不中用了,和你爸爸相聚的日子不远了,只是放心不下你。” "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尽胡说八道!懒得跟你说。”说完径直踱向后院。 一群猫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像黑暗中的精灵般欢快地围绕在何明的脚下,一双双瞳孔在漆黑的夜幕下发出幽黄诡谲的光。 吴力远远地注视着陷入猫群的少年,眉头深锁。隐藏在榕树下的猫尸,不愿提及的身世,弯月森冷的白光俯射下来,聚拢的光晕似是在何明的周身洋溢起莫测的神秘。 "阿明,别忘了明天该去看你爸爸了。”奶奶微弱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何明抚摸着脚下的猫应道。 吴力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爸爸在哪?” "他或许正看着我呢。”何明喃喃地说道。 四周除了无尽蔓延的黑暗,再也辨寻不到任何气息。 吴力环顾四周后,说∶"我可以跟你去看你爸爸吗?认识你这么久都还没有见过他呢。” 何明淡淡地说∶"一座冰冷的墓碑有什么好看的。” "墓碑?你是说你爸爸死了吗?”吴力诧异道。 森冷的月光在他眼眸中反射出忧郁的暗灰,他低头沉默不语。夜色沉闷地笼罩大地,猫儿四散着寻找属于自己的天堂,独留下悲伤的月亮照耀着不成眠的人。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是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要祭奠死去的人吧!日头躲藏乌云后面,不敢露出他兴高采烈的脸,阴霾的天空中零星飘落的小雨似也在哀悼长眠于阴暗地底的人们,委婉地栖上肩头,无声无息地融入到血液中,哀伤地流淌着。 冰冷的墓碑孤独地伫立在瑟瑟风中,吟唱着凄婉的寂寥。枭枭升起的青烟托起的曼妙烟灰像是寄托着亲人无限的思念,缓缓地飘向纯白的天堂。不知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可否感知得到?应该会的,像何明说的一样有时候他们或许正在宁静的天堂里看着我们呢! 偌大的公墓竟依风水划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区。最好的青龙区内无一不是硕大的墓冢,做工用料皆很考究,价格自是不菲。余下的三个区呈直线递减,越往下墓穴就越小。玄武区内每个墓冢仅占据巴掌大的地方,近乎一致的外观整齐地罗列,与青龙区的毫华相比,简直就是别墅与平房间的差距。 真是可悲,好似富人区与贫民窟一般,永远存在难以逾越的鸿沟,就连死后也一样,难道唯有金钱才是过往的桥梁? 何明父亲的墓冢也是在玄武区,一米见长的墓碑粗糙的没有任何雕饰,朱红的何剑华三字赫然眼前,立碑的年份可以看出何明十岁的时候,他爸爸就去世了。 墓前的白色菊花静静仰卧,新鲜的纯白上还依稀挂着雨露。何明斜眼瞄了下那菊花,伸出脚随意地把它踢向一旁沸腾跳动的火堆,纯白的菊瞬息被炎热的金黄吞没,皱起乌黑的边角痛苦地在火焰的炙烤中沉沦,直至灰飞烟灭。 吴力好奇地问道∶"有人来拜祭过了?” 奶奶边焚化着手中的纸钱边说∶"年年如此!” 吴力又问∶"你们家还有亲戚?” 奶奶摇头道∶"没有,也不知是谁每年都来给他爸爸送花。” 那会是谁?吴力正要再问些什么,却望见何明凌厉的目光,刚要出口的话又咽回肚里。 只要提起与他父亲有关的事情,何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或者说更像一只充满敌意的警惕野兽,浑身透着不可靠近暴戾辉芒。也许是因为太深的伤痛,只要提起就犹如揭疤撒盐般的痛彻心扉。 一回到家,何明就把自己关进靠后院的房间里,久久不肯出来。 奶奶对着尴尬的吴力说∶"这孩子每次心情不好,就会把自己锁进地下室不肯出来。” 那个房间一直是紧锁着的,锈迹斑斑的锁究竟尘封怎样的秘密,无从探究,也许是何明心中隐藏最深的那块伤痛。 "他爸爸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何明总不愿提起?”吴力问道。 "他爸爸是被警察打死的,”说起自己的儿子,老人家的眼里也满是悲伤,"何明才十岁的时候他爸爸生意失败,之后就一直精神恍惚的样子,老是说别人害了他。有一天家里来了个警察通知我去认尸,他躺在冰柜里用白布盖着,浑身没有一点温度,我那可怜的儿就样离我而去。” 老人家说到这已泣不成声,吴力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让年近七旬,白发苍苍的老人回忆起如此痛苦的往事,无疑像是用尖刀剜她的心,吴力仿佛可以听到心被撕裂后嘀嗒嘀嗒淌血的声音。 “奶奶,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吴力愧疚地说道。 奶奶拭去挂满眼角的泪痕,缓缓地说:“我倒是没什么,只是阿明他小小年纪没了父母,和我相依为命,可我只能是他的累赘。” “他妈妈也死了吗?”吴力问道。 “那个女人我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她的八字克夫,可他爸爸就是喜欢她,我怎么跟他说也不听,唉,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她也不知去向。我怎么也不明白她怎么能那么狠心,抛下阿明不管呢。”奶奶一直唉声叹气着,命运对她的不堪的折磨真是不公,然而她也只能无奈的默默忍受着等待死神的召唤,有的时候死或许是一种解脱。 此时,榕大的跆拳道馆灯火通明,训练馆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蒙上黑帷,几十盏白炽灯齐齐刷地放射出耀眼的辉芒凝聚于场地中央的蓝色正方形,在蓝色柔软的垫子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环。 恶女社的一众美女分两排而立,队形整齐划一。纯白的道服映衬得原本如瓷的肌肤更加的滑腻,颜色各异的缎带五彩斑斓的游弋于腰间。每一次动作间携起的劲风,摄人心魄般的细柔却极具杀伤力,粉唇间嘶吼出的叫嚷颇有巾帼须眉的气势。 若男眉眼微合立于队列之前,腰间红色的缎带预示着危险、警戒的含义,说明练习者已经具备相当的攻击能力,对对手已构成威胁,要注意自我修养和控制。 时钟嘀嗒的已飞驰过八点,除了窗外熙熙攘攘的观望美色的人群,道馆的门口始终只有微耀的月光在闪现。 “他一定是不敢来了。”站在若男旁边,腰间同样是扎眼的一束红色,瀑布般的黑发紧束于脑后的女孩说道。她叫丽雅,恶女社的副队长。 “你,脚抬高点。好,很好!”若男凌厉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队列,“他最好是不要来,否则我一定拧断他的脖子!” 时间还在继续流逝,汗水似断了线的珍珠不停从队员们身上滴落,逐渐加大的喘息和沉重的无法到位的动作,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嘀咕:怎么还不让休息啊,被那个该死的家伙害死了,他要是来了,不要说老大,我都想打断他的手。 “怎么回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若男厉声喝道。 丽雅看了眼墙头的大钟,说:“已经九点了,让她们休息下,再练吧。” 若男转过身径直行至场边的观众席上坐下。 “好了,大家休息一下。”丽雅拍着手说道。 顿时,一众队员都似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地,或揉肩或捶腿,嘴里俱是骂骂咧咧的嘟囔着些什么。 丽雅行至若男的身边,递上矿泉水说:“他是不会来了,谁也没那么傻,明知死路一条,哪里还肯来送死!” 若男的脸上粉红一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敢耍我,难道他就不知道会死得更惨吗。” “呵呵,得罪恶女社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更别说是得罪你了。”丽雅笑道。 若男望着窗外如海般潮涌的狼群,厌恶地说:“把黑帘拉上,开始对练。” 被愤怒丢弃在地板上的矿泉水瓶子倔强地挺动着身躯,宛如是在抗议:关我什么事!有气你对吴力撒去,我又没惹你。 第七章 对抗 一年一度的校辩论赛就要拉开帷幕了,对于参赛的人选,班里的同学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一致推选择吴力代表本班参赛。 土包子最为鼎力的推荐道:“论班里最牙尖嘴利非吴力莫属,他的嘴简直比他的拳头还厉害呢。” 吴力当着老师的面也不好发作,脸上已是青筋暴跳,一双怒眼死死的盯着土包子。 老师狐疑地望向吴力,这个学生给他的感觉话并不多,桀骜不驯的脸上总是一副不可征服的霸气,犹豫不决间,其他的同学也纷纷搭道:“对,就选吴力。他那一张利嘴可了不得呢。” 吴力冷视着周围一张张丑陋的嘴脸,轻蔑从他鼻息间喷射而出,他知道这些人大都是平时被他教训过的,他们是在报复,想看看他被人堵得哑口无言时是如何的一个窘态。 最终吴力还是被委以重任。土包子阴笑着上前祝贺道:“恭喜啊,这可是你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吴力紧紧握住他的手,像一把巨大的钳子用力的死死夹住,“那可真要谢谢你的大力推荐。” 土包子的脸顿时青了下来,嘴里不停地喊着:“疼,疼,疼,你轻点,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必这么衷心地感谢。” 吴力一把甩开他,挥舞起拳头冷冷地说:“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没有办法,吴力也只好顶着头皮上。没有想到一场场杀下来,在那些想看笑话的人一次又一次失望的表情中,吴力竟然闯到了决赛。 烟究竟该不该卖?吴力难以置信看着手中的资料,预赛的辩题还是关乎什么经济政治等等比较庞大深奥的主题,可到了决赛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主题,而且自己还是持不该卖的反方,只要从香烟的危害性为切入点,加上些有说服力的病例和权威的数据,取胜应该不难。想到这些,吴力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决赛当天坐在对手席上是竟是若男。 若男看见吴力也稍稍有些意外,但随即便显现出挑衅的神情,眸子里闪闪涌动的光似是在说,你死定了,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比赛开始后,吴力首先发言∶”大家都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会引发肺癌等致命疾病,所以我方坚决反对校内出售香烟。” 若男反驳道∶”香烟的存在由来已久,当今社会生活节奏快,学习压力大,香烟作为消磨时间缓解压力的形式存在无可厚菲。” 吴力随即列举出香烟的危害性,“据分析,烟草中大约含有一千二百多种化合物,其中大部分对人体有毒,特别是尼古丁,危害尤大。一支香烟里的尼古丁,可以毒死一支老鼠,20支香烟里的尼古丁能够毒死一头牛。一个人如果每天抽20~25支香烟,就将吸入50~70mg尼古丁,这些尼古丁足可以致人于死地,只是由于它们是逐步吸入的,再加上人体有一定的解毒能力,才幸免于难。” 若男对于他的发言根本没有在意,只是轻蔑看着他,说:“我们的国家是一个发展中国家,烟草业的税利占我们国家税利的九分之一,如果没有这九分之一,将会加剧基础行业、基础设施投入的不足,而地方的产业将会因此而受到影响,而我们国家的国民生产总值,我们国家的发展,还有我们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都会因此受到严重的影响。这绝不是危言耸听。现在从事烟草业的有8000万烟农,50万烟草职工,以及2000万销售卷烟的商人。人是社会的人,是现实的人,只有从社会现实出发来看待人,我们才能辨利弊,明得失。对社会有利,实际上就是对人有利。其次,我国发展经济,增强国力的目的也是为了人。只有把经济搞上去,才能为解决人的问题提供物质基础和条件。” 双方你来我往激烈异常,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最后的总结陈述,吴力拿出两副吸烟与不吸烟的肺的对比图,再一次强调了吸烟的危害性。她列举了吸烟为人生自由,只要不在公共场合抽,学校并无权干涉,当然更不用说买卖自由了。 慷慨陈辞的若男,神情自若,桃红的唇间像是咒语一般的曼妙音节缓缓游弋于空气中,俘虏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如潮的掌声久久不绝于耳。 精彩!厉害!吴力打从心底发出这样的感叹,以国民经济为切入点,完会反应出了现实社会的真实情况,吴力觉得自己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我宣布本次的决赛的优人胜者是金融管理系,吴力同学获得最佳辩手奖!”比赛的结果令全场哗然不已,包括吴力自己,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直处于劣势的自己会是最后的胜者。 若男发出一丝冷笑,径直行至评委席前,鄙夷地对评委老师竖起了中指。 席上的各位老师,顿时,个个脸色铁青尴尬不已。中间有些秃顶曾被若男嘲笑发音不准的教授颤抖着身躯,指着若男说:“奶……奶……奶太不像话了。” “是你不太像话了,奶怎么会不像话,我看你是奶吃多了。”若男说完掉头走到吴力的面前,纤细的食指在空中点了点,“这次又便宜你,下次可没那么好运了,你给我记住了。” 吴力呆若木鸡地望着她渐逝的身影,意外的冠军和她对老师的比出的中指,发生的这一切真是太莫明其妙,以至于他怎么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晚上的庆功会上,大部分同学都喝高了,特别是土包子,双眼迷离,手中紧紧地攒着酒瓶子步履蹒跚地走到吴力面前,说:“来,我敬你一杯。你小子真他妈走运,这样也能捡个冠军回来。” 吴力极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悻悻躲到一边不想理他,白天的事还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可是土包子却依旧不依不挠地缠着他说:“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怎么混来的冠军?还是你真以为你有那个能耐。我告诉你,今天在场的评委,五个中有四个曾被那个女孩骂过,骂得是狗血淋淋,所以啊,他们脸上挂不住,今天正好逮到机会报复,却叫你小子捡了便宜……” 土包子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眼镜打断道:“吴力,你别听他的,他喝高了,胡说八道呢。” “你才胡说八道,谁说我喝高了,老子的酒量好着呢。”土包子喷着满嘴的酒气叫嚷道,“喂喂喂,吴力你别走啊,我还没跟你干一杯呢。” 吴力头也不回地踱出餐馆,他的心里很是凌乱,不明缘由的惆怅似巨浪咆哮着吞噬他的心。若男的身影在脑中似乎烙下深深的印记,怎么也挥之不去。一种莫名的感觉像春天的野草疯狂的滋长蔓延开来,牢牢地占据整个心扉,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校门口的烧烤摊似一条长龙绵延不绝,烟雾缭绕起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乌黑的木炭热情地释放出金黄的辉芒想要吞没一切,食物噼里啪啦地忍受着火焰的肆虐痛苦地淌出血来。 若男坐在第二家烧烤摊的椅子上,脚边空荡荡地摆放着三个啤酒瓶。这家的烧烤是长龙似的烧烤中生意最好的一家,若男最爱吃他的烤韭菜。可是今天桌上满满的一盘,动也不曾动过。 苦涩的啤酒通过食道滑入胃中,压抑住心内更强烈的苦涩。周遭喧闹的环境,她并不为之动容,冷眼无神地扫视过往的红男绿女。手中的烟忽明忽暗地缓缓燃烧着,重重的吐纳间并没有带走心中的烦闷。 第五个酒瓶见底了,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晕晕沉沉的无法控制住身体,若男摇晃着站立起来,“老板,结账!” 老板顶着被烘烤的有些微红的脸庞,热情地招呼道:“好咧,一共是三十二,您给个三十就好。” 钱包也在跟她做对似的,纤长的手指始终没有办法牢牢地夹住晃动的钞票。“靠,连钱都和我过不去,罢了,都给你吧!”若男粗重地喘息着把整个钱包丢给老板。 “这太多了,三十就够。你没事吧,好象喝得有点多了,要不要我帮你叫同学来接你回去?”老板显然也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慷慨的顾客,以至于他也茫然不知所措。 若男挥舞起沉重的手臂说:“不用,今天高兴,就当本小姐赏你的。” “可是……” “可是什么?我说你怎么这么啰嗦,小费,小费你懂吗?”若男晃动着手中的钱包,“喏,这全都是你的小费,这天底下还有不见钱眼开的人?” “这实在是太多了。”老板的脸胀得更红了,自钱包中取出三十元钱后还给了若男。 “行,你是个好人,我以后天天都来给你捧场。”说完摇摇晃晃着转身离去。 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浑然不知身后一个黑影在尾随着她。又是一根烟刚要点起的时候,打火机微弱的火苗在萧萧凌厉的风中东倒西歪着熄灭,“连你也要和我做对是不是?”若男在尝试了多次还未能点着烟后说,“去死吧。”手中的打火机狠狠地飞了出去,瞬间熄灭的火光带着碎屑迸裂开来。 一簇火苗伸到她的唇边,宽厚的手掌像巨大的屏风挡住了肆虐的晚风,一双深邃的眼眸关切地凝望着她。 她欣然把烟凑近温暖的火苗,星星点点的火光自烟头燃起,白色的雾体在她的肺内环绕一周后急促地从嘴里喷涌而出,似是心灵得到了涤荡的极大满足。“谢谢!”当她缓缓仰首,触碰上那深邃的眼眸,愕然道:“是你。” 一个浅浅的笑容在吴力的脸上绽放,“刚才看到你一个人在喝闷酒,好像有点醉了,不放心所以跟过来看看。” “我喝没喝醉,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若男倔强地转过身扬长而去。 吴力加快脚步赶了上去,抓住她的手,“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走,我送你回学校。” “你是谁啊,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若男使劲地想挣脱他的手,但却被牢牢抓住。 “一个女孩子喝了酒,深更半夜在街上乱跑,很危险的。”吴力满脸正色地说道。 还未开口,迎面吹来的凉风搅得胃内翻腾不已,若男只觉得巨大的压力自丹田凝聚,酸涩的污秽忍不住喷涌而出,像一抹激流袭上了吴力的衣服。 吴力伸出手缓缓地在她背上轻拍,温柔的字节从嘴间发出:“没事,没事,吐完就醉了。” 瞬间清空的胃中再无压抑的酒气蒸腾而上,重重地撞击脑壳,整个脑袋仿佛被硬生生撕裂般的疼痛,使得若男一下瘫软在吴力的怀中,任他如何呼唤也没有了反应。 吴力背起若男顶着浑身难忍的恶臭缓缓行进于夜色之中。再拐过一个街角,何明的家就在那暗巷之中。 急促的敲门声把何明从甜美的睡梦中吵醒,“谁啊?”何明披起件外套,郁闷地踱了下楼。 “是我,你倒是快点开门啊。”酒醉的人特别的沉重,即使是娇小的若男也似千斤重担压得吴力大汗淋漓,喘息不已。 木门发出吱哑的沉闷声响,屋里的光线一点一滴渗透出来,何明愕然地望着吴力,“怎么回事?满身酒气,你身上背的是谁?” “若男。”吴力简短地回答后,撞开何明径直把若男背上了阁楼。轻柔地把她放置到小床上,盖好被褥,吴力也似虚脱了一般跌坐在床沿,不停地喘息着。 “你们怎么在一起喝酒?”何明诧异地问道。 “嘘!”吴力示意何明下楼再说。 偌大的厅里,两人对立而坐,吴力还在努力地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累。 “到底是怎么回事?”何明递上一怀水再次发问道。 “没什么?在路上碰到我看她喝醉了,就把她带你这来了。”说话间一怀水,已然入肚过半,“快拿身衣服来,我去洗个澡,浑身臭死了。” 何明掩着鼻子嘲笑道:“还以为你刚从茅坑里爬出来呢。” 吴力伸出的脚还没踹到,何明已大笑着跑开。 第八章 发泄 若男翻转着娇小的身躯醒了过了,脑袋仿若绷紧一根弦,有人在来回拨弄似的咚咚作疼。她揉了揉了生疼的太阳穴,昨晚的一切模糊地在脑中显现,只记得有一张灿烂的笑容对着自己笑,是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是哪?”她扫视了一眼周遭陌生的环境,一张书桌,一个书架,还有从两扇窗户渗透的阳光在狭小的空间里欢快地雀跃着。她挣扎着起身下了楼,头疼欲裂的感觉使得她的身形还有些许的晃悠,踩在吱哑作响的木质楼梯上,更是险些摔了下去。 楼下的厅倒是异常得宽敞,只是到处都蒙上一层灰色的尘埃,这是一座斑驳的古宅,特别像电影里的鬼屋,尽管已是阳光明媚,但还是感到了一丝阴冷。 “你醒了。”何明从后院走了进来。 “怎么是你,昨晚是你把我弄到这鬼地方来的。”若男努力地回忆昨晚的情形,但却徒劳无功。 何明笑了笑,说:“这不是鬼地方,这是我家,是吴力把你送来的,昨晚你喝得大醉,他一路背着你来的。” 若男环视了四周,问道:“那他人呢?” 何明走到桌前,拿起一张纸条递了过来,“喏,他说今天还要考试,先回学校去了。” 若男看纸条的时候,何明从厨房里端来了一碗泛着金澄澄油花的鸡汤,“趁热喝吧,醒醒酒。” 若男也不客气,接过就喝。宿醉过后早已空空如也的腹内也似冰冷的难受。一股温热的暖流沿着食道渐入胃中,强大的温暖感包拢着蒸腾而起,人也顿时舒坦了许多。她一抹油光发亮的嘴,长嘘出一口气道:“舒服。” 何明望着她俏皮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你也不怕烫着,喝得那么急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好久没有喝过这么温暖的汤了,很有家的味道,很浓很浓的醇香,令人永难割舍。”若男仰首说道,眸子里却是一股难以抑止的悲凉。 “怎么突然这么感慨?想喝的话,以后常来,我天天叫奶奶给你做好吃的。”她淡淡的哀伤却在空气中四散开来,感染到了何明,“昨天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什么事那么不开心?”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不记得有过什么开心的事。”若男苦涩地一笑,牵动起无限的哀怨。 何明注视着她,爱怜的光止不住地从眼眸中倾泄而出,嘴角却是泛开了笑容安慰道:“我还以为天下间就我这么一个苦命人,想不到你似乎比我也好不到哪去。” 若男陷入无尽的沉默之中,仿佛无法从痛苦的轮回中超渡,整个人也顿时黯淡了下去。 何明拉起她的手,“走,你跟我来,我有一种发泄的好方法,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尝试?” “笑话,我的胆子天生就比平常人大上好几倍,有什么不敢尝试的,更何况你那么胆小的人都敢玩的事,我会不敢。”若男倔强了起来。 两人踱进了靠近后院的那间房,昏暗的室内没有一丝光线,透着无比诡谲的气息,沿着狭窄的几个台阶下去,又是一个简陋的铁门。何明掏出钥匙打开了锁,对苦男说:“做好心里准备哦,本室有心脏病,高血压及胆小的人慎入。” “你别废话了!”苦男嗅到了从铁门后传来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隐隐之中似乎还夹杂些血腥的尸腐气息,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嘭嘭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铁门被推开撞上了墙,发出咣当的巨响,若男的心也为之一颤。啪嚓,灯亮了,整个室内的情景在昏黄的灯光下完全展现在了眼前。 长不过五米,宽不到的三米的小房间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极为阴森,中央的小方桌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桌上杂七杂八地罗列着形状各异的玻璃器皿。 何明伸手取下挂在铁门后方的白大褂,递给若男,“穿上吧,你现在进入的可是从未向外界开放过的秘密实验室。” “实验室?还要穿白大褂?你搞什么鬼?”若男强忍住刺鼻的异味缓缓地踱入屋内,最靠里的墙脚立着一个近两米高的铁架子,架子分为三层,每一层上都摆放着或大或小的玻璃罐子,盛满福尔马林药水的罐子里一个个腥红的事物静静地飘浮着。 “这是什么?”若男指着第二排中间的那一个罐子问道。 “那是猫的心脏。”何明甚是得意地说,“还有这个,是猫的肺。那边的是猫肝。” “咦,你小子怎么这么恶心!”若男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恶心,这是科学实验,我想成为一名伟大的生物学家。”何明纠正道。 “你的理想还挺伟大,我什么理想也没有,甚至不知道活着是为什么?”忧郁黯淡的灰又再次蒙上了她原本透澈无洁的眼眸。 何明拿起一个罐子,爱怜地抚摸着,好像捧在手中的是一个婴儿似的,极为轻柔的抚拭着,“以前我也一如你似的茫然不知所措,整日的生活在痛苦的煎熬中,越是无事可做,就越发的痛不欲生。直到我找到了我前进的方向,虽然有时还是会为琐事烦扰,但一投入到自己热爱的工作当中去,所有的烦恼也就会不消而散。” “那你比我幸运的多,至少你找到了方向,而我……”一股幽怨之气从她的唇间喷薄而出。 喵的一声猫叫从桌底下的铁笼中传来,何明的眼里放射出兴奋的辉芒,“来吧,让自己彻底的放松下,你看它都已经等不急了。” 何明从笼中取也那只通体雪白的猫,用食指在它的喉间轻轻的摩挲,“你看多漂亮的小公主啊。” 小白猫在他的手中没有丝毫的不安,很是安逸地享受着主人的爱抚。澄黄的眸子像一颗宝石般闪闪发光,雪一样白的绒毛没有一丝杂质的纯净,它顽皮地探出前爪在何明的胸前挠了挠,像是在说:“主人,来吧,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若男伸出手抚上了小白猫娇小的头颅,“这么可爱的一个小生命,你怎么忍心下手呢?” 何明淡然一笑:“任何的成功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于要用殷红的鲜血才能铺出一条通往光明的路,你该不会是不敢了吧?” “谁说我不敢?”若男倔强地昂起头盯着何明。 尖锐的针头猛地一下没入了雪白的猫体间,麻醉剂自圆柱的管体中缓缓推进渗入,小白猫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只是张大的嘴巴露出森白的犬齿,模样狰狞了许多。何明把它放置在桌面的一块木板上,硬生生地掰开它的四肢,用木板四角的皮扣固定住,它就这样仰面朝天突兀出了雪白的肚皮,一条长长的尾巴探出桌面无力地下垂,被风吹得来回轻摆。 何明从抽屉中拿出一把小刀,通体泛着银色的寒光,一把划开肚皮就像拉下拉链似的简单快捷的医用手术刀。昏黄的灯光照在锋利的刃尖上耀出刺眼的冷芒,何明把刀移至若男眼前,”你来吧!” 若男看了看仰卧着的小白猫,幼小可爱的生命还是触动着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摇了摇头说∶”还是你来吧,我不会。” “很简单的,你看。”小刀一点上雪白肉体,腥红的血点立马就渗了出来。随着刀尖的深入,血点已然成流得在雪一样白的肢体上绽开一朵朵艳红的血花。没有一丝声响,看得出何明的技法已经相当娴熟,入刀的深度掌握得刚刚好,紧绷的肚皮往两边翻去,红色的肌肉下胸骨包裹的一堆暗红的脏器显露了出来。小白猫只是抽搐了几下,冰冷的手术刀就带走它全身的温度,变得渐渐僵硬了起来。 何明的眼里红得似要冒出血来,脸上尽是喷溅而起的血红斑点,“你看它的心脏还在跳动,真是太完美了!” 若男好奇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颗核桃大小的猫心还殷红的血泊中微微跳动,“它还没死吗?” “你看过日本的317细菌部队吗?他们把小孩麻醉后取出的心脏还在手心跳动的场景和现在的情况是一样的,真正意义上来讲,它只是被麻醉而失去了意志,直到血流光了它才算是失去了生命。” “噢,原来是这样子。你还真有两把刷子,不过在我看来,还是挺变态的!”若男笑道。 何明反驳道∶“你说什么?我变态?你才变态呢。” 若男怒目圆睁,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上次弄坏我裤子的账还没跟你算呢,现在竟然敢骂我变态,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何明冷笑的晃动着手中锋利的手术刀,斜指向一旁的猫尸,”我才不怕你呢,你是不是想和它一样为科学献身?” 此时,吴力正满脸欣喜地出现在何明家的巷口,手中提着两大袋的kfc全家桶。灿烂的笑容在轮廓硬朗的脸上浮现,一排整齐的牙齿自唇间若隐若现地闪烁。 偌大的厅里寂静无一人,吴力放下手中的袋子又飞奔上阁楼,床上的被褥整齐地叠放着,却没有若男的影子。 奇怪!都跑哪去了?吴力边嘀咕着边把头探出窗外,后院的榕树在夕阳的余暮中静立着,连猫影也不见一只,何况是人。 渐至的黑暗已逐渐包围整个厅堂,静谧的气息诡谲地随着黑暗传播开来,吴力沮丧地踱了下楼,静立在黑暗中茫然不知所措。喵得一声,小黑闪着幽黄的双眸从左侧第二间房虚掩的门中蹿了出来。 吴力陡然地一收紧,“又是你这个淘气鬼,每次都吓我一大跳。” 昏黄的灯光自门缝间洒出一道黯淡的光线,吴力走了过去推开门,地板上小黑红色的爪印像一朵朵盛开的玫瑰,火红得像血一般。“何明,你在里面吗?”吴力小声的唤道。没有回应,可怕的死一般的寂静无声。 吴力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高大的身躯在地上拖拽出一条长长的鬼魅一般的黑影。越是越里走,空气中隐隐存在的血腥的尸腐味就越发的浓重。榕树底下的猫头血淋淋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心不由得揪紧并剧烈地跳动着,散发着恶臭的空气压迫着神经,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提着心站到台阶前,一股巨大的阴风似是从地底席卷而来,阴冷地逼迫双腿带动着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映入大张的瞳孔的景象却是更让吴力为之一颤。 何明举着刃体泛着青光的小刀,狞笑着向若男渐渐逼近,眸子里的红光闪烁得似要滴出血来。 吴力只觉得脑袋一热,飞似的冲上去挡在了若男的身前,叫嚷道∶“何明你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何明痴痴地冷声一笑,“她弄跑了我的猫,我要她来当我的猫。呵呵……”说完寒光闪闪的尖刀便高举过头顶。 “若男,你快跑!这小子疯了。”吴力感到像流星一般急速下落的小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青色的弧线,携起刺骨的冷风直袭胸口而来,他恐惧地闭上了眼睛,瑟瑟发抖的双手还在不停的推搡着身后的若男,示意她赶快逃离这危险的境地。 风突然止住,压抑的沉闷弥漫周遭,然后扑哧的笑声打破寂静无尽地爆发开来。吴力缓缓地睁开眼,莫名其妙地看着揍腹大笑的何明和身后的掩嘴而笑的若男。 若男拭去眼角快要笑落的泪水,对何明说∶“想不到你的演技还不错嘛,简直都可以去好莱坞发展了。” 何明勉强直起几乎笑弯了的腰,“你也不赖,入戏很快,发抖害怕的样子很自然,很逼真。” 吴力呆呆地站在两人之间,心脏因为强烈的恐惧还在怦然乱跳着,一头雾水地问道∶“你们俩是在闹着玩?” 何明笑道∶“不然你以为我真要杀她,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然大笑,只是那笑声像鞭子似的打在吴力的脸上,火辣辣地红色爬满整个脸颊。他又羞又恼地环视四周,到处都是殷红的血色,恶心的尸腐味袭得他有点缺氧似的眩晕,他疑惑地问何明∶“你天天把自己关在这里,就是鼓捣这些血淋淋的变态玩意?” 何明反驳道∶“是科学实验不是变态玩意。” “那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还在榕树底下埋尸吓人!”吴力涨红的脸庞有些恼怒地说道。 “知道你见血就晕,胆小的很,所以就不告诉你了。”何明解释道。 “我胆子比你大多了!”吴力加大了嗓门嚷嚷道。 何明狡黠地说∶”真的不怕吗?你看这是什么?” 一只被掏空内脏的猫尸从何明身后变戏法似的突兀在吴力眼前。那空空如也的干尸自脖颈以下被划开了一条裂缝,巨大空洞间还在淌着血,跌落到地上发出嘀嗒的脆响,凝聚成一摊血泊。 吴力顿时觉得胃内如潮涌般的翻腾难受,一把推开身后还在细笑的若男,飞似得冲了出去,身后回荡着何明极其尖锐的笑声。 第九章 精灵 刚出大门,吴力便忍不住扶着斑驳的墙根吐了起来,几天吃得饭几乎都在瞬间喷薄而出。强烈的恶心感还残留在清空的胃中,酸涩的胃液也在肠胃的剧烈蠕动自唇间滴落,混合着眼泪、鼻涕、污秽在地面形成一潭散发着恶臭的沼泽。 强忍住剧烈的绞痛感,在声嘶力竭的几声干呕后,吴力拭去眼角的泪花,两脚发软地行至巷口,痽软地坐在转角的石块上大口地喘息着。冰冷地的新鲜空气进入食道暂时冷却了滚烫酸涩的喉咙,却在腹内翻涌起巨大的旋涡,又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干呕,那阵势似要把胃一并吐了出来方可罢休。 一只纤细的小手攀上了他的背,轻柔而有节奏地律动着。一张雪白的纸巾飘于眼前,“你没事吧?”若男柔和的声线缓缓入耳。 吴力虚脱般的直起身子,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说∶“还死不了!” “喝口水吧,喉咙一定干死了,昨晚我也大吐过,早上醒来时喉间似火烧般的滚烫难受。”若男递上一瓶矿泉水说道。 吴力接过水,拧开盖子仰头大灌了起来,眨眼间满满的一瓶水就只剩下了一个底。吴力摸摸晃荡着水的肚子,舒坦地打了一个水嗝。 若男惊奇地瞪大眼睛盯着他,“你也太夸张了吧!” “一瓶水而已嘛,你现在拉来一头牛,我也能给你啃得只剩骨架,不带一丝肉。”吴力显然已经恢复了过来,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月亮一样皎洁好看。 若男也眯着眼笑道∶“看起来你挺勇猛的,没想到一只死猫就把你吓成这样。” 尴尬的红云在他的脸庞浮现,嘴里却是倔强地狡辩道∶“你不觉得很恶心吗?没想到何明那家伙那么变态。” 若男摇摇头说∶“太过血腥了点而已,不过何明想成为生物学家的理想很伟大,而且他也只是在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奋斗,我们并没有权力去苛责他。” 若男的话语说得在情在理,堵得吴力哑口无言,不知该反驳些什么。 若男说∶“走吧,你的全家桶还在等着我们去消灭呢,晚了恐怕都要被何明吃光了。” “最好噎死他,我不想进去,永远都不想再到那个肮脏血腥的鬼地方去。”何明尖锐的嘲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若男掩声笑道∶“呵呵,你甩起小孩子脾气来还挺可爱的嘛。” 吴力一脸正色地说∶“我是认真的!”然后转头就走。 “喂……”若男加快了脚步赶了上去,“你等等我呀,怎么一个大男人那么小肚鸡肠。” “打住,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吴力看也不看她一眼,依然大步流星地往前行进。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原来脾气倔的不止我若男一个。”若男望着眼前的大男孩,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几分淘气的倔强,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吴力诧异地问道,若男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稀有动物似的怪异。 若男止住了笑,说∶“没什么。你现在要去哪?回学校吗?” 吴力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不然我也没有地方可去。” “学校里有一个你早该去却没有去的地方,我想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若男的眸子里尽是狡黠地星芒。 吴力挠了挠脑袋,更是费解地问道∶“一个我早该去却没有去的地方?榕大不就是巴掌大块地嘛,哪还有我没去过的地方,噢……你该不会是说女厕所吧!” 若男对着他的脑袋就是狠狠地一个爆栗,“臭流氓!” 吴力捂着生疼的脑袋哇哇叫道∶“那还有哪我没去过,噢,对了,女生宿舍我也没去过。”说完立马笑着跑开了。 “混蛋!你这臭流氓!你给我站住!我要替你妈好好管管你。”若男挥舞着粉拳叫嚷道。 闪耀的都市霓虹下,两道欢快的身影地在大街上你追我赶,丝毫没有在意行人们投来的异样眼光。青春的情窦在两张绯红的笑靥间悄然初开,绽放的情花撞击得两颗年轻寂寞的心如小鹿般呯呯乱撞。 皎洁的明月将两道身影狭长地映照在黄色的金刚实木地板上。若男伸出手轻拍了墙壁上的开关,霎时间,十几盏白炽灯自半空之中射下如日的强光,照得整个室内如白昼一样的光亮,若男在无尽的光明中缓缓行至场地中央柔软的淡蓝色的垫子上,伸出食指在空气中冲着吴力勾划了两下。 吴力用了好几分钟才适应了从无边黑暗到极至光明间的过渡,他缓缓放下遮住瞳孔的右手,纯黑的双眸在闭合了几次后才圆睁着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这不是你们的跆拳道训练馆吗?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地方?”吴力边说着边向场地中央的若男靠近。 富有弹性的软垫像一片蓝色的海洋,强烈的灯光映射在上面宛如阳光照射得整个平静的海面波光粼粼般的闪耀。若男微微颔首婉然一笑,在吴力离她不到一米距离的时候,突然抓住他的右手,娇小的身躯顶在他的腋下,猛一发力,在吴力双脚离开地面身体已然飞向半空的时候说道∶“这是你欠我的!” 啪的一声,吴力重重得被摔倒在地,尽管身下是柔软的垫子,但还是因为剧烈的震动而感到疼痛,他皱着眉头问∶“我欠你什么了,出手这么重,简直要人命!” “你忘了吗?你说要替何明接受惩罚的,可是我等了一个晚上你也没来。”吴力刚要起身,又是被若男拽住衣领顺势一摔又飞了出去。 吴力摸着疼痛难忍的后背在垫子上翻滚着嗷嗷地叫道∶“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你还记在心里,真是小心眼,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孔子会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还说。”若男嘟囔着小嘴,扑向吴力,正要把他从地上抓起再摔,却不曾想反被吴力顺势按住肩膀,起脚一顶,在空中划出一道惊艳的弧线后,她娇小的身躯沉重地吻上了浅蓝的垫子。 空气中突然静寂了起来,偌大的训练馆中,只剩下两人此起彼伏粗重的喘息声。两人头对着头看不到对方,却能感觉到彼此强烈的心跳声,噗咚噗咚的像是跳动在自己手心里。 呜咽的抽泣声打破寂静掩盖了心跳声,吴力翻过身来看到晶莹的泪珠正悄然从若男的眼角滚落,心突然像被鞭策似的收紧并疼痛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弄痛你了吧!” 吴力哆嗦着伸出手来想拭去若男眸角的泪光,她却摇着头坐立起来,哭泣得更凶了。 “我真该死!对不起!你再摔我吧,要不狠狠地打两拳?不不不,打到你解气为止,我保证不还手。”吴力焦急的安慰道。 “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认识你真好!”若男轻拂眼角的泪珠,露出淡淡的笑容,"我没事,这是高兴的泪水,流得很幸福!” “真的吗?其实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在形容你,但我现在知道了,你应该是精灵,一只掉落凡间的淘气精灵!”吴力凝望着她清澈得宛如一汪泉水的眼眸,深情地说道。 泪珠在她的脸颊已然干涸,只泛着温柔的暖光,“不,我是恶女,恶魔之女!” “那只是你的伪装而已,就像刺猬,在它布满尖刺的外表下隐藏着最柔软的内在,你也一样,你的特立独行在我看来就是淘气精灵的恶作剧而已。”吴力捉起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而我愿意守护你,做一个精灵的守护神,用我的生命一生一世地守护着你!” 若男的脸颊火烧似的绯红,不敢直视他那滚烫如火的眼神,“你知道同学们都叫这个训练馆什么吗?” 吴力摇着头说∶"不就是训练馆吗?还有名字吗?” “狼冢!你听说过吗?这就叫狼冢,色狼的墓地。想追恶女社的人其结果基本上都是从这抬出去的。”若男满脸正脸地解释道。 吴力满脸堆叠狡黠的笑容,“这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色狼,我是一名猎手,掳获精灵的猎手!” “喔,刚才还说什么守护神,现在就凶相毕露了。”若男嘟噜起小嘴,模样可爱至极。 吴力伸出手爱怜地在她鼻头轻捏了一把,"那是因为你太顽皮了,我必须得先感召出隐藏在你心底最真实的你,当然有必要的以一定的暴力手段加快感化的进度。” “我先把你化了再说!”一个粉嫩的拳头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风,冲吴力硬朗的脸庞飞速地掠了过去。 吴力狡黠地闪过了她的攻击,捉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年轻寂寞的两颗心碰撞在一起,擦起璀璨如烟火的火花。注满深情的双眸久久凝视,仿若空气在此刻凝固,时间亦停止奔跑,只剩下环绕周身的灯火辉煌。 吴力的喉结不停地蠕动着,好像身体里有一把可以燎原一切的烈火在熊熊燃烧,沸腾了血液,蒸干了唾沫,剧烈跳动的心冲动地想要穿透胸膛,飞到近在咫尺的另一个天堂。吴力缓缓地低下头,闭起了双眼,想要一亲芳泽的想法无法抑制的在脑中四窜。 就在两张干裂的唇即要触碰的刹那,若男一把推开了他,“我还没有答应做你女朋友呢!” 吴力却猛虎似的扑了上去,嘴里叫嚷着:“你就是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 第十章 告别 六月的天像火炉烘烤似的炎热,尽管已是傍晚时分,太阳还是在空中狞笑的肆虐大地,似乎没有散发完最后一丝光热,它就誓不下山。榕树在烈日的曝晒下灰心地垂下头,大地蒸腾而起的热气拂得树须垂头丧气地动不也不想动一下。吴力大汗淋漓地干掉餐盘中的最后一颗米粒,刚要满足地一抹油腻的嘴,旁边一张殷勤的笑脸早已递上一张纸巾,满脸堆笑地说∶"力哥,吃得还好吧?来擦擦嘴!” 吴力接过纸巾,斜睨了身旁的土包子,"你怎么像只讨厌的苍蝇粘死人了。” "呵呵呵,力哥可真会说笑,”土包子痴笑着一张满脸坑洼的脸,"这不是有事求你嘛!” "又想让我带你进训练馆看跆拳道队的训练?”吴力高傲地一抹嘴,俨然一副大爷的模样。 土包子笑得咧开了嘴,露出满口被烟薰得又黑又黄的犬牙,又凑近了几分,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吴兄也!还望你扶兄弟一把,让兄弟我早日脱离单身的苦海。” 大学果然是熏陶人的好地方,经过快四年的文化洗礼,连土包子的变化都是巨大的,咬文嚼字满嘴的之呼者也,打扮也不似初来时的搞笑,如今己是满头黄发,一身嘻哈穿着,只是从本质散发的土气还是难以被掩盖,还是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的鸟样。瞧他脖子上的那根拇指粗细的铁链。白金的,和某某某当下最流行的歌星胸前戴得是一样的,他经常向同学这样吹嘘道,谁若是不信,他准保跟谁急! "不行!”吴力斩钉截铁地说道。 自打和若男好上,可以自由出入狼冢的特权,真是羡煞那些每周六只能隔着黑幕闻声过瘾的狼群们。所以经常有一些素不相识的同学,称兄道弟满脸堆笑地央求吴力带他们一起去看恶女社一众美女的训练。 土包子从怀里掏出皮夹子,"力哥,只要你帮兄弟我了了这桩心愿,要多少钱,你开个价,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你凑够!喏,这是五百,你先拿着,就当订金,事成之后一次付清。” 吴力一把推开土包子递过来的钱,皱着眉头说∶"我说榕大美女也不止恶女社这一帮人啊,什么音乐社,舞蹈社的美女不也挺多的嘛,干嘛非得往火坑里跳!” "你这话说的多有意思呀,那你怎么不找舞蹈社的,霸着若男不放呢?”土包子掏出一根中华点上,故作深沉地吸了一口,"爱情这种东西就讲究个缘份,就像王八对绿豆,它对上眼了,你还真就拿它没辙。我永远都忘不了小萌踹在我肚子上的那一脚,刻骨铭心哪!”土包子回忆起当时在校门口的那一幕,如痴如醉地深陷,嘴角闪烁的哈喇子几欲掉落。 "我看你整个就是一犯贱,你是看上人家那脚呢?还是看上她胸前的传岸?”吴力见他恶心的模样,险些将刚下肚的饭吐了出来。 土包子深吸了一口气,顺便把挂在嘴角的哈喇子也吸回肚里,被识破的尴尬绯红的爬上脸颊,"嘿嘿嘿,总之都是喜欢!” 吴力无奈地耸耸肩,"对不起,我真是爱莫能助!”然后掉头便走,任土包子如何哀求呼唤也不再搭理。 五点五十分,太阳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无奈西下,渐暗的天色浮动着几许凉风,却未等拂上周身就被空气中残留的热气阻挡,然后狠狠撕裂。苟存的几丝也已然被洗礼得滚烫如火,吹上脸庞更是沉闷的炎热。 尽管天气如此炎热,周六的狼冢四周还是人潮涌动,密如蝗群的贪恋美色之徒早已拼命地拥挤在玻璃窗前,汗水四溢地争抢最有利的位置。 狼冢内,一众队员俱是身着纯白的棉制跆拳道服,三三两两地或聊聚嬉戏,或做着训练前的热身,对于窗外熙熙攘攘如狼的人群均是早已习惯的一脸冷漠。 吴力左躲右闪地挤过拥挤的人群,摇着头叹息的表示对这群同学的狂热举动,感到难以理解和深切的同情!在众人哔然和惊讶的眼光中,昂首阔步地踱进了狼冢内。 若男站定在场地中央,对着身旁的丽雅颔首示意。 丽雅心领神会地说∶"拉上窗帘,开始训练!” 眼神及简单的动作间的交流显示出了二人间的默契,绝非一朝一夕就可促成。 吴力静静地坐在前排的观众席上,漆黑如幕的眸子紧紧凝望场地中央如海般湛蓝的垫子,他热切关注的身影正在严厉地指导着每一个队员的动作。 严肃乃至苛刻的嚷声不时地从她喉间送发,炙热的汗水不断地从她额头跌落,时间一分一秒地随汗水流逝而去。 两个小时后,时针指向了八点,若男从整齐的队列间行至队前,"好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 队员们诧异地四下交头接耳起来,往常的训练都要到九点才结束,今天为何这么早就停止了? 若男举起手,示意道∶"大家安静!下面我有事情要宣布!” 更加强烈的一阵骚动! "大家请安静听队长说。”立于一旁的丽雅协助道。 若男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是要和大家告个别的,再过不久我和丽雅都要毕业了,所以跆拳道社的队长职务该另觅人选了。我很珍惜和你们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你们每个人的进步都让我感到无比欣慰!羞愧的是恶女社我已不配再领导下去,大家也知道我恋爱了,这完全违背了我们这群女孩当初的桀傲,但我知道每一个女孩心中都有自己浪漫的爱情向往,我也希望你们也能早日梦想成真。” "对待心爱的人就要温柔,对待色狼就要凶狠!”丽雅的眼里闪烁着剔透的泪光,"我想这才是恶女社的宗旨!” 四下里已是泪海茫茫,所有的队员都噙着泪冲上前去,将若男和丽雅围绕当中,不舍的抽泣声如潮涌覆没一切! "队长,你永远都是我们的队长!”小萌噙着的泪花在眼眶中四处打转。 其他的队员也呼应道∶"对!小萌说得对!你永远是我们的队长!” 若男欣慰地看着这群更似朋友的队员,潸然落下的泪不舍地敲痛心扉,嘴角却极力撑起勉强的笑容,"傻瓜!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和丽雅都将走出校门,这一天早晚还是会来到的!” 小萌扑倒在若男的怀里,放声痛苦道∶"可是……我们舍不得你俩!” 若男伸出手轻抚她的柔顺如丝的长发,"以后恶女社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带着大家训练!” "我不行!”小萌摇着头拒绝道。 "你一定行的,相信我!”坚定的目光从若男的眸间迸射,"大家以后也要配合好小萌,让跆拳道社永远在榕大传承下去。” 众女用力的点点头,继尔又抱成一团痛哭了起来,仿若生死别的哭泣震撼云霄,也震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吴力轻拭眼角悄然滑落的泪,嘟囔道∶"真受不了这帮女生!” 噼里啪啦,孤落的掌声从身后响起,虽然寂寥却扩散四周。吴力循声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最后排的观众席上奋力地拍动着手掌。 "何明?”吴力诧异道。 何明还是拍着手行至吴力的身旁,"怎么?你以为狼冢就只有一个人能自由进出吗?”何明的话里满是挑衅的意味。 自从吴力在地下室被何明用猫尸吓过以后,两人的关系疏远了很多,甚至于就没再见过几次面。眼前的何明似乎已不在是初识时那个腼腆纯真的少年,除了那一张还是如大病初愈时苍白的脸,再也找寻不到熟悉的痕迹。吴力一直有种异样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第十一章 陌生 场地中央,一众美女又重新恢复了整齐的队列,奋力疾呼的嘶吼声试图掩盖悲伤的气息,只是眼角还在滑落的泪依然闪烁不停。 小萌立于队列之前,替换了若男的角色。她们想用这种看似平常却又特殊的方式完成告别的哀伤的仪式,每一次的奋力出拳,每一声极力的嘶吼,都似在说∶你们走好!恶女社的精神永远不会倒! 若男和丽雅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退出这片曾经属于她们的天空。 何明笑容满面地迎向她俩,丽雅立刻像一只狡黠的鱼伸出手粘上了何明的臂弯,神情极其暧昧地从吴力眼前晃过。 “走吧!”吴力狐疑地看着那两具依偎在一起的青春躯体,对若男说道。 不舍从她的眸子里洒落,她久久地回头凝望四周,似乎想把就里的一切深深地烙印在脑中。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决然的掉转头说∶“走吧!” “为什么突然要离开恶女社?”吴力轻拭去她眼角还残留的泪痕。 若男淡然一笑说∶“我不再适合这里了。而且我们也快毕业了,告别也是早晚的事。” 何明和丽雅还在前头不紧不慢地走着,丽雅时不时回过头来,脸上堆满了幸福地冲着他俩唤道∶“你们倒是走快点,怎么跟蜗牛似的。” 如果说若男是属于娇小玲珑型,那丽雅绝对是属于那种婀娜多姿型的。凹凸有致的身段即使是在跆拳道服的束缚下也显露无疑,此时一身黑色劲装更是使得胸前如浪般的波涛汹涌,小蛮腰再加上丰腴的臀部勾勒出一个妩媚的s形,像蛇一样的缠绕在何明身边。简单的说,若男属于古典型气质的美女,那种看了就招人怜爱,想要用一切去呵护她的美。丽雅则是充满现代感的美,浑身上下无不透着青春的活力。 若男看着吴力紧皱的眉头,说道∶“你是不是很纳闷他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吴力瞪大的好奇的眼睛,迫不及待地想从她那寻求答案。 “你呀,太久没关心过你的好朋友啦,他们在一起都快大半年了,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反正见了面相互认识了,没多久也就看他们手挽手走在一起了!”说到这件事,若男心里多少有点愧疚感,自己当初把丽雅当做挡箭牌推向了何明,深怕因此害了她,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实在是多余的。 初夏的夜晚,太阳已散去许久,林立的榕树终于在黑暗的夜色中奋力地抵挡住些许炎热,带来了难有的几丝凉爽。校外长龙似的烧烤摊上已然多了冰砂这样清凉爽口的营业项目,引得许多年轻躁动的心络绎不绝地俳佪于此。 若男和吴力径直行至当中常去的那家,老板见着若男热情地招呼道∶“你的朋友都有点等急了!韭菜马上就烤好了。” 话音未落,丽雅的声音就传来,“喂,两只蜗牛,在这边。”桌上透明的玻璃杯已然只剩下一半的冰砂。 若男和吴力刚坐定,她又嘟囔道∶“这什么鬼天气,真是热死人了。”边说着边举起修长的手拭去额头密集的汗珠,然后在脸颊旁不停的扇着微风,胸脯随着喘息剧烈地起伏着。 “你都喝了半杯冰砂还说热。”若男打趣道。 “我恨不得把整个人塞进冰箱里,那才过瘾呢。”她做了个极为夸张的动作,引得胸脯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老板端着香气四溢的韭菜,附和道∶“是啊,今天夏天的日头比往年毒辣的多,热得简直能闷死人。要是像蚊子似的不怕热就好。” 吴力笑道∶“我是怕你跟蚊子似的成了专吸人血的奸商。” 老板的脸色在爆发的笑声中臊红了起来,“不会不会,吸谁的血,也不能吸你们的血。再来四杯冰砂吗?” “我要冰的啤酒!”若男和何明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空气顿时更加尴尬的沉闷了起来,若男慌乱地躲避过何明的直视,转头问向吴力∶“你想喝什么?” “啤酒就啤酒喽。”吴力很是无所谓地说道。 “我不要啤酒,老板,再给我来一杯牛奶冰砂。”丽雅撅着嘴说道。 “好咧,三瓶啤酒一杯牛奶冰砂,马上就来。”老板说完转身取酒去了。 气氛又是一阵沉默,四人黯然相对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丽雅打破了静寂,她甩了甩如丝的秀发,说:“快毕业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一个从没有想过的问题,突兀地呈现眼前,其余三人更是茫然的沉默不语。 若男无奈地摇摇头说:“没有想过,还以为还早得很的事,等到毕业的时候再说,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四年就这样过去了,可我还没有想好自己该干嘛。” 丽雅又转而望向吴力,问道:“你呢?” “不知道啊,但肯定不会回家去,随便找份工作先做着,走一步算一步喽!”吴力耸耸肩笑道。 “呵呵,看来大学四年我们都不知道在干嘛,浑浑噩噩就这样过去了。”若男无限感慨道。 “嘻嘻,我也不知道要干嘛,总之看我们家阿明喽,他去哪我就跟他去哪。”丽雅说着就把头撒娇地埋进何明的胸膛。 何明的却出乎意料地一把将她推开,眉头紧皱地说:“你自己该干嘛就干嘛去,跟着我一个穷酸小子有什么前途。” 丽雅先是尴尬的一愣,但笑容随即又立马浮现在略显苍白的唇边,笑道:“阿明最有理想了,不像我们这几个人胸无大志,黑暗总会在黎明到来前暂时笼罩,但太阳总是要升上东方的,谁也阻止不了,到那时黑暗终将被驱散,在你身边围绕的只有无尽的光环。” 何明并不理会她,端起酒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若男看到这样的情形赶紧附和道:“是啊,丽雅说的对,你是我们当中最有理想最有抱负的一个,以后你一定比我们任何一个都成功。” “你看吧,不是我哄你吧,连若男都这么说你。”丽雅娇滴滴地说着,身体不由的又向何明靠近了几分,伸出手想要夺过何明手中的酒瓶,“不要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何明一把打掉她的手,很是愤怒地盯着她,叫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子的事轮不到你来瞎操心。” 泪水从丽雅的眼角惶恐地跌落,她呆若木鸡地愣在那里,任凭委屈的泪水敲痛难过的心扉。 “何明,你这是干什么?”何明的太过突然的举动,使得若男的心也不由的揪紧了些,“丽雅说的话也都是想安慰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丽雅擦去泪水破涕为笑道:“没事,没事,阿明他最近可能因为毕业的事搞得有点心烦,小两口哪有不吵架的,放心吧,晚上回去他就会向我道歉的。” 丽雅的话却让若男更加的不安起来,看来自己真是害了她,也许她的幸福都是装出来的,可怜的丽雅爱何明真的爱的很深哪! “道歉?我看你是在痴人说梦吧!我拜托你清醒点好不好,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地爱着。”何明仰头将整瓶酒一饮而尽,然后跌坐的椅子上,十分痛苦的样子。 丽雅泣不成声地呜咽道:“我就是爱你,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始终相信我能感动你。” “呵呵呵呵……我何明这辈子也不知道哪修来的福气,能得到你的眷顾,可我无福消受,也承受不起,你明白吗?”何明双手抱头,叹出一口长长的一口气。 吴力始终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不停将怀中的酒饮尽添满,直至一瓶酒也见了底,再也倒不出一滴来,他摇晃了几下瓶子,骂道:“md,这么快喝完了。” 若男嗔怪地望着他,眉头紧锁下的眼眸似是再说:你怎么也不帮忙,尽顾着喝酒了呢。 吴力虽然不说话,但心里早已是怒火熊熊,他深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冲着何明嚷道:“你tmd的还是不是个男人?怎么能这样糟贱一颗如此爱你的心?” 何明也冷笑地站了起来,不屑地说:“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的事更轮不到你来管。” “有种,你给我再说一遍!看我不把你的鼻头打烂!”炙热的辉芒从吴力的双眸中迸射出来,滚烫的温度仿佛已覆盖周围的一切,浓重的火药味在空气中四散开来。 丽雅和若男都被这紧张的气氛吓倒了,原来想好好地聚一下,没有想到竟会转变成这样剑拔弩张的场面。 何明刚要开口咒骂些什么,就被丽雅打断道:“阿明有点喝醉了,吴力你别刚见怪。都是我不好,把气氛搞得这么差。我想我们还是改天再聚吧。”说着对若男使了个眼色,拉起何明就往外走。 若男也赶忙帮腔道:“是啊,时候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改天有空再约时间出来玩。” 一场险些爆发的战争就这样被两个女人睿智地化解掉了,只是不管若男怎么拽,吴力也死死像个木桩似的动也不动一下,望着何明和丽雅渐逝的身影,吴力怒不可竭地嚷道:“老板,再给我来瓶酒!” 第十二章 施虐 “别喝了,不然你该醉了。”若男看着吴力脚边越堆越多的空酒瓶,担心地说道。 “何明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纯真的少年吗?”吴力猛灌下一口酒说道。 对于他的问题,若男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到丽雅又那么深爱着何明,真不知道是该庆幸她找到了自己的真爱,还是该悲哀她其实是像飞蛾扑火般的一步步迈向火坑。总之,自己有着难以推脱的责任,她叹了一口气,说:“也许真的像丽雅说的他只是心情不好。” “不可能,何明似乎极力想摆脱掉丽雅。”吴力愤愤地说着,牙齿还在咬得咯咯作响,“何明这家伙也太不知足了,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能如心掏心挖肺的爱她,他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刚才你就不该拦我,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他,把他打醒为止。” 若男点燃了一根烟,忽明忽暗的火光如满天的繁星一般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一团白雾从她粉嫩的唇间溜出,在空气曼妙地扭动,然后消逝,“何明也有他的苦衷吧!来,我陪你一起喝,别去想不开心的事了,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若男也想借酒精的麻醉来减轻心里的不安,沉重的负疚感紧紧地压迫着她娇柔的心,连呼吸似乎都有些困难,倘若不醉,如何能心安渡过这漫漫长夜。 午夜的街道因为闷热还聚集或因寂寞,或因臊动而无法入眠的人们。森白的月亮高挂在半空,冷冷地耻笑着愚昧的人群。冰冷的钢筋水泥包裹下的高楼大厦里俱是一具具冰冷空虚的躯壳。七彩的都市霓虹疯狂的闪耀着,搅得心更加的悸动不安。 丽雅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疾步如飞的何明身后,没有言语,只有冰冷下淌的泪水温柔地拂过脸颊,却留下无尽的伤痛。既然决定爱了,就定然义无反顾,纵使前方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也无悔。 何明径直穿过熟悉的暗巷,推开斑驳的木门,木质梯子在他愤愤的脚步下更是吱吱哑哑地颤栗着。他一头躺倒在小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粗重的喘息使得他身形微微地抖动着,胸内还在熊熊燃烧的怒火焚毁着年轻善良的心。 丽雅默不作声地端来一盆水,拧了一把冰凉的毛巾,轻轻抚上何明的额角拭去密集的汗珠。然后又跪倒在何明的脚下,脱去他的鞋袜,替他洗起脚来。一切的动作都是那么的温柔细致,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似的认真,脸上还洋溢幸福的暖流。 何明突然直立地身子,死死地盯着脚下的丽雅,眼里迸射出如野兽一般的暴戾寒光。他伸出双手扶住丽雅的肩膀,缓缓地将她向自己拉近,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轻柔地抚摸她如丝的秀发。 她的头发很长,漆黑如瀑布一般温柔斜坠在何明的胸膛。何明伏下头,贪恋地嗅着自她秀发间散发的阵阵香气,温柔的光只是在他眼里一闪即逝,他猛的将丽雅转过身来,站立在自己的眼前,久久地凝视,冰冷的手背在她的脸庞划过,使得她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何明嘴角上扬了几分,露出狰狞的笑容,两只青筋暴露的手颤抖着伸向丽雅的领口。咝,薄薄的黑色t恤衫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一分为二,黑色的蕾丝内衣包裹下呼之欲出的两座山峰傲然挺立眼前。 更是粗暴的撕裂后,一具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胴体裸露在空气中,月光似也闻着这迷人的气息,狡黠地从窗户间偷偷地渗入,贪婪地爬上极具诱惑的肉体。 干涩粗鲁的进入,丽雅紧咬的嘴唇深陷出几个殷红的齿印,双手紧紧地抓住身下的被褥,头矜持地扭向一旁,泪水冰冷地从紧闭的眉眼间滚落。这已不知是第几次了,眼前心爱的男孩在阳光的普照下还会偶尔对她抿嘴一笑,可是一到夜晚就幻化成兽,一只失去控制的疯狂的野兽。 在一波胜过一波的剧烈冲撞下,丽雅选择噙着泪水默默迎合着,她希望有一天自己的隐忍终能感动兽化的何明,让他真真正正地接受并爱上自己。 何明粗重的喘息着,汗水密集地自额头、身体跌落到底下雪白胴体上,肆虐的快意沸腾并冲击着细胞,每一个细胞极速膨胀爆烈开来,在体内溅起无数欲望的火花,炽热地燃烧并湮没了他的心。 在快要冲上顶峰的瞬间,他的呼吸越发地急促起来,脸上的股肉急剧扭曲变形,他伸出手死死地掐住丽雅粉嫩的脖颈,再更加剧烈地撞击下,他终于发出几声沉闷的低吼,一下子痽倒一旁。 丽雅大声地咳嗽了起来,眼睛还在微微向外凸起,眼白恐怖的盖过黑色的瞳孔,脖颈间盛开的十朵淤青小花火辣辣的疼痛着,却掩盖不了心撕裂般更巨大的疼痛。豆大的泪珠再也止不住地如滂沱的大雨瓢泼而下,她极力地安慰自己,这没有什么,终有一天他会被我感动,但却哭泣更加大声了。 何明缓缓地转过身来,诱人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吻干她的泪水,然后又攀爬到她脖颈间刺眼的十点红上,舌尖轻柔地舐上柔嫩的肌肤,横扫过那痛彻心扉的伤口,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像是在为她疗伤。 "啧啧啧……”良久,他才仰起头,怜惜地摇着头,两唇相碰着发出可惜的声响,"对不起啊,我又让你受伤了,瞧这脖子多细致啊,可惜多了这十个丑陋的指印。我真是该死,怎么能这样对你。”他的手在她的脖颈间爱抚地摩挲,又缓缓地游走至突兀的隆起处,用指尖轻轻地打着圈。 丽雅觉得浑身像数百只蚂蚁在蠕动般的酥痒,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自喉间不可抑制地发出了一丝呻吟,这才是她想要的,这才是她渴望的真正的意义上的温柔交融。她无可救药地深陷温柔的陷阱,幸福的沉沦下去并无法自拔。 突然,何明的手一阵收紧,整个酥软的隆起尽被他一手掌握,用力的掌握,连指甲都深深嵌入肉里,又是五个刺眼的小红点在细嫩如瓷的肌肤上绽开。 丽雅痛得几乎昏厥过去,但自始至终她都是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疼痛的呼喊。床上的被褥几乎被汗水和泪水浸湿,她泪眼朦胧地望着时而温柔时儿暴戾的何明,心开始有些动摇了。 何明又俯身舐上她的耳垂,像是品尝美味佳肴似的陶醉轻啄,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触碰到伤心滑落的泪,"一定很痛吧?该死的,我又弄痛你了,”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呼吸着,"可是你为什么就不反抗呢?哪怕是逃离的勇气,难道你都没有吗?” 丽雅一把推开伏在身上的何明,泣不成声地道∶"我有足够爱你的勇气,所以我不反抗,所以我逃离。” "哈哈哈哈……”何明的冷笑突然在沉默的空气间爆发开来,"那你可真是勇气可嘉!” 丽雅俯下身把头埋在何明的腿上,低泣道∶"阿明,你醒醒好吗?若男她是不会爱你的,真的爱你的人是我,你明白吗?” 何明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吼道∶"若男她爱不爱我,不关你的事。” "我真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若男,我对你那么好,我可以掏心挖肺地为你付出一切,甚至是我的生命。难道我的命都贱得抵不上她对你的一张冷脸。”冷却心扉的月光洒了进来,丽雅的身躯不停地抽搐着,泪泛滥地顺着脸颊、赤裸的身体悲凉地滑落。 何明沉默了许久,似是从恶魔的爪牙下挣脱了出来,怜悯的光占据他的双眸,揪紧了他的心。他缓缓地坐到伏倒在地的丽雅身旁,扶起她紧紧地抱住,然后宛如做错事的孩子般痛哭了起来。 丽雅会心地笑了,轻抚着他的头,说∶"没事了,没事了,我真正的阿明又回来了。” 第十三章 伤痕 清晨的阳光初露笑脸,和煦地照耀着大地,宁静了不久的城市又开始忙碌的喧嚣起来,无边的黑暗已经过去,那些隐藏在黑暗夜色中的丑恶也随之散去。 丽雅是笑着醒来的,很难相信她昨晚经过一场炼狱似的折磨和摧残,唯有颈间和胸前残忍存在的指印还赫然眼前,不过疼痛早已随黑夜消逝而去,洋溢胸膛的只有充实的幸福感。她依偎在何明的臂弯里,嗅着从他身上散发的独特气味,他熟睡的清秀脸庞安宁详和,在充满阳光的早晨,她仿佛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这个男孩渐渐属于她的美好希望。 她缓缓地起身下床,动作轻柔迟缓,生怕惊醒沉睡的他。地上一片狼藉,t恤、内衣、裤子零碎地散乱各处,宣示了昨夜那场战斗的惨烈。此时的丽雅却是婉然一笑,好像昨夜的一切都不过是场游戏般的一笑置之。 她从床底下取出一个粉红的旅行袋,看着越来越空瘪的袋子,突然愁道又该买些衣服了。她穿上内衣的时候,低头望见胸前如莲花盛开的一圈红色淤青,伸出手轻抚了一下,自嘲道∶反正这也只有他看得到,过一阵子总会消掉的。 她麻利地穿好衣物,站在一人高的镜子前梳理起如丝的秀发。这镜子是她和何明在一起后才添置的,第一次缠绵后,狼狈不堪的她却没有镜子来销毁暧昧的罪证,于是她向何明抱怨道该有个镜子了,要可以整个人都能照到的镜子。第二次缠绵前,她就在这镜子前左照右照了很久。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沉醉在那抵死缠绵的销魂时刻,也不知从何时起,那味道就突然的变了,变得苦涩酸楚,变得畸形暴戾了。真的记不起来了,连那最初的甜蜜都几乎快忘却了。 为了掩盖日渐憔悴的面容,她重重地给自己刷了好几层粉,为了隐藏脖颈间噬人的指痕,六月的天,她却穿了一个高领长袖的上衣。她优雅地在镜前转了个圈,严谨地做着最后一道检查工序,然后满意地笑了笑,又似蝴蝶般的飞舞到沉睡的何明面前,他看起来睡得很沉很香甜,昨夜折腾了一宿应该也很累了。 她轻轻地在他的额头落下幸福的一吻,也为他打上自己的烙印,好让全世界都知晓,这个男孩是属于她的,谁也别想侵犯。 大家都是很奇怪地看着丽雅的装扮,连若男也是。中午的日头又是毒辣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的炎热都似要焚化一切地燃烧起来。烦躁的人群都恨不得把皮扒掉一层,丢泡在水缸里浸湿了再披上,只是怕肌肉被烤熟了,所以也没有人敢尝试下。 校门口那棵全城最大的榕树也丝毫奈何不了阳光的肆虐,茂密的枝桠像巨伞一般勉强抵挡住直射而下的阳光,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光线狡黠地穿透树叶间的间隙,洒在地面上,嚣张地蒸腾起热气迂回地攻击着榕树,老榕树无奈地叹息着低垂下了头。 "你不热吗?”所有人见到丽雅的开场白几乎都是同样的一句话。 而她也不厌其烦地千篇一律地回应着∶"还好,不算太热!” "今天好像比昨天更热。”若男拿起宿舍床头的一本杂志扇起了风,"昨天你还哇哇叫热,怎么今天倒不怕热了呢?” "可能是感冒了吧,总觉得背上凉嗖嗖的。”丽雅随便找个借口想搪塞过去,可是额头的汗分明不停地在往外渗出。 "哇,热死人了,这鬼天气真是热死人不偿命,学校也真是虐待学生,每年交那么多学费,怎么也不给宿舍安台空调呀。”小萌穿着一件吊带,还不住地抖动领口透风,两个圆润的胸脯也随着领口的起伏若隐若现了起来。她叫嚷着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若男的旁边,两段如藕的嫩腿懒散地自超短裙下伸展而出。 若男伸出手玩笑似往她裙底一探,"你都穿得这么凉爽了,还叫热。” 小萌玉腿一并把若男的手紧夹在双腿间,笑道∶"我恨不 脱得一丝不挂的躺在空调房里吹冷气呢。”说着,又拉开本已极低的领口,露出半粒胸脯,低头不停地吹着凉风。 丽雅打趣道∶"别拉了,再往下拉就全曝光啦,你就不怕被人偷看到。” "谁敢乱看,我就挖了他的眼珠子。热死了,热死了。”她烦躁地摇动着脑袋,胸前的两球更是剧烈地摆动起来,"丽雅姐,你不热吗?怎么包得跟棕子似的?” 若男笑笑说∶"你们俩一个发骚,一个感冒。” "发烧?感冒?谁发烧?谁感冒?”小萌闪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丽雅心领神会,狡黠地笑道∶"我感冒所以就多穿衣服,你呢,肯定发骚,穿得这么暴露。” 小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虽然天气炎热,但额头还是挺冰凉的,"我没有发烧啊,再说发烧跟穿着暴露也扯不上边啊?”话刚出口,才惊觉被耍,气得嘟起小嘴,"哼,你们俩笑话我,亏我还好心想来邀你们一起去游泳解暑呢。” "游泳?是啊,这么热的天气泡在凉水里,该多舒服。”若男伸展起双臂,彷若已置身清凉水世界的惬意跃然脸上,"好啊,下午刚好没课,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可惜丽雅姐感冒了去不了,那只好和若男姐去享受喽。”小萌像个孩童般欢快地拍击着手掌呼喊道。 丽雅的全身早已像困在蒸笼中似的汗流浃背,闷热的长袖高领几乎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一想到泡在水里惬意,其它的东西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谁说我不去。我也去。” "你不是感冒了?还要下水游泳?”若男关切的问道。 "小萌这突出的身材再穿上泳衣,那还不把整个泳池都给搅翻了,我怕你一人应付不来那么多色狼,所以就舍己为人奉献一把。”丽雅迫不及待地想驱走全身的臊热。 "好耶,准备东西即刻出发。”小萌说完兴奋地闪回自己的宿舍收拾东西。 榕大的室内游泳馆早已是人山人海,尽是前来躲避炎夏和消暑的同学,尽管不对外开放,但每到炎炎夏日还是人满为患。 更衣室里,小萌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剥得一丝不挂,像一条光溜溜的鱼迫不及待地冲向花洒下,任冰凉的水自头顶落下淋湿全身。她双手拂面拭去脸上的水珠,又顺便把打湿的秀发尽往后脑捋去,"啊……太舒服了,凉快多了。”然后又像鱼一样穿上泳衣活蹦乱跳,道∶"你们怎么那么慢,我先下水去喽。” 若男笑着看她的身影从门的尽头消失,可当她转过身来望向丽雅的时候,笑容却僵住了。 丽雅刚刚褪去身上的最后一点遮羞布,一具还未穿上泳衣的成熟胴体娇艳地曝露在空气中,只是胸口和脖颈间的十余处红点在细滑如瓷的肌肤上显得特别扎眼。大概是觉察到了异样,丽雅抬起头发现若男怔怔地盯着自己,才想起身上的淤伤,慌乱地用双手遮挡在胸前,嘴里还在玩笑道∶"色狼,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泪花晶莹地在若男的眼眶里打着圈,她缓缓靠近丽雅,伸手刚触上她的脖颈,泪就止不住地滚烫而落,"怎么会这样?是何明干的?”若男的手轻抚上她脖颈间的十个殷红指印,又拉掉她遮挡在胸前的双手,看着那突出处五个如红莲般怒放的指印,脸颊边的肉不停地抽搐着,而泪,亦随之掉落。 "没什么?是刮痧的痕迹。”丽雅淡然地笑道,泪却也纷飞如雨下。 若男一把抱住她,紧紧地抱住,泣不成声地说∶"是我害了你。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不,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丽雅摇着头说,"从你介绍我认识何明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何明其实是喜欢你的,而你其实只是把我当成挡箭牌推向何明。可我就是傻,傻到明知不可能,还要爱上他。傻到明知是火坑,还是要往里跳。” "对不起……对不起……”一连的几十个对不起出口,也难以抵消若男心中的愧疚。 丽雅牵强地牵动嘴角,笑了笑说∶"我不怪你,真的,我一点也不怪你,我还要感谢你让我认识了何明,不管他是魔鬼还是王子,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丽雅……”若男叫唤着她的名字,哭泣得更凶了,连话也哽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一句来。 “哇,真凉快啊,你们还没换好衣服吗?”小萌的话还没说完,看着抱在一起痛哭的两个人,顿时呆住了,“怎么啦?你们怎么哭了?”她慢慢地走进两人,丽雅白皙身体上的历历红斑,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她颤抖着伸出手去,停顿在半空却不敢触碰那可怖的伤痕。她一咬牙,泪水也跟着落了下来,“丽雅姐,这是你男朋友干的?他怎么这么变态啊?混蛋,他怎么能这样对你,我去找他算账。”说着也不管自己身上还穿着泳衣,满脸怒色地就要往外冲。 “小萌,不要去啊,我没事的。”丽雅一把拉住她,噙着泪水说道。 “这样还说没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我们恶女社的人怎么能让人这么糟蹋!”小萌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削尖的小脸因为愤怒而胀得如夕阳似的火红。 第十四章 理论 何明深呼出一口气,醒了过来。睡眠充足的脸上白皙地绽放着满足的神情,又是一口深深的吐纳后,他懒散地伸展了下睡得有些僵硬的手臂,脚刚触到地面,眉头就皱了起来。 被撕裂的t恤及内衣,零碎地散乱一地,整个地板的每个角落几乎都是黑色的细小碎片。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起来,它们就那样刺眼地静默着。 何明的脸色越发的惨白,呼吸也不断地急促了起来,他痛苦地抱住头,极力地想要回想起昨晚这里发生的这一切,脑子里却是混沌模糊的一片,只是从屋里狼藉的情形判断出自己昨夜一定又对丽雅做了暴力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几乎每一次的放肆过后,他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他用力地撕扯自己的头发,痛苦地不敢去相信自己会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来,“为什么会这样?”他也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失去心智的像一只发狂的野兽般难以控制。 痛苦和自责开始在心内纠结聚拢,深深地占据整个心房,他先是奋力撕扯自己的头发,但似乎微弱的痛楚难以减轻心里的负疚感,尽管地上已然散落着细小的几丝黑发。他蹲坐在地板上,一片一片地拾起散乱各处的黑色碎片,然后紧紧捧在胸前,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爱怜地来回摩挲着,眼泪自他的眸子里充满歉疚地滚落,仿佛手中揽着的是丽雅,“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啦?我又让你伤心难过了。真的很对不起!” 手中的碎片还依稀散发着丽雅幽香的体香,那是一种沁人心脾的香,诱惑的香,引诱着他心里另一股力量又在蠢蠢欲动。他捧起手中的黑色碎片贪婪地想要将那香气全都吸走,然后嘴角满足地向上一扬,双臂一挥,那些黑色的碎片散发着幽香,宛如一朵朵鬼魅的雪花从空中飘零落下,很娇艳的落下,又重新散落一地。何明狞笑着伸出手去接住一片,放置鼻翼又轻嗅了一把,然后又将它吹向空中,看着它曼妙地在半空中飞舞。 “呵呵呵呵呵……”他发出诡谲的狞笑,赤身裸体地伫立在阳光中,疯狂地痴笑着,那个腼腆的少年又被邪恶的自我吞噬了,他以为邪恶只有伴随着黑暗才会出现,看来不是,邪恶的力量显然已经在不断的膨胀扩大,快要超出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 “滚,你快给我滚,我不想要这样的自己。”何明惊慌地呼喊着,恐惧使得他浑身不停地颤栗着,“啊……”他奋力地吼叫着,然后又突然安静地跌坐在地上,双眼无光地摇着头,无力地喃喃自语道:“不,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的自己。” 心里面,善良与邪恶正在展开一场殊死的搏斗。 “你就该是这样,这个世界亏欠了你那么多,只有这样做才能弥补对你的亏欠,加倍的弥补!呵呵呵呵” “不不不,绝对不可以这样,你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伤害你自己,懂吗?赶快让这邪恶的家伙从你的体内消失,彻底地消失,它只会让你走向死亡的悬崖,跌进痛苦的深渊。” 此起彼伏的两个声音在脑中嗡嗡地乱叫着,何明只觉得脑袋像快要炸开似的疼痛不已,他痛苦地抱住头,用力地摇晃着,然后又捂住耳朵,叫嚷着:“我不想听,不想听,你们都给我滚,给我滚得远远的。” 突然的一片寂静,嘈杂的声响已然不在,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何明像经过一场大战似的大汗淋漓,只是双眼依旧像一个黑洞似的黯淡无光。他只是呆呆地坐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般呆呆地坐着。 “何明,你这个混蛋,给我滚出来!”小萌尖锐的叫声划破寂静,自楼下传来。 何明的身形晃动了一下,灵魂回归似的恢复了心智,他挣扎着站起身上穿好衣服,忽忙地跑下了楼去。 厅堂里,丽雅和若男正极力地劝阻着怒气冲天的小萌。丽雅拉着叉腰而立的小萌,神情慌张地说“小萌,别闹了,听话,快回去吧。我没事,真的没事!” “是呀,小萌,你这样只会让丽雅更难堪的。”若男也劝说道。 小萌却不管她俩的劝阻,依旧是满脸怒色地道:“哼,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再不发威,人家真当你是纸做的。” “什么事?”何明望着纠缠的三人,心中自当也是明白,她们为何而来。 “什么事?你自己干的好事,难道你都不知道吗?”小萌气愤地指着丽雅脖颈间的十指红印,“你这个混蛋,敢这样欺负丽雅姐。你说,她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凶残地对待她。” 白皙肤质上的殷红指印狰狞地显露在何明的眼前,他的心不由地抖动了一下,这是我昨晚干的吗?他在心里问着自己。非常确定的答案,让他的心不由地揪紧了几分。愧疚只是在刚闪上心头还未站稳脚跟,就被告小萌的叫嚣一冲而散,邪恶的心魔死灰复燃,瞬间又占据了他的心,吞噬掉那个腼腆的何明。 “我想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请问你是哪位?居委会的大妈?来调解家庭矛盾的?”何明说着就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狞笑。 “你……”小萌被他充满挑衅的话语气得直哆嗦。 “算了,小萌,我们还是走吧。”丽雅紧张地想拉小萌离开。 可是小萌已然被激怒,哪肯就此离去,“我今天不扒了他的皮,他就不会知道恶女社的人不是好欺负的。何明,我告诉你,我不是居委会大妈,也不是来调解家庭矛盾的,我今天就是来教训教训你这禽兽不如的家伙。” “恶女社?哼,恶女社凭什么帮她出头,她早就不是恶女社的成员了。而且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我又没逼迫她。你问她自己是心甘情愿的,还是我逼的?如果是我逼的,那你替她打抱不平,我何明没话说,任你处置。如果她是自愿的,那你的闲事就管得太宽了点,难不成你恶女社真霸道到,连社员的私生活也要管,何况她还是已经离开的前成员。”何明理直气壮地说道。 “好,丽雅姐,你说,是不是他逼你的?只要你点一个头,我立马生吞活剥了他。”小萌毫不示弱地嚷道。 丽雅难堪地将头扭向一边,泪水控制不住地悄然滑落,她紧咬着牙关,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是我自己愿意的,他没有逼我。” “丽雅姐……你……”小萌被她出乎意料的回答气得更是说不出话来。 “呵呵呵呵……”何明更是得意地大笑起来,“你听到了吧,现在请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别以为仗着胸大就可以横行无忌,我才不吃你这套呢。” 若男终于看不下去,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昔日腼腆的男孩,如今却变成这副今人生恶的嘴脸,痛心地说:“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何明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何明怔怔地望着若男,表情先是僵硬地凝固了片刻,然后又愤恨地戏谑道∶“你不用老是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在我看来,你现在什么也不是。”“你这个混蛋!”小萌咆哮着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小母狮,嗷嗷地挥舞着爪子就要向何明扑去。 丽雅牢牢地将她抱住,哭着哀求道∶“小萌,我求求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我已经很难堪了,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好吗?” “什么?”小萌挥舞的手突然停顿在半空中,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丽雅,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丽雅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好,是我无理取闹,是我多管闲事,我更是自取其辱,以后你的事,我才不要再管。”小萌说着也是委屈的泪水直下,扭着头便要冲出门外。 若男一把拉住她,转身对丽雅说∶“你醒醒吧,你眼前的何明早已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纯真腼腆的何明,你又何苦在这痛苦的泥沼中沉沦下去。” 丽雅无奈地一笑,那勉强牵动的嘴角划出的弧线足以刺痛每个人的心,“爱上他就注定了这份爱将刻骨铭心!” 小萌拉着若男的手说∶“若男姐,他们俩都是疯子,我们走吧,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可是……”若男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丽雅已站在何明的身边,深情地把头依偎在他的肩膀。若男无奈地一咬牙,转身随着小萌头也不回地消逝而去。 第十五章 分裂 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丽雅安静地依偎着何明。寂静无声中,丽雅感觉到一只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发梢,她笑了,因为她知道,那是他的手,一双瘦小得足以让她痛并快乐着的手。但此刻,它是温柔的,它在她的发梢轻柔而有节奏地律动着,很是温暖的感觉,像春天来临般的温暖,溶化了她本已被征服的心。 何明的眸子里无限的温柔随着逐渐的安静而开始展露,温暖的星芒自眸间迸出洒落在每一个角落,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宁静,这一刻所有的邪恶都离他远去。 叭嗒……先是一滴水珠击打在丽雅的额头,然后像雨似的滂沱而下,几乎打湿了她的整个额头。她伸出手接了一滴,张开嘴,用舌尖轻舐了一下,是咸的!于是她抬头,看见那飞流直下的源头竟是何明的眼眸,咸的泪水正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自他的眼角滚落。 她也跟着落泪,柔若无骨的纤指拂上他的脸庞,却怎么也止不住滑落的泪珠。另一只略显消瘦的男孩的手盖上了她的手,彼此的温度在瞬间贯穿全身,心也被拉得更近了。 何明低泣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啦,总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老是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地争吵,谁占了上风,谁就控制了我。” “没事的,你只是生病了,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拿点药吃,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丽雅嘴上漫不经意地安慰道,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不由地担忧起来。是啊,他真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时而宁静时而疯狂的行径,看来连他自己都难以控制。 何明突然哆嗦着颤抖起来,惊恐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一样,很难受,好像脑袋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一样。” 丽雅把他拥入怀中,像安慰孩子似的轻拍着他的背,说∶“不怕,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难受,拼了命的也要让你快乐!” “为什么我那样对你,你却还要对我这么好?”何明自责地痛哭起来,泪如泉涌般四溢而下。 “傻瓜!因为我爱你啊!”丽雅的话语宛若一阵春风轻柔地吹拂,被风拂过的一切都如重生般的春意盎然,肆无忌惮地在何明的心内滋长并感动着他,只是不知这样的感动能够持续多久?没有人会知道,包括何明自己,也许下一秒他就幻化成那噬人的兽,狞恶地咆哮着想要撕毁整个世界。 这是一场注定要输的赌局,对于丽雅来说,她唯一的筹码就只是一份义无反顾的爱,伟大却又贫瘠的很。也许等不到发完最后一张牌,她就可能痛苦的被这份畸爱所撕裂,可她还是淡然地一笑,把自己赌上了。 一束强光打在何明有些散乱的曈孔上,他难以适应地想要闭上眼睛,眼皮却被张医生往上翻起,无法闭拢。 "马上就好了!”张医生示意何明不要乱动,在仔细地观察后,他又回到办公桌,在病历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墙头硕大的简介上醒目地写着资深心理医师张正国,哈佛大学心理学博士学位等等一系列可以显示他高深功力和辉煌往绩的荣耀。他一边记录一边抬头询问何明具体的症状。 何明似是极其痛苦地回忆脑袋中两个声音的对话,他蜷缩着微微颤抖身体,眼睛空洞无光的瞥向前方,生硬地说道:“只要邪恶的那个控制了我,我就会变得特别暴躁不安,甚至做出一些暴力的举动,可是恢复正常后我却一点也记不得自己干过什么。医生,我这到底是怎么啦?我会不会病得很严重?”何明惊恐地像是被困在孤岛上无助的人,迫切地想要从最后的救命稻草张医生那寻找到解脱的办法。 张医生停下手中的笔,目光犀利地扫向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年轻人,眉头紧锁地说:“你的病应该是极为罕见的人格分裂症,人格分裂在学名上称为解离症(dissociativedisoders);它的主要特征是患者将引起他内在心里痛苦的意识活动或记忆,从整个精神层面解离开来,以保护自己,但也因此丧失其自我(identity)的整体性.” “什么?人格分裂?”丽雅也为之一惊,担忧地问道,“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病?能不能根治?” 张医生顿了顿口气,又继续说道:“从他的情况来看,他更偏向于多重人格症。当遇到挫折时,当愤怒或不满因为不断的拒绝或惩罚而变得日益增强时,所引起的愤怒或不满就会越来越多地被压抑入分离的人格部分。积累的愤怒在大脑中不断分离解剖催化使这种极端愤怒愈是加剧。为了释放这些被压抑的东西,后继人格和主体人格之间的“隔墙”就会加厚,使双方或多方之间不可渗透,互相独立。慢慢的,主体便不再意识到它的存在。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在青春期,环境对个体的外部要求有可能变得更大。对个体来说,由这些外部要求引发的挫折和不满也有可能变得更多!于是,在“隔墙”的那一边,被压抑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所占“空间”就会越来越大,从而削弱了主体人格。由于那个被隐匿和分离的人格过份强烈的要求表现自己,它就会周期性地接管主体人格,成为后继人格。这种接管的原因同前。这种接管方式是以激烈的和交替的人格变化表现出来的,具有周期性的性质。当后继人格在一特定时间接管主体人格时,它的攻击和憎恨,以及其他主体人格无法接受的紊乱行为,会变得格外明显。极端的表现是:如果这种后继人格指向他人,便会导致杀人;如果指向主体人格,便会导致自残或自杀。当然,不是所有的患者都表现出这种三性的行为。” “那我还有的救的吗?”何明气若游丝地说道,绝望的阴霾渐渐拢上他的心头。 张医生笑呵呵地安慰道:“你不用太悲观,从现在开始你更应该以一种乐观的态度去面对生活。只要定期接受我的催眠分析疗法,再试着和另外的那个你多沟通,像好朋友一样地去相互了解,然后慢慢地再重新溶入一体。过程虽然是相当漫长的,但希望终究还在有的。” 张医生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丝毫也没有注意到何明此刻正在悄悄地蜕变中。他双手抱着陷得低低的头,身体的颤抖由轻微逐渐转向剧烈,好像即将引发一场强烈的海啸前的预警。可是丽雅也在仔细地听着张医生的嘱咐,没有察觉到他异样的静寂。 “呵呵……”突然爆发的笑声打断了张医生的话语,何明抬起头来,一双红得几乎要冒出血来的眸子十分狰狞地死盯着张医生,戏谑上扬的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额头及双手俱是青筋暴露,“你是在说我吗?医生。可我自己觉得我没什么病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丽雅已是惊得大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那个令她生畏的恶魔又显现在了何明的眼眸中,不,他几乎已经控制了他。 “呵呵,我们正讨论你呢。既然你出来了,那我想我们正好可以好好谈谈。”张医生神情淡定地说道。 “谈什么?谈谈该怎么把我消灭,怎么把我从他的身体里赶出去,对吗?”说话间,何明已是步步逼近,站在了张医生的面前。 一股巨大邪恶力量的突然压迫,如此近距离的压迫,张医生的心开始更急促地跳动起来,仿佛感知到那股力量的强大,他有些哆嗦地说道:“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从没有想过要把你消灭,这个肉体本也属于你,只是可能稍显拥挤了点。”话一出,张医生就有点想赏自己一大嘴巴,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 “拥挤?”何明皱了下眉头,似是陷入深思中,片刻又笑道,“你说的很对,那你说怎么把那个讨厌的懦弱鬼赶走呢?”他凑近了脸庞,鼻子几乎要贴上张医生的鼻子,可怖的气息随着胸口的起伏喷射在张医生的脸上。 张医生觉得一股异常滚烫的气流袭面而来,灼痛了皮肤和不停颤栗的心,他慌张地推开何明,说:“你的想法真是太危险了,你们其实就跟兄弟一样,你怎么忍心手足相残,而不和平地溶为一体呢。” 啪!何明的双手像铁锤一般砸在了办公桌上,桌面的漆被巨大的震荡一下掀起,恐惧地飞向半空,然后安静地躺着。“说,到底该怎么做?兄弟?哼,我真因为有这样一个懦弱的兄弟感到深深的耻辱,他早该消失了,这个残酷的世界不适合他。只有我才能横行在弱肉强食的争斗中,才能不被别人伤害。” 丽雅的脸如纸一般的惨白,汗水不断的滴落,桃唇却冻的发紫,那是来自心底的极度恐惧所引发的寒冷,像一块千年的玄冰冰冷着她的心,她哆嗦着拉住何明的手,说:“阿明,我们走吧,我们不看病了,我们快回家吧。” “滚开!”何明一把将她推开,她重重地跌倒在墙角,泪水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晶莹剔透的晶体包裹的不仅仅是伤心疼痛,还有无尽的恐惧和无助。 何明拉扯住张医生的衣襟,几欲喷出火来的眸子狞恶地直视着他,嘴角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然后怒不可竭地咆哮道:“说,到底怎么才能消灭那个懦弱的讨厌鬼。” 面对邪恶的恐惧深深地植入张医生的内心,他俨然只剩下剧烈的颤抖和惨白的脸色,脑中早已是茫然的一片空白。一个拳头重重地落在了他的鼻梁上,鲜红的血瞬间就喷射了出来,溅到何明的脸上,绽开一个个狰狞的斑点。 “救命啊!”求生的本能终于使得张医生清醒了过来,惊恐地呼喊了起来。 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保安推开门进入的瞬间,被风似的飞奔出去何明撞得踉踉呛呛差点摔倒。 丽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歉疚地对张医生说了句对不起后,慌乱地闪过保安,追赶狂奔而去的何明。 第十六章 死亡 熙熙攘攘的街头,两个同样惊慌的身影不断地掠过迎面而来的人,惊恐地鱼贯在人群之中。一张张冷漠的脸呼啸着从眼前飞过,豆大的汗珠不断地自额头跌落,失魂落魄地摔打在地面上。丽雅一边呼唤着何明的名字,一边不停地追赶着他如风的身影,茫然地不知将去向何方。 逐渐潮涌的人海很快便吞没了何明的身影,丽雅担忧地在翻滚的人潮里,无助地呼喊着何明,一遍又一遍直到声嘶力竭,也不顾路人异样的眼光,颓废地号淘大哭了起来。 良久后,她才拖着沉重不堪的身躯,无奈地回到那斑驳的旧屋去,她不知道他会去哪,也不知道该去哪找寻他,她能做的只有被动的等待,等待善良何明的回归。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奶奶的声音将她从神游中拉回,“阿明刚才怒气冲冲地跑了回来,我问他也不说话,自己一个人又闷到阁楼上去了。” “你说阿明已经回来了吗?”丽雅惊喜地问道,一颗悬着的心稍稍安心地下落了些。 “是啊,你们这是怎么啦?”奶奶叹了一口气,说:“我家阿明脾气不是很好,丽雅你要多让着他一点,不然他真是太可怜了。” 丽雅不再理会奶奶说些什么,满心欢喜地飞奔上楼,木质梯子在她脚下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哑的抗议声。 奶奶摇了遥头,叹道:“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都怎么啦?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的烦心事?唉……” 何明蜷缩在地板上,烈日透过窗户攀上他的周身,他却还在不停地颤栗着,一点也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他时而摇头惊呼,时而狂放大笑,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又在他脑中展开激烈地争斗。 丽雅缓缓地踱到他的身前,俯身轻拂上他的头发,爱怜地问道:“阿明,你没事吧?” 似乎她的声音极具诱惑力,何明一下子清醒的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她,可是他的眼里分明闪烁着暴戾的辉芒。丽雅触碰上他的寒光,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也向后移开了些许,她的声音诱惑出的是那个恐怖的恶魔。 “怎么?连你也怕我了吗?”何明伸出手生硬地托起她的下巴,戏谑道:“每一次在我的身下,你不都叫得挺欢的吗?难道过度的兴奋也会让你感到害怕吗?是不是像毒药一样,明知很若却欲罢不能。呵呵呵呵……”他爆发出激荡的阴笑,罪恶的手又袭上了她的衣襟。 她慌乱地抵抗着,泪水洒落到纠缠争斗的两双手上,她苦苦地哀求道:“不,何明不要,奶奶还在楼下呢。” “原来你是顾忌那老不死的东西,我还以为你不再喜欢这样欢愉的游戏了呢。”更加肆无忌惮的笑声中,丽雅的上衣在凌厉的魔爪下化成一片片飞舞的彩蝶,曼妙地在空中飘浮,划出一道道诡谲的弧线,零乱地散落于各处。 丽雅咬紧牙关,双手护在只剩紫色蕾丝文胸的双峰上,泪无法抑制地纷飞如雨,“阿明,我求求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求求你快点清醒过来吧,你忘了昨天对我的忏悔了吗?你说过不再这样对我的,可是……” “忏悔?是那个懦弱的胆小鬼说的吧,我的字典里没有忏悔这个词。吴力,他为什么不来向我忏悔?若男,她为什么不来向我忏悔?哼!这个世界让我那么痛苦地轮回着,他为什么不来向我忏悔?”何明异常激动地咆哮着,脖颈间的青筋随着每一次发力,狞恶地暴露出来,血红的双眼里腾腾燃起的火焰,似要焚毁一切的蔓延开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奶奶听到楼上嘈杂的响动,不放心的声音自楼梯间传来。 两人空然间静寂地对望着,皆是茫然地不知所措。木质梯子发出的吱哑的响动越来越清淅越来越大声,奶奶已经上楼来了。丽雅慌乱地找寻着衣服,并把散落地上碎片踢向床底,她不想让奶奶看到如此不堪的一幕。而何明却是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伫立着。 渐近的吱哑声突然转变成尖锐清脆的断裂声,啪啦一声巨响,苍老的肉体因为梯子的断裂重重地摔在地上,疏松的骨骼与坚硬的地面相触,瞬间粉碎性的爆裂开来,甚至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瘆人声响。 阁楼上的二人先是被剧烈的响动吓得愣住,空气仿若凝固般的令人难以呼吸,随即一个可怕的念头便在脑中产生。何明惊叫一声:“奶奶!”就飞似的跨过断裂的楼梯冲了下楼。 何明震天的啼哭声自楼下传来,丽雅打了个激灵把吓出窍的灵魂拉了回来,慌乱地扯起床单包裹住半裸的上身,不安地下了楼。 最不愿看到的一幕赫然眼前,苍老的身躯静卧在何明的怀中,任他如何大声呼唤,如何大力摇晃,她也毫无知觉地闭起了眼睛。丽雅哆嗦着靠近子孙俩,泪只是无声的滑落,太过凶猛的痛楚残忍地揉捏她的心,没有力气再发出任何声音。她颤抖地伸出手在好像安详睡去的老人鼻息间探了探,“还有气!”她惊呼道。那是很微弱的一丝气息,却带着强烈的生的愿望,丽雅感到侥幸的欣喜,“快,阿明,快送奶奶去医院。” 若男和吴力赶到医院的时候,奶奶已经苏醒过来,何明跪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失声痛哭着。 奶奶很是安详的躺着,一点也看不出她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浩劫。看到吴力和若男进来,微微颔首报以亲切的笑容。她伸出干瘪皮肤包裹下皱纹满布的手,轻柔地爱抚着何明的头,“阿明,奶奶我就要去了,可是我还是放心不下你呀。”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你的精神那么好,怎么可能会离我而去呢?”何明摇晃着脑袋哭泣道。 “这是回光返照,傻孩子,奶奶到了这把年纪,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会不知晓,我这把老骨头哪经得起这么一摔啊,”她很是从容地笑道,死神的眷顾一点也没有给她带来恐慌的气息,“孩子,你听我说,别再带着仇恨生活了,别像你爸爸一样,走火入魔失了心智,倒头来搭上的是自己性命。我知道你很痛苦,一直很痛苦地活着,我很心痛,可是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就像当年看着你爸爸做傻事时一样的难过却无助。现在我终于要去找你爸爸了,他在底下没人照顾很可怜的,我时常梦见他痛哭流涕对我说‘妈,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你快来救救我吧!’答应我,快乐的活下去,哪怕是孤单一个人,也要洒脱地活下去,不带一丝仇恨地活下去。” 何明只是低头哭泣,伤心欲绝地说不出一句话来。丽雅也陪着落泪,跪在一旁呜咽道:“奶奶,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放心。” 她的眼眸开始逐渐的黯淡了起来,她挣扎着从忱头底下取出一本红色的存折,交到何明手里,吃力地说:“这是他对你爸爸的死做出的补偿,他其实也不欠我们什么,他能这样做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好人,你就别再恨他了。”然后淡淡一笑转而对吴力和若男说,“以后阿明还要靠你们这些朋友来照顾他。” 吴力和若男同是噙着泪,坚定地点点头.只是吴力的心里被奶奶刚才的几句话说得是一头雾水,奶奶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和何明父亲墓前的鲜花有关吗?他与何明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恩怨? 何明却抬起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狠狠地盯着他俩,叫嚷道:“我才不需要他们来照顾我,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奶奶绝望地摇了摇头,在无尽的叹息中缓缓无力地垂下了她那满是皱纹的手。 第十七章 最后 最亲的人走了,十岁的时候经历过一次,那个时候他是呼喊着痛哭流涕,尽管伤心难过,但更多却是因为恐惧,害怕没有父亲的日子,世界将会怎么样的一片灰暗,他不停地问自己天还会是蓝的吗?云还会是白的吗?这一次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有黯然下落如雨的泪,只有心碎的声音,却哭不出一丝的声响。他知道世界还会是斑斓的,天还会依旧如海般湛蓝,云还会依旧如雪一样白,自己却是真正孤独一人了。 “何明,你开门,别这样,一定要坚强!奶奶走了,你不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在吗。”吴力敲打着地下室的铁门说道。 何明静静地蜷缩在墙角,像细雨一样纷飞的泪,悲伤地流淌着。处理好奶奶的后事,他就把自己关进昏暗的地下室中,“滚,你们都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们。” “何明,我是若男,你听我说,奶奶走了我们也很难过,但你不是答应过奶奶要坚强快乐地活下吗?”若男眉头紧皱对着铁门说道。 咣当,何明随手抓起身边凳子重重地砸向铁门,叫嚷道∶“叫你们滚啊,没听到吗?都给我滚出去!” 丽雅无奈地对吴力和若男说∶“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我在这看着他,不会有事的,还是等他心情好点了,你们再来看他吧。” “也只好这样了!”吴力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 若男看着她脖颈间犹在的红斑,很是担忧地问道∶“你一个人真的行吗?” 丽雅伸出手,在若男的肩膀拍了拍,笑道∶“放心吧,没事的。” “有事就打电话给我,”丽雅笑着对吴力点点头,吴力拉起若男的手,说,“那我们走吧!” 缓缓移动间,若男还是一步三回头担心地望着丽雅,直至出了斑驳的木门,墙角才将从容微笑着挥手的丽雅从她的视线里完全隔阻。 丽雅的笑容是伪装的,在两人离去后的瞬间,从容的微笑便消逝而去,上扬的嘴角也丧气地垂了下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何明。深深吐纳了一口气,转过身轻敲铁门,“阿明,他们走了。” 没有任何的回应,空气中突然静寂的诡谲了起来,在她的又要敲上铁门的时候,门,吱哟着发出金属尖锐的声响被打开。门后的何明站立着,但丽雅一接触上他幽深的目光,就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开始急促剧烈地跳动起来。 突然掠过的一阵风,吹得铁门咣当作响,六月的天吹起得却是极为阴冷的风,可以冷到骨子里的阴寒,丽雅的身形开始有些微微的晃动。 何明笑了笑,伸出手抚上了她的脸庞,轻柔地说∶“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 难道是我看错了?丽雅在心里反问道。眼前的何明分明又如此柔和,大概是自己过于神经紧张了吧。 丽雅还未回答他,他便一把 将她拉进地下室,干裂的嘴迫不及待地吻上那粉嫩的朱唇,一条犹如蛇一般的舌头霸道地在她口腔中翻滚搅动。天旋地暗的感觉,丽雅觉得酒精发作一般的陶醉,双脚微微发软得有些站不住。 何明贪婪地吮吸着她的唇,良久,才满足地离开,嘴角轻扬微笑地注视着她,手背极为挑逗地顺着她的脸颊慢慢下滑,抚上她骄傲的突兀处缓缓地揉捏着。 丽雅的身躯不知觉得扭动了一下,喉间发出细微的呻吟,紧闭着双眼很是陶然地享受着这甜蜜的爱抚,随着何明不断加大的力度,她的脸上开始绯云满布,呼吸也不断地急促了起来,啊……她终于忍不住,张开嘴释放出积蓄在体内熊熊腾起的火焰。 “很舒服吧!”何明发出一丝狞笑,将她背转过去,死死地抵在了冰冷的铁门上。 从天堂跌到地狱的落差,恐惧的慌乱迅速地占据了她的心扉,“阿明,你又怎么啦?”丽雅惊恐的问道。 “呵呵呵,没事,不用怕,我们来玩个刺激点的游戏。”他轻俯在她耳边,阴阳怪气地说道,说话时带出的风宛若深暗地狱吹来的阵阵阴风,摄人心魄地穿透她的耳膜,携起无边的阴冷掠过大脑,冰冻着心脏。 她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发紫的嘴唇像是刚从冰天极地返回般的簌簌发抖,“阿明,你到底要干什么?”她背对着他,完全看不到他狰狞如恶鬼的面目,但整颗心,整个人就已经颤栗不已。 何明将她的手反剪,从一旁的桌上取过一条麻绳,在她柔若无骨的双手间来回缠绕,眼眸间迸射出一股红得似火的血光。 粗糙的麻绳紧紧地勒住如瓷般细嫩的皮肤,立刻就陷出道道青红的淤痕,泪开始惊慌地从她眼前跌落,她紧咬住嘴唇呜咽着哀求道∶“阿明,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快苏醒过来吧。” 何明冷笑着将她反转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叫道∶“你不是挺喜欢这样的吗?每次你都叫得那么欢!”说着,又摸出那把锋利的手术刀,扯起她的领口慢慢地下划。那是一把闪着青光,划开肚皮就像拉开拉链般锋利的小刀,在浸染了无数的鲜血之后它似乎变得更加锋利。 丽雅的衣服几乎没有一丝声响地就被分为两半,颓废地耷拉在黑色的内衣的两旁。又是一道寒光闪过,圆润光滑的胸脯自内衣间蹦了出来。丽雅噙着泪,痛苦地将头扭像一边,不愿直视眼前兽化了的男孩。 何明粗暴地推搡着将她趴在中间的方桌上,下半身的冰凉告诉她,最后的一点防备也被彻底撕毁,等待她的只有暴戾的摧残。泪,只是无声地滑落,她没有哭出声响,真正伤心欲绝的悲痛是哭不出声音的,就像被人掐住脖子时那种绝望的恐惧感,想喊也喊不出来。 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剧烈的冲击下,一次比一次更清晰的传来,身体的震动引发心脏似要滴血般的绞痛,在最后一丝清醒彻底被绝望泯灭后,她无助的昏厥了过去。 而身后那个疯狂的恶魔还在肆意地挺进着,啧啧地痴笑声不断地自他的齿间森冷地挤出。每一次身体间撞击所发出的清脆声响,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激昂,罪恶的灵魂似也在愉悦的颠簸中越发的沉沦。 他发出一声震天的吼叫,终在最后几次猛烈地冲击下,颓然地坠向无边的阿鼻地狱。 第十八章 消失 “丽雅,你快醒醒,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若男回到学校后一直心神不宁,坐立难安,于是担忧着又回到何明的住处,却看到如此凄惨的一幕。她颤巍巍地摇晃着衣裳褴褛,被捆绑住的丽雅,她乌黑的秀发零乱地散落,遮盖住了动人的脸庞,地上狼藉地遍布撕裂的碎片。 若男颤抖地伸出手,拨开她的黑发,一张煞白的脸悲惨得让若男的心不由地揪紧,心弦像被急促拨动般的疼痛愧疚,“丽雅,丽雅,你快醒醒,你不要吓我啊!” 丽雅缓缓地抬起倦怠的眼帘,伸出舌头舔了下深陷了一排齿印的干裂嘴唇,看见眼前的若男却只是羞愧地吃力一笑。 她的笑很淡,很浅,甚至于略显吃力,只是这般处境下的笑容却像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向若男的心,心痛的泪水也在瞬间决堤,奔涌着夺眶而出。她流着泪解开丽雅手上的绳索 ,一条条恶龙似的淤痕狞恶地蜿蜒盘旋在丽雅粉嫩如藕的手臂上,她不忍地闭起眼睛,痛哭道∶“你何苦这样作贱自己?”她取过铁门后挂着的白大褂,将几乎全裸的丽雅裏住。 丽雅紧了紧披在肩上的白大褂,想要活动下几乎麻木的双手,一触上紫红的淤青,便不由地咝地一声,眉头紧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钻心的疼痛在她脸上难以言状地被扭曲着刻画出来。 若男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一股冰冷的气息自她的唇间吐出,拂上狰狞的伤口,止住了热辣辣灼烧般的疼痛,泪水却也一滴滴滚落下来,滴落到伤口上,瞬间便被蒸发。 丽雅笑着扶住若男的肩膀,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爱情本来就是炼狱,我们需要在近乎残忍的现实中不断地接受考验,以此来证明我们坚贞不渝的信念。也许我的爱情之路与他人较之坎坷了些,但我的信念却从未动摇过,我相信我终能感化他,哪怕他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坚定无比的光从她的眸子里迸射出来,圣洁地笼罩周身,拂去一切不安和痛楚。 “你太傻了!你一次又一次地被残忍伤害,你为什么还要如此令自己不堪?”若男泪如雨下地说道。 丽雅洒脱一笑,说∶“我就是傻呀,可你不知道傻人有傻福吗?放心吧,不久的将来,你会看到我幸福地像个公主一样,依偎在我的王子怀里。” “不行,我绝不能看着你在水深火热中这样沉沦下去,我一定要解救你,否则,我一辈子都无法心安,一辈子都无法坦然生活。”若男摇着头接着说,“何明呢?他在哪?我要找他说个清楚。” 丽雅疑虑地反问道∶“你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吗?” 若男摇摇头说∶“没有,我来的时候在外面叫了半天也没人应,阁楼上也没有人。我看到地下室有灯光,就摸了进来,却看到你被捆绑着晕厥过去,我真的吓死了,喊了半天你都没反应。” 若男说了一大堆,丽雅却丝毫也没有听见,只是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道∶“那他去哪了呢?现在究竟是谁在控制着他,善良还是罪恶?不行,我得去找他。” “你怎么啦?你在嘀咕什么?”若男察觉到她神情中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若男,我得去找何明!”丽雅说完掉头就要离去。 “等等,你这个样子怎么上街去?总要把衣服换了再去吧。”若男看着已完全被爱冲昏头脑的丽雅,既无可奈何又怜惜地说道。 丽雅尴尬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束,宽大的白褂下胸脯已自崩开的扭扣间若隐若现的浮露。褂角的开叉处,白晢的大腿伸展出来,走动间便可窥视到幽深的秘处,光着的脚丫上却踩着一张纸。她俯身捡起了了那张纸,竟是一封信,何明写的信,大概是被风从桌面吹落到地上的。 丽雅∶ 对不起!我只能深深地对你说句微不足道的对不起。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认识了你以后,就注定了我将亏欠你一辈子,永远也无法偿还。 我无数次地想要尝试着去接受你,你对我的好也无数次地感动着我,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于是,我想让你离开我,可你却执着地凭着一份深深的爱不肯离我而去。 我很痛苦的煎熬着,每一次对你施虐过后,我都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脑袋里却还响起那个恶魔的狞笑,他很冷很冷地笑着说∶“这才应该是真正的何明。”我不想做这样的何明,可是当仇恨的火焰燃起,它只是在瞬间就吞噬了我的心,控制了我,而每一次你都会成为发泄仇恨的无辜肉体。我摆脱不了仇恨,我多么努力地想要遵循奶奶的临终叮咛,忘却仇恨,但却做不到。 我想我该离开了,也许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便能忘却仇恨。也许在寻求梦想的路上,仇恨就会被逐渐淡化。 国外的一所大学已经录取我为特招的生物系学员,我要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最热爱的事物中去,以此来忘却那些不该保留的记忆。 你自己要好好保重,你这么优秀的女孩不该跟着我这个没有明天的人,但愿你也早日从恶梦中挣脱,抚平心灵的创伤,把你执着而又热烈的爱交给真正值得拥有的人! 深深向你忏悔的何明 丽雅看完已是泪流满面,握住信纸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她闭起眼睛,用信纸掩盖住自己的整张脸,深深地呼吸着,仿佛要把残留的最后一丝,何明的气息深深地铭刻至记忆深处。 “何明!”她痛苦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号,跌坐在地上,纷飞的泪水浸湿了衣襟。 若男俯下身,紧紧地抱住她,安慰道:“丽雅,你不要太难过了,也许这样的结局,对你对他都是最好的解脱。” “我不想要解脱,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不想离开他,他怎么能这么一残忍地丢下我,他怎么能就这样地离我而去。”丽雅不停地哭诉着。 若男只是轻拍着她的肩膀,不知该说此什么。丽雅突然一下挣脱她的怀抱,疯似的跑了出去,在幽深地巷子间不停地呼喊着:“何明!你快回来啊!我不准你就这样抛下我!” 第十九章 毕业 天空空然划过一道闪电,惊艳地在天穹砸出绚烂的极光,紧接着瓢泼而下的大雨,狂妄地袭击着毫无准备的人群。 吴力一边咒骂着多变的鬼天气,一边慌乱地向前奔跑,在转进巷口的时候,他却停住了脚步,呆若木鸡地诧异于眼前的景象。 丽雅几近疯狂地跌坐在雨中,不停地哀号痛哭,身上穿着的白大褂已被雨淋个通透,湿漉漉的粘贴在身体上,将整个胴体的曲线完全显示了出来。若男拿着伞试图将她从地上拉起,尝试了许多次也未能成功,她依然像尊沉重的雕像瘫软在泥泞的地上。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吴力才缓过神来急奔上前,问若男∶“她怎么啦?” 若男虽然拿着伞,但在不断的拉扯中,伞也歪歪斜斜地几欲从手中滑落,以至于整个人也跟落汤鸡似的湿淋淋,她擦去脸上的雨滴,无奈地说∶“何明走了!” 吴力不解地问道∶“走了?他去哪了?” 若男说∶“他留下一封信说是去国外了,丽雅很伤心,我怎么劝她也不听。” “去国外?怎么走得这么突然?”吴力更加疑惑地问道。 “你先别问这么多了,先帮我把她弄进去再说。”若男指着地上的丽雅,对吴力说道。 丽雅依然瘫坐在地上,任凭雨水肆意的浇灌,泪已无声地被混合。吴力架起眼神呆滞的她,艰难地把她拖进屋里。若男赶紧拿来被褥将她包裹住。此时的丽雅只是像个失去心智的傀儡,呆呆地坐着,双眼空洞无光的凝视前方。 吴力看着她,眉头紧锁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何明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呢?” 若男叹息着说∶“他养伤去了,也许伤好了就会回来。” “伤?”吴力迷惑地指着丽雅说,“那她呢?” “她也受伤了,很重很重的爱情之伤。” 何明就这样走了,很是突然的消失了,在吴力的脑海里却留下了没有答案的谜团,墓前的鲜花?奶奶临终前告诫何明不要再恨他,那个他是谁?他与何明间有着怎样的仇恨?还有何明的妈妈呢?她在哪?为何从不见何明提起过?甚至于连他为何要如此突然的消失,若男也是闪烁其词。 所有的事物都经不起时间的风化,这些疑惑也只是在纠缠了吴力一段时间后逐渐被淡忘,连丽雅也在时间的飞逝中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更何况是他。 一转眼,四年的大学时光就这样过去了。母亲昨晚打来电话,询问吴力毕业了作何打算。 吴力很是随意地应道∶“找工作,过生活呗。” 母亲说∶“那工作找着了吗?” 吴力说∶“还没呢?不着急,找份好工作总要千挑万选的。” 母亲说∶“那就回来吧,你爸爸的公司正缺人手,有你帮他,他会省心得多。” 吴力说∶“不用了,有我在,他只会更操心。”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道∶“你都四年没回过家了,总要回来看看吧,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他也想你。” 很是触动的几句话,在他心里犹如平静的湖面被击起层层涟漪,他慌乱地说了句∶“再说吧。”就匆忙的挂断电话,眸子里晶莹的液体已抑制不住的四处翻滚,喉咙里哽咽着一种莫名的愁绪,只是倔强让他不想表露,深深隐藏起心底最 真实的情感。 一阵欢快的笑声将他从淡淡的哀思中唤回,若男、小萌、丽雅相拥着向校门口走来。丽雅今天要回家了,阳光灿烂的脸上已寻不着昨日那刻骨铭心的伤痛,她已犹如凤凰涅槃般地在痛苦中重生,彻底恢复了昔日开朗的笑靥。 悲伤的气氛在既要离别的时刻铺天盖地的袭来,淹没了笑声,灰色的聚拢在每个人的心头。 丽雅却始终带着笑容,在炼狱般的磨历过后,她似乎变得更加成熟,变得更加坚强。她笑着对吴力说∶“帅哥,我要走了,老大就拜托给你了,不过你最好把肌肉再练结实点,否则,若男的火暴脾气一上来,你难免要受皮肉之苦。” “你说得那是以前,现在我早就把她的功夫废了,你没看她如今俨然一副小女人的样子,被我制得服服贴贴。”吴力话未说完,就觉得后脑勺一阵冷风袭来,咚得一声空响,疼痛就剧烈的蔓延开来。 “你再拿我寻开心试试看,本小姐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若男对吴力的后脑狠下了毒手后,娇嗔地嚷道。 吴力捂着生疼的脑袋,吐了吐舌头说∶“看来,我还是得接受丽雅的建议,明天就去办张vip健身卡。” 呵呵呵……一阵爽朗的笑声自三人间爆发开来,唯有一旁的小萌轻抹着泪水,嘟囔道∶“你们几个真是讨厌,这么伤感的时刻,还笑得出来。” 丽雅行至她的身旁,搂着她的肩膀,拭去她眼角的泪滴,笑着道∶“我的傻萌萌,谁说分别一定要哭,高高兴兴地不是挺好。” “可人家真的舍不得你嘛。”说着,泪又更急速的滑落下来。 若男也走到她的身旁安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何必陡增烦扰。” “萌萌!”一个恶心的声音突然打破温馨氛围。 小萌浑身打了一个冷颤,看也不看来者一眼,飞快地闪身而去,边跑着边挥手告别道∶“丽雅姐,我不送你了,你自己保重!” 众人望着她渐逝的身影,诧异道这校园之中竟还隐藏着这样一位高手,能让小萌只闻其声便惊慌逃窜。于是循声望去,只见土包子身背大挎包,左手旅行包,右手行李箱,全副武装地盯着小萌远去的身影,仰头望天极为悲惨的哀号道∶“天哪,为何到离别的时刻,你还要让她在我面前稍纵即逝。唉……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说着,眼角竟夸张地流下两行热泪。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再执迷不悟车就要走了。”眼镜在公交车上冲着他嚷道。 “你个死眼镜,怎么每次都慢半拍,早说你会死啊。”土包子狼狈地拖着大包小包,箭步如飞地冲向公交车。 三人看着这样的情景,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只是汽车急促的喇叭声响起,催促着该离去的人们。 丽雅紧紧地拥住若男,说了声∶“保重!”俏丽的身影便消失在拥挤的车厢中。 望着渐逝的车影,吴力和若男茫然地伫立在校门口,若男问他∶“我们该去哪?” 吴力耸了耸肩,一如她似的茫然说∶“不知道!” 若男深叹出一口气,说∶“想不到,毕业了我们竟无处可去。” 第一章 买床风波 丽雅走后的没几天,若男和吴力也离开了校园,在胜利路上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准备过上惬意的同居生活。 这套房子是他们看了那么多房子后,最满意的一套。地处繁华地段,交通方便,下了楼就是个公交站点。左行几十米又有一个大型的购物广场,商品其全应有尽有,买起东西也方便。楼下的一条街,各类小吃、饭店几乎占满了整条街,每到用膳时分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涌动,总是热闹非凡。更重要的是,若男说自己懒得煮饭的时候,从街头吃到街尾,至少一个月不会因为重复吃同一种食品而烦恼。 两居室的房子面积也不大,大概还不到一百个平方,厨房、洗手间、客厅、两个房间都各自占据不少面积,摆放上家具就显得拥挤了点,至少吴力是这么认为的。可若男说∶“两个人够住就好了,小点才显得温馨,大了太空旷,如果我们其中一个不在家,剩下的一个对着空如旷野的冰冷水泥,岂不是很寂寞。” 她的话突然让吴力想起十岁那年的事情,那个很大的家的确给他一种空荡荡的深沉感,特别是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寂寞总是无边无际地笼罩着他。想到这他就不敢再往下想去,那可怕的一幕如果想起,会让他难受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平静下来。于是,他觉得若男的话跟马哲似的,很有道理。 忙碌地采购家具和必备的生活用品,像装饰新房似的想要把房子弄得很有家的氛围。客厅摆上二手市场淘来的深蓝色沙发,这是吴力喜欢的颜色,坐着或躺着都觉得是在大海的怀抱里,他说他太久没亲近海了。 二十九吋的电视也是二手的,吴力看着它崭新的外壳,不禁疑惑地问道∶“它真是二手的?怎么跟刚出厂似的?” 老板笑着说∶“外壳是全新的,原来的壳太破旧了,现在不都讲究包装嘛,虽然是二手的,但咱也得让它物有所值啊。” “它真的还能用吗?”吴力想连外壳都破损到没办法用,内在就不敢保证了。 老板却拍着胸脯,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搬出来做担保人,说∶“绝对没问题,要是不能用,你骂我,连我祖宗十八代都可以骂。” 若男看着他信誓旦旦样子,被他的孝心所感动,扯着吴力的衣角,低声道∶“我看行,你瞧他连祖宗都搭上了。” 那老板也不知道是不是顺风耳投胎转世,若男细如蚊鸣的声音也被他尽收耳里,咧开了大嘴,乐呵呵地说∶“还是这位美女识货。” 吴力还是狐疑地看着电视,不大敢相信老板说的话,“为什么不买台新的?”他问若男。 若男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的贤惠样子,说∶“现在自己过日子能省就省,而且都是暂时的,万一在别的市或更远的地方找到工作,你能把这些都搬了去?买台旧的丢了也不可惜。” 吴力不禁为她的深谋远虑感到由衷的佩服,但他还是不放心电视的质量,于是对老板说∶“你通上电试试看画面清晰不?” “行!”老板利索地打开了电视,“你瞧这画面多清晰,跟电影院似的多清楚啊。” 吴力看着整个屏幕黑白分明的雪花,感叹道∶“恩,是不错,可是能换个台再试下吗?” 老板为难地说∶“我这就只有电源,没法换台。你自个回家接上机顶盒,一百多个台由着你换。” 吴力正想说些什么,若男却不高兴起来,∶“我说你怎么那么麻烦,一会还得买床呢,要不天黑了睡哪?就它了,别磨叽了。” 吴力拗不过她,只好悻悻付了钱,把这大家伙往家里运。安置好电视,两人顾不上试,又匆忙下楼准备买床去。 吴力问∶“咱还去旧货市场?” 若男瞥了他一眼,说∶“床当然得买新的,你愿意睡一张不知道谁睡过的旧床?”又是跟马哲一样的至理名言。 吴力笑了笑说∶“不是你说要节省吗?” 若男说∶“该省的就省,这个可省不了,万一买张带hiv的旧床岂不是得不偿失!” 偌大的家俬广场,各种风格的床铺罗列眼前,若男兴奋得像只蝴蝶穿梭于鲜艳的花丛中,一会儿在欧式风格的床上坐坐,一会又在现代感十足的床上躺躺。吴力只是笑笑得跟在她后面,对于床,他没有多大的要求,学校那硬梆梆的铁架床都睡了四年,而现在有美人作伴,就算躺在地上又何妨。 “小姐,对不起!我们的床是不允许这们试的。”商场的服务小姐嘴上很客气地说着,脸上却是一副鄙夷的样子,她二十来岁的模样,很是精致的脸上浓妆艳抹了一番,一袭紧身短裙穿着更是把傲人的双峰和修长的双腿显现得淋漓尽致。 若男斜视了她一眼,继续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不停地撅动着屁股,仿佛那不是床而一个气垫子。 “喂,小姐,我说了那床不可以这样乱动的。”服务小姐加重了语气叫道。 “我要买,难道试下商品都不行吗?”若男挑衅地说道。 “是的。像你这样粗鲁的动作会把床弄坏的。”服务小姐的脸上开始闪现不耐烦地表情。 “哼。”若男轻蔑地从鼻间喷出一口气息,“如果你的床质量那么差的话,谁还敢买?” 服务小姐的脸上紫红色地难堪了起来,小脸气得鼓鼓的,“那你到底买还是不买啊?” “我还没看好呢。”若男说着一扬头,又踱向另一张床,用力的坐了下去。那床一下子就把她弹了起来。还别说,那床的柔软和弹性都还挺不错。 吴力满脸歉意地从服务小姐身旁闪过,那小姐眼里喷射着可以吃人的光,恶狠狠地盯着他,似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他的身上。 “怎么样,看中哪张了?”吴力躲避着小姐吃人的眼神,艰难地走到若男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没看好呢,再说那小姐态度那么差,我非得好好制制她。”说话间,她又蹦到旁边的一张床上,任意地肆虐了起来。 吴力回头怯生生地望了一眼服务小姐,只见她的脸已乌云密布,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吴力又劝说道∶“若男,我看差不多就行了,人家讨生活也不容易,我看你身下这张就挺好,就它吧!” 若男又仔细端详了身下的床,撅着嘴摇头道∶“这个款式太老气了,我不喜欢。” “那左边那张怎么样,很简洁很现代。”吴力俨然扮演起了导购员的身份,而那服务小姐正双手交叉胸前气嘟嘟瞪着他们,胸前的突出也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着。 “恩,这张还不错。”若男这次干脆整个人都排山倒海般地扑了上去,惬意地滚了两滚,满意地坐了起来,“喂,你,过来!” 服务小姐气得肺都快炸掉,没好气地说道∶“怎么样?这张可以了?” “还行,多少钱?”若男看也不看她一眼,傲气十足地说道。 服务小姐毫不示弱地说∶“包括床垫一共是1288。” 若男说∶“有没有打折?” 服务小姐冷笑了一声,说∶“折是给好顾客打的,你不属于这个范畴,买不起就别买。” 好家伙,这一句话一下子把气氛搞得跟美国和伊朗的局势一样紧张,两人已然凑近得鼻子都几乎贴上,两双眼睛里都燃起炙热的火焰,两道无形的闪电已在空气中展开了剧烈的争斗。 吴力一看气氛不对,赶紧上前解围道∶“好,就要这张了。小姐,我刷卡。” 小姐接过吴力手中的信用卡,正欲转身而去。若男却嚷道∶“等等,今天不打折,这床我还就不要了。” 吴力不停地对服务小姐敬礼哈腰,示意她去结账。又转过头来,劝若男∶“算了,你喜欢就好,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若男哼地一声,说∶“我看你是被她迷住了吧,早上买电视还那么磨叽,现在倒那么爽快。” 吴力一脸冤枉,嘴上说∶“有你这美人伴我左右,其他的庸脂俗粉,我哪看得上呀。”心里却想这女人执拗起来真是比什么都倔。 若男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就你最油嘴滑舌。” 看到她笑了,吴力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屁颠屁颠一脸殷勤地跟在她身后,来到了收银台前。 “帅哥,你的卡,请收好,麻烦你在这边填上送货地址,一会我们就给您送上门。”不知是因为生意做成了,还是吴力的态度感染了她,服务小姐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脸上也绽放出迷人的灿烂微笑。 “你可别把自己也送上门。”走的时候,若男还不忘再奚落她一番。 第二章 塞翁失马 回到家没多久,新买的床就送上门来,几个工人的态度倒是比那服务小姐热情得多,满头大汗地将床铺组装完毕,临走还交待了些使用注意事项和日常保养方法,听得吴力是一愣一愣的,待几位师傅走后,他诧异地问若男∶“咱刚才买的是床吗?听那师傅的口气,我怎么觉得像买了辆保时捷跑车。” “美得吧你,还保时捷跑车呢。”若男边在新床铺上像鱼遨游在海洋似的惬意翻滚着娇小的身躯,边冲着吴力笑道。 “是啊,我也纳闷哪,你说就一破床还使用注意事项,还保养,至于吗?那师傅可真逗!”吴力说着也倒到了若男的身旁,“你还别说,真还挺软。” 若男突然大叫了一声∶“糟糕!”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副懊恼的样子看着吴力。 吴力被她突兀的一叫,惊得差点跌下床去,“哎哟,我的姑奶奶,又怎么啦?刚才在家俱城都快被你吓死,现在又一惊一乍的,我这心脏呀,估计得提早报废。” 若男说∶“家俱城我怎么吓你了,我跟那小姐呕气,又没惹你。” 吴力说∶“你那火暴脾气一上来,我还真怕你把她给废了。” 若男撅起小嘴,满脸不高兴地说∶“说了半天,原来是心痛那小妞哪,好哇,现在我就给你给机会,再邂逅一次美女。” 吴力见她的脸色逐渐转阴,赶紧解释道∶“你说的这是哪跟哪啊?我是怕你这粉嫩的小手伤着了。什么说再给我一次机会,什么就再邂逅一次美女啊?” “行了,你甭跟我油腔滑调的了,刚才光顾着和那小妞斗嘴,忘了给你买张床,”若男看了看时间,“现在人家还没下班,你赶紧去再续前缘,顺便把床买了。要是人家请你吃饭,打个电话告诉我就成,我自己楼下随便凑合一顿不碍事。如果吃完饭,双方感觉都还不错,气氛又挺好,还想深入接触的话,电话就别打了,发个信息就好了,我自己先睡就不等你了。” 吴力听着她迫击炮似得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眼珠都快要掉到地下,直到她说完才缓过神来,说∶“为什么我要再买张床?” “一人一间房,当然一人一张床,难不成你要睡地上?”若男的眸子闪烁着狡黠的光。 “等等,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合着,今晚咱不洞房了?”吴力不解地玩笑道。 若男乐呵呵地说∶“婚都没结,洞什么房,你个臭流氓!” “你可真不会怜香惜玉,得,那我还是找家俱城那小姐去,说不定连床都不用买了。”吴力说完掉头就要走,可是没走两步,身后竟传来呜呜咽咽的抽泣声。 吴力慌忙转身解释道∶“怎么哭了?我是逗你玩的,我没去找那小姐,我是去上厕所,你还真当真哪。” 若男坐下地板上靠着床沿,把头埋进双腿间,看似极其伤心的样子,呜咽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吴力顿时乱了阵脚,俯在她的身边,安慰道∶“傻瓜,我怎么会丢下西瓜去捡芝麻呢。” “噢,你骂我是西瓜!”委屈的声音自她的双腿间传来。 “你比西瓜好太多了,你就应该是宝石,是珍宝,而且还是稀世的,独一无二的。”吴力使出浑身的解数,可若男还是不停地哭泣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的心肝,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若男总算停止了哭泣,说“要我原谅你也行,除非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别说是两个了,两百个我也答应你,只要你不哭,不生我气,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吴力把胸脯拍得铛铛作响地赌咒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第一,你今晚睡沙发,明天买床去。第二,我肚子饿了,你下楼给我打包拉面去。” “这第二条好说,可这第一条……”吴力挠着后脑勺为难地说道。 未等吴力说完,若男又号啕大哭了起来,“你骗人,刚才还说会为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不想理你了,呜呜呜呜……” 那哭声就跟紧箍咒似的念得吴力一个头两个大,心也跟着隐隐作痛,“好好好,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我求你别哭了行吗?” 若男一股脑地坐到床铺上,说∶“那好吧,现在你先去执行第二条吧。” 吴力看着她的脸上不带一滴泪坏坏地笑着,顿时懊恼地捶胸顿足道∶“道高一尸,魔高一丈,想不到我千年道行,最后还是糟了你这小妖的道。敢情你早下好了套,就等着我钻进去。” 若男哈哈大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要算话哦。” “那我也得先把你就地正法了,方能消我心头之恨!”说着张牙舞爪地将若男扑倒在床。 繁华的都市华灯初上,月妩媚地高挂夜空摇曳出婀娜的光,将大地暧昧地温暖着。温馨的小屋内,爱的笑声弥漫蔓延着,直至肚子咕噜咕噜的抗议声响起,两人才不甘愿地停止了打闹,匆匆下楼安抚严重抗议的肚子。 饭饱之后,吴力打了个还带着清真拉面味的饱嗝,搂着若男陷进深蓝的沙发,满足地休憩着。 “看电视吧!”若男提议道。 吴力这才想起今天买回来的电视都还没试过呢,于是慵懒地起身摆弄起电视,不一会的工夫,他拍打着有些直不起来的腰,说∶“这人老了,腿脚还真有点不灵活了。” 若男拿起擦过嘴的纸团朝他丢了过去,“你那是腰还是腿啊?” “都差不多,总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吴力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腰抱怨道。 若男说∶“我看你是缺少运动,明天开始给我晨练去。” 吴力撒娇地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娇柔造作地说∶“那你陪我一起?” 若男把他的头推向一边,“去,你不知道睡眠对一个女孩子有多重要吗?你要是不想以后成天对着一个黄脸婆,就别让我早起。”然后拿起电视摇控按下了开关键,一声尖锐刺耳的吱声过后,电视依然像早上刚买时清晰地飘着黑白分明的雪花。“吴力,你搞什么鬼?连个电视都弄不好。” “不可能啊,你再换几个台试试!”吴力很是纳闷地说道。 几乎从第一个频道按到了第一百个频道,电视还是没有出现任何激动人心的画面,依然清晰地下着雪花。 若男愤愤地盯着吴力,让他觉得头皮发麻,“我再查查看,应该没接错线啊,总共就那么几条线。” 吴力俯下身在电视后面七折腾八折腾了好久,还是一无所获。直到若男洗完澡出来,电视还是没有出现任何彩色的迹象。 吴力拍拍渗满汗珠的额头,不可思议地自语道∶“不可能啊,线没接错啊,md!搞不定你,老子这四年大学岂不是白上了。” 若男懒散地舒展了下身体,打了个哈欠踱回自己的房间,开门的时候对吴力说∶“你这四年的大学真是白上,别折腾了早点睡,养足精神明天找那卖电视的算账去,我们被他骗了。” 啪的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响起,吴力似从梦中惊醒,拍一拍脑袋∶“对哦,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早上还怀疑电视的质量来着。”他刚想咒骂卖电视的祖宗,时钟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欢叫了十二声,午夜的清幽立马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心想∶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是明儿个找那奸商算账去。 “喂,可是……若男你还真让我睡沙发呀!”吴力望着紧闭的房门欲哭无泪地说道。 “你答应我的,别想反悔,被子给你放沙发上了,早点休息,不要因为内部矛盾而耽误了革命斗争,明儿还有一场恶战等着你呢,养精蓄锐保持充沛的体力,我看好你哦!”一串战前总动员并不鼓舞人心地隔着房门传了出来。 “你这该死的奸商,明天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吴力骂咧着垂头丧气地躺倒在沙发上,好像睡沙发也是那卖电视的错,“没办法,该着你倒霉,碰上老子心情最糟糕的时候,你小子最好先祈祷能见着明天的月亮吧。” 第三章 焉知非福 若男中呼喝着伸出脚踢醒正在沙发上美梦的吴力,嚷嚷道:“快醒醒,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吴力像诈尸般挺起了身子,双眼却还闭得紧紧地,嘴里含糊地嘟嚎着:“现如今还是二十世纪的新社会吗?我怎么觉着自己还生活在万恶的旧社会,你整个一周扒皮,深夜才让睡,天没亮就让起来。神啊,你快来救赎我吧。” “你说什么?我是财扒皮,你给我再说一遍!”若男揪起他的耳朵,怒吼道。 “哎哟……疼……疼疼,你下手轻着点,要了我的命,你可就得守活寡了。”耳朵受得的非人待遇令吴力立马清醒了过来。 若男放开了手,笑道:“一个吴力倒下去了,后面还有千百个吴力排着队等着呢。别废话了,我给你买好了早餐,快去刷牙洗脸,十分钟后大部队集合出发。战斗马上就要打响了。” 吴力抬头一看时间,才七点刚过十分,咚的一声又倒到沙发上,嚷嚷着:“哎哟,我的姑奶奶,这么早叫我起来干嘛,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若男随手抓起桌上的包子砸了过去,骂道:“猪!你忘了今天还得去换电视呢。” 吴力随手抓起包子放到鼻子上嗅了嗅,看也不看一眼就啃了起来,“这事下午去不也成。急什么,你好歹也让那老板多感受一会这多彩的世界。” “我说你脏不脏啊,牙都还没刷呢,就啃起了包子。别啰嗦了,你再不起来我生气了。”若男皱着眉头说道。 吴力一听到她要生气,嗖得一溜烟跑进了洗手间整理起了个人卫生。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他就焕然一新地站到若男的面前,立正敬礼道:“士兵吴力准备就绪,请首长指示!” 若男掩嘴一笑,说:“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把桌上的那些敌人消灭了。” “是!”吴力干脆地答应道,然后趴到桌上狼吞虎咽了起来,“还是我媳妇对我好,为我准备了这么丰盛营养的早餐。” 若男狡黠地一笑,“现在知道我对你好了吧。” 吴力看着她的笑容,直觉得背上冷嗖嗖得。她那眼神整个就一个白眼狼似的好像会吃人。心里暗自叫道,不好,恐怕又要遭了这妖女的道了。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他抹着泛着油光的嘴,打了一个饱嗝,刚想休息下。若男已经提着包站到了门口,冲他发话道:“我现在下去打车,你抓紧时间把电视扛下来。” “什么?你让我一个人把这大家伙扛下楼去?”刚下肚的早餐差点没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怎么,不是你扛,难道要我扛啊,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若男面露怒色地说道。 吴力为难地辩解道:“你就是再叫一个男人来,也得使上吃奶的劲,才能把这大家伙给收拾了呀。” 若男有点不耐烦地说∶“你现在叫我上哪给你找帮手去?” 说话间自楼上下来一小伙子,年纪大概和吴力相仿,斯斯文文的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笑起来满口的白牙,看起来特纯净的享受。 他乐呵呵地说∶“怎么啦?大清早的小两口吵什么呢?我住你们楼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尽管吱声。” 若男不好意思地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街里街坊的,有什么难处相互帮个忙也是应该的。”他一笑,牵动着连阳光都不及的灿烂。 “那麻烦你搭把手,受累把那电视帮忙弄下楼。”吴力觉得若男特虚伪,同样是搬电视,待遇咋就那么不同。瞧她对人家笑得,那叫一个热情。对自己怎么就这么残忍,合着,这还是自个的媳妇吗? “来吧!”那男子已经撸起了袖子,蓄势待发地对吴力说道。 “麻烦你了!”吴力虽然心里不乐意,嘴上还是乐呵呵地对他笑道。 历尽艰难险阻,两个男子汗流浃背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那二十九吋的大家伙折腾到了楼下。 吴力擦去额头密集的汗水,在心里咒骂道∶当时叫你看好了再卖,你偏不听。再说买的时候怎么不挑个小点的,真是累煞老夫。 若男递过一瓶矿泉水给那男子,很是感激地说∶“真是太谢谢你了!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没事!客气啥,往后有事您尽管吱声,我一定帮忙。”男子的脸上泛起和矿泉水一样纯净的笑容,“我叫沐白,很乐意为你效劳!” 若男礼貌地伸出手,说∶“我叫若男。还请多关照!” 两人热情地寒暄着,丝毫没有在意一旁铁青着脸的吴力。他假意咳嗽了几声,提醒两个不要忽视了他的存在。 男子尴尬地一笑,“我该上班去了。你们忙,回头见!” “行,那不耽误你了!”若男热情地向他挥手道别,一直用眼光目送他上车直至消失。 吴力突然在一旁像个巫师似的舞动了起来,半闭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地振振有词道,“快回魂哪,快回魂哪。” 若男瞥了他一眼,“又哪个筋搭错了,大街上,你也不怕让人笑话!” “我给你招魂呢,你看你的魂都让那小子勾走了,至于吗?一小白脸就把你弄得神魂颠倒的,连自己男人也不管不顾的。”吴力擦去满头的大汗,“渴死了,水呢?快给我喝两口,解解乏。” “你瞎说什么呢!水?要喝你自个买去!”若男转过身拦起了计程车,不再理会他。 吴力气得肺都快炸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估计这会谁要是惹了他,准会被他生吞活剥了,看来卖电视那家伙恐怕真的要遭灭顶之灾了。 气恼的吴力心里纳闷着,怎么自打搬到这就霉运连连,先是买电视被骗,接着又是若男跟人家一无辜的服务小姐吵,吴力突然想起那小姐高耸的胸脯和雪白的大腿,更觉得她特无辜,若男准是嫉妒人家才跟她过不去。今早又碰上这多事的小白脸沐白,看来接下去注定要迎来个多事之秋。瞧那小子整个一白眼狼,哪会安什么好心。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乱了正在极度沮丧中的思绪,吴力收回透过车窗眺望远方的视线,慵懒地对着手中说道∶“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吴力先生吗?”一个极其甜美的声音从手机那端柔和地似春风吹来。 “是我,你是哪位?”吴力认识的人实在是不多,用了十秒的时间,他的大脑就准备地告诉他,这么柔美的声音绝对不是他认识的范畴里哪个人物能发出的。 “我是胜天贸易公司的代表,突然地打扰你,是想告诉你,我们正要招收一名总经理助理,我们觉得你的条件相当不错,挺适合这个职位。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周一前来面试呢?”一段很商业的话却被演绎得像歌曲一般地委婉动听。 “可是,我好像没有向你们公司投递简历吧?”吴力被这突降的好事惊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们是在网上看到你的简历的,杀望下周一能够在我的办公室里见到你。”这哪里像是招聘电话,分明是在诱惑我嘛,吴力还在胡思乱想,对方已挂断了电话。 “是谁的电话?”若男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不再赌气地问道。 吴力还沉浸在那个甜美的声音中,随口答应∶“有个公司叫我去面试,可是我并没有向他们投简历。” “那是好事啊!管他投没投简历,去看看再说。”若男很是欣喜地说道,“一会给你买套衣服去,省得你出去给我丢脸。” 丢脸?吴力正想反驳她,回头想想,今天总算碰上一回好事,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别回头一斗嘴又把兴情搞糟了,于是点头哈腰着连连称是。 卖电视的那家伙也真要感谢这传来喜讯的一通电话,否则他今天定是难逃厄运。见到吴力和若男载着电视风驰电疾地出现在店门口,他倒也不急,还是乐呵呵地笑脸相迎,“怎么啦二位?还想买点啥?” “还买啊,你一个破电视就弄得我够呛,差点就破会了我们两口子间的安定团结。我要是再整俩家伙回去,恐怕命都难保了。”吴力拍着桌子叫道。原先的想法是一进门就先掴他两巴掌,再随手砸他点东西,然后视心情好坏,再看看要不要把整个店都给他报销了,但在那个电话之后,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于是开场也就变得柔和得多了。 “这小兄弟可真会说笑,我这又不是卖导弹的,至于吗?”老板满脸赔笑地说道。 “怎么不至于?我媳妇为了你这破电视,昨晚都不让我进房了呢。”吴力瞪大了眼睛,夸张地说道。 “瞎扯什么?没个正经。”若男先是给他的头来了个爆栗,然后转过身说老板说∶“你那电视根本不能用,折腾了一晚还是跟从你这买走时一样。” “一样,那还有什么问题?”老板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问题?弄了半天还是从你这拉走时一样只出雪花没图像。”若男叉起了腰,俨然一副战斗在即高度戒备的样子。 老板挠了挠头,说∶“不能啊,都试过的,那给你换过一部成吗?” “别又是光下雪不出画面的。”吴力插话道。 “那哪能啊,这次我送货到您家,给您调好了再走。”老板热情地说道,“只是现在店里没人手,估计很等我关门以后才能给您送过去。” “行,正好,我们还要去买东西。”吴力唰唰地在纸上写着,“这是地址,回头你别给跑了。” 老板说∶“绝对不会,开门做生意,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谅你也不敢!不然放把火把你这鸟店给点了。”吴力向他挥了挥拳头,挽着若男扬长而去。 第四章 不速之客 吴力得瑟地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从脖子到脚焕然一新。为什么是从脖子到脚,而不是从头到脚。用若男的话说,这身衣服配这尊容,算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彻底被糟践了。 不至于吧?吴力看着镜中的自己,白衬衫配黑色西裤套在他一米八三的身板上,简直就是一个字,合适!(哦不,是一个词!)我的脸长得真那么对不起观众吗?他不停地对镜子做出各种表情,然后自信地说∶“你是眼花还是申美疲劳?这家伙简直都可以做代言人,这衣服能被他穿出这么男人的味道,真是不知道它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行了,别臭美了,你再这么照下去,镜子也该给你照破了。”若男摆好碗筷,“请问帅哥你不饿吗?那我先吃了。” 吴力早就闻着菜的香味,像一头饿狼般闪着绿光扑到了桌子前,“哇哇哇,我媳妇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瞧这一桌子的好菜,真是色香味俱全。”说着正要下筷子,却被若男的筷子挡住。 她眉目一挑,说∶“再拍马屁也没用,去,把衣服换了先,也不怕弄脏了。” “得令!”吴力一脸不情愿地踱回了房间,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换了,迅速地回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吼道∶“开动啦,饿死我了!” 若男看着他顽皮的样子,抿嘴笑道∶“怎么跟饿了几百年似的。” 话未说完,在吴力的筷子离澄黄的大虾不过0.05公分的距离时,咚咚咚地敲门声响起。 “有没有搞错啊?”吴力懊恼地把筷子一甩,骂骂咧咧地去开门,“我说大叔,你早不送来,晚不送来,踩着饭点你就来。” 门开了,一张干净的笑脸立在那,不是卖电视的,是楼上的那沐白。他的干净却让吴力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站在他的旁边就显得自己特龌龊似的。 “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送电视的,有事?”吴力架开了身板丝毫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没什么大事。今天同事送了我瓶红酒,我平时不怎么喝酒,所以送来给你,算是恭贺你乔迁之喜。”吴力对他的热情一点不感冒,反而觉得恶心,好在饭还没下肚,不然就该全吐了出来便宜土地公了。早上才认识的,至于吗?搞得跟认识了几十年似的。 他还在神游间,若男已踱到门前,“是你呀,来来来,快进来。” “哟,正吃着呢,我来的不是时候啊,真是抱歉,打扰你小两口吃饭了。”沐白张大了嘴巴,很是羡慕地夸奖道,“哇,看不出来你还烧得一手好菜。” 若男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啦,胡乱做的,不嫌弃地话就尝尝。” “那真是太好了。”沐白不容气地坐到吴力的位置上,拿起他的筷子,夹起一块肥美的五花肉就往嘴里送,边嚼边从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恩,真是太好吃了。” 吴力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看着他不但占了自己的位置,还吃得津津有味。那一桌子的好菜是若男为预祝他面试成功特意做的,自己还没尝呢,却让他抢了先。 “大哥,你也来吃啊,别愣着。”沐白边消灭着满桌的好菜边对吴力说道。 若男介绍道∶“你叫他吴力就成!不用那么客气!” 沐白啃着鸡腿说∶“力哥,你可真有福气,找了若男这么贤惠的女朋友。” 吴力的双眼红得快冒出火来,但看到若男使劲地对他挤眉弄眼,只得悻悻地转身进入 厨房给自己再拿副碗筷。只是还未迈出半步,那沐白又冲他说道∶“力哥,顺便把这酒也开了,美酒配佳肴,真是快哉,快哉!” 好家伙,你倒反客为主了起来,吴力正要发作,若男却说∶“我来我来,你快坐,我去给你拿碗筷去。” 吴力铁青脸坐了下来,看着满嘴油光的沐白,恨不能狠狠地扇他两嘴巴子。只是那家伙丝毫也没有察觉到吴力的异样,仍埋头苦干。 若男开了酒,端了碗筷出来,温柔地在吴力肩上一拍,“快吃吧。” 吴力正要下筷,沐白却又端起酒杯,说道∶“来,我敬你俩一杯,很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 一杯酒下肚,空空如也的胃被猩红的液体所携带的酒精刮得生疼,喉间还残留的苦涩,使得吴力眉头紧皱地伸出筷子想要夹口菜,来抑制口中的苦涩。可是,当他的筷子刚触碰上盘中所剩不多的虾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又响起了。再一次与到嘴的美味擦肩而过,吴力愤怒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吼道∶“谁啊?” 卖电视的正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他的身后站着两个伙计,脚边是一个半米高的大箱子,他擦了擦汗寒喧道∶“小伙了,你这还真不好找。” “怎么这么迟才送来?”吴力满脸不悦地问道。 老板满脸赔笑着说∶“实在对不住,店里太忙,这不一收工就赶紧给你送过来了。” 吴力把他让进了屋,他边招呼伙计把电视放置好,边抱歉地说∶“哟,家里还有客人哪,真是来得不巧,打扰了。” 吴力正要答话,却被沐白抢了先,“没事,都是自己人,你忙你的。” 吴力厌恶地瞪了沐白一眼,带着老板摆弄起电视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两人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密集,可那电视还是怎么着也不出图像。 吴力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你是不是又弄了个次品来?” 老板看着他似要吃人的眼神,慌乱地擦去额头的汗珠,解释道∶“那哪能啊,来的时候特地试过了,还专给您挑了台最清晰的。可就奇了怪了,到了你这它咋就出不来图像。您先别急,我再帮你查查看。” 若男焦急地望着他俩忙碌地身影,想要过去帮忙,可是沐白却一个劲的找她碰杯喝酒,她又不好意思拒绝,于是,酒空,菜光,沐白才满足地打了个嗝,说∶“要是天天能吃到这样的菜就好了。” 若男心不在焉地应道∶“以后没事,常下来吃。” “那真是求之不得!”他看了看墙上的钟,指针已经指向十点,“哎呀,都这么晚了,我该告辞了。” 若男起身送他,他转过身对吴力说道∶“力哥,你忙,我先走了。” 吴力头也不抬,懒得搭理他。若男微笑着送他出门,刚要关上门,他却又探出那带着干净笑容的脸庞,不好意思地说∶“力哥是在修电视吧?” 若男说∶“是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瞧我这记性,光顾着高兴了,忘了告诉力哥,前两天有辆大车打这过的时候出了事故,把电线杆撞坏了,当时整条街的电线、电话线、宽带线、闭路线,总之只要是线,全被刮断了。这不,其它的都修好了,就是电视还没恢复信号呢。”说完闪身而去,好在他动作快,不然吴力真会逮着他爆揍一顿。 卖电视的听了这话不乐意了,“你这不是把我当孙子使着玩呢?没信号,你叫我上哪搞图像给你看去。” “对不起啊,师傅。我这不也是刚听说的。绝对不是逗你玩呢!”吴力强压住满腔的怒火,连连点头哈腰赔不是,好说歹说才将那师傅送了出门。 望着满桌空空如也的一片狼藉,肚子擂起了咚咚战鼓发出严重的抗议,吴力捡起桌上的空酒瓶,发出一声鄙夷的冷笑,“还说不会喝酒,这都见底了,还不会呢。” 若男从背后抱住他,柔声地说:“别生气,你早饿了吧,走,我们下馆子去。我再好好地给你补偿补偿。” “md!可惜了一桌好菜,全喂狗了。”吴力愤慨发出一声叹息,摇晃着脑袋随着若男下楼,“我警告你哦!以后少跟这种人套近乎。他来跟你套近乎,你也甭搭理他。什么狗屁沐白,整个一白眼狼!” “是是是,奴家遵命就是。”若男见他满脸的不悦,假似娇嗔地逗道。 惹得吴力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心内的阴霾也随之散去。 第五章 香艳面试 周一的早晨,吴力起了个大早,梳洗打扮了一番,穿上若男给他买的那套新衣服,精神抖擞地像个战斗昂首阔步在初日明媚的光线中。 拥挤的空车上满是赶着上班的人或是急着上学的祖国花朵。他们大都愁容满面或是睡眼朦胧,生活的艰辛在他们的脸上刻画出麻木的神情。只有吴力一人如阳光般的灿烂一直洋溢在他的脸上,他像许多初出茅庐的菜鸟一样,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按照那柔美声音留下的地址,他乘着电梯直接来到了十五楼。这是一座二十多层高的写字楼,大大小小的数十家公司都在此占据一席之地,但它们都无一例外地是榕城最有实力和名气的公司,而这座楼而堪称榕城精英最为云集的大厦,它有着一个很磅礴名字,叫金鹰大厦。 出了电梯,前台一个漂亮的小姐正面露笑容地端坐着。吴力想那个柔美的声音会不会就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一般前台的小姐主要负责接电话,声音自然要够动听才行,八成也是她了。 “你好,我叫吴力,是来参加面试的!”吴力很是期待地盯着她的嘴巴。 她的笑容很甜,眼睛会说话地看得你心里直痒痒,“你请稍等!” 也很甜美的声音,像邻家小妹般的甜美,只是多了几分职业味道,和上次那个声音比起来还是逊色很多。 “您好!直走,第二间办公室,我们的经理正在等你。” “好的,谢谢!”吴力很绅士对她点头致谢,然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右边直行而去。 宽敞的办公区内,蓝色的隔板隔离出了一格格狭小的办公区域,男男女女的精英都在自己的区域内冷漠的忙碌着。最右边的一排总共有四间房,从外到里,依次是员工休息室,总经理助理办公室,副总经理办公室和总经理办公室。 吴力行至第二间房前,轻扣房门。 “进来!”一个柔美而又熟悉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吴力的心不由地加快了跳动,那个声音竟然近在呎尺的传来,除去电波的干扰,听起来更是勾魂摄魄般细柔。如此动人的声音究竟会从怎样的嘴里发出?带着疑问,吴力推开了房门。 一张细嫩的樱桃小口涂抹了淡淡的桃红,白晢的脸蛋像蛋白一样地光滑柔嫩,两道柳叶弯眉下闪烁着妩媚动人的眼眸,微挽成髻的发式配上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裙,透着一股干练的气质,但她的年纪看起来也不过和吴力相仿。 “你好,我叫善柔,是公司的副总,很高兴你能加盟胜天。”她嘴角勾起的弧度妩媚至极。 吴力握上她那柔若无骨的手,忍不住触电似颤抖了一下。绝佳的容貌配上天籁之音 真是惊为天人,吴力不禁在心里感叹道。 善柔发出一声轻咳,唤醒有些失态的吴力,娓娓地道∶“你的职位虽然是总经理助理,但目前你的主要工作还是学习和熟悉公司内部的运作流程和一些基本的事务。” 吴力尴尬地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刚好和她四目相对,“您的意思是我已经通过面试了?” “是的,你已经被正式录用了。”她晃动着手中的笔,笑笑地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 吴力兴奋地说∶“随时都可以!” 善柔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那就从今天开始,一会儿我先带你熟悉下公司的环境。”突然,在她手中欢快转动的笔,啪地一声滚落到地上。 吴力殷勤地俯下身想帮她拾起笔,可是一钻到办公桌下,鼻血就差点没喷出来。善柔修长的大腿被黑色的丝袜性感的包裹。吴力的视线顺势而上,更要命的是她竟然微张着腿,丝袜尽头的大腿根部同是黑色的蕾丝内裤赫然眼前。 那支笔直挺挺地躺在她的脚下,吴力一时慌乱地不知该不该伸手去拾那支笔。 善柔俯下身来,问∶“掉哪去了?找不到就算了。” 吴力蹲坐在办公桌下,视线刚好又穿越她白色衬衣的领口,将那黑色内衣里呼之欲出的两个雪白胸脯看了个正着。 尴尬!吴力只觉得全身臊热,脸上红扑扑地滚烫了起来,对上她那妩媚的双眼,更是巴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善柔却丝毫没有察觉吴力的异样,看到脚下的笔,弯下腰去捡,“在这呢!” 她这一弯,吴力更是将无边春色一览无疑。直到她把笔捡起,吴力才缓缓从桌底下爬了出来,起身的时候又忍不住罪恶地向那裙底的春光扫视了一眼。接下来,他的脑子乱哄哄地一片,恍惚间觉得曼妙地音符将他围绕,善柔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对不起!我能去下洗手间吗?”吴力突然打断她的话冒失地问道。 “当然可以!出门左转尽头就是洗手间,男左女右,别走错了。”善柔狡黠地对他一眨眼。 吴力慌乱地躲避着她的眼神,逃似的冲出办公室。他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不停地以凉水扑面,想要赶走身体的臊热。可是,雪白的胸脯、性感的大腿和蕾丝内裤怎么也挥之不去,不断地在他脑海中萦绕盘旋。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道∶“吴力啊吴力,你小子也太经不住诱惑了吧!你对得起若男吗?已经有一个绝色美女作伴了,你还不满足,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些什么?” 一想起若男的他的心稍稍平静了些,可是一转身要离开,脑子里立马又浮现出那诱人的限制级画面。身体里的血液就开始控制不住的血脉喷张,不断膨胀的欲望又使得他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他只有懊恼地又踱回到洗手台前,再用冰凉的水冷却一下身体不断上升的温度,然后又稍稍清醒地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你也太不争气了吧,今天才第一天上班,你就克制不住自己。往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要朝夕相处,你可怎么办。” 他正在自言自语间悄然不知洗手间的门已被悄然推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诧异地看着他奇怪的举动。 片刻后,小伙子轻咳了一声,问道:“请问你是吴力吗?” 吴力从镜子中看到小伙子好像在看史前动物般异样的眼样,窘得恨不能跳到洗手池里,随着水流一起躲到地下去。他绯红着脸说:“我是吴力。请问你是?” “哦,我是小李。副总说你去了洗手间老半天也没出来,不放心,叫我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小李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可能早上吃坏肚子了,现在一泄洪好多了。”吴力开玩笑道。 小李说:“没事就好,副总还在外面等你呢,快出去吧,这也不是久留之地。” “是是是。”吴力慌忙随着他出了洗手间。 刚出洗手间就看见,善柔已焦急地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等待着。吴力不好意思地走到她的跟前,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还以为你刚来对公司的环境不太熟悉,怕你一脚踩空掉到那混浊的无底深渊去了呢。”善柔抿着嘴笑道。 吴力更是尴尬地恨不得从十五楼纵身往下跳,“呵呵呵,看不出来,副总开起玩笑来也是一把好手啊。” “严谨的工作总需要一些其他的调剂,不然岂不是要闷死。但是工作中我们还是得严肃一点。”善柔认真地说道。 吴力心里想着,你最好再严肃一点,越严肃越来,要是跟个女魔头似的最好,省得我胡思乱想。 “走吧,我带你参观一直公司。”善柔对他淡淡一笑,却差点要了他的命,吴力只得头低低跟在她后面,不敢凝望她极具杀伤力的眼神。 “我们公司其实是胜皇地产旗下的一个子公司,主要经营出口贸易这一块,但真正意义上来讲,我们只是负责其中的一个流程,就是整合商品,然后经由滨海的总公司统一出口。”善柔对公司的概况向吴力介绍道。 “你是说总公司在滨海吗?”吴力突然想起了母亲。 善柔点点头,说:“是的,只要你努力学习,早晚都会调到总公司去的。” 吴力说:“是吗?去不去总公司倒无所谓,工作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你放心,我看好你!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被调往总公司的。”善柔很是意味深长地对他一笑,笑得吴力有点摸不着边。 吴力的心里有些纳闷地想,这公司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招聘电话、面试、接待,连熟悉环境这等琐事都副总亲自出马一条龙服务,而且还是这么一位要人命的美女,难道自己真是苦尽甘来走上狗屎运了。 第六章 高层会议 吴力还在飘飘然不知所以的恍惚间,刚才洗手间的那小李又行色匆匆地跑了过来,对善柔很是礼貌地鞠了一躬,说∶“公司各个部的部长都已在会议室等你了!” “恩,知道了。”善柔随意地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去会议室,转而对吴力柔美的笑道∶“走吧,我带你去参加公司的高层会议。” 吴力有点受宠若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参加高层会议?” “怎么啦?那么兴奋干嘛?以后这样的会议你都会有份的,开到你怕为止。”善柔对吴力眨了眨眼,又凑到他耳朵边上轻声地说,“其实说到开会我头就大,但今天这个会议是专门为你开的,所以不像平常那些讨人厌的计划会、总结会、碰头会等等。” 她的声线柔美到一种极至的境界,听她说话就像在享受一场特高雅的音乐会。而吴力此时就是坐在贵宾席第一排的观众,耳朵像被春风拂过般的酥软又有点痒痒的舒坦,呼吸间带进她身体散发的清幽香气。最该死的是她靠得太近了,胸脯都紧贴到了吴力手臂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柔软感觉更是令人想入非非,吴力只觉得身体上不安份的因子仿佛被千百只小虫乱舞般得撩拨而起,急剧膨胀充斥着整个神经。就好像一场特高雅的音乐会,因为唱歌的那女子突然脱光了衣服而变得暧昧情色了起来,观众当然也会为之彻底疯狂。 “走吧!”善柔总算把她那具有魔鬼般吸引力身体挪离开。不,不只是身体,应该是一个整体,一个完美到无懈可击的整体,更确切地说她应该像宇宙里巨大的黑洞,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她所吸引。 吴力深深地做了几次吐纳,努力让翻滚如潮的内心平静下来,心想看来这样下去口袋里要多备几包纸巾,以防随时都有可能流鼻血。 偌大的会议室里,椭圆形的长桌边零星地坐着五个人,一见到善柔进来,立马起身毕恭毕敬地点头示好。 善柔走在中间的位置上,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五个人,然后清了清嗓子说∶“很好,大家都到齐了,今天会议的内容,相信大家都应该知道。其实这也不能算是一次会议,而应该是欢迎会。”她说完转过头,示意正怯生生站在一旁的吴力 走到她的旁边来,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的新同事吴力!” 五个人齐刷刷地站立起来,均面带笑容地爆发着热烈的掌声。 这也太热情了吧!吴力有点不知所措地对那五个人频频点头,脸上满是受宠若惊地表情。 善柔笑了笑,指着左手边的第一个年轻人说∶“他是公司业务部的部长张志鹏,人送外号铁嘴张,只要他出马就没有谈不成的业务。” 张志鹏一头利落的短碎发,丝丝分明地伫立着,明显有着刻意打扮过的痕迹,特别是胸前那条花得耀眼的领带,的确够显摆。 吴力脸上挂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和他握手,说∶“我叫吴力,以后还请多关照。”心里却想着这家伙肯定是个自恋 狂,臭屁得要老命。 张志鹏也是很客气地说∶“哪里哪里,副总把我捧得这么高,我可是不敢当,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我还是深入群众的好。” 善柔又指铁嘴张旁边的那个人说∶“他是接洽部长伟哥,他手底下可是美女如云,个个堪称赛貂禅。” 个个赛貂禅?难怪要叫伟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伟哥四十来岁的样子,头顶上稀疏的头发足以看出新陈代谢不是那么旺盛,估计流鼻血流得也够他虚脱的。他打了个喷嚏,向吴力伸出了手,说∶“不好意思,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最里面的那个人拍着他的肩膀说∶“少对你手下的姑娘下毒,多运动运动,我保你不出一个月,立刻生龙活虎,彻底告别伟哥。” 其余的人哗啦啦地哄堂大笑了起来,伟哥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难堪无比,他慌乱地瞥了一眼善柔,结结巴巴地反驳道∶“棺材佬,你别胡说八道污蔑好人,天地良心,我可从来没像你说的那样乱搞同事关系,连想都没想过。” 棺材佬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又笑道∶“唉呀,伟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公司才不管你的私事,只要你不在上班时间乱来,男欢女爱的事善柔也拿你没辙。” “好了,关财!你就别逗伟哥了。”善柔收敛了放肆的笑容,对棺材佬说道。 棺材佬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关财,关公的关,财神的财,因为长得老气横秋,所以大家都叫我棺材佬。” “直接棺材棺材的叫也别扭,他是负责申报部的。”善柔补充道。 吴力听了他的话才恍然大悟,还以为是因为他的脸又长又方所以叫棺材佬,刚才还想其实叫棺材板比棺材佬更适合他,原来此棺材非彼关财。 善柔又转向又手边介绍道∶“他们分别是后勤部的弥勒佛和统计部的牛郎。” 吴力听了差点没扑哧一下笑出来,这什么公司,牛鬼蛇神一应俱全。不用说,后勤部长肯定是因为腆着个大肚子才叫弥勒佛喽!可是牛郎呢?难道他下了班还去夜总会兼职? 直到牛郎开口作自我介绍,吴力才搞清楚这个中的缘由,这家伙大概是得过小儿麻痹症,舌头怎么也摆不平,说什么话都带卷舌音,明明姓刘从他嘴里出来就变成了牛,好好的一个刘浪被他念成牛郎。吴力不禁替他的父母感到悲哀,取再好的名字也白瞎,从他嘴里出来指不定念成什么玩意。 这几个家伙除了铁嘴张,都对吴力热情地要老命,特别是伟哥和弥勒佛竟然要请吴力吃晚饭。吴力当即禁若寒蝉地说不出话来,心想至于吗?我一新进员工,今天刚来报道,你们个个好歹也算公司的高层,要也是我请你们吃饭巴结你们,怎么倒了个你们请我吃。这公司未免也热情了吧,热情的有点不合常理,热情的有点神经不大正常吧。 吴力还在思索间,善柔又说话了,“从明天开始吴力分别在你们每个人手底下学习一” 周,希望各位倾囊相授,务必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公司的一切事务。” 一众五人纷纷点头称是。 善柔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那就先从后勤学起吧。” 吴力更是纳闷地想∶我的职位好像是总经理助理吧,用得着搞这么夸张的阵仗吗?现在的企业对员工的要求咋这么高呢?我要是样样在行,还助什么理呀,总经理都搞定了。还得从后勤开始学,这叫什么事道?该不会是天天第一个到公司擦桌子,再等人都下班回家抱老婆,我还得留下来拖地板,洗厕所。噢卖糕的!想到这些他都觉得有些眩晕。 夕阳的余晖金黄地洒落,映得整座城市温馨无比。下班应该是最惬意的时光,可吴力对于一整天异于寻常的际遇还是耽耽于怀。 “相公,你回来了!”一打开门,若男便关切地迎了上来,“怎么样?累了吧?快坐下,我给你揉揉。” 若男一把拉过吴力把他按在沙发上,如葱的小手温婉地揉搓着他的太阳穴,“怎么样?舒服吧!” 吴力惬意地点点头,“还凑合,要是再给我捶捶腿就更好了。” 若男立马凶相毕露地说∶“别得寸进尺!正经点,今天面试得怎么样?” 吴力夸张地说∶“凭你玉树临风的相公我,往那办公室一忤,哪还用面试直接录用。” “吹,你尽管吹,反正吹死牛不偿命!”若男鄙夷地说道。 吴力解释道∶“真的,明天就开始上班。那公司没话说简直就是一伯乐,我这千里马这么低调,还是被他们一眼给瞧出来了,说要把我当接班人那么培养。” “切,没个正经!”若男还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吴力突然满脸正色地说∶“不要说你不相信,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你说,不就当个助理嘛,还要从基层学起,公司五个部门每个星期学一个,最夸张的是连后勤也得学。” “看样子他们真是瞎了眼,把你当人才来培养了。”若男哈哈大笑道。 “你说什么?皮痒了是吧?来,我帮你好好挠挠。”只听得一声狼吠,吴力双眼闪着绿光扑向了若男。 第七章 走走过场 伫立在空间狭小的电梯里,吴力深深吸了一口气,五个星期的学习从今天起就算正式拉开序幕了。但愿不是炼狱般的折磨!他在心里祈祷道。一般的公司里,新进的菜鸟肯定会受到老员工的排挤和百般刁难,恐怕自己也难幸免于难,最可怕的是每个部门都要呆过,那岂不是相当于要遭受公司上下一百来号来的全部发难。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都不那么好说话,碰上一两个死心眼的就够自己吃不消的了。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像要进入地狱般的惶恐不安,脚也开始不听使唤地发起抖来。 叮!电梯的门打开了,前台那漂亮小姐的灿烂笑容宛若一束温暖的阳光照射而来,吴力顿时觉得心情大为舒畅了不少,同样回以笑容点头致意后,他就径直踱向了右边的后勤部长的办公室。 弥勒佛一见他便笑脸相迎,腆起的肚子和极有肉感的双下巴真是对得起他的称呼,“来来来,小吴快坐!” 吴力还有些拘谨地站立着,脸上似笑非笑地客气道:“不用了部长,您安排一下工作,我就开始干活了。” 弥勒佛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乐呵呵地说:“不急不急,先坐下。其实我们后勤部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可言,卫生有专门的阿姨负责,剩下无非就是设备器械出问题,随便修修就好了。况且你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给我打杂的。” “那我具体要做些什么工作?”他的笑容让吴力感到有点毛骨悚然。 “你放心,你只是来走走过场的,琐碎的杂活让他们去干就好了,你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有兴趣咱就多看两眼,没兴趣咱就不管他。”他开诚布公地坦言道。 吴力心里不禁暗爽,嘴上却是为难的问道:“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你到了我这,我说了算。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弥勒佛大腹便便地走到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将来可是前途无可限量,以后还要你多提携提携我啊。”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一个菜鸟而已,哪里提携得了你。”吴力被他的话说得有些莫明其妙。 “你仪表堂堂,生得一副人中之龙的相貌,将来必定会一飞冲天。”弥勒佛殷勤地递上一杯水,讨好地说道。 这什么跟什么嘛,怎么听着像说书的。算了,管他的呢。我又没说我我是人才,他自己要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这样也好,图个逍遥自在。打定主意,吴力立马转变一副嘴脸,不谦虚地说道:“这个当然好说好说。” 一个星期的时间,弥勒佛像大爷似的供着吴力,他也乐得自在,天天不是跟那两个电脑工程师打游戏,就是无所事事地闲聊,哪像一个刚进公司的员工,整个一个太子爷级的待遇,还是特纨绔子弟的那种。不知道余下的四个部门会不会也是这种待遇? 接下来的三个部门也无一例外地对吴力大开方便之门,接洽部的一众美女更是天天被吴力逗得笑逐颜开,以至于一个星期结束的时候纷纷不舍他的离去,吴力则也是有点乐不思蜀地不愿转到棺材佬的申报部去。只到善柔发了狠话,他才整整迟了两天极不情愿地到申报部报了到。 在申报部倒是让他学了不少真功夫,棺材佬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他申报关税的步骤和技巧,再加上他天质算是有点小聪明,不多久也便掌握这个部门的日常事务和简单的流程。 只是到了业务组第一天,铁嘴张就自视甚高地对他不屑一顾,根本不让他参于业务部的任何业务,还劈头盖脸地冲他嚷道:“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学历那点本事能享受到如此地待遇?哼!我最讨厌像你这样的纨绔子弟,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不需要流下辛勤的汗水,就可以拥有超乎常人的一切。” “你这个臭屁的自恋狂,你凭什么说我是纨绔子弟,你不就是妒嫉我吗?老子就是享受高级别待遇,你能把我怎么着?”吴力也不甘示弱地叫嚣道,“你以为把头整得跟刺猬似的很潇洒吗?你以为绑条红领带很拉风是吧?老子告诉你,屁!你简直就是一傻冒!” “你……”铁嘴张全无了平时谈业务时的伶俐口长,一张脸胀得跟猴屁股差不多红,半晌也憋不出一个字来,最后急红了眼,索性撸起了袖子,吼道:“老子今天废了你!” 这阵势哪里吓得了吴力,他轻蔑地说了句:“找抽。”也握紧了拳头准备大干一场。 “你们这是干什么?”善柔叉着腰厉声冲着两人喝道。 铁嘴张扑到半空的身体顿时僵硬在了原地,脸色极为难堪地杵在那,一句话也不说,腮帮子却胀得鼓鼓的。 “没什么?张部门想和我切磋一下业务以外的项目。”吴力很是随意地对善柔说道。 善柔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却指着铁嘴张叫道:“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在众人哗然地眼光中。铁嘴张愤愤地随着善柔进了她的办公室,而吴力则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玩起了游戏。 善柔的办公室里,她一脸铁青地瞪着铁嘴张,不满地冲他说道:“你是一个部门的主管,怎么能在上班时间和一个新员工吵架,还险些大打出手。”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嘴脸。”铁嘴张咬着牙应道。 善柔愤怒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嚷道:“看不惯也得看,不然你到总公司找董事长说去。” 铁嘴张被她突然的暴怒吓得愣住了,呆若木鸡地站立着。在他的记忆里,善柔从末这样发过火,就算是公司遇到再困难的难题,她也是笑容满面地鼓励大家不要着急,可现在竟然为了这小子如此大动肝火,看来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趋炎附势之人。 善柔深吸了一口气,稍许平静地说道:“你的业务水平在业内一直是最好的,你也因此享有很高的殊荣,所以你根本犯不着为了一个新人损了自己的形像吧。再说老董事长待我们不簿,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吗?” “可是……”铁嘴张正要反驳些什么,却被她打断。她挥了挥手,说:“不要再可是了,我立马把他调到统计部,你也不用再为难了,只是年终会议的时候,你怎么面对董事长?以后他接手了公司,你还怎么立足于此?”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凭我的能力,还怕没有地方去。”铁嘴张愤愤地摔门而去。 善柔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拿起电话,“小李,叫吴力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吴力正在电脑上杀得不可开交,见到铁嘴张摔门而出,而小李又叫自己去善柔的办公室,心想这下惨了,劈头盖脸挨一顿削是免不了了,搞不好还叫自己卷铺盖走人。 “坐。”善柔却出乎他的意料温柔地说道。 “刚才的事……”吴力刚要开口解释,善柔却说:“刚才的事你不要介意,铁嘴张那人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对手底下的人要求非常严格。” “我是想说刚才的事我也有错,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他,他面子上挂不住才会那么激动的。”她没有苛责吴力,反倒让他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恩,难得你肯主动认错。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善柔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从明天开始你到统计部去报到吧,业务部的东西你稍微了解一下就可以,毕竟以后也用不着,你亲自出马去跑业务。” 吴力点了点头说:“行,我知道了。” 善柔对他说:“好,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吴力点了点头,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又唤住他。吴力回头一望她那如花的笑靥,问:“还有事吗?” 她嘴角动人地上扬,露出雪白的牙齿,捏紧的拳头在胸前一晃,鼓励道:“加油!好好干!” “我会的!”吴力回以如日般灿烂的笑容,潇洒地抑头而去。 第八章 水深火热(上) “统计部真tmd的不是人呆的!”吴力望着眼前一大摞的账目,哀号地打从心里发出一声感慨。 早上一报到,牛郎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就把几大本账本丢给吴力,口齿不清地说:“你先把公司去年的账目核对一下。”然后指着他办公桌后的资料柜,“抓紧时间算,里面还有前年和大前年的。” 吴力听了他的话差点没晕过去,“我说去年的账还算来干嘛?你们不早就核对好了吗?” “我们是核对过了,可是你还没有。你不要小看这算账,它不仅仅是呆板的账目而已,通过核对账目可以让你了解公司去年的运营情况,哪些商品出口利润高,哪此商品滞销多,都在这小小的账本里面。可以说公司每年甚至每个季度的运营计划都是根据它来制定的,可以说统计部是公司的根本所在。”牛郎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 吴力只觉得像被念了紧箍咒般的,脑袋生疼了起来,“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完全明白。我这就算账去。”为了避免他在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吴力只得乖乖地抱着那一大堆足有半人高的账本,愤愤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埋头苦干了起来。 那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的数字着实让他伤透了脑筋,不是漏了这个数字,就是看错一个小数点。搞了半天,头昏眼花却连一个月的账也没核对好。他懊恼地合起账本,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周围一张张麻木的脸像一台台机器般疯狂地工作着,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大概这枯燥无味的工作也只能找一些呆板地木头疙瘩才能胜任,但凡是个正常有七情六欲的人,谁也受不了。吴心在心里偏颇地想着,无奈没人搭理他,他只有悻悻地继续与那一堆数字做斗争。 不知觉间,时间也飞快流逝,终于熬到了下班。吴力兴奋地将那些账本往桌上一推,做了个飞吻,说:“古得白了您哪。”然后背起包包飞似的冲向电梯。 吴力捶着自己的脖子想着,哎哟,我这腰,回去非得让若男好好地给我揉揉,不然就得散架了。 “媳妇,我回来了!累死我了!”吴力刚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 可是从厨房里探出的那个脑袋,顿时让他傻了眼,“你在我家厨房干什么?若男呢?” 沐白一笑又是一口整齐的大白牙,手里挥舞着妙菜的铲子,笑道∶“力哥,你回来了!家里没酱油了,若男下去买了。” “不是,你这家伙呆在这干嘛呢?”吴力看着他绑着围裙,干净的脸上满是油烟和汗水。 整个房间里突然传出一股烧焦的糊味,沐白一拍脑袋,大叫一声∶“不好,我的菜!”又闪进厨房忙碌了起来。 吴力走过厨房的时候,愤愤地朝里面瞪了一眼,可是整个厨房内烟雾缭绕,几乎看不到沐白,“喂,你别把我家给点着了!” 沐白从烟雾中探出被熏得焦黑的脑袋,好家伙,那叫一个面目全非,依稀可辨的只有那满口白牙,“不会不会,力哥你先坐下歇会,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吴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惬意地看起了电视。现在的电视节目还真是无聊,从一按到一百,再从一百按到一,整个遥控的按钮都快报销了,也找不到一档好看的节目。按照这样的形式发展下去,未来电视生产商所要接受的考验将越来越严峻,首先他们的研发重心就得做出重大的调整,他们的重点不在是如让让画面更清晰,而应该是考虑如何让显示屏在高速的跳转间不那么容易烧毁。另一个重点则是遥控器,在如今这个看电视遥控不离手的年代,人们只是在乐此不疲的换频道间才惊觉时间已然流逝,于是懊恼着一个晚上什么节目也没瞧着,带着愤然入睡,所以电视的画面再清晰也没用,反倒是要把心思放到研发遥控上。如何让大家按得爽,按得享受是当务之急,甚至可以让大家摒弃电视,光按遥控就能在娱乐中消磨时光。不久的将来,大街小巷人手一个遥控,你要是带个mp4,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人要是问你手里拿的啥,你就会特牛气地亮出手里的遥控,嚷嚷道∶“瞧见没,唆妮最新款的遥控。” 对未来电视生产行业的战略目标转移所做出的规划,让吴力有些自鸣得意。他仿佛看到了唆妮的老总激动地握着他的手,说∶“三克油,三克油!you真是人才!” 吴力刚咧开嘴想对那老黄毛说没什么,却被烟呛了一大口,不停地咳了起来。再一看,整个屋子跟人间仙境似的 烟雾腾腾,他一边捂着嘴往门外冲,一边咒骂道∶“靠,沐白你个混蛋,真把屋子点着了。” 等他拨开云雾杀到门外时,楼道里早已是炸开锅似的乱成一团。有人惊呼着∶“着火了,快跑啊!”四下乱窜。有人拖儿带女地捧着一精致小盒像捧着命似的神色慌张,估计那得是他一辈子的积蓄。还有一位少妇围着浴巾就尖叫着跑了出来,那香艳的景色引得很多人不要命地回头多看两眼,大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之气概。 大概两分钟不到,整座楼里十几户人家,几十号人加上猫啊狗啊的都已安全撤离,这速度可以堪称消防史上一次重大的突破。 一时间楼下人潮涌动,分成两拔指指点点地议论着。一拔是对吴力家正翻滚而出的浓烟,担忧的分析着目前的火势、风向以及预计损失情况。还有一拔是对刚贵妃出浴的少妇评头论足,研究着她的胸围、腰围以及臀围。而这一拔人中又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此妇胸围应该是三十六d,另一派则觉得最少有三十八a,为此,三六派和三八派吵得不可开交,场面一度混乱险些大打出手,好在消防车、警车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到,才制止了一场淫秽色情活动。 若男买完酱油回来,看到楼上浓烟滚滚,楼下人如潮涌,惊得手中的酱油连同眼泪一起滑落。她拼命地拨开围观的人群,呼喊着∶“吴力!吴力!” 吴力正在为要不要跑路的事情犯愁,把房东房子烧了咱也赔不起啊,可是一逃跑会不会成纵火罪?依稀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回头望去,若男带雨梨花哭得跟泪人似的,正冲着浓烟翻滚的楼上喊他的名字。 “若男,我在这呢!”吴力感动得五脏六腑都酥软地冲她喊道。 若男飞奔着过来,冲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记黑虎掏心,然后扑到他怀里放声痛哭。 吴力忍住胸口的疼痛,闷声轻咳了几声,轻拂着她的头说∶“傻瓜,哭什么?我这不是好端端地站着吗。可是刚才你那一拳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若男低着头使劲捶打她的胸口,“就知道贫嘴,害人家担心死了。” 吴力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笑道∶“咱俩还没洞房呢,我怎么舍得离你而去。” 两人拥抱了许久,若男才挣脱了他的怀抱,四下张望了下,然后焦急地问道∶“沐白呢?怎么没看见他。” 吴力一拍大腿,喊道∶“坏了,他还在楼上。” 说话间十几名消防员从楼里鱼贯而出,为首的那个摘掉防毒面具朝地上啐了一口痰,咒骂道∶“md,这叫什么事!” 沐白是被两名警察架着出来的,跟一非洲的土人一样乌漆抹黑的,说不上两句话就咳嗽个不停。要不是他冲着吴力喊∶“力哥对不住啊,等我一会儿从警局出来再请您吃宵夜。”吴力还真认不出他就是那个干净得跟农夫山泉似的沐白。 一位警官对着人群说道∶“没事了,大伙放心,没着火,就刚才那家伙搁家炒菜弄得跟放烟雾弹似的,等烟散了就可以回家了。” 然后警车载着沐白呼啸而去。 第九章 水深火热(下) 吴力和若男上楼的时候,楼道里的烟已经散去,可自家屋里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越往里走脚下越觉得冰凉。 若男好不容易摸进洗手间拿来电吹风,吹散屋内弥漫的烟雾。待到烟雾逐渐散尽,一看脚下的鞋早已湿透,地面上已然形成了一个湖泊,顺流而上望见厨房的水龙头颓废的耸拉着脑袋,白花花的水流正欢快地自断裂处喷涌而出。 吴力顾不上厨房里几乎没过脚踝的水势,匆忙脱下若男买得那件新衣,慌乱地堵在了水管的断裂处。 阿门!水被止住了。 吴力擦去被溅了满脸的水滴,倘着水走到客厅。若男立马递上浴巾,说∶“快擦干了,我去给你拿衣服。” 吴力接过若男递过来的衣服胡乱地套上,“你说沐白这家伙妙个菜弄出这么大烟不说,怎么还把水龙头给拧断了呢?他有那么大力气吗?” 若男一脸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啊。下午他提了一大堆的菜,说是上次在我们这吃饭挺不好意思的,今天他做东亲自下厨让咱俩尝尝他的手艺。忙活到一半他说没酱油了,我就下楼给他买去,谁知道回来家里就成这样了。” “不是跟你说过少跟他来往吗?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你看吧,一碰上他准没好事。”吴力有些苛责地说道。 “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咱总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吧?”若男微皱眉头,“你说他到了警察局,会不会有事?” 吴力轻蔑地一笑,说:“那可是天地底下最安全地地方,他怎么会有事?大不了判他个纵火未遂,关他一两年就出来了。” “不会吧,有那么严重?”若男被吴力的话唬住了,担心地说,“那咱们还是看看他去,可以的话把他保出来吧,警察局可不是人呆的地。” 若男抓起衣服就要往外走,吴力一把拉住她,说:“我逗你玩的呢,你瞎操心什么,就得让那小子吃点苦头,要不他还真以为这世界那么美好。” “可是……”若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吴力打断她的话,说:“不要再可是了,你瞧咱这乱的,够咱俩忙活上半天的了。” “不是,我是想说,水怎么越来越大了?”若男望着已经浸到裤管的水势,担忧地问道。 “坏了,水龙头又冲开了。”吴力又脱下身上的衣服冲进了厨房,这一次他忙活了半天才把水给止住,连裤子都被溅得湿漉漉像刚下河捞鱼回来似的。 整个房间宛若水漫金山一般,大有滚滚长江东逝水之势,已控制不住地开始向外流淌四溢。而衣服的绵薄之力根本无法抵抗喷薄而出的巨大压力,没两下就又被冲开。吴力和若男顿时慌了手脚,顾得了东头又失了西头,眼看着水冲出了房门,顺着楼道奔涌而下。 这时对门的住户打开了门,嚷嚷道:“我说你们家到底在搞什么鬼?刚弄完火灾现在又发大水了,你看这水都冲到我家来了。” 吴力满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啊,家里水管破了,水控制不住了。” “真是倒了八子霉了,明儿还要上班呢,你们这样一会火的一会水的折腾,我这一大把年纪心脏都受不了。”对楼的住户怨声载道地埋怨道。 若男也连连赔着笑脸说:“实在对不住了,我拿布先把你家门缝给堵了,这样水就跑到你家去了。” “赶紧的,我家金刚木地板可是刚铺的,泡坏了你可得赔我。”对楼的住户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就砰地一声狠狠地把门给带上了。 楼里的火灾是虚惊一场,可这水是实实在在的发了。吴力和若男忙活到了半夜才把自家的水给堵住了,可是楼道里却像水帘洞似得噼里叭啦直滴水,十几户人家天天上下楼都得撑着伞才能过往,大伙在心里都把吴力的全家咒了个遍。 你说他冤不冤?吴力也是一肚子火地把沐白的祖宗老老少少骂了不下二十遍,然后告诉若男他下班带个师傅回来修水管,就顶起倦意匆忙上班去了。 吴力前脚刚走,沐白后脚就从警察局回来了。他挨家挨户地登门道歉,还给每家每户发了一把伞,说是因为他让大家处在水深火热的煎熬中,实在对不住了。伞呢,一来是为了方便大家进出。二来呢就算是给大伙赔罪的一点小意思。 若男正在家里拖地板呢,水虽然是暂时堵住了,可还是有零星的水滴不住地往外渗,弄得若男的腰险些直不起来。 “若男,真是对不起啊。本想好好跟你们小两口聚聚,没想到被我搞得一团糟。”沐白倚在门口,不好意思地笑道。 “你回来了,没事吧?我还说忙完手中的活去看你呢。”若男放下手中的拖把,拭去脸上的汗水,“进来坐吧。” 沐白刚一进屋就望见一片狼藉不堪,“我还是帮你干活吧,要不我这良心非得不安而死。” “瞧你说的,哪那么严重,”若男扑哧一下被他逗得乐了起来,“没事,你坐吧,我自个来就成。” 沐白却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拖把,煞有介事地忙活了起来。 “你昨晚是怎么搞得,弄出那么大的烟,吓得全楼的人以为着火了呢?”这个问题对于整座大楼的住户来说都是个不解的谜,谁也琢磨不透炒个菜怎么能炒出那么大的烟来。 沐白窘迫地一笑,脸上顿时青一阵紫一阵地回忆道:“你刚下楼去,力哥就回来了,于是我就跟他寒喧了几句,没想到菜就糊了。我当时也不知怎么啦,脑袋一嗡就往锅里加水,一加水,烟却更大了起来。” 若男笑道:“你会不会炒菜咧?加水烟当然更大了,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我当时不是慌了吗,哪还想得起这些,于是越忙越乱,又错把油当水倒锅里了。好家伙,那火苗一下窜了有这么老高。”沐白伸长了自己的双臂,夸张地想展示当时紧张气氛,“然后我就拼命加水,火是灭了,可烟还是怎么着也散不去。” “那水龙头你是怎么弄断的?”若男又好奇地问道。 “水龙头,断了吗?”沐白挠着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关于水龙头的任何片断,“你确定是我弄断的吗?” 若男打了他一拳,说道:“不是你还能是我呀,我和吴力上楼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发大水了。” “那我真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水龙头事件成了这楼里永远不能解开的谜案。 扑哧一声巨响,哪壶不开提哪壶,水龙头又爆开了,白花花的水流像火山爆发似得喷薄而出。 若男惊呼着:“噢卖糕!”飞似得投入到抗洪抢险的第一线中去。又是一阵七折腾八折腾后,若男疲软地瘫坐在沙发上,累得跟狗似的喘着粗气。 沐白拿来浴巾想递给若男,没想到脚下一滑,一下子把若男扑倒在沙发上,那双手也不合适地隔着浴巾按在了若男的双峰上。 尴尬的绯云突兀地自两人脸上散开,画出一朵朵红色的云。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两人只是慌乱地对视着,完全被这突发的状况惊呆了。 这时候,时钟在响了六下以后,门吱哑一声被打开了,吴力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趴在若男身上的沐白这才缓过神来,迅速地爬起,吞吞吐吐地说道:“力哥,你回来了。” 吴力只觉得脑袋充血般的狂热了起来,眸子凝聚了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的辉芒,他攥紧了拳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冲上前去扯起沐白的衣领,吼道:“为什么我一见你小子就没好事,今天倒好,都爬到我媳妇身上去了,我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高举的拳头正要下落,若男却挡在了沐白的身前,慌乱地解释道:“不要打他!吴力,这是个误会,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吴力发出了一丝冷笑,那笑是撕裂的心发出的悲惨哀号,令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呵呵呵,怎么?你还护着他,心疼我打你的小白脸?” 啪,若男朝他的脸上狠狠地扇去了一巴掌,心痛的泪却从自己的眼角淌落而下。心痛自己深爱的男子怎能说出如此不堪的话语,心痛这一巴掌该把他打疼了。 “力哥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不小心……” “你给我闭嘴。”吴力打断沐白的话,愤怒地如同一只野兽般的咆哮着,他捂着被若男扇得火辣辣生疼的脸颊,“好,很好,你竟然为了他打我。呵呵呵呵……”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若男的泪顿时如决堤的大坝奔流而下,浸湿了衣裳,更冲垮了毫无防备的心扉。 第十章 夜色撩人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同事们都觉得十分奇怪,吴力这几天仿佛变了心性,天天最早到,最迟走,一上班就埋在堆积如山的账本里像牛似的幸勤耕耘。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在逃避,他想用繁重的工作来促使自己忘却那不堪的一幕。那一幕就好像突然给心上了一道枷锁,沉重得让心不断地淌着血,嘀嗒嘀嗒地敲痛整个内在。 可是,几乎不能停歇,哪怕是片刻,就能感受到空气如被抽干般压抑的几欲窒息,痛疼难忍的感觉就像清醒地看着锋利的刀子一寸寸陷进自己的肌肤,再掀掉一片片带着殷红血色的肌肉,然后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哀吼∶为何这般残忍? 又是傍晚时分,夕阳带着倦意留下最后几丝温暖,无奈地西落。周遭的同事脸上洋溢着被解放了的兴奋笑容,用比上班高出十倍的热情,奔赴某个角落里那盏永远为他们亮着的灯火。 “你还不下班吗?”吴力一抬头便望见牛郎那干净的笑容,他的笑容立刻让吴力想起那个更干净的笑容,干净的跟农夫山泉似的笑容,心不由地被刺痛收紧了一下。 吴力勉强从唇边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说∶“差不多了,算完手头这本就回去了。” 牛郎还是笑着,伸出手轻拍他的肩膀,“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 吴力突然间觉得他的咬字其实不那么含糊,大可不必这样,很清晰的回荡在耳边,在心里击起了起伏不定的千层浪花。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牛郎的话,更不知道如何面对情感的纠葛,只是苦涩地看着他。 “恩,努力吧!你真的会是一个不错的领头人!”牛郎含糊不清地说,“那我先走了,别做得太晚。” 领头人?他的话怎么又如此含糊了起来? 吴力看着他没入暮日的最后一丝光线中,拖曳而出的黑色背影长长地斜拉在地面上。他知道无边的黑暗伴随着寂寞已经悄然降临。他打开了所有的灯,白色极光散发的辉芒立即斩断了黑暗的吞噬,却驱赶不走寂寞的侵袭。深呼了一口气,他又将自己置身于密如蝗群的数字中,索然无味地筑起最后一道防线抵御寂寞如潮般的攻势。 头昏脑涨,腰酸背疼,肚子也在这个时候打起了鼓,原来还有别的感觉,以为除了满腔的痛彻心扉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他无奈地一笑,人终还是肉体凡胎,七情六欲再所难免。 他麻木地拖着机械般沉重的躯壳,拿着泡面走到休息室里冲泡。滚烫的开水蒸腾起的雾气让他双眼迷离,眼前幻化出沐白将若男压在身下,还对着他狞笑的景象,心又宛如刀割般的疼痛了起来,以至于连滚烫的开水溢到手上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原来在心灵的伤疼面前,肉体的伤痛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完全被忽略。 他索性将灯全部熄灭,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任由黑暗和寂寞将他吞噬。形同虚设的防线根本无法抵抗寂寞强势的攻击,那么干脆就让它来得更猛然吧。眼角渐渐淌出泪来,裹着心痛的感觉一起悄然滑落,然后在黑暗中泯灭。 灯突然又全部亮了起来,大张的瞳孔无法适应急剧的强烈光线,惊慌地紧闭了起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所发出的脆响自他头顶掠过,来者显然是因为太过焦急,所以没有发现躺在地板上的吴力。 吴力还在犹豫自己是该擦干泪水,强装着欢笑跟来者打个招呼,还是惊慌地钻进办公桌下躲起来时,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柔美的声音传来,“吴力?你怎么躺在地板上?你没事吧?” 第二套方案显然无法实施了,于是他从地上翻起,借转身的机会拭去眼角的泪痕,用惊人的速度变换出一张灿烂的笑脸,随意地抓了抓脑袋,说∶“我没事,太累了就想躺下歇一会儿,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大家都下班了,你还留在这干什么?”善柔用关切地口吻问道。 吴力无奈地耸一耸肩,指着身后堆积如山的账本,说∶“账目太多了,我想尽快给它核对完。” 善柔眼里投出赞许的光,不忍苛责地说∶“傻瓜,牛郎只是让你练习,又没让你加班加点没命地算,况且这些账目早就核对好了,根本不用着急。” “这……呵呵……”吴力慌乱地抬起手,习惯性地挠头想掩饰内心的尴尬。 “你的手怎么啦?”善柔一把拉过他的手,放在眼前瞧了个仔细,“怎么又红又肿的,起了这么大一个水泡。” “可能是刚才泡面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吧。”吴力这才感觉到手上微辣的疼痛。 “怎么这么不小心?”善柔把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朝那红肿的水泡吹气。 很是冰凉的感觉,却暖彻心扉。 善柔让吴力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单膝着地,轻捧着他的手继续用冰凉的气息抚慰他的伤口。 气氛逐渐变得暧昧了起来,她修长的大腿在黑色丝袜地包裹下,性感地弯曲着,性感的尽头隐约可见蕾丝的边角。吴力一低头,视线便可穿越白色衬衣的领口,一眼望穿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的胸脯。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充满媚惑的脸庞,呆呆地,久久地凝视着,直到视线变得模糊,泪夺眶而出,滴落到她雪白如瓷的颈间。 善柔惊讶地抬头望他,“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一颗受伤的心突然得到温暖,总是很容易被感动,被掳获。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庞,眸子迸射出爱怜的光。然后,她的唇贴上了他的唇,眸子里开始燃起炙热的焰火。 吴力只是迟疑了一下,报复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后,他开始热烈地回应那诱人甜美的唇,那是一张极其细致的嘴唇,小巧粉嫩,精致得让人好想一口就将它吞食。 善柔忽然脱离了他的唇,怜爱地望着他,纤细如葱的手在他的脸颊来回摩挲着。她觉得眼前的男子太需要温暖了,仅仅来自唇的缠绵是不够的。她妩媚的一笑,缓缓起身站立在吴力的面前,敞开的外套一下子就滑落在地面上,衬衫的扣子被一颗颗解开,越往上,空气中不安份的因素便愈加剧烈地跳动着,撞击着两颗抑或是同样寂寞的心。 当最后一个钮扣被打开,衬衫脱离身体后,露出她粉嫩的香肩,还有那动人的骄傲胸脯。吴力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口水,眼眸中腾腾燃起的欲望之火,几乎可以蒸发一切地炙热了起来。 套裙无声地落地,黑色丝袜恰到好处地到达大腿根部,黑色的蕾丝内裤遮掩下的玉体,若隐若现的浓密地带,夺人心魄般地立于眼前。她像条蛇一般地攀附上吴力的身体,紧紧地缠绵在一起,唇间是几乎疯狂的吸吮。空气中静谧的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低柔的呻吟。 她解开了上身的最后一道防备,迫不及待地贴了上去,想要用身体的温度去溶化他。雪白的胸脯似被禁锢了许久,突然的释放让它欢快地雀跃着,急切地寻找着可以安抚它的力量。吴力感觉到它的突兀,颤巍巍地伸出手,却不敢拂上那柔软的胸脯,迟疑了一下,绕过了山峰,攀上了光滑如瓷的玉背。 当她的手缓缓下落,触上吴力男人的象征时,他触电般地收缩了下身躯。吴力突然觉得脑中前所未有的清醒,若男楚楚可怜的脸庞浮现在眼前,他的动作开始变得僵硬。 理智与欲望苦苦地在心内纠缠争斗,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欲望。 他轻轻地推开了她,善柔不解地望着他,“怎么啦?” 他从地上捡起她的衣裳,轻柔地披盖住她完美的胴体。他没有敢再直视她的双眸,只是轻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善柔无助地跌坐在地上,仿佛从云雾缭绕的颠峰一下子跌落在漫无边际浩瀚海洋,冰冷迅速地侵蚀身体,委屈的泪水随着冰冷肆意地泛滥开来。 吴力走到门口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细柔声线所发出的低泣,委婉凄凉得让人有点于心不忍。 “为什么?”善柔对着他冷酷的背影喊道。 吴力咬一咬牙,飞似得冲下楼去。 第十一章 拾回爱情 从十五楼到一楼,吴力停也没停地一口气飞奔而下。尽管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也丝毫不敢停顿半分,脑子满是善柔充满诱惑的胴体和凄艳的哭泣声。 冲出金鹰大厦的大门时,他终于支持不住,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入秋的夜晚,秋风已然夹着些许凉意,看似轻柔地拂面而来,却犹如针刺的微痛。被汗水浸透的衣裳贴附在身上,阵阵的冰凉顿时令脑子清醒了不少。吴力蜷缩着身子站立起来,刚刚太过慌乱地跑下来,连外套都忘了拿,现在秋风一吹,更是凉意习习。 该往哪去呢?他双臂拢紧身体,哆嗦着想到这个更令他心凉的问题。可是刚下台阶,他就看见对面街灯下一个娇弱的身躯,在萧瑟的秋风焦急地来回走动着。 她应该很冷,嘴巴不停地朝放在唇边的双手呼着气,来回走动的步伐也愈加的快了。她甚至开始小跑了起来,臂弯中的外套欢快地随她摆动着。当她转过头来,望向街的这边。她顿住了,那个她期待已久的熟悉身影,此刻不正立于几步之遥的距离。 两人四目相对了许久,心里俱是酸甜苦辣咸五味混陈,百感交集。 若男穿过街道缓缓地向他走来,脸颊旁挂着泪花,嘴上却是笑笑的。她递上外套,勉强撑起笑容,说∶“天冷了,我给你送件外套来。”话刚说完,已经哽咽得泣不成声。 吴力接过外套,却披在她瑟瑟发抖的身躯上,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你在这等了三个晚上?” “你不回家,我又不知道到哪找你,只有傻傻地等在这。”她哭得更凶了,“白天我就在家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做好饭炒一桌子你最爱吃的菜等你回来,可是时钟一圈圈的跑过,门还是没有开。于是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我就满心欢喜地跑去开门,可每一次我都失望地又把门关上。夜里更是难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整夜整夜地想你,都是哭得迷迷糊糊才睡去。天一亮又醒过来,然后告诉自己今天你一定会回来。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地将我一个人丢下,难道你不知道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才是太阳,没有了太阳,我该如何生活呢?” 泪水如滂沱的大雨纷飞而下,整个世界都为之动容的一番哭泣。 吴力捧起她带雨梨花的脸,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滴,“对不起!” 若男伸出纤细的手指堵住他的嘴巴,摇摇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和沐白走得那么近。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真的吗?”吴力狡黠地一笑,眸子里尽是爱的耀眼辉芒。 “嗯,我对天发誓!”若男举起手正要向天起誓,却被吴力阻止,“不用那么夸张,只要你答应我把烟戒了……” “没问题!”若男干脆地打断他的话答应道。 “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还有,要把头发留长,这样才有女人味。”吴力抚摸着她齐耳的短发说道。 若男嘟着嘴说∶“我不是正在留吗,头发又不是一天两天就长得长的。” 吴力说∶“还有以后不准让我睡沙发了。” “你怎么那么多要求,满脑子都是肮脏的思想。” “你说什么?”吴力张牙舞爪着扑向若男,将她拥入怀中,嘴巴刚要贴上她的唇,她却笑着挣脱了他的怀抱,咯咯笑着骂道∶“臭流氓!” “好哇,你敢骂我臭流氓,那我今天就耍一回流氓给你看。”吴力摆出一副资深色狼的模样,嬉皮笑脸地说道。 “非礼啊!救命哪!”若男娇嗔地跑开了。 半空中一轮皎洁的弯月像是笑开了的花,痴痴地羡慕着地上欢快追逐嬉戏的情侣。 一打开房门,吴力就瞧见满满一桌子的好菜,全都是他最爱吃的。顾不上脱鞋,他饿鬼似的用手抓起一个鸡腿就往嘴里塞,边啃着还边嚷嚷∶“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若男抿嘴一笑∶“瞧你那馋样,都冷掉了还吃得那么香,我去帮你热热再吃。” 若男端起那盘鸡腿正要转身,吴力又伸出手从盘里抓过一只鸡腿,说∶“没事,我这几天净吃泡面了,现在给我个馒头我都当是鲍鱼吃。” 若男突然脸色一变,抑郁地说∶“我答应了你那么条件,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吴力贪婪地啃着手中的鸡腿,说∶“你说说看。” “以后不管为什么吵架,你都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她的声音有点哽咽,三天的等待好像三千年般的漫长,孤独的折磨和煎熬是刻骨铭心的梦魇。 “嗯,我答应你!”吴力放下手中的鸡腿,爱怜地想要抱住她,想要告诉她,他的心里也不好受,每一分每一秒都似在油锅中煎炸般的难熬。 可是若男灵巧地一闪身,让他扑了个空,“拿开你那油腻腻的爪子,别闹了,我给你把菜热了去。” 一桌子蒸腾着热气的菜,爱的温馨伴随着香气四溢开来,溢满了整间小屋,溢满了两人的内心,满满的,暖暖的。 若男望着狼吞虎咽的吴力,笑着说∶“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怎么跟刚从牢里放出来似的。” “媳妇,我现在特后悔,你说我那天怎么就那么冲动呢,放着清福不享,躲在办公室里吃泡面睡办公桌。”吴力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若男轻咬着唇,激动地点点头,感动的泪水一滴滴地顺着脸颊滚落。 吴力把她拥入怀中,唇印上了她的唇,热烈地交织在一起,三天彼此所受的煎熬似要在缠绵间加倍地补偿回来。 他抱起了她,她在他的怀中娇羞地蜷缩着,脸上的红云映得双眼扑朔迷离般的妩媚。 门却在这个时候不合适地咚咚响起,吴力扫兴地嘟囔道∶“有没有搞错,刚才真该在门口挂上正在工作,请勿打扰的牌子!” 若男捶打着他的胸口,笑着说∶“净胡说八道,快去看看是谁。” “谁呀?”吴力不耐烦地打开门,看到的却是那张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白晢干净的脸。 “力哥,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还怕你还生若男的气呢。”沐白激动地说道。 “你小子天生就是个扫帚星,你一出现准没好事!”吴力没好地说道。 沐白尴尬地说∶“我知道是我害得你俩吵架,所以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若男的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我们俩已经没事了,都是个误会,你这又何必呢?” 沐白解释道∶“其实,我们公司进行了人事变动,我被调往外地了。” “说了半天,我还以为你是良心不安才要搬走的呢,好了辞行也辞过了,你可以走了。”吴力满脸不悦地下起了逐客令,自打认识这家伙起没碰到过好事,也难怪吴力不喜欢他。 沐白突然朝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嘴角一扬,露出满口的白牙,“给你添麻烦了,但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们。” 吴力看着他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转身而去,突然心头一软,叫道∶“什么时候走?我和若男送送你!” “不用了,谢谢!”沐白惊讶的转过头,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然后挥着手消失在楼道间。 “我们也很高兴认识你!朋友!”吴力冲着他消逝在楼道间的背影喊道。 若男坏坏地笑道∶“你还真虚伪善变!” 吴力一把将她抱起,“我们还是继续工作吧,让你看看我这虚伪的小人,其实是多么的正直。” 第十二章 一纸调函 闹钟叮铃铃的清脆响声在早晨七点准时地响起,今天吴力可有点不太愿意准时爬起,若男正香甜地酣睡地他的臂弯中,清幽的体香随着呼吸阵阵沁入心脾,他贪婪地吸取着,回想着昨夜那动人的一幕,心里还是激动无比。 一个美妙的夜晚,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胴体,完成了他们人生的又一个转折,也为他们的爱情奠定了一座新的里程碑。 闹钟又再次急促的响起,吴力才极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不舍地在若男的额头落下轻轻地一吻,然后深情地一笑,才转身投入到上班前的准备工作中去。 出了门,在公交车拥挤的颠簸中,他才想起昨夜发生了太多的事,真是喜忧参半,例如沐白那讨厌的家伙离开了,不能说是好事,但也不见得是坏事,总之他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留下的只是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回忆。再例如办公室里香艳地一幕,是好是坏就因人而异,面对一个妖娆动人的诱惑,试问几个男人能如柳下惠般坐怀不乱,要怪就只能怪造物弄人,给了一个楚楚动人的若男,还送来一个娇艳无比的善柔做什么,分明是陷吴力于不义嘛。 该怎么面对善柔呢?尽管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是老天的过错,但他的心一直在呯呯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他可不指望天上的那些家伙来帮忙扫拾烂摊子。说句对不起,昨晚我喝多了,才……可是昨天只吃了泡面,根本没喝酒。还是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该干嘛干嘛,这样会不会太绝了点。总之,他的心里乱死了,设想了无数遍面对善柔时的尴尬场景,就是不知道第一句话应该说些什么。 一进到公司,前台的小妹就对他笑嘻嘻的,眼神里还透着种刮目相看的异样。 他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不会吧,难道昨晚的事被她知道了。 小妹开口笑道∶“副总在办公室等你呢,还不快去。” 善柔找我?兴师问罪?唉,只怪自己昨晚昏了脑袋,怎么干出这样的事,虽然最后及时悬崖勒马,可还是把人家的身体看得差不多啦。死就死吧!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把头一伸,要杀要剐就随她了。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脚上还是忍不住地有些颤抖,从门口到善柔办公室不过十来米的路,却感觉特别漫长。特别是经过办公区时,几乎所有的 同事都停下手中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今天这都是怎么啦?不可能全公司都知道我和善柔的事吧? 吴力的心里有点发毛,把头俯得低低地,加快了脚步穿越过众人的异样眼光,畏首畏尾地叩响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善柔的声音依然像百灵鸟一样的清脆柔美。 门一打开,四目相望的时候,两人都尴尬地顿了一下。吴力迅速慌乱地躲避开她的眼神,紧张地像个邻家的小姑娘,头低低地看着地板。 善柔隐隐地做了个深呼吸,妩媚的笑容又重新挂回到脸上,轻柔地笑道∶“坐吧!” 吴力自知罪孽深重,刚一坐定就开口认错道∶“昨天晚上……” “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们不讨论私事。”善柔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脸颊边却泛起了两朵红云,眸子里淡淡的落寞刚一浮现就被掩埋到心底深处。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至吴力的面前。 吴力绝望地想到自己大概要被炒鱿鱼了,得罪了顶头上司,还是很桃色地把她给得罪了,不生吞活剥了你,已经算客气的了。如今的女孩虽然不如从前的矜持,把身体看得跟命似的,但光溜溜地自己送上门来却遭拒绝,这可严重地伤害了自尊,换做疯狂点的女子轻则一辈子记恨着你,重则将你碎尸万段都嫌不解恨。 善柔一下将他的犹豫看穿,拿起信封解释道∶“这是你的调函,总公司发来的。要求你近日就到总公司报道。” “什么?调我去总公司?”吴力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没错!明天你就去总公司报道。”善柔重新强调了一下她并不是在说笑。 “可是……我进公司还不到一个月。你是在赶我走吗?因为昨天的事?”吴力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把心里的话一吐为快。 善柔从鼻息间喷出一股轻蔑的气流,满脸正色地说道∶“我再说一遍,第一,现在是上班时间,请不要谈私事。第二,这是总公司发来的通知,并不是我个人的意思。第三,你进入公司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你早晚都会被调往总公司。明白了吗?还有什么疑问吗?” 尽管吴力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但看到善柔的语气如此坚决,只得无奈地接受。其实调往总部就意味晋升,多少人梦寐以求,混斗了几年也得不到这一纸调函,而且也不用再担心日日与善柔四目相对的尴尬。可是吴力还是觉得有点怪异,似乎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地有点让人难以相信,难道自己真走了什么狗屎运? “没事的话,你早点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就去滨海的总公司报道吧。”善柔把信封塞到他的手里,“这里面有明早的车票,到那时会有总部的人接你。” “恩,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吴力点点头,默然起身离去。 门被合上的瞬间,善柔的眼角就晶莹地闪烁着泪花,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办公桌后的窗前,拉开窗帘,她想让阳光猛烈地照射着自己,驱散心内的阴霾,用暖日的光芒抚慰受伤的心,只是眼泪不听话地像断了线的珍珠,伤感地淌过她的脸颊,无声跌落到地上,心底深深的创伤,岂是几抹微弱的光线能够抚平的! 吴力一走出善柔的办公室,一大堆的笑脸就将他团团围住。 弥勒佛腆着他的大肚子艰难地顶开人群,咧开了嘴笑道∶“恭喜吴兄即将荣归故里,衣锦还乡哪。” “你怎么知道我要调走了?”吴力诧异地反问道,只是话还未说完,伟哥便接茬道∶“这点小事瞒得过谁啊。”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滨海人?”吴力好奇地对弥勒佛问道。 弥勒佛乐呵呵地应道∶“我早说过你乃人中之龙,他日必定飞黄腾达。对于你这种旷世奇才,我当然会好好研究一番。” 研究?你这马屁拍得也太过了点吧。旷世奇才?你以为写武侠小说呢?原来刚才大伙眼里的异样尽是羡慕呢,还以为昨夜的艳遇东窗事发了呢! 吴力正在浮想连篇之际,棺材佬紧紧握住他的手说∶“说实话,我的还真舍不得放你走,但是没办法,谁叫你就是一人才,咱死都拦不住你鱼跃龙门飞升而去,还望你以后多想着咱们兄弟点。” 吴力嘴上说着∶“那是一定,我怎么会忘记各位对我的教导和勉励。”胃里却翻腾得差点没吐出来。 众人纷纷要做东为吴力饯行,都被他婉言谢绝。按道理这个时候应该是他们狠狠地敲我一顿才对,怎么反倒是大家这么热情地要吃我吃饭,难道榕城的风俗比较不同,那也不至于差别这么大,整个来一个颠覆。吴力想到脑袋快要炸掉,也弄不懂这其中的奥妙。最后,他不得不像像国家领导人接见群众似的,一一握手并说了几句赞扬和勉励的话,才强忍着胃内翻腾如海的恶心,从热情的如海的人群中抽身离去。 第十三章 前往总部 吴力一脸茫然地走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望着手中的那纸调函,他有点若有所失的落寞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那种奇怪的感觉难以言状的聚拢在心头,胸口像搁了块石头的般的难受。 都市依然繁华地喧嚣着,火车叫嚷着不要命似的往前奔跑,把两旁的景色狠狠地甩到后面。四年了,又回到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上,吴力怀揣着些许忐忑,些许激动踱下了火车,若男跟在他后面,兴奋地探出脑袋,窥视着这个对她而言新鲜无比的城市。 “这就到滨海了?”若男瞪大了眼睛,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那感觉就像到了火星似的,“怎么没看见海?你不说滨海的海最漂亮了?” 吴力差点没把手中的行李袋砸脚上,“拜托,我们还没出车站好不好,哪能看得见海!” 若男古灵精怪地吐了吐舌头,“我还以为一下车就能见着海了呢。” “你以为你坐得轮船呢!”吴力背上一个大包,左手一个行李袋,右手还拖着一行李箱,累得气喘连连。再一看若男,简单地背着一旅行包,简直就是来观光旅行般的轻松惬意。 吴力不乐意地抱怨道∶“快走吧,我都快累死了,哪跟你似的一个背包闯天涯。” “还说呢,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这会儿指不定你肩上还扛着个电视呢。”若男得意的炫耀道。 那二十九吋的二手电视临走时,若男又把它物归原主,送回了二手市场,当然不是白送,打了个三折,二百块钱成交。从老板手上接过钞票的时候,若男长嘘出一口气,说∶“总算是尘归尘,土归土了。”吴力当时还鄙夷她那什么逻辑,心里把那老板的祖宗问候了个遍,奸商,这一转手,他准可以再以六百块卖给下个傻逼,资本主义就这么剥削穷苦大众哪。不过现在转念一想,把二百块放皮夹里总比背个电视在身上强吧,心里这才稍稍平衡了些。 一出车站,远远就看见一白面小生踮着脚尖,高举着一牌子,上面方方整整地写着吴力的大名。两人就像是沙漠里的苦行者突然看到水源似的,两眼兴奋地泛着绿光,艰难地挤开人群,跟二万五千里长征胜利会师似的激动地握着白面小生的手,不停地晃动着。 好气派的一辆宝马,黑得发亮的车身都能拿来当梳妆镜,瞧那四个轮子,就是比国产的圆。吴力激动地有些头晕脑涨语无伦次,这公司对新人的待遇也太高了,宝马接风真是太咱这平苦百姓的满足虚荣心了,他高兴得差点没把牙笑掉 白面小生斯斯文文地戴着一副眼睛,看起来特人模人样的,身上那套阿玛尼西装更是令吴力咋舌。这公司一司机都能腐败成这样,咱这正式员工就更甭说了,他仿佛看到那套阿玛尼穿在了自己身上,比那小子更人模人样的纨绔。 “你好,这是我的名片!我代表公司热烈地欢迎你。”白面小生毕恭毕敬地递上名片。 吴力一看,这才傻了眼。董事长助理萧海生。靠,我说司机怎么能这腐败呢,原来还是一高层。“你好,你好,怎么还要劳烦你亲自出马,真是不好意思。”吴力咧开了嘴,殷勤地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走吧,董事长还在等你呢。”萧海生客气地寒暄道。 “董事长还要亲自接见我?”吴力受宠若惊地问道,那表情跟国家主席要接见他似的激动。 萧海生优雅地打开车门,“恩,请吧!” 一路上,若男兴奋地拉着吴力的手,不知疲倦地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吴力也被宝马颠得特舒坦,满脸红光地像个专业导游一一介绍着。车驶入海滨路的时候,终于可以望见海了,吴力以为若男一准大呼小叫地一惊一咋起来,可是她却很安静地摇下车窗,远远地眺望着。 湛蓝的海洋无限地延伸至地平线,红日放射的耀眼光芒映得整个海面如蓝宝石般的熠熠生辉。 “很漂亮吧?”吴力感受着海风的凉爽,惬意地问道。 “嗯,原来海是这么安详宁静。”若男说话间,车拐了一个大弯,驶进了喧闹的市区,耸立的高楼大厦瞬间就把海掩藏了起来,若男意犹未尽望着海的方向,挺恋恋不舍的。 吴力挽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等我报道完了,我一定带你好好感受感受大海的浩瀚。” 若男把头温柔的陷进他的臂膀时,车停住了,萧海生笑着转过头来,说∶“我们到了。” 高耸入云的大厦比起榕城的金鹰大厦,不知道要气派上多少倍。大门上方偌大的胜皇两字骄傲地伫立着,时不时有豪华的轿车鱼贯地来回着。 吴力皱着眉头问道∶“可是我女朋友怎么办?董事长没说要见她吧!” “你先上去见董事长,我会妥善安排她的,你放心!”萧海生诚恳的笑道。 “那好吧!”吴力恋恋不舍地与若男告别,然后转身进入大楼。 一进大楼,一个熟悉的脸庞就映入眼帘,她热情地迎了上来,笑道∶“你坐得是火车还是乌龟呀,我都比你先到。” “善柔?你怎么也到总公司来了?”吴力不解地问道。 “我来交差啊!”善柔狡黠地笑道。 “交差?交什么差?”吴力更是疑惑了起来。 善柔撅着小嘴,好像极为不满地说∶“董事长委托我蹂躏你,可是我还没开始呢,他就急着把你召回了。” “你这越说我越糊涂了”吴力话未说完,善柔就拉着他闪进了电梯,“走吧,见了董事长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吴力无奈地打趣道∶“你们这到底是地产公司还是国家安全局?搞得这么神秘。” 善柔只是狡黠地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这胜皇地产是滨海市首屈一指的龙头企业,旗下子公司多达百家,涉及地产、进出口贸易、娱乐、餐饮等等十几个行业,光是房地产一项年利润就可过亿。本市唯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只有梁氏集团,但由于近年来,胜皇地产的飞速发展,梁氏集团也大有望尘莫急之势。 善柔轻叩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吴力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办公室简直气派的不像话,单是面积就足有他在榕城租住的两室一厅两倍之大,再加上琳琅满目的古董瓷器一衬,他不得不由衷地感概一句,有钱人的生活真是他妈的腐败。 “董事长,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人给你带来了。”善柔把身躯挺得跟杆标枪似的,敬畏的神情溢于言表。 吴力谨小慎微地说了句∶“董事长,您好!” “嗯,你来了就好。”董事长的声音从办公桌后传来。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吴力望着高高的椅背疑惑地想到。 随着椅子的转动,董事长的脸庞慢慢显现在吴力面前时,他气得肺都快炸了。 难怪在胜天那些部门经理要拍自己的马屁,难怪自己一路顺风的享受着高级别待遇,原来都是他在作祟。 “哼哼,”吴力愤怒地发出一丝冷声,被愚弄的羞愧感汹涌地胸内澎湃,“我说怎么跟撞了大运似的,原来都是你在搞鬼!” 董事长布满皱眉的脸上满是无奈,“我不这样做的话,你会回滨海吗?我不过也是想让你过得好些。” “我不需要!”吴力愤然地摔门而去。 善柔尴尬地望了眼董事长就追了出去,“吴力,吴力,你别这样,说到底他也是为你好。”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他的眸子迸出炙热的火焰,怒不可遏地吼着,“你们都把我当猴似的来耍,很好玩是吧?” “这是董事长的意思,我们做下属的也只有服从的份。”善柔委屈地解释道。 “他的意思?那晚在办公室也是他的意思?”吴力冷笑着问道。 他的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地在刚愈合的伤口上,残忍地再划上一刀,她强忍住泪水,咬着牙说道∶“那已经不重要了。” ps:老火这两天上白班比较没时间码字,只能更一章了,各位还请见谅!还有老火的收藏差一点就能过百了,各位多帮忙宣传下,有票的砸票,没收藏的就帮忙收藏下吧。谢谢!只要收藏过百了,老火一定日更三章,好好地谢谢大家! 第十四章 冰雪消融 “董事长,你怎么啦?”一声尖锐的女高音划破了紧张的气氛,响彻整个空间。 善柔紧张地跑进了董事长办公室,然后也传来了她焦急而又急促的声音,“董事长,董事长,你快醒醒。” 吴力轻蔑地想到,又在耍什么把戏,他还准备得还挺充分,又想给我来个苦肉计是不?老子才不上你当呢。他正要转身离去,只见秘书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拿起桌上的电话紧张地叫嚷着∶“120吗?这里是胜皇地产,我们的董事长昏倒了,请你们马上派人来。” 小妮子脸上挂满了汗珠,一张小脸紧张得如纸般的惨白,说话的速度跟机关枪扫射似的火烧火燎。不错,吴力在心里赞叹道,瞧这演技多逼真,估计往影视圈发展,那将来肯定也是个腕,指不定还能拿个金鸡啊百花的什么奖。 善柔也跑了出来,十万火急地冲吴力喊道∶“你爸爸晕倒了,你还愣在那干什么,快帮忙看看。” 装,你就给我装!我看你能装多久!吴力刚撸起袖管,准备配合地唱一出苦肉反间计。一堆的白衣天使忽然咋咋呼呼地从他身边掠过,直奔董事长办公室。他愣住了,这戏演得也太下血本了吧,还找了这么多群众演员,这制作都快赶上贺岁大片了。 “快让开!”思绪间,白衣天使们抬着担架又风风火火地掠了出来。董事长,也就是吴力他爸,正眉眼紧闭地躺在担架上,嘴上套了个玻璃罩子,呼吸间带出的白气阴沉地喷在透明的罩子上。善柔焦急地守在担架旁,也跟着风风火火地往前冲,与吴力擦肩而过的时候怨恨地瞪了他一眼。 该不会是真的吧?吴力这才慌了神的闪进另一部电梯,追至楼下。120的急救车正停大厦门口刺耳地哀号着,车顶那闪得人眼花的灯急促地警示着危险的讯号。吴力飞似地赶上了担架,冲着善柔问道∶“你们不会又是在耍我吧?” 善柔愤怒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还真是狼心狗肺的很,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吴力突然感受脸被抽打般的火辣辣,羞愧地低下头,望着昏死过去的父亲,眼泪也在不知觉间纷飞而下。 真该把自己拉去毙了,善柔说得对,我还真他妈的狼心狗肺,父亲要是有个好歹,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俩父子的一辈子,难道就因为可笑的倔强就这样擦肩而过?吴力陷入深深的自责,他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两嘴巴。他拉起父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悔恨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淌落。 善柔愤愤地埋怨道∶“现在装得跟大孝子似的,早干嘛去了。” “你现在就是杀了我也没话说,我他妈的真是个混蛋!”吴力说着就狂扇自己耳光,啪啪作响的,“爸爸,我对不起你!只要你没事,折我十年寿都成。” 吴力的父亲被送进了急救室,他焦急地在走道上,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也走很特别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痛苦地煎熬着。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中,年幼的无知和轻狂,使得骨肉亲情在父亲心碎的声响中荒凉了太久,无尽的悔恨和懊恼只是苍白无力地充斥着胸膛,无能为力地祈祷着老天再赏赐一次弥补的机会,哪怕只是短暂的时间! 急救室的门被打开了,吴力立即冲了上去,“医生,我爸爸他怎么样了?” 医生取下了口罩,长嘘出一口气,“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不过他的病不容乐观,你跟我到办公室来,我详细跟你说一下。” 父亲被护士推了出来,还是静静地躺着,吴力欣慰地望了一眼,就随医生去了他的办公室。 医生摘下头上的帽子,说∶"病人得的是白喉性心肌炎,心肌细胞开始出现嗜酸性变的迹象。” 吴力担忧地问道∶"很严重吗?” 医生顿了口气又说道∶“这种病虽然没有什么根治的药物,但只要注意调养,戒烟酒,避免情绪突然激动或体力活动过度而引起身体疲劳,使机体免疫抗病能力降低。问题不是很大。” 吴力说∶"谢谢你!医生!” 医生说∶"不客气!一定要让病人保持心情舒畅,不能受过大刺激。” 吴力回到病房的时候,母亲正坐在病床前握住爸爸的手,他已经醒了过来,苍白的脸上透着虚弱的神情,母亲也在不住地流泪,父亲反而伸出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哭什么嘛。” “老头子,你可千万别丢下我一个啊,自己先走啊!”母亲泣不成声地说道。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这事咱说了也不算哪,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老婆子,不管咱谁先去,剩下的那个可都得好好的活下去啊。” 吴力听到父母间的对话心里更是难受无比,“爸!”他喊了一句就跪到父亲的床头,低头痛哭了起来。 他听到吴力叫他爸,布满皱纹的脸上激动的有些颤抖,哽咽地说道∶"你不恨我了?” 吴力说∶"不…我不恨您了,爸,都是我太倔强。爸,你能原谅我吗?” 父亲激动地抓住吴力的手,说∶"你不再恨我就好,爸爸盼这一天真是盼了太久了。” “真是太好了,一家团圆,虽然有点波折,但总算圆满了。”若男拍着手,高兴地说道,但她的眸子分明也闪动着泪光。 滚烫的泪水四处横飞,有爸爸激动的泪水,有妈妈高兴的泪水,还有若男触景生情的泪水,只是吴力的泪水更多的是懊恼,更多的是悲伤。 心中的冰雪只是在倾刻间消融,在疾病面前还有什么比情字更重,更何况是无法磨灭的骨肉亲情。只是这缺失太久的亲情如何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填满? 父亲望着若男欣慰地点点头,“我阿力的眼光真是不错啊,这姑娘长得真是水灵!” 母亲也在一旁搭腔道:“不光人长得水灵,小嘴也甜得很,刚才我和她在家不知道聊得多开心呢。” 若男不好意思地说:“叔叔,阿姨,过奖了,若男没你们说得那么好。” “呵呵呵……那谦虚呢。”父亲又笑道。 善柔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幸福的一家人,眼角的泪水哀伤地流淌着,她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这一家子能够永远幸福后,黯然地转身离去。 “善柔。”父亲唤住她,“谢谢你了。” 善柔没有回头,只是说:“董事长客气了,能为你效犬马之劳,是我善柔的荣幸。”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你是个好女孩,今生没有办法成为一家人,但有你这样的下属,也是我吴胜天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父亲惋惜地说道。 他的话让善柔回想起认识吴力前,他对她说过的话。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善柔不明所以的被董事长召见,还是在他那硕大的办公室内,他神色凝重地问善柔:“你进公司多久了?” 她很奇怪他今天的神情有些怪异,但还是回答道:“我和海生都是受您的资助才读完的大学,一毕业您又将我们招进您的公司。时间过得真快啊,海生跟了您有八年了吧,我也有三年了吧。” “恩,你们都是好孩子啊,帮了我不少。”他点点头称赞道,“你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个心结。” “您是指你儿子吗?”善柔猜测道。 他长叹出一口气,“唉,都快我年轻时做了太多孽,老天才要这样惩罚我。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他,想着他能回到我身边,叫我一声爸。可是,他太像我了,像我一样的倔强,毕业了也不肯回来。” 他的神情很是落寞,善柔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怎么也无法理解一个这么善良的老人,他的儿子怎么能那么恨他呢。 他又接着说道:“你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你。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你愿意吗?” “您言重了,您的大恩大德,我恐怕此生也无以为报。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就是,只要我能做得到,一定全力以赴帮您办好。”善柔很是坚定地说道。 他欣慰地点点头,说:“我那儿子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工作,我希望你到榕城的子公司 把他招进去,但千万别让他知道公司是我的,否则以他的个性,肯定不会留下。你帮我好好培养他,如果可能的话,我 希望你能掳获他的心,我很乐意能有一位像你这样的儿媳妇。” 善柔娇羞地低下头,艳红的云朵妩媚地在脸颊上泛起,“可是,我比您儿子应该还要大上一两岁吧?” 他笑道∶“这个并不是问题,我也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头。” 一个错误的决定,一次盲目的尝试,但自己的的确确是爱上了他,就是是宿命吧。善柔无奈地想到,然后强忍着泪水和满心的伤痛,说∶“董事长,您言重了!我先告辞了。” 吴胜天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隐隐地泛起一丝歉疚和惋惜。 第十五章 醉眼朦胧 善柔走出医院的时候,整个世界已经被黑暗所笼罩,正如她的心境一般,无尽的阴霾带着丝丝冰凉蔓延盘旋。漆黑的幕布下的都市却有闪耀的七彩霓虹照亮着,心里却黑暗的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了希望,世界变得灰茫茫的一片。 夜色下的海风穿越一座座耸立的高楼,残忍地拂面而来,拂乱她如丝的黑发,心被绞成一团的凌乱和疼痛。身边一对对红男绿女相拥着掠过眼角,像一幅幅精美绝伦的画卷,却深深刺痛着她,刚被风干的泪痕又淌过一条条新的泪流,如海风一般的苦涩充满咸味。 寂寞天堂的霓虹招牌在夜幕中激情闪烁着,像是在召唤寂寞的人,告诉你,这或许是你的天堂。酒吧门口排成长龙的轿车寂静地低泣着,原来这个世界寂寞的人太多太多了。 黑暗中的寂寞更是可怕得无法抵御,唯有在酒精的麻醉中无知地沉沦,才能躲避寂寞如潮般的吞噬。善柔想也没想就被吸引了过去,因为她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一个被情感所困惑的寂寞女子。她不渴望能在这找寻到天堂,她只想用酒精的麻醉来换取心灵的安乐,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酒吧里狂躁得震耳欲聋的音乐下,一个个寂寞的的灵魂尽情的狂欢着,觥筹交错间不安份地雀跃着。寂寞的男人只是把这当成猎艳的场所,只要有一具足够诱惑的异性躯体,她的体温在缠绵间便可让他们忘却寂寞。寂寞的女人也许也是如此,但她们却无法从单纯的肉欲中解脱,除非她的心里已没有了爱。 善柔目空一切地坐在了吧台旁,像她如此惊艳的单身女子,一踏入酒吧就引来了许多寂寞男人赞许的目光,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已经磨拳擦掌跃跃欲试,有这样的美人作伴,相信今夜将不再寂寞。 善柔要了一杯酒,自顾自地品尝起苦涩,她冷眼瞥见舞台中央衣着暴露的舞者,极尽妖娆地扭动着身躯,浓妆艳抹的脸上却麻木的似冰一样寒冷。猥亵的男人们在她们脚下,随着音乐颠狂着,目光却始终在舞女的身上来回游走。她轻蔑地发出一丝冷笑,不知是在嘲讽眼前的景象,还是在嘲弄自己。她仰起头,一大杯的酒一口饮尽,然后转过身对吧台里的酒保说道∶“再来一杯。” 酒保很熟练地递上一杯酒时,旁边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位小姐的酒,我请她喝。”一只熊掌般的肉手递上几张钞票,酒保笑笑地接了过去,他想一场香艳的一夜情又该发生了。 善柔拿起酒又是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用余光瞄了下站在她身旁的男人,肥得跟猪一样,浑身散发着一股铜臭味,一副以为用钱就可以征服一切的鸟样,着实令人作呕。 他把肥硕的身躯往吧台一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舞台上妖娆舞女的胸部,嘴里却问向善柔∶“一个人很寂寞吧?” 善柔继续埋头喝酒,不想理会他。又是一杯酒见底,她说道∶“再来一杯。” “想买醉?”猪一样的男人乐呵呵地说道,“一定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吧,哥的肩膀宽厚着,借你依靠依靠。” “谢谢!”猪一样的男子听了心里更是乐开了花,今晚八成是有戏了,他从舞女的胸脯上收回视,开始不安份地在善柔身上游走。 善柔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又说道∶“可是我怕你身上的猪骚味把我熏吐了。” 吧台里的酒保一听,乐得差点把手中正在擦拭的酒杯摔了。猪男脸上难堪地臊红起来,对一个女子又不好发作,于是迁怒到酒保身上,“你笑什么笑!小心老子废了你!” 酒保似乎也不惧怕他,反唇相讥道∶“怎么?你想在这闹事不成?” 猪男气得肠子都扭在了一起,但深知在这种场所闹事无异于自掘坟墓,于是悻悻地回到座位上去。他刚一坐下,就引来同伴的一阵哄笑,坐在他旁边的男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乖乖拿钱来吧,跟我打赌,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你瞧那妞的姿色,怎么可能和其他的庸脂俗粉一样,几张钞票就能搞得定。” 猪男愤愤地灌下一口酒,骂道∶“得瑟个什么!老子甩把钞票出去,大把的女人自个脱光躺下。”眼睛却还恋恋不舍地盯着善柔看。 “你说得那是鸡,”身旁的男人察觉到他的眼神还俳佪在吧台那边,阴笑着说,“那小妮子,八成是情场失意了,准保把自个灌得酩酊大醉。一会儿等她醉了,你再架起她走,肯定任由你宰割,明儿一早起来,什么也记不得。” “你他妈的真无耻!”猪男朝他胸口捶了一拳,笑道∶“不过,我喜欢!”二人淫笑着碰杯,视线一同落在微醉的善柔身上。 “再来一杯!”善柔含糊地冲着酒保嚷嚷,双眼迷离的脸上红晕泛起。 酒保关切地说道:“你已经喝了不少了,再喝该醉得不省人事啦。” “怎么,你还怕我没钱给你啊!”善柔说着从包包里翻出几张百元大钞,往酒保面前一丢,“喏,给你,不够我再付给你。总之,我今天不醉不归。” “可是,您刚才得罪了那猪男,那家伙绝不是什么好鸟,你可得小心。要不,你找个朋友来再陪你一起喝?”酒保小心翼翼地问道。 “朋友?谁会陪我呢?”善柔说着竟感伤了起来,眼泪刷地就直往下掉。 “小姐,你没事吧?”酒保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她哭了起来,焦急地问道。 “没事,你再给我一杯酒吧,喝得多了自然就没事了。”善柔擦去眼角的泪水,她迫切地想用酒把自己灌醉,可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心里更加的苦涩了。 她接过酒保递过酒,又是一口饮尽,苦涩的液体丝毫没有止住痛苦的记忆,反而像药引一样,使得思念更加地强烈了起来。她突然想给他打个电话,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却迫切想听听他的声音。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就样放弃,对啊,我为什么要放弃?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自己。没有答案,她对自己说道。也就是说,我根本没有理由要放弃,他为什么不能属于我呢?呵呵,对呀!他为什么不能属于我呢? 所以说女人是善变的,前后的转变不过几十秒而已,却是巨大的。心意已决,她趁着几分醉意拨通了吴力的手机。 手机铃声的刚刚响起就被吴力挂断,他望了一眼刚刚入睡的父亲,很安详的躺着。父子俩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促膝长谈过,他很欣慰地看着父亲苍老的脸庞,幸好在生命的末端,他还是把握住了机会,没有让亲情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他悄悄地摸出病房,拿出手机一看,是善柔打来的。现在已经快二十三点了,这么晚她有什么事找我。思绪间,手机又再次响起了,还是善柔打来的。 他轻声细语地对着话筒问∶“你这么晚还没睡?有事吗?” “我还为你真那么绝情,连电话都不接。”他的声音就如一阵暖风吹进她的心田,撩拨得她酥软惬意。 吴力听到她那边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眉头一皱,“爸爸刚睡着,我怕吵醒他就没接,刚出来要打给你,你的电话就进来了。你还没回家吗?怎么那么吵?” “呵呵……”电话那边传来她银铃般的笑声,“我在酒吧喝酒呢,好多男人要请我喝酒,我喝得都快醉了。” 吴力一阵沉默,不知该如何应对她。他知道她一定是伤心了,伤她心的人就是自己。 “寂寞天堂,这酒吧的名字多好听。这里就是寂寞者的天堂,在这你可以寻找到另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相拥到黎明。只要是白昼,寂寞就不会那么猖狂地吞噬我。”看似语无伦次的几句话,却句句如针芒刺在吴力的心口。 “你别走开,我马上过去找你!”吴力担忧地说道,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一个喝醉酒的女人,而且还是姿色娇好的女人,不出事才怪。 善柔强掩住内心的欣喜,随意地说道∶“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家了,我没喝醉。”她刻意地强调了下最后那一句我没喝醉。 “我说我马上过去!你呆在那别动!”吴力挂断了电话,透过门上小窗,望了一眼熟睡的父亲,唤来值班护士代为照顾就匆匆奔酒吧而去。 善柔嫣然地一笑把电话放在吧台的桌面上,从医院到酒吧大概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她一边计算着一边又要了杯酒。这杯酒,她没有一饮而尽,她不需要酩酊大醉了,她只是用它来打发时间而已。她瞥了眼角落里的猪男和他的同伴,他们正热切地投来焦急的目光。她一笑,心想∶你们可以帮我演场好戏! 时间正好过去了十四分钟,她付了账拎起包,东倒西歪地踱出了酒吧。正如她所料,后面跟上了两个猥琐的身影。 酒吧的门口不能直接下车,吴力打的来的话,需要在前面十几米的站点下车。而后面的两个笨蛋必定会在这十几米的距离内,对自己动手动脚,甚至强行把自己绑了去。下车急奔而来的吴力,则刚好可以看到这精彩的一幕。善柔在心里算计着,把她在商场上的聪明才智会都使了上去。 身后的两道身影已经追了上来,一左一右地夹着她。猪男一脸淫笑地问道∶“你喝醉了吧?哥哥,送送你好不好呀?” “人家还没喝够呢?猪哥,你带我再玩个痛快,好不好?”善柔娇媚地冲你撒娇道,惹得猪男瞪直了眼,口水直流。 他的同伙戏谑地笑道∶“跟着我们走准没错,我们哥俩一定会让你痛快得欲仙欲死。” 她伸出手点了一下他的脑门,说∶“你坏死了,讨厌!” 猪男伸出猪蹄搂上她水蛇般的细腰,不安份地上下探索着。 她突然一把推开猪男,大叫道∶“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猪男诧异地看着她,她边推开自己还边往自己怀里钻。这是什么意思?装纯?欲拒还迎?难道现在流行这个?md!那也一会进了房再玩,大街上就这样,你不是要急死我吗?猪男感到下体急剧地膨胀起来,一把搂过她,撅起猪唇,边凑近还边说∶“你还真tm是个尤物,老子都快受不了了。” 他的猪唇还未贴上善柔的脸颊,就感到左颊边一股巨烈的震动,随之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两颗牙齿和着血也顺势飞了出去。他的同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被一脚踹飞。 善柔一下扑到吴力怀中,呜咽道∶“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就被他们……”说着就忍不住哭泣了起来。 吴力将她揽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安慰道∶“有我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猪男和他的同伴围了上来,恶狠狠地威胁道∶“怎么?你想搅老子的好事?” 吴力不容分说,放在善柔,冲上前去对着猪男的小腹就是一脚,猪男顺势倒地,痛苦地嗷叫着。吴力又扯起他同伴的衣襟,空中挥舞的拳头还未落下,他就脸色惨白地慌忙告饶道∶“这位兄弟未免也太不仗义了吧,这妞是先跟很我们哥俩,你怎么能半路横插一杠子,凡事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嘛!” “去你妈的!”吴力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她是我女朋友!” “啊!”二人异口同声地惊讶道,“误会,误会!不过你女朋友也太不地道了,明明有男人了还来勾搭我们兄弟俩。” “你们再他妈地给老子放狗屁!”吴力挥舞着拳头正要砸向二人,二人见状互相搀扶着落荒而逃。 善柔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欣喜地想着,他还是在意我的。可怜那俩个笨蛋,帮我演了出苦肉计。吴力一回头的瞬间,她又恢复了带雨梨花的娇弱,不停地抽泣着扑倒在他的怀里。 他揽住她,说∶“没事了,我送你回家!” 第十六章 柔情攻势 吴力正要打车,却被善柔阻拦道∶“我现在头很晕,坐车会吐的,你陪我走回家好吗?” 吴力无奈地点点头,搀起她行进在深夜的街头。 滨海是座沿海的城市,早晚的温差很大,特别是入秋以后,海风带着丝丝凉意掠来,善柔忍不住全身发抖了起来。吴力默默地脱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她陶醉地闭起眼睛,贪婪地感受着从他外套传来的温暖。 女人一旦变得贪婪,就不仅仅是外套的温度就能满足。善柔也是,她已被爱冲昏了头脑,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得到他,她想要实实在在躺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毫也隔阻地感受他的体温。 她假意醉得险些摔倒,吴力 一把将她抱住,她笑了笑说∶“看来我真的是醉了,连路都走不稳了。”她挣脱了他的怀抱,右脚刚一踏地就哎哟一声,身子一软,又倒在他的怀里。 “怎么啦?”吴力关切地问道。 善柔眉头微皱,很是痛苦地说道∶“好像脚扭到了,没事,我自己能走。” 她又想挣扎着爬起身,吴力却蹲到她的身前,说∶“上来,我背你回家!” 她嘴上说着∶“不用啦,我能走。”身体却已然趴上了他的背,脸上绽放出如烟火般璀璨的笑容。 他站了起来,背负着她在夜色中前行。 她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散发的独有的气息。她陶醉地把脸俯贴在他的肩上,从未有过的甜蜜感将她深深包容。她希望有一天这终能成为现实,哪怕是个梦,也希望永远沉浸在梦里不要醒来。一旦醒来,这个男人就不再属于她。 吴力接过她从背上传来的钥匙,艰难地打开了门。他把她放在了沙发上,顾不上喘息就俯下身来,将她的脚架在自己的腿上,轻柔地为她脱去高跟鞋,左右端详了一番,问道∶“是这只脚扭到了吗?” 善柔点了点头,伸出手指着右脚说∶“这边很痛。” “家里有药酒吗?”吴力轻轻地揉了揉她所说的痛处。 “电视下面的药箱里找一找,好像是有。”她轻咬唇齿,眉头微锁,好像很痛的样子。 吴力从药箱里拿出药酒,又跪到她的脚下,“袜子脱了,我帮你擦药酒。” 她娇羞地卷起裙边,露出雪白的大腿根部,然后缓缓地将丝袜往下翻卷。吴力所处的位置将裙内的私密风景一览无遗,他尴尬地将头扭像一边,不敢多看,身体里的血液却开始沸腾起来。 “下面我够不到,你帮我脱掉。”善柔撒娇着说道,然后把脚绷直了伸到吴力的大腿深处。 她故意用脚触碰到他的下体,吴力慌乱地后躲,险些摔倒。 她掩嘴笑道∶“你又不是没看过我的身体,这么慌张干什么,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吴力脸上一阵臊热,既羞愧又内疚,默默地帮她把丝袜褪去。他在她的脚滴上几滴药酒,然后稍微用力地揉搓了起来。 “啊!”她发出了一声呻吟。 “很疼吗?”吴力一抬头的瞬间,又将她裙底的风光一扫而过,“你忍着点,不用点力药效就散不开。” 她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一直含情脉脉地盯着他。一阵阵酥痒和温热感从脚面传来,直抵心房。她的脚其实一点事也没有,一切都是她装出来的。望着眼前温柔的男子,她怎么也无法接受他属于别人的现实。她诡谲地笑了笑,她会改变这一切的,拼了命的终会让他躺倒在自己的怀抱中。 她伸出手轻拭他额头密集的汗水,心疼地说道∶“你累了吧,一路背我回来,歇都没歇,又帮我揉了这么久的脚。” 他抬起头,触碰上她滚烫的目光,慌乱地答道∶“你的脚好点了吗?” “好多了,你揉得我好舒服。”她直勾勾地望着他。 “那我背你回房间,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吴力被她看得心呯呯直跳。 “一身臭汗哪睡得着,你好人做到底,帮我放水,我洗了澡才睡得着。”善柔撅起嘴撒娇道。 吴力无奈地掏出手机放到茶几上,就走进了浴室。他刚进去,手机就巨烈地震动了起来,善柔拿过一看,是若男打来的,她想都没想就挂断了电话,并关了机。她笑了,笑得很是狂妄,她对着手机说∶“他是我的,至少,今晚我是不会让他走的。” “水放好了。”吴力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你可以去洗了。” 善柔对他伸出了手,说∶“你忘了人家的脚扭到了,你抱我进去。” “这……”吴力为难地犯愁道。 善柔眉头一皱,说∶“难不成你要我自己爬进去。” 吴力一咬牙将她抱进了浴室。 她坐在浴缸的边缘,缓缓除却外套,回头望着怔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吴力,笑道∶“怎么?你是想帮我搓背呢?还是也想一起洗洗你身上的臭汗?” 吴力回过神来,尴尬地逃出浴室,身后传来她的笑声,“等我洗好了,你再把我抱到房间去。” 她褪去所有的衣物,惬意地躺进浴缸里,享受着热水温暖的包裹。蒸腾而起的雾气把她的轮廓笼罩得若隐若现,她知道自己正在蜕变,已悄然蜕变成一只妖精。有着美得让人窒息的容貌,有着勾人心魄的娇好身材的妖精。当然还要有妖精的手段,恰到好处地撩拨起男人的欲望,再恰到好处地把身体交给被欲望泯灭的男人,然后他就会满怀歉疚地想要对你好,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你,甚至能把心都掏给你。 “我洗好了!”她大声地冲着客厅的方向喝道。 吴力急促地跑了进来,“好了吗?那我抱你回房间。” 她刷地从水中站了起来,浴室里笼罩的雾气也似惊艳于她的身体,慌乱地四散开来。她一丝不挂的玉体,完完全全地展露在他的眼前。 “你怎么不把衣服穿上?”吴力慌乱地背过身去,责备道。 “你又没帮我拿衣服。”善柔看到他羞涩的样子,忍俊不禁地说道。 “那我现在帮你拿去。”他刚要踱出浴室,她唤住他,“不用了,你旁边的柜子里有浴巾。” 吴力背对着她,将浴巾递了过去。她只是擦干了身体,就将浴巾丢向一边,说∶“好了,背我回房间吧。” 吴力弓下腰,她滚烫的身体就贴了上来,隔着单薄的衣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她的腿盘上他腰间的时候,顺便在他两腿间蹭过,她狡黠地笑了,她感觉到了它的激昂。 吴力背起她,双手抚上她柔滑细腻的大腿,心里更加澎湃地翻涌了起来。从浴室到对面房间,短短几米的距离,心里却似煎熬挣扎了好几个世纪般。 他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她还是一丝不挂地诱惑着他。还未回过神来,她的唇就热烈地贴了上来,双手死死地扣住他的脖颈,身体也像蛇一样地纠缠了上来,把他扑倒在床上,极尽所能地想要溶化他。 吴力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像一具傀儡般僵硬地躺着,任她的唇肆意地划过,任她剥去他的上衣,他只是呆呆地直挺着。 她妩媚地扭动着身躯,想要彻底地将身躯与他交溶在一起。她激动地发出娇喘,虽然身下的男人并没有热烈地回应她,但她知道他挣扎着终会倒向欲望的深渊,最终会沉沦在她的温柔乡里。 她开始伸出手去解开他裤子的拉链,他晃动了一下身形。窗外黎明破晓的第一束阳光,洒了进来,照在他的身上。充满诱惑地黑暗已被阳光驱散,他清醒了过来,慌乱地推开了眼前白花花的胴体,说了句∶“对不起!”就落荒而逃。 这是第二次了,他从她的指间溜走。第一次,她觉得自尊受辱而委屈难过。这一次,她懊恼自己下手慢了点,她咆哮着指责残忍的阳光,让他的男人就这样离她而去。泪水顺着脸颊滑过她的身体,她冷冷地笑了,“我绝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的。” ps:这两天电脑老出问题,老火真是吓死了,今天也以为更新不了呢,好在虚惊一场。大家还收藏的帮忙收藏下,有票的给老火来两张。老火先谢过了。 第十七章 病房挑衅 若男眉头一皱醒了过来,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臂,看了看表,五点半了,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射了进来,吴力的父亲还在熟睡当中。 这该死的吴力,说什么非要留下照顾伯父,还打发我和伯母先回去。枉我一片好心,夜里十一点多还给你送宵夜来。你可倒好,扔下病重的父亲,彻夜不归,也不怕出了什么闪失。更可恶的是连电话都不接。哼!看你回来,我不扒了你的皮。若男的心里是又气又恼,如果吴力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吃了他的心都有。气愤归气愤,她望了眼虚弱的吴胜天后,匆匆出了医院为他买早餐去了。 吴力拖着沉重的步伐回来了病房。还好,父亲还在熟睡当中。折腾了一个晚上,他也累得几乎要散架了,坐没两分钟就支持不住,趴在病床边呼呼大睡了起来。 若男提着早餐回来,看到吴力正趴在病床边酣睡,气不打一处来,她很想摔掉手中的早餐,用可以刺破耳膜震碎心脏的超高分贝声音把他从梦中唤醒,然后再左右开弓赏他两耳光,像审讯犯人似的吼道∶“你最好还是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幸亏这是医院,她惧于自己内力过于雄厚,怕那堪比狮吼功的一嚷吓死几个得心脏病的,那人家死得多冤呀。弄不好,冤魂不散死缠着自己,那岂不是亏大了。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轻轻地在吴力的肩膀上拍了拍。没反应。这家伙睡得还挺香!她笑嘻嘻地捏住他的鼻子,嘀咕道∶“看你还醒不醒?” 睡梦中的吴力突然间梦见自已掉进了河里,身体沉重得跟绑了石头似的,怎么扑打也浮不到水面上。快要窒息的感觉,使他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叫嚷着∶“坏了,这下要喝几口水了。”他醒了过来,看见若男正花一样地朝他笑。 “媳妇,你这么早就来了?”吴力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说道。 若男一脸坏笑地问道∶“你刚嘴里嚷嚷什么呢?” “没有,”吴力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梦见自己掉水里了,游又游不动,没法呼吸,实在憋不住了,我就想完了,肯定得喝几口水了。” 若男抿着嘴笑了一阵,笑得吴力心里纳闷外加发毛。她又突然止住笑,阴着脸问道∶“昨晚上哪去了?” 吴力心里一惊,脸上却故作镇静地说∶“我能上哪去,一直在这陪着爸爸,后来他睡着了,我也犯起困,就趴这睡着了。”说着,他站起身伸展了几下手臂,又说道∶“趴了一个晚上手都酸了。”然后躲开若男狐疑的眼神,走到窗边做了几个深呼吸。 “那可真是幸苦你了,要不要我帮你捏捏肩膀,舒展舒展一下筋骨?”若男的牙已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把他的两个手臂都给卸下来。 偏偏吴力不开眼,嘻皮笑脸地凑了过去,说∶“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若男冷笑着伸出手,使出浑身的力气朝他的肩膀抓去。 “哎哟,疼……疼……你倒是轻着点,你这哪是按摩啊,简直就是要我的命。”吴力龇牙咧嘴地嚷嚷着。 若男刚要数落他的罪状,只听得一声轻咳,吴胜天醒了过来,“大清早的,你俩干嘛呢?” “我俩闹着玩呢,”若男尴尬地笑道,“伯父,你醒了。” “是啊,爸。我俩经常这么闹着玩呢。”吴力也赶忙附和道,然后走了过去,将他扶起靠坐着,“怎么样?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吴胜天笑着拉过他的手放在掌心,“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你肯原谅我,叫我一声爸,我什么病也好了。” “董事长,您今天的气色看来不错嘛!”善柔捧着一束鲜花,提着一个保温瓶走了进来。 “呵呵呵,是嘛?”吴胜天乐呵呵地笑道,“难得善柔你一大清早就来看望我这糟老头,我能不高兴嘛!” “董事长,您又说笑了。”善柔把鲜花放置床头,抬头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吴力一眼,“董事长,您尝尝我特意给你卖的早餐。” “鲍鱼小米粥啊?”吴胜天接过善柔递过来的小碗,尝了一口,“恩,真是香甜爽口。” 若男尴尬地站在善柔的身后,手中正捧着白粥,一看人家的是鲍鱼粥,羞愧地把粥藏到了角落。 “您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早晨都买来孝敬您。”善柔的声音甜美极了,能把心坎说得甜丝丝地舒坦。 “不用了,我老人家还是多吃点清淡的好。再说,哪敢麻烦你天天往这跑,公司还有很多事呢。”吴胜天一语双关地说道,他太了解善柔这孩子的个性了,她哪会那么轻易就打退堂鼓呢。 善柔也是聪明人,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笑笑地说∶“我可是心甘情愿的。”然后话锋突然一转,对吴力说道∶“你说是不是?阿力。” 吴力打从她进门起,一颗心就上蹿下跳的不安着,她再这么一问,心都差点没蹦出来,只能尴尬地说∶“啊?” “逗你玩呢,瞧把你吓得,我善柔又不吃人的老虎,至于吗。”善柔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暗暗地欣喜着。 若男站在一旁,脸色已越发的铁青,这妖精一般的女子,竟敢当着她的面与吴力调情,真是太可恶了。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的境地,空气中依稀可辨逐渐弥漫开来的火药味。四个人的心里都在拨弄着自己的小算盘,简单的一次探望变得跟无间道似的,成了心里拉踞战,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还是吴胜天打破了突然间的静谧,故意把话题引向别处∶“这两天公司的情况如何?没受我的影响吧?” “公司内部倒是没什么,除了王长胜趁机刮起点小风小浪,散播点谣言。”善柔沉着地应道。 话题一岔开,父子俩心里都稍稍松了口气,唯有若男和善柔还在暗地里互相用眼神较着劲。 “他这个人一向如此,巴不得天下大乱。念在胜皇能有今天的成绩,他也算是一大功臣,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吴胜天叹息着说道。 善柔冷冷地一笑,说∶“董事长对他倒是宽容得很。” 吴胜天一愣,苦笑着说道∶“大家都不容易,差不多就得了。” 善柔得意地想到,你现在是在求我吗?不容易,你也知道不容易,想要彻底地忘记一个人,一个自己爱的人,根本不可能,至少我善柔做不到。 “善柔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和海生都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海生那孩子不错,对你也挺真情实意的,不如……” 善柔打断他的话,说道∶“董事长不知道我有意中人了吗?您还是不要乱点鸳鸯谱的好。” 气氛一下子又被推到风口浪尖,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善柔始终牢牢占据着主导地位,她的一颦一笑都决定着四个人间的局势。她很聪明,也很沉得住气,她用犀利的话语来刺激对方,等待对方先撕破脸,然后她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理直气壮地发起反攻。 而吴力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没有任何发言的权力,只是在胆战心惊中等待闪着寒光的刀向他的脖颈间劈来。 若男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个妖精般的女人只是个下属而已,她怎么能这样理气壮地 顶得伯父哑口无言。她像个站在前锋位置上的将士,只要战斗的号角一吹响,她必然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将敌人撕个粉碎。 吴胜天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自己又干了件蠢事,他不该让善柔去靠近吴力,他也没有料想到善柔会这样义无反顾地爱上吴力。自己真是做孽呀。 他见若男如火山似的即将喷发,连忙说道∶“这秋天真是干燥啊,你看我的嘴唇都快裂掉。阿力,你和若男下去买点水果回来。” 吴力正愁无法脱身,一听到这话,心里乐开了花,拉起若男就要往外走。善柔却凑了过去,像亲姐妹似的热情地挽起若男的手,说∶“你哪会挑水果呀,还是我和她去吧。” 第十八章 谁更狼狈 若男被她夹起出了病房的门口,她愤愤地甩开她的手,嚷道:“我和你很熟吗?你跟我这么亲热干什么?” 善柔脸上的笑容也立刻消失不见,冷笑着说:“老实说,我不但和你不熟,我还有点讨厌你。” 若男也丝毫不让半分,反唇相讥道:“正有同感,我看到你都有点想吐。” “哼哼,牙倒利得很,”善柔嘴角一扬,戏谑道,“不过我这有一点消息,不知道你听了之后,还会不会笑得出来。” “我没有兴趣,也不想听从你嘴巴里说出的任何话。”若男说完径直朝楼梯走了下去。 善柔也不生气,三两步追了上去,说:“是关于吴力的,你真的不想知道?” “吴力?”若男稍稍停顿了一下,“他怎么啦?” “呵呵,我就说你会有兴趣的。”善柔见她的胃口已经被吊起,骄傲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的一点点艳绩,男人嘛,吃久了同一道菜,总想换换口味。” “艳事?你是说他背着我和其他的女人……”若男想起吴力昨晚的彻夜未归,难道他真的有别的女人? “你还挺聪明的,可惜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昨晚,他还躺在别人的温柔乡里呢。哈哈哈。”善柔挑衅地笑道。 若男的脸上开始青筋暴露,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眸子里金黄的火苗在逐渐腾起,她抓起善柔的手,吼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我要你好看。”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善柔没有想到她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大的手劲,手腕像被机器夹住般的生疼,“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就不告诉是怎么回事。” 若男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善柔失去平衡,险些摔下楼去。她捂着被若男抓疼的手腕,幼嫩的皮肤上深深地陷出一几道青红的淤痕,“真是个野蛮人,也难怪吴力他会在外偷食。” 若男瞪大了眼睛凑了过去,恶狠狠地说道:“你再废话,看我不把你给毁容了。”她伸出手在善柔的脸上轻轻地划过,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从鼻息间喷出一股蔑视。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聊。”善柔看着她好像要吃人的眼神,心里不住打了个冷颤。 善柔带着若男走出医院,在拥挤的街道上穿行。太阳高挂在半空,放射出温暖的光线。林立的高楼大厦冷漠地伫立在光晕之中,冷眼横视着过往的人群。一张张陌生机械般冰冷的脸从眼前掠过,让都市显得更加浮躁。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走了许久,若男终于不耐烦的抱怨道。 “前面就到了,那个地方很安静,我常去。”善柔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行走。 拐了个弯,善柔回头对她说道:“就是这了。”然后径直走了进去,看得出来,她一定是这里的常客,连门口的迎宾小姐都对她很熟识,一见她便热情地招呼道:“您好久没来哦?” 善柔礼貌地对她笑了笑,说:“我的位置没人坐吧?” “没有。您请跟我来吧。”迎宾小姐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 若男抬头看了下招牌,什么紫莎高级会所,装潢得气派非凡,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消遣的地,一杯咖啡就要上百块钱,吃顿起码也得上千,纯粹就是烧钱的地方。 她低着头跟善柔走了进去,服务员把她们带到二楼角落靠窗的位置,善柔惬意地坐了下来,凝眸远视,“这是我最喜欢的位置,从这可以看得好远好远。有的时候心情不好,点上一杯咖啡,在这傻傻地坐上几个小时,心情竟也会突然好上几分。” “请问两位要点什么?”服务小姐轻声细语地问道。 “给我一杯卡布奇诺。”善柔收回视线,同样轻柔地回应道,然后问若男,“你呢?喝点什么?” “一样吧。”大学习的生活虽然也是腐败至极,但这么高档的会所,若男还是头一次涉足,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要点些什么,就随口说道。她突然觉得这的环境的确优雅,难怪那些白领都舍得往这扔钱,花上百来块钱,惬意地坐上一会,连人也被熏陶的优雅。淑女是怎么来的?就是搁这种高级会所泡出来的。你见过迪厅里有扭扭捏捏的淑女吗?知道不,这就是区别,根本不是同一个档次的。 两杯溢着浓香的卡布奇诺被端了上来,善柔轻啜了一口,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卡布奇诺的颜色很漂亮吧?就像修士深褐色的外衣覆盖上一条白色的头巾一样。它的味道很香,第一口喝下去时,可以感觉到大量奶泡的香甜和酥软,第二口可以真正品尝到咖啡豆原有的苦涩和浓郁,最后当味道停留在口中,你又会觉得多了一份醇和隽永……” 若男喝一口只觉得有些苦涩,皱着眉头道:“你把我带到这,似乎不仅仅是来品尝咖啡的吧?” “你可真是大煞风景,这么好的意境,你难道一点都不为之动容吗?”善柔冷言相激道。 若男冷笑一声,说道:“对不起,我就是这么直,我不太习惯装淑女,那是你们白领喜欢干的事。” “好歹你也是个大学生,随便找份工作,你也就是白领了。哦,对不起,我忘了你钓上了吴力这只金龟婿,你根本不用找工作。”善柔又品了一口咖啡,“别说我没提醒你,上流社会更注重涵养,像你这样子,以后可是要吃亏的。嘻嘻,对不起,我又忘记了,你还没过门呢?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吃亏,做你的自由人,无拘无束的,很简单,离开吴力就行。” “我告诉你,我和吴力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家那么有钱,连他自己也是回家后才知道他父亲的家业原来那么大,所以我不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的。你也太小看爱情了吧,装淑女而已嘛谁不会。”说着,若男也正襟危坐了起来。 善柔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以为这是装出来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外表你可以装得很像,但内在的涵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 “我们似乎扯得有点远了,还是切入正题吧。”若男严肃地说道。 “你就那么迫切想知道他的艳事?你就不怕自己听了会受不了吗?”善柔故弄玄虚地说道。 若男笑了笑,说:“一切既是已发生的事,受不了又能如何?” “那好吧,”善柔从包里拿出吴力的手机放到桌上,“这是他的手机,昨晚忘在我那了。” 若男拿过手机翻转了过来,机身后的大头贴残忍地宣告了这真的是吴力的手机。大头贴上,若男与吴力脸贴着脸,亲热地绽放着无比灿烂的笑容。只是这一刻,幸福的画面瞬间就被撕裂,心如玻璃般了出破碎的声响,泪从眼角不知觉地滑落。她伸出手轻拭泪滴,轻柔地说:“他昨晚在你那过的夜?” 善柔得意地点点头,说:“其实在榕城的时候,我们就发生过一次香艳的经历。” 若男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爱你吗?” “他俯在我胸前的时候,像个孩子般的贪婪。虽然你比我年轻,可你太青涩了,青涩的东西总是带点苦味的,男人不会喜欢很久的。”善柔望着窗外的景色,很随意地说道。 “你也很爱他吗?”若男的泪纷飞如雨下,她的心彻底地碎了,连愤怒都忘记了。 善柔冷笑着说:“当然,而且我比你更懂得怎样去爱他。” “我明白了。”若男点点头,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卡布奇诺朝她泼了过去,然后拿起吴力的手机扭头便走。 浑身湿透的善柔并不气恼,她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笑笑地拿起纸巾随意地擦了擦,望着若男渐逝的身影,她觉得若男比自己狼狈多了,她知道胜利离她不远了,那个男人即将要属于她了。 第十九章 苦肉之计 若男伤心地从紫莎会所跑了从来,泪在阳光中晶莹地闪烁着,然后心痛地跌落,触上地面摔碎。 站在陌生的街道,望着过往陌生的面孔,她突然觉得自己又被遗弃了。 那段心酸痛苦的记忆,被她尘封了许久,不愿想起,不愿提起。现在,它又像恶魔般冲破封印,带着无边的黑暗和痛楚席卷而来。 新伤加旧痛的巨大苦涩,使她的双眼,空洞地迷离起来。她如一具木偶般颓废地穿行于人群之间,脑海中开始幻化出许多景象。 其实是记忆! “野孩子,你走开,我们不要跟你玩。”说话的男孩脸上还带着稚气,嘴里却吐出比利剑还伤人的话语。 小女孩只是想在一旁看他们玩闹,她觉得他们很快乐。她知道他们不会接受她,所以她不奢望能加入他们,她只希望能拾到他们遗留在空气中的快乐,一点点就好。 小男孩的话显然激怒了她,她叉起腰,撅着嘴,反驳道∶“我不是野孩子,我也不想和你们玩。” 小男孩理直气壮地问道∶“那你站在这边干什么?” “我……”小女孩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我只是看看。” “我们的游戏也不许野孩子看,你走开。”小男孩霸道地推了她一下。 小女孩踉跄地退了一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睛直直地瞪着小男孩,“我不是野孩子。” “你就是野孩子,你是捡来的野孩子,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 其他的孩子也跟着起哄,围着她转起圈,拍着手笑她是野孩子。 “我不是!”她稚嫩的喉咙声嘶力竭地吼道,然后红着眼扑向了小男孩。 这样的场景在童年的记忆里不知有过多少次。 收养她的妇人每次都是点头哈腰着给人赔礼道歉,但她从不骂她。她都会抱着小女孩,抚着她的头,叹道∶“我可怜的孩子。” “我不是你的孩子,是吗?”小女孩总是这样问她,她的怀抱很温暖,却没有母亲的气息。 “我把你当亲生的一样看待。”妇人安慰她。 小女孩知道她终究不是自己的妈妈。 长大后,再没人敢欺负她,她虽然依旧娇小,却能把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男生打到鼻血直流。 没有人敢靠近她,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她像一只刺猬似的把自己伪装起来,在充满利刺的外表下孤独着。 直到她遇上吴力,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同,从灰暗到五彩缤纷,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世界还可以如此美妙,而不断滋生的美妙来源于一种叫爱情的东西。 而现在,世界变得更加的黑暗,像一个无尽的深渊,万劫不复地坠了下去,粉身碎骨也不能掩盖心被撕裂般的剧痛。原来爱情也可以滋生痛苦。 她突然想起了丽雅,一个为爱痴狂的女子,忍受着炼狱般地折磨,就只是为了爱他。她不是丽雅,但她相信她可以像丽雅一样,为爱历尽沧桑,但她无法忍受欺骗,无法忍受背叛,无法做到置若罔闻! 又回到了医院门口。真是可怜,离开了他,还真不知道该出向何处。还是先做个了断吧。 若男进了医院,朝病房走去。 吴力正站在门口,焦急地跷首以待,一见她,热情地迎了上去,“媳妇,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人拐跑了,正准备报警呢。” “你昨天晚上去哪了?”若男一脸正色地问道。 吴力笑笑,揽着她的肩,说道∶“早上不是跟你说过了,你怎么这么健忘。我哪都没去,一直在这陪着爸爸。” 若男拉掉他的手,失望地说∶“你还想骗我,昨晚上在这守了一夜的人是我。” 吴力尴尬地愣住了,“昨晚你在这?我早上回来就没看到你。”话一出,才惊觉说漏了嘴。 “我还打了你的电话,你挂掉了。” “我没听到电话响啊,”吴力边解释着边伸手摸向口袋,左找右翻却不见手机,“咦,我的手机呢?” 若男从包里掏出手机,递到他的面前,“不用找了,在这呢。” “还真是的。”吴力惊讶道,“我的手机怎么到你那去了。” “还不想说实话吗?”她淡淡地说道,心却冷得透彻。 坏了,手机应该是落在善柔家。刚才她俩一起出去,一定是善柔把手机交给她的。 吴力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支支吾吾地说道∶“你听我说,我之所以瞒着你,就是不想让你误会。昨天,善柔说她喝醉了,又有人纠缠她,我放心不下就过去找她了。我和她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真的,你相信我。” “你叫我怎么相信你,”若男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孤男寡女共渡良宵,会什么事都没有?善柔自己都承认了,你还狡辩什么。” “我没有狡辩,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吴力拉住若男的手,却被她挣脱掉。 “可善柔说你们在榕城的时候就已经……” 吴力紧张地解释道:“没有,真的没有,我发誓。你不要听她乱说。” 若男只是哭泣,心里痛得什么话也不说不出来。 吴力举起手,说:“我吴力对天发誓,我如果有做出任何对不起若男的事让我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若男擦去眼角的泪水,淡淡地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不行,我绝不会答应的。”吴办毅然决然地说道。 若男留恋地看了一眼吴力,伤心地转身离去。吴力拉住她,将她拥入怀里,苦苦哀求道:“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离开我。” 两人在走廊间拉扯挣扎着,引得过往的每个病房的人都忍不住探出头来,凑个热闹。吴胜天在里面也觉察到了门外的嘈杂,他挣扎着下了床,想看个究竟。走出病房却看到吴力和若男都哭得跟泪人似的抱在一起。 “怎么啦?”他其实已经猜到多少和善柔有关。 若男回过头来,歉疚地望着他,“对不起,叔叔,若男没有福气照顾你,若男要走了。” “为什么?”吴胜天看着两人痛苦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很悔恨自己又做了件大错特错的傻事。 “没有什么,缘份的东西,谁也说不清楚。可能我和他之间的缘份就仅限于此吧。”若男的眼里流露出难掩的悲伤。 吴力慌乱地摇着头,说道:“不,不是的,我们之间绝不可能仅限于此,我说过我要做你的守护神,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若男淡淡一笑,“这样的玩笑话,谁说当真呢。别傻了,你有属于你的天空,那里会更加地灿烂。” “没有你,给我整个世界,我也不会快乐的。”吴力坚定地说道。 吴胜天干咳一声,说道:“若男,你听我说,我相信阿力所说的话,他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就像他说不想见我,他就真的可以四年都不见我一面。那么,他说爱你,他就真的可以一辈子地去爱你。善柔的事,我会找她说个明白的。那孩子把精明用错地方了,不过,你放心,她也是明事理的,不会纠缠不清的。” 若男勉强地挤出一丝苦笑,“谢谢您的好事,可碎了的心,还能再完整吗?” “能的,一定能,只要你别走,给我一个机会,我拼了命的也会让它愈合,不再受一点伤害,我保证。”吴力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她。 吴胜天也帮腔道:“是呀,给彼此一个机会,也不让大家都留下永久的遗憾。” “谢谢了,不过,我意已决。”若男转身要走,吴胜天却痛苦地捂着胸口,口中吃力地说道:“若男……”话未说完,就已瘫软在地。 “爸爸,你怎么啦?你没事吧?”吴力扶着他,焦急地问道。 若男也跑了过来,俯下身,关切地问道:“叔叔,你没事吧?” 吴胜天气若游丝地说道:“我的心脏不好,受不了大刺激,你们搞成这样,我很难过。”他拉住若男的手,“答应叔叔,不要离开吴力,好吗?叔叔看着他伤心难过,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呀。” 若男含着泪点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吴力担忧地说道:“爸,你先不要说那么多了,我扶你进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不用叫医生了,只要若男不走,你俩能好好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叔叔,我不走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地和吴力在一起的。”若男答应道。 吴胜天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等我出院了,马上给你们举行婚礼。”他在心里暗呼出一口气,总算暂时把他俩事稳住了,只是善柔那边,该怎么跟她说呢。 第二十章 愤然离去 吴胜天果然没有食言,一出院后立马着手操办吴力和若男的婚礼。其实他这样做也有他的原因,一则是怕夜长梦多,以善柔的个性,一定会再生事非。二来为吴力办了终生大事,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所谓成家立业,成了家,公司的业务自然要慢慢交给他。他自己则想退居二线,过过安逸的日子。 当胜皇公司内被铺天漫地的大红请柬掩盖时,所有人的脸上几乎都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他们都在盘算着,这太子爷大喜,礼金该给多少呢?这公司日后定是财由他接管,给少了,怕以后的日子不好混。给多了,都是血汗钱,又有点舍不得。于是三三两两停下手中的活,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善柔看到大红的请柬,心里更是窜起一股子火。心想,这老狐狸想快刀斩乱麻,让我无机可趁。哼!真是太可恶了!她把手中的请柬往桌上一拍,起身要去找吴胜天讨个说法。一出办公室,却看着乱成一锅粥似的员工。这哪像办公室场所,简直就跟菜市场似的。她扯开了嗓子吼道:“你们都没事干是吧?” 正在兴头上的众人被她一喝,都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心中都在纳闷到,她这是怎么啦,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平常不带这样的啊,顶多也是皱着个眉,苦口婆心地劝大家好好工作。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干活去。再让我看到你们偷懒,年终奖全部取消。”善柔站在中央,叉着腰厉声地吼道。 众人咋着舌,鼠窜回自己的座位上,埋头苦干了起来。 吴胜天的办公室里,公司的总经理王长胜正在向他汇报近段公司的运营情况。但他完全是主动的,只是借着汇报的名义,趁机来拍拍马屁而已。 “我早说过董事长吉人自有天相,用不了多久肯定又会生龙活虎地回来,带领着我们大家再冲事业的高峰。”王长胜笑得很谄媚地说道。 吴胜天淡然一笑,“多谢你吉言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也费心了。” “您这说的什么话?这都是我份内的事。我有生之年,能在您的手底下做事,也不知道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份。”王长胜越说越没谱。 不过好在吴胜天是最了解不过他的为人。他其实是有能耐的,胜皇能有今时今日,他也功不可没。因为他为人圆滑,所以交友甚广,上到时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朋友多了去,很多业务和工程只要他一出马保准搞定。但他最大的毛病的就是爱兴风做浪,在你面前能把你捧上天去,一转身就对别人说你其实狗屁都不是。吴胜天对他是又爱又恨,好在他并没有生出什么太大的事端,吴胜天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王长胜突然话锋一转,变得扭捏了起来。 吴胜天知道他又要开始犯毛病了,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只是什么?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又搜集到什么信息了?” 王长胜眉头一皱,叹了口气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是我爱嚼人舌根,是实在看不惯有些人的狼子野心。” “哈哈……”吴胜天放声大笑道,“什么狼子野心?什么司马昭之心?你这说的也太严重了吧!” “我没有危言耸听,我说的都是实话,”王长胜焦急地解释道,“有些人仗着自己得宠,自以为能只手遮天,还胆天妄为地打起了胜皇的主意。”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你这到底说的是谁呀?” 王长胜接茬道:“还能有谁?萧大助理啊。他仗着你宠着他,以为自己就是太子爷了,想坐你的那把交椅了。这不又恰逢你父子冰释前嫌,他当然有点急了。” 吴胜天又大笑道:“你多虑了,又不是什么皇帝宝座,没那么严重。再说,我的账产怎么也轮不到他萧海生来继承。”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是防着点好。” 王长胜的话未说完,善柔不顾秘书的阻拦,门也不敲就闯了进去。王长胜正说到兴头上,自己准备了好久的发言还没说到重点呢。还在嗓子眼里的话,心不甘情不愿地吞了回去。不禁在心里咒骂道,这没礼貌的丫头,进来也不敲个门,没看到我们正召开高层会议呢。 偌大的办公室一下子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善柔瞪着吴胜天,吴胜天也望着她,王长胜则诧异地看着他们两人。 吴胜天打破了沉默,干咳了一声,淡然地说:“你来了。” 他早料到她会找上门来,那大红的请柬一发,她哪里还沉得住气。他不知道该怎么找她谈,所以他就只能以进为退地等着她。 “你先出去吧,”他对王长胜说道,“我和善柔有事要谈。” 王长胜咧开了嘴笑着说是,经过善柔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算是报了她坏了自己好事的仇。 两人又对望了很久,气氛一直僵持着。 “坐吧。”吴胜天深呼了一口气,“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我们是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善柔一直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心里有很多的话,却被愤怒堵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我没有想到你会真的爱上吴力,只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你已爱得如此深。”吴胜天的眼里灰蒙蒙地一片,语气也极其地沉重谨慎,“是我的错。不过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家人,就算做不成媳妇,做女儿也行啊。而且我一直也是把你当成亲人来对待的。” 善柔缓缓地说道:“如果你没有给我希望,我甚至从来也不会去想做你的媳妇。记得那一年我刚考上大学,可是家里究得实在是拿不出学费,如果不是你资助我,供我读完大学又安排到你的公司上班,我善柔不可能有今天的成绩。我一直把你当恩人,想方设法地要报答你。所以当你提出要我去追吴力的时候,我也当成是一种报恩的方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不错,你和海生都是我资助的。你们一直都是我的左右手,帮了我不少。”吴胜天若有所思的说着,“我这辈子做了太多的错事,帮助你们也算是为了赎罪,所以你也根本不用感激我。” “现在我也没有办法感激你,就算你要我报恩,我也已经爱上了吴力,我不想失去他。”善柔的眼里透出一股子坚定的辉芒。 吴胜天叹息着说道:“他已经有了所爱的人,你又何苦去折散他们呢。那天在医院,他们为了你的事都伤心不已,你忍心吗?” “我伤心不已的时候,你忍心吗?”善柔发出了一丝冷笑,“你只是把我当成棋子而已,或进或退,全由你说了算。当我不会再任由你摆布,我只想追求的自己的幸福。” “你为什么不肯面对现实!你如果真的爱他,就让他守着他的幸福,而不是去破坏它。”吴胜天急促地说道,脸上的神情异常激动。 善柔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我给不了他幸福?我需要的只是时间,可你为什么连一点点的时间都不肯给我?” “他好不容易才回到我的身边,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我想再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一丁点也不行。我要他快快乐乐生活着。”他的额头青筋暴起,语气中有一股不容否定的强横。 善柔噙着泪,努力地不让自己的泪落下。她摆出一副比他更坚决的姿态,好让他知道她的决心。 吴胜天缓缓起身走向了办公桌,拿出一个小本在上面划了几笔,然后撕下一张交到善柔的手中,“这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吧。离开这伤心的地方,去寻找一片属于你的天空。” 善柔知道那小小的一张纸是支票,那上面一定还有个很诱人的数字可以属于她。她突然爆发出一阵狂乱的笑声,将手中的支票撕成碎片撒向半空。 无数的白色的碎片,绝望自半空飘零而下,伤心欲绝地躺倒在地面上。善柔在吴胜天一声无比苍凉的叹息中摔门而去。 第二十一章 喜结连理 吴力和若男一直都在快乐地忙碌着,为即将携手迈入婚姻殿堂而忙碌着。 拍婚纱照,领结婚证,购置物品,不亦乐地进行着。可吴力却还被一个小问题所困扰着。 他小心翼翼地问若男,深怕这个问题破坏掉这美好的氛围,“媳妇,你还需要请些什么人吗?” 若男春风满面,略为思考了下,笑着说∶“小萌和丽雅都会来,就她们俩了,我也没其他的朋友了。” “我是说……”吴力犹豫了一下,“你的家里人?要通知他们吗?” “我没有家人的呀!”一提到家人,若男的神色有些黯淡。 吴力搂着她的肩,他知道这是她心里永远的伤痛,就像他当初不愿提起自己的父亲一样,她一定也恨她的父母,恨他们将她抛弃。 “不需要请你的养父母吗?毕竟是他们将你带大。”他又试探着问道。 若男摇摇头,轻声地说∶“不用了。” 她细柔的黑发随风乱舞,心也跟着一起凌乱。她从包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倒出一颗黄色的小丸子含入口中,深吐出一口气,然后一种释然的轻松跃于脸上。 她已经许久不曾剪过头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飘逸的长发。吴力曾自豪地说∶“这是为他而蓄的。”若男却说∶“这是为了结婚时能盘个漂亮的发式而蓄的。” 她已经许久不抽烟了,换而代之的就是这黄色的小丸子。吴力曾好奇地问∶“烟不抽,却吃这东西上瘾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一颗尝尝。”若男却说∶“女人吃得东西,你可别乱吃。” 他们总是这样,为了任何东西都可以执拗着,却不起争执。他们喜欢斗着嘴,然后乐呵呵地笑成一团,扭捏在一起纠缠着,幸福着。 婚礼的日子是吴力的母亲特地到念慈庵求的,母亲满心欢喜地说这是个好日子。老人家了,总爱弄这一套,干点什么事必然要惊动天上的那些神啊佛啊的。这世上有多少个老头老太太,每人都来求一件事就够他们忙活的了,想必他们也烦,所以就不能事事如你所愿。赶上他们心情郁闷气不顺的时候,非但不如愿,还有可能把气撒在你身上,那就活该你倒霉了,不能怨他们不灵,只能怨自己求的不是时候。可谁又能知道他们那天心情好,哪天心情不好。 吴力的母亲求的那天,大概他们心情都还不错,的确给了个好日子。其实对于好日子的定义,谁也搞不清楚。结婚就是一喜事,搁哪天结对于新人来讲,那一天不都是好日子。也许若干年后,他们会发现娶错了媳妇嫁错郎,那时则会捶胸顿足道那一天原来是噩梦的开始。 总之,吴力和若男结婚那天,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按天气来说,算是个好日子吧。 结婚其实是个挺累人的活,你需要将一切繁琐的传统从头至尾地复制一遍,然后保持着具有革命热情的笑容,昂首阔步地去接受群众人民的检阅,不过都还是幸福的。 宴席是在滨海最豪华的帝景酒店举行的,来得大部分人都是父亲公司的高层和生意上的伙伴,其中也不乏政界要人。一对新人加上父母,像四杆标枪直挺挺地伫立着,脸上的笑容标准得都快接近航空公司的规范。点头,微笑,致意,谢谢,一整套作业流程被不断的重复着。 若男全副武装地似一朵娇艳的牡丹,散发着足以令周围的野草黯淡的光芒。可她突然觉得婚原来是结给别人看的,望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泛起笑容的嘴角有些发酸。最酸的还是踩在高跟鞋上站了几乎一整天的双脚,有点苦不堪言的味道。 直到望着小萌久违的身影,她才发出会心的笑容,一股子打从心底窜上来的欢欣,抑制不住地挂在脸上。 小萌变得更加成熟了,胸前还是一如从前的雄伟,像一株熟透的桃树娇艳欲滴。两人嬉笑地寒暄着,一肚子的话喷薄而出,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表达出最无尽的思念。 丽雅的出场最让吴力大跌眼镜,她挽着土包子的手卿卿我我地走来,吴力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始终不敢相信丽雅这朵鲜花是插在土包子这坨牛粪上的。 “恭喜呀吴力,”土包子咧开了嘴笑道,“干嘛把眼睛瞪那么大,连我这老同学都不认识了?” “没没没……”吴力听着他的声音缓过神来,“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他本来想说你就是晒成牛粪干,我也认得你。但考虑到似乎不利于当前团结友爱的大好局势,才婉转地表达出同样一种意思,你土包子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他俩怎么会凑在一起?土包子不就对小萌痴心不改来着?”吴力望着他俩的身影,狐疑地问若男。 若男淡然一笑,“世事难料啊。你管他那么多,只要丽雅自己开心就好。” 吴力轻叹道∶“真是造物弄人,多好一姑娘,就这样被糟践了。” “我也一多好的姑娘,还不是让你给糟践了。”若男戳着他的脑门笑道。 “得了吧你,也就我不怕死,本着舍已为人的崇高思想,冒着生命危险娶了你。你再试试谁有我这胆?” “你才歇了吧!” 真是闲不住,结婚当天也忍不住要拌上两句。两人正还要吵,酒店的经理过来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的仪式可以开始了。” 吴胜天点头应道:“好吧,那就开始吧。” 婚礼进行曲的音乐听响起,若男挽着吴力的手,享受着来宾投来的祝福的眼光缓缓地走入场地。司仪也不失时机地说起了听起来很是受用的好话,什么新郎很帅,新娘很漂亮,郎才女貌等等千篇一律的开场白,然后就是一些仪式上东西,感谢父母,夫妻对拜,喝交杯酒,切蛋糕,最豪华的婚礼也不能免俗,中西合并,怪里怪气的。 折腾完这一切后,吴力屁股还没坐热,父亲就拉着他到处敬酒。吴胜天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人不是公司的高层,就是政府的要员,都是对我们胜皇有帮助的人。你要记住,公司内不管是员工还是高层,你都要团结他们,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去对待他们,他们感觉到了你的真诚后自然会为你卖命。那些政府要员要经常走动走动,联络感情,很多业务上的东西有他们帮忙,可以免去不少繁琐的程序。” 吴力跟在他后面,听话地点着头,心里感叹到,父亲的生意念得还真是不错。 “这位是海关的王处长。” “这位是工商的刘局长。” 父亲不停地介绍着,还不时地与众人碰杯喝酒。吴力很是担心地劝说道:“爸爸,你还是少喝点吧,你的病不能喝酒呢。” “没事,我高兴!”吴胜天爽朗地笑道。 “哈哈哈……”另一个铺天盖地笑声如潮水般涌进了耳膜,“老吴你还真不够意思,这么大的喜事竟然不叫我,还好我梁某人脸皮厚不请自来,你该不会不欢迎吧?”说话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嘴里叼着根雪茄,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称霸气压迫而来。 吴胜天的笑容僵了几秒,但立马又恢复了,热情地迎了上去,“威哥能大驾光临,实在是我的荣幸的啊。” “哈哈哈,老吴啊老吴,你还是老奸巨滑的很哪。”梁威的话里有话,叫吴力听了很不舒服。 吴胜天也应他,径直带他入席,介绍道:“都是些老朋友,威哥,你请自便。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咱俩谁跟谁呀,你忙去吧。这些个老东西也都是老朋友了,是不是呀?”梁威咄咄逼人的气势竟然连那些政府要员也不放在眼里。席间的各位脸上难堪地抽搐着,嘴里却还附和道:“是是是,威哥和我们都是老朋友了。” 看来这些人对他是又俱怕又厌恶。 一整个晚上,父亲都忙着招呼客人,左一怀右一怀,吴力很是担忧地问母亲,“他这样喝身体受得了吗?” 母亲浅浅一笑:“由他吧,难得他这么高兴。” 第二十二章 父亲之死(上) 吴力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第二天吴胜天又躺回医院的病床,而且还是重症加护病房。进入重症加护病房意味着和死神已经极其接近,基本上就跟宣判了死刑差不多。 医生很严厉地斥责吴力,“你怎么可以让病人饮酒呢?还摄入了不少的酒精量,你这样做,无异于要他的命。” 吴力低着头沉默不语,心里像滕绕般纠结缠绕,绞得心生疼生疼。 “那还有挽救的余地吗?”若男在一旁询问道。 医生皱着眉头说∶“病人已经抢救过来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他的各方面生理机能已经开始出现衰竭的现象,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他的话很老套却很锋利,像个锥子似地扎进心窝,硬生生地贯穿柔软的肌肉组织,在上面留下一个难以愈合的伤口。 吴力和若男回到病房的时候,父亲已经醒了过来,苍白的脸上虚弱难掩,胸口剧烈地起伏喘息着,母亲握紧他的手,说∶“老头子,你可算是醒了过来。我知道你是高兴,可再怎么样,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呀。” 他嘴角抽搐了两下,吃力地撑起笑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碍事的,过两天不就照样生龙活虎的。” 吴力强忍住眼眶里不停打转的泪水,肯定地笑道∶“我爸说的对,他没事,过两天就可以出院。” 吴胜天点点头,说∶“恩,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教给阿力呢。” “爸,你想不要想其他的事情,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吴胜天笑了笑说 :“不是说了我没事嘛。你和若男先回去吧,这有你妈在就行了。” 吴力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若男抢了先,“那好吧,明天一早,我给你们送早餐来。”说完拉着吴力出了病房。 “干嘛急着走?”吴力诧异地望着若男,“怎么能让妈一个陪着老爸呢?” 若男嘴角一扬笑道:“你呀你,没看到人家两口子有话说吗,你还不知趣地想留下来当电灯泡啊。” 吴力对她话不以为然 ,反驳道:“那是我爸我妈,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吗?” “夫妻间的悄悄话怎么当着你的面说?不过你父母的感情真的很深厚。”若男戳着他的脑门,撅着嘴喃喃道。 吴力还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父母间的谈话,做儿女的为何要回避。 若男气恼地叹出一口气,“还想不通是吧?” 吴力点点头,用渴求的眼神望着她。 “猪!”若男又重重地有他脑门上施以暴力,“以后我们有孩子了,你敢当着你孩子的面和我卿卿我我吗?” “哦,”吴力恍然大悟,“你是说他们也会不好意思,是吧?” 若男瞪着他,加快了行走的速度。她发现他有的时候真的傻得可爱。 “等等我呀,”吴力叫喊着追了上去,“不过,我的脑袋越来越不好用,你可要负一大部分的责任。” “你自己天资愚昧,还怪到我的头上来。”若男强词夺理地狡辩道。 “要不是你经常对它施暴!它会成现在这样子吗?”吴力指着自己的脑门,委屈地说道。 两个又忍不住开始拌嘴,这样的方式很适合他们俩,至少从中他们得到了轻松,得到了愉悦,暂忘记了阴霾,忘记了不快。可是有些事情总要发生,就像在你最高兴的时候泼下的一盆冷水,不管老天是本着嫉妒还是本着想让你冷静的想法,心情总是不那么舒畅的,甚至是难过的。 夜里十二点左右,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吴力一下子被惊醒,那声响急促地让人心里很不安。特别是在深夜,它带着某种不祥的预示划破沉寂,打乱所有的节奏。 “阿力……” 吴力刚接起电话就听到母亲在电话那端慌乱的哭泣声。他的心不由地收紧了一下,也跟着慌乱了起来,“妈,怎么啦?”他努力地使自己的镇静,可是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许的颤抖。 电话那边是母亲更加尖锐的哭喊,“阿力,你爸爸他……” 她很慌乱,慌乱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但吴力已经猜测到一定是父亲出事了,他不愿意再多想,也不敢再多想,那样的事实总是残酷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母亲说道:“妈,你别急,我现在就赶到医院去。”然后挂断电话,匆忙起身。 若男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担忧地问道:“怎么啦?” “不知道,”他一边胡乱往身上套着衣服,一边回答着,“可能是爸爸出事了,妈妈很紧张,连话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直在哭。” 若男听了眉头一皱,也从被窝中爬了起来,帮吴力穿上衣服,“别着急,应该没事的。” 两人飞似地从家里冲了出来,驾上车飞驰在漆黑的夜色中。一路上若男都在安慰他,因为他显然已经不能控制自己,把车开的飞快。虽然深夜的街头,行人廖廖无几,但这样的飞车速度还是让若男惊吓不已。而吴力的心早已飞到了医院,他只恨自己没有长上一对翅膀,扑哧两下就飞到了父母身边。 一到重症病房所在的六楼,母亲已经焦急地等在了门口,一见吴力,她又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吴力搂着她,安抚道:“妈,我来了,没事了,你别哭了,爸爸怎么啦?” 母亲指着病房虚掩的门,“你爸爸他……”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吴力放开了她推开虚掩的门,他看到吴胜天睁大了双眼,大张着嘴巴,极其恐怖的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护士,医生!”他先是冲到门口大叫,然后又扑回到病床旁。他用力地摇晃着吴胜天的肩膀,泪水哽咽在喉间,想呼喊一声爸爸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医生匆匆赶来,看过之后,用很无奈地口吻说道:“对不起!病人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吴力抓住医生的肩膀,难以置信地嚷道,“你不是说他暂时没什么危险了吗?” “这个……”医生踌躇了一下,“我看你最好还是报警吧,警察可能会帮你解释清楚的。” “你什么意思?” “病人的死状有些怪异,好像是受到过度惊吓……”医生闪烁其词,“我也不好做判断,还是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警察在十五分钟后赶到了现场,一众人在病房里忙碌了起来。为首的一个中年警官在病房内踱了两圈就走了出来,他对坐在走廊里的吴力三人问道:“是谁最先发现死者的?” 母亲哭了太久,只剩下干瘪的抽泣,她呜咽道:“夜里十一点多,老头子说他肚子饿了,想吃东西,我就下楼给他买去。可是谁能想到,前后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他就……” 警官很冷寞地继续问道:“能说出具体的时间吗?” “我是十一点五分出的去的,回来的时候是十一点五十五分。”母亲淌着泪说道。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呢?” “我怕他等急了所以一直都在看时间。” 警官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像是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也就是说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夜里十一点五分到十一点五十五分之间。死者平时有没有什么仇家或是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发生过争吵?” 母亲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警官的目光扫向吴力,他也摇了摇头,他的答案是他不知道,因为他的父亲的了解真是太少了。 在病房里忙碌的警察也纷纷走了出来,他们与中年警官交头接耳了一番后,中年警官命令道:“把死者的遗体带回去做进一步勘察。” 吴力紧张地站起身来,“什么?你们还要把我爸爸的遗体带走?” “是的,死者的死因很蹊跷,我们需要做更仔细的检查。请你谅解!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尽快找出真相。”他递过来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可靠的线索尽快通知我。当然,案情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吴力伤心地看着他们带走父亲的遗体,他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悲伤,愤怒,疑惑,各种情绪交织混杂,心乱如麻。 第二十三章 父亲之死(下) 究竟会是谁呢?谁会对父亲下此毒手呢?吴力带着满腔愤怒和悲伤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可是,自己对父亲太不了解了。父亲交游的圈子太广了,那么多的人中,谁会杀了他呢?他又会是出于什么动机呢? 吴力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其实他连吴胜天究竟是怎么死的都没有搞清楚。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了下来,回忆起初入病房的每个细节。 没有任何血腥的味道,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病房里的一切几乎都保持完好,甚至动都没有动过。只有父亲的死状甚是怪异。双眼瞪得比牛铃还大,死死地盯着前方。嘴巴也张得很大,双手紧紧地抓住床沿。他看到了什么?何以做出如此惊讶,甚至是惊恐的表情。 一切都不得而知!吴力焦躁地来回走动了起来,看来单凭自己的肉眼凡胎是不可能弄出什么眉目的,只有寄希望于警察了,希望他们能找出凶手,至少能让他弄明白父亲是怎么死的。他再也按捺不住,嘱咐若男照顾好母亲,便急冲冲地开赴警察局。 警察局里人来人往,妓女、小偷、流氓、形形色色的人物一应俱全,他们唯一共性就是触犯了法律,扰乱了社会的治安,他们给别人制造麻烦的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张警官正在看关于吴胜天的验尸报告,他眉头深锁,叹道∶“从来没碰到这么诡谲的案子。” 吴力也正从人群和密集的办公桌中狭隘的缝隙间鱼贯而至,他礼貌地敲响了张警官的办公室。 “进来!”从屋里传来他浑厚的声音。 吴力打开门踱了进去,还未开腔,张警官先问道∶“是你?” 吴力点点头。两人陷入沉默的对视中,然后又几乎同时开口说话,又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吗?”张警官发问道。 吴力拘谨地摇摇头,“我是想问问我父亲的案子有没有什么进展,另外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你能帮忙的地方?”张警官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能帮我的就是提供些有用的线索来,不然就安安份份地呆在家里等消息,不要动不动就跑这来问案子进展的怎么样啦。你知道你这样做,反而会妨碍办案的速度。” 吴力被他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认为我父亲死得很怪异?” “噢……”张警官的口气缓和了不少,其实他也是因为这没头没脑的案子,找不到任何头绪而心中郁闷。他又接着说道∶“你父亲的死的确很怪异,可以说他是被吓死的。” “吓死的?”吴力惊讶地说道,这倒也能解释了父亲的死状为何那么惊恐。 “是的,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你父亲本来就有严重的心脏病,受到外界强烈的刺激,导致心脏负荷不了而发生猝死。”张警官不紧不慢地分析道,“吴力们也查阅了当晚十一点五分到五十五分之间的监控录像,的确发现有一个可疑的人在这段时间进入过病房,但他戴着帽子,看不清楚具体的长相。” 吴力激动地问道∶“值班的护土没有见到过他吗?” “别提了,那个小妮子一上班就偷懒,根本没发现有人进出。”张警官十分懊恼,“如果她敬业一点,看到那人的模样,那案子也就迎刃而解了。” “那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刚听到有点眉目,吴力心中有些许欣慰,但没想到又峰回路转地陷入一片僵局中。 张警官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说∶“吴力们已经把监控录像送到有关专家的手中,希望他们能把图像放大并弄清晰,不过这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你觉得他的动机会是什么?”吴力的一句话,让彼此都陷入沉思中。 “吴力们会从你父亲交往的圈子逐一排查下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张警官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也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像这样的案子恐怕只有抓到凶手才能揭晓谜底。“你先回去吧!节哀顺便!着急上火也没用,办案还得遵循一定的步骤来。吴力想现在你父亲的公司更需要你去接手处理,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呢。” 吴力觉得他的话挺有道理的,父亲社交的圈子虽然广,但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用在处理公司的事务上,也许真的会有所收获吧。另一方面,胜皇也是父亲的心血。现在父亲突然离奇死亡,公司内一定人心惶惶,必须介入整顿,不能让胜皇垮了,让父亲大半子的心血付之东流。 处理完爸爸的后事,我一直很颓废地沉痛着,究竟是谁对爸爸下的毒手?他本已时间无多,为什么还要剥夺我们所剩不多的天伦之乐? 上任的第一天,吴力刚坐进办公室,王长胜后脚就跟了进来。深色西装,白衬衫,简约的领带,干练散发在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上,嘴角上扬的弧度,让人一看就知久经沙场,笑得很有深度,深不可测。 吴力问∶“王总有事?” 王长胜一副很伤心的样子,说∶“董事长的离去真是太突然了,我深感悲痛。” 吴力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父亲曾提醒过吴力,须小心此人。 王长胜又接着说道∶“少董,您节哀顺便,一定要打起精神。幸好您总算撑过来了,不然……”他故意停顿了住,卖起了关子。 吴力说∶“不然如何……” 王长胜说∶“您是不知道,有些人对公司贪恋已久,我怕您再不上任,胜皇就要落入他人之手。” 吴力非常厌恶他卖关子的说话方式,皱起眉头说∶“你说的有些人是指谁?” 王长胜说∶“萧海生,他仗着跟董事长的时间长,在公司里傲得很。他以为您和董事长不和,胜皇一定会落入他手中,还好他的如意算盘没打成。” 吴力说∶“你还有其它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办公了。” 王长胜见吴力对他的话并不感兴趣,悻悻地退了出去。他的话其实在吴力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王长胜说的会不会是真的?如果王长胜所说的是真的,那爸爸的死,会不会和萧海生有关系呢? 内线电话响起…… 秘书说∶“董事长,萧助理找您。” 说曹操,曹操便到。 吴力冷冷地笑一下,说∶“请他进来。” 萧海生抱着文件夹走了进来,“董事长,这几个文案需要您过目签字。” 吴力接过他手中的文件翻阅后签下字,他抬起头问萧海生∶“萧助理在胜皇多久了?” 萧海生说∶“吴力跟了老董事长八年了。” 吴力想试探下他,“八年了,比起我,你对胜皇其实更重要。” 他谦恭地说∶“不敢当,老董事长对吴力有知遇之恩,吴力像敬爱父亲一样的敬重他。” 吴力阴阳怪气地说∶“噢?那你有没有想过接他的班?” 他有些慌乱地说∶“您这话什么意思?” “哈哈哈……没有什么意思,胜皇你比我更了解,或许应该由你来领导?”吴力觉察到他内心的恐慌,看来王长胜并非空穴来风胡编乱造。 豆大的汗顺着他的额头滴下∶“董事长,您真会开玩笑。” 吴力站了起来,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逗你玩呢。怎么那么紧张?” 吴力感觉他的颤抖渐渐平息。他说∶“没有其他的事话,我先出去了。” 吴力说∶“好。”坐在转椅上,吴力来回摆动,思绪也随着摇摆。 萧海生如此紧张的表现着实令吴力怀疑,难道他为了可以坐上胜皇董事长的位置,对爸爸下了毒手?可是仅仅杀了爸爸,他的诡计不可能得逞,如果他真的有此野心,必定还将把吴力除去。 这只是吴力的猜测而己,仅凭王长胜的一面之词,根本不可能成为证据。 第二十四章 遭遇梁威 ps:先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里都有个好奔头!老火这书是没什么奔头了。呵呵!不过还是得谢谢你们的支持! 梁威的到访是吴力始料不及的。吴力对于他的印象也是十分不好的,婚礼上就曾见识过他那令人厌恶至极的德性。父亲的案子一点进展也没有,他根本无心也疲于应付像梁威这种厉害的狠角色。 飞扬跋扈,嚣张至极地夹着雪茄,吐着浓厚的烟圈,如果不是满头的银发印证岁月在他身上碾过的痕迹,很难相信这浑身透着霸气的人已年逾古稀。 他招呼贴身的保镖在门外等候,对吴力一笑,径直在办公桌旁的沙发坐下。 吴力问∶“梁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他笑笑说∶“我与你父亲也算是世交,说起来,你也该叫我声伯伯。” 吴力话中带话地说道∶“不敢高攀。” 果然是老江湖,不悦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脸上立即堆满笑容,速度之快,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他说∶“世侄,太见外了,我此次来的目的其实是有生意照顾你。”说完,他递给吴力一份文件。 吴力粗略的看了下,是将一个小岛打造成集餐饮娱乐为一体的旅游度假村。吴力说∶“这么好的一个项目怎么便宜我?” 他说∶“好,世侄够爽快,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的集团不具备开发的资格。你们胜皇的人面广,要拿到开发的资格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这只老狐狸终于露出他狡猾的尾巴,原来他只是想借鸡下蛋而已。吴力在心里想到。 梁威吐出一个浓厚的烟圈,又继续说道∶“这个海上夜明珠将会有滨海市最大的赌场,最漂亮的小姐,前景看好,稳赚不赔。” 吴力说∶“黄、赌、毒、还少一个,这怎么行呢?” 他哈哈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世侄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毒,当然少不了。” 吴力突然话锋一转,说∶“您过奖,不过违法犯罪的事我可不敢做,劝你也少干点。” 大概是从没有人敢这么不给面子的跟他说话,他铁青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吴力召来秘书说∶“梁总要走了,替我送送他。” 梁威起身摔门而去,只留下一句∶“和你老子一样倔,你们不做,有的是人做。” 看着梁威气急败坏远去的背影,吴力想这个项目的确不错,如果合作人不是他,如果没有黄、赌、毒,他一定会投资。 王长胜和萧海生不知从哪里知道梁威找胜皇合作的消息。 王长胜极为赞成与梁威合作开发海上夜明珠项目,他说商人以赢利为根本,有钱赚当然要赚。但是吴力发现他和梁威走的很近,并多次游说吴力投资海上夜明珠。 相反,萧海生却全力反对与梁威合作。他说他跟了老董事长八年,时常听父亲说起梁威的为人,而且父亲在世时,梁威也多次提起这个合作项目,父亲认为梁威绝不会那么好心送钱上门,这其中恐怕有鬼。 他们两个对此事截然相反的态度,让吴力开始相信父亲说的,王长胜的确信不过。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萧海生会是杀死父亲的凶手吗?父亲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夜晚的滨海市海风阵阵,有些许的凉意。吴力挽着若男的手漫步在沙滩上。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点冷落了她。 吴力轻撩她被海风拂乱的长发∶“若男,你寂寞吗?” 她说∶“精灵不就是寂寞的吗?” 吴力歉疚地说∶“对不起,父亲死后我一直要忙于公司的事务,没能顾及你。” 她纤细的手指贴上吴力的唇,“不,你的难过我同样在感受,而我最难受的是,我只能袖手旁观你的焦头烂额却无能为力。” 吴力将她拥入杯中,从她身体温度蒸发出的气息,嗅到的是感动。 胸膛有一股温热诉暖流在游走,吴力感激地说∶“你真是我的精灵。” 她亲昵的指尖在吴力鼻翼舞动,“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夜幕笼罩的沙滩不单有幸福,黑暗中温暖的两个影子被突如其来的笑声打乱。 借着依稀的月光,才发觉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几个黑影。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正在一旁发出狂乱的笑声。 一个光头,一个黄发,一个蝎子纹身,这样的造型不用说也知道是流氓或混混。 吴力拉着若男准备离开,三人把吴力俩围住,光头阴笑着说道∶“嘻嘻,哥们还没看够呢,再来点刺激的。” 黄发和蝎子纹身也一旁附和着叫嚣道∶“快点,再来个亲热点的。” 吴力不想理会他们,这样的混混都是没事找事的主。但是沉默似乎更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光头盯着若男说∶“姐姐长得挺漂亮的。”说着便伸出他那丑陋的手掌轻挑地侵向若男的脸颊。 吴力迅速打落他的手,愤怒地叫道∶“不许碰她。” 光头双手掩住嘴巴,阴阳怪气地说∶“哥哥生气了,我好怕哦。” 未等吴力反应,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蝎子纹身背后的一脚让吴力立即趴倒,疼痛感布满全身。 黄毛边打边喃喃念叨∶“叫你小子嚣张。” 若男喝道上:“你们给我住手,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不客气?呵呵!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光头叫嚷着一把推开若男,再狠狠踹了吴力一脚,“不识抬举!” 若男挣扎着站起来,大吼了一声,一个侧踹直接将光头踢飞了好几米。然后对着黄毛又是一记勾拳,重重地砸在他的腮帮子上,只见黄毛捂着脸颊连连喊疼。蝎子纹身的那小子大概是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傻傻地愣在了原地。 光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嘴里还呸个不停。看来刚才那一摔那他吃了不少的沙子,他擦去嘴角的口水叫嚷道:“你tmd还傻愣在那干什么!快给老子上呀!” 蝎子纹身这才回过神来,挥舞着拳头向若男逼来。若男一个灵巧的躲闪后,冲着他的下巴就是一拳。只见他仰头向后倒去,张大了嘴躺在沙滩上痛苦地翻滚着。 悄然间,光头又从背后袭来,但他的拳头被吴力牢牢抓住。吴力冷笑了一声:“我看你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也不打听打听,我媳妇可是跆拳道高手,想找我麻烦,真是不自量力。”话音刚落,对着光头的肚子就是狠狠地一脚。 站在一旁的黄毛早已吓得浑身打颤,走也不是,打也不是,无奈地在海风中瑟瑟发抖。吴力转过身来,扯起他的衣领。他吓得连忙求饶道:“别打别打,我真是瞎了狗眼,在您太岁头上动土。您大人有大量,我下次绝对不敢了。” 吴力从眸子射出一道冷光,“还有下次?” 黄毛连忙摆手道:“没有了,没有了。” 吴力一把将他甩在地上,喝了声:“滚!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三人狼狈地互相搀扶着逃离了沙滩。 若男走了过来,关切地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吴力摇摇头说∶“没事。不过没想到,你的功夫还没有生疏。” 若男笑笑了,“哪像你比以前差多了。” 吴力无奈地摇摇头,他想起光头说的那句‘不识抬举’,似乎他们受人指使冲着自己而来的。 若男也看出了这一点,她说∶“他们话中有话,你好像得罪什么人了?” “梁威,”这两个字立即呈现吴力脑中并脱口而出,“一定是他!” 第二十五章 畏罪自杀 一大早,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进了办公楼。胜皇的员工们还未完全进入到工作的状态,一群警察就蜂拥而入,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们直冲萧海生的办公室。 萧海生刚放下手中的公文包,还未坐稳,一群人就破门而入。他惊慌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诧异地问道∶“你们是谁?干嘛闯进我的办公室?” 为首的警官正是负责吴胜天被杀案的张警官,他轻蔑一笑,指着胸前的卡说∶“我们是警察。你是萧海生吗?” “我是,”他的身形有些晃动,脸色也霎时变得有些惨白,“你们找我干什么?” 张警官盯着他,眼里迸射出如鹰一般锐利的光。他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在萧海生的面前抖开,“我们现在怀疑你和一宗谋杀案有关,这是拘捕令,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萧海生一下跌坐在办公椅上,惊慌失措地摇头,如梦呓般地低语道∶“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当了多年的警察,每一次拘捕嫌犯的时候,从没有见到哪一个嫌犯会当场俯首认罪。所以,张警官对萧海生的反应并不以然,冷漠地对左右而立的手下指挥道∶“把他带走。” 当冰冷的手铐贴上皮肤,巨大的恐慌开始吞噬他的心。萧海生突然大吼大叫地反抗道∶“我没有杀人,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董事长不是我害死的。” “这些话还是留到警察局再说吧。”张警官手臂一挥,“带走!” “董事长不是我害死的。”萧海生的情绪异常的激动。 左右架着他的警官凶狠地喝道∶“老实点!不要乱叫!” 所有的人诧异地看着几乎疯狂的萧海生被警察带走,然后开始窃窃私语。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是啊,想不到是他杀了老董事长。” 办公楼内乱哄哄地炸开了锅。近来一段时间,从吴力的回归,再到吴胜天的离奇死亡,胜皇公司老是有重磅炸弹似的消息搅得人心惶惶。萧海生的被捕无异于是火上浇油,使公司内部蒙上一层恐慌的阴影。 萧海生被两个警察拎小鸡似地丢进了昏暗的审讯室,他已经不再大喊大叫,一路上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想澄清自己的清白,可一切都徒劳无功,那些警察根本不予以理睬。 狭小的审讯室里,灯光异常的昏暗,静谧的空气中只剩下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咣当,门被大力地推开,与墙壁碰撞发出刺耳的巨大声响。萧海生的心也不由地收紧,更加剧烈地跳动起来。 张警官夹着厚厚的一叠资料走了进来,在行至审讯桌的过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蜷缩着身躯的萧海生。他露出一抹难以觉察的冷笑,他知道眼前的嫌犯已接近心里崩溃的边缘,只要稍微再使些手段,他心里的那道防线就会被立刻攻破。 张警官走到审讯桌后,把手中的资料重重地往桌上一砸。啪地一声,萧海生的身形也随之一颤。张警官又迅速开启桌角的一盏台灯,一道刺眼的光线直直地射向萧海生的脸庞。他举起带着手铐地双手慌乱地挡住刺眼的光线。 张警官冷冷地喝道∶“你是要自己老实交待,还是我替你说。我要提醒你的是这两者之间的区别,自己说呢,算是坦白从宽。我替你说呢,算是死不认账。” 审讯室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萧海生低着头剧烈地喘息着,看得出来他十分紧张。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哽咽地说道∶“我没有杀人!” “看不出来你嘴还挺硬,我们如果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会把你请到这来吗?你不要存有什么侥幸的心里,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你触犯了法律,就别妄想逃脱。”张警官又一次旁敲侧击地对他展开心理攻势。 “我真的没有杀人。”萧海生啼哭了起来,“董事长对我恩同再造,我怎么可能对他下毒手。”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看看这是什么?”张警官打开了角落里的电视。 画面里一个头戴捧球帽的男子出现在医院的走廊里。萧海生抖然一惊,他知道那个人是他自己。不多久画面中的男子又急冲冲地从病房里走了多来,看似慌张地消失在画面中。 张警官关掉了电视,他刚才一直在观察萧海生的表情,从他大吃一惊的神情中,张警官已知晓了答案。他缓慢地说道∶“怎么样?你该不会又想跟我说那个人不是你吧?的确,从画面中根本分辨不清此人的长相。”他突然陷入沉默,观察着萧海生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是故意的,故意提醒萧海生这段录像的破绽。他要让他放松警惕和戒备,再给予一记致命的打击。 “呵呵呵……”张警官突然发笑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既然画面中根本看不出来进入病房的是什么人,可我们为什么会找上你!” 萧海生瑟瑟发抖地低头不语。张警官从资料中拿出一张他的画像,笑道∶“还是我来帮你揭晓答案吧!这是从画面中提取出来经过放大和清晰后的头像,请问这个人不是你还能是谁?”他把那张画像甩到萧海生的眼前,然后踱到审讯桌后,点燃一根烟悠闲地坐着,等着已经崩溃的萧海生自己坦白。 “是,那天晚上我是进入过病房,可人真不是我杀的。”萧海生焦急地解释道,“那几天公司的事务太多了,我一直忙到十点多才下班回家。想起董事长住院都不曾去看过他,洗过澡后我就去了医院。可是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他的样子很奇怪,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眼睛睁得大大的。当时我吓懵了,就逃了出来。” 张警官掐灭手中的烟,眉眼紧皱地思考着他的话,“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我当时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第二天董事长的死就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我怕解释不清,就没有把我到过病房的事说出来。” 张警官顿时觉得棘手,因为除了这段录像,根本没有其它的证据表明萧海生就是杀害吴胜天的凶手。原本他以为经过一系列的心理攻势,他一定会乖乖认罪。现在如意算盘落空,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萧海生,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在狡辩?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凶手是怎么进入病房?怎么杀人于无形之中?难道是吴胜天是被鬼吓死不成? 作为一个警官,他当然不会相信鬼神之说,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萧海生在说谎。可是根本没有办法撬开他的嘴,只要他不认罪,根本拿他没办法。放虎归山!他想到这个冒险的办法,再冷静的凶犯也不可能犯案后可以在警察的眼皮底下逍遥自在地活着。再说没有任何证据起诉他,也不能将他一真羁押着,干脆放他出去,然后二十四小时监视起来,只要他一想逃跑,当场把他抓了,看他还有什么说的。 打定主意,张警官部署好手下的警察,就把萧海生给放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萧海生就在家里自杀身亡。他割断了手腕的动脉,失血过多而死,有点怪异的是他的手上和裤子上都有厚厚的一层透明凝结物。 警方对他的死并没有进行深入调查,认定他为自杀后,就宣布他是畏罪自杀,吴胜天的案子也以凶手畏罪自杀而宣布告破。 第二十六章 第三封信 “不要啊……不要……” “我要摔死你……呵呵呵” “求求你放了我……啊……” 急速坠毁的瞬间,吴力看见萧海生吐着长长的舌头,“我没有杀人,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还我命来!” “啊……”吴力大叫着惊醒,冷汗淋漓。 父亲的案子以凶手畏罪自杀结案,但吴力丝毫没有如负释重的感觉,特别是童年梦魇中竟然出现了萧海生的影像,他死状恐怖地哀号他没有杀人。 若男纤细的手指轻拂去他额头的汗珠,“做恶梦了?” 吴力告诉她梦的延伸,她说∶“可能你的压力太大了,别胡思乱想。” 吴力深吸了一口气说∶“也许是吧,没事,睡吧。” 清晨,吴力还在享用早餐,若男却神色慌张地递过来一封信。黑色信封,没有收信人,没有发信地址,漆黑一团。信的内容只有四个字,是从报纸或杂志剪下粘贴上去的,杀你全家! 吴力眉头紧锁地问道∶“是谁送来的?” 若男说∶“是夹在信箱的口上的。” 母亲从厨房走了出来,问∶“怎么啦?” 父亲的案子结束后,她的精神越来越恍惚了,她常常念叨怎么会是小萧呢?你爸爸对他那么好。 吴力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可能是恶作剧或者送错门了。” 若男也说∶“是啊,这别墅区住着太多富豪权贵,很有可能是塞错了。对面的王局长不也是因为收到恐吓信,吓得上吊自杀。” 母亲说∶“也是自杀吗?”然后又是喃喃自语地念叨。 吴力用责备的眼神看着若男,她不该提起这么敏感的事。 隔天的早晨,又收到同样的一封恐吓信。黑色的信封,没有收信人,没有发信地址,仍然是剪贴的杀死你全家四个大字。 看着信,吴力突然想起昨天出席慈善会偶遇梁威,他说的那番话,“吴董的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家宅不宁啊?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在滨海市还没有我梁威摆不平的事。”特别是他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分明是在挑衅。 家宅不宁,哼,这恐吓信肯定是出自他的手笔。吴力将信随手丢进垃圾桶,安慰若男,“没事的,我知道是谁干的。” 若男说∶“是谁?” 吴力说∶“梁威。” 若男说∶“又是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吴力说∶“他想和我合作开发海上夜明珠的项目,他以为吓唬吓唬我,我就会妥协,痴心妄想。” 若男担忧地说∶“你还是小心点为好。” 吴力点点头说∶“我会的,你放心吧。” 又是隔天早晨,若男拿了第三封信进来,但第三封信是白色信封,上面写着吴力亲启。 吴力以为又是恐吓信,但是落款的萧海生三个字,着实吓得他脸色惨白。 若男不以为然地问∶“又是恐吓信?” 吴力摇摇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 若男诧异道∶“那是谁的信?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萧海生。”吴力生硬地说出这三字。 刹时,若男的脸色比吴力还要惨白,她哆嗦地说∶“他不是死了吗?” “是的,”吴力深吸一口气说,“这信是一周前寄出的。” 若男说∶“也就是他死的那天。” 吴力点点头说∶“是的。” 信是这样写的∶ 我原本只是胜皇一个小小的业务员,没有老董事长的提携,我不可能坐上助理之位。老董事长的知遇之恩,我永感于心。 老董事长的死,我悲痛了很久,我甚至比你更悲切。八年了,我整整跟了他八年,八年之情早已超越了上司下属的关系,我像父亲一样敬重他。我怎么可能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呢? 我承认老董事长死的当晚,我的确进过病房,当时我以为他睡着了,呆了一会我就离开了。 第二天就传来老董事长逝世的消息,我知道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痛苦的煎熬着,没有人会相信我的。 死,我想我只有以死来洗脱我的罪名,来证明我的清白。 萧海生绝笔 5月23日 吴力和若男都沉默哑然,这封信意味着杀害父亲的凶手不是萧海生,凶手很有可能另有其人。 “我得去趟警察局。”吴力收好信,穿上外套。 若男说∶“我和你一起去。” 吴力说∶“你照顾妈妈,我自己去。” 若男说∶“好吧,你快去快回。” 路上,吴力打电话给王长胜交待他代他处理公司的事务,其实吴力并不放心他,但没有其他的选择,现在熟悉公司业务的只有他一人。 想起萧海生,吴力不免有些懊恼,我不该怀疑他不是吗,如果他在一定会帮我处理好公司的事务。 警察局内永远都是吵吵嚷嚷,像个市场一个,城市的违法犯罪每天都在发生,谁也阻止不了,改变不了。 张警官看到吴力有些意外,他说∶“案子不是结束了吗?” “不,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吴力递给他萧海生的绝笔信,“您看看这个,今天早上收到的。” 张警官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把信放置一旁,向吴力提出了一系列问题∶“信真是萧海生所写?就算真是他所写,内容可信吗?还有,为什么同市收发信件却在一周后才收到?” 真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官,心思缜密,他的问题问得吴力哑口无言,根本回答不了。 他招来助手,要他马上把这封信拿去做笔迹鉴定,然后对吴力说∶“这封信应该不是萧海生亲笔写的。” 吴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说∶“同市发信应该三天就会收到,可你是在今天早上才收到,也就是说隔了一周,而且信封的邮戳上日期是5月20日,是三天前才寄出的,这怎么解释?” 吴力拿起信封一看,邮戳的日期真的是三天前的。 张警官的助手回来了,鉴定结果出乎张警官的意料,信的确是萧海生亲笔所写。 张警官陷入了沉思,案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他沉默了良久说∶“你先回去吧,我去邮局看下有什么线索,有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我和你一起去,反正我也没事。”其实公司还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呢,但事关父亲的死因和萧海生的清白,他想最快知道结果。 邮局的分工很明确,每个路段都有专人负责收发信件,张警官出示证件说明来意后,他们很快就见到那个收信的邮递员。 “你看下这封信是你收的吗?”张警官把信递给他。 他左右翻看了一遍说:“是的,这信是我收的。” 吴力说:“那你还记得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吗? 他说:“我是负责滨海路的,我记的这是在第三个邮筒收的,邮筒的位置是滨海路80号,时间嘛……” 萧海生的家在滨海路85号,地址是吻合的。 张警官说:“不记得了吗?” 他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这封信我其实记得非常清楚,为它我还挨了局长的骂呢。也不知道那个寄信人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封信的时候用了很多胶水,以至于信被粘在筒壁上。我是在26号清理邮筒卫生的时才发现的。” 张警官再次确实∶“也就是说信是26号才寄出的。” 他说∶“是的!” 信为何再一周才收到的原因的确令他们大跌眼镜,但不管怎么说,时间、地址、笔迹鉴定都表明信的确是出自萧海生之手。而且大量的胶水也解释了萧海生死时身上为何会有凝结物。当时他的情绪应该很不稳定,写完信的时候不小时把胶水打番,胶水溅他一身,并在他的身上干涸凝结,而信也因为沾染了大量的胶水被延迟寄出的时间。 吴力在脑中想了一下,更加肯定地说道∶“张警官,萧海生应该不是凶手吧。” 张警官从沉思中缓过神来,“这个还不好说。我们无法确实萧海生说的是真是假?” “我相信是真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且他是个胆子非常小的人。”吴力肯定地说道。 张警官说∶“可是监控录像显示案发当晚只有一个陌生人进入过病房。” 吴力说∶“是啊,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张警官说∶“还有一种可能,凶手并没有从正常渠道进入病房,这样一来监控里自然就看不到他。看来得重新开始调查此案。” 吴力感激地说∶“那麻烦你了,谢谢!” “别这么说,惭愧呀,”张警官摆了摆手,内心的愧疚尽然显现,“毕竟一条屈死的人命摆在眼前哪。” 的确,萧海生的死,他们是要负上一部分责任的,为此他们可能要背负一辈子的罪恶感。 案件峰回路转又回到了起点,只是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血的教训。其实由始至终,他们都还没有搞明白,凶手到底是如何在不留下任何伤痕,任何指纹的情况下让人死亡的。凶手应该是说了或做了什么让吴胜天极度恐惧的事情,才会把他吓死。凶手究竟做了什么?他又是怎么进入病房的呢? 第二十七章 逃离世俗 母亲被父亲的死折磨的日渐憔悴,整日的精神恍惚,念叨父亲在时的一些事情,有的时候还会突然大叫着父亲的名字,她说她看见父亲了,他回来看我们了。每当这个时候,吴力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言语去安慰她,什么作用也起不了,但他也别无他法。 后来,她开始信仰佛教了,戴上佛珠,佛经整日挂在嘴上,俨然一位虔诚的教徒。 吴力很是担忧地问若男∶“妈妈恍惚的精神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 若男责备地说道:“你别乱说。她已经好很多了。你看她的气色好很多了,也不常念叨爸爸了。” 吴力说∶“可是她怎么好像信上佛了呢?” 若男解释道∶“精神有了寄托了,总比整天胡思乱想的好,况且信佛也不是什么坏事。” 吴力点点头,若有所悟地说∶“那倒也是。” 若男说∶“你整天忙于公司和爸爸的案子,我虽然陪着她,但毕竟还是有代沟,她心里寂寞着呢。现在信佛了,天天上慈明庵和正因师太聊天讲佛,心情舒畅了不少。” 吴力的心里不免愧疚起来,因为他的倔强,亏欠了父母太多无法弥补的亲情。当然更是亏欠若男,当初守护的诺言没有实现,却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母亲对于父亲的死不再那么执着,她撵动手中的佛珠,缓缓地说∶“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无须执着。” 吴力不解地说∶“可是……” “冤冤相报何时了,”母亲叹息着说,“凶手是不会逍遥法外,冥冥中自有注定。” 母亲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带有佛家的色彩,佛的思想已经沁入她的体内。吴力觉得在无法揭开真相的茫然下,这倒是个不错的安慰自己的借口。 光明山的慈明庵,母亲现在是每天必去的,有时候聊到兴起也在那过夜。也许佛经的熏陶能够涤荡出圣洁的心灵,也许释迦的教诲能够挣脱掉世俗的困扰。母亲要跳出世俗了,她要到慈明庵长住。 母亲一脸淡然地说∶“那里环境清净更适合潜心修佛。” 吴力极力反对道∶“在家不是修吗?非得跑到深山老林里才能修成正果吗?” 母亲叹了口气说∶“无法静心。” 还是为了逃避,爸爸的死,她根本就如吴力一般无法释怀。 吴力不知道为什么竭力阻止她去慈明庵长住,更多的是不舍吧,即使他无力给她幸福安康,也想要留她在身边。 若男在一旁边劝说道∶“你宁愿让她在你面前,痛苦的受寂寞煎熬而疯掉吗?只要她活得开心,活得快乐,在哪不是生活。” 吴力沉默了,他无言以对,他觉得自己也许太自私了。 若男又接着说∶“何不让她快乐地安享晚年。再说慈明庵离得又不远,我们随时可以过去看她。如果呆得不惯,随时也可以搬回来。” 吴力妥协了,若男的话像冰冷的水把他浇醒。为了他那可笑的执着让母亲痛苦的煎熬着吗,那岂不是不孝。 收拾东西的时候,母亲拿出了一个铁盒,斑驳的诱渍仍然掩盖不住它曾经的华美,古典而小巧玲珑的美,铜锁发出暗哑的黄光将它牢牢尘封。 母亲轻轻掸去尘土,说:“这是你爸爸留给下的。” 吴力诧异地问道:“里面装着什么?” 母亲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对你有用的东西。阿力啊,你要好好打理公司,那是你爸爸一辈子的心血。爸爸的案子,警察会去处理。我相信你爸爸在下面也不愿看到你为了他的死而把公司荒废了。” 吴力噙着泪答应母亲。可是在他的心里却暗暗地发誓道,我一定会找出杀害爸爸的凶手,公司我也一定会好好地经营下去。 慈明庵的环境的确清静,竹香的清幽夹杂着和风打在脸上,是一种沁人心脾的宁静。满面慈光的正因师太端坐在竹林深处的亭内,她的笑容散发着一股详和的安逸,似一幅古香古色的泼墨画。 四人围坐在亭内,茶茗的清香环绕整个亭子,还带着温度的丝丝热气轻触你的肌肤。 若男品茗而赞∶“龙井,上好的龙井,好茶!” 师太端茶不品,放置鼻尖,任凭杯中袅袅不断的香气随着鼻息没入体内,许久才道出一句∶“境由心生。”继尔对吴力说∶“凡事皆有因果循环报应,勿须烦扰,也不必执着。” 吴力反驳道∶“种恶因为何不见其得恶果?” 师太淡淡地一笑,说∶“不是不报,时机未到。” 她的语速缓慢,声音柔和,却能如撞击一口大钟所发出的声响,穿透你的耳膜,震撼着你的心。 平静的如同静止般的感受,没有一点涟漪,吴力的心,安了。也许母亲在这真的会更安定些。 下山的路上,若男说∶“看你很享受的样子,不会后悔吧?” 吴力说∶“妈妈的抉择应该没有错。” 若男说∶“你可以更安心地去做你的事。” 从仙境跌回到迷雾重重的凡间的失落。 若男拍拍他的肩膀,“我到公司去帮你吧!” 无私的笑容散发的烈日似的光芒,照耀着吴力的心,暖暖的感动洋溢周身。 他更加愧疚地握紧她的手。 第二十八章 神秘铁盒 捧着古美典雅的铁盒,左右翻看,这其中究竟包裹什么?铜锁依旧散发着暗哑的黄光,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的神秘。铜制的钥匙静静地躺在一旁,我仿佛听到它与锁之间产生嗡嗡的共鸣,像一对久别的恋人渴望烈火般的重逢,凄美委婉的声响让吴力忍不住地想要成全它们。 若男说:“想打开就打开来,这样犹犹豫豫可不像你,你在怕什么?” 吴力叹息着说:“太多的变故让我应接不暇,我怕又是更巨大的恐慌在等着我。” 若男说:“你不是想要揭开真相吗?也许真相就藏匿在里面。” 她的眼神射出坚定的光芒,我看到了鼓励。 期待真相又害怕恶梦的心理让吴力的双手有些许颤抖,钥匙似乎比他更加的迫不及待想要投入到锁的怀里,颤抖和激动偏离着它的轨道。终于,它紧紧地被铜锁包裹住,手心湿润润的一片,好像是这对久别的恋人重逢的泪。 吴力深吸一口气,想要确定若男眼里的肯定,她微微点头,纤细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传递而来的热量凝聚了他的勇气。 钥匙在锁的怀里轻舞,曼妙的扭动纤细的腰肢,清脆的音符在跳动,锁为之动容的更加敞开怀抱,它们脱离了铁盒的牵拌,自由了。 解脱了,铁盒吱呀发出一声长叹,被禁锢许久的释然。它的腹内静静地躺着一本日记。泛黄的封面诉说着它的沧桑。 若男和吴力相视一眼,他们心里有着同样的疑问,吴胜天怎么会留下一本日记?他要向他们叙述怎样的故事? “咦,还有一本。”顺着若男的指尖,视线定格的位置果然还有一个本子。 若男打开那个本子,随手翻了几页,说道:“是账本。” 吴力疑惑地问道∶“公司的账本?” 若男说∶“不是,是梁威公司和十几家公司合作承建工程的账目。” 吴力从她手中接过账本看了看∶“二十多年前的账了,怎么梁威公司都是进账?” 若男摇摇头说∶“不知道,看看还有一本里是什么?” “是父亲的日记,”吴力说道。 映入眼帘的是扉页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十个字,苍劲有力暗藏着书写者的雄心壮志,落款是父亲的名字。 翻开日记的第一篇,苍劲文字所堆砌出的内容,像磁铁一般吸引着若男和他的眼球。 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那可怜的孩儿差点就离我而去。 思绪被文字带领着飞回到十岁那年,那梦魇般的经历在脑海里闪烁,好像有风吹进骨子里似的寒冷,冷汗顺着额头硬朗的线条渐渐滑落,撞击地面产生的震动使他随着微微颤抖。 一股暖流从肩膀顺入,混合在血液中温暖整个身体。若男的体温和眼神都在鼓舞着他,视线又回到那苍劲的文字上。 威哥真的是太过分了,他又用了蚕食法。何剑华在利益的驱使下答应了合作承建滨海大桥的工程,这个可怜的商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踏入陷阱。接下来就是一次又一次金钱的再投入,这无疑如石沉大海般全都进了威哥的口袋有去无回,直到榨干你所有的血汗为止,最后建设局的高官出面以手续不全等等各种理由停止工程队施工,当然这个高官是收了不少好处的。这个时候你其实已经破产了,回力无天。 蚕食法其实一点也不高明,只是利用人性贪婪的弱点,令许多人上当。威哥为何能一次又一次地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掏钱,其实都是贪婪害的,谁也不愿意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何剑华竟会找上我。他为他的贪婪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甚至于生命。幸好儿子没有事,但我想这是老天对我助纣为虐的一次警告吧!我该悬崖勒马了! 合上日记,吴力深吸一口气,童年的梦魇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父亲虽然也有错,但都是那该死的梁威造的孽。 “何剑华?”吴力喃喃念叨,“这个名字好熟悉啊,似曾相识。”他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目光转向若男,飘逸的长发随着头的摇曳划出优雅的波浪线,似一只青鸟掠过水面激起层层涟漪般的轻盈。他知道,她也无从知晓。 第二篇日记里记录了,何剑华死后,父亲为了弥补犯下的过错,每年清明都从滨海到榕城他的墓前忏悔,定期给他的母亲和孩子一些钱。 榕城,尘封的记忆再次被打开,那个沉寂在榕树荫下的繁华都市,见证了他和若男的爱情,还有……友情…… “何明那家伙,不知现在在哪?”吴力想起胡同里斑驳的旧楼。 若男也感伤地叹道∶“是啊,不知道他的伤愈合了没有?” 吴力惊诧地说道∶“伤?” 若男的视线洒向窗外,凝望夜空。一轮弯月倒钩在漆黑的夜幕上,点点繁星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皎洁。 她深吸了一口气,向他娓娓道来这样一个故事∶女孩叼着烟漫不经心地游荡在校园的小道上,两旁的榕树静静地欣赏着眼前这个另类的女孩,短得出奇的头发,却也无法掩饰她狐魅一样勾人心魄的美丽,手中的烟散发仿佛可以烤干一切的热量,环绕在她周围形成一层保护膜,让人无法靠近。 突然,远处急速移动的一个黑点渐渐接近,还未看清来者的模样,啪的一声就撞上了。手上的烟因撞击产生弯曲,火花如烟火般灿烂四溅,在她像雪一样白的裤子上吞噬出一个指尖大小的黑洞。 “你……你……”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短发女孩气愤的想不起来骂人的话, “你怎么走路不长眼睛!” 男孩还蹲坐在地上,烟灰的洒落也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个红点。他试图用气息吹散火辣辣的疼痛感,听到女孩的斥责才慌乱地想起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男孩站起来拍拍身上尘土,望向女孩的瞬间,仿佛时间定格,夕阳的余辉映照在他的脸颊折射出红色光晕。 短发女孩终于缓过神来,腹内装载了满满的粗俗的恶毒的语言,像迫击炮一样喷射而出。男孩露出阳光般绚烂的笑容,“我赔你裤子!” 皱巴巴的百元大钞横在女孩面前时,她傻眼了,从来没有人能够抵挡住她犀利的言语的攻击,还能露出如此镇定的笑容。 他们成了好朋友。男孩告诉女孩,他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生物学家。女孩缓缓吐出烟圈感伤地说自己的明天都不知道在哪。 后来,男孩爱上了女孩,可女孩已经邂逅了第二个在她迫击炮式的攻击下屹立不倒的,让她心动的男孩。女孩对男孩说你的笑容是最绚烂的,像哥哥一样的温暖的笑容。 故事的结局吴力已经知晓,因为当年的短发魔女已转化成长发飘逸的精灵依偎在我的怀里,而何明就是那个有着温暖绚烂笑容的哥哥。 “原来何明也喜欢你?可他后来不是和丽雅在一起了吗?”吴力恍然大悟道,他们之间一直有种令他捉摸不透的模糊竟是这么一回事。 若男说:“我伤了他,也害了丽雅。他们在一起,彼此都很不开心,所以后来何明才会不辞而别。”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愧疚的担忧。 吴力搂着她,问道:“他还是喜欢你的,所以接受不了丽雅,怪不得他对丽雅的态度不是很好。那你为何选择我而不是何明?” 若男说:“何明给我感觉始终都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和他一起很有安全感,但是他对冰冷的手术刀和血肉模糊的动物的尸体更感兴趣。我曾经开玩笑说我们已经吃够多苦了,苦闷已经占了一半,闷就不要了吧。” 吴力说:“何明只是话不多。” 若男说:“而你不一样,你能带给我快乐。” 吴力说:“其实我也是不快乐的。” 若男说:“不,还记得在地下室保护我的那一幕吗?我真的从未如此感动过。你身体里为我而散发的快乐,我都能接收到。” 他的双臂从背后环绕过她那柳枝一样细的腰,视线跃过窗户眺望向远方,他们都在思念,何明,你在何方! 第二十九章 若男的身世 吴力有一股冲动想要到榕城去找寻何剑华的母亲和孩子,替父亲继续履行他的忏悔,而他则弥补亏欠爸爸的孝顺。但是公司的事交给王长胜处理,他根本无法放心,所以安排若男进公司是当务之急。 “小李,叫王副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内线电话里他对秘书说道。 萧海生死后,董事长助理的位置一直空着。他想让若男顶上,由他亲自教她,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熟悉公司的事务。 清脆的手指背敲击门发出的声响,唤回他的思绪。 他说∶“请进。” 王长胜的脸上永远都挂着他标志性的笑容,“董事长,您找我?” “是的,坐。”吴力示意他在办公桌旁的沙发坐下,“萧助理去世也快两个月了吧?” “董事长是想再招个助理?”这家伙的脑袋还不是一般的灵光,吴力的意图一下子就被他揣摩到。 吴力点点头说∶“王副总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他说∶“萧助理去世后,很多人闻讯前来应征,其中有一个海归经济学博士生挺不错的,虽然说经验欠缺点,但年轻人学东西快,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哦?”原本只想和他通个气,不想他来了这么一手。公司并未公开招聘,会有人来应聘?“那正好,我这也有一个人选,榕大财经专业毕业的女大学生。” 他说∶“女的?” 吴力说∶“怎么啦?” 他搓了搓手说∶“这个……只怕会满城风雨,对工作的开展不利,有损董事长的形象。而且还只是个大学生,怎么可以和博士生相提并论。” 王长胜极力推荐的博士生引起吴力的兴趣,他故意不提若男,想看看这家伙又要搞什么鬼? 吴力说∶“那好吧,你把那海归的资料拿来我过目。” 王小波,看着手中海归的资料我笑了。王长胜为何极力推荐的原因就在这,海归也姓王,不用说肯定也是亲七亲八之类的关系。想起王长胜说的左膀右臂,他发出了一声冷笑,倘若真让海归当了助理,我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双手吗?是该挑明我要让若男当助理的事。 王长胜在一旁察颜观色,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亮,“董事长,我向你推荐的人你觉得如何?” 吴力说∶“不错,只是我有个疑问?” 王长胜不解地说道∶“疑问?” 吴力笑了笑说∶“他也姓王,你也姓王,这天下该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吧,你们是亲戚吧?” 他嘴角一扬又露出那标准式的笑容,“原来不想利用我这层关系的,没想到董事长真是洞察秋毫,一下就看穿了,”他嘴角上扬的幅度加大了,撑得笑容变形的不再标准,似乎在掩饰内心的尴尬,“他是我的侄儿,亲侄儿。” 亲侄儿三字更是加重语气的强调了下,加上如此大力的推荐,还说不想靠关系,真是好笑。 吴力话峰一转,皱着眉头说∶“可是……” 王长胜说∶“可是什么?” 吴力说∶“不好意思啊,王副总,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女大学生。” 他的脸上开始红一阵白一阵的慌张,“董事长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放在身边太过显眼,会惹来风言风语的,不如我替你找一处房子金屋藏娇更好。” “哈哈哈哈……王副总想到哪里去了,我要的这个人其实是我夫人若男。”吴力突然大笑道。 汗珠在他额头渗出,脸上红白转换的频率更加的快了,羞和辱的情绪极巨扭曲着他的脸部表情,像站在哈哈镜前那样搞笑的效果。而这也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结果,挫挫他那隐藏在笑容背后的锐气。 他擦去额头上凝结的汗珠,隐隐地深吸一口气,扭曲的表情在瞬间恢复到那标准式的笑容,“董事长可真会开玩笑,那助理的位置当然非董事长夫人莫属。” 看着他夹着尾巴满心怒火却又无处燃烧仓惶落逃的样子,他实在忍不住对着窗口大笑起来。 若男的聪明他向来是知晓的,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熟悉公司的一切事务,甚至于对有些事情的见地大有超越吴力之势。他相信再磨练一段时间,董事长的职位她都可以胜任。 还有七天就是清明节了,吴力突然觉得今年好像多了许多人需要他去拜祭,爸爸、萧海生、还有那个似曾相识的何剑华。 他忧伤的说∶“还有一周就是清明了?” 若男说∶“爸爸的事,你就不要耿耿于怀了,妈妈说的对,真相终会水落石出的。” 吴力说∶“该去看看妈妈了,也不知她在那过得好不好?” 若男笑着说∶“好啊,我也有点想念正因师太的龙井。” 于是,他们商定去商场买点东西,若男说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蹭茶喝。 商场里人潮涌动,使得原本硕大的空间变得极其拥挤。吴力向来不喜欢逛商场,特别是在周末,狭窄拥挤的连空气都好像很稀薄。男人和女人对于逛商场的态度总是截然相反的。若男也特别热衷于逛商场,女人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面前总是容易迷失自己,但若男的特别之处在于,她只享受这热闹的氛围,不会乱买东西。 橱窗里冰冷的模特身上所套的华丽服饰吸引住了若男的眼球,她俯身左手扶在冰冷的玻璃橱窗上,旁若无人的静静欣赏着,神情似欣赏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吴力看着她垂涎欲滴地样子,笑道∶“喜欢吗?” 她的眼睛寸步不离那服饰,嘴里却说∶“还好。” “喜欢就去试试看,这衣服你穿得肯定比它好看。”他指着那表情木讷的冰冷模特说。 若男摇摇头说∶“看看就好,这种风格不适合我。”说罢拉起吴力,恋恋不舍地往商场的更深处走去。 “聆落小姐?” 寻声望去,灰黑的头发中夹杂着几丝白,沧桑的脸庞爬满一道道经岁月蚀刻过的鸿沟,只有那双眼睛还透出些许精神,一身蓝色工作服的老妇人在身后唤到,看样子应该是商场的清洁工。 吴力和若男回头望去的时候,那老妇人迎了上来,那双精神的眼里闪动着若男的身影,她颤抖地用粗糙而又满是折皱的双手握住若男的手,说∶“真的是聆落小姐啊。” 吴力看着两双反差极大的手交织在一起,心中满是诧异。 若男足足呆立了有六秒之久,然后把自己的手从那粗糙中抽离,脸上挂着月芽似的微笑说∶“夫人,您认错人了吧,我叫若男不是聆落。” 老妇人的情绪有些激动,“聆落小姐,肯定是你,你骗不了我的,我照顾你那么多年怎么会可能认错呢。” 吴力见妇人纠缠不清,忙上前解围道∶“夫人,你真是认错人了,她是我媳妇。” “你媳妇?”妇人惊讶的反问道,然后转而问若男∶“聆落小姐,你结婚了?你大学一毕业就全无音讯,夫人急得把我大骂一顿,她十分担心你,每日唉声叹气,现在可算找着你了。” 说着拉起若男的手便要走,若男挣脱她那粗糙的手,气恼地说∶“跟你说了不是就不是,你怎么这么缠人!” 若男的突然发怒让吴力着实吓得愣住,他想起初识她时的样子,婚后几年转变温柔的她,许久都不曾如此暴躁过。 “我们走!”若男拉着吴力迈开急促的步伐离去。 “小姐,你一定又犯病了,才会不认得我。”吴力回头看见她蹲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哀号。 因为这突发的事情若男的心情被搅得乱七八糟,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房间,任吴力怎么敲门她也不应。不多时,他听到房内传到呜呜咽咽的抽泣声。 他担心地问道∶“若男,你怎么啦?”屋内一片沉静,没有了抽泣声。他说∶“那老婆子八成是老年痴呆,你何必为了这事恼怒。”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又传来,他真是奇了怪,认错人的事虽不常有,但遇上也犯不着如此,“若男,别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哭个什么?”呜咽声突然转变成号啕大哭,高分贝的哭泣声穿透房门刺穿耳膜直击心脏,心脏咚咚地跟打鼓似的。他实在是无可奈何,不知道她为何莫名其妙地哭得如此伤心? 哭泣声中夹杂着不寻常的咚咚声,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墙壁发出的声响,不会是头吧?被这念头一惊,吴力奋力地踹开房门。 若男散乱着头发颓废地倚墙而坐,头很有节奏地撞击着墙壁发出咚咚的声音。吴力疯似的冲了过去抱住她,“你到底怎么啦?”心痛的泪水滚烫地滑落。她俯在我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只是哭泣。“若男,你这到底是怎么啦?”他使劲地摇她,想让她清醒。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嘴角微微地动了下,话未出,却全身抽搐了起来。 “若男……若男,你怎么啦?不要吓我。” 她用力地举起手,吃力地从牙缝中挤出断断续续的一个字∶“药……药……” “药?你的药在哪里?”吴力慌乱地翻箱倒柜寻找。 “包……包里……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他找到了包,拿出她经常吃的黄色小药丸。 吞下药的若男镇定了许多,抽搐也在不断减弱,吴力抚摸着她的头说∶“没事了,没事了。”他不敢再提起商场的事,也不敢再问她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的心里满是疑惑和不解,他知道从哪里去寻找答案。 新一天的阳光洒满整个屋子,吴力还在担心若男的情绪是否已稳定,她却像什么事都发生一样,做好了早餐。 “干嘛这样看着我?”若男在自己的身上左顾右盼。 吴力说∶“你没事了?” 她说∶“我能有什么事?” 看来她并不想告诉他,昨天她为何如此歇斯底里的难过,吴力也不想深究,她的情绪像一颗定时炸弹般让他顾忌,深怕因说错话再引起昨日那像海啸似的狂潮。 他微笑着说∶“没事就好。” 她说∶“哪那么多废话,快点吃,上班该迟到了。” 吴力说∶“今天公司的事务由你处理,我去工地看看。” 她说∶“这种事还要你亲自出马?让王长胜去不就得了。” 吴力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靠不住。” 她说∶“那就解扉他。” 吴力说∶“他手上还有几个投标工程,现在解扉他,我们的标底都会泄露出去的。” 她点点头,拎起随身的包说∶“那我先去公司了。” 门关上的刹那,吴力呼一下地松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对若男撒谎,心里的愧疚感让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言谈举止貌似自若自如,其实冷汗直冒,生怕被她误破。 商场的空气稀薄的让气温增高,即使是在三月天,吴力还是感觉如烈日炙烤般的灼热,但流下却是冷汗。面对未知的一切,即将揭开它隐藏在黑色布幔下的真实,兴奋与害怕的矛盾心境,如同一股热流和一股冰冷在体内游走碰撞,忽冷忽热地煎熬着他。 商场的清洁间,他找到了正在整理清洁用具的她,昨天说若男是小姐的那个妇人。看到吴力,她似乎也有些惊讶。 吴力礼貌的对她说∶“不好意思,能打扰你一会吗?” 她说∶“没事,你等会,我去请个假。” 悠然茶座是吴力平时消遣最常来的地方,环境清悠。一壶香茗,茶的清香环绕在周围装饰的植物上,有一种沉醉在大自然怀抱的轻松,若男也喜欢这里的氛围。 吴力问端坐的老妇人∶“我该怎么称呼你?” 老妇人抿了口茶说∶“您不用客气,聆落小姐都是叫我柳妈的。” “柳妈?我也可以就样称呼你吗?” “你是聆落小姐的丈夫,也就是姑爷,当然可以。” “聆落小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聆落小姐的身世很可怜,她妈妈怀着她才两个月的时候,他爸爸就去世了。她妈妈生下她后把她托付给我,就改嫁他人了。她妈妈还是很疼爱她的,时常大包小包的来看她。但是聆落小姐却很恨她,认为她妈妈抛弃了她,她太固执了,把自己都弄出毛病来。” “她得了什么病?” “好像是抑郁,严重时会狂躁不安,每次她妈妈一来就会犯病,疯了似的自虐自己,甚至拿刀要杀了她妈妈。” 若男平时吃的药看来都是治抑郁的药。 柳妈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后来她大学一毕业就没有回来了,她妈妈也急得疯了。原来小姐跟了你。看到她生活的很开心,我也安心了。” “可是你怎么能确定若男就是聆落呢?” “她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怎么可能认不她呢,她的左肩有块指甲大小的胎记。” 是啊,她左肩的小红点在白嫩细致的皮肤映衬下,是多么的显眼。 “那她妈妈呢?现在在哪?她嫁给了谁?” “我只知道她嫁给滨海的一位富商。” “她妈妈也在滨海?她叫什么名字?” “我都叫她王小姐,名字从来不曾问过。” 吴力想起若男说过的一句话‘我是在苦水里泡大的’,她为什么要隐瞒她的身世?也许是太深的伤痛,提起来就像揭疤一样的历经痛楚。他也不原意在她的伤口上撒盐,所以他决定她不说我就当作永远不知道这回事。 第三十章 两个吴力 若男还是聆落?这两个名字在吴力心内纠结,但她似乎没有打算告诉他,她的身世,所以他还是叫她若男,尽管他觉得聆落这个动听的名字更适合现在的她。 带着苦恼缓缓走上慈明庵,竹林在风中瑟瑟发抖,多么凛冽的风,连如此傲气的竹都惧色于它的肆虐。面对变化无常的世事,又有几人能傲骨犹存? 母亲的面色已然趋于详和,在佛的感召下,她活得很是惬意。 “妈,还有三天就是清明,你去看望爸爸吗?” “不了,心中有他即可。” “我只怕你心中渐渐亲情全无。” “断七情斩六欲为修行之根本。” 佛难道只是让人变得冷血?罢了,母亲年事已高,饱经世事,余下的残酷就让自己独自忍受。 吴力说∶”我想去榕城继续爸爸未完成的事。” “行善可积德,你该去做。”母亲始终闭着眼不看他,像一位得道高妮似的,但他知道已有一道鸿沟横在母子亲情之前,把他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甚至已不知如何相对而语。 吴力实实在在的感觉到孤独,母亲遁入空门,妻子却不能对他坦诚相待。 清明的天空零星地飘哀伤的雨点,细细的不能淋湿衣裳,却能渗透你的身体发肤,用哀伤罩笼你的心。 他多么想扑倒在父亲的墓碑前放声痛苦,让心中的哀愁尽然渲泄,但在若男面前他只能强颜欢笑,至少不能表现得很悲伤,悲伤会令她发狂。 眼睛是最无法骗人的,眼神与若男交错的瞬间,她还是读懂了我心中的哀愁,她挽住我的手说∶“爸爸的死你不必再自责,真相终会水落石出。” 她哪里会知道他难过的不止这个。“下午我去榕城一趟。” “你是想去为何剑华扫墓?” “这也算父亲的遗愿吧!”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公司的事务还要你处理呢。” “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将若男揽入怀中,用下巴磨梭着她的秀发,轻声说∶“我还更不放心你呢。” 她笑笑说∶“我们都不小孩子了。” 艳阳当空放射耀眼的光芒,乌云惊慌着四散而去,带走哀伤的零星小雨,却带不走纠结在他心头的愁绪,但愿借榕城一行顺便舒缓下情绪。 渐渐映入眼帘的古朴的榕树,随风摆动的枝桠如同一位老者充满褶皱的手,诉说着欢迎你到榕城来的热情! 下了车来不及休息片刻,吴力便迫不及待地按照父亲日记留下的地址赶往公墓。越是靠近我越是觉得何剑华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却又模糊。 当他站在他的墓碑前,记忆就如决堤般地往外翻涌。何剑华,那个十年前差点夺去他性命的人竟然是何明的父亲。那年清明扫墓的情景历历在目,那墓碑前神秘的鲜花原来是父亲敬献的。这诡异的缘份,与何明朝夕相处四年,他却浑然不知。只是不知道何明是否知晓他们间关系的玄妙?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歉意涌上心头,再加上若男,他亏欠何明太多太多,今生不知能否偿还? 不知觉间,太阳委靡得只剩余辉,洋洋洒洒的落在墓碑上,他还是呆立着任思绪横冲直撞,连鞠躬都忘却,连身后慢慢逼近的危险也不曾发觉。 后脑一股钻心的疼痛,瞬时觉得天旋地转,连墓碑都开始摇晃,墓碑上的字成三四重的叠影越来越模糊,他挣扎着想转过身去看看,是谁偷袭了他,一使劲便栽倒在地,眼前浮现模模糊糊的一个黑影,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要啊……不要……” “我要摔死你,呵呵……” “叔叔……求你放了我吧……” “啊……” 坠落的时候,萧海生吐着长长的舌头,血从双眼恐怖地渗出,”我没有杀人……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血淋淋的手,一滴滴红顺着长长的指甲往下滑落。 “我没有害你,我没有……” 萧海生扑向吴力,带起一股巨大的阴风,呼啸而来阴冷地渗入骨子里,强烈的冰冷感让我的意识想要逃离。 “啊……”尖叫着恢复了意识,又是恶梦后的冷汗淋漓,周围漆黑的一片,远处依稀有几团蓝蓝的火光。 “我这是在哪?” 那蓝蓝的幽火好似几双眼睛恶狠狠地盯得你头皮发麻,到处都透着阴森的气息。吴力努力地从地上爬起,借着依稀的月光,我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朱雀、玄武、青龙、一排排大小等同,形状相似的墓穴,身后是何明父亲的墓穴,还有那蓝蓝的火团分明就是鬼火。 阴风凛冽的吹过,静谧的夜空突然响起几声乌鸦干瘪凄惨的叫声,他吓得连滚带爬地逃离这阴森的公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上的钱包等贵重物品都不见了,只留下散碎的一些零钱,他想可能是遭抢劫了,现在罪犯抢劫都劫到墓地来了,他就不觉得慎得慌? 天已渐渐泛明,我带着疼痛踏上回滨海的早班车。窗外的榕树还在迎风摇曳,我却无心恋景,疲惫在颠簸中四散开来,不知觉间竟睡着了。 到家的时候天色还早,吴力按响了门铃,半晌都没有反应,若男大概还没有起床,他又急促地按响方向。 别墅的门吱哑开了,隔着铁门他看见有人出来了,奇怪若男怎么穿着他的睡衣?当他逐渐靠近,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双方都惊讶地呆滞了良久。 吴力看到的竟是另外一个穿着睡衣的自己,那眉毛,那眼睛,那神情,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你是谁?有事吗?”他连声音都和吴力一模一样。 吴力从目瞪口呆中缓过神来,“我还要问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还穿着我的睡衣?” 那个吴力轻蔑地说∶“笑话,我是吴力,这家的主人。” “胡说八道,我才是吴力,你tmd的冒充我。”吴力愤怒地叫道。 那个吴力不耐烦地说∶“神经病,大清早就想找死是不是?”说完他转身便走。 他疯狂地踢着铁门,“混蛋,你别走,回来,你给我回来……” 那个吴力只是充耳不闻地往屋里走去,他开门的时候,吴力看见若男闪现的身影,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狂呼∶“若男,是我呀,若男……” 她并没有听到他撕心烈肺的呼喊,只是望了一眼,就和那个吴力进了屋。 愤怒的火焰熊熊地炽烤着他,没有心思去质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疯狂地捶打着铁门,“出来,出来,混蛋,缩头乌龟,你给老子出来,老子宰了你。” 可他只是像个无力的小丑似的,孤独地哗众取宠,他们根本不理会他。无论他多么声嘶力竭地呐喊也无济于事。 他就这样一直捶打着打铁门,双手的皮肤裂开一道道口子,血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火红的花,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听到血滴落而溅起心碎的声响,直到他精疲力尽跌坐在地上无助的放声痛哭。 警笛的呼啸声由远而至,警察还未下车,他像是看到救星似的抓住那位警官,“警官,我的家被人占住了,有人假冒人,你们快帮我抓住他。” 警官笑了笑说∶“有什么事回警局再说吧。” 警局的审讯室里,坐在吴力对面的年轻警官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警官,我才是真的吴力,有人假冒我。”我焦急地想把事情阐述清楚。 用来记录的笔在年轻警官的手里转动,划出一个又一个不完美的圆,他说∶“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知道了,”笔加快了旋转的速度,“你说你去榕城遭到抢劫,回到家发现家里多了另外一个你。” “是的,你相信我,我才是真正的吴力。” 啪,年轻警官不耐烦地拍案而起,“是不是真的,你说了不算,我们会查清楚的。”然后摔门而去。 笔掉落在地上弹了几下却没有停止旋转,像他悬着的心飘忽不定。狭小的审讯室四方得像一个牢笼,而他像一只被捕获的兽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昏黄的灯光摇摇摆摆的忽暗忽明,似乎在预示着他前路的荆棘满布。 “你跟我来。”年轻的警官打开审讯室破旧的门对我说。 在他的带领下他们走进一个更大的空间,椭圆形的长桌,藤椅紧密地围绕长桌划出一个更大的椭圆,应该是个会议室。年轻警官示意吴力坐下后便退了出去,硕大的房间只剩他一人,空空荡荡的无助感弥漫在空气里充满整个房间。 不多时,门被推开,年轻警官的身后跟着另外一个吴力和若男。若男轻挽着那个吴力的臂弯,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位置,如今却被替换。他激动地站立起来,眼里尽是渴求的暗淡的光,渴求若男看到他后能恍然醒悟,他才是吴力,才是她的老公。然而她看到他,脸上只是惊讶的表情。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若男,是我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你老公呀!” 若男继续用惊讶地表情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那个吴力却说∶”疯子,我看你八成是疯了,是,你长得和我是很相像,可我才是吴力。” 他抓狂地说∶“你他妈才是疯子,谁让你冒充我的?你有什么阴谋?” 那个吴力嘴角上扬,露出轻蔑的表情,“应该是我问你有什么目的才对,疯子。” 他彻底地控制不住,叫嚷着∶“你tma的才是疯子,你把若男还给我。”然后疯狂扑向他,两双有力的手把按回到座位上,“你给我安静点。”年轻的警官对我身旁的两个便衣说,“把他带走。” “若男,若男,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呢?你怎么可以,啊……”两个便衣拖着他往外拉,无助的泪水四处横飞,门关上的一刻,吴力听到若男说∶”警官,我不认识他。” 他被重新带回到狭小的审讯室,没有了叫嚣的疯狂,只剩下颓废的呆滞,”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不停问自己。 “这小子八成是疯子,把他交给疯人院。”年轻警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不……我不要去疯人院。”他头脑恢复了些许的清醒,我必须逃离警察局,我不能进疯人院。 警察进来的时候,吴力对他们说∶“警官,我想去厕所。” 年轻警官不耐烦地说∶“你怎么那么麻烦。你们两个带他去。” 他被押着进了厕所,在四方狭小的格子里,他始终在思索该如何逃脱。两个便衣大概是忍受不了厕所的异味,用力地敲了敲门说∶“你快点。” “我们出去抽根烟,这疯子了玩不出什么花样的。” 吴力听到渐弱的脚步声,从格子底部的缝隙看到外面的确没有人,迅速地从排气扇旁的小窗户逃了出去。 第三十一章 别墅惊魂 从警局逃了出来,吴力漫无目的地走着,巨大的变故将他一举击溃。一夜之间,他成了无家可归之人。阴谋,这一定是个阴谋!是谁呢?谁这么歹毒地策划着阴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无数个问号飞速盘旋在脑海中,找不到任何答案让他更加的苦恼。 迎面吹来的海风让他心灰意冷地沮丧,那儿时的旧房子伫立着,任海风夹着细沙肆无忌惮地吹打。想起年少轻狂时,每每和父亲吵架,离家出走都会躲在这里,没想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 破窗而入,布满尘灰的一切如同他如今的境地般灰蒙蒙的迷茫。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万籁俱寂的夜空下,望着黑蓝的一望无际的海,看到的只是一大片的漆黑。仰头喝下一大口酒,如今除了用酒麻醉自已,可笑地渴望在酒精的升华中寻找答案,他还能如何? 浑浑噩噩醉生梦死了三天,他彻底的像个酒鬼般懦弱,直到喝完最后一滴酒,他也无法清醒。没有酒精的麻痹,脑子就会不停地去想,没有答案的疑问,翻天復地的变化,只会让我更加的痛苦。 “老板,我要十瓶啤酒。”杂货铺里吴力喷着满嘴的酒气叫道。 老板说∶“好的,你等会。” 老板进了仓库去取酒,吴力百无聊赖地任视线横冲直撞,老板放在柜台上的报纸吸引了他的眼球。头条醒目的标题震撼着他的心,滨海两大龙头公司合作开发海上夜明珠,中间的插图是那个吴力和梁威签约成功后握手的照片。 没等老板取来酒,他抓起报纸迅速离开了。他想他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他知道这一切是谁的阴谋了。“梁威,你这只老狐狸,我要宰了你!”他在心里狠狠地对自己说道。 一切开始变得清晰,有了目标,吴力就不再借酒浇愁,复仇的炽热火焰,在他心里熊熊燃烧。 吴力已经跟踪梁威快一个月了,基本上摸清了他的活动规律,早晨八点上班,下午五点下了斑就往向家赶,好像一个模范丈夫似的。但他还是发现周六的晚上他都不在家过夜,这只老狐狸真是太狡猾了,每次出城都要绕来绕去兜上一大圈子,拐进市郊的加油站,加完油就回城了,但是车回了城梁威却不在车里。 加油站是倚山而建的,吴力躲在山上的石头后,加油站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紧紧握住怀里的匕首,冷笑道∶“梁威,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跑掉了。”话音刚落,梁威的车就到了,梁威照例由两名保镖护送着进了洗手间,等等,他们三人进的不是洗手间,而是旁边的小巷。难怪每次都不见踪影,原来是别有洞天。吴力迅速跟了上去,巷子其实是两座山的交界处,这里地势较低因雨水冲刷下陷形成了一条沟壑,刚好容一人通过。 穿过沟壑竟来到一片别墅的后面,他看到梁威进了第二栋的别野,阳台上有个妖艳的女人花枝招展向梁威挥着手。原来是金屋藏娇,这只老狐狸会情人都如此谨慎小心,怕是平时亏心做得多了,仇家绝对少不了。 别墅没有庭院,两层楼高,周围没有其他的住户,应该是刚开发不久,两名保镖把守在门口,使吴力靠近不得。天色渐暗,他躲在草丛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只要引开那两名保镖,然后顺着管道进到阳台不是什么难事。 梁威今晚会应该会在此过夜,两名保镖绝不可能把守通宵,所以吴力决定待机再行动。 月已高挂在夜空,荒郊野外的蚊子最是毒,群起而攻,任你怎么驱赶也不散去,大概是人烟稀少难得碰上像我这样的大餐,它们的进攻一轮比一轮猛烈。因为害怕暴露,吴力抵抗嚣张的蚊子的幅度又不敢过大,只能任它们肆虐。那两个保镖也开始来回走动,蚊子似乎对他们也发起了攻击,要知道吴力比起他们只能算开胃菜,他们才是蚊子的大餐。 留着山羊胡的保镖接了个电话,然后两人耳语了一阵就向旁边的别墅走去。 等到旁边那栋别墅的灯光亮起,吴力迅速地冲出草丛,顺着管道攀爬到二楼潜伏在阳台上,阳台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占据了整整一面墙,黑蓝色的窗帘遮挡住了屋内的隐私,阳台的角落是洗漱间,这种房屋的布局真是前卫。 屋内传来了梁威粗重的喘息和女人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声。你们在屋里逍遥快活,老子却在外面喂蚊子,吴力愤愤地咬得牙齿格格作响。思绪纷飞间,屋里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吼叫,寂静了片刻,打火机清脆地闪亮一团外黄里蓝的火焰,浓厚的烟雾随即产生。 娇柔的声音响起∶“威哥,我先去洗个澡,看你把人家弄得浑身臭汗。” “哈哈哈,我闻闻看。” 靠近落地窗的脚步声轻微却真切,吴力慌乱地闪进洗漱室,躲在门后。一个白花花的身体赤裸在他眼前,她关上门的瞬间与躲在门后的吴力四目相对,在她张大了嘴巴还未发出尖叫的声音,他一拳打在她脑门上,咚的一声,她昏倒在地嘴巴还张得大大的。 “倩倩,你没事吧?”梁威听到了声响在门外问到。 吴力如果直接开门冲出去肯定很难制服他,就算制服也难保他会呼救引来隔壁的两名保镖。情急之中,他把那女的拖到一边,把门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 “倩倩,”梁威边说边探出脑袋,吴力左手立马揪住他的头发,右手的刀已经架到他的脖子上,“别动,只要我一使劲,立刻割断你的喉咙。” “朋友是哪个道上的,连我威哥你也敢动。” 他倒是挺沉得住气,吴力右手微微用了点力,刀子陷进去一点,血立马从他肥白的脖子渗出。 他开始哆嗦求饶到∶“朋友,别……别……有话好好说,”他抬起头从镜子里看清了他,“怎么是你?吴力。” “亏你还认得我是吴力。” “我怎么会不认识你,昨天我们还一起讨论海上夜明珠的项目进展呢,可是你现在把我女人打晕,又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一副仇深似海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你少给老子装蒜,我没有和你签约,这一切不都你的阴谋诡计。” “你这话说的我真是莫名其妙,什么阴谋诡计?合同还在我包里呢,白纸黑字,你想抵赖不成。” “合同?拿来我看看。” “包在屋里呢。” “走,”吴力用手抵着他的后背示意他进屋,“别耍花样,否则我一刀捅了你。” 他们进到屋内,梁威拿起床头的公文包,“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如此反复无常,明明是签了合约的。” “少说废话,发生什么事你最清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野心,你为了吞并胜皇,不知哪里找来一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替换掉我,这样你就可以完全控制胜皇。” “你这说的什么跟什么,我真的一点也听不明白。”他的手抽离公文包的刹那,吴力看见他的手里握着枪,说时迟那时快,飞出去的刀在他的手腕划出长长的一道口子,枪掉落在地上沾染了一在片血渍,吴力飞快地一个翻滚拾起枪并对准了他的脑门。“你想偷袭我?哼哼。” 梁威脸色惨白地捂住鲜血直流的手,颤抖着说∶“我今天算是栽在你手里了,说吧,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你跟我去趟警察局把你做的坏事都招了,不然……”吴力用枪更使劲的顶了顶他的脑门。 “啊……”阳台上传来了鬼似的尖叫声,糟糕,那女的醒了,她看到这样的情形,吓得抱住头蹲在那不停的尖叫。 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定是他的保镖听到尖叫声赶了过来。吴力赶紧跑到阳台跳了下去,落地的瞬间右脚一阵痛楚袭来,妈的,脚扭了。 砰砰……几声枪响,子弹在他身旁的草地上炸开了花,他顾不上疼痛疯似的逃离了别墅。  第三十二章 被逼落海 没有干掉梁威这只老狐狸真是太可惜了,他倒是挺能装的,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还好吴力眼疾手快,不然就成了他枪下亡魂了。现在打草惊蛇了,他必定对吴力有所防备,想要下手就没那么容易了,况且右脚已经开始肿得不像样,皮肤都胀得发紫,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 是夜,吴力风衣风帽地出现在街头,街上到处贴满了悬赏通缉他的通缉令。 嫌犯长相酷似胜皇公司总裁吴力,疑似精神有问题,极度危险人物,身上持有枪械,望广大市检举揭发,但提示市民千万不可与该犯罪嫌疑人发生正面冲突。 荒谬!我这个受害者竟成了通缉犯,这世间还有公道可言吗?吴力愤怒伸出手想要撕毁满布墙上的通缉令,但被街上来回穿梭的警车阻止了。是啊,我不能太冲动了,我需要冷静,当务之急是先把脚伤治好,再从长记忆. 斑驳的广告墙上,通缉令的旁边密密麻麻的贴满小广告,他的视线不停地滑过一张又一张的广告,他需要找一家小诊所来看看他的脚伤。 贴这些小广告的诊所大都没有营业执照,或根本没有行医资格纯粹招摇撞骗,以我现在的处境医院是去不得,唯有赌赌运气但愿别撞上骗子。 就这家了,按照广告上的地址,吴力在一条小巷左拐右弯,终于在巷子的尽头找到那家小诊所。 一座两层楼的砖瓦民房,简陋至极,连屋檐下的招牌都是手写的,门口挂着两片白幌,上绣鲜红十字,颇有点战争年代卫生所的味道。 掀幌而入,一位年过半百穿白褂的老者正架着老花镜读报纸,见有人进来便搁下手中的报纸招呼我坐下,他正了正眼镜说∶“先生,看什么病?” 吴力说∶“脚肿了。” 他示意的躲在角落的检查台上,这小小的诊所器具倒是一应俱全,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挽起裤管,他便开始为吴力检查。 “肿得这么厉害,怕是伤到筋骨了。”他喃喃说道,“跌伤有几天了?” “三天了吧,当是没在意,没想到肿得这么厉害。” “从挺高的地方往下跳?” “二楼,吖,我说你看你的病,问这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他笑笑说∶“别怕,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我见得多了,什么三教九流的,经常都在我这医。” 吴力又好气又好笑地哼哼道∶“什么江湖中人三教九流的,胡说八道。” 他坐在那破旧的办公桌前,提笔在处方笺上龙飞凤舞,说∶“你若不是偷鸡摸狗,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要跳楼。” 好家伙,他把吴力当成小偷了,也罢,他都成了通缉犯何愁再安一条罪名。看着他一丝不苟地样子,吴力不禁有些好笑∶“我说这就你一人,看病抓药不都是您,还开什么处方。” 他说∶“几十年在医院养成的习性改不啦。”说完便起身抓药,“你的脚须每日敷药,勤换药的话,大概一个月就能好了。” 话音未落,门口的白幌又被掀起,咋咋呼呼地进来三个小青年,一个光头,一个满头黄发扶着手臂上淌着血有蝎子纹身的家伙,看样子是被人砍伤了。 这三人的模样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光头叫嚷着∶“老头,快给我兄弟看看。” 老头唯唯诺诺地应道∶“好的,好的。” 吴力终于想起来这三人曾在海边打过他,他们是梁威的手下,想到这,他不由地把手探入怀中紧紧地握住手枪,拿起药准备离开。在与光头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恶狠狠地盯着他,他不由地压低帽沿迅速闪出诊所。 走了几步,没等吴力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就听到后面传来三人的叫喊∶“站住!”他加快脚步顾不上右脚的疼痛,拼命地跑了起来。 “站住,混蛋!”三人的叫喊声不绝于耳,而且声音越来越近。吴力是怎么样也跑不动了,扶着滨海大桥的栏杆,他不停地喘着粗气,肿胀的右脚开始渗出血来。见三人马上就追上来,他赶忙撒开腿跑了起来,可是一不留神就栽倒在地,没等他爬起,三人已将他团团围住。 光头和黄毛露出狰狞的笑容∶“跑呀,你再给老子跑呀。” 手臂上缠绕的纱布掩住了蝎子纹身的家伙,喘着粗气一脚又一脚踢向吴力,好像要把被人砍的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黄毛对光头说∶“这下我们发了,他可值两千万呢。” 光头说∶“哼哼,只要把他交给威老大,我们就可以拿两千万了。喂,蝎子,出出气就好了,弄死了可不值钱。” 三天正欲捆绑住他,吴力一翻身掏出手枪,血红的眼里满是仇恨的光芒,“别动,谁动我就打死谁。” “吓唬谁,老子可是被吓大的。”光头不屑地说。 黄毛也附和道∶“有种你开枪呀,别是把玩具枪。” “哈哈哈……”三人笑作一团,丝毫不惧怕他手中的枪。 砰…吴力朝光头放了一枪,子弹只是擦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血迅速地渗透他的衣服,他嗷嗷地发出惨叫。吴力冷笑着,任凭海风吹走帽子,拂乱头发,更拂乱他的心。他又朝光头开了一枪,令他没想到的是枪只是了出一声脆响,并没有子弹飞出。完了!没有子弹了! 光头忍住痛楚,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给我抓住他。” 黄毛和蝎子握紧拳头向他逼了过来,他没有力气再跑也无路可逃,在他们扑向他的瞬间,他纵身一跃跨过大桥的栏杆,像一颗流星在漆黑的幕布上划出一条弧线,然后快速地被冰冷的大海吞没。 第三十三章 死里逃生 ps:又更新啦,晚上还有一章哦! “不要啊……不要……” “我要摔死你……呵呵呵…” “叔叔,我好痛啊……求求你放了我吧……啊……” 飞出窗外坠落的时候,萧海生吐着长长的的舌头,挥舞着长指甲血淋淋的手说∶“我没有杀你爸爸……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还我命来……”他掐住吴力脖子的瞬间,啪地一声,周围变成冰冷刺骨的海水,而萧海生也转变成光头、黄毛和蝎子狰狞的面孔,他们三人阴冷地笑道∶“淹死你,看你往哪儿跑?哈哈哈哈……” 吴力知道又是梦,可是无论如何挣扎怎么也醒不过来,在他四周游荡着许多丑陋的奇形怪状的鱼,它们张着血盆大口,好像在对他着笑。一条巨大的丑陋无比的鱼从他身边游过,突然掉转头,张着发出阵阵腥臭味的大嘴,稀疏而锋利的牙齿寒气逼人,一口把他吞没了。 “啊……”一声尖叫,吴力终于醒了过来,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躺在一张小床铺上,枕头,被子,床单满是花花绿绿的补丁。一盏昏暗的灯泡,海风透过床铺上头的小窗口,把它吹得摇摇晃晃,暗黄色的光圈摇摆着忽东忽西,照得人有些头昏眼花。床的对面靠墙处一套价格低廉作工粗糙的茶具静静地立在一张掉了漆的方桌上。桌子的旁边是门,严格来说它不太像门,只是起到连通外面的作用,门框上挂着一块洗得发白粗布。 这是哪里?吴力挣扎着想起来看个究竟,但右脚一接触到地面,巨烈的疼痛感就通过神经末梢传遍整个身体,然后支撑不住失去平衡又跌回到床上。 “你醒了,”循声望去,一个小伙子掀开那洗得发白的粗布帘走了进来。他一头精神的短发,皮肤黝黑的有些发亮,强壮的体格跟牛似的。他对吴力笑了笑,露出那整齐洁白的牙齿,“你的脚还没好,不能下地走路。” “这是哪?”吴力问道。 他依然保持着憨厚的笑容说∶“这是渔村。” “渔村?”吴力闻见他身上散发的一股子鱼腥味,“是你救了我?” “那天我出海打渔,收网的时候觉得很沉,还以为网到大鱼了呢,结果一拉上来却是个人,当时把我吓得,差点跌落到海里去了呢。我见你还有脉搏,就把你救了回来,你已经昏迷了三天。” “谢谢你救了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换作别人也会救你的。” “我叫吴力,你叫什么名字?” “村里人都叫我阿民,对了,你一定饿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了,谢谢你,我没有胃口。” “那哪成?你三天颗米未进,况且你脚还有伤呢。”说完便走了出去。 多淳朴的一个好人,救了吴力也不问他的底细,就这样的对他好。眼里有股热流在四处打转,这么长久以来他所遭遇的一连串的变故,许久都不曾有人对他如此嘘寒问暖过,泪水在刹那间就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是感动?是伤心?是委屈?自己也分辩不清。 “你怎么哭了,”阿民端着飘满鱼香的盆子进来了,“想家了?” 吴力慌乱地拭去泪水说∶“我没有家。” 他递过来鱼汤说∶“胡说,谁没有个家。像我虽然单身一人,简简陋陋的破屋子,好歹也算个能挡风遮雨的家。” 吴力用羡慕的神情望着四周,“是啊,起码你有家。” “快点趁热喝吧,鱼汤对你的脚伤很有帮助。” “你也一起吃吧。” “不了,我们打渔的天天和鱼打交道,看了就烦。” 后来吴力知道阿民说的其实是谎话,他每天给他炖鱼汤,自己却是白饭就着青菜萝卜干。现在的海水污染严重,很难打得鱼,而鱼是他唯一的收入,他自己根本舍不得吃。 在阿民的精心照料下,吴力的脚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他很感激他,如此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纯朴情怀真是世间少有。在这个越来越市侩的时代,人情间的淡漠已不足为奇,为了切身利益人与人的争斗也屡见不鲜,而他的亲身经历更是让他颇有体会,这世道如何之险恶,人心如何之不盅。而阿民是个例外,是这信息闭塞的渔村养育了这样一方热情纯朴的渔民,而我们这些生活优越的都市人却越来越迷失了自我。 傍晚,一轮红日渐渐西落,在海水的映衬下,格外的火红。阿民和吴力围坐在院子里就着夕阳把酒言欢。阿民今天的收获很是不小,两大娄活踹乱跳的鱼,在污染严重的今天很少能有这样大的收获。高兴之意溢于言表,两杯酒下肚就涨红的脸比夕阳的余辉还要红火。 他举起杯∶“力哥,来,干一个!”酒下肚,他又夹了块鱼到吴力碗中,“力哥,你吃鱼!” 阿民今年二十六,吴力比大四岁,所以他总是亲切地称呼他为力哥。对于这样的称谓我着实有些愧不敢当,他不但救了我的命,还要凭白多养活一个闲人。吴力也夹了块鱼到阿民的碗里,“阿民,我的脚好了,往后啊,就不要再吃鱼了,你吃什么我也就吃什么。还有,什么时候我跟你一起出海学学打渔。” 阿民激动着说∶“那哪成,力哥的身子娇贵着呢,我阿民也就这点鱼伺候你了,其他也没有上的了台面的菜。” 吴力假装有些生气地说∶“阿民你这是骂我呢,你力哥我虽没干过什么粗活,吃苦的劲头还是有的,况且你已救了我的命,我可不想再白张一张嘴吃闲饭。” 阿民见他神情有些不悦赶忙说∶“阿民没有瞧不起力哥的意思,阿民知道力哥是个文化人,肚子里的学问大了去。” “好了,再说都要被你说上天了,”我举起杯,“喝,我吴力今生能结识阿民你,也不枉人间走一遭。” 觥筹交错直至月上柳梢头,两人东倒西歪在皎洁月光中。 第三十四章 渔村异事(一) 到渔村快一个月了,却是第一次在村子里转悠,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新鲜却又陌生。 这是个世代靠打渔为生的村落,四面环海,气候怡人。金澄澄的沙滩连接着一望无际的蓝蓝海洋,偶有几名顽皮的孩童踏着浪花在海滩上追逐嬉戏,他们的腰间都别着一个藤制的小篓子,阿民告诉吴力,他们都是到海边抬牡蛎的,他指着停靠在岸边为数不多的几艘小渔船中最小的那艘,骄傲地说∶“你看,那艘是我的!” 沙滩的尽头被一排排的树木拦腰折断,树木随着渐渐增高的地势显得更加的高耸挺拔。穿过茂密的丛林才依稀可见由零星散落的石条屋子组成的村落。 阿民说∶“海边的屋子都是用石条砌成的,一是就地取材,价钱便宜,二是坚固经得起长年累月海风的侵蚀。” 吴力不解地问阿民∶“从这看村子里少说也有几十户人家,怎么转了整个村子都感觉人烟稀少的样子。” 阿民带他站后山的大圆石上,从这可以鸟噉村庄的一切,他指着左边的一大块空地说∶“那原来是个石雕场,工人们整天凿击石头发出清脆的声音不绝于耳,长长方方的石头经过他们灵巧的双手,就能变成栩栩如生的狮子,面目慈祥的佛像。” 从阿民眉飞色舞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对这片土地的无比热爱,从阿民自豪地描述中他仿佛看见渔村的繁华景象,男人们乘着夕阳的余辉,满载着鱼儿的一艘艘渔船停泊岸边。女人们放下手中正在编织的渔网翘首迎接丈夫的归来,男人抱起不谙世事的儿女亲昵地用胡碴在他们脸上摩梭。男人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挽着妻子,往炊烟枭枭升起的温馨的家迈去,海滩上回荡的欢乐笑声久久都不能散去。 阿民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半年前,村里的王赖子突然死亡后,怪事就一直不断,村民们家里的鸡呀鸭的经常平白无故的丢失,隔天院子里就出现那些鸡鸭的毛和骨头。大家都说是王赖子冤魂不散,平日里对他苛刻的人都得遭殃。于是,有亲戚的投奔亲戚的,有门路的找门路,能走的都走人,留下的要嘛无路可去,要嘛就是孤寡老人。” 这小小的村落竟还有这样离奇的事发生,但吴力始终觉得事有蹊跷。 他问阿民∶“王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民说∶“就是个无赖,平日里游手好闲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乡亲们都挺厌恶他的。” 半夜闹鬼专杀鸡鸭?看来人死了,习性还是难改。吴力若有所思地说∶“那他是怎么死的?” 阿民说∶“说来也很奇怪,村里人知道王赖子死的时候,只是见那后山头多了座新坟,玉芬婶坐在一旁哭哭啼啼。村长告诉我们,王赖子昨夜去玉芬婶家偷东西,被玉芬婶发现,仓惶逃跑的时候从墙头栽了下去,脑袋砸石条上当场断气。村长说死得那叫惨,脑壳都碎了,脑浆流了一地,虽说他也是咎由自取,但念在同乡一场,就给他埋这了。王赖子平日里就不招乡亲们待见,许多被他偷过的村民都说他死了活该。” 吴力眉头紧锁地问∶“玉芬婶是谁?” 阿民说∶“不知道打哪来的,半年前才住进村里的。村长说她是个寡妇,还叫大伙多担待着点。” 吴力说∶“这么说她住进来没多久王赖子就死了,还是死在她家门口的?” 阿民点头说∶“是的。” 吴力又问∶“那闹鬼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民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王赖子死后的第三天夜里就开始了。大清早,大伙正准备出海,玉芬婶的一声尖叫把大伙都引了过去,三只鸡只剩毛和骨头,血流了一大摊子。玉芬婶害怕地拉住村长说,该不是王赖子冤魂不散找我索命来了。村长说不会的,不会的。接下来的两天,玉芬婶家的鸡鸭全都遭了殃,全部只剩毛和骨头,一摊子血。再后来,陆陆续续其他村民家也出现了这样的怪事。村长家也是,他说他半夜起来解手还看到王赖子的鬼魂在那生吞活剥鸡呢,吓得他都尿了裤子。村里面开始人心慌慌,都说这村子不安宁了没法住,能搬得都搬走了。” “还有其他人亲眼看到过王赖子的鬼魂吗?” “没有,就村长一人亲眼见到过。” 这样荒诞离奇的鬼故事,吴力听到过不少,但真正遇上了,他却觉得这当中有太多不寻常的地方,只是不知道蹊跷在何处。 “阿民,今天没出海?”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打断我的思绪,抬头望去,她挽在脑后的头发中带着几缕青丝,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是多少,但粗布青衣的农妇装扮掩盖不住她眉宇散发出的气质,那双眉毛分明是经过精心修饰的,棱角分明不带一丝掺杂,还有她头上的系住挽发的簪子,作工质地绝不像一个村妇所有之物。 “是啊,玉芬婶。陪我力哥到处逛逛。” 原来她就是玉芬婶,从墙外一眼可以看到整个院落的情形,如此低矮到没有一人高的土墙能摔死人?墙角除了散碎的小石仔哪来的青石条?何以会脑袋开花迸出脑浆? “阿民,这是你亲戚?怎么从未见过?长得很是白净呢,进来坐会喝口茶?”玉芬婶招呼到。 “对,这是我远房表哥,城里呆烦了,到咱这穷乡僻壤换换口味。”吴力第一次在村里走动,没有人认识他,他也曾交待过阿民对外就说我是他表哥。阿民看着他,眼里透出要不要坐会的意思,吴力点点头,决意要会一会这不寻常的人物,接过话茬,说道∶“玉芬婶真是会说笑。” 她见我们进来,早已摆好了小方桌小矮凳,桌上的茶壶也飘出了阵阵清香。 她给我俩各倒一杯茶后,说∶“粗茶一壶,阿民他哥可别嫌弃。” “玉芬婶您客气了,叫我阿力就行。” “阿民好福气呀,有这么一个表哥,是来接阿民去城里长住的吧?” 阿民窘迫地抓着头不知该如何作答,吴力赶忙解围道∶“玉芬婶,您误会了,是我生意破败投奔阿民来了。” “哦?”玉芬婶的眉头让人难以觉察的皱了一下,“阿力也是在说笑吧,我还以为阿民有了好去处,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 “是非之地?” “阿民没有对你说起闹鬼之事?”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话虽如此,你是没碰上,你要是遇上就知道有多吓人,我绝不是危言耸听。” 不觉间,夕阳的余辉洒了下来,映得整个院落金澄澄的,吴力和阿民出了玉芬婶家的门,走在满布落日余辉的小道上。 路上,阿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地看着吴力。 吴力笑了笑说:“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阿民说:“你对玉芬婶的态度?” 吴力说:“我对他的态度怎么啦?”他故意绕圈子,想看看这个憨厚的阿民到底看出什么时候端倪。 阿民说:“不知道,我总觉得你对玉芬婶好像不是那么友善。” 吴力笑眯眯地点点头说:“看来你还不是朽木。” 阿民睁大眼睛眼睛看着他说:“什么朽木?我可是人。力哥是说我是个木头吧。” 见他有些许不悦的神情,吴力赶紧掉转话题,说道:“我觉得闹鬼之事很是蹊跷?” 阿民用很是惊讶的表情看着我,嘴巴张的大大的,却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吴力问他:“怎么啦?” 他神色慌张地说:“力哥,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吴力知道阿民也是渎信鬼神之说的,他怕因此招来无妄之灾。吴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用怕,力哥我是不会乱说的。为什么我会怀疑呢?一.王赖子死的时候只有玉芬婶和村长在场,你们根本连尸体都没有以过。二.玉芬婶家的土墙那么矮能摔死人吗?再说墙下根本没青石条,就算摔死也不会脑袋开花。三.玉芬婶这个人不简单,她的妆容,她眉宇间的气质,她的言谈举止,哪里像是一个村姑。” 阿民听的懵懵懂懂,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然后露出憨厚纯朴的笑容说:“力哥,你真厉害,那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吴力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也还不知道。” 第三十五章 渔村异事(二) 渔村的夜晚静寂的只有海风带着一股子浓郁的鱼腥味,在茂密的在树林间隙如鬼魅般灵巧的穿梭,在与树叶的亲密接触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漆黑如布的夜空一轮弯月被淡淡的乌云笼罩射出黯淡的光,天空不时掠过的几只乌鸦发出干瘪凄惨的呜咽,然后盘旋落在树梢上压得枝桠不屑地俯首帖耳。 渔村的生活是百无聊赖的,特别是到了夜晚寥寥无几的几盏孤灯更是早早的熄灭,到处都是漆黑的静谧,没有任何生的气息,死一般可怕的静寂。每每这个时候吴力总会想起若男和母亲,担心若男的病还偶有发作吗?还有那个吴力对她好吗?母亲应该过得很是惬意,抛却了俗世的烦恼,定然了无牵挂的轻松。 望着身边鼾声此起彼伏熟睡的阿民,吴力很是羡慕。为什么自己无法像他一样虽然孑然一身却活得如此安逸坦然?是不是没有思想或欲望的肉体更能单纯美好的生活?阿民的憨厚,纯朴到一如白纸般的洁白无暇,不问缘由的掏心挖肺地对你好。相比之下,他对阿民的隐瞒真愧不敢言。 门外突然响起咚咚地敲击声,在空荡寂静的四周无限蔓延显得格外刺耳。吴力起身到门外想看个究竟,四周却是空荡荡一抹黑。可当他刚躺下,声响就又响起,诡谲的却又不像人手敲门发出的声响,那声音相比之下显得更加空灵清脆,门外依然是空旷一望无际的黑,连个影子都没有,空气回荡着他的骂声,“妈的,是哪个混蛋在搞鬼?有本事就别躲躲藏藏的,出来和大爷说话。”就这样周尔复始直至天微微放明,那声响才自动停止消失。 “力哥,力哥,快醒醒!”在阿民的巨烈摇晃中,吴力睁开朦胧的睡眼,昨晚被那声响折腾了一宿,刚睡下又被吵醒,的确让他头痛。阿民神色十分慌张的样子,脸色煞是惨白,吴力奇怪地问道∶“怎么啦?什么事那么慌张?” 阿民额头不停地往外渗出汗水,渔村的早晨即使在六月天也很是冰冷,他怎么会出汗?他抬起手肘擦去快渗入眼里的汗水,嘴里结结巴巴地念道∶“力哥,你快去看看,出事了。” 吴力依稀可见他的嘴唇还在不停地颤抖,刚想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何以如此慌张,他便迫不及待拉起他往外走。“喂,阿民,等等,你好歹让我把衣服先穿上吧。”吴力回过神来说道。 阿民置若惘闻似的打开门指着院子,颤抖着说∶“你看。” 院子内乱七八糟的一片,仿佛被海盗掠夺过似的狼藉。鱼散落一地,有点被当头砍断,有点被劈成两半,整个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腥味,呛得吴力有点想作呕。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阿民。 阿民把头摇得跟拔浪鼓似的,指着墙角说∶“还有这个。” 一只灰色的猫狰狞地躺在血泊中,整个头像是逆时针旋转了似的和身躯恐怖地连接在一接,从脖子的褶皱来看是被扭了好几圈,断了脖子死的,黑红的血从嘴角渗出,淌了一地。墙面上如花朵似的猫爪,勾勒了〈还我命来〉四个腥红大字。 强烈的视觉冲击,恐惧感刺破视网膜渗入血液,循环不断地冲击着心脏,一股巨大的冰冷感攀附在背上,冷嗖嗖的。吴力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昨晚是有听到奇怪的声响,可是出来看了好几次也没发现什么,更没有听到猫叫的声音。 阿民好像已经从恐惧中缓了过来,手脚僵硬地收拾着杂乱无章的院子,只是他的神情略显恍惚,嘴里还喃喃念叨∶“王赖子的冤魂还是找我来了。” 难道真如阿民所说是王赖子的鬼魂在作祟? 吴力上前握住阿民的手,他的手在异常的冰冷中不住地颤抖。他安慰道∶“阿民,别怕,王赖子又不是你害死的,咱又没做亏心事,不怕他半夜鬼敲门。” 阿民缓缓抬起头,他的瞳孔因为恐惧放大了数倍显得没有光泽,他说∶“可我和他有过过节。” “什么?”吴力不太敢相信眼前这个纯朴善良的渔民会和人有过节。 阿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打过他,差点把他腿打断了,他躺了半个多月的床扬言要把我灭了。现在,他终于要来报复我了。” “你为什么要打断他的腿?” “那次,他去偷张阿伯家的鸡,被张阿伯当场逮住,那家伙见暗偷不成竟然明抢。张阿伯的儿子早几年出海遇上风暴死了,他一个人孤苦零丁,平日里就指着这些鸡鸭渡日,生活很是艰苦。王赖子他太没人性了,张阿伯抱住他的腿求他不要拿走他的鸡,他还狠狠地踹了张阿伯一脚。我当时实在是看不下去,抓住他就是一顿暴揍,要不是村长出来制止,他的腿真的会被我打残。” 阿民回忆起这件事时眼里闪动着骄傲的光芒,脸上满是自豪的神情,可当他从回忆中抽离望着墙上那血腥的四个字时,眼里的光芒像被乌云笼罩住一样立刻黯淡了下去。 “阿民,没事吧?”一个浑厚的中音传人耳中,村长和玉芬婶迈着急促的步伐踏入院中。 村长叉着腰环视着院内的一切,褪色的灰衬衫在他高大魁梧的身板上仍显得有棱有角,因破损而展露的小白点密密麻麻地环布在挽起的袖口上。略布皱纹的眉角微微皱起,与玉芬婶相视后,说∶“又是王赖子的冤魂。” 玉芬婶踢了踢墙角委琐的死猫的遗骸,附和道∶“真是作孽啊。” 简单随意的动作不经意间却被我尽收眼底,连吴力和阿民这铮铮男儿看到如此惨状都不禁要倒吸一口冷气,她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村长叹了口气,说∶“阿民哪,该来的总归躲不过。” “村长,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阿民焦急地问道。 村长神色凝重地说道∶“唉,你自己闯得祸,如今只怕再劫难逃。” 村长的话犹如无数针芒深深地刺入阿民的心,他坐立难安地在院子来回踱步,口中不停地念叨∶“"怎么办?怎么办?” 吴力正想上前说几句安慰的话,玉芬婶却先开了口∶“阿民,实开不行咱就离开渔村。” “离开渔村?”阿民愣在那,眼里是无尽的茫然,“离开这,我能去哪?” 玉芬婶转而向吴力说道∶“阿民他表哥,你见的世面广,随便带着阿民寻个生计总不成问题吧?” 吴力面露难色地说∶“这总得看阿民自己的意思。”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现在真要离开了渔村能去哪?回滨海,那个已不属于我的地方? 村长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些许,他向玉芬婶投去赞许的目光,说道∶"“我看玉芬婶的主意不错,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阿民蹲在一旁,双手抱头一副苦恼的样子,嘴里缓缓地说道∶“让我再想想吧!” 玉芬婶走上前去,拍了拍阿民的肩膀说∶“可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这事说小就小,说大就大,虽然平时都是些动物遭了殃,可你不一样,你可是对王赖子对过手的,他心里对你可恨透了。” 阿民听了她的话,表情更是无可名状的痛苦。 玉芬婶的话哪像是在安慰人,分明是威胁嘛!她似乎迫切地想要阿民离开渔村,是真为了他好?还是另有目的。 吴力沉不住气,说道:“玉芬婶,你可别吓唬人。阿民他自己想好了,会做决定的。他要是想走,你们谁也留不住。他要是想留,谁也别想赶他走。” “我也是为了阿民好!”玉芬婶留下这句话,就和村长悻悻地离去了。 第三十六章 渔村异事(三) 此后的一周里倒也再没有发生闹鬼的事情,只是阿民还是整日魂不守舍的样子,渔也不打了,成天窝在家里不停地问吴力该怎么办。半夜里常常大叫着惊醒,说梦见王赖子来索他命了。他如惊弓之鸟似的特别惧怕看到猫,猫叫的声音更是让他毛骨悚然,他说那猫是王赖子变的。 他已快被闹鬼的事情折腾近如疯狂,从他的身上吴力仿佛看到以前的自己,在遭受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后,他甚至比他还疯狂,如今想来当初的行径的确像个疯子似的,但并不是不可理喻而是缺乏冷静。很多时候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事情才会透彻些。 渔村又陆陆续续搬走了多户人家,现在的渔村简直可以用荒芜来形容,偌大的小岛只剩下阿民、村长、玉芬婶三户人家。人烟的稀少使得白天如同夜晚一样的可怕,犹如死一样寂静的村落,偶有的几声犬吠划破寂静能直刺你的心脏。夜晚就更不说了,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荒芜得连月神都不想再眷顾,乌鸦成群结队地划过夜空,凄凉的叫声如利剑似的能洞穿你的耳膜,震荡你的整个神经系统。 是夜,咚咚咚的奇异声响又突然响起,不知何物打在老旧的木门上能发出如此空灵诡异的声音。阿民突一下地坐了起来,极度的恐惧让他绷紧的神经特别的灵敏。 咚咚咚,那声音很有节奏的在响了三下后停止,片刻,又是咚咚咚的三声。 阿民忽地又躺倒在床上,蒙住头,整个身体紧紧地蜷缩成一团,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抖动感沿着床板向吴力传来,他清晰地感觉到阿民内心的恐惧。 吴力说∶“阿民,别怕。有我在呢。” 阿民连说话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力哥,一定是王赖子的鬼魂,他来找我算帐来了。” “别瞎说,我去看看。”吴力披上衣服的时候,手背上的冰凉划过滚烫的身体,不由地哆嗦了一下。面对漆黑中茫然未知的事物,他的心也空荡无底,脑子倏地突现那脖子被扭了几圈的猫。 门外的声响还是有节奏地响着,喵的一声突如其来的猫叫,把吴力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阿民的抖动似乎越发得厉害。看着濒临崩溃边缘的可怜人,吴力想我是该为他做点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吴力决定从后门迂回过去看个究竟。门一打开,凛冽的海风倒灌了进来,瞳孔在漆黑急剧放大,耳边只有风在阴森地呼啸着。适应了黑如墨汁的暗,视线依稀可辨近物,他顺着墙根小心翼翼地往前摸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保持心跳的频率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却又怕发出的声响太大惊动了那不明事物。 墙角的杂草丛生,海风吹过留下了浓重的凝结水,穿着拖鞋踩过,湿滑的像是小狗伸出舌头舔你的脚一样恶心,而且还是冰冷的。终于艰难摸索到拐角处,吴力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怒力地保持冷静。从后门到前门极短的距离,他却行进了很久,其间,他在脑海中想像脑袋开了花脑浆迸裂的鬼,面目应该是如何地狰狞。 脑壳一分为二,散发着尸体腐烂气味的脑浆还在不停地往外留,粘住他的一只眼睛,嘴巴一张开,粘稠的浆液止不住地往外翻涌。这是他所能想像到最恐怖最恶心的画面,就像打预防针一样,防止他看见他真面目地时候,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晕厥过去。 在连续地几次深呼吸后,吴力缓缓地探出脑袋,斜眼瞄到的是一团黑影,双脚离地身体靠着墙悬浮在空中,两肘弯曲双手在空中一张一弛,随着他的一个动作,里屋的门便发出咚地一声响,好像武侠小说里的弹指神功似的。三声响后,他的身体顺墙而落,迅速地消失在一旁的草丛中。 奇怪?这真的是鬼吗?他的身体分明是双脚离地悬浮在空中的,可是他怎么又是跑到草丛中的? 思索间,那黑影又鬼鬼祟祟地从草丛中窜出,这一次吴力看得真切,他是爬上去的,双肘架在墙头支撑着身体,腾出的双手依然在做着一张一弛的动作,然后门上就响起咚的一声。吴力偷偷摸到他身下,猛地抱住他的双腿一下把他从墙头扯了下来,他突得摔在地上,发出哎哟的惨叫声。这一下估计摔得不轻,吴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扑上去,牢牢把他制住,然后高喊∶“阿民,阿民,出来,快出来。我抓到他了。” 不多时,阿民打着手电出来了,发抖的手使得暗黄的光线摇摆不定。被吴力制服的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还在不停挣扎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号声。 “阿民,快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吴力扯住他的头发,使他头的向上仰起,当暗黄微弱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时,犹如时间静止般停顿住,周围的一切都如同在空气中凝固似的寂静无声。伴随着阿民的一声尖叫,微弱的灯光似小鹿般乱撞,昏黄的光线跳动着散乱地射向天空,然后静静地笔直地卧倒在地。阿民跌坐在地上,身体在海风的呼啸中不停地瑟瑟发抖,煞白的脸上两片发紫的唇碰撞挤出∶“王赖子……鬼……他是王赖子的鬼魂……” “什么?他就是王赖子?”吴力眉间一紧,这么具体的一个事物在他胯下,他甚至可以感觉他脖子上动脉的跳动,哪里像鬼魂般虚无飘渺。“你到底是人是鬼?”他握紧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响声,向他怒喝道。 “别……别打,我是人,我没死。”王赖子求饶道。 阿民从地上爬起,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什么?你说你没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赖子哀求道∶“我说,我全都说,你们别打我。”一把弹弓从他手中滑落,吴力顿时明白那奇异的声响是怎么一回事。 王赖子坐在暗黄的灯光下,乱蓬蓬的头发下是深陷的眼窝,削尖的下巴和突出的颧骨因为从墙头滑落,划开了好几道血口子。他不停往地吐着唾沫,嘴里的尘土和着血从他残缺的门牙缝往外喷吐。他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渍,说道∶“你这哥们下手也太狠了,门牙都叫你给弄断了。” 阿民静静地坐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死死地盯着他。吴力吼道∶“少说废话,快说为什么扮鬼吓人?” 王赖子清了清嗓子,说道∶“玉芬姐说得对,你小子是个难缠的主,还是栽在你手里了。”他从口袋中摸出皱巴巴的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然后继续说道∶“一年前有个开发商看中咱这鸟不拉屎的渔村,说是要把渔村开发成什么海上夜明珠。” 吴力的心里刹时咯噔了一下,原来这渔村就是海上夜明珠的开发地,又是梁威那混蛋干的好事,他这是想空手套白狼,用最少的资金就想收购整个渔村。 “你想这是好事呀,可是村里这些土包子死活不干,出再高的价也不肯搬,这不是断我财路吗?我王赖子还指着这笔钱过下半辈子呢。再说村长自作主张把公家的地都先给卖了,骑虎难下,这才想出了扮鬼把大伙吓跑这出戏。” 阿民听到这已有点按捺不住,眼里恼怒的血红血红的一片,嘴里嚷嚷着∶“你这混蛋,你tmd还是不是人!”就扑向了王赖子。 吴力赶紧拉扯住他,说∶“阿民,别冲动,事情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再说这也不全是他一个人的错。” 阿民喘着粗气沮丧地静了下来,眼里还是难以抑制的腾腾杀气。 王赖子见阿民没有再要揍他委屈地说∶“我容易嘛我,大半年了,成天躲在山里,人不人鬼不鬼的。”说着竟抽泣了起来。 “好了,别装模作样,那玉芬婶是怎么回事?”吴力不屑地问道。 王赖子激动地说∶“谁他妈装了,把你搁山里大半年试试。玉芬姐,是那开发商派来协助我们的,这娘儿们还挺仗义的,天天往山里给我送吃送喝,还答应事成之后给我一大笔酬劳,不像村长整个一白眼狼。” 闹鬼事件的疑团,至此也算全都解开了,只是这玉芬婶和梁威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王赖子说∶“他哪知道。” 和阿民商定后,他们把王赖子放了。阿民也决定离开渔村了,这荒芜人烟的村子,他一个人再坚守下去也没有意义。折腾了一宿,他们都疲惫的打起旽来,只等那玉芬婶自己找上门来。 约摸晌午时分,那玉芬婶和村长便寻了上门。玉芬婶神色自若,倒是村长站在一旁铁青着脸。 玉芬婶开门见山地说∶“事已至此,咱也不必藏着掖着的,话挑明了讲,木已成舟的事也改变不了,”她从怀中取出一本存折放置桌上,“这房子也就这么个价了,按理说阿民也没有房契地契,这房应归公家所有,卖与不卖村长说了算,但念在阿民好歹也在住了二十多年,这算是我个人的一点补偿,方便你们再寻个生计。若还想讨价还价,门都没有。” 阿民没有房契地契,这倒是吴力没有料到的。阿民的眼神告诉他,玉芬婶所言非虚。于是吴力拿起存折看了下,满意地点点头,如果要提起诉讼打官司,那阿民真的可能一分钱也拿不到,这笔钱也够他做点小生意了。 玉芬婶说∶“你们什么时候走?后天工程队就要进驻渔村规划拆房。” 阿民说∶“明天就走。” 玉芬婶说∶“好,那我告辞了。” 吴力说∶“等等!” 玉芬婶眉头微皱,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吴力笑笑说∶“想请教下,你和梁威是什么关系?” 玉芬婶诧异地说∶“哦?!你认识梁威?” 吴力鄙夷地说∶“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在滨海谁不知晓。” 玉芬婶笑笑说∶“无可奉告,年轻人,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点为好!” 玉芬婶和村长的身影消失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中,空气里回荡着玉芬婶意味深长的笑声。 第三十七章 重回滨海 真的要离开了,吴力和阿民背着行囊站在老旧得有些斑驳的矮房前,海风呼啸着卷起尘土阵阵飞扬,迎面打在脸上刮得皮肤生疼。荒芜的村落在此刻依然安详的如历经苍桑的老者伟岸地伫立,默默地注视着将要远行的亲人。 昨天阿民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破败不堪的屋子也如镜子般在他手下闪闪发亮,整洁得没有一丝瑕疵像未施粉黛的女子脸庞一样的干净。吴力知道他是不舍的,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哪能没有一丝感情,况且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渔村也将不覆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夜夜笙歌的海上夜明珠。 阿民静静地合上院子的大门,动作迟缓,眼里满是晶莹剔透的眷恋。他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牢牢地扣上锁,这把锁也会将这片热土永远地尘封在他的记忆里。一步几回眸,那难以割舍的恋恋之情如海水般汹涌澎湃激打着心房,眼里不停打圈亮澄澄的一片分明是泪。 吴力上前轻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有朝一日你还会回来的。” 阿民长叹了一口气说:“那时还会有渔村吗?” 吴力沉默不语,他能感受他那有如切肤之痛的心结。吴力告诉他,他为何远会落海至此,神情淡漠的像是在讲述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他能释怀吗?不能!他只是在隐忍,不让悲伤流露,不让无奈和凄凉占据不堪重负的心头。 阿民的眼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他说:“想不到,力哥的遭遇这么离奇,这么悲惨。”他拭去快要滴下的泪水,露出阳光无比的憨厚笑容,“和力哥比起来,我这点破事算个毛。” 他的笑容很具有感染力,激发着你身体里每一个幸福的细胞随着他洁白的牙齿逐渐绽放,笼罩在你心头不悦的乌云也随之散去。 成功地用自己的凄惨来鼓励他,留下的却是伤口撒盐般钻心的疼痛,吴力牵强地动了动嘴角露出蹩脚的笑容,说道:“别用悲惨这个词,活着就有希望!” 他用力了点了点头,随即又露出茫然的神情,说:“那我们去哪?” 其实吴力也一如他似的茫然不知所措,是啊,该去哪呢?这个时候才发现世界原来如此之小,小到不能够容纳如蝼蚁般渺小的自己。 “去滨海吧,”吴力毅然决然地说,“去看看再作决定。”思念的情绪瞬时如火山喷发似的激涌而出,压抑了太久的坚强只是在刹那间彻底崩溃。哪怕只是再看一眼,死也甘愿了。 阿民读懂他的心里隐藏的那份渴望,他说:“我听你的,力哥,咱就去滨海。我还要帮力哥夺回你的家。” 夺回我的家,铿锵有力的话像一道路闪电击打着吴力的心,炽热的火焰在瞬息间被点燃,发出轰鸣的巨响,震得整个脑袋嗡嗡地响。迎面袭卷而来的海风熄灭胸膛炙热的火炎,发热滚烫的身体像淋了一场瓢泼大雨似的急剧冷却,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再让仇恨引发的冲动蒙蔽双眼,一切还需从长记忆。 吴力对阿民说:“以后不要再提起此事。” 阿民不解地问:“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吴力懊恼地说:“根本毫无头绪,我甚至连是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去斗,怎么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事情的复杂程度远不是阿民那单纯的思维所能够考虑的,他还要再说些什么,却看到我脸上泛起不悦的神情,只是嘴里嘟喃了一句:“是自己的就该拿回来!” 几经颠簸终于踏上夕日的故土,滨海仍在海风的摇曳中像一个优雅的舞者楚楚动人,海浪陶醉地追随着它轻盈动人的舞姿左右摇摆。阳光直射在耸立云端的大厦折射出耀眼的光辉,照在奔流不息的人群身上,那是属于滨海人独有的骄傲,这份骄傲掩埋在吴力心底的最深处,布满伤痛支离破碎的难以愈合,它早已无形间拉开距离不再属于我。 阿民像一只刚出山的顽皮的猴子,兴奋地上窜下跳左顾右盼,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具有吸引力的新鲜。有的时候很多东西真是太微妙了,就如吴力和阿民,一个重回故里却愁容满面,一个离开家乡却兴高采烈,其实都是心在作祟,诡谲地左右着你的情绪,我们却无计可施! 躺在旅馆僵硬的床铺上,没有一丝的温度,冰冷的让人绝望。阿民像是把玩古董似的摆弄着电视的遥控器,几十个频道不停转来换去,没有停止的意思。画面的不停闪动,更激起吴力内心的烦乱,从踏上这片热土起,他的心情就难以言语的复杂,酸甜苦辣咸五味混杂在一起,在心内纠结翻搅,只觉得胸口堵得慌闷。 “我说阿民,你就不能定个台看。” “力哥,频道太多不知道看哪个好。” 荒芜僻静的渔村连黑白电视都没有,夜色撩人的寂寥,只有在彼此的交谈中打发。无言以对的时候,便草草入睡以渡过漫无边际的长夜。 沉默的压抑充斥着整个狭窄的空间,天色不知觉间渐暗了下来,使得房间更显得沉闷。 阿民撩拨了一个下午的电视,而吴力则静静地仰着,双眼眨也不眨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脑子好像很乱又好像空空如野的一片。 阿民丢掉手中的遥控器,活动了坐得有些麻痹的手脚,说道∶“力哥,我饿了!” 吴力依然眼神空洞地死盯着天花板,说∶“你自己随便找点东西垫巴,我不想吃东西。” 阿民的脑袋横在了我的眼前,截断了我的视线,一个粗糙的手掌探出晃了晃,“力哥,你没事吧?怎么一到这,你就像变个人似的,冷冷淡淡的。” 收起恍惚,心中荡漾起对阿民的歉意,对于初出茅庐的他,吴力觉得有点怠慢了,“没事,走,力哥带你吃饭去,饿坏了吧?” 阿民嘴上说没有,肚子偏偏不给面子的擂起抗议的鼓点,声响巨大的在狭窄的空间都能引起回声,他们相视一笑勾肩搭背地出了门。 餐馆里阿民盯着菜单傻眼了,天花乱坠的菜名让他不知所措无从下手,他问吴力∶“这四季常青是个什么菜?” 吴力笑了笑说∶“妙四季豆加点青椒。” 阿民又问∶“那这个浪里白条又是个什么菜?” 吴力说∶“萝卜汤。” 阿民显然有些不耐其烦,两道剑眉迅速地往眉心聚拢,把菜单一甩,说道∶“净是虚头八脑的玩意,萝卜汤就萝卜汤,还浪里白条。力哥,你点吧。” 他的耿直可爱让吴力心情舒展展了许多,随便点上几个菜,嘱咐老板上菜快点,免得阿民饥肠辘辘地焦虑不安。虽然到了饭点,可是饭馆里食客寥寥无几般的冷冷清清,临街的玻璃落地窗布满了厚厚的尘埃,一张小红纸上面东倒西歪地趴着本店转让几个丑陋的字,服务员懒散地呆立在柜台后,无精打采地驱赶着嗡嗡作响的苍蝇。上菜的速度和店内萧条的生意不成正比,慢的跟蜗牛似的半天也等不来一个菜。 阿民不停地用筷子敲打着桌面,眼神空洞无光的和他空空如野的胃差不多,时时把头扭向厨房的位置,然后失望地发出一声叹息。 “服务员,我们这边的菜快点上。”吴力冲着柜台叫嚷道。 服务员斜视着说:“叫什么叫,好了会端给你的。” 吴力气的顿时语塞,如此低劣的环境,再加上这种服务态度,也难怪生意会这么差了。 “我说你这什么态度?”阿民有些恼怒了,“饿了半天也不见上一个菜,我说你们怎么做生意的?快给我去催催!” 那服务员是即说不说话也不动作,自顾自的挥动着手中的苍蝇拍。 “你……”阿民想冲过去和她理论,被吴力一把拦住。他说:“算了,吃个饭嘛,犯不着动气。” “可是她这也太气人。”阿民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刚好菜上了,吴力说:“吃菜,吃菜。” 阿民窝着一股火,夹着菜往嘴里送,可刚嚼了两口就吐了出来,“呸呸呸,咸死了。”阿民终于不可抑制地爆发了,“把你老板给我叫出来,这tmd炒的什么菜,老子的手艺都比你强。” 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肥圆的大脑袋,“怎么啦?怎么回事?你瞎吵吵啥?” 阿民怒眼相向,叫嚷着:“你这菜他妈的是给人吃的吗?” 胖子从厨房里踱了出来,浑身的肉在不停地打着颤,双眼一眯说道:“不就是给你吃的,难道你不是人吗?” “你这什么态度?”吴力拍案而起,“今天还真是开了眼界,还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 “怎么的,二位是存心来找碴儿的是不?”胖子咧开大嘴说到。 “叫你们老板出来说话,你自个儿尝尝,盐巴不要钱还是咋的,你往死里加。老子随便炒个菜也比你强。”阿民怒不可遏地叫到。 胖子眯起的双眼,射出不屑地光,“我就是老板,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想吃霸王餐?我告诉你们,找错地了。你行你自己炒去。” 老板和阿民间的对话,倒是在吴力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反正这店要转让,何不把店盘了下来,这样阿民的事也算有了着落。这里地段繁华,附近的旅馆、工厂数不胜数,只要价格实惠,阿民的手艺也能应付得过去。 俩人还在吵得不可开交,吴力说∶“老板,你这店我们要了。” 一句话有如晴天霹雳般炸开了雷,两人一下愣住,直直地盯着吴力。胖子脸上的肉因激烈的争吵还在不停地抖动着,他瞪大了眼睛,说∶“你说什么?你要盘我的店?涮我玩是不是?” 吴力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没这个闲工夫和你开玩笑。” 胖子先是诧异地一愣,随即脸上笑开了花,说∶“误会,误会,两位老板先坐着,我去吩咐厨房烧几个好菜,咱们边吃边谈。” 胖子的身影消失后,阿民诧异地说∶“力哥,你不是认真的吧,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 吴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是说真的,有了这个饭店,你往后的路就有了依靠。” “可是……我打了一辈子的渔,炒菜自己吃还凑合,哪上得了台面。” “刚才谁还自信满满地说老子炒的菜也比你强。” 阿民窘迫地低下头说∶“我那不是说的气话嘛。” “放心吧,相信我你行的,实在不行我们请个厨师不就好了。” 说话间,胖老板端着菜上来了,他满脸堆笑道∶“两位老板,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对不住您二位。”然后冲着柜台叫道,“还傻愣在那干什么,拿酒来呀。” 席间,觥筹交错推杯置盏,胖老板对他俩大吐苦水,说这小店原来生意挺是红火,但是他自己好赌,根本无心管理弄得员工散漫,店里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如今早已入不敷出。 阿民喝得有些高,不停地像数落孙子似的数落着胖老板,弄得胖老板不停地点头说是,尴尬不已。最后他俩都喝醉了,还好盘店的事谈的差不多,吴力搀扶着烂醉如泥的阿民告辞时,俩人都以兄弟相称了。 胖老板握住阿民的手,激动地说:“兄弟,这店交给你,我放心。你肯定比哥们我强。有常来玩啊。” 阿民刚要开口说话,话没出口,满肚的污秽喷涌而出,弄得吴力啼笑皆非! 阿民的身体一接触到床铺,顿时鼾声如雷,沉沉入睡。喝醉的人死沉死沉的,把他弄回到旅馆,吴力早已是大汗淋漓,冰冷的衣服粘贴在身上,像跌入地狱般水深火热地难受。酒精的挥发在体内横冲直撞,刺激着神经末梢。一股热流自上而下的冲刷,涤荡去弥漫全身的酒气,却引发内心更狂热的渴望。 镜子里面皮肤黝黑,满脸胡须的汉子,身上还散发着蒸腾的热气,硬朗的轮廓在迷雾中若隐若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镜中人还是那个曾经清秀白净的自己,倘若现在把自己和另一个吴力放在一起,更没有人会说他才是真正的吴力。 阿民沉睡得很是惬意,此起彼伏的鼾声,在狭隘的房间里回荡扩大。吴力披了件外套就闪出房间。 沿海城市的早晚温差很大,清晨和夜晚的海风特别凛冽,即使高楼大厦到处林立,也不能阻挡它肆虐的行径。只有阳光能与之抗衡,晌午的阳光扩散着暖洋洋的光芒,风浪在它温暖的怀抱中徜徉,风平浪静的海面光滑得有如美人梳妆的明镜一般光亮,柔和的光线折上去显得波光潾潾。 阴冷的月亮悬在半空,辐射出冰冷的气息伴着风掠过,拂得乌黑的发丝瑟瑟发抖。裹紧衣领,吴力行色匆匆地走在青石路上。 近了,他甚至可以嗅到家温暖的气味,那是一种让人陶醉的向往。呼吸不由地急促起来,挂在胸膛的那颗心更加地躁动雀跃。放慢的脚步,像是通往朝圣路上虔诚的信徒般难以抑制的兴奋。 硕大的栅栏式铁门,是父亲喜欢的欧式风格。满庭簇拥的鲜花争相斗艳,曾经俗得扎眼的红花绿叶,此刻则绽放着无比美丽的娇媚。围墙边的绿化树越发地挺拔了,被风吹得直不腰的枝桠来回摆动,像是在欢迎他这个昔日主人的归来,更像是家对他的召唤。 屋内灯火通明,柔和的光线穿过通往庭院落地玻璃门,黑暗中娇媚的花挺直了腰肢感受这温馨的氛围。倚在粗状的树杆上直视,看到温暖的一幕,若男蜷缩着身体把头枕在那个吴力的大腿上。那个吴力伸出的手温柔地拂拭着她飘逸的长发,眼神放射出无限温情的光芒。欢乐的笑声时时从空气中传播开来。 多么幸福美满的画面,只是抚摸她柔滑细嫩秀发的不是他自己,他多么想念她发梢散发的独有的香气。纵使黯自神伤千百回,奈何光阴一逝不复还。 第三十八章 又见玉芬婶 阿民快餐店的开张了,而且生意越来越红火了,因为周边密集的工厂集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一族,他们或是肩负家庭的重担,或是怀揣美好的理想,背井离乡幸苦打拼,经济便捷的快餐成为勤俭节约的他们的首选,再加上阿民每每为这些工人打的菜,份量都是十足的多,生意自是好的不得了。 吴力曾告诫他这样子做生意不行,他却说都是幸苦讨生活的人,不容易。事实证明吴力还是错了,尽管每份快餐的盈利极其微薄,但薄利却多销,店里每天的流水还是不菲的。看来商人精打细算的势利并不能带来巨大的财富,相反阿民不拘小节的善良却为他赢得了宝藏。宝藏不单单只有财富,还有那些已然和他朋友相称的顾客,他们赞许和满意的微笑,更是阿民心中一笔富足的精神财宝。 又见玉芬婶是在新开张的大型超市的剪彩仪式上,她俨然已是一副贵妇妆扮,叠挽成髻的发委婉地盘缠在顶,剪裁得体的旗袍恰到好处的显现出她的丰韵,昂贵的貂绒披肩斜跨两肩,颈间与耳下尽是珠光宝气的耀眼光泽,很难将她与渔村那个粗布麻衣的玉芬婶联系在一起,简直是判若两人,唯有眉宇间散发的那股气质不径相同。 她端庄而立,左手轻捻红得似火的绸花,右手执剪,缓缓下力,绸缎如雪花般轻盈飘落在地上,盛开一抹火红的惊艳。如雷的掌声中,她微笑的摇曳着优雅的步伐径直而去。一辆漆黑闪亮的轿车在等着她,轿车旁立着一位一袭白衣素裹的妇人,见玉芬婶便迎了上去为她披上挡风的外套。那妇人不正是称若男为聆落小姐的柳妈?柳妈怎么会和玉芬婶在一起,看样子她应该是玉芬婶的佣人。 在她俩即将没入轿车的时候,吴力唤道∶“玉芬婶!” 她倏然回眸,带着惊讶的表情看着他,说∶“是你!” 吴力嘴角略为上扬,露出浅浅一笑,说∶“这世界还真小,想不到在滨海又碰面了。” 她回应以淡淡的笑容,说∶“怎么你也到滨海了,阿民呢?他好吗?” 吴力盯着她身旁的白衣妇人,更加确定她就是柳妈。 玉芬婶觉察出他的异样,她说∶“怎么啦?这是我的佣人柳妈。” 吴力说∶“我其实认识她。” 柳妈瞪大眼睛看着他,一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的样子。 玉芬婶说∶“哦?!你怎么会认识柳妈?” 吴力说∶“这个说来话长。” 玉芬婶说∶“不介意的话,去我那慢慢说。” 吴力随着她上了车,一路上没有过多的言语,柳妈不住地盯着他看,似乎在努力地回忆到底何时何地见过他。 车在海边的一栋洋楼前停住。面积不大却透着华丽的外墙,在月光的照耀中奕奕生辉。进到屋内却是另一种复古的中式风格,山水字画,古玩瓷器比比皆是,整个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古香古色。 “请坐。”玉芬婶微启玉腕招呼到,“柳妈,去沏茶。” “是,夫人。”柳妈说完便转身离去。 “阿民现在好吗?” “他开了家快餐店,生意很是红火。” “其实挺对不住渔村的乡亲们,”她幽幽的眼眸里尽是无奈的深遂,“害他们失去了家园。” “我现在该如何称呼您?” “你还是可以叫我玉芬婶,在渔村过了近半年,听习惯了这样亲切的叫法。” “可是……您的身份在梁氏集团……应该很高吧”我略为试探地说到。 她突然发出一声长笑,说∶“身份再高又如何,亏心事做得多了总会曹报应的。” “您指的是渔村的事吗?” “不仅仅是。”她陷入了沉思,表情似是愤恨又似无奈。霎时,气氛变得极为寂静。 从柳妈手中散发的清茶的香气,打破了寂静的氛围,蒸腾的热气挟裹着茶沁人心脾的香扑面而来。 玉芬婶也从思索中抽回情绪,说∶“对了,你怎么认识柳妈的?” 吴力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而问柳妈∶“聆落小姐还好吗?” 铿,茶杯从玉芬婶的手中滑落,触碰到地面。茶溅落一地,杯子也四分五裂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声音很是颤抖地说道∶“你说什么?你认识聆落?” 吴力极为吃惊地反问道∶“你也认识聆落?” 柳妈说∶“聆落小姐是夫人的女儿。” “什么?”吴力惊讶地站立起来,“你是若男的母亲?” 玉芬婶说∶“若男又是谁?” 吴力说∶“若男就是聆落,聆落就是若男。那您能告诉我,您和梁威是什么关系吗?” 玉芬婶说∶“这重要吗?” 吴力斩钉截铁地说∶“我很想知道。” 玉芬婶淡淡地说∶“我是他夫人。” “什么?”事情曲折离奇的转变,犹如一波更胜一波的巨浪袭来,击溃吴力的思想,无法思考。过了良久,他才问道∶“这么说,聆落是梁威的女儿?” 这难道也是一个阴谋?若男刻意隐瞒身份嫁给他,也是梁威为了吞并胜皇的一招棋吗?吴力实在不愿意这样去想,这么多年他深爱的她,竟会是如此的人,心在刹那间都要被撕碎的感觉。 “她不是梁威的女儿,”玉芬婶缓缓的一句话使他的心稍稍安稳了一些,“梁威根本不知道我还有个女儿。这么多年来,我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寻找她,就是生怕被他察觉。” 柳妈插话道∶“夫人嫁给他也是有苦衷的,聆落小姐不该恨她。先生,您要是知道小姐在哪,就告诉夫人吧,别再让她受折磨了。” 玉芬婶已是泪如雨下,呜咽着说道∶“梁威当年贪恋我的美貌,设计陷害我的丈夫,我为了救我丈夫才不得已嫁给他。结果我还是没能挽回一切,丈夫死了,一双儿女也都离我而去,我成了令人唾弃的罪人。正如渔村的事一样,我如果不想出扮鬼吓跑村民这一招,凭梁威的为人,杀几条人命来杀鸡儆猴的事,他怎会干不出来。你和阿民不也一样地痛恨我。” “不……我不痛恨你,我只痛恨那该死的梁威,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吴力愤愤地说到,“只是我告诉你聆落的下落,她会与你相认吗?” “我并不渴求她能原谅我,我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听说她已嫁为人妻了。” “是的,我前两天刚去看过她,她过得挺好。”想到她,吴力也不禁黯然神伤,“那您为什么不离开梁威呢?” “之所以没有离开他,是因为我想报仇,搜集他的犯罪证据将他绳之以法。但是他太狡猾了,很多事情根本不允许我过问,明知道他干下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却又因没有有力的证据而无可奈何。更何况,我现在人老珠黄不得宠,想接近他都难。”玉芬婶叹息着发出一声长叹。 “虽然我们才见过几次面,但你却能对我毫无顾忌地坦言相告。我也不必对你隐瞒了,其实聆落也在滨海,她嫁给了胜皇的董事长,只是这当中发生了一些事。” 玉芬婶焦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聆落她还好吗?” “聆落她很好,您不毕担心。其实我就是她的丈夫,想来也该叫你一声岳母大人。” “什么?你说你是聆落的丈夫?那你为什么去跑到渔村去?据我所知,胜皇的董事长一直都在本市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一夜之间,什么都改变了。我在榕城遭劫,回到家后却发现家里有了另外一个自己,没有人再相信我是吴力,连聆落也不相信我。我一直怀疑这是梁威的阴谋,可是没能杀了他,自己反被他手下追杀落海,幸亏阿民救了我。” 玉芬婶眉头紧皱,说∶“这真的很匪夷所思。” “我没有办法证明我才是真正的吴力,所以我也不奢望你会相信我说的话。” “不,不,不,你是个好人我能看得出来,我可以帮你查查看是不是梁威搞得鬼。” 于是他们结成了联盟,一同对抗梁威保护自己家人心照不宣的联盟。没有想到再见玉芬婶收获良多,吴力知道他离事实的真相更近一步了,至少他不再孤军奋战。 第三十九章 血腥夜色 吴力和玉芬婶商定后,他们计划由吴力暗中监视他家里的一切,看看从中能不能有所发现。玉芬婶和聆落暂不相认,她负责从梁威身上找出证据,证明他才是真正的吴力。 和阿民告别的时候,他眼里有些许不舍,嘴里却说∶“力哥,你一定要夺回自己的家,我把店关了帮你吧。” 吴力很是感动地说∶“不必了阿民,我自己能行。”阿民救了吴力的命,他亏欠他的实在太多,又怎能再让他放弃安定的生活,卷入这迷茫不可预测的纷争之中。 阿民说∶“力哥,那你有用得着阿民的地方尽管说话,阿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力拍拍他的肩膀,默默地点点头,眼里噙着感动的泪光转身离去。 对面的别墅自从那个局长自杀后一直空着。到处结满了蜘蛛网,豪华的家俬上布满了厚厚的的灰尘,稍一走动就尘土飞扬,呛得人直咳嗽。吴力是从后门破窗而入的,尽管阳光透着玻璃刺进屋内,却丝毫无法抵制充斥整个空间的阴冷感。白天的别墅区比夜晚更安静,特别是在上班时间以后,少有几户人家的佣人也都出去买菜,偌大的一片别墅区几乎空无一人。 也许是太久没有人居住的关系,屋内弥漫着地狱一样冰冷的气息。当年的主人据说是因为贪污遭受恐吓,吓得上吊自杀。从依稀可辨的房内装潢装饰显现出主人当年的权力与财富的显赫。 二楼有三间房,每一幢别墅的布局都是一致的,最靠近楼梯的那间是婴儿房,里面堆放着杂物,应该一直都是被当作杂物间来使用。最里边的是他的儿子的房间,被尘灰蒙住的相框还残留那少年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主卧的陈设如旧,连被褥都不曾更换掉,玫瑰花图案鲜艳的红已蒙上一层雾蒙蒙的灰。床头墙壁上的婚纱照,男女主人相拥着幸福的微笑,丝毫没有觉察厄运正悄然来临。听说,局长死后,他夫人带着孩子携巨款潜逃到国外,走的时候应该很匆忙,什么都没有带,连衣橱内的衣服也不曾带走一件。 透过主卧的窗户可以望到对面别墅的庭院,架上高倍望远镜甚至能直视对面主卧室内的情形。庭院,一楼客厅,二楼的每个房间,尽收眼底一览无疑。此刻对面正静无一人,聆落和那个吴力这个时间都在公司里忙碌着。 收拾好整个房间,天色已暗了下来,别墅区内尽是嘈杂的汽笛声。吴力躺在黑暗的房间中越发觉得阴冷,总觉得一直有人在盯着他,可又说不出到底怪异在哪里。处在死过人的房间里,他并非不怕,而是更强烈的渴望战胜恐惧感,把它深深地压在心底。 吴力起身透过望远镜,看见聆落正在厨房与客厅的餐桌间来回忙碌,她飘逸的长发随着匆忙来回的身体左右摇摆,撩拨着他的心。那个吴力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猛地一回头,他咋是吃了一惊,眼神与婚纱照上的男主人的眼神交错,好像他幸福的微笑已不在,双眼空洞地直视着他。心里不由地一阵发毛,难怪觉得怪异,原来是因为这个。吴力迅速取下婚纱照,心里默念一句对不起了,把它丢进隔壁的储物室。 吴力只是这样每天通过望远镜,看着聆落和那个吴力幸福地生活着,唯一的乐趣就是幻想拥聆落在怀的那个人是自己。玉芬婶那边也毫无进展,梁威对此事表现出的态度和与他对峙时是一样的无辜。 累了就躺着睡会,饿了就吃泡面。只有趁白天没人的时候溜出去,置办点生活用品,顺便活动活动手脚透透气。常年处在阴黑的房间,不晒晒太阳,吴力怕自己真会成鬼。这个时候他通常会想起王赖子,那个躲在山里近半年只有在半夜出来扮鬼吓人的家伙,他也不容易,有时候他甚至以他为榜样,心想他一个无赖都能挺得住,我怎么不能。 就在他每天浮想连篇的越来越不着边际,开始担心这样下去精神会出问题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星期六的晚上,聆落独自一人在家,那个吴力可能去应酬了,这该死的家伙,怎能把聆落一个人丢在家里。大概吃完饭没多久,王长胜竟登门拜访,许久未见的他脸上依旧挂着那标准式的笑容,一副与人无怨的样子。聆落见是他似乎也有些吃惊,眉头紧锁地把他让进门。两人坐在客厅里不知在交谈些什么,聆落开始越来越不安,时儿来回走动,时儿呆坐不语,脸色也越发地难看。而王长胜更是越说越激动,脸上的笑容舒展得更开了。 没有多久聆落进了厨房,好像是更换新茶。她出来的时候手背在身后并没有端着茶,王长胜像只讨厌的苍蝇似立马围了过去,脸上露出阴险的奸笑,这家伙不请自来显然没有好事。 聆落突然从身后抽出手来,对着王长胜的胸口猛捶下去,王长胜脸上的肌肉急剧抽搐应然倒下。吴力看到聆落手上闪着寒光的刀,刀尖上殷红的鲜血不断滴落,沾满了纤细的手。她眼里那狂热得几近疯狂的眼神,与遇见柳妈后的表情如出一辙。她笑了,泛着可以速冻你心窝的冰冷,她坐在王长胜的身上,刀子在不停地来回间溅起鲜血无数,王长胜挣扎着伸直手最后如雕像一般僵硬在半空中,而聆落还是没有停止手中刀气腾腾地动作。 吴力疯似的带上口罩帽子冲了下楼,顺着墙边的绿化树跳进院中。当他进入客厅的时候,聆落靠着厨房的墙角埋头痛哭,全身不停地颤抖。王长胜的胸前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露出白森森的胸骨,腥红的血洒落一地。双眼因为突发的恐惧向外突起,嘴角标准式的笑容变成诡谲的扭曲。 他俯下身抱住聆落,轻抚她的秀发,细语道∶“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她伏在吴力的胸口,颤抖地抽泣,良久,才仰头问道∶“你是谁?” 吴力避开她的视线,说∶“先别管我是谁,你敢紧去洗个澡把血衣换掉,我把尸体处理掉。” 她停止了哭泣,眼神呆滞地点点头,转身上楼去了。 吴力把王长胜的尸体拖到院中,从拐角的储物间找出铁锹 在院子角落迅速挖了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汗不断地滑落湿透衣裳,手已经起了水泡,不停地喘着粗气,却丝毫不敢停歇,那个吴力随时都可能回来,他必须抓紧时间。 聆落下来的时候,吴力刚尸骸扔进坑里,她直立在一旁呆呆地望着他。 吴力说∶“把血衣拿来,快,还有那把刀。” 她的脸上一直是惨白的淡漠,惊吓过度的她还处在恍惚中,只是默默递过衣服和刀。 尸体终于埋好,吴力又转身闪进客厅,聆落沉默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 吴力说∶“去多拿些布来,还有储藏室的那桶备用汽油,我们得抓紧时间把这弄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干净。” “不用急的,今晚这只有我一个人。”她淡淡地说道,“你怎么会知道储藏室有备用汽油?” 吴力避开她幽怨的眼神,把话题岔开,“你丈夫今晚不回来吗?” “他说他还要一些文件急着处理。” “还是先把血处理干净再说吧。”吴力心呯呯直跳地说,不仅仅因为害怕,还有激动。 半个小时后,望着干净如新的地板,吴力如负释重地长叹出一口气。 聆落说∶“你不把你的口罩摘掉?我的意思是拿掉就不会那么热。” 吴力摇摇头擦去脸上的汗水说∶“我该离开了。” 她说∶“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吴力说∶“我是你妈妈派来保护你的人。” “我妈妈?”聆落很是疑惑地问道,“她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很关心你,无论你身在何方,她也一样记挂你。” 在他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拉住他说∶“别丢下我,我怕。你可以陪我坐会吗?” 五指穿透她柔软细腻的长发,指间残留那熟悉的香气。扶她到沙发坐下,纤弱的手臂还在微微地颤抖着。吴力说∶“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他该死!”她的眼里立即浮现愤恨的戾气,“他用这几张照片想敲诈我一百万。” 土黄色信封包裹的厚厚一叠照片,照片中的男女或在餐厅进食,或并步行于街道,并无什么出格的地方。只是照片中的那个男人,不正是何明。削瘦的脸庞,笔挺的西装,浑身散发一股成功人土的骄傲。 何明什么时候来滨海的?这小子消失了那么多年去哪了?他和聆落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吴力试探着问∶“你和照片中的人是情人吗?” “不是,”她舔了舔发白的唇说,“我和他只是多年的好友。” “那你为何要杀了他灭口?” “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疯了似的,只想杀死他。” 吴力想应该是王长胜的威胁刺激聆落的病发作,发病的她躁狂得像一只暴戾的野兽,难以控制自己,总是用极端的方式发泄。 她躺倒在沙发上,头枕着吴力的腿说∶“不知道为什么,对你,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隔着口罩,吴力嘴角略为上扬,淡淡一笑。望着她渐渐入睡,她睡得那么安逸,那么动人。直至天蒙蒙亮,他摘掉口罩轻轻地在她额头一吻,消失在初日暖暖的光线中。 第四十章 胜皇倒闭 吴力回到对面的别墅里,四肢瘫软地倒在床铺上,王长胜充满血腥的死状还萦绕在脑海中。如果不是自己亲手埋的尸,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娇小的聆落会是杀人凶手。她的病看来愈发的严重了。吴力自责地想到,如果陪在她身边的一直都是自己的话,她会变成这样吗?他也不敢确定!世事太变化无常,太无可预料了,他感到自己的名字就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吴力,无力。父亲的离奇死亡,被另一个自己夺去了家等等的一切,阴谋背后隐藏的对手和真相,他都无力去揭开,甚至连对手是谁都无从知晓。 还会发生怎样离奇的事?他在脑中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太阳已经照常升起,不管再发生什么,他还是只能无奈地面对。 他太累了,经历了太多想都不敢的事情,他早已心神俱累,以至于太阳都快落山了,他还在沉睡中。 直到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他才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站在望远镜下。聆落已经回到家,或许她今天根本就没有去公司。她的状态看起来不错,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小憩,好像昨夜发生的凶案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喂,”吴力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对于聆落的表现,他实在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不好了,阿力,出事了。”玉芬婶的声音很焦急。 吴力的心又提到嗓子边,难受地悬着。他极力维持镇静,缓慢地问道∶“玉芬婶,出什么事了?” “胜皇公司的总经理王长胜卷走巨款消失了。” “什么?”吴力乍是吃了一惊。 “现在胜皇一片混乱,所有的债主都堵在公司,要求胜皇还钱。” 王长胜明明已成了刀下之鬼,怎么可能携款潜逃呢?难道聆落为了不被人发现,所以放出这样的消息?可是她怎么能这样!胜皇可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她就这样让它毁于一旦?她未免也太狠心了吧? “玉芬婶,胜皇是我父亲的心血,我求求你,帮我挽救它,千万不能让它毁于一旦。” “就算现在给胜皇注入资金,经此波折,胜皇也必定无气大伤。况且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胜皇所欠的债务是怎样庞大的一个数字。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聆落还困在公司里头,那些要债的人可都是不讲情面的,万一伤了她可怎么是好。” “聆落正安全地呆在家里,你放心,我会保护她的。当务之急,还请您到胜皇走一趟,一定要帮我保住胜皇。” “那好吧!我尽力而为。” 吴力挂断电话后也不管天色未黑,戴上口罩帽子就直冲聆落而去。他迫切地想要问个究竟。这个自己的女人,此刻看起来是多么的不真切,模糊到根本无法了解的境地。 吴力站在铁门外,心情复杂地按响了门铃。聆落看见他的时候,先是一怔,继而又对他笑道∶“是你呀。”她为他开了门,“进来坐吧。” 吴力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穿过院子的时候,他朝角落望了望。王长胜正躺在阴暗的地底,如果他有灵魂的话,知道自己还要背负携款潜逃的罪名,他会怎样?吴力从来也不喜欢他,当他罪不当诛,这个阴谋已经牵涉了太多无辜的生命!他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难道这一切都和聆落有关。他的心抖地一阵抽搐,巨大的疼痛感使他不敢再往下多想。 “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不用了。”吴力淡淡地说道。她的眼里是多么透彻的一片,谁会想得到,她的双手沾染了血腥。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虽然他戴着口罩,帽檐压得低低,但她还是从他紧皱的眉头中读懂了些什么。 “王长胜携巨款潜逃了,你对此有何看法?” 聆落吃惊地说道∶“什么?他携巨款潜逃了?是你的主意吗?真是太妙了!对于他的失踪,这倒是个天衣无缝的解释。” “不是我的主意。”她好像对此事并不知情,还是在演戏隐瞒。“这难道不是你散发的消息?” “我?”聆落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被你杀了,现在还埋在你的院子里。” “你什么意思?”聆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你究竟是来帮我的,还是另有目的?” “你知不知道胜皇是你公公一辈子的心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把它毁于一旦?”吴力激动地咆哮着,他从来不曾对她如此愤怒过。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明白你的意思?”聆落双手抱头,跌坐在沙发上,“胜皇不仅仅是我公公的心血,它也凝结了我丈夫和我的血汗。你想要我偿命都可以,我是决不可能将它付之一炬的。” “这么说,消息不是你放出去的?”吴力狐疑地望着她。 “我今天根本就没出过门,也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过。” 不是她?那会是谁呢?放出消息的人怎么会知道王长胜已经是死了呢?他究竟是敌是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等等,如果按你所说有人放出王长胜携款潜逃的消息,那胜皇现在的处境,岂不是……” 吴力接过她的话,“没错。现在债主蜂拥而至,胜皇陷入困境了。” “那怎么办?”聆落焦急地问道。 “你母亲已经赶过去了,希望她能挽回这不堪的局面。”吴力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心里也在暗暗祈祷着。 玉芬婶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喂,玉芬婶,情况怎么样了?” “嗯……”玉芬婶支支吾吾地停顿了良久。 吴力着急地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对不起!”阿力。”玉芬婶叹了一口气,“我去迟了一步。我到的时候,胜皇公司的董事长,也就是另外一个你,跳楼自杀了。” “什么?”吴力大吃了一惊。他望了望一旁的聆落,走到离她较远的地方,“那他死了吗?” “从公司的顶楼从下跳的,脑袋都碎了。那些债主看到这样的情景才一哄而散的。阿力,你现在先带聆落离开那别墅,那里不安全,那些债主很可能会找上门的。”玉芬婶担心地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吴力脑子嗡地乱成一片。死了?另一个自己就这样死了?那自己岂不是成了没有身份的人了。谁会相信死人还会复活。 “怎么啦?”聆落轻摇他的手臂,问道。 吴力摇晃几下脑袋,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现在最重要是保护聆落的安全,自己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去哪?为什么?” “你先不要问那么多,等到了你母亲那,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我不想去她那。”聆落倔强地说道,“那我丈夫呢?他现在怎么样?” “他没事,你放心!听我说,那些债主可能会找上门来,到时候你想走也走不了。如果再把警察招来,我怕他们会发现王长胜的尸体,那可就麻烦了。” “可是,我不想去她那,我不想见到她。”不管吴力怎么劝说,聆落就是固执地不想见玉芬婶。 吴力觉得时间紧迫地不断流逝,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的危险。他说:“好吧。我们不去她那。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我去收拾几件衣服。”聆落终于点头答应。 “对了,你公公留下的铁盒还在吗?” 聆落在楼梯上回过头来,诧异地望着他,“这个你也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好像很了解我们家的事。” “以后会跟你解释的。铁盒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吗?” 聆落点点头,说:“东西都在。” “那你把东西都带上。速度快一点,我们时间不多了。” 聆落上楼后,吴力走到茶几前,把王长胜留下的那叠照片放入了口袋中。 一切变得更加迷离难以捉摸,另一个吴力为什么会跳楼自杀?他大可以丢下烂摊子,自己逃之夭夭,为什么要搭上性命?所有的事情像乱成一团的线,纠结缠绕,毫无头绪。找不到下手点,也看不到线头在哪里。他该怎么办?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只有靠他自己去探寻。 第四十一章 倔强 吴力和聆落刚走出别墅区,警车就呼啸而至,刺耳的警笛声和闪耀的警灯,在吴力的心头萦乱地冲击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拉紧身后的聆落,快步地向前走去。 好险啊!再迟一步,就会和警察撞个正着。 “我们要去哪?”聆落小声地问道,她还在望着警车过去的方向。 “别看了。我们去我朋友那,那儿比较安全。” “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吗?警察会不会发现王长胜的尸体?我会不会被他们抓到啊?”聆落一连串地问了好几个问题。吴力知道她心里一定紧张极了,因为他自己也是非常地紧张,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没事的,他们应该只是去查封别墅的。” 聆落沉默地跟在他后面,不知道是因为舍不得还是担心的缘故,尽管走出好远,她还是时不时地往别墅的方向望去。 转过了几条街道,阿民的店已经掩着门,这个时候他应该准备关店了。 吴力拉起卷廉门,门发出噼哩叭啦的声响。 “对不起,我们已经打烊了。”阿民正纳闷,这个点了还有人来吃饭,一见是吴力,便热情地招呼道,“力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还以为你早把我给忘了呢,你都跑哪去了,怎么这么久也不来看我呢。”阿民很兴奋,滔滔不绝地想要把一肠子的话一吐为快。他看到吴力身后的聆落才闭了嘴,脸上一副想问她是谁,又不好意思问的神情。 吴力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遇上我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事,我又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先去收拾个屋子给她住。我们俩可能会呆上挺长一段时间。”吴力指了指身后的聆落说道。 “那敢情好啊,你最好就在这长住了。” “你就不怕我把你吃穷了?” “我阿民没什么大本事,但有我一口吃的,绝少不了力哥你的。” 吴力感激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行了,我知道阿民是个好人。先帮我把她安顿好了,我们再叙旧。” 阿民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聆若,傻笑道:“不好意思啊,见到力哥太高兴了,把您给怠慢了。” “没事。”聆落报以淡淡一笑。 阿民接过她手中的行李,“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休息。” 聆落盯着吴力,吴力摆摆手说,“早点去休息吧。别想太多。一切还得从长记忆。” 聆落跟着阿民走向了楼上。 吴力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担忧。另一个自己死了,如果聆落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她会做何反应?该不该告诉她,我才是真正的吴力?她会相信吗? “力哥,她是谁呀?”阿民下了楼,从柜台上拿出两瓶酒。 “这个……” “她一定就是嫂子吧。”阿民又端来几碟小菜,开了酒,为吴力满上。 “走一个,”吴力举起杯一饮而尽,“她还不知道我是谁,所以你在她面前最好不要说漏了嘴。” “这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是俩口子,她还能不认识你?她失忆了?” “总之,你不要问那么多。很多事情说来话长,你只要记住,没我的允许,绝对不能乱说话,明白吗?” “哦。”阿民虽然很不理解,但他尊重吴力的决定。 这一夜,两人喝得都有点高了,阿民是因为高兴,吴力却是满怀的心事。所有的一切越来越扑朔迷离,另一个吴力为什么会跳楼自杀?又是谁放出王长胜卷走巨款的消息?他开始搞不清楚这个幕后黑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吞并胜皇还不够吗? 第二天一早,玉芬婶带着柳妈赶了过来。 聆若见到她没有一丝兴奋的表情,脸上反而是抑制不住的愤怒。吴力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见到父亲时的神情,如出一辙般的不屑。 玉芬婶激动地抓住聆若的手,“落儿,我找的你好苦啊。” 聆落甩开她的手,“找我干什么?你不是早就不想要我了?” 玉芬婶泪如雨下,哭泣道:“当年我是逼不得已才那么做的。” “是啊,聆落小姐。夫人,她很想你,这些年她一直在四处找你。每一次的结果都她伤心了好久,现在可算皇天不负有心人,你们母女俩终于团聚了。”柳妈在一旁帮腔道。 聆落倔强地伫立着,像一尊雕像。吴力知道她心里一定难受极了,他拉过玉芬婶,说:“你别心急,总要给她一点适应的时间,毕竟你们母女分开了那么多年。你现在逼她也没用,如果她的病被逼得发作了,那岂不是更糟。” 玉芬婶点点头,泪水还是不停在往下淌。 吴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如你先回去,我会好好劝劝她的,等她心情稍微缓和一点,再谈你们母女相认的事。” 玉芬婶点点头正欲转身离去,吴力又叫住她:“胜皇的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玉芬婶说:“我知道的情况都已告诉过你了。” “那你能不能把我查查是谁放出王长胜携款潜逃的消息吗?” “你怀疑这消息是假的?” “不是怀疑,这消息就是假的。”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这个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请你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那好吧,我会去帮你查的。落儿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劝说她,让你母女早日相认。” 玉芬婶恋恋不舍地看着聆落,然后带着柳妈坐上车又呼啸而去。 直到发动机引擎的声响从门口销声匿迹,聆落才掉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既然心里还是想她,为什么不和她相认?”此刻的她像极了当年恨死父亲的吴力,所以他对她的心里再明白不过。 “谁说我想她了,我是看下她走了没有,省得在这吵吵嚷嚷的。”聆落看着吴力的脸,顿时愣住了。刚才只顾和她母亲斗气,没有其余的闲情逸致,现在一看吴力那张熟悉的脸,她不免有几分诧异。 “怎么啦?”吴力摸摸自己的脸,早上洗过了,应该很干净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真面目,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吴力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带口罩,他窘迫地问道,“哦?我长得像谁呀?没想到,我这么低调,还是被你一眼给看出来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你了。不错,我就是歌神张学友。我那化装师的技术也太差了,回头就把他给辞了。” 聆落抿嘴笑道:“少臭美了。不过你没正经起来,更像他了。” 吴力的心里拌然一颤,心不由的有几分疼痛,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你比我丈夫黑点,嗯……”聆落围着他转了个圈,“胡子多了点。我丈夫可不留胡子,不卫生,懂吗?你最好也把它剃了。” “我习惯了。嘿嘿……” 蜂拥而来的食客冲消了吴力的窘迫,众人都投入到忙碌的生意中去。吴力暗呼出一口气,如果她要再说下去,自己恐怕真会忍不住说出自己才是真正的吴力。但他没有想到,熙熙攘攘地食客中正隐藏着一份不安定的因素,而这份因素将引发聆落如海啸般的狂潮。 大结局 满屋子的食客几乎都在谈论同一个话题。胜皇的倒闭己成为滨海最轰动的新闻。 吴力看着聆落越发惨白的脸色,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这些吃饱撑着没事干的人,吃饭还堵不上他们的嘴。一个个俨然时势评论员似的,对胜皇的事情评头论足。 “我看你有点累了,不如你先上楼休息吧。”吴力对聆落说道。 “胜皇的事真的无可挽回了吗?”聆落沮丧地低语,“如果是资金的话,我想我的朋友一定会帮我的。” 吴力好奇地问道:“你的朋友?” “恩,”聆落点点头,“他之前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国。” “是照片上的那个人吗?”吴力已经猜到她说的是何明。 “是的。” “可胜皇现在就是一个烂摊子,无底洞。就算暂时渡过了这次危机,声誉势必受到很大的影响,日后再运作起来,前景恐怕也不容乐观。”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开口向他借钱,他应该不会回绝。” 这倒也是真的,以当年的交情而言,何明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吴力点点头,“或许可以试试。” “那我这就联系他。”聆落说完便拨通了何明的电话,“何明,我是若男。” “若男?”何明的声音有些激动和急促,“你在哪?你没事吧?我到处找你,害怕你出什么事了呢?” “我没事,我现在很安全。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你我之间就不要那么客气了,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我想请你出资救救胜皇。” 何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这个事情,还是见面再谈。你在哪?我去接你。” “好吧。”聆落把地址报给他后,就挂断了电话。 吴力在一旁立马问道:“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他说见面再谈,正往这赶呢。” 吴力从聆落的口中知道了何明现在己是知名的生物学家。他不辞而别后去了荷兰,潜心研读生物学,并在几年的时间里取得了非凡的成绩。如今的他,可谓是名利双收。 这小子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吴力由衷地感慨道。可惜如今物是人非,昔日好友重逢,他还能认得自己吗? 一辆黑色的敞蓬跑车,吱哑,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停在了店门外。 何明从车里走了下来,一袭黑色的西装,很有成功人士的气派。脸上的稚嫩早已被稳重的成熟所替代。 聆落迎向了他,“你来了。” “谁带你来这的?”何明站在门外,四下打量着。 “一个朋友。”聆落回头望了望吴力。 何明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拘束得不知所措的吴力。他大吃一惊,“他是吴力吗?” “不,不是的,只是长得有些相像而已,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也差点认错人。”聆落对着门边的吴力淡淡一笑,“对了,你有他的消息吗?” “你还不知道吗?”何明诧异地问道。 “怎么啦?他是不是出事了?” 吴力看到聆落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急步走了过去,“还是进来再谈吧,外面说话多不方便。” 何明直直地盯着他,眉头紧皱。他跟着聆落正要走进店里,却被吴力拉到一旁。 “聆落还不知道他丈夫自杀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她。” “聆落?你是说若男?” “是的。” “为什么不告诉她?纸是包不住火的,她迟早会知道的。” “我怕她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会疯掉的。” “我会照顾她的。” “你是说你还喜欢她?” 何明的眼里闪过一丝狐疑的光,他又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吴力,“你是什么人?我的事用得着你来管吗?”然后甩手踱进了店里。 “你们俩也认识吗?”聆落好奇地问道。 何明笑了笑,“不认识。” “不认识,还聊了那么久。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吴力他现在在哪?” “喝茶。”吴力端着茶过来,他极力地想阻止何明说出另一个吴力自杀的消息。他现在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就是真正的吴力,所以聆落要是听到自己的丈夫已经死了,她的病一定会发作的。 何明根本不顾吴力在一旁挤眉弄眼。他叹了口气,“他的情况不太好,我说了,你可要挺住。” 聆落顿时紧张了起来,拉住何明的手臂,“他怎么啦?你快说,他到底怎么啦?” “阿力,阿力,”玉芬婶满面春风地急呼而来,刚好打断了何明的话。 吴力深呼出一口气,笑道:“玉芬婶,怎么啦?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梁威被抓起来了。”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他因为涉黑和贩毒被抓了起来。” 吴力心中一喜,“那他有没有交待胜皇的事。” “没有。” 玉芬婶的一句话让他跟满了气的皮球似的,失望至极。 “不行,我要到警察局揭发他。” “胜皇的事可能真的不是他做的。警方也怀疑和他有关,可他说他是巴不得胜皇倒掉,但绝对没有对胜皇动任何手脚。”玉芬婶看看聆落,然后又看看聆落身前的何明。 突然,她的眼光变得呆滞,嘴里喃喃自语,“我的苦日子真是熬到头了,老天开眼哪。”她抓住何明的手臂,激动地叫道:“何明?你真的是我的明儿呀。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她突然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 何明甩开她的手,怒道:“你又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叫何明?” “你和你爸爸长得太像了。我是你妈妈呀,你不认得我了吗?” “你是我妈妈?你就是那个狠心抛下爸爸和我的坏女人?” “落儿,他是你哥哥。你快帮妈妈说说,妈妈不是坏人,妈妈当年离你们而去也是有苦衷的。” “落儿?”何明跌坐在椅子上,“若男是我妹妹?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这个疯女人,你一定是在瞎说,你不是我母亲,若男也不是我妹妹。” 看得出来,何明还是很喜欢聆落的。可是造物弄人,没想到深藏几年的爱,到头来,爱上的却是自己的妹妹。 聆落和吴力都呆立于一旁,对于这样突然的变故,犹如晴天霹雳般,任谁也无法坦然自若。 “哈哈哈……”何明突然仰天大笑,那笑声凄凉中又带着几分绝望。“你们都跟我来吧,今天该有个了解了。” “了解?”吴力不解地问道。 何明不吭声,落寞地走了出去。吴力、聆落、玉芬婶也跟着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一直很沉默。 每个人的心里都很纠结。 车一直在前行,越走天色越黑,越走越荒凉。 车到了山顶的一幢洋房前停住了。 何明站在门前激动地说:“现在带你们参观我最伟大的科研成果。” “何明你到底要干什么?”吴力诧异地问道。 “嘘……小声点,别把他们吵醒了。”月光洒在何明的脸上,显得诡谲至极。 他带着他们穿过客厅,走到楼梯底下的地下室。 咔嚓,几十盏灯发出耀眼的光芒,把整个地下室照得灯光通明。 整个地下室几乎是整座洋楼的地下王国。十几个巨大的玻璃罐伫立在墙边,足有三米高。 “请吧,”何明径直走到第一个罐子前,“这是我做出来的第一个成品,可惜少了只胳膊。” 吴力看到罐子装着另一个自己,只是如何明所说,他少了一只胳膊。 何明继续在其他的罐子前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他神情陶醉,像是在介绍一些绝世的珍宝般。 吴力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终于明白一切的阴谋都是何明策划的,他竟然已经掌握克隆人的技术。可是,他竟是用来报复吴力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吴力再也克制不住,冲着何明咆哮道。 “为什么?呵呵呵……”何明双眼圆睁,腾腾地怒火喷涌而出,“是谁害死了我父亲,让我从小孤苦自怜。” “我父亲也是你害死的?”吴力难以置信地问道。 “他要偿还我父亲的命。我只用我父亲的投影来吓死他,算是便宜他了。” 难怪吴胜天的死那么离奇,没有搏斗的痕迹,死于无形之中。难怪除了萧海生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进入过病房。原来是何明从隔壁病房用他父亲的投影吓死他的。 何明又继续说:“我曾经把你当好朋友,可是你又抢走了若男。我真不明白,我们家前世欠了你们什么?这辈子,要让你们父子来残害我们。” 玉芬婶在一旁劝说道:“落儿可你妹妹。” “你闭嘴!”何明凶狠地喝道,“我以为你早就死了,这样我就可以和若男双宿双飞了,没想到你命还挺硬。” “可是,你为什么要让那个假的我跳楼自杀?” “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们胜皇永远成为人们的笑料。”何明冷冷一笑,拍了两巴掌。 地下室的门被推开,又一个吴力拿着枪走了进来。 “看到没有,我想要多少个吴力都行,死掉一个算什么。” 另一个吴力举着枪一步步逼近,他冷笑着:“现在一切你都明白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聆落挡在了吴力的身前,泪流满面。她颤巍巍地伸起手轻抚他的脸庞。 吴力笑了笑,自己的身份总算得到了证实。虽然身处险境,但其他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玉芬婶哭着跪倒在何明脚下,“这都是我造得孽呀。阿明,你快觉醒吧!要杀,你就杀我解恨吧。” 何明踢开她,冲到吴力的身边抓过聆落,“杀了他。” 砰……枪响了 玉芬婶挡在了吴力身前,子弹穿过她的身体留下一个恐怖的空洞。她倒下的时候,脸上看不去任何痛苦的表情。她是笑着的,她说了句:“解脱了。”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玉芬婶!”吴力大叫着一拳打倒另一个自己,从他手中夺过枪。 聆落也扑了过来,抱住玉芬婶痛哭流涕。 何明愣在原地,两行晶莹泪水悔恨地流了下来。 “你个畜生!”吴力咆哮着把枪顶在了何明的喉咙。 “是,我是畜生!有本事,你杀了我!” “啊……”吴力怒吼着,却始终不忍心扣下扳机。 何明伸出手握住枪,叫嚷道:“开枪啊!不敢是吧,你个孬种。” 砰……他自己扣动了扳机,也是笑着倒在血泊中,他也解脱了。 三个月后,海边的一幢旧屋前,吴力拥着聆落静静地坐在沙滩上,眺望即将没入海角的夕阳。海面平静的似一面明镜,夕阳金色的余辉洋洋洒洒地辉映着,美丽的画面却是用血来勾勒的。 ps:终于完本了,虽然比原来的四五十万字少了很多,没办法,人气不高,写得没动力。 再说些关于书的事,被自己杀死,很多时候,人都是被自己杀死的,就像何明,因为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一步步被仇恨所吞噬,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要控制自己的心,真的很难,如果谁都能做到,那就真的成仙成佛了。 废话了一堆,最后感谢下支持过老火的朋友,谢谢你们!老火一早就有个书友群,没人加入,呵呵,想交个朋友的留言,私下给你号,免得挂半天也没人来,丢人现眼。 提前给大家拜年了,牛年人人牛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