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立国传》 第一章 南逃 1 伪赵义阳公鉴镇关中,役烦赋重,文武有长发者,辄拔为冠缨,馀以给宫人。长史取发白赵王虎,虎征鉴还鄴。以乐平公苞代镇长安。发雍、洛、秦、并州十六万人治长安未央宫。 -------引言摘述 曾华站在洛水南岸,心中的郁闷和烦躁象洛水一样,汹涌而来。这里是洛水的上游,属于赵国上洛郡(治今陕西商县),还是羯胡的天下,自己这个晋国遗民在他们眼里属于可杀可吃的贱民和“两脚羊”,生命随时都可能受到威胁。朝不保夕,是曾华现在最好的写照。 现在曾华郁闷的是自己好好的一位二十一世纪大学生,就因为在天柱山迷了路,结果就稀里糊涂地跑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年代和地方。花了十几天时间,曾华才搞清楚现在是南边晋朝的永和元年,北边赵国的建武十一年,至于公元多少年,机械制造专业的曾华实在是掐指算不出来了。更郁闷的是自己明明叫曾华炎,可是由于那个晋朝的开国皇帝世祖武皇帝的名字有个炎,同伴说要避讳,只好委屈自己简称曾华了。因为那个篡权厉害,对付外族却稀里糊涂的司马皇帝而改姓,的确让曾华很不爽,对东晋小王朝的映象更是不好了又一层。 但是根据曾华从中学历史课堂上学来的知识,北方是没办法待下去了,这里会混战数百年,胡人、汉人最后都是一抨黄土,大多数汉人的命运比胡人要悲惨很多。而这个时候的南方还有朝廷的正朔,东晋******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在那里至少暂时还能保住小命,就将就一下吧。 向南逃命的路上,曾华遇上了一拨流民,大约有四百多人,现在正聚集在他身后的河边小树林里休息,他们也正是曾华烦恼的根源。 这拨流民都是从始平郡秦岭山区东逃过来的,在曾华来到这个世界第二天就碰上了。为首的是两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叫张寿,一个甘芮。从相处的十几天了解的情况来看,这拨流民本来是两拨人,后来偶遇才汇集到一起的,而且这两位一见即合的带头年轻人都不是什么平凡之辈。 张寿的曾祖父是前梁州刺史张光(永嘉元年(公元307年),蜀贼没汉中,梁州刺史张光治魏兴,三年,还汉中。),后来怀帝蒙尘1,张光出始平国勤王,兵败遇害。张寿的祖父、父亲就一直在始平郡隐居,后来赵王石虎大发关中二十六万人修长安,无奈之下张寿只好率领族人东逃回晋地。 甘芮的先祖是三国名将甘宁,祖父是前梁州刺史(治襄阳)甘卓。永昌年间(公元322年),晋丞相、武昌郡公、江州牧王敦因与当时的晋元帝心腹,拜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军事的刘隗不和,以清君侧的名义举兵入建康,而甘卓却在襄阳牵制,使其深为忌惮。后来襄阳太守周虑等密承敦意,谋害甘卓,其四子,也就是甘芮的父亲散骑郎甘蕃一同遇害。甘蕃当时年少,在族人亲兵的护卫下仓皇出奔关中北地,隐居丹水源地,总算为甘家留下香火了。后来传到甘芮,也是因为关中动荡,加上众族人思乡,所以就举族东逃晋地。 现在曾华苦恼的是这拨流民老友妇孺占了大半,长途跋涉,风餐露宿,就是那一百多青壮也受累不了。这支队伍从丹水出发,三百多里的路走了足足二十天,听上去很近的南阳郡丹水县城还是那么遥遥无期。 曾华现在觉得自己的责任是相当的重大。在张寿和甘芮被自己“折服”之后,自己已经隐隐成为这支流民的首领了。想不到自己小时是孩子头,上学是班长、大队长、团委书记,大学是学生会副主席,现在穿越回到了古代居然很快就成了一支流民队伍的首领,难道自己身上真的有王八之气不成? 曾华和他父亲一样,出生在新疆建设兵团伊犁某师师部,是新疆农垦兵的第三代。他祖父是跟着王震将军去新疆农垦的三湘子弟兵,历任营长、团长、师长,祖母是后来扩招过来的三湘女兵。两位老人在新疆伊犁开花散叶,生了三男一女,曾华的父亲是老大,*中期四处去搞大串连,结果把一位安徽皖北的革命女青年给串连回家成了曾华的母亲。 曾华有兄弟三人,他是老满。说起来也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曾华继承了祖父那三湘人特有的性格,也继承了父亲的好学求知,更继承了母亲那豪爽的风格和高大的身材(暴汗一个!)。而从小在新疆西部长大,跟着师部警卫营进行半军事化训练,跟着师驻地旁边的哈萨克牧民学骑马,让曾华身上有了一种彪捍英武的气息。 他近一米八的个子在现在算是比较高的,而自小喝牛奶、吃牛羊肉、天天锻炼让曾华有了一副让流民们非常羡慕嫉妒的魁梧健壮的身材,而身体血管里流着的数不清的预苗和维生素abcdefj…让他在这个古代环境里简直就是百毒不侵,自然红润的很。在他十岁时,由于身高手长,加上从小“凶勇好斗”(这跟射箭有关系吗?),居然被下来选拔预备运动员的建设兵团射箭队教练给看上了,直接拉进了伊犁体工大队射箭队。几年下来,陆续在全区、全兵团运动会、全国农民运动会和全国青少年射箭比赛等大大小小的比赛里拿了一些银牌、铜牌,露了不少小脸,直到考上按照母亲意愿填报的、离外婆家比较近的合肥工业大学机械制造系才停止这项看上去没有多大前途的“副业”。 想到这里,曾华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也许老天爷早就计划好了要把自己“偷渡”回这个五胡乱华,华夏大悲剧的时代。或许连老天爷都不忍心看自己一手导演的这一幕惨烈的“中华民族大融和”,想找个机会舞弊一下,改写一段华夏历史。但是自己真的能改变这个时代吗? “叙平兄!”曾华闻声转过来一看,原来是走过来的张寿和甘芮,在拱手作礼后,开口说话的是年长一点的张寿。 曾华不由笑了笑了,自己比他们两人都要小,可这两人非哭着喊着要叫自己“世兄”,后来自己给自己取了一个叙平的字,他们就改口叫自己“叙平兄”了。 张寿显得魁梧高大一些,但是比自己还是要矮半个头,国字脸,浓眉大眼。而甘芮就显得清瘦许多,个子更矮小一点。两人都是世家子弟,虽然流落隐居北地,但是学识却一点都没有落下。 当时张、甘两人被曾华的学识和谈吐所折服时(主要是被忽悠的),对这位衣装怪异的同龄人产生了好奇(曾华的衣服虽然怪,但是比中原遍地衣不遮体的流民要好多了,而且看上去颇有点晋朝名士放浪不羁、与众不同的风范),当下小心翼翼的询问起曾华的家世。在当时的九品中正制下,知识只有少数人才能掌握的,从曾华所表现出来的才识中看出来(幸好只是靠嘴巴忽悠,没有条件落笔写东西,要不然我们的曾华同志马上就原形毕露了),他应该出自名门世家。但是在张、甘二人的记忆中,鲁郡曾家、天水郡曾家和庐陵郡曾家(这几个地方都是曾姓的郡望)好像都没曾华这号人物呀。 这不是在查老子的户口吗?我的户口现在还在新疆建设兵团伊犁第六农垦师师部。我家祖上三代都是hn的贫农,爷爷奶奶后来都参加了革命,汉族,一个少将军衔,一个少校军衔;父亲、母亲也是汉族,祖籍……,你叫我怎么说呀? 在张、甘的追问下,曾华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自己是汉御史大夫曾玉后裔,祖辈曾世代镇守西域凉州,后来晋室蒙难,就跟中原断了消息,一直借居西域。最后因为家族在西域当地是中原的“少数民族”,累受****牵连,家长和族人纷纷去世,最后只遗留了十几个族中后辈,奉先人之命在“嫡传家主”曾华的带领下回中原,谁知路上历经磨难,只剩下自己一人了,而且祖辈的事情以前断断续续几十年,加上动荡不安,传下来也不是很清楚了。 张、甘两人却立即就猜出了曾华的家世,先祖是汉御史大夫曾玉一脉,是曾氏旁支扶风郡(今陕西省兴平东南)望族世家,家族先人历任汉司隶校尉、凉州刺史、武威郡太守、北地太郡太守和凉州刺史领护戌己校尉等职,而曾华家世在朝廷记载中最后一次露面是世祖武皇帝永康九年,凉州刺史领护戌己校尉曾年献西域胡酋四人,而这位曾年就是曾华的曾祖父2。 曾华听的是目瞪口呆,想不到张寿、甘芮两人强悍成这样子,随随便便就把自己都算不清的显赫家世给理顺清楚了。要知道在两晋南北朝,不怕你没有才,就怕你没有家世,尤其是这种数朝数代连绵不断有人做高官的家世,随便走到哪里都是受人敬仰的。三国里袁绍不是老喜欢说一句很臭屁的话吗?“想我袁家四世三公。” 其实是曾华身上的气质和学识折服了张寿、甘芮二人,在这个时代,他们很难想象没有良好的家世,怎么培养得出这样的人才?(当然也有极少数自学成才的寒门。)张、甘二人都是谦谦君子,对于曾华的博识和谈吐自然是佩服不已。而且他们都是学识深远的世家子弟,看人识事自有一套。曾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已经让他们意识到此人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心里清楚的很,曾华在太平盛世也许不会怎么样,但是在这个残酷的乱世中却是龙入大海,风云际会。 在路途中,正是靠着曾华的机敏多智、果敢决断让这支四百多人的流民队伍避免了被四处晃荡抓壮丁的赵国军士给包圆了。这也让张寿、甘芮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在乱世之中,跟对“强者”才是长久保命乃至立名扬世的唯一机会。虽然现在的曾华只是隐隐露出一点光彩,但是张寿、甘芮二人却象落水之人抓住稻草一般,乱世中人们走的任何一步都是赌博。 曾华是没有办法去如此彻底地了解张、甘二人的心里所想,他只是明白自己在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属于潜力大爆发。也许是自己站在历史的高度上,明白自己所处的是怎样的一个残酷无情的历史时代,所以只能做一只跳进沸水里的青蛙,唯一能做的只有拼死一跳了。 “百山(张寿字)兄,长保(甘芮字)兄,”曾华拱手回礼,然后开口说道:“我们现在的行程太慢了,如此下去恐怕总会有一天被赵军和胡人发现的。”说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口气。 张、甘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甘芮迟疑地问道:“叙平兄,那该如何是好呢?”两人明白,队伍如此迟缓正是有老幼妇孺拖累,如果甩开他们的话,就凭一百多名青壮的脚力,早就到襄阳城了。现在有一些青壮年族人已经开始有怨言了,说现在这种走法是一起送死,不如各奔各的路,还能多活命一些人。 难道曾华也是这种意思?张寿站在一旁不言语,但是脸上的焦虑和狐疑还是一览无遗。 “如何是好?”曾华郁闷地又长叹一口气道,“丢下老幼妇孺,我们这些青壮的确能更快地回晋地。”听到这里,张、甘两人不由脸色苍白。 沉默一会的曾华却突然笑了笑:“丢下老幼妇孺,独自逃命,难道这就是我们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吗?苟且独生,就是我们在世的意义吗?我们以前逃的太多了,总是以为把同伴丢在后面,比自己离狼嘴更近些就可以暂时填饱狼肚,使得自己逃过一劫。但是只要你逃,不管是逃在前还是逃在后,都免不了丧生狼腹。” “怎么办?” 曾华转过身来,直视张、甘二人,厉声问道。那凌厉逼人的气势却不由让张寿、甘芮二人微微冒出冷汗来了。 “只有拼死抗争才是出路,羊群再多,却总是免不了成为别人的猎物。只有团结起来,结成象野牛群一样,不管谁来,只要胆敢吃我,就是一牛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是再贪婪的豺狼也只能止步!” “胡人不比我们多两只手,我们的血也和胡人一样都是鲜红滚热的!为什么我们就会如此顺从地成为胡人的两腿羊呢?死亡是很可怕,但是没有尊严屈辱地去死却更可怕!堂堂华夏男儿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残害却无动于衷吗?我们的人比胡人少吗?我们手里的钢刀不锋利吗?砍不掉胡人的头吗?我们宁可站着死,也好过被胡人当畜生一样杀死!”曾华站在那里,越说越激昂。 “不!不!对!对!我们要抗争!”开始是张寿和甘芮,后来是越来越多的张、甘族人,他们围在曾华周围,激动地紧握拳头,纷纷大声慷慨地应道。 曾华看到众人如此,心里不由暗自欣慰了一把,幸好他们的血还没有全冷。必须让他们认识到现在这个历史环境是一个生死存亡的时刻,必须把他们从迷茫和恐惧中唤醒,必须让他们深刻感受到仇恨的痛苦,只有这样他们的血才能重新热起来。 曾华暗自搽了一把冷汗,幸好老子做过团委书记、学生会干部,上过几天党校“第三梯队”培训班,而且还被辅导老师们赞誉为“天生的演讲鼓动家”(这个评语是那么的熟悉)。几句话就把这些人鼓动起来。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晋人,缺乏一种血性,秦汉时代华夏民族那傲视天下的气魄和勇往直前的血性已经变成了放纵不羁和清谈无为。 “抗争是一定要的,但是也要讲时候地点。现在我们最大的任务是让大家安全地带回晋地。”曾华赶紧给大家浇凉水,看样子自己再煽动两下,这些人估计要拿刀子去邺城把石虎给剁了。 张寿、甘芮毕竟还是有识之人,立即就冷静下来了,转过来和曾华一起安抚自己的族人。 “你们两人回到各自族里,鼓励大家,给他们以希望。人只有希望才能有动力。再按照我先前的编制,提拔意志坚定的族人,派亲信之人监视意志不定之人,并下令道,如果安然护送其他族人回到晋地,必有重赏。在稳定人心之后,再分队派出青壮,远远地侦探,以应不测。” 张、甘两人连忙应道,回到自己族里各自整顿。 很快,流民队伍气象一变,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精神一振。而那一百多青壮更是跃跃欲试,生龙活虎的。毕竟大家都是族亲,凝聚力还是有的。 注:1.永嘉五年(公元311)匈奴刘曜、王弥率兵攻入京师洛阳,俘帝,七年(公元313年)被害 2.曾玉以后都是作者杜撰的,史书上是查不到的。东晋初年真正的戌己校尉是赵贞,也没有兼任凉州刺史,由于剧情需要而改造杜撰。 第二章 南逃 2 永和元年春正月甲戌朔,皇太后设白纱帷于太极殿,抱帝临轩。改元。何充以拥立之功录尚书事加侍中。甲申,进镇军将军、武陵王晞为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以镇军将军顾众为尚书右仆射。夏四月壬戌,诏会稽王昱录尚书六条事。 -------引言摘述 经过几天的编制和磨合,这支难民队伍终于有了点军队的气质,老友妇孺被护在中间,编成几队。青壮在四处巡戈,探子撒地远远的,一有风吹草动就有反应。一旦有情况,无论老幼青壮,立即全部隐蔽在大道下面的草丛树林处,身上满是树叶等掩饰之物。 而且经过动员之后,不但把坛坛罐罐等笨重又无关紧要的东西全部丢下,连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虽然还没有跟胡人同归于尽的勇气,但至少已经没有对胡人闻风丧胆的懦弱了。整个队伍行程眼看着就快了一些。 “叙平兄,我们的西面是司州上洛郡(治今陕西商县)的商县(今陕西丹凤),东边是入三秦的要道-武关(今陕西商南县以南)。南边看到的就是丹水了。”熟悉这里环境的甘芮指着周围向曾华等人介绍道。 “我们只要沿着丹水而下,就可以入晋地的南乡郡,过三户亭至丹水县城。不过那里不是很安全,常有胡人赵军流窜骚扰。只有继续沿水而下,过商密直入南乡郡城(都在今河南境内),我们才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但是我们如果沿着丹水北岸而下的话,就一定要过武关。那里是官道要关,自然有胡兵赵军把守,我们此去无疑是自投罗网。所以我们只有在商县和武关之间找个地方渡过丹水,沿南岸而下,才是最安全的。” 看来甘芮对这里的确很熟,山川河道全在胸中。也难怪,以前这里是他祖父的治地,他手下有不少跟随过他祖父的老人,对这里自然熟悉的很。 “渡河?”曾华听到此言,不由皱起了眉头,转过头去看看身后不远处的老友妇孺们。他们好不容易鼓足了精神,加紧赶路,终于来到了丹水岸边,现在却要渡河?这数百人老的老,小的小,有没有渡船,怎么渡河?游过去?估计还没游到一半,这四百北地流民已经淹死一半了。 “叙平兄,不打紧的。现在是春汛和夏汛相隔时分,丹水宽不过里余。我们派人沿河上下寻找,就不怕找不出河道缓窄之处和几只渔舟来。而且这里树木茂密,我们只要就地伐木取材,粗略赶制,就可以多出十几只木排来,过这无风无浪之河应该不是什么难题。”看到曾华在那里犯愁,甘芮赶紧提出了一个好点子。 真是好同志呀!曾华差点一把紧紧地握住甘芮的手,不愧是“锦帆贼”的后人,小河小江随便乱趟呀。 “好,就依长保兄所言,大家分头行动起来吧。”曾华立即决断道。 不到一个上午,有人在下游找了一处河流缓窄之地,而且还收集到了六、七艘渔舟,加上在上游找到的十余艘,加在一起共有十七、八艘,载四百余人过河只是几个来回的事情了。 正当大家准备继续上路,向下游渡河地点赶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北方大路上风尘高扬,人声鼎沸。曾华不由脸色大变,难道有赵军? 张、甘二人也是大惊失色,连忙一边派人前去查看,一边整顿族人,往大道边的树林里隐藏。 不一会,有探子回报,北边大路上来了一群流民,大约有千余人,正拼命向这边逃来。不过后面没有看见有追兵。 曾华立即下令老幼妇孺躲到树林里,青壮留下一半在树林里保护,另一半在曾华的带领下隐蔽在大道两边,以防不测。 不一会,那群流民出现在众人面前。人人衣衫破烂,满脸灰尘,个个走得摇摇欲坠,惶恐不安。大家就象是一群被恶狼追赶着的羊群一样,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看到后面远处没有赵军和胡人,曾华立即从隐蔽处站起身来,大喝一声:“站住!” 流民看到路边突然现出一个身材魁梧之人,手持强弓、腰配钢刀,不由大吃一惊。这时,数十名隐蔽在周围的青壮也一齐站起,手里持着弓箭、大刀。看到这种情景,千余流民不由大惧,纷纷向四周逃散。 只见曾华手拉强弓,运气搭箭,“嗖”地一箭射在流民中间的地上,然后又是一声暴喝:“谁敢乱动,我一箭射死他!” 旁边的青壮也纷纷喝道:“不准乱动,否则射死他!” 曾华看到自己射出的箭矢插在远处的泥地里,只露出半截羽尾在那里嗡嗡作响。看来自己的箭术跟着那些转职做猎户的张、甘族人在野外跑了一阵子,不但恢复了,而且还有不少的长进。不但力道猛了许多,准头也精确了不少,至少没有误射到那些近在咫尺的流民身上。 流民见到如此动静,不由纷纷蹲了下来,抱着头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但是还有数百人在那里蠢蠢欲动。 “我们也是晋人,准备南归!”曾华把自己这边的身份一表白,很快就让这群流民安定下来了。 问过流民中一位老者才知道,这群流民是从河东郡(治今山西夏县)逃出来的。过河水(黄河)后还余万余,一路上被白匈奴、羯胡等胡人追杀,快到洛水北岸时就只余五千。最后碰上一支从关中长安公干回邺城的羯胡骑兵,有六、七十骑,最为凶残。他们一路象追杀猎物一样追杀着这群流民,掠得女子就地*虐杀,饿了就把抓来的“两脚羊”煮来吃了,手痒了就策马冲进流民群中乱砍乱杀,练练刀法,或者远远策马射人取命以为赌乐。困了就放任流民南逃,然后休息好了又策马追上来继续“游戏”。 过了洛水,这群流民只剩下千余人,大部都是腿脚快的青壮,其余的不是横死荒野,就是已经进了羯胡的肚子里。 说到这里,老汉不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的老伴,我的儿子媳妇,还有我那年幼的孙子,你们死得好惨呀!老天呀!你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活着呀!为什么让我一个人跟着大家逃了出来,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他们死在一起!” 老汉呼天喊地的哭诉惊醒了每一个河东流民,他们终于从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中清醒过来,他们这才想起自己的亲人有的倒在了路途中的泥地里,有的变成了食物进了羯胡骑兵的肚子里。许多人不由傻了,呆呆地坐在那里,慢慢地泪流满面。 听完老者流泪讲完的话,看到河东流民的模样,不止曾华,他身后的所有人都是一肚子的悲愤。 曾华不由地站起身来,对着默默落泪的河东流民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从河东逃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看到河东流民纷纷抬起头看向自己,曾华继续说道:“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逃得一条生路!但是现在!你们的身后有近百名凶残的羯胡。你们能逃得过羯胡的快马铁骑吗?你们求饶的话他们就不会把你们当两腿羊吃掉了吗?” “不!”曾华的声音就象洪钟一样在河东流民耳边响起,“无论羊如何求饶和抵抗,都不会被凶残的恶狼放过。但是你们是羊吗?不!不!不!”曾华的三个不字一声接着一声撞击着河东流民的耳膜。 “你们是人!是堂堂正正的人!就连绵羊和兔子被逼急都知道起来反抗。你们呢?就这样继续往前逃,继续看着亲人在你的身后死在羯胡的刀下,或者继续成为这些野兽的腹中食物?” 这个时候的曾华如同一只咆哮的雄狮,他指着身后说道:“远处就是丹水!过了丹水我们就有了活的希望!”说到这里,曾华转过身来看着面前已经涨红脸的河东流民,犀利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而那些已经被鼓动起来的河东流民用充满渴望和焦虑的目光看着曾华,他们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们死寂已久的心让曾华撬开了一丝缝隙,而最后一句话更是给了他们一线生的希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对一线生机有着无比地疯狂和期望! “但是你们的身后却有近百吃人不吐骨头的羯胡。他们象一群恶狼和蚂蟥一样盯着你们,要置你们于死地!只有消灭他们,你们才有活路,这是你们唯一的选择!生或者死!” 说最后一段话的时候,曾华的语气变得异常冷静,冷得让有人有点不寒而栗。他冷冷地又扫射了一眼神情各异的河东流民,然后顺手向他们跟前丢下一根被削尖的木棒,最后说道:“关键在于你有没有勇气!每个人都会对生渴望,对死恐惧,但这不是你们埋头等死的理由。只有鼓起勇气,你们才有生存的资格和机会。”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在沉寂了半柱香的工夫之后,一名大汉无声地走出河东流民群中,走到曾华跟前,弯腰拾起了那根木棒。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 曾华站在那里看着走到他面前的河东流民,点点头,转身挥手招来张寿和甘芮等人,果断下令,叫人带这群流民也躲进树林,然后削木为枪,在树林里埋伏。而张、甘两族青壮一同埋伏在树林,只等羯胡中计深入树林,率领河东流民伺机“招呼”他们。 而曾华自己却率领两族中箭法较好的十人,埋伏在外面。 张、甘两族在始平郡山区隐居多年,都是以打猎维持生计,而且他们中许多人都是军人出身,所以族人不乏弓箭、刀枪和善射勇武之人。曾华手里的强弓和钢刀就是甘芮所赠。 等大家埋伏好了,曾华再叫张寿、甘芮两人带着几个人,将从族中女眷借来的衣物散落在大道两旁和树林前面。 过了两个多时辰,“饭饱酒足”的羯胡骑兵终于出现在曾华的眼前,大约有六十余人,个个都是肤白、深目、多须,和中原人差别很大,拥着百余匹马,呼啸从北而来,准备再找流民“寻点乐子”。 眼尖的羯胡骑兵前哨看到了路上的女子衣物,连忙用马刀挑了起来,高声呼叫。几个羯胡策马围过来一看,顿时大叫起来。前面流民的女子早就让他们“杀光吃完”了,着实让他们很是“饥渴”了几日。今天看来是碰到一群新流民,而且这流民中有不少女子,从这些完好的衣物织品看来,这些女子应该都是些“细皮嫩肉”的上等货色。于是不由兽性大发,对着前面嗷嗷直叫。 羯胡众骑循迹策马来到树林前,这才发现这些流民女子都躲进了树林里。对自己武力的自信、对流民的藐视加上精虫冲脑,使得他们毫不犹豫地翻身下马,留下十余人看守马匹,其余五十余人手持钢刀,兴高采烈地走进树林里,准备“围猎”。 估摸这树林里的羯胡差不多进了流民的埋伏圈,曾华“嗖”地扬身站了起来,沉气定神,左臂执弓伸直,右手一使劲,立即就将强弓拉满,箭尖直指正面最近的一名羯胡。随着一声弦响,箭如流星,直奔目标而去,瞬间贯穿这名羯胡的胸背,巨大的冲力将其从马上射翻在地。紧接着十余名青壮猎户们纷纷松弦,满怀悲愤和仇恨的箭矢纷纷钻进羯胡骑兵的身体里。 翻身落马的羯胡骑兵临死前发出的惨叫声迅速在树林里得到了响应。在平地里这些羯胡是强者,但是进了树林里,就是张、甘两族猎户们的天下,围猎的对象成了羯胡。加上千余流民,他们已经知道如果不杀死这些羯胡,自己的下场就和亲人们一样。高呼声,惨叫声,树动声,弓弦声,不断地从树林里的深处传出,仿佛整个树林都在咆哮。 曾华和十余名张、甘族猎户在射出两轮箭之后,树林外面的羯胡已经没有站着的了,尽数被射倒在地上。 曾华和猎户们背上弓箭,手持钢刀,小心地在羯胡尸体中穿行,看到有“形迹可疑”或者死得不是很“顺眼”的,毫不犹豫地补上几刀,顿时把几个还在挣扎呻吟的羯胡骑兵彻底了清了。 突然,随着几声大吼声,一个身影骤然从树林里窜出。大家凝神一看,原来是一名浑身是血的羯胡慌不择路地奔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向后张望,好像有野兽在后面追他。众人连忙挥舞钢刀准备上去干掉这个漏网之鱼,却被曾华一摆手给拦住了。 这时,几个河东流民紧跟着从林中追了出来,个个也是浑身带血,面貌狰狞。为首的是那名最先拾起木棒的大汉。只见他猛地一扑,顿时把羯胡扑倒在地,扭打在一起。河东大汉大吼一声,翻身压住羯胡,顺手拾起旁边的一块石头,毫不犹豫地往羯胡的头上砸去。一下,两下,鲜血、最后是脑浆,随着沉闷的石块打击声和头骨破裂声四处飞溅。 当后面赶来的河东流民拉起大汉时,大汉的脸上满是红白之物,他站起身来,丢掉了手里已经变成红黑色的石头,然后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在已经面目全非的羯胡身上。 以前他们是在绝望和恐惧中失去了勇气,但是现在曾华和张、甘族人给了他们生的希望,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就会疯狂地去和羯胡搏斗,积压抑多日的悲愤在那一刻尽数爆发出来,让他们从绵羊暂时变成了野兽。 “你叫什么名字?”曾华问道。 “河东柳畋。” “河东柳家?不知故太常卿柳文纯公...?”随即走出来的甘芮惊奇地问道 “是在下的叔祖父。”…… “去洗一洗继续赶路吧,我们前面的路还很长!”曾华看了眼前的这位大汉许久,最后说道。 “是!”柳畋抱拳说道。 曾华转身面对走出来的流民,指着脚跟前的羯胡尸体说道:“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勇气的力量!只有你拥有勇气,任何敌人都会畏惧你!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 话刚落音,流民们爆发出一阵响彻天地的欢呼声。 战斗彻底地结束了,六十九名羯胡成了肉泥,最后被曾华下令挖了个坑埋了。缴获了战马一百零三匹,还有六匹马被误射受伤,成了大家的食物。铠甲、刀枪、强弓也得到了各六十多具,被曾华分配给从新流民中选出的青壮。而新流民死伤了六十余人,张、甘族人死伤了十余人。 在重新整顿和编制之后,曾华骑马率领这一千五百余流民继续向南赶路,最后在预定的河段,加上制作的木排,花费了一天一夜,终于渡过了丹水。 在丹水南岸的月余,陆续还有赵军胡人出现,不过老天爷没有赶尽杀绝,这些赵军胡人都只是十几人小股出现,最多也不过三、四十人,应该都是在南岸巡视的探子哨兵。他们还不知道那支羯胡骑兵被全歼的消息,所以对前面的危险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而且更幸运的是,他们都被曾华派出的细作远远地发现,然后被由张、甘族人和柳畋为首的河东青壮流民共五百余人组成的部曲设下埋伏,一一歼灭。一路下来,除了歼灭三百多的赵军胡人外,赵国的令牌、军旗、大印倒也缴获了一箩筐。 最后终于在永和元年的七月末,这支流民队伍穿过了不安全的丹水县,终于看到了晋国北方前线重镇-南乡郡(治今湖北均县)。 第三章 襄阳 秋七月庚午,持节、都尉江荆司梁雍益宁七州诸军事、江州刺史、征西将军、都亭侯庾翼卒。翼部将于瓚、戴羲等杀冠军将军曹据,举兵反,安西司马朱焘讨平之。庚辰,以辅国将军、徐州刺史桓温为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治江陵。 -------引言摘述 看到南乡郡还算雄伟高大的城墙,曾华不由长舒一口气。这月余为了能让这一千五百名流民顺利回到晋地,自己可没少操心,眼看着这身形脸蛋都狠狠地瘦了一圈。 在这一路上,除了设伏歼灭偶遇的赵军胡人之外,最大的问题就是吃饭。 现在战乱四起,经常是百里无人烟,就更不用说就地筹集粮食了。可是这一千五百多流民又不是自助旅游,尤其是河东流民,除了命之外,所有的身外之物都被抛弃了。 曾华这个时候可以说是想尽了办法。人烟少那就意味着野兽多,张、甘二族的猎户可都是好把式,就是在荒野上成群结队的野狼豺狗都讨不了好。曾华为了便于管理,下令将总共一千六百五十二人的流民分了十六个百人队,青壮年编制成九个百人队,经过张、甘猎户混编培训后,在曾华任命的队长率领下分成左右前后四部,一边四处结队狩猎取食,一边护卫中间队伍。而六个老弱妇孺百人队则被围在中间,专为青壮们架锅煮食,缝补打点。 光靠打猎是远远满足不了一千六百多张嘴吃饭的。于是曾华还下令老弱妇孺结队在有经验的老人带领和监督(关键是监督不能挖到有毒的野菜)下挖野菜,刨树根。而青壮队伍除了狩猎护卫之外,还开始对沿途的大河小溪进行索取。 这支更像原始部落的流民队伍一路上蹒跚迤逦而行,途中凡是能吃的东西,除了人的尸体,尽数被拿来充饥,连曾华再三保护舍不得的战马也只剩下不到二十余匹。大家一路上也都看到眼里,正因为有曾华的带领,一千六百五十二名流民除了三十一名老人因体力不支、四十六人因重病离世外,其余一千五百多名流民终于看到了“朝廷的城池”。 南乡郡郡守安俱第一眼看到这群流民就觉得不一样,这些流民虽然也有其它流民身上的那种长途跋涉的疲惫不堪和背井离乡的落魄,但是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一点绝望的迹象。当他听完曾华、张寿、甘芮等人的自我介绍之后,似乎明白了一半。而当他听完口才不错的张寿一一讲完路上的一切,再看到那一箩筐的令牌、军旗和大印之后,他就彻底被惊呆了。从北方中原逃流过来的难民以数十万计,而经由南乡流入荆襄的也有数万。哪个不是惊惶失魄,死里逃生,最后仗着人多,不停地用后面同伴的性命来垫底才逃回到南地。可是这么一支人数不多的流民,不但顺利地回到了南地,而且一路上还歼灭了不少羯胡赵兵,那些军旗、官印和腰牌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就是正规边军也很少能缴获到这些东西。 于是安俱看向曾华的目光就带着许多敬佩之意了。 很快,这支新来流民的“奇遇”和曾华的大名很快就传遍了这两年南下汇集在南乡郡、义阳郡(治新野)、义成郡(治襄阳)的数万北方流民,也很快传到了征虏将军、监沔中诸戍军事、领义成太守刘惔,江夏(治所在今湖北安陆)相袁乔和新上任的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桓温的耳中。 桓温得到安俱公文之后,再听说了流传过来的种种传说,顿时对那几名世家之后产生了兴趣,尤其是曾华。但是坐镇襄阳的义成太守刘惔动作更快,直接将曾华等人接到襄阳。 不久,桓温率领益州刺史(治巴东)周抚、龙禳将军朱焘、督江夏、随、义阳三郡军事、建武将军、江夏相袁乔和毛穆之等参军幕僚借口巡视北线对赵防务,从江陵出去,赶往襄阳,会合已被安置在那里的曾、张、甘等人。 “来,三位公子,快来见过桓大人!”做为主人家的征虏将军、监沔中诸戍军事、领义成太守刘惔带着曾、张、甘三人走进大厅,连声介绍道。 “曾华/张寿/甘芮见过桓大人!见过周大人!见过朱大人!见过袁大人!”在刘惔的一一引见下,曾、张、甘三人抱拳向在场的诸位大人一一行礼。 在襄阳这段时间,刘惔时时召见曾、张、甘三人,每次都谈论许久,相谈甚欢,而刘惔也越发器重曾华。后刘惔曾去信密语与桓温:元子老贼,今有南归世家良子三人,少年英雄,恐数年之后不在你之下,想你今后不会孤独寂寞了。也许这才是桓温来襄阳的真正原因。 而在明面上,刘惔给老熟人和老上司-朝中两位大佬和辅政:录尚书事何充和会稽王司马昱(后来的晋简文帝)频频去信,着实把曾华等人狠狠夸了一把,也算是为曾、张、甘三人造势吧。 “你就是从西域回来的曾叙平?”桓温突然开口问道。 “正是在下!” “曾家镇守西域多年,你能说说那里的情况如何?” 曾华也不客气,当下开口说道:“西域地域广袤,但是多戈壁险滩。各胡占据绿洲为国,分为南北中三道,大国分为车师、焉耆、龟兹、疏勒、鄯善和于阗,各国田地肥广,草牧饶衍,更兼东西要道,商贾络绎不绝,十分富饶。于是各大国占据绿洲,征伐四方,各自兼并役使邻近小国,称霸西域。” “南道西行,有且志国、小宛国、精绝国、楼兰国皆属鄯善国;戎卢国、扞弥国、渠勒国、皮山国皆属于阗;中道西行有尉犂国、危须国、山王国皆属焉耆;姑墨国、温宿国、尉头国皆属龟兹;桢中国、莎车国、竭石国、渠莎国、西夜国、依耐国、满犂国、亿若国、楡令国、捐毒国、休修国、琴国皆属疏勒。北道西行,至东有且弥国、西且弥国、单桓国、毕陆国、蒲陆国、乌贪国,皆属车师。” “前魏承汉制,世祖文皇帝于黄初二年(公元221年)置西域戊己校尉,治设高昌(吐鲁番),始拜张恭以凉州刺史领护戊己校尉。前魏明帝于太和年间(公元227-232年)复置西域长史,治设海头(今罗布淖尔东北)。据史书记载,当时西域各地无岁不奉朝贡,略如汉氏故事。”曾华将自己在中学时学到的新疆地方历史结合博学多才的甘芮、张寿的讲述,滔滔不绝地讲起来魏晋西域史来了。在正式决定自己是西域归来的世家子弟之后,曾华开始恶补西域知识,现在看来的确很有成效。 “戌己校尉辖下只有有兵甲一千,屯民两千户,西域长史辖下有徒民一千户,但是相比居地的西域胡人,却是少之又少,故都无力独控全局,只完全倚仗朝廷威势,而管辖地域也仅高昌方圆数百里和海头数百里,只能在诸大国夹隙中慎守。然中原诸王乱战之后,凉州张氏崛起,割据地方,断绝东西通道,西域长史李原率先纳降,还镇海头。然而先祖父曾公讳康不愿输降,坚守朝制。凉州张骏暗恨先祖父不愿归顺,更并领凉州刺史(戊己校尉领有凉州刺史虚衔,而张骏领有凉州刺史实职。),故而于咸和二年(公元327年)发兵攻高昌。” 说到这里,曾华的语气变得无比的低沉和悲伤,他凝神想象着自己这位古代的家门在远离中原万里之遥的西域悬地,仅以千计孤军抵御数倍的汹涌敌军,这份悲凉和孤愤使得曾华不由自己地暗自神伤,他联想起自己穿越时间和空间,在一个孤立无助的陌生环境里拼死挣扎着,不是一样的悲凉和孤愤吗? 在那一刻,曾华觉得自己和这位名义上的祖父心意相同,仿佛自己站在高昌城头。一眼望去,无尽的黄沙和点缀的绿洲,残艳似血的夕阳,黄昏中的孤城,浩瀚无边的敌军,没有绝望,没有悲伤,只有轻轻的一声叹息。故国,我的故国,希望我那孤独的灵魂能随着凛冽的西风飘回来,不要再让我游荡在无尽的他乡荒野中。 曾华觉得曾康那一声轻轻的叹息从无尽的时空里穿越过来,变得异常沉重,回荡在他的胸腔里。曾华再也忍不住,热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地上。 过了一会,曾华终于压制下自己的悲伤,开始用呜咽的声音继续讲述着。 “先祖父曾公讳康城破自尽,数百族人随从皆自尽。有忠义之士掩护我的父亲藏于绿洲荒野之中。至此戌己校尉官制灭,张骏设高昌郡,不久就失于车师国。于是,西域彻底游离于我大晋,从此众国群起,自立为王,割据为政,并相互攻伐。” “先父母抚育我成年之后,终因环境恶劣,和族中老人陆续不堪疾病去世了,最后只余青壮十七人。我们最后合计,如再居异地则前途渺茫,于是合力东进,图归中原。” 众人听完,不由一阵唏嘘感叹,许久都黯然无语。 “东归途中可是艰险无比?”最后是桓温开口继续问道。 “回大人,的确如此。一路上黄沙戈壁倒无所谓,只要备好粮食和水,沿着东西商道走就是了。可是天灾好过,人祸难躲。可恨那一路上游兵马贼不计其数,想我族人十七人一同出发,经数月方到玉门时,已只剩下我孤身一人了,其中艰辛苦难,无法言语。” 说到这里,曾华开始杜撰起《曾叙平西域历险记》来了。幸好曾华看了不少西部历险电影和小说,加上从张寿、甘芮那里间接打听来的西域“最新情况”,编得还煞有其事。 “我们刚出柳中就碰到车师的兵马和凉州军开战争夺高昌,从高昌一直打到伊吾(今哈密市),阻塞了北道通路。于是我等只好掉头南下,准备走中道回凉州。谁知刚好碰上凉州张骏遣遣沙州刺史杨宣率军征理西域1。杨宣屯军海头,以部将张植为前锋,所向披靡,其军直指焉耆国。焉耆国国王龙熙亲率军拒战于贲仑城,为植所败。张植进而直入据尉犁,龙熙率群下四万人肉袒而降。” “为了躲避凉州军,我们昼息夜潜,绕过海头,却在白龙堆(今罗布泊东北)遇上马贼火烧云,措手不及,损失了数名同伴。我等余下十余人被俘,先假意顺从,再乘马贼不备,挣脱绳索,夺马抢弓,直奔东来。马匪衔尾相追数日,中有同伴陆续体力不支,最后返身与贼相拼共亡。我等三人在同伴的掩护下,仗着马术精湛,终于摆脱了马贼相追。” “最后的途中,我等皆有伤,但其余两人体力稍弱,终于不支,看到了玉门关却再也走不进来了,最后只余我孤身一人挣扎着进得玉门关。我在敦煌将随身之物几乎变卖一空,延请医生,调养了三月,这才留得一条小命。” “再后来就是凉州辖内行进,虽然张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管下的地方还算太平,也让我顺利地回到了关中,谁知?” 说到这里,曾华不由长叹一口气,越想越悲愤,最后含泪低首,不再言语了。众人也不由黯然低首,沉默不语,各自悲叹。 曾华悲愤的是自己背井离乡,永别亲人,千辛万苦地被老天爷舞弊穿越,可是怎么就不穿越到其它太平盛世或者好过一点的朝代呢?偏偏跑到了这个混乱的朝代。往前一点回到三国,凭借老子熟读《三国演义》和《三国志》,拳打曹操,脚踢刘备,一屁股坐倒孙权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再横扫周边的胡人,避免后来的五胡乱华,中华大悲剧。往后一点回到隋唐,就是不和老李家争天下,混个凌烟阁功臣还不是花生米一碟,然后在大唐盛世里安享荣华富贵。可是偏偏让老子穿越到了东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朝代,这老天爷还真是丧尽天良! 但是其它人悲叹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了。世祖武皇帝(就是晋武帝司马炎)一统天下才几十年,太康盛世彷佛还在昨天一般,八王之乱,怀帝被俘于洛阳,愍帝被俘于长,一波着一波。晋王朝就象一朵刚刚露出小芽尖的花蕾,骤然间就被*洗礼了一遍。被胡人外族亡国灭朝的,在史书上,晋王朝是第一个,却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个? 蹉叹了好一会,桓温等人最终还是回过神来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关键的是眼下。 “听说曾公子文武双全,颇有谋略,一路上没有你的率领这一千多流民恐怕到不了南乡。看来就是地处极西之地,曾家也没有忘记传学授教呀!”桓温接着问道。 “曾家世代镇守西域,孤悬玉门西外,但是丝毫不敢忘记华夏传承。自小家中有先生教导传授。只是地处偏僻,无法学习博深学识,只是浅浅传授了几本史书兵法。加上地处险恶,一年中无一月不血战,所以骑射技击这等保命才艺是必须要学的。”曾华依然不慌不忙地答道。 “好!”桓温赞叹一句,先前听别人转述过曾华率领流民南下的经过,也见过那些战利品。做为一个有经验的军事统帅,他明白这中间的艰辛,需要什么样的进退有序和统率有度。要是这等本事还只是浅浅地学了几本史书兵法,估计有很多读了几箩筐兵法书的人得自己买绳子去了。不过年轻人还是谦虚一点好,尤其是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看来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看得很透彻呀。 “有大才必有大志!不知曾公子有什么远志?”桓温又问道。 “远志谈不上。刚出西域的时候,我想到的只是如何活下去。后来来到关中,看到那一幕幕,心中除了悲愤还多了许多想法。既然老天爷让我顺利地活到了中原,我就要好好地竭尽全力,为更多的人做一些事情,这就是我的远志。”曾华淡然地答道。 “为更多的人做些事情?”桓温不由点点头,“我明白曾公子的意思。只是桓某不知道曾公子希望做到那一步?” “流芳百世,或者遗臭万年!”曾华一字一顿地缓缓说了出来,他的心里有些紧张。读过一些历史课外书籍的他知道,这句话的历史原版就是眼前这个桓武子。 果然,桓温双眼精光一闪,脸色一变,坐在那里沉思不语了。众人更是一惊,纷纷举目直视曾华。 注:1.正史上张骏遣杨宣伐焉耆应该是永和元年(公元345年),剧情需要,为了配合主角高大光辉的形象,就让它提前一年到建元二年(公元344年)。 第四章 受封 桓温,字元子,宣城太守彝之子也。豪爽有风概,姿貌甚伟,面有七星。选尚南康长公主,拜驸马都尉,袭爵万宁男,除琅邪太守,累迁徐州刺史。温与庾翼友善,恆相期以宁济之事。翼尝荐温于明帝曰:“桓温少有雄略,愿陛下勿以常人遇之,常婿畜之,宜委以方召之任,托其弘济艰难之勋。” -------引言摘述 曾华放出一颗重磅炸弹,把众人炸得晕晕乎乎。除了桓温在那里低首不语,刘惔在那里闭目养神,袁乔在那里点头微笑,其余的人都是带着各色神情直视着曾华,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可是曾华却坐在那里,面不改色,好像那句话不是自己说的,居然安然地端起茶几前的茶杯,悠然地喝起茶来了。看来刚才长篇大论着实浪费了他不少口水,现在要好好补充一下。 在一阵沉寂之后,还是益州刺史周抚打破了僵局。他看了一眼旁边主座的桓温,开口直问道:“曾公子为何如此说呢?” “做大事者必定会在青史上留下一笔。但是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你赢了,固然可以流芳百世,输了,就免不了遗臭万年了。成王败寇就是这么一回事。”曾华放下茶杯,正色巍然回答道。 看到众人若有所思,纷纷在那里暗自点头,曾华继续说道:“周公要是在流言蜚语横行时病死,或者讨伐管蔡失利,你说他还会流芳百世,成圣人之名吗?王莽在谦恭未篡时去世,或者篡位成功,新朝延续,他还会遗臭万年,背欺世篡位之罪吗?”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更加大惊失色,有的怒,有的惊,有的却是暗叹。虽然晋朝的名士都是狂妄不羁,但是这位从西域归来的世家子弟,看上去没有一点名士风范,却想不到比名士还狂妄,居然说起这种谁也不敢轻言的话。但是这里最大的老大,桓温却闻言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曾华,眼睛里不停地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因为曾华的这句话而不高兴,反而有些赞许的神色。 既然老大都不说话,大家也不好出言驳斥问罪,于是屋里一片寂静,只听到屋外有知了在拼命地喊叫。 看到大家不说话了,曾华好像生怕冷了场,又蹦出一句话,往滚开的油锅倒一碗水进去,看你沸腾不沸腾。 “曾某只想做大事,却不敢担保能否成大事,更加不敢去想今后能否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不过人生在世,总要做点事情,不能为了是不是会流芳还是遗臭就畏缩不前。成事在天,但却谋事在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男儿大丈夫就当如此!” “好!好!好!”听完曾华的话,桓温猛然连连击节,大声说了三个好字,神情慷慨激昂。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而袁乔却在喃喃地念着这两句诗,转而抬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曾华。 而刘惔却突然睁开微闭的眼睛,含笑看着曾华,谈谈地说道:“看来叙平你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呀!” 的确,曾华的话过于惊世骇俗,剩下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传达着自己的惊恐还有按抑不住的深思遐想,依然没有说话,大堂又陷入一片沉寂。 “好了,这些都是闲话,说过听完就算了。”最后还是桓温开口打破了沉寂,看来桓温的心里对曾华的话是非常赞叹了,开口把这段惊世的谈话轻轻地揭过了,也给众人一个足够的暗示。“现在我们谈一下正事。” “三位公子都是世家忠良之后,而且都是菁英栋梁。今护送流民回归我朝,如此肝胆忠心自是一番功绩,我等会上表朝廷,请皇上传诏封赏,以彰天下。” 回过神来的众人心里明白,这三人都是高门世家子弟,此次南下归朝,朝廷自然会有一番厚赏。毕竟是因为司马家出了乱子,才让中原沦陷,百家蒙尘。建康城里的那些司马家的看到这些千辛万苦还要追随过来的世家子弟,估计除了愧疚就只剩下感动了。虽然这些都是大家心里猜想的,但是不管皇上陛下(他才两三岁,估计想的也不多)怎么想,这闲职高位是少不了的。 尤其是那位从西域万里之遥来归朝的曾家子弟,带给南方晋王朝的除了天下归心,恩德远播之外还能用什么词句来形容呢?朝廷不拿点东西来封赏这可感天地日月的昭然忠诚,怎么说得过去呢?天下万民都可在睁着眼看着呢? 而且还有这位刘惔,彷佛改了性子一样,前段时间拼命为曾华等人摇旗呐喊,频频给朝中重臣好友去信,为曾华、张寿、甘芮三人扬名造势。没人敢轻视这位脾气古怪的名士,他可是当今名士翘首,在名士圈里是一言九鼎。而且不但和辅政大臣录尚书事何充关系良好,更在另一位辅政大臣会稽王司马昱属下当幕僚清客多年,关系不是一般的铁。 再从今天的形势看,桓温估计已经和这位曾家子弟惺惺相惜,铁了心要把他拱上高位。而另一位实权派大佬,江夏相袁乔,和桓温的关系不错,基本是跟着桓温走的。而且从今天的表现来看,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高人应该也被曾华给打动了,看上去对这位曾华也是隐隐赞许有嘉。看来曾华注定要成为晋王朝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正当各路神仙在心中暗自盘算的时候,张寿、甘芮两人相视一眼,互相一点头,突然同时站起身来,越上一步,走到厅中,面向桓温,抱拳恭敬地说道:“回桓大人,我二人不求高官厚禄,只愿能为叙平兄随从!”语气异常坚决。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愕然。 张寿、甘芮两人可不是一般的世家子弟,虽然曾华是西域过来的忠义之士,但是家世背景还是不如这二人,毕竟那里离得太远了。尤其是甘芮,先祖父可是当朝的先梁州刺史甘卓,要不是他在襄阳牵制,王敦早就把建康翻了个。这是什么功劳,这是拥朝廷保社稷的大功!后来虽然甘卓蒙难,朝廷还是在王敦死后追赠甘卓为骠骑将军,谥曰敬。现在他唯一的后人回来了,自然跑不了一番厚赏。要是朝廷不赏,甘卓治襄阳多年,遍布荆襄的众多门生故吏也不会答应呀。这才过去多少年?这些人都还在各地充任要职。 但是这二人却突然声明说甘为曾华随从属下,这不是故意告诉朝廷,曾华的官职你们自己好好考虑一下,不要丢人就行了。 桓温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曾华,问道:“曾公子是如何想的?” 我还能怎么想?这张寿、甘芮哥俩一声不响就把自己推到火炉上烤了。我知道你们服我,想奉我做老大,但是咱们哥几个关上门分大小,用不着全抖在外面,非把我给架上去,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是拉帮结派,搞小组织小党派,这样是不利于团结的。 曾华站在那里只有苦笑了。他略一沉思,说道:“桓大人,我听说这几年南入荆襄之地的北方流民有近十万之众,我等也是流亡南归之人,知道其中辛苦,而且一路走来,对流民也是颇有感情。曾某斗胆请桓大人为在下上表朝廷,我等三人愿率领荆襄流民就地屯田,也算是为朝廷报以绵薄之力。” 好!众人不由叫了声好。 桓温、袁乔和刘惔正为这近十万流民头痛。这些流民都是经历九死一生回归南朝,一个处理不好,那就寒了天下人的心。但是这些流民又各有戒心,排斥朝廷官员,而且和当地居民也频频有冲突,如果没有得力官员约束他们,时间久了早晚要出事。 现在这三位在荆襄北地流民中传有盛名、颇有声望的世家子弟愿意出来承担这个责任,这不是雪中送炭吗?桓温现在觉得曾华就象是一件贴心小棉袄。(汗!) 不过相比桓温赞许的脸色,刘惔却只是点点头,然后依旧保持着关老子鸟事的无动于衷的神色,真是一代名士呀! 而且桓温还有一个心思,和另外两个没有流民心事的益州刺史周抚、龙禳将军朱焘想的差不多。那就是这次朝廷封赏的话,要是全给闲职的话,恐怕天下人就会有闲话了。人家千辛万苦跑过来,一来你就把人家晾在一边了,这个“闲名”朝廷可不敢担。但是给个实缺1吧,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你顶上去了,总有人不乐意退下来。而且还有很多世家子弟在后面排着队呢!不能因为你是“海归”就可以加塞!这样会寒了数以千计立志为大晋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的世家子弟们的心,如此下去会国将不国,严重动摇晋王朝的根基。 现在曾华却主动提出去带领流民屯田,这个偏门冷场的实缺你就是给的再大也没人有意见,因为现在还没有那位世家子弟愿意挺身而出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全心全意管理这近十万荆襄北地流民。 这个年轻人真是不错!众人心里不由暗自赞叹道。 但是唯独江夏相袁乔却在那里暗自沉思,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曾华,眼中闪烁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深意。而曾华看到袁乔的眼神,心里一动,脸上却谈然一笑,回望了一眼。 看来这个袁乔不是简单的人物,恐怕和刘惔一样厉害,已经看出了我提出统领流民是大有深意。的确,老子统领流民真的别有含意。 第一层意思,要我做现在的官,恐怕做不好,首先是不会做了。再说了这东晋的官听上去还可以,只要会清淡,就是扯闲打屁就可以了。但是自己千辛万苦穿越过来就是为了扯闲打屁?估计自己真要是这么做了,老天爷会毫不犹豫一个雷劈死自己。就算老天爷大发慈悲,睁只眼闭只眼,自己也不答应。自己好歹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热血有为青年,既然自己有机会能改写历史,为什么不好好地大做一番。自己这个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有纪律的四有青年居然连几个他娘的胡人混混都比不上吗? 而且自己率领流民屯田,还是有一点把握。老子从哪里出来的?新疆建设兵团!那是干什么的?那是现代史上最大的屯田队伍!我是在那里长大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又不是要我亲自去种地,只要我制定出一个恰当的管理制度,再完善各级管理机构,这事就成了一半。 第二层意思就有点不好意思说了。曾华看遍了历史书籍,加上深刻学习了马列主义*思想以及三个代表之后,从根子里领会到一个真理,那就是在乱世中一定要有自己的队伍和势力。这近十万北地流民,如果没有几十年的磨合,就根本没有办法跟当地百姓融合,老子只要用法合适,管理得当,把这十万流民拉拢好了,就不怕这些人不跟我走。不管是上井冈山,还是去陕北,估计这近十万流民有大半是会跟自己走的。曹操起家的基础是什么?青州兵!那就是从青州流民中编练出来的!刘裕起家的基础是什么?北府兵,也就是从北地流民中招募的! 看来这刘惔和袁乔已经隐约看到了老子第二层深意了,这两人不简单,人才呀!尤其是刘惔,要不是先前和他长谈过多次,知道他的本事和才能,不然就凭他今天这个样子差点就给蒙了。有机会多和他们亲近亲近。 不几日,桓温以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的身份很快行文荆襄各地,下令统计和集中近几年南归的北地流民,暂时交由曾华、张寿、甘芮管理,只等朝廷诏书公文下来后正式上任。各地郡县则是配合流民屯田,并收集粮种、农具支援流民队伍。 桓温等人这么上路,曾华自然要投之以李报之以桃。那留下来的二十余匹战马都是选剩下的好马,虽然饿瘦了许多,但是经过月余细心调养,又恢复了骏马风采。南地本来就缺少优良的战马,北地的好马一送上,桓温、周抚、朱焘、袁乔等人顿时就乐开了花。 永和元年十月,一位门下给事中带着朝廷给曾华三人的封赏终于从下游的建康赶来了。看来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桓温;征虏将军监沔中军事、领义成太守刘惔;督江夏、随、义阳三郡军事、建武将军、江夏相袁乔;益州刺史周抚等几位老大一起出手,效果那是相当的不错! 曾华拜长水校尉,授荆州治屯长史、领典农中郎将。甘芮拜冗从仆射、授荆州治屯内史、领典农左卫率,张寿拜羽林左监、授荆州治屯从事、领典农右卫率。 看来朝廷这次是大出血了,这冗从仆射、羽林左监都是禁宫护卫执行官官职,都被拿来当高位闲职授给甘、张二人了。而长水校尉,这个原本统领关中骑兵营的官职在晋室南渡之后虽然成了皇帝的护卫仪仗官了,但是地位依旧很高,属于秩二千石的五校之一,也被批发给曾华了。 为了让曾华三人名正言顺地统领荆襄流民,连前魏末年就废除了的屯田最高指挥官-典农中郎将都被恢复而授给曾华了。而左右卫率这两个典农中郎将的副职更是创造性的官职。 更重要的是典农中郎将直接属于大司农管辖,所以虽然曾华三人还是桓温这个荆州刺史的属下,但是流民屯田的具体桓温还不好意思插手了,只有配合协调的份了,保证了流民屯田相对独立性,也给了曾华拉队伍,培训自己势力最大的便利。 想不到这东晋皇帝还真是大方呀!曾华心里暗自想道。他却不知,自己的“光荣事迹”已经被刘惔这位名士在东晋“高层”和名士圈里大肆宣传过,再经过桓温参军记室的“妙笔生花”,骤然变得非常崇高了,高得有七、八十层楼那么高,最后由桓温等几位重臣隆重而正式的上表,曾华等三人基本上已经是名满天下,声震朝野,好像这三人不出,天下就没有办法安定一般。按照惯例,朝廷必须要用合适的高官重职招揽这三位“名士大才”,不想出血大甩卖都不行了。 注:1.这里的实缺指的是有实权的中、高阶官职,不是指实际视事执行的官员。请注意参考后章的清官、浊官说明。 第五章 长水校尉 永和二年催春,正月,丙寅,大赦。己卯,使持节、侍中、都督扬州诸军事、扬州刺史、骠骑将军、录尚书事、都乡穆侯何充卒卒。二月,癸丑,以左光禄大夫蔡谟领司徒,与会稽王昱同辅政。卫将军褚裒荐前光禄大夫顾和、前司徒左长史殷浩;三月,丙子,以和为尚书令,浩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 -------引言摘述 义成郡沮中(沮水中游,今湖北远安、当阳一带)地区。经过一个冬天的忙碌,新上任的典农中郎将曾华等人终于把数万北地流民初步安置好了。 近几年流入荆襄地区的北地流民有近十万之巨,曾华会同地方官府,先将那些早先南下,已经在地方居住了三年左右的流民选出。这些人在地方官府的组织下已经历经了多次春耕、秋收,不想再动了。曾华会同当地官府正式将这些人划入当地户籍。如此去掉三万余人。 还有一些流民在荆襄地区或者临近的湘州、江州有亲友,准备去投靠依附,曾华就拿出桓温拨给他的一部分钱粮,让他们去投亲靠友,并附上一封有荆州刺史和典农中郎将两个大印的公文,要求当地官府按朝廷规章好生安置这些投亲靠友的流民。如此又去掉了一万余。 现在曾华的手下就剩下六万余人,青壮zhan有四万余人,老友妇孺有两万余人。曾华在统计人数户籍之后,共得六万四千八百九十六人,分两万九千五十二户(许多户只剩下青壮一、两人)。曾华将这些流民按户数来分,每百户分为一屯,共分两百九十屯。 每屯设左右司马,左司马主掌耕作、农务等日常事务的组织和管理,右司马主掌治安、纠纷以及后来增加的屯民军训等事务的处理。左右司马在每屯中选德高望重、处世行事颇得众人信服之人由曾华以典农中郎将之名委任。 曾华还选正直刚方之人二十六人,委为书记官,携数名属从,巡视各屯。每到一屯,挂牌告示,凡屯中有久缠不决之民事或对屯中事务不满或控诉左右司马不公者,都可以到书记官的临时办事处首告。书记官一有查实,或当场决断,或直接上禀典农中郎将以做公断。书记官也可以根据需要和请求审查先前书记官审断的案例,如有疑问也可重新审视,以便互相监督。 流民队伍的管理制度和机构确定下来以后,曾华就开始将六万流民归拢在桓温划出的竟陵郡沮中地区。这里虽然丘陵起伏,但土地还算肥沃。 曾华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将各屯迁到沮中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修建越冬房屋。沮中背靠神农架山区,木材是不用愁的。 曾华组织万余青壮入神农架,伐得上万大木以及无数楠竹,沿沮水顺流放下。然后先选地势高的地方立屋基,用木材搭建房屋主架,再以楠竹开条编制成框,往里面夯掺杂鹅卵石的泥土以为墙。屋顶以树木为梁脊,树皮竹编披之。六万流民齐上阵,赶在入冬酷寒到来之前,终于将数千房屋修建完善, 寒冬之前,曾华已经将桓温调拨的粮食尽数分发各屯各户。为了抵御严寒,他早就吩咐每家每户在堂屋中挖坑以为火坑,再早早聚集柴木无数,可就中生火做食,又可围之取暖。 当严寒到来之时(湖北中西部不是很冷),曾华请荆州刺史令,从地方征集了医生百余人,分成十余队巡诊各屯。而他自己也率领部属,抚孤恤弱,问寒除饥。整整一个冬天,曾华、张寿、甘芮等人都在各屯巡视,用心看护着自己的每一个下属,在众多流民眼里,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大善人。 当然,有忠善之人,就有奸邪之辈。许多混进流民队伍中的无赖泼皮在生活稳定之后开始旧恶重发,重新偷盗欺善,甚至有些人勾结当地匪徒,公然洗劫流民。也有当地居民,在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之下,聚集呼哨,袭击流民屯地,抢夺财物农具。还有就是居民和流民互相挑衅,发生械斗。 对付这些人,曾华就表现出他的另一面。对于流民中的败类,他毫不犹豫运用自己的生杀大权,将数百奸邪之徒高高地吊在冰雪之中的木杆上。对于当地匪徒,他则直接上书荆州刺史桓温,要求动用驻军,和自己的部曲一起围剿。所获匪徒,无论老幼首从,一律召集流民和当地居民,当众斩首。 对于当地居民袭击流民屯地,曾华就会同当地官府,缉拿首要分子,当众审理处置,该杀的坚决要求杀,不杀的也是重刑伺候。其铁血手腕,顿时镇慑了许多人,六万流民终于知道自己的首领不但有菩萨心肠,还有霹雳手段。而当地的官民对曾华就畏之如虎。 在处理流民、居民械斗中,曾华当众和当地官府一起把曲直是非一一断清,有流民不对的,曾华毫不客气地拉出来在众人面前杖脊惩处。 众人虽然知道曾华骨子里偏袒流民,但是做到这般公正了,大家也没有什么话说了。官府只好也把当地居民该杖的杖,该枷的枷了,该流放的就流了。 如此严冬数月过去了,曾华以前只是留下美名,现在他却实实在在成了六万流民的领袖了。 开春了,一年中很重要的春耕要开始了。由于经过一冬的磨合,各屯的管理机构已经完善了,碰上关系到流民一年生计的大事,怎么不用心呢?曾华把从江陵领出的粮种、农具、耕牛等分发下去,然后将各屯分成若干个互助组,共用不多的农具、耕牛,整合劳力,开始在沮水两边的荒地里开始耕种了。 其实在冬季的时候,曾华早就开始为春耕做准备。 曾华是不会让六万多属下在冬天里面烤烤小火,听听小书,睡睡小觉,吃喝拉撒无聊一冬。这种日子是小资们过的生活,不是流民们过的日子。因为沮中的冬天不是很冷,更不会有冻地的情况。曾华就下令将各屯青壮编成数队,对屯地旁边的水渠、河道等水利工程进行疏理修整。反正这粮食怎么也要发给流民,不如当成出工的酬劳,再发给数万名“冬季******”的流民青壮。 从这一点就已经看出曾华有奸商的潜质。 经过一个冬天和数十万人次的施工,不但沮中原有的水利河渠被疏理一清,曾华还有时间率领流民部下,先将各屯的屯田划分清楚,再根据他在农垦师学来的一些农业耕作知识,清理开春要耕作的农田。将石块清理干净,挖出流水壑沟,堆积草木柴灰,给农田先垫上一层有机钾肥。 所以在春季到来之时,各屯的流民很容易就开始春耕。在忙完关键的春耕开始工作之后,曾华就将繁琐的事情甩给张寿、甘芮等人,终于开始有空做他很久就想做的一件事情。 由于在过去的寒冬中,曾华组织得力,六万多流民居然没有多少人因为饥寒而死,数字统计上来比临近的新城郡和义成郡还要好看,顿时让整个荆州的官员对曾华的才干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加上春耕时间,曾华又弄一个什么互助组和劳力协调轮作制度出来,利用比义成郡要少得多的耕牛和人力,居然耕作出不比义成郡逊色的农田来。 两个功劳被已经非常器重曾华的桓温和刘惔报了上去,又是大功两件。但是曾华暗地里给桓温去书,不希望有什么奖赏,只希望桓公能支持自己编练一支由北地流民组成的军队,做为“桓公行大事之臂助”。 于是,曾华的官职长水校尉变成了拜护长水校尉,成了可以正式统军的一位校尉了。虽然曾华没有将军号,但是长水校尉毕竟是五校之一,依例是可以领有一军的。 于是曾华开始就地招募兵丁。由于曾华在流民中的金字招牌,加上招募告示中说道,兵丁不但每天有军粮一斤二两,还有年饷,一年有绢两匹(四十尺长),这在当时是相当的丰厚的。不过曾华有底气这么做,毕竟朝廷已经颂旨,辖下流民屯田三年间不用向朝廷交赋税(按例,屯田每年一半的收成是要交给朝廷的),只需交自留赋(管理流民的各级官员就从这里出,还有其它公用设施的钱粮也从这里出)。曾华估算过,一年下来,税率五分之一的自留赋除了自给之外,足够养三千精兵了。 应募来的人都很多。在冬季大家无聊的时候,曾华组织了许多说书人,四处到各屯讲述自己编写的《盛汉传》、《三国传》和《英烈传》。《盛汉传》、《三国传》中的投笔从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青梅煮酒论英雄;桃园三结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既生瑜,何生亮;子龙一身都是胆;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如探囊取物耳。这些没有过去多久的事情又一次出现在流民的心中;《英烈传》中的精忠报国;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让许多人心里早就消失了的东西又慢慢回荡在自己心中。这些说书不但极受流民们的欢迎,在当地居民中也引起强烈的反响。 但是曾华选兵的原则非常严格,要在数万报名的青壮里选出数千人来,比率几乎是十选一。 首先是观面相,取乡议。凡垂头丧气、萎靡不振、满是懒惰气息的人一律先刷下来,只有那些看上去精神抖擞、腰背挺拔加上屯里评价优良的人才能这第一关。 接下来是简单测试。首先是举石锁,一个百斤重的石锁要连续举起十次。第二是拉强弓,一张一石的强弓要能拉满,最后列队在一柱香的工夫跑上两里地,凡是不能通过任一项的又被刷下来。 如此筛选之后,只有四千六百余人合格,其余的人都被打发回去参加春耕。但是曾华心里清楚,这四千多人还要被刷下来一批,毕竟现在一军的编制最多只有三千人。 接下来是开始编制训练。曾华以十人为一什,三什为一队,三队加旗手、号手计百余人为一屯,三屯为一营,三营加旗卫队等计千余人为一幢,三幢为一军,自领军主,设参军、书记、军法、联勤辎重、细作情报等署。 曾华本来自有部曲五百余人,都是从张、甘族人和最先跟随的河东流民中选出组成。跟随曾华有半年多了,几经训练,早就成了一支精锐之师。 曾华下令将部曲择精锐三百余人,下到各什,以为教官。然后曾华编写新兵操练教本,规范新兵每日操练科目。 每天早上卯时吹号起床,洗嗽之后立即集合,先列队在野外跑上一个时辰,然后吃早餐。接着上午都是再走队列,分左右,中午吃午餐和休息一个时辰。下午又是野外跑一个时辰,再交叉进行单兵体能训练和队列走步训练。酉时三刻吃晚饭,然后再集中起来听书记官说书(暴寒一个)说事。亥时一刻吹号睡觉。 新兵训练两个月之后,四千六百人只剩下四千人,其余的人都是在做队列行进、单兵体能和野外长跑考核中因为不合格被刷下去的。 而长水军这个时候按照曾氏列兵教本,开始列兵训练项目。先正式编制完毕,再初步提拔出基层士官。 而每天的科目则是早上吹号起床,野外跑步不变。上午是用木条制成的比真家伙重一倍以上的盾牌、长矛和长刀学习技击刺杀,对象是真人模样的木偶。这种技击刺杀动作是由那些技击高手们总结出来的,本着高效有用的原则编写的,不是一般花架子能比的。下午是训练跳跃,跑步、跨越壕沟,翻越高地木墙等单兵基本技能训练。中间还要掺杂着相互格斗,阵形变化前进。如此两个月,四千人又只剩下三千二百余人。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到了永和二年夏七月,“长水军”已经建立了四个多月了,该开始正式的士兵训练了。曾华准备去一趟江陵,把桓温答应的三千套刀枪兵器给弄回来,该到了动真刀真枪的时候了,总不能叫自己的长水军成为木头军。 来到江陵,桓温有要事去了江州武昌郡(今湖北鄂城市)。但是早就接到曾华书信的他留下话来,说兵器军械早就准备好了,找参军车胤办理就行了,并特别叮嘱一番,要曾华等他几日。 曾华找到车胤,很快就办理好了交割,让人先行押运回去,自己依然桓温的叮嘱留了下来。 参军车胤是老熟人了,以前曾华来江陵述职或办事的时候,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这次领军械兵器,老车是非常照顾。曾华就找了机会,在江陵望江楼摆了一桌,专请车胤。 几盏酒下去,两人不由耳热眼红,话匣子不由大开。 “长水校尉你...” “武子兄,你还是叫我叙平吧!太客气了反而显得你我兄弟太生疏了。” 车胤当下也不客气了,马上改口:“叙平老弟在沮中干得真是不错呀!” “哪里!哪里!我这些都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必要的谦虚还是要的。 “小打小闹,那些一天到晚清谈的人一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做到这种小打小闹!”车胤有些愤慨地说道,说完就是一盏。 看来这位车兄也是一愤青。 “如此危难之际,象叙平老弟你这样干实事的人太少了,难怪桓公会如此器重你。” “桓公器重在下,颇让曾某惶恐,唯有竭尽全力办好事情,以免辜负了桓公和朝廷。”曾华真诚地说道。说实话,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如果不是桓温,曾华真不知道自己会成什么样子?成为东晋一名小地主,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或者成为一个很有前途的小公务员,为建设和谐大晋而奋斗?所以在曾华心目中桓温比东晋小王朝要重,毕竟小王朝只是一块招牌,而实实在在给他权利和利益的只有桓温。 “好呀!我知道叙平老弟是知恩图报之人,要不然桓公也不会如此尽心为你争取了。”车胤看了一眼曾华说道。 听这语气,好像这里面有内幕呀!我可是最爱看国家地理频道的,真正的一个长在红旗下的好奇宝宝。 “还请先生教我!”曾华连忙施礼出言试探,决心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第六章 车胤 车胤,字武子,南平人也。曾祖浚,吴会稽太守。父育,郡主簿。太守王胡之名知人,见胤于童幼之中,谓胤父曰:“此儿当大兴卿门,可使专学。”胤恭勤不倦,博学多通。家贫不常得油,夏月则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以夜继日焉。及长,风姿美劭,机悟敏速,甚有乡曲之誉。桓温在荆州,辟为从事,以辩识义理深重之。时惟胤与吴隐之以寒素博学知名于世。又善于赏会,当时每有盛坐而胤不在,皆云:“无车公不乐。” -------引言摘述 看到曾华在那里虚心请教,车胤顿了一顿,彷佛下了决心一般,端起酒杯仰首又是一盏,然后开口说道:“朝廷授你如此官职,你可知道其中有什么玄机吗?” 没觉得有什么玄机呀!我还觉得建康那帮人挺大方的。自己一个“刚回中原”的海外游子,只是做了几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就被授以高官重任。曾华第一次发现做官居然这样容易,不需要文凭和过英语,不需要公务员考试,不需要排资历熬年纪。只要你有家世和名声就好了。 自己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猫腻在里面。 看到曾华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车胤知道曾华这个西域回来的世家子弟真的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 “世家子弟,尤其是象叙平、百山、长保三位老弟这样的世家子弟,如是真被朝廷重视,必当要授予清官衔。”车胤开口解释道。 清官?老子才不做清官!我费尽千辛万苦穿越过来,容易吗我!就为了做两袖清风、穷得啃萝卜咸菜的清官吗?做人要厚道,这样是会被雷劈的!说什么也不能做。 “士族世家分为侨姓、吴姓、郡姓、虏姓、著姓、甲族、冠族、右族、旧族、膏梁、高门。叙平老弟,你们曾家原是扶风郡望,算是郡姓冠族。但是镇守西域多年,远离中原,现在回到南地,只能算是侨姓、右族。”车胤说道。 曾华默默无言,来了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知道这世家大族中也有等级划分,而且标准是非常严格,都快赶上iso2000了。车胤如此说是给自己面子,自己莫名其妙顶来的曾族世家只能算是侨姓、旧族。 “而朝廷官员则分为清官和浊官。清官把处理公务当成庸俗,把恪守法律当成苛刻,把待人有礼当成谄谀,把游手好闲当成高妙,把放荡无行当成通达,把傲慢无礼当成风雅。而清官中还分一清、二清、三清。” 车胤如此一说,顿时把曾华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等清官? “而负责具体事务和领兵军职的则是浊官。”说到这里,车胤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叙平老弟,你知道吗?桓公就是我大晋第一号浊臣!” 听到这里,曾华不由长叹一口气,都已经是国破朝亡了一回,偏安江南一隅的晋王朝上下还如此清浊分明,真是可笑可悲呀!华夏民族遇上这样一个王朝真是它千年的不幸。 曾华也明白了,朝廷并不是很大方,而是从骨子里藐视自己这些北逃回来的人。一长串的官职,都是那些清官高门看不上的浊官。长水校尉、冗从仆射,羽林左监勉强算是一个末流的清官吧,总算这些人还要在天下人面前充充门面,没有做得太过分。 “江南的看不起江北逃过来的,而先逃过来的却又看不起后逃过来的。”曾华突然想起一句不知在哪一本反映东晋的书里看到的话,不由长叹了一声,“都已经岌岌可危了,却还要分高低贵贱等级。难道比别人高一等就这样重要?胡人杀起人来不会因为你高贵就少砍你一刀!” 听到曾华的牢骚,车胤也是长叹一声,苦笑着摇摇头。 “幸好桓公颇得都乡文穆侯何公的器重,依为臂膀,桓公复典农中郎将就是靠他在朝中力争才得行。”车胤等曾华发完牢骚,继续说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曾华奇怪了。 “你呀!你难道还不知道你这个典农中郎将是怎么来的吗?”车胤藐视了一下曾华。 “还请武子兄赐教。”曾华有些汗颜了。 “那我们先从何公与桓大人之间的关系说起。”车胤放下酒杯,开始长篇大论了,“颍川庾元规(亮)、庾稚恭(翼)昆仲原为庾太后兄长,成帝母舅,历镇武昌,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何公时避两庾而出督徐州,镇于京口,年余后入朝,即以桓温继刺徐州,使其列名方镇。” “永和元年,帝年二岁即位,皇太后褚氏临朝。帝因何公力排庾氏之议而得嗣立,所以何公为朝廷倚重。而庾家势落,庾稚恭本已用长子方之镇襄阳,临终前又表次子爱之为荆州刺史。何公却以庾稚恭的好友,桓大人接镇荆襄,取替庾家。”车胤说到这里,不由停了下来,举起酒杯,瞄了一眼曾华,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 有点明白了,曾华坐在那里若有所思。敢情这荆襄地盘桓温刚接手不久,听车胤说那庾家兄弟在这里经营了十几年,根深蒂固。桓温上来肯定是要清除异己,培养自己的班底和势力。如此说来,桓温为自己三兄弟造势,未尝不是为他自己谋划。从目前来看,自己这名满天下的三兄弟和手下六万多流民,已经被打上桓记标记了,成为桓家军的一支骨干力量了。 曾华不由笑了起来,自己还是太嫩了。没有好处的事情人家是不会去干的,再欣赏你也没用,毕竟欣赏不能当饭吃。曾华跪坐在那里,含笑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示意车胤继续讲下去。 “而典农中郎将等官屯制度,在前魏末年就已经明令废除,世祖武皇帝陛下也明诏天下,正式废除屯田制,自此已有近百年了。”车胤缓缓说道。 “哦,这样啊。那这北地流民以前是怎么安置的?”曾华有些好奇地问道,不屯田,那这数十万北地流民怎么办? “按照朝廷制度,集中北地流民设侨籍郡州。如设雍州刺史管辖雍州南逃的流民,如有司州河南郡难逃的流民就设司州河南郡太守。这侨籍刺史、郡守可是二清官呀,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我明白了,桓公就故意上表朝廷暂时恢复典农中郎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官职应该是浊官一个,自然就不会有人抢了。”曾华微笑接着说道。 “那是,这侨籍郡州官员只要不是督领边军,就可以即不用愁地方赋税,又可以不用上任就事,只需派几个从事去就行了。这等官职岂能是典农中郎将所能比拟的。恢复典农中郎将,朝中有许多人反对。但是何公受桓大人所托,鼎力支持。加上刘惔刘大人在会稽王昱和名士好友那里多多善言,所以才得以勉强成行。” ******,太黑了。想不这里面的黑幕太深了。原本以为自己三年不交赋税已经是占了大便宜,却想不到比起侨籍真是吃大亏了。而这桓温也是老谋深算,一个典农中郎将,即为自己争取到了合适的官职,以名正言顺的把数万“优秀”流民统归到老子的名下,而现在的我已经是桓温桓大人的一员“心腹爱将”。 曾华坐在那里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最后放声大笑起来。车胤看着曾华笑了起来,也不由跟着昂首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两人捂着肚子,东倒西歪,在席上拍打翻滚,全不成体统了,幸好两人坐的是包间,要不然早就有人报官说谁家的疯狗没人管?。 好一会,两人终于笑累了,重新正坐下来,心有灵犀地同时举起酒杯,对饮一杯。曾华一边喝,一边看着对面的车胤,心里又开始盘算起来了。 这个风姿美劭的车胤,肚子里的货还不是一般的多,眼光也不是一般的毒,这么深和黑的内幕都被他给挖出来了,值得好好打下交道。 “武子兄是哪里人,是如何成了桓公幕僚的?”曾华连敬车胤几杯,然后开始套底。 “我是南平1人。幼时家境贫寒,只有囊萤读书,才得学识。后来桓公治江陵,闻我在乡里素有薄名就征辟我为幕僚。” 靠,以前老师老是教育我们的囊萤读书就是这人捣鼓出来的,真是人才呀。曾华笑眯眯地问道:“武子兄,你要用多少萤火虫才能看清书上的字呀?” 车胤不由“老脸”一红,“叙平老弟既是聪明人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吧。这囊萤读书纯粹是在下为了给自己扬名而做出来的。“ 说到这里车胤不由长叹一口气说道:“叙平弟是世家子弟,自然不知道我们寒门子弟的疾苦。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我苦读十几年,博览群书,当然想报效朝廷。但是你无世又无名就无法被征辟。” “叙平老弟,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车胤带着讥讽的冷笑说道,“前十几年,扬州庐陵郡有人在墓前搭草庐为父母守孝,因为感伤父母恩德,时时啼哭,泪水汹涌而下,不到数月居然把路边的树给淹死了,叙平老弟你信吗?” “不信!你说他是用尿浇死的我才相信。”曾华不由笑道。 谁要是这么牛x,还要龙王爷下雨干什么?只要哪里有旱情,立即请他去,再讲讲他父母的“高风亮节”,一顿淅沥哗啦,比春雨还管用。想到这里曾华不由地对这个时代的人才感到悲哀。曹丕实行九品中正制,结果搞得当官的世世代代当官,而寒门却甚少有机会出仕,只能想尽各种办法引起上品人们的注意,赏赐个一官半职,真是封建制度害死人呀! 随即,曾华却不由暗自为自己庆幸。自己回到这里时代,稀里糊涂就混了一个名门世家子弟,至少少奋斗了十年,除了自己长得帅又“英明神武”之外,也多亏了那块祖父送的玉佩。 那块玉佩是祖父战友送来的,说是几个农民在吐鲁番打坎儿井刨出来的古物,上面有四个篆体字“戌己长土”,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东西,战友看着好看就花了一百元买了下来,后来当做玩物送给祖父,最后又转到自己手里。 这个玉佩跟着自己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居然成了证明自己身份的证物。该玉佩已经被朝廷认定为世祖武皇帝于永康九年,为了褒奖曾华的曾祖父凉州刺史领护戌己校尉曾年献西域胡酋四人而赏赐的宫中之物,这在当时的书籍中是有记载的。 真是万幸呀,要不是今天老车这么推心置腹地跟自己谈了这么些朝廷“内幕”,曾华还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天上的馅饼砸过不止一次。 曾华看向车胤的眼光有些敬佩了,这个老车,真不愧是博学多才之士,眼光深邃毒辣,真的是天生的谋士,自己身边真的很缺这号人。 于是,曾华看向车胤的目光有些不良,迅速向人贩子转化。而车胤在深刻揭发当今朝廷和制度的“黑暗”之后,可能是触感生怨,开始一杯接一杯地猛喝酒,很快身形就有些摇晃了。 自己手下军事人才可以培养,但是政务人才,加上谋士之类的人是奇缺的。其他有才学的都是名门子弟,都不会鸟自己这个半高不低的新贵,而只有象车胤之类的寒门子弟才可能投到自己门下。人才呀!我要人才呀!记得历史书上说过,这段时期好像有个很厉害的人叫王猛,依稀记得他的一些事迹。现在应该隐居在关中,将来会和北伐的桓温触电,却无法一拍即合,最后投到了前秦苻家。以后有机会一定挖地三尺把他刮出来。 转过许多念头之后,曾华决定先把车胤弄到自己身边。自己虽然是学贯“中外古今”,但是在这个世界还是一个“小学生”,有车胤这么一个学富五车之人在身边,能省很多事。 过了几日,等到桓温从武昌回来,曾华持礼恭敬地上门拜访。 桓温详细地问了一些关于练兵的事宜,曾华都一一解答。最后,曾华向桓温提出,自己人手不够,最主要是没有博学贤能之士,所以请桓公割爱将车胤车先生让给自己。 桓温顿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爽快地就答应了,随即传人将车胤请来,当面说出曾华的意思。车胤也不客气,毫不推辞地就应下,似乎早就猜到了曾华的那顿饭是不好吃的。曾华大喜,当即拜车胤为长水校尉长史。 送曾华和车胤出去之后,一直在旁边作陪的益州刺史周抚问道:“桓公,为何如此厚待此子?” 桓温笑而不语,许久才说道:“此子成就将远胜于你我。就算是我们为自己和后人埋福吧!” 周抚不由大惊:“此子完全是桓公你一手提携,怎么如此说呢?” “龙泉青锋早晚会长吟天下,我只不过是帮他一把。此子虽然杀伐决断、远谋睿智,但也是重情义之人。你我哪一天不容于朝廷了,说不定还得托他的庇护。” 周抚顿时不语,只听得桓温在那里低声念道:“流芳百世,遗臭万年!你的志向到底有多大呢?” 注:1.南平郡,治江安,即今湖北公安北。辖下包括湖北南部一部分和湖南北部一部分。 第七章 江陵来的传令官 永和二年五月,丙戌,西平忠成公张骏薨。官属上世子重华为使持节、大都督、太尉、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假凉王;赦其境内;尊嫡母严氏为大王太后,母马氏为王太后。 -------引言摘述 永和二年十月末,荆襄的秋收早就完成了,各地都开始准备过冬了。 从江陵到襄阳郡的大道上,有十余匹南马在疾驰着,他们背上的令字旗说明他们是一伙有重要事情的传令兵,一路上自然没有谁敢胆边生毛去阻拦他们。 过了当阳(今湖北当阳以东)县,传令兵们没有继续北上而是折向西北临沮(今湖北远安以北)而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新开垦出来没多久的良田,看样子这些不久前还是荒地的地方刚刚经历了一场大丰收。 每隔几十里,在大路的边上会突然出现一个寨子。从当阳以北开始,沿沮水向西北延绵二百余里,直到临沮以北。这寨子虽然有大有小,但格局都基本一样,都是典农中郎将属下屯民的屯寨。 大的以五屯为一寨,小的就是以一屯为一寨,依山临路而建。屯寨择地势较高处,周围用木栅围起,呈四方,分四个方向开四门。四向各立哨楼一座,大寨四门又各有箭楼一座,上面都有人日夜警戒。四围木栅外大寨有深沟,小寨只有篱刺木拒。 站在远处看去,可以大门洞开的屯寨中间有木屋一排排、一列列整齐林立,中间空出田字形的路来。更有屯丁手持木棒、竹枪列队巡视寨中里外周围,日夜巡逻。 但有火警盗匪,寨中立即大锣骤响,黑烟直起,四处各屯寨立即先各自闭门紧守,然后屯丁结队援救。另外一方面,警报一寨传一寨,一直传到临沮附近的长水军驻地。 平常无事的时候,屯民或成组抽麻织绢,或结伙下河捕鱼,或列队军事训练,或聚群听书。一派鸡犬相闻、安居乡里景象,跟不远处的义成郡地方居民截然不同。 很快到了临沮县,这里本应是典农中郎将官署驻地。但是传令官知道,现在已经盛誉荆襄、名动天下的典农中郎将、领护长水校尉、荆州治屯长史曾华以及他属下的一帮人根本没有驻扎在这里,要找他们必须去附近转转看,指不定猫在哪里。不过根据临沮县署的人说,以东四十里应该是长水军现在的驻营,前两日还往那里送过一批辎重。 长水军的营地跟传令兵们刚才见过的屯寨差不多,只是比最大的屯寨都要大。 营地长一千五百尺,宽一千四百尺,周围用一丈高的尖木围成栅栏,中间每隔六尺就开有射箭口。每门有箭楼两座左右依护,互相连同,搭成榄桥。每边各立哨楼一座,每角又增立哨楼一座,上各有弓箭手等数人。 木栅外围有一条宽六尺深丈余的壕沟,壕沟外有篱刺拒木无数。策马站在营地远处却听不到一丝喧哗之声,时不时传来的口令声在一片静寂中显得格外响亮。 传令官应该是位老兵,知道其中的玄机。这让人不清楚底细的营地是最让人生畏的。说没人吧?数千人的大营看上去生气蓬勃,不像死气沉沉的样子。说有人吧?可是这里居然和其它朝廷军队驻地截然不同,居然没有一点数千人聚在一起的繁华和热闹。这位长水校尉居然治军如此严厉? 离大门还有十余丈远,就有几名军士奔了出来,用长枪指着喝问道:“哪里来的军士?” 传令兵们顿时鼓噪起来了,正要上前怒斥这些不开眼睛的军士。年长的传令官突然伸手把这些传令兵一拦,然后往不远处一指。这些传令兵很快就发现自己才是没长眼睛的家伙,他们看到箭楼上,还有木栅中的射箭口都纷纷闪着寒光,那都是对准自己一伙的箭尖。要是一个冒失,立即就能把你射成刺猬,到时再给你一个擅闯军营的罪名,你死了还要背锅子。 “我是荆州刺史桓大人标下传令官,有紧急钧令需传于长水校尉曾大人!”传令官正色答道。 “可有腰牌告身?”对面的军士继续正色问道,好像不知道荆州刺史官署是什么衙门一般。 传令官立即摘下有荆州刺史府告身的腰牌递了过去。一名军士接过之后立即拿回营门,其它军士依然用对待“阶级敌人”一样的神情对视着传令官兵,双方谁也不敢开口说话。不多时,一位军官模样的人和军士从营寨大门里走了出来。 “长水军值班屯长田枫见过这位大人!请下马随我进大营!” 传令官接过田枫递回来的腰牌,二话没说就翻身下马,牵马跟在田枫后面向营地里走去,几位传令兵也只好翻身下马,紧跟在后面。 走进营地,首先看到的是一大块空地,周围用拒木围成,而且居然有两层之多,只留中间一条不宽的过道直通营地腹地。再看左右,只见紧挨着木栅的营地边隙空着一大截,横七竖八地似乎胡乱放着许多拒木鹿角。 做为老兵的传令官心里却暗自惊叹,这样的营地要是晚上袭营,就是千辛万苦摸过木栅,这些看似胡乱摆着的拒木鹿角也能让袭击者好好地喝上一大壶。这还是明面上的,有这么多拒木鹿角却不会设陷阱暗桩,说出去都没人信。 走进营地腹地,只看到左右两边有一排排帐篷整齐地扎在那里,间隔不疏不密,一队队巡逻的士兵列队默默无语,迈着整齐的步伐在中间走来走去。再往后看去,远远地看到十几条炊烟在营地的一角缓缓升起。 穿行了一会,骤然看到一个大帐,前面只有一个很小的空地。 “这里是行营,不是定营!”有经验的传令官心里骤然一惊,不由地叫出声来。这么复杂严密的营地居然是临时驻扎的行军营,而不是固定的驻营。这长水军军主,长水校尉曾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是的!”田枫有些吃惊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传令官,随即回答道,“这是我们三天前移到此地修建的。” 传令官点点头,做为一位老军人,他当然能一眼看出这是行军营,只有行军营才会在大帐前只留这么小的空地。如果是定营的话,空地就不止这么大了,毕竟在定营里平时的操练是需要很大一块地盘的,而行营就没这么讲究了,说不定明天就拔营换地方了,留那么大空地干什么。 “请诸位上差在别帐休息一下,我们军主大人率众出去演练了,傍晚时分才能回来。”田枫拱手说道 “出去演练?你家大人带了多少人出去演练去了?”传令官突然问道。 田枫嘴唇张了两下,最后看到传令官那不怒自威的眼神,还是开口答道:“回这位大人的话,我家军主率领两幢人马出去演练去了。” “去哪里演练去了?演练什么?能带我们去吗?”传令官继续问道。 这时田枫抱拳毅然答道:“请上差恕罪,这是我军机密,恐不便相告。” 传令官一愣,犹豫一下,从怀里又拿出一块腰牌:“我是龙禳将军朱焘,奉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桓大人之命巡视长水军!命你速速带我去演练场地。” 这次是田枫一愣,走上前去仔细端详传令官手里出示的腰牌,正是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府颂发的令牌,当即单腿跪下高声道:“接令!” 离长水军营地以东四里的地方,是一个空旷之地,这里现在正发生一场异常激烈的“战斗”。 两队人马相隔半里地列队对峙,他们的人数都差不多,看上去有一千余人,装备也差不多,只是相互的旗帜不一样,一方尽举蓝旗,一方皆举红旗。两队默默无语地对视相望,一同沉寂在呼呼的猎风中。 终于,举蓝旗的队伍先动起来。他们排成传统的锥行阵形。这是非常利于进攻阵形,大约两屯的长枪兵举着“枪头”包着布团、蘸着白灰的一丈二尺长矛列队整齐地走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的是四屯刀牌手,手持木刀盾牌。最后面是三屯弓箭手。 举红旗的队伍也开始动起来。他们以队为单位,列成十八个方阵。而这十八个方阵大致分成了四个大方阵。五队五排组成左翼方阵,五队五排组成中央方阵,四队四排组成右翼方阵,后面还有由四队四排组成预备方阵。 左、中、右三翼又不间不离的连成一条五排(四排)的整齐步兵阵线,预备方阵紧跟在后面,似左似右。 红队在一阵奇怪的号声中,非常整齐而缓慢地向前齐步走。虽然路上崎岖不平,让整个步兵队列走得不是很整齐,一条直线似乎也走得有些歪了。但是不管路再怎么不平,队列再怎么歪,整个步兵队列却始终不乱,一直是一个整体,让你感觉无论从哪里下手都会遭到其它各翼的响应回击。看来长水军几个月的队列不是白走的。 最让人称奇的是,红队步兵举着的盾牌有些奇怪,呈长方形,有大半个人高,四角却是弧边,整体还向外鼓了一个弧形,很象是一个水桶被竖切了一部分下来。第一、二排的步兵们除了手持龟盾之外,手里还持有一根五尺长的细矛。每一排应该是一队,每一队各有一名旗手、号手在左右两侧,还有军官模样的队长手持木刀站在队伍旁边,跟着一起缓缓前进。 蓝红两军走到相隔只有两百尺左右的时候,蓝队突然一阵号声,队伍骤然停止,后面三屯弓箭手突然取出箭头包布蘸白灰的箭矢,张弓搭箭,直指红队。 红队反应也不慢,看到蓝队有动作,马上一声号角,各队各方阵立即收缩,纷纷举起自己手里的盾牌。最前面的盾牌正竖在地上,士兵蹲在后面,第二排士兵将盾牌接在竖立的盾牌上面,斜斜向前,第三排盾牌完全向上,接在第二排盾牌后面。第四,第五排盾牌也是依次正面向上紧接衔联。而盾牌左右也紧紧地靠在一起,立即形成了一个几乎密不透风的盾牌阵,加上前面两排露在外面的长矛,就象一只长满刺却缩成一团的巨龟。 布包头的箭矢纷纷落在盾牌上,随着一阵阵沉闷的声响扬起一小团一小团的白尘。十几轮箭矢过后,蓝队的领队看到自己的箭雨洗礼丝毫没有效果,终于没有了耐心,一声令下,顿时号角四起,停下来的蓝队爆出一阵呐喊声,纷纷整队向红队冲去。 红队不慌不忙地把巨龟阵散开,恢复成原来的步兵阵形。看到蓝队冲到只有百余尺远时,后面的预备队一下子变成了弓箭手,在一声喝声中射出一阵箭雨。 蓝队看到箭雨袭来,不由心里暗暗叫苦,但是已经开始快步冲锋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一边跑一边将手里盾牌举起,挡住天上飞来的箭矢,而最前面的长枪手更倒霉,完全靠运气。 由于是快速跑动中,手有些晃动,加上手里的晋军制式盾牌有些小,所以除了十几名长矛手运气不好外,还有十几名刀牌手运气也不好,没能挡住飞来的箭矢,让箭头的布团在身上印出一个醒目的白色印记,按照演练规则,他们算是丧失战斗力了,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不动。 顶着红队的几轮箭雨,蓝队终于冲到离红队不到五十尺的地方了,但是最前面的长矛手却已经损失了过半。这时,突然一声尖锐的号角从红队发出,最前面的两排步兵突然止步,左脚向前一步,身子侧弯,右手握住长矛伸向后面,而长矛笔直地斜指向前方蓝队。 一声暴喝齐声发出,红队前两排步兵身子向前一拧,同时右手划了一弧线,而脱手而出的长矛延续着这道弧线,直飞向蓝队最前面的长矛手。 虽然长矛包着布团,但是撞在身上还是很痛,数十名蓝队长枪手坐在地上,一边揉着“伤口”,一边看着“伤口”上的白印无可奈何地低声谩骂着。 最后接战的蓝队长枪手只剩下三分之一了,可是他们的长矛一碰到红队那有圆弧的盾牌上,顿时一滑,根本吃不上力就向两边冲去了。而红队盾牌手却轻松地从长枪手“让出”的空隙中走进去,举起木刀,在蓝队长枪手上砍上几刀,一会儿就消灭了这些“倒霉的孩子”。 由于锥尖迅速地被“磨平”了,蓝队的锥形阵形很快就被打乱了。没过一会,蓝队队形就全部贴了上去,完全变成了和红队全线接战的一字长线阵。 看上去红队的左翼和中央人多势众,攻起来也异常凶猛,顿时让蓝队右翼和中央有些吃紧。而红队的右翼,由于人少,不敢过于突进,刚刚和蓝队左翼打个平手。为了防止自己右翼和中央突然出现造成“崩盘”的缺口,蓝队领队决定从自家左翼和预备队各抽调一部分兵力,支援右翼和中央,先稳定好战线,再寻找红队的突破口。 但是蓝队领队没有料到,红队右翼虽然只有四队,看上去很弱,但其实上是红队将最精锐的步兵集中在这里。这“很弱”的右翼红队纯粹在扮猪吃老虎,看到蓝队从左翼抽调人马去支援吃紧的中央和右翼后,看准时机,突然在一阵急促悠长的号声中发力,猛攻蓝队左翼。 已经兵力空虚的蓝队左翼在红队精锐的全力一攻之下,顿时吃力,几近崩溃。但是幸好蓝队也是长水军出来的,竭尽全力,堪堪顶住红队右翼的狂攻。而在同时,红队的左翼、中央也一起加力猛攻,顿时把蓝队的右翼和中央都缠住了。 双方你来我往,已经形成了犬齿交错的状态。战斗也开始激烈火爆起来,双方军士在号角和军官们的鼓动和指挥下发出一阵阵欢呼,竭尽全力向对方冲击着。整个场面就象是两股巨浪猛然撞击在一起,激起的惊涛骇浪震动天地。 大哥,这只不过是演练,用不着这么拼命吧。你们还只是拿着木刀木枪就已经杀成这个样子,要是真刀真枪还不知道有多惨烈!旁边暗处“看戏”朱焘等人不由暗自感叹。 第八章 曾氏兵法 六月。石季龙将王葆袭武街,执张重华护军胡宣。又使麻秋、孙伏都伐金城,太守张冲降之。重华听凉州司马张耽言,拜谢艾中坚将军,给步骑五千,使击秋。艾引兵出振武,夜有二枭鸣于牙中,艾曰:“六博得枭者胜。今枭鸣牙中,克敌之兆也。”进与赵战,大破之,斩首五千级。重华封艾为福禄伯。 -------引言摘述 还没等朱焘回过味来,远处的战局却在那么一刻突然出现了突破和转机。 蓝队领队看到左翼紧急,立即下令调集预备队支援左翼,但是他的动作没有红队快。蓝队的预备队刚来到左翼后面,就看到红队右翼在自家预备队的紧急支援下,发起了最后一击,连绵不绝的冲击已经将自家的左翼冲垮了。兵败如山倒,蓝队的预备队在红队的右翼集团趁胜冲击下也很快败下阵来。当红队右翼集团气势如虹地向蓝队中翼后侧包抄时,战局胜负已经决定了。处于红队前后夹击的蓝军中翼伤亡惨重,很快就只剩下不到一队军士,苦苦挣扎半刻钟,最后被淹没在红色海洋中。 只剩下右翼不到一屯人马蓝队只好弃战,缓缓向后撤退,胜败最后落定。 而旁边观战的朱焘却在惊异另外一件事情。这蓝队虽然败了,但是各翼各队却是尽亡之后才败,要是换成其它朝廷军队,估计刚过百分之十的伤亡就开始有溃败的现象了,但是长水军没有。 完败的蓝队各屯各队都一直坚持到所有的军士都被点上了白点,如此坚韧凶悍的军队朱焘还是第一次看见。幸亏得胜的红队“同出一门”,同样凶悍,加上战机占了先手了,又趁得胜之势,所以才能咬着牙跟蓝队拼到了底。就是这样,得胜的红队也是损失惨重,付出的代价比蓝队少不了多少,所以最后只好放任蓝队最后一屯军士全身而退。 也许只是假刀假枪的演练才会这么凶悍,换上真刀真枪的战事应该不会有这么好的素质了。朱焘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转过身来,向引路的田枫问起这个问题。 田枫答道:“这在长水军很正常。按照我们军主曾大人制定的军法,从什算起,凡战事擂鼓前进,什队不胜而退者,斩什队长;什队长战死而什队退者,全什全队皆斩!” 朱焘闻言愕然,半晌说不出话来,还有这么严酷的军法吗? 而田枫接下来的话继续冲击着朱焘那“幼小脆弱”的心灵:“这是战时军法,在演练当然无法照行。但是演练中触犯该军法者,以鞭刑二十下替代。吃过几十鞭子以后,谁也不敢把演练当儿戏,但有擂鼓前行,大家拼死也要冲上去。” 朱焘听完后,过了一好一会才悻悻地问道:“军法如此严酷,可有人不服?” 田枫用不满的眼神扫了一眼朱焘,朗声说道:“我军军法森严,赏罚分明。军主在初次率兵演练中因全军溃败而自领鞭刑三十。而但有在演练中表现出色者,士兵优良者可入士官营,卓著者和士官优良者可入教导营。” “这士官营和教导营是什么所在?”龙禳将军朱焘有点“弱弱”地向眼前的长水军值班屯长田枫问道。 “士官营专门培训士官,凡合格出营者可入各什任什长、旗手等士官。教导营专门培训军官,人员一般从士官中选拔,凡合格出营者可入各队任队长等初等军官,才以军功另行升迁。”田枫向龙禳将军朱焘一一详细地解说道。 “原来如此!”朱焘点点头,终于弄明白了长水军的一些军法规章。 在朱焘虚心请教的时候,长水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而在不远处的树林外,聚集了十几人在那里,讨论地好像很激烈。朱焘闻声看去,一眼就看到许多熟人,马上转身用都督府的令牌“威胁”田枫带着自己一人穿过重重外围防哨,悄悄地进入到树林里,侧耳倾听起来。 “不行!军主的智谋远胜于我,而且这长水军都是军主一手练出的,我怎么打的过你呢?”开口的是蓝队领队张寿。 “你承认你比军主差就行了。”和车胤一起在旁边做裁判的甘芮开口接道。 “我是比军主差,但不见得比你差!上次你不是也被军主打得灰头灰脸吗?连中军都被端掉了。”张寿反击道。 “那是在打夜战,谁知道军主打夜战比昼战更擅长,几路人马散出来,我连多少人从哪里进攻都不知道了。不过要是你,说不定连方向都分不清了。”甘芮红着脖子争辩道。 “好了,百山兄,长保兄,不要争了。我们该做的就是总结这次演练的经验。”曾华出言劝道,自己这个兄弟,相处的时间越久,感情深了却更爱相互掐架了。 张寿、甘芮两人极服曾华,见如此也不好言语了,只有停止斗嘴了:“谨遵军主军令。” 在曾华“三申五令”下,张、甘不好意思再叫比自己们小好几岁的曾华做“叙平兄”,却改口叫军主,叫曾华苦笑不得,只得由了他们。 “看出蓝队为什么会输吗?”刚演练完毕的长水军两幢人马在收拾战场,但是曾华等高级军官却聚在一旁的树林旁开起总结大会起来。 “我过于急躁,忍不住就主动进攻了!”张寿老老实实答道。 “过于主动进攻?如果我不进攻你也不进攻?我们就在这里大眼瞪小眼?”曾华这个时候彷佛是大晋国防大学校长,居然颇有点“道骨仙风”的味道,“你不进攻我就主动进攻,你反而更没有主动权。” 想当初,自诩一肚子中外古今兵书的曾华率领自家的长水军初次演练居然象赶着一群鸭子一般。场面之乱,战果之差,只能用惨不忍睹一个词来形容,在挨了三十皮鞭之后,曾华终于明白了,理论知识和实践能力完全是一会事情。 脾气特犟的曾华拿出参加高考的劲头,努力地把祖父办公室那满满一墙的军事书籍回忆一遍。做为一位师级领导,曾华的祖父紧跟时代潮流,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里安装了占一面墙的书柜,凡是和军事有关的中外书籍统统摆上去。曾华祖父大字不识一箩筐,只有三野扫盲班毕业文凭,这些中外古今的军事书籍自然就便宜了爱好这方面的曾华了。熟读了一肚子军事理论知识却在现实中一塌糊涂。 在另一方面,曾华拿出不屈不饶的精神,几乎是两天一演练,努力将回忆中的理论知识转化成现实中对部队的控制能力,对战局的洞悉能力和对战机的把握能力。反正是自家的兵,就当是试验田,大家一起进步吧。 经过几个月的磨练,曾华发现自己对军事指挥还是很有天赋的,很快就感觉越来越上手了,而且还有向高手高手高高手发展的趋势。 看来这打仗这玩意的确是要有天赋。曾华一边对自己“赞叹不已”,一边想起自己比较喜欢的解放军将领粟裕大将。 这位只读过一年常德二师附小的三湘子弟,没有到什么正规军事院校进修过,更没有到国共将领的摇篮-黄埔军校里镀金。老老实实从连长、营长、团长一直干起,最后遇到机会了就大放光彩。苏中七战七捷、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打得是石破天惊,最后去世的时候中央在其讣告中说他“尤善于指挥大兵团作战”,而这样的评价在开国将帅中是绝无仅有的。 这说明什么问题呢?曾华一边努力回忆这位偶像的作战思想和风格,一边暗自给自己鼓劲加油。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老天爷做这个弊是有组织、有准备的,不是胡乱抓个人就过来应差的。说不定老天爷早就暗中对自己经过过多番严格的审查,看来自己还真是个人才呀!曾华开始对自己和未来的前途有了巨大的信心,都有点踌躇满志了。 而且他制定出来的选兵、练兵方式,组建教导营培训士官、军*术水平等举措也为他发挥自己的军事才能奠定了最重要的基础。曾华读了那么多书,自然明白一点,打仗不但要考验你对战局的掌控能力,还有考验你的统率能力和你带出来的部属。 你龙门八卦阵摆得再花里胡梢,手下却是一帮豆腐兵,估计上了战场除了表演一场团体操之外就只能吃败仗的份了。仗必须靠你的士兵去打,靠一级级的军官、士官去现场指挥。你再是什么诸葛孔明再世,再有什么一肚子的锦囊妙计,手下人却是个猪头或者莽夫,你哭都没地方哭了。 “百山,掌控战局的关键是把握战机,把握战机是什么?就是抓住战场上兵力、时间和空间的瞬息变化。打个比喻,我先用重兵攻击你的左翼和中央,你为了保证这两个地方不出差错,就从预备队和右翼调集人马去增援。一旦你的增援兵力到位,那么我就赢得了一个非常好的战机,那就是在你的右翼我可以暂时取得局部兵力优势,可以集中优势兵力攻破你的右翼。而你发现不对,赶紧增援右翼的时候,由于你的其它部队离右翼还有一段距离,你必须花费一段时间才能把你的援兵调上来,而这段时间就足够我用了。” “任何战争都是在一个空间展开,而任何事情要进行都必须需要时间。所以如果你的兵力比对手少或者两者相当,你就必须利用空间和时间来为自己争取到优势。这也是兵书上所说的天时,地利。” 曾华喜欢和自己的心腹将领一起讨论,毕竟在自己成长的时候,也希望自己的属下一起成长。自己再厉害还是光杆一个,要是自己手下有一堆捍将,全放出那还不横扫天下!自己只管收捷报就行了。 “把握战机关键是什么呢?就是审时度势!然后才能扬长避短,避实击虚。”曾华正色说道,“事情有很多偶然性,你不可能把对手和战场上所有的一切都料想好。所以战斗在敌我相隔千里的时候就开始打起来了。你要想尽办法让敌人处于劣势,让自己处于优势。然后敏锐地寻找着敌人的弱点,最后突然一击而中。当然,算人者亦被人算,你在算计敌人,敌人也在算计你,这时就看谁能先抓住战机了。夫用兵者,下等者坐失战机,中等者把握战机,而上等者不但能抢先把握战机还能创造利己的战机。” “我再说几条作战原则,利己者必有害于敌,利敌者必有害于己;无论如何必须保证手里有足够的预备队,而预备队的作用就是在关键时刻投入到关键位置,决定战局的胜负。百山,你的预备队投入太犹豫了,如果你当时果断一点,在我还没有突破你的左翼时迅速投入,你就不会完败了。不过要是我有一百轻骑,就不会让你在这里扛上一个时辰了。” “在战争中,有利的时机通常比胆量更实用;人多势众不如骁勇善战;突然性能使敌人惊恐,让你掌握战局主动性...” “真是佩服!听了曾校尉的一番话,我终于明白我龙禳军输得不冤枉!”从旁边突然传来一句话,打断了曾华的话。 “原来是朱将军,你从建康回来了!”曾华看着一位中年传令官在手下屯长田枫引领下从树林里走了过来,仔细一看便看清来人,不由惊异地出声问道,看来这位老朱用某种手段威胁田枫将自己带进亲卫营团团包围的这里,悄悄地听讲了一段“曾氏军事知识课”。 “是啊,我回来了,一回来就听说我龙禳军被人打得灰头灰脸,满地找牙。”朱焘笑眯眯地答道。 这老朱,还真是个小心眼。上月车胤去江陵办事,遇上桓温,猛夸自己练兵练得好。桓温一时兴起,点了一千龙禳军到当阳和一千长水军演练,却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打的丢盔卸甲,什么面子都丢光了。 去建康公干的朱焘一回来,听说这件事,顿时觉得老脸挂不住了,就找了借口跑来准备“好好讨教一番”,想把场子找回去。 “朱大人奉都督大人之命前来巡视我军。”田枫上前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原来如此,要不是有都督府的令牌,自己手下也不会轻易放你这个老东西进来。 “朱将军,你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曾华和朱焘挺对脾气的,两人一向关系不错,所以半开玩笑问道。 “问个屁,我原以为是我部下不济事才败在你手里,本来想亲自来好好讨教的。谁知听了你的一席话,还有看了这一场演练,这才明白,幸好我去了建康,要不然我这老脸真的全丢光了。”朱焘瞪了一眼曾华说道。 “嘿嘿,老朱你明白就好,要不是你去了建康,我都不好意思出手。再说了,又不是我要找你们龙禳军开练。这债有头冤有主,你要找也不能找我呀。”曾华开口挤兑朱焘道。 朱焘一听,气得不行。这两军演练是桓温下的令,听曾华的意思是要自己去找桓都督的不是,朱焘可没这个胆。 “对了,老朱,你不会干巴巴地为讨教而来的吧?”曾华看到朱焘要发飚了,赶紧开口问道,转移注意力。 “都督军令,命你立即随我回江陵,有紧急军务商议。”朱焘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都是这坏小子给气的,于是正色说明自己的真正来意。 曾华听了以后,眼珠子一转,站在那里想了一会,转过头对张寿、甘芮、车胤说道:“我随朱将军去江陵,你们立即传我的命令,长水军全军开拔,三天后在令阳县历山下驻扎。” “历山,那可是我们屯地范围最西边了,离夷陵(今湖北宜昌)很近了。”张寿嚷嚷道。 “对,同时传令,各部立即整顿装备兵器和粮草,一级军备,随时候战。立即执行!”曾华厉声说道。 “遵令!”众人应道。 “小子,你这也猜到了!你是不是算命出身的?”朱焘惊异地问道。 “屁话,我从来不会装半仙。只是我做事一向喜欢有准备。”曾华眨巴着眼睛笑眯眯地答非所问。 第九章 西征大计 永和二年冬,汉太保李弈自晋寿1举兵反,蜀人多从之,众至数万。汉主势登城拒虞,弈单骑突门,门者射而杀之,其众绵溃。势大赦境内,改年嘉宁。势骄淫,不恤国事,多居禁中,罕接公卿,疏忌旧臣,信任左右,谗诌并进,刑罚苛滥,由是中外离心。蜀土先无獠,至是始从山出,自巴西至犍为、梓潼,布满山谷十馀万落,不可禁制,大为民患。加以饥馑,四境之内,遂至萧条。 -------引言摘述 “你们还是反对吗?”桓温环视一遍跪坐在周围的部下,益州刺史周抚、龙禳将军朱焘、南郡太守谯王司马无忌、征虏将军监沔中军事领义成太守刘惔、督江夏、随、义阳三郡军事、建武将军、江夏相袁乔、安西将军长史范汪、参军毛穆之、龚护、孙盛、周楚等人坐在那里神情各异,却都沉默不语。 已经列席过好几天“军事扩大会议”的周抚、朱焘、司马无忌、范汪、毛穆之、龚护、孙盛、周楚等人都是反对人士。 刚才他们已经又重申过一遍反对意见。西征多派兵则恐怕会造成荆襄兵力空虚,要是北赵乘虚南下,直取荆襄,占据江上,那下游的晋室就危在旦夕了,这荆襄一干人等就是千古罪人了。少派兵吧又恐怕没有十足的把握,伪汉已经立国数十年,历经数代君主了,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到时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大败而归的话,不但荆襄战区实力大减,桓温自己在朝野上下的威望也会丢得一干二净,众宵再群起攻之,后果可想而知。 道理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但是这位安西将军还是********想西征,天天照常开会,开会就只说这个老话题,什么意思谁听谁知道。即然老大和大家的意思不一样,大家该说的都说完了,也不好再紧逼了,再说下去就是和领导对着干了。可是顺着领导派兵西征吧,这事太重大了,谁也不敢担这个干系。于是大家只好坐在那里不好说话了,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和曾华差不多时间赶到的刘惔和袁乔却反应不一。刘惔正坐在桓温的左下首,腰背挺直,可就是双目微闭,双耳不闻周围事,一副万事关老子屁事的名士模样。 而袁乔坐在那里,一脸的沉思,消化刚知道的信息。在独自想了一会之后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在大家还在沉默的时候,突然抬起头准备开口说话了。 不好,要是袁乔也开口反对西征伐汉,桓温这面子今天就算交待在这里,而西征大计可就不知要拖延到何时了。袁乔和刘惔可是桓温属下的左膀右臂,是荆襄地区最大的两位地方实力派人物。 去年桓温赴任江陵,都督荆襄,开门两件事就是委好友刘惔为征虏将军,把自己已经去世的好友、前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假节,先康帝国舅庾翼(也是桓温的妻舅)的儿子庾方之从监沔中军事领义成太守的位置上替换下来,然后再委袁乔为建武将军、督江夏、随、义阳三郡军事、领江夏相,这才算是在庾家经营了数十年的荆襄地区站稳脚跟。后来加上心腹爱将曾华统领六万屯民,组建长水军;驻武当的梁州刺史司马勋(他最可怜,空职一个,又没有什么兵马,更得不到桓温的器重,这次连参加军事会议的资格都没有)响应投靠;诸弟众心腹占据要职,桓温的位子变得稳固起来了,这才开始悄悄清除庾家势力。 当年庾翼和他哥哥庾亮为了控制荆襄地区,也是用的这一招。先是委亲信为督江夏、随、义阳三郡军事江夏太守,然后借口北伐从武昌(今湖北鄂县)移驻襄阳,然后将当时的监沔中军事领襄阳太守桓宣(跟桓温没啥关系)改任司州刺史,从襄阳赶了出去,这才算是真正占据了荆襄地盘。 而桓温依例除都督府兵、南蛮校尉府兵及诸州郡兵外,尚有其它两支特殊军队,一为驻守襄阳的监沔中军事领义成太守刘惔的边军,二为治安陆的督江夏、随、义阳三郡军事、建武将军、江夏相袁乔的边军。只要这两人不同意西征,估计桓温调兵遣将要麻烦很多。 由此可见刘惔和袁乔因为他们身上的官职,加上和桓温的私人关系,在整个荆襄官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是周抚、朱焘等人能比的,对这次西征决策也有着一锤定音的关键作用。 刘惔已经摆出一副你爱咋办就咋办的样子,看上去不偏不倚,保持中立,桓温和反对的下属都不能从刘惔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支持。那么袁乔的意见就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曾华不知道袁乔想要发表什么意见,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开口抢先说道:“都督大人,属下闻经略天下大事,自非凡人常情所能及,智者了然于胸中,而不必待众言皆合。今为天下患者,胡、蜀二寇而已(指北方后赵和蜀地的成汉)。蜀地虽险,却较羯胡为弱。都督欲图之,宜先取其易者。李势无道,臣民不附,且自恃险远,战备不修,正是攻袭的绝佳良机。可选精卒万名轻装疾驰,等敌觉之,我已经逾过其险固隘口,长驱腹地,李势可一战而擒。再者蜀地富饶,人口繁庶,昔日诸葛武侯恃此抗衡中国,如能占之,实为国家大利。”2 曾华此话一说,桓温不由连连击节,大声叫好。真不愧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开完会一定奖给你一朵大红花。 桓温提出西征伐蜀是颇有深意的。当年他和妻舅庾翼相互勉励,意图北伐。当年庾翼誓言北伐,移驻襄阳时,就曾以时任琅邪内史桓温为“前锋小督”假节入临淮,与相呼应。现在自己接替庾翼占据荆襄大权,桓温更希望能实现以前立下的北伐大志,但是实现这个目的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权力。 但是桓温已经察觉到现在朝廷已经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永和初年,方镇势力以徐、兖褚衷和荆、梁桓温为重。 褚衷以后父为征北大将军,其职衔军号表明,朝廷意在以褚裒徐、克之重经略北伐军务,不让他人插手,以避免他人以北伐之名,挟北伐之功,形成觊觎。徐、兖自郗鉴以来,一直是卫戍京师的重镇,褚裒以都督徐、兖而为征北,是集卫戍与北伐二任于一身。 而桓温却坐镇荆襄,替代庾翼,将曾经威胁过建康的庾家势力从上游清除干净。 永和二年何充死后,会稽王司马昱居中辅政,渐渐发现桓温在清理庾家势力的同时慢慢发展起来,可能比以前的庾氏更难驾驭。于是以名士殷浩为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主扬州,意在借其名望以稳定政局,制约上游。 看来那些清贵们不愿意看到自己这个浊官占据江上,尽掌荆襄兵权。桓温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暗自叹息,难怪叙平曾对自己感叹过,当权者防内异远胜于御外敌。 但是桓温却不甘于此,他决心要巩固现在的位子,继续争取更高的权力,建立更大的功业,因此他必须用战功去立威。但是现在能用兵的只有两个方向,北伐吧,力量还不够,时机未到。那就只有西征了,“欲图之,宜先取其易者”,叙平这句话说的好呀! 曾华站出来替桓温的西征大计说话,而且讲出的道理又有理有据,让众人无话可说。曾华刚才的讲话就如同一块重重的砝码,往桓温和西征一侧放去。 但是曾华知道,这还不够,自己必须还得加码。 “诸位劝阻都督大人伐蜀的主要原因,是恐我军西进,羯胡趁隙窥觎攻掠。然羯胡突闻我军万里远征,却不知是真是假,但必认定我内有重备,定绝不敢妄动。纵有险犯,沿江卫戌诸军未动,足以拒守,必无后患。” “而且我一直在注意北方羯胡动向。据探子回报,五月,西平忠成公张骏薨,世子重华继之。张氏素忠朝廷,孤悬西凉,附伪赵之背,历为石胡眼中刺。今西平公年幼,石胡岂不趁此西攻。据闻,石胡已遣将军王葆击武街,凉州刺史麻秋、将军孙伏都攻金城,凉州震惊。此灭西凉之际,石胡自无暇南顾。就石胡而言,西北之急甚于南方。” “另北赵东北有北燕慕容,其狼子野心已赫然显世。其王慕容皝以为古者诸侯即位,各称元年,于是始不用我晋室年号,自称十二年。北燕所图者必是南下北赵,入主中原。赵王石胡使征东将军邓恒将兵数万屯乐安,治攻具,为取燕之计。燕王皝以慕容霸为平狄将军,戍徒河,两军对峙已经年,如此两者,北赵羯胡何有余力南顾呢?” 这时,曾华突然站起身来,慷慨激昂道:“都督,曾不才,愿为前驱,躬当矢石,领三千子弟为大军开路搭桥,以为前锋。” 曾华的话象洪钟一样响彻整个议事厅,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就连似乎已经羽化成仙的刘惔也睁开眼睛,精光灼灼地盯着慷慨激昂的曾华看了许久,最后满意地又闭目修仙去了。 曾华的话也象台风一样,将刚刚还笼罩在议事厅上空的反对西征浓云彻底地吹散了。众人想到了曾华或许会支持桓温西征,因为大家觉得这两人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但是大家却万万没有想到曾华不但高调支持桓温西征,还有据有节地说出如此多的理由,从蜀汉分析到北赵,从西凉分析到北燕,所有会影响西征的因素都被考虑分析,丝丝相扣,听上去几乎是无懈可击。 桓温强忍着心中的喜悦,环视一眼坐在周围的众人,看到无人出言反驳,于是转到袁乔身上,朗声问道:“彦叔,你看如何?” 一直坐在那里发呆的袁乔却突然笑了:“桓大人,曾长水的话深的我意。欲图之,宜先取其易者,曾长水已经将要害讲述出来。我补充一点,大家恐大军西行,羯胡必南下窥觎,但是这此似是而非,原因曾长水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为了一个可能是的原因,就要放弃西征伐蜀大业吗?” 说完,袁乔转向曾华,朗声说道:“叙平,你我英雄所见略同,只是这次让你抢先了。” 曾华不由脸红,低首拱手道:“惭愧!惭愧!” 看到曾华如此这般模样,袁乔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而坐在主位上的桓温不由深深舒了一口气,原来袁乔也是西征派了,起先一直没开口说话,我还以为是反对派,吓得人家小心肝扑通乱跳。 桓温转过头来,和“惭愧难当”却偷偷抬起头的曾华相视一笑。他们心里明白,这西征已成定局。 曾华刚才的那一席话是他和众属下一起分析出来的,然后由长水校尉长史车胤润色了一下,要不然“古代文盲”的曾华怎么能讲出这么文绉绉而颇有气势的话来。不过曾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所说的居然和袁乔想说的几乎完全一样,只是袁乔没有把后面的北赵不会南下分析的那么透彻。也许真的是英雄所见略同吧。(无耻!) 第二日,桓温请义成太守刘惔亲自护西征表赴建康,再委龙禳将军朱焘出镇江夏,委安西将军长史范汪守襄阳,加抚督梁州(就是相当于沔中诸戍军事)之四郡诸军事之职,共防北赵。而这边却开始迅速调集兵马,准备西征。 “拜见大人!”在内定下来的西征先锋曾华同志准备回当阳纠集人马的时候,桓温却派人来请曾华过府一趟。老板发话了,曾华自然要屁颠屁颠地跑来应差了。 “叙平,西征在即,诸事繁多,本不该耽搁你的,但是此征事关重大,我放心不下,想找你再聊聊,听听你的意见。”桓温平和地说道。 明白,以后能不能吃香的喝辣的就看这一票干得漂不漂亮了,曾华在心里暗暗说道,但是谦虚话还是要说的:“回大人,西征事大,而曾某识陋智短,不敢妄言。” “叙平过谦了!过谦了!”桓温微笑地摇头说道,“你知道刘真长如何说你的吗?” 刘惔会如何评价我?应该是好话吧,只是不知道好到哪种程度。曾华连连摇头说不知道。 “坚毅果敢,思远谋睿,虽喜怒笑骂率真,却胸有雄兵百万!”桓温的话把曾华吓了一跳。这是那个刘半仙说的吗?这么高的评价要是传出去了,不知多少人要找自己单挑。 “叙平,我一向敬佩真长的眼光,也知道你的本事。所以我明白你对西征早就腹案,不妨说说吧!”桓温说到这里,突然一笑,“朱龙禳可是跟我说过你移兵历山。” 这个老朱,真是个大嘴巴。 “回大人,对于西征属下的确有一点想法。”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遮遮掩掩就有些居心叵测了,曾华当下也不客气。 “此去西征,最重要的是兵贵神速。但是这个兵贵神速却不是彼兵贵神速。”曾华简直在绕口令。 “如何讲?” “从巴东入蜀,首先就是江州,然后或沿北路入德阳取成都,这是正途。然一路上山路崎岖,关隘险要,重兵屯驻,就算我们想神速也没有办法神速了。” “有意思,叙平,继续讲下去。”桓温抚胡说道。 “是的大人。但是我们兵少却全是精锐,这样的话我们想从哪里走就可以从哪里走,在没人把守的地方,我们想走多快就可以走快。避实击虚是西征最重要的关键。”曾华的话有点象没说一样。 “避实击虚!”桓温听到这里,却不由大笑起来,笑声直震屋梁。 待桓温笑完之后,却突然问道:“叙平,你现在应该有二十一岁了吧。” “回大人,正是二十一。” “这么大了还未娶亲,如何对得起你曾家祖宗?虽然你在西域历经艰难,但是既然已经回朝了,这人伦大礼就得着心操办。你可有中意女子?”桓温含笑说道。 怎么转到我的终身大事上去了?曾华本来想很有气魄的答一句: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但是他觉得说不出口,做人要厚道!自己这段时间一到晚上就情不自禁地唱《寂寞难耐》,唉,都是荷尔蒙惹的祸。 曾华扭捏了两下,最后红着脸说道:“未曾寻到。” “哈哈,叙平安心随军西征,你的终身大事我已经托刘真长去张罗了。” 出的桓府大门的时候,曾华还在yy,这刘真长不知会给自己找个怎么样的。自己孤身一人,桓温和刘惔二人最器重自己,自己也非常敬重他们,同自己的兄长父辈无异。由他们操办自己的婚事,别人岂有异意?只是这刘半仙改行做了媒人,不知称不称职? 注:1.晋寿,郡名,隶属梁州,为当时成汉梁州刺史驻地,今四川剑阁、广元之间,嘉陵江上游东岸。 2.这段话在历史上应该是袁乔对桓温说的,剧情需要,经过修改,很无耻地变成曾华的重要讲话。 第十章 誓师西征 伪赵麻秋之克金城也,县令敦煌车济不降,伏剑而死。秋又攻大夏,护军梁式执太守宋晏,以城应秋,秋遣晏以书诱致宛戍都尉敦煌宋矩。矩曰:“为人臣,功既不成,唯有死节耳!”先杀妻子而后自刎。秋曰:“皆义士也。”收而葬之。 -------引言摘述 回当阳的路上,曾华向车胤请教成汉的历史和人物,都要两军开打了,还不知道人家的底细。到时对垒的时候,人家自报名号叫阵,你还不知道对手是谁,还在那里傻乎乎地打招呼:“你妈贵姓?”这样会很没面子的。 成汉国那点破事全在车胤肚子里,张嘴就来。 “秦并天下,初设黔中郡,薄赋敛之,岁赋出钱四十。巴人呼赋为賨,因谓之賨人。及汉高祖为汉王,募賨人平定三秦。既而求还乡里,高祖以其功,复同丰、沛,不供赋税,更名其地为巴郡。汉末,值天下大乱,有賨人自巴西之宕渠迁于汉中杨车坂,抄掠行旅,百姓患之,号为杨车巴。魏武帝克汉中,其酋将五百余家归之,魏武帝拜为将军,迁于略阳,北土复号之为巴氐。自此,巴氐之名见称于天下。元康中(公元291-299),氐人齐万年反,关西扰乱,频岁大饥,百姓乃流移就谷,相约入汉川者数万家。世为氐酋的李特、庠、流兄弟被推为流民首领。特随流人入于蜀,至剑阁,箕踞太息,顾眄险阻曰:刘禅有如此之地而面缚于人,岂非庸才邪!。言语之间,已见英雄割据之心。” 车胤真是知识渊博,说起成汉的事情直接从其老祖宗开始说起,一点顿都没有,什么内幕黑底,全部一一道来,就好像在说他自家事情一样。 “永康元年,诏征益州刺史赵廞为大长秋,以成都内史耿滕代廞。廞残暴,遂谋叛,潜有刘氏割据之志,乃倾仓廪,振施流人,以收众心。特之党类皆巴西人,与廞同郡,故多率勇壮从之。廞厚遇之,以为爪牙,故特等聚众,专为寇盗,蜀人患之。赵廞原本庸下小人,后见李氏兄弟雄武,恐难顾,转而借机除李庠,却归兵与李特。李特大忿,率部曲流民自绵竹攻入成都,大肆劫掠,并上表晋廷陈诉赵厱的不臣之心,后杀赵厱于途中。” “惠帝以梁州刺史罗尚为平西将军、领护西夷校尉、益州刺史,督牙门将王敦、上庸都尉义歆、蜀郡太守徐俭、广汉太守辛冉等帅七千余人入蜀。特等闻尚来,甚惧,使其弟骧于道奉迎,并贡宝物。后有诏下秦、雍州,凡流人入汉川者,皆下所在召还。李特有兄李辅素留乡里,闻诏后托言迎家,既至蜀,谓特曰:“中国方乱,不足复还,”特以为然,乃有雄据巴、蜀之意。其遣阎彧见罗尚,求缓返流民还归。阎彧入成都,见尚阴整兵马,意图征讨。阎彧还,报与李特,于是整顿兵甲,大败官军,进据广汉,于官军对峙混战数年。” “太安元年,特自称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诸军事、大将军、大都督,改年建初,赦其境内,聚兵围成都。二年,惠帝遣荆州刺史宋岱、建平太守孙阜救尚。两军汇集,大败特军,斩特及李辅、李远,皆焚尸,传首洛阳。” “特既死,蜀人多叛,流人大惧。流与兄子荡、雄收遗众,还赤祖。流保东营,荡、雄保北营。流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不多日,荡为官军剿杀。李流胆丧,欲降,诸兄弟子侄皆谏。流疾笃,谓诸将曰:“骁骑(他儿子)高明仁爱,识断多奇,固足以济大事,然前军(李雄)英武,殆天所相,可共受事于前军,以为成都王。”遂死,时年五十六。诸将共立雄为主,拥为益州牧、大将军。永兴元年,占成都,击走罗尚。逐僭称成都王,赦其境内,建元为建兴,除晋法,约法七章。” “雄本性宽厚,简刑约法,与民休息,在位三十年间,时海内大乱,而蜀独无事。生前拒众臣谏,立亡兄李荡之子班为太子。李班仁厚如雄,生性纯孝。咸和八年,雄生疡于头,六日死,时年六十一。班嗣伪位,以李寿录尚书事辅政,自居中执丧礼。咸和九年,班因夜哭,被雄子李越、期集兵杀于室内。” “李班死后,李越虽年长,却是庶出,便推兄弟李期为帝。李期自以谋大事既果,轻诸旧臣,进而残暴好杀,滥杀贤良,任用奸佞,兄弟子侄不顺己者一概毒杀。时,镇守梁州的李骧(李骧是李特之弟)之子汉王李寿惶恐之余,为求自保,乃率步骑一万,自涪城秘取成都。期、越不虞其至,素不备设,寿遂取其城,屯兵至门。以清君侧杀相国、建宁王越,尚书令、河南公景骞,尚书田褒、姚华,中常侍许涪,征西将军李遐及将军李西等人。后矫令,废期为邛都县公,幽之别宫。李期叹曰:天下主乃当为小县公,不如死也!咸康三年,自缢而死。” “李寿篡位之后,遍杀李雄子孙,并去晋结赵。赵胡石季龙(石虎)遗书李寿,相约连横寇南,约分天下。李寿接书大悦,大修船舰,严兵缮甲。后众臣叩头泣谏,寿乃止,军民闻言高呼万岁。后有臣李闳、王嘏从伪赵邺城还使,盛称季龙威强,宫观美丽,邺中殷实。又言季龙虐用刑法,以杀罚御下,并能控制邦域,李寿心中欣慕,从之。此后但凡人有小过,辄杀以立威。并徙旁郡户三丁已上充实成都,兴御府明堂,尽发州郡工匠充役,广修宫室,引水入城,务求奢侈。又广修太学,大起宴殿,百姓疲于赋役,怨声载道,思乱者十室有九。” “六年,李寿死,其子李势继位,现为蜀地之主。始李特以惠帝太安元年起兵,至李势已有六世,凡四十五年。”1说到这里,车胤不由摇头晃脑道:“差不多了,该亡了!” 这个车武子还真是刻薄呀!不过他讲的东西真是不错,回当阳的上百里路一下子就过去了,看来车胤就是不当官也饿不死,他可以改去说书。 桓温在江陵调集兵马,部署交接,曾华也在当阳交接部署。 他的三千长水军肯定要全部带走参加西征,不过教导营要留下。曾华在设置长水军的时候玩了一手猫腻。虽然正式编制只有三千,但是曾华自有部曲五百,都是南归路上磨难过的老兵,然后又设置教导营,从长水军中选拔“有潜力、有资质”人才百余人,重点培养指挥谋略,再分于各队为军官。再设士官营,选拔孔武用力,服众善战者三百余人,重点培养临战聚众能力,再分于各什以为士官。如此曾华属下实有四千余人。 不过长水军采用淘汰制,三千军士是正式编制,还有近五千名预备“民兵”。这些人和普通的屯丁不一样。他们在农作之余完全按照长水军的标准方法和要求由曾华部曲进行训练。 每月长水军和预备民兵都分别进行选试,凡长水军各什成绩最后两名共计六百人,留级到预备民兵中,而预备民兵中前六百名则补充进长水军。 现在要西征了,长水军只能带标准配置三千人,其余全部分到预备民兵中。这些人已经按照标准配置组队,而且曾华厚着脸皮又从江陵讨得兵甲三千具,加上以前以旧损更换名义积聚的兵甲,足够武装五千军士了。所以只要愿意,换个招牌马上就又成一支正规军了。 曾华决定留甘芮、张寿守屯田,只带车胤、柳畋等人出征。 甘芮、张寿不答应了:“军主为何嫌弃我两人。我等虽不才,然跟随左右,挂蹬牵马,披甲厉锋,愿为前驱。” “百山兄,长保兄,非我嫌弃你二人,而是另有内情。此次西征,虽是孤军深入,表面上是九死一生。但是从天时和庙算上说,我军已经胜了五成了,所以此次西征有险必胜。而且此次西征,都督桓大人必将率精兵强将全力以赴,我等以为前锋,只需抢得伐蜀首功,那么这趟我们就算没有白去。既然如此我们何必把所有的力量都用于西征呢?我们必须现在就要着手西征之后的局势。” 说到这里,众人先是诧异万分,但是慢慢都明白过来了,各自的双目中都闪烁着精光,大家都是聪明人,都明白曾华说的意思了。此次西征,桓温是为了立威朝野,那我们怎么就不可以搭个顺风船,要是抢了一个首功,朝廷封赏自然少不了。 “我们相聚与此,都是抱负大志。但是我们的路还很长,不能为了西征就抛弃一切。这六万屯民是我们的根本,我们依附于其,一旦有失,有如大鹏折翅,长鲸离水。没有他们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这个道理你们懂吗?” 曾华盯着大家富有内容的眼睛,正色说道。 他现在说的话都只能对这些已经成为心腹的人说。“而今表面上荆襄风平浪静,实际却暗流汹涌。暂且不说北边驻武当而一直对我们垂涎的梁州刺史司马勋,就拿东边来说,如果我们三人尽数西征,朝廷为了渗入荆襄,遣人以代管名义尽取这六万屯民,那时该如何是好?就是我们直取了成都,却失了根基,跟丧家之犬有何分别?” “如此说来,守护屯民比西征还要重要。百山兄、长保兄,我们相遇于危难之际,共赴过国难,而且你们一直为我左膀右臂。所以非你二人的大才名声而不能督抚屯民。” 旁边的车胤也接口道:“百山、长保,你二人跟军主情胜手足,并一同名动天下,为朝野器重,在屯中威望更是仅次军主。只有你二人督抚屯民,不但六万屯民可以安宁无恙,就是别有用心之人恐怕也要忌讳七分,无从插手。军主如此做,其实就是把命根交由你二人打理,这份情义你们还不明白吗?”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甘芮、张寿也不好推辞了,当即站起身来,满脸涨红,齐声说道:“我等愚昧,不解军主苦心。但叙平兄放心,但有我二人在,誓死也要护住这六万屯民。” 曾华看到思想工作做通了,当即拜甘芮为典农中郎将长史,张寿为内史,代行督抚屯民之职。说实话,这六万屯民是自己最大的资本,交给别人自己还真的不放心。 交接完毕,曾华又低声对甘、张二人说道:“你二人先以非常时机,协防北胡之名由预备民兵组建一军,配置兵甲,移驻粉水新城(治今湖北房县)一线,借口防止魏兴、上庸诸郡(这些地方前些年东晋已经丢给赵国和成汉)有北敌来犯。你们先秘密派人在屯民中造谣......再如此这般,组织和鼓动屯民在秋收后向西北移动。” 事情交待完了,曾华迅速率车胤、柳畋等人领长水军西进,先进夷陵(今湖北宜昌),准备在那里上船,逆水而上,直去巴西郡。 永和二年十一月,辛未,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桓温拜护长水校尉曾华为前锋,领前护军,率三千长水军先行,以为前军;自领都督府兵三千并益州刺史周抚的三千巴东郡兵以为中军,自领护中军,拜江夏相袁乔为后护军,率南蛮校尉府兵三千以为后军。南郡太守谯王司马无忌、参军毛穆之、龚护、孙盛、周楚皆随在中军。拜表辄行,未等上表回复就誓师西征了。 三千整队待发的长水军站立在曾华的面前,个个精神抖擞,跃跃欲试。曾华策马从各队前缓缓走过,目光一一扫过,没有丢下一个军士。最后,曾华来到了正中高台前,抬头看去,只见台前的旗杆上迎风飘扬着一面旗帜。这是一面依照曾华的意思赶制出来的军旗,八尺长,六尺宽,上半部为蓝色,表示天,下半部为黄,表示地,中间是一颗各边长一尺的红色五角星。 曾华抬头凝神看着这面注定要飘扬在世界历史上的军旗,站在那里许久,目光遂远,仿佛从那块飞动的旗帜中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最后他神色坚毅地策马转过身来,噌地一声拔出长刀,指着苍天,对着长水军士大声喊道。 “士兵们,我能感受到你们的紧张,我也能感受到你们的热血!从今天开始,用你们的鲜血和胜利告诉世界,你们不再是弱者,你们不再任人宰割,你们有着无比的勇气,也有着无比的血性,无论是多么凶残的野兽和敌人,在你们的钢刀和怒吼面前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失败!” 听到这里,三千军士齐声高呼:“必胜!必胜!必胜!”声音从三千个已经沸腾的胸膛迸出,如同飓风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冲击着天地间的一切! 待军士们安静下来,曾华继续喊道:“士兵们,握紧你们的钢刀,紧跟着军旗,胜利就在前面。士兵们,你们的威名将和这面旗帜一起传遍天下,你们的事迹将和这面旗帜一样永垂青史。而今天你们要做的就是走出这第一步!前进!无敌军团!” 注:1.这段文字是作者从各类史书中选载下来,再经过修改,半文半白,只求简洁明白,就当是曾鄫给大家补习一下即将被灭掉的成汉国历史。 第十一章 夜渡长江 冬十月,地震。十二月,枉矢自东南流于西北,其长竟天。刘惔送表至石头城,朝廷以蜀道险远,温众少而深入,皆以为忧,惟刘惔以为必克。或问其故,惔曰:“以博知之。温,善博者也,不必得则不为。但恐克蜀之后,温终****朝廷耳。” -------引言摘述 “怎么样?都查清楚了吗?”曾华有些焦急地问道。 “回军主,已经查清楚了。”回话的是一名斥候队长。“我在江边看了三天,这边的江州水军巡视的时间每天都一样。每天六趟,不分日夜,每趟相隔两个时辰。” “好,你继续监视江州水军的江面巡视,一旦有任何变动或异常,立即报我。”曾华点点头说道。 “是!” 待斥候队长走出大帐,曾华转向长水军第一幢柳畋、第二幢幢主张渠、第二幢幢主徐当。和柳畋一样,张渠和徐当都是从最先跟随曾华的河东流民中出来的。不过张渠不是河东人,他是并州晋阳郡郡望张氏家族的一个子弟,先祖是魏前将军、晋阳刚候张文远(张辽)。后来随族人流离到了河东,等他长大之后,亲友族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幸亏他自小酷爱习武,勇武刚毅,颇有祖风,这才在乱世苟活了下来,最后和河东流民一起南下遇到了曾华。 徐当是河东郡杨县人(今山西洪洞县东南),字定山,自称是魏右将军、杨候徐晃的后人,孔武有力,武艺过人,而且颇有胆识。 此二人是长水军第一期教导营中表现最优秀的两人,后来被曾华破格提拔。两人也没有辜负曾华的期望,他们即勤奋好学,又能统御屯营,抚众则和,奉令无犯,当敌制决,靡有遗失,奋强突固,无坚不陷。每次演练中都能取得好成绩,于是就替代张寿和甘芮成为第二幢、第三幢幢主。 曾华对张渠和徐当非常器重,期望也很高,曾写了“古之召虎”和“亚夫遗风”勉励二人。(不知曾华写的是不是简体字或者草书?不过他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了。你们想想,这两句是谁说的?) “绥远,你查探的怎么样?”曾华先问张渠。 “回军主,我巡看了这上下五十余里的河段,又寻问过当地的山民渔夫,找到了一处绝佳的渡河之处。那里河道不宽不窄但是水流遄缓。我亲自和几名水性好的军士悄悄地游了一趟,一刻钟就可以游过去了。如果同时牵上十余条粗绳的话,我三千将士完全可以在两个时辰之内全部游过去。而且我还偷偷地搜集了十余条渔舟藏在暗处,一旦可以的话,马上在两个时辰里将全军的兵器铠甲全部运过去。”长得相貌堂堂的张渠在比自己小四岁的曾华面前,表现地非常恭敬。 “军主,我到对岸看了看,那里全是荒野之地,罕有人烟。我在那里走了五十多里地才找到两个砍柴的樵夫。我问过他们,从那里有一条路直通江州城下,据说是秦时开辟的驿道,不过废除许久了,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我已经将这两人擒回江南,威逼利诱让他们答应为我军引路。” “好,绥远,做的好!”曾华赞了一声。 看到曾华转向自己,徐当知道该自己汇报了,当即抱拳说道:“回军主,我随柳幢主一起从各屯选出了一百名勇士,暂编为一队,以为敢死队。然后这几天做了突击训练,均按照军主的要求去做。我还遵照军主的意思,持公文走遍各军,在中军巴东郡军中寻得几名曾到过江州的军士,详细问清了江州的五门城防和周围的地势,并且绘制了简单的地图。最后还向益州刺史周大人讨得这三名巴西郡籍的军士,以为我们的助力。” “好!做的好!”曾华又赞了一声好,旋即说道:“绥远,定山,你们继续整顿兵马,按照我说的继续准备。武子,你居中调度指挥。现在是辰时,全军吃了早饭之后除去巡逻有任务的其余全部休息,午时照常午饭,而后继续休息。我要马上赶去中军大营开会,估计下午未时会回来,全军申时吃晚饭,然后开始整顿兵甲,准备随身携带的干粮。” “黔夫(柳畋字),你负责我军营地周围的巡视。今晚我们要行大事,不能让什么阿猫阿狗探得一点风声。你在方圆数十里给我布下细作斥候,就是象蜀兵模样的兔子你也不能放过。”曾华继续交待道。 “均遵军主命!” 柳畋做事稳重可靠,车胤办事细致缜密,曾华当然信的过他们,而张渠和徐当也是忠诚能干之人,所以在他交待完了之后,就安心在十几名亲卫的护卫下赶往中军大营。 “桓大人!这江州不攻下来对我们来说是弊远大于利。”曾华在龚护等人提出对江州让城别走,继续执行直攻成都的战略意图之后开口说道。 “叙平,你的意思是如何?继续说。”桓温现在对曾华不是一般的器重,这一点瞎子都看出来了。(瞎子真的看得出来吗?) “桓大人,诸位大人,巴郡江州(今重庆)扼守西汉水(今嘉陵江)和长江水交汇之处,正是益州、荆州连接的咽喉关隘。说句不吉利的话,如果江州不取,万一我们在成都失利,连逃生的退路都没有了。再说了,就是我们直取了成都,万一这江州守将不愿依檄而降,继续顽抗,那么我们在益州还是孤军一支,跟荆州无法连成一片,我们还得回过头来强取江州,到那时这里面的变数就大多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如果我们不取江州,那么我们就无法逆涪水而上,取垫江(今四川合川)、德阳、广汉自东攻成都。我们只能沿长江水西上,取符县(今四川合江)、江阳郡(治今四川泸州市)直入健为郡僰道(今四川宜宾),再逆长江水北上(当时的人们把岷江当成长江的干流和上游),取南安(今四川乐山),武阳(今四川彭山),从南边进攻成都。” 曾华指着挂在大帐里的地图说道。 “南攻成都,这本来是一着好棋,可以让成都伪蜀李逆措手不及。可是如果我们弃江州西进,伪蜀上下连小孩子都会知道我们的战略意图了。到时在健为布下一个大网,这仗还有什么打的呢?” 听了曾华的话,大家都沉默了,众人都坐在那里沉思着,努力地回味着。 “曾前军说的极是。取成都的路自古只有三条,从涪水东进,从绵竹北下,从健为南上。我们从荆州东来,只有东进和南上两条路。如果留江州在我们背后,继续把守涪水一线,我们就完全处于劣势了。只有取了江州,再留一员大将镇守与此,一可以连通荆州,保证我们的后路,二可以威慑周边,直取附近的涪陵郡、宕渠郡和广汉郡,给成都的伪蜀李逆造成我大军东来的假象,掩护大军继续取健为南上的战略计划。”江夏相、领后护军袁乔开口赞同道。 “的确是这样,可是这江州不好打呀!首先它位于江北,与我们隔江相望,我们要攻它,第一步就是要过江。江州水军虽然微势,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是要命的。再就是它建于险要地处,易守难攻呀!”感叹的是益州刺史周抚。 “不如我们调江陵水军和重兵上来,先取下江州再做打算。”出了这个不太高明的主意的是南郡太守谯王司马无忌。 “如此这样,我们轻兵直取成都的计策就算告破了,剩下的就是和伪蜀硬撼了,只是不知这场恶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去了,而我们又能坚持多久?”说话的是参军毛穆之。 说罢,大帐又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桓温环视一下众人,最后目光直盯着曾华看。 而这位始作俑者曾华却什么不学,偏学起刘惔的名士风范来了。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端起前面茶几的水杯,慢理斯文地喝了几口,感觉好像不是很解渴,最后昂首将水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整个一个不是来参加军事会议,而是来参观做客的模样。 看到曾华那学得半生不熟的名士动作,桓温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洪亮,直冲大帐帐顶。在旁人琢磨狐疑的时候,袁乔也笑了。不过他笑得很是含蓄,只是坐在那里抚须而笑。 当毛穆之第三个笑起来的时候,曾华实在忍不住了,也跟着笑了。他笑着把水杯放回前面的茶几上,对桓温拱手说道:“我这点小伎俩还是瞒不过桓大人的法眼呀!” “你知道就好,不要再在这里装腔作势了。你要是没有完全之策就不会在这里大放厥词了。快点把你的计策说出来!”桓温厉声说道,不过他的脸上却满是笑容。 “回桓大人,回诸位大人。其实我早就已经想好了一个直取江州城的计策,如果老天不做怪的话,我应该可以于明天站在江州城楼上了。”曾华拱手说道。 “明天,就是我后军离江州南岸的渡口都还有三十里,你前军离江州更有五十里呀!”司马无忌惊诧地叫道。 “五十里,长水军急行军的话,两个时辰就可以赶到。是不是,叙平?”桓温问道。 “没有桓大人你不知道的。”曾华嘿嘿一笑,拱手答道。看来桓温对自己部队的底细还是了解一些的。 “曾前军,那你的计策是怎样的?”周抚着急地问道。 “急报!紧急军情!”正当曾华准备把他的计策详细叙说的时候,一名探子在帐外大声叫道。 “快报!”听到是紧急军报,桓温不敢马虎,连忙叫进来。 “报!寅时时分有蜀军出江州城,南渡长江,屯驻江南阳关渡口,后辰时尽出阳关,沿我军来路缓慢行进。据探约有五千余人,现在离我后军大约有二十里。” 听完探子的报告,曾华不由抚几感叹一声:“真是天意呀!” 待探子出得大帐,周抚不由问道:“曾前军为何有此感叹?” “江州出兵五千,意图尾随我军,查看我军是否真正西进?这扫尾之事正是后军袁大人的份内事。我看这江州却是在挽留袁大人,想请他去江州坐镇。”曾华此言一出,众人哄然大笑,纷纷应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曾华待众人停住笑之后,正色将自己的计策一一说来,然后对桓温和袁乔抱拳道:“此计还请桓大人和袁大人配合我军,如此则胜算更大!” 袁乔没有说话,只是低首在那里沉思盘算。倒是旁边的司马无忌开口道:“这太冒险了一点吧。” 却听这时桓温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大叫道:“好!真是好计策!我军孤军深入蜀地已是大冒险,还有什么好怕的。叙平,你放心地去干吧。这里有我调度指挥,那五千蜀军自有彦叔打发了。我俩会好生配合你的。” 而袁乔也回过神来,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曾华,语气异常坚决地说道:“叙平,你放心吧!这五千蜀军我自然会照顾的,而且还会好生照顾,掩护你直取江州!希望明天我们能隔江相见。” 酉时,由于是冬天,天已经开始黑了下来。 曾华和车胤站在江南的一个小山包上,两人的身影和他们周围三千蓄意待发的长水军将士一样,早就深深地隐藏在浓浓的夜色和密密的树林中。 “武子,这里可是巴氐人的故里呀!上次你不是说,伪蜀开国之主李特祖籍不就是对岸的宕渠郡(治今四川大竹以北)吗?”曾华望着夜色中的江北,对车胤说道。 “是的,军主,巴氐人就是从江北的巴郡走出去的。”车胤朗声答道。这里离江边还有一段路,只要不是故意大声吼叫,江上是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今天我们将在这里拉开他们后代子孙建立的伪蜀政权的败局,也开始我们长水军第一场胜利。”曾华激昂地说道。 “第一场胜利?军主,我们长水军的初胜不是在枳县(今重庆涪陵)取得的吗?”车胤“惊讶”地问道。 听到这话,曾华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这车武子,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幸好这天色漆黑,要不然我这红脸还不被你笑话完了。曾华不由窘迫地想起十来天前在枳县的那场初胜。 当时曾华一马当先,率领第一幢来到枳县城下,大骂叫阵,准备和城中蜀军绝一死战。这时的曾华和他手下人马雄纠纠气昂昂,就象一群刚出笼的小老虎,那是相当的生猛。那气势,敢上九天揽日月,下深海捉王八,只盼着枳县城里有无数的蜀军,让他们血战一场。 谁知叫了半天,枳县城中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连守兵的人头也没有冒出一两个来。莫非是空城计?看来诸葛武侯在蜀中的群众基础还是不错的嘛,随便一个地方都能使出象空城计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绝计来! 最后过了一个多时辰,枳县城墙上终于出现一个当官模样的人,战战兢兢地问道:“城下是哪路人马?” 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的曾华正在等待斥候的回报,看到城上终于有人搭话了,立即回话道:“我乃大晋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桓大人麾下前锋、前护军,领长水校尉曾华是也!今率大军西征伪蜀,尔等跳蚤小民,还不快快出城投降!要是迟了半步,我大军一发,定叫你们化成粉末!” 曾华总算过了一把古代大将叫城的瘾。 “你真是荆州刺史桓大人的麾下前锋?”城上那位还是战战兢兢地问道,对最前面的那面怪异的天蓝地黄红星军旗表示怀疑。 “靠!要不要我把官印丢给你看!”曾华有点不耐烦了。这可是他的“初阵”呀?怎么也要杀个痛快!“看来你们是不想降了!来人,准备攻城!”老子就不信我三千人马攻不下你这座只有七尺高的小城池!身后的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三千长水齐声暴喝,举起盾牌,扛起云梯就准备擂鼓攻城了。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我们降!”城上的看到城下的曾华要发飙了,立即大声叫道,并迅速打开城门。只见城门走出一位身穿伪蜀县令官服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大约数十名委委琐琐,穿着衙役、更夫服装的人,看上去就象一群被哄出洞的耗子。 “你是何人?”曾华郁闷地问道。 “下官是枳县的县令冯越,奉枳县官印迎降将军!” 曾华这才知道,这枳县城只有衙役十几名,临时拉来的民夫百余人,就这样成就了曾华的初胜。不过这次胜利让曾华和长水军上下觉得很没面子,虽然桓温让记室记了曾华和长水军的第一功,还让冯越随前军效力,但是曾华和长水军上下却不愿提起此事。 只有车胤才敢在曾华如此说,曾华还不好意思反驳他,这个时候旁边的冯越却在那里惟恐天下不乱:“当日下官见校尉率军在枳县城下,军容整齐,杀气冲天。更何况这是官军光复益州,乃顺天正义之举,我就是有千军万马也不敢行螳臂挡车之举。” 曾华的脸红得有点发黑了,车胤却在旁边浑身颤抖,中风了!要不是曾华看在冯越虽然迂腐,但是处理内政却是一把好手,早就一脚将这个不识趣的书袋子踏下这山包去了。 幸好这个时候张渠来了,及时解了曾华的围。 “禀军主,江州水军巡江船只已经东下了。估计得两个时辰才能再来一趟。”张渠禀报道。 “好!传令,立即开始行动!”曾华恢复了正色,下令道。 第十二章 夜袭江州 1 李势字子仁,寿(李特季弟李骧之少子)之长子。身长七尺九寸,腰带十四围,善于俯仰,时人异之。寿既薨,僭即帝位,大赦改元。太和元年(晋建元二年,公元344年)正月,尊母阎氏为皇太后,妻季氏为皇后。 ———-引言摘述 只听到扑通几声,十几名水性极好的军士背着葫芦,拉着一根粗绳率先潜入黑色的江水中,很快就消失在曾华和众人的视线中。 现在是长江枯水季节,南北江面大约不到五里宽,水性好的人只要一刻(半个小时)时间就能游过去。十几名军士水性是没有说的,加上身上还有葫芦,在这黑夜中游过江去也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他们身上拉着这条粗绳,把粗绳拉过江去,才是长水军胜利的希望。 接着又有上百人背着另外十三根粗绳一一下水,很快就消失在黑色的水面上。 看着粗绳渐渐地向泛着月光的江里延伸而去,曾华突然对车胤说道:“武子,你说我们这一仗会遇上什么麻烦?” “军主,我想什么麻烦都不会有。除非……?”车胤答道。 “除非什么?”曾华一直盯着继续延伸的粗绳,头也不回地问道。 “除非老天爷嫉妒你!”车胤笑眯眯地说道。 “嫉妒我?他嫉妒我干什么?”曾华有些不解了。 “人家都以为桓公敢博,却不知道你曾叙平胆子比他大数倍。只有你才想得出这疯狂的计策来。难怪桓公初看到你,略聊几句后就开始器重你,缘分!天意!象你这种胆大包天却又能谋定而动的人,在这乱世中简直就是龙游大海呀!你简直就是为这乱世而生,当然老天爷也嫉妒你三分呀!”车胤感叹地说道。 曾华有点郁闷了,老车你就明说吧,就说我是乱世之枭雄就得了,非拐着弯把我夸奖一番。我真的有这么牛x,牛x得让老天爷都有点嫉妒。曾华不由想摸一下自己英俊的脸,老车的话把我夸得都有点自恋了。不过我相信老天爷跟我关系不错的,要不然六十几亿人偏就选中了我,让旁人看了还以为比中国脚球还要黑。 曾华不愿意在和老天爷关系如何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转开话题了。 “博有三种博,一种是以卵击石,武子,你说要是有一万个鸡蛋去跟石头碰,谁会赢?”曾华突然问道。 “石头赢!”车胤转了几个弯,终于把问题的本质转清楚了。 “还有一种是两虎相博,”曾华淡淡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两者势力相当,或者相差不远。这种一要看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看谁能把勇气坚持到最后。当然,这里的运气有时候比勇气要好使。” “第三种博就是鹰击长空,猛虎博兔。”曾华最后回过头来对车胤说道。 “鹰击长空,猛虎博兔。”车胤嗡嗡地念道,“真是说的好呀!” “可是谁又能看到这里面真正的含意呢?”曾华转过头,一边继续看着不远处消失的粗绳,一边说道,“鹰击长空,是因为它居高临下,敏锐地观察猎物,一旦发现猎物的缺点马上雷霆一击,就如兵书上说的:擅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最关键是形、势、节!兵书上云,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鹰盘旋猎物上空,委其气,丧其胆,使其恐慌,迫其失误,这就是形。挟漂石激流之疾,九天之落,势不可挡,迫使猎物束手就擒,这就是势;一击而成,势如破竹,中无阻顿,这就是节。” 曾华接着问道:“猛虎博兔,武子,你说猛虎博狼和博兔会不会都用全力?” 车胤想了一下,回答道:“猛虎无论博狼还是博兔,都应该是全力一博。哦,我明白了。车某拜服,军主真是高人。” 曾华挥着手笑了笑,“我不是什么高人,我喜欢一边打仗,一边琢磨以前看过的兵书。兵书上说的再精妙,如果不能在战场上理会其精髓,还是纸上谈兵。书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回军主,前哨游到对岸了,已经将十四条粗绳拉过江去了。”车胤还没来得及回过味来,只见张渠过来禀告道。 “好!你率第二幢立即过江。”曾华立即下令道。 “遵令!”张渠答道。 只见闪动着银色月光的江面上隐隐约约地看到十几条粗大的绳子横在上面,随着江波轻轻地晃动着。 “一共是十四条粗绳,每根都有三寸(按照当时的尺寸大约有7.35厘米)粗,由上百根细麻绳绞汇而成,长数里,贯穿大将南北。前面十二条粗绳专门帮助军士泅游过江,下面一条则是专门用于渔舟来回运载兵器铠甲,最后两条则在最下游,上面挂有渔网,共两层,防泅游军士体力不支,掉落下来,以备万一。” 柳畋对曾华身后的车胤和冯越解释道。车胤还好,他早就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了,而刚入伙的冯越就不一样。他看到自己收集来的粗绳和葫芦竟然是这样应用,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都合不上来。 而前面的第二幢以张渠为首,先将衣装和铠甲兵器绑在一起,以队营为单位放在轻舟上,然后一身赤膊短裤,再背上葫芦,然后以屯为单位分成九排,鱼贯下水。军士们让身子浮在江面上,然后再轻轻地拉动着粗绳,缓缓地在江面上向北游去。 而在同时,载送兵器铠甲的轻舟也开始动作了。每艘轻舟上前后只坐两人,同时拉动旁边的粗绳,十几艘轻舟鱼贯北上,和上游一点的九行军士一起消失在茫茫的远处。 由于在沮中练军的时候,游泳就是长水军基本的训练科目,所以这些“北方旱鸭子”在长江里游得小心翼翼,笨手笨脚,但是好歹没出什么茬子。 看着第二幢的军士最后在泛着银光的江面上若隐若现时,曾华轻轻地嘟哝了一句:“幸好今夜不是很冷!” 半个时辰过去了,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如豆大的火光,迅速灭亮三下,最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先遣的第二幢已经顺利过江,现在该第一幢出发了。 正在第一幢军士们脱装背葫芦的时候,大约百余名水性好的军士将一捆捆大约有上百余根的粗毛竹和数十个毛竹制成的云梯,一一放入水中,然后沿着中间三条空着的粗绳将它们一一推过江去。 “军主!你这是干什么?”按计划应该率领五百军士留守后军营地的车胤和冯越惊异地叫了起来。 只见曾华飞快地脱下衣服和铠甲兵器,将其打包在一起,用麻绳一捆,然后放到轻舟上。光着膀子转过身来拿起一个葫芦,背在背上。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军士游得我就游不得了吗?”曾华白了一眼跟前唧唧歪歪的这两人。 “军主!你以身犯险已是不应该,现在还要弃舟泅水,这……”冯越激动地脸都红了,不过大家都看不清楚,不过他急得话都说不圆囫了大家倒是都听出来了。 “泊安(冯越的字),算了吧。今夜一战,事关重大,你要军主不身先士卒恐怕是办不到的。”还是车胤跟曾华相处久了,已经了解自己这位军主的个性,反倒劝起冯越来了。 “这……”看到自己很崇敬的车武子先生如此说,冯越也不好说什么了,最后终于憋出了一句:“军主,你身负重任,不可轻身呀!” “多谢泊安和武子相送!” 曾华笑着向车胤和冯越一拱手,转身拉住粗绳,率先走入江中,而柳畋第二个跟着入了水,身后的第一幢军士纷纷背着葫芦依次紧跟着入江。 看着曾华消失在夜色的江面中,车胤突然转过头对冯越说道:“你还不了解我们这位主公,等你待久了,你就会明白,在这乱世中跟随这样一位主公,是我们最大的幸事!” 曾华已经看到了对岸了,还有上面模模糊糊的人影。曾华连吐几口江水,心里安慰自己道:“这个时候的江水没有污染,属于绿色水源,喝两口也没有关系。” 曾华跌跌撞撞地冲上河岸,过来接应的第二幢军士近身一看,才发现第一幢的no.1居然是自己的军主,连忙左右护住他。 曾华调整了一下呼吸,笑着摆开左右军士的相扶,径直走到已经停靠在北岸的轻舟,取过自己的衣装和铠甲兵器,穿戴起来。这时,闻讯赶来的张渠已经来到曾华身边,禀告道:“军主,我第二幢已经在这方圆数里布下岗哨斥候,其余的已经在去江州的旧驿道上待命了。周围一切正常,看来没有人觉察到我们的行动。” “好的,绥远,你继续去警戒,并派出斥候,向江州方向刺探。黔夫,你立即集合第一幢,收拾毛竹云梯,移到驿道上去,空出河岸,给南岸发信号,接应后队。” “是!” 很快,后队五百人也渡过江来,两千五百人过江,总共花了大约一个时辰两刻钟(三个小时),由于计划周全,准备得当,所以只有十几个人途中力气不支,落到了最下面的两道安全网绳上,被巡视的两艘轻舟救起,没有一人失踪和伤亡。 待自己的队伍在旧驿道上集合完毕以后,曾华下令将江北的粗绳松开,任由江南拉了过去。很快,长江水面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刚过一柱香的工夫,前面下游的斥候传来了警戒的信息。在两千五百长水军屏住呼吸中,十几艘江舟带着哗哗的水声,悄悄地逆江而上,很快就消失在西边的江面上。 “接耳低声传下去,衔尾相接,紧跟队伍,不准出声喧哗,出发!” 很快,命令在军士中前后相传,迅速传遍全军,而队伍也立即开动了。 除了整齐急骤的脚步声,还有众多轻轻的喘气声。借着明亮的月光,两千五百名长水军在旧驿道上飞快地跑动,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现在已经是丑时两刻(凌晨两点钟),离江州只有二十余里了。突然,江南遥远的某处爆出红色的火光,由于太远,只能看到桔红色的火光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随风飘来的还有似有似无的惨叫声,仿佛从天边飘过来的一样,已经几乎听不出是什么声音了。 急行军的队伍没有混乱,还是继续向东方的江州前进。 看着柳畋等人惊讶的眼神,曾华轻轻说道:“这是袁大人率领后军趁夜逆袭尾随我军的五千蜀军。那些蜀军不好好地呆在江州,非要跑到江南来送死。” 难怪曾华这么轻蔑那些蜀军,他们也不打听一下前面晋军里面都是些什么人?桓温、袁乔、周抚、毛穆之、司马忌之,都是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人物,随便一个单拉出来就能让领兵追来的江州蜀军将领喝一壶的。 他们以为相隔数十里,小心谨慎就能躲过被暴萃一顿。但是他们却不知,晋军大营为了掩护曾华那个疯狂的计划,决定由袁乔出马,率领三千后军,好好招待一下尾随而来的蜀军。 袁乔文武双全,是桓温颇为器重倚仗的谋士和将领,否则也不会授予他非常重要的江夏相一职。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袁乔率领三千后军在酉时掉头东进,趁着夜色一路潜行,连续行军四个时辰,突然逆袭四十里之外的五千江州蜀军。袁乔率领的都是桓温麾下的护南蛮校尉府的精锐府兵,不是江州杂牌蜀军所能抵挡住的。 晋军后军有如狼入羊群,一边放火,一边砍杀惊慌失措的蜀军。不到一个时辰,蜀军溃败,领军将领牟策死于乱军之中,逃得生天的三千余蜀军拼命向东边二十余里的阳关渡口逃去。而袁乔草草收拾一下战场,尾随溃兵东下,直扑阳关。 顿时,江州南岸鸡飞狗跳,闻讯的阳关渡口五百余守军连忙集合起来,一边整顿防备,接应马上要逃回来的败军,一边立即渡江向江州报急。 正当所有人的目光被江南突然发生的战事吸引住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不远处的江北,有两千五百名晋军正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一路向江州急行而去。 江州、晋军大营所有的人都在努力地试图去了解和猜想对手此时的所作所想,他们望着沉寂的黑夜,还有那跳动的火光,心里暗暗期盼着,快点天亮吧,天亮了就什么都明了了。 第十三章 夜袭江州 2 特称益州牧,以雄镇梓潼,又拜前将军。流薨,雄称大将军、益州牧,治郫城。以西山范长生岩居穴处,求道养志之士,雄欲迎为君而臣之。长生固辞曰:“推步大元,五行大会甲子,祚钟于李,非吾节也。”晏平元年三月,范长生乘素舆诣成都,雄迎于大门,执版延坐。长生请雄对坐,即拜丞相,尊曰范贤。十月,加丞相范长生为天地大师之号,封西山侯。玉衡八年四月,范长生卒,以其子侍中贲为丞相。长生善天文,有术数,民奉之如神。 -------引言摘述 当快马冲进江州城时,已经是寅时一刻(凌晨三点半)。而在江州以西大约两里的地方,长水军在曾华的命令下,全体原地休息。 经过近两个时辰不歇气的急行军,长水军已经行军五十里,顺利地赶到了江州城下。他们无论军士还是军官,都站在原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就着互相传递的羊皮水袋,补充着水份和食物,然后互相检查铠甲装备,进行最后的准备。 而在这个时候,接到江南军报的伪蜀荆州刺史徐鹄正在自己的府中郁闷。徐鹄是涪陵郡(治今重庆彭水)大族徐氏的当代家主,当年李氏初入蜀地为主,各地的土著大姓都不支持他,让这个初生的巴賨政权岌岌可危。最后是涪陵的徐家和青城范家1率先归附,这才让李氏政权转危为安。 但是此后的日子里,由于范家的范长生是天师道首领,在蜀中影响深远,于是被李雄拜为丞相,加号“四时八节天地太师”,封西山侯。而同时为开国功臣的徐家却被站稳脚跟的李氏丢在一边,给了一个荆州刺史的官衔就给打发到巴郡来了,为成汉守东大门。 徐鹄知道就凭属下那一万多羸兵,如果晋军真的西征,自己肯定是第一个炮灰。所以徐鹄把江州以东所有的兵力全部西撤到江州,然后囤积粮草,准备凭险固守,要是实在是守不住了再泛舟沿涪水西回,逃回德阳、广汉去。 这次桓温突然西征,着实把徐鹄吓了一大跳,只顾一边向成都报急,一边加固城防,准备擂木滚石以及粮草,半点出城迎战晋军的心思都没有。他还叫江州水军日夜巡视上下百余里江面,防止晋军渡江。要知道,涪水和长江是江州最大的屏障,要是让晋军突破了,江州的城防就破了一半。由于水军船只少,只能两个时辰巡视一遍百余里的江段,但是徐鹄不怕,方圆数百里的船只全部被集中到了江北,少数漏网的渔舟又能载多少人过江呢?游过来?就凭那些由北地流民组成的晋军?徐鹄是不会相信那些旱鸭子能在两个时辰里游过数里宽的长江。 幸好晋军只是沿江南西下,对江州让城别走,看来晋军将领知道隔江依山的江州是块硬骨头,不是那么容易啃下来的。正当徐鹄准备烧香还神的时候,征东将军、巴郡太守牟策却提出来要出兵尾随晋军。 这位牟策身份特殊,与其说是徐鹄的副手,不如说是成都朝廷派到江州专门监视徐鹄的“特派员”。这次晋军东犯,带兵出击迎敌的胆子牟策是没有,不过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既然晋军让城别走,表示这晋军不是那么凶悍,对江州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牟策觉得衔尾追击一下还是要的,如果运气好的话,在后面拣点落下的刀刀枪枪,再抓几个掉队的晋军军士,然后杀数百个百姓,最后往成都报个衔尾追击,大获全胜,也是大功一件。 徐鹄实在没有借口阻止牟策的举动,只好点了三千老弱军士,汇集牟策的部曲,共计五千,在凌晨由江州水军接应,渡过大江,进入到阳光。 徐鹄知道牟策即贪婪又愚蠢,但是他没有想到牟策居然贪功愚蠢到了这种地步。晋军还没有开拔,他就敢率军逼近二十里,离晋军后军只有十里才停下来扎营。他怎么就不用屁股想一想,桓温真是会让你这么嚣张吗?现在是人家来讨伐你,不是你来讨伐别人! 晋军护后军袁乔看到江州蜀军如此配合,也毫不客气了。先是暗地里传令全军早早用过晚饭,然后在后军大营里装模装样的升起炊烟,在迷惑住牟策军的探子之后,袁乔率领后军悄悄抄小路向西,多绕了十几里地,最后趁夜大破已经觉得平安无事的牟策军。 徐鹄接到快马疾舟送来的败报,首先不会为一命呜呼的牟策伤心,而且也不会心疼那三千老弱兵,他只是担心晋军会不会紧跟着攻陷阳关,开始强渡长江,围攻江州?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徐鹄觉得自己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幸好,快黎明的时候,快马终于送来了好消息,晋军在阳关渡口外停下了,看样子是不打算进攻了。徐鹄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晋军知道蜀军的重兵都集中在东边,就算攻下一个江州,还有德阳、广汉,那都需要尸体来填。 从刺史府的院子里抬头望去,天色还是那么黑,而月亮早就西沉,东边的启明星已经挂在天上了,准备站好最后一班岗。徐鹄觉得一股浓浓的倦意迅速涌了上来,他不由深深地伸了一个懒腰,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折腾了一晚上,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却是最困的时候。 徐鹄摇摇晃晃走进卧室,任由两名婢女脱掉外套,顺势迷迷糊糊地钻进暖乎乎的被窝,然后不忘在旁边沉睡的小妾那丰满粉嫩的胸脯上顺手摸了一把,最后卷着缎被很快就呼呼大睡起来。 趁着黎明前那最黑暗的时刻,长水军第二幢在张渠的率领下迅速潜行到江州城下。最前面的是张渠带头的一百名勇士敢死队。他们没有穿铠甲,仅穿紧袄。他们人人右手握着一把长刀,左胳膊夹着一根长毛竹前端,而每根毛竹的后端都有十余人分两边紧紧握着。 看到张渠举起右手的长刀,所有的人都同时动起来了。后面的十余人步调一致地跑动着,推着毛竹和前面的勇士向江州城墙冲去。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前面也在跑动的勇士要被后面的毛竹推着撞上城墙了,说那时快说那时迟,前面的勇士突然一跳,身子向上一腾,毛竹水平向前的力突然改了一个方向,变成斜斜向上,由向前推变成向上举了。 勇士们依然紧挟着毛竹,借着后面继续向前跑的十余人产生的推力,踩着城墙向上飞快跑动着,就跟飞檐走壁一般,转眼就踩到了女墙。勇士左肩一沉,猛然一用力,全身借助毛竹的力从墙跺上飞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了江州城楼上。 毛竹的长度比江州城墙的高度要有余,就这样把百余名长水军最凶悍的勇士在瞬间送上了江州城墙。而在这个时候,城楼上为数不多的江州守兵这才陆续从折腾一夜的疲惫中被惊醒过来。 张渠最先动手,他一个转身,往前跨了一步走到两名靠着墙跺睡觉的守兵跟前,扬手就是两刀,还在睡梦中的守兵骤然被剧痛惊醒。他们睁开眼睛却模模糊糊看不清前面,只听到一阵咝咝的风声从自己下面脖子那里传来,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这两个守兵只能艰难地倚着墙跺,慢慢地倒地。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看清了,他们看到不知何时飞上来一群晋军,这些占了先手的晋军在前面那人的呼哨招呼中,一边从两边向中间汇集,一边顺手将纷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同伴砍翻。 怎么回事呀?这两位守兵和他们不远处的同伴一样,在临死前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等抢得一段城墙之后,百人队立即分成数队,分别扼守城墙两边和城墙里面的甬道。而在同时,一直匍匐在地的长水军第二幢突然出现在江州城下,将数十部云梯架在已经清理一空的城墙上,然后依次快速往上爬。 依然没有喊杀声,只有偶尔的兵器撞击声,还有毛竹搭建的云梯在工作时发出的吱呀声。这些声音衬托着寂静的江州城,反而让人有一种诡异和恐惧的感觉。 “啊-!”终于有守兵在临死前惨叫一声,惨叫声在寂静的江州城墙上传得很快,终于有人出来查看动静,看到却是让他们的恐惧的情景。 两百、五百、一千,城墙上的长水军象滚雪球一样迅速增长。“敌袭!敌袭!”西门的守军终于慌乱起来了,呼叫声,锣响声,不和谐的声音穿过寂静的江州城上空,顿时让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也许最后他们会想,要是当时不醒过来多好,因为从睡梦中醒来却直接掉进了噩梦中。 一千长水军第二幢在江州开始慌乱的时候沿着甬道向下攻,杀散了已经惊慌失措的守门蜀军,瞬息之间就控制了西门。 当西门被轰然洞开的时候,曾华挥舞着长刀一马当先,他的声音在江州城的慌乱声中分外的清晰,“前进!无敌军团!”骤然,应声如雷,呼声如潮,震撼席卷着整个江州城。 紧跟在后面的是红星军旗,还有高呼着必胜的一千名第一幢军士,如决堤的洪水,又如午夜的滚雷,势不可挡地冲进江州城。江州全城彻底沸腾慌乱了,而长水军第一幢直取刺史府,第二幢直取府库粮仓。一路上杀声震天,火光四起。惊慌失措的江州军民怎么也搞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他们从四处响起的喊杀声明白现在有晋军杀入城里,江州已经失陷了。 当徐鹄被亲随从睡梦叫醒时,曾华正在指挥第一幢一边包围刺史府,一边集中兵力猛攻府门。 “来人!来人!”徐鹄一边慌乱地穿衣服,一边叫随从传他的领军将领。他掀开缎被,不顾缩在床角的小妾已经将光溜溜的身子曝光了,一步跳下床来,胡乱穿好衣服,猛地往门外走。刚到门口,觉得不安心,有折了回来走到床前。 小妾以为徐鹄是来接自己的,连忙不顾掩住胸前的波涛汹涌,向徐鹄伸出胳膊,连声喊道:“老爷救我,老爷救我!” 徐鹄却无动于衷,走到床头墙壁前,摘下挂在那里的镇邪宝剑,噌的一声拔了出来,握着手上,不顾旁边小妾的娇呼,转身又往门口走去。 徐鹄走到院子里,却发现喊杀声是如此的近!这时,刚才被自己呼去传唤领军将领的随从慌慌张张从前院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喊:“老爷,不好!刺史府被晋军包围了!” 徐鹄一愣,一把揪过这名随从,大声喝道:“你说什么?” 随从被徐鹄那狰狞的面貌和手里雪亮的宝剑给吓住了,颤声答道:“老爷,刺史府被数千晋军包围了,有上千人在攻打前门,护卫们都顶不住了,正往后面撤。” 似乎在印证随从的话,突然从前院呼啦拉涌入了上百人,个个都极其狼狈。带头的是徐鹄的护卫头领,他边往这边跑,边哭丧着对徐鹄嚎道:“大人,敌军太厉害,一个个都勇猛似虎,凶残如狼,兄弟一个照面就被他们砍翻了大半。” 徐鹄闻言,不由手一松,任由随从如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他听这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仰天长叹道:“这晋军难道是从天上飞来的!” 就在曾华率第一幢接管了伪蜀荆州刺史府,同时接降了伪蜀荆州刺史徐鹄的时候,第二幢在张渠的率领下已经接收了府库和粮仓。 当江州火起的时候,徐当率领第三幢五百人突然攻入城南数里外的江州水军营寨,不一会,这里腾起的火光开始和江州的火光相呼应,两处的冲天大火汇在一起,顿时映红半边天,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阳。 江北的火光让江南的阳关守军人心大乱,也让数里外的袁乔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不到一个时辰,在三千晋军的猛攻下,阳关渡口守军投降,袁乔能够在清晨的浓雾中临江眺望江北了。 天亮了,浓雾却出现在长江江面上,不但朝阳看不到,就连刚刚还在燃烧的北半天也被掩盖在其中。除了能听见依然川流不息的江浪声外,袁乔几乎看不到十丈之外的江面。 江北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个胆大包天的曾叙平成功了吗?还是已经丧生在江北乱军中?所有的一切都被隐藏在这浓浓的晨雾中,如同西征和晋室的前途一样。袁乔第一次生出无能为力的感觉,现在能做的就只能是祈祷了。 “大人,有动静!是船只行驶的声音!”有耳朵尖的军士叫了起来。现在已是巳时两刻(上午十点),在越来越猛烈的阳光驱散下,晨雾越来越淡了,已经能看到半里外的江面了。 袁乔和众人闻声向远处望去,只见一艘战舟从远处雾中钻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 “是江州水军的战舟!”识货的阳关降军叫了起来,顿时引起一阵鼓噪,但是很快被袁乔用严厉的眼神给压下去了。众军在无声中开始行动,盾牌手和长枪手走上前,形成防线,而弓箭手则是取弓在手,站在后面,大家都神情紧张地看着江面和那越驶越近地战舟。 这时,最后从浓雾中挣脱出来的战舟桅杆终于展现在大家面前,一面呼呼飘扬在江风中旗帜分外醒目-“晋西征军护前军曾”。 袁乔心里一喜,顿时感觉轻松了一半。这时,飞速驶来的战舟前头站立着一个人,已经能看清面目了。 “前护军麾下徐当拜见后护军袁大人!”那名大汉高声喊道。 正是曾华麾下的徐当,袁乔看到熟悉的人,也终于知道了谜底,他那担忧紧张的心情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但是在短暂的狂喜之后,袁乔反而觉得心里有点空荡荡的,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涌上了心头。 在这个时候,徐当那洪亮的声音继续响起:“徐某奉我家大人之命前来迎接袁大人。我家大人说了,他在江州城里相候袁大人了!” 1.范长生,又名延久、九重,或名文(一作支),字元。涪陵丹兴(今四川黔江)人。蜀后主刘禅延熙十一年(公元248年),涪陵郡(郡治在今彭水县郁山镇)豪强徐巨谋反,车骑将军邓芝率兵征讨,平定后,朝廷为免再生事端,诸葛亮迁当地豪族徐蔺谢范五千家迁往于蜀郡(成都)依青城山,以修炼为事,其中即有范长生一家。 第十四章 江映月 永元二年十二月,明王时为晋护长水校尉,以西征前军至江州。丁丑,潜渡江水,夜袭江州,拔之。丁卯,宣武公江州设宴以庆,欢至深夜。时有皓月映江,波光流连。明王触景生感,操胡琴一曲,声声戚切。曲罢,诸人无不涕流满面,拍榄长叹。 -------引言摘述 “多好的月亮啊!只是可惜没有曾叙平的二胡。”站在江州城楼上的袁乔望着不远处江面上的皓皓银月,不由暗叹一声。 也是圆月皓空之日,也是这般江月一色,也是这城南望江城楼上,桓公设宴庆贺江州大捷,众人把酒言欢,直至深夜。后来那位总让人吃惊的曾叙平突然拿出一把从来没有见过的二弦琴,用一把弓弦就开始拉出一曲谁也没有听过的曲子。 袁乔现在还觉得那曲子还在自己的耳边环绕一般。 先是一声长叹,如同初生婴儿的哭声,又如同暮年长者的叹息,穿越了时空和岁月,穿越人生的生和死两个极端,在人的心里来回的回荡。接下来的曲子有如一股泉水在幽暗、曲折、深邃、崎岖的山谷中呜咽地奔突,又如江水边上那纤夫的脚步,虽然满是苦难和艰辛,却在坚定不移继续向前。 袁乔时而感到清风明月,时而感到落花流水,时而感到电闪雷鸣,时而感到风雨交加,他一直以为自己饱读经书,通晓历史,看透了人生世故,但是在那一晚,袁乔才发现自己以前的学识是如此的浅薄,居然无法用什么辞赋来形容这从没有听过的曲子,而且他也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多愁善感,轻易就被一首曲子从灵魂和骨子给震撼了。 当袁乔看到包括桓温在内所有听众都涕流满面,情不自禁时,看到曾华泪流满面却含笑激昂地拉完最后一段时,他明白了,自己听到的不但是一首前所未闻的曲子,更是一首穿透人心的曲子。 那种娓婉、那种缠mian、那种沉郁、那种不弃不舍的追求、那种如泣如诉的哀怨,让人看到了世人的苦难,让在场所有的人心里突然想起亡国之恨,偏安之苦。 “真是一曲天籁之音。”袁乔对身后的参军孙盛说道。 被留下来协助袁乔的孙盛有幸参加上月十五的那次庆功会,也听到了曾华的那场二胡独奏音乐会。,所以很有共鸣地回答道:“是的,袁大人。我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听到如此乐曲,曾前军的一曲江映月,却道尽了这世间艰难。” 曾华演奏的是现代二胡名曲《二泉映月》。 曾华的祖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自从参加完七千人大会从北京回来之后却成了最忠实的“京丝”,对京剧是异常地喜爱。为了方便自己能够随时来上一段,曾华的祖父充分利用自家的资源,让“聪明伶俐”的子女一一学会二胡和京胡。最后这个光荣传统不小心让更加“聪明伶俐”的曾华给继承了。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曾华一直是祖父的专用琴师。到后来,祖父的京腔依然是湘味十足,但是曾华的二胡水平却是突飞猛进,这也是曾华能够得到“家传玉佩”和可以任意出入新疆某农垦师师长办公室的原因。 在庆功宴上,曾华看到江上升明月,不由想起自己的“离奇身世”,想到注定是再也见不到的亲人,不由悲从心底而来。再喝了几杯水酒之后,看到这如画江山,却不由地想到一直多灾多难的华夏民族,想到暗无天日的中原和那里苦苦挣扎的遗民。 曾华取出多次试验方才制作成功的二胡,随即拉起《二泉映月》来了。听到那如泣如诉的琴声,曾华心随声动。也许只有在苦难之后才能有辉煌,也许这只是华夏民族最黑暗的黎明。曾华将深深的思绪和感情注入到这曲被自己改名叫《江映月》的曲子中,坐着的人影、凄婉的琴声、皓亮的圆月、还有那无尽东流的江水,彷佛在那一刻凝固在了一起。曾华不但感动了自己,也感动了别人。 所有的人都体验到了曾华用琴声表达出来的对“自己”、对民族、对国家苦难的追叙,对他们美好明天坚定不移的追求。 袁乔和孙盛还在那里睹景思琴,却有一人走上前来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禀袁大人!据探子回报,有大批蜀军自广汉(今四川射洪南)入德阳(今四川遂宁南)。”报告的是原伪蜀荆州刺史徐鹄属下的领军校尉曲宏。自从袁乔把徐鹄带头的涪陵和巴西大族首领统统送到江陵“听候朝廷封赏”之后,许多以前依附于他们的当地士人纷纷认清了形势,向朝廷和袁乔表忠心,曲宏就是其中比较能干而受到袁乔重用者之一。 在曲宏等人帮助下,袁乔很快掌握了江州以及巴西郡。由于曾华夜袭高家庄,错了,是夜袭江州有如天兵降临,上万江州蜀兵还没来得及开打就跟着上司一起降了。而徐鹄费尽心思囤积的粮草则原封不动地落入晋军之手。 所以袁乔不但可以选出五千比较精锐的蜀军和自己的后军混编,组成一支近万人的大军,而且还可以一边为西进的西征大军支援粮草,一边从容有余地向成都方向发起掩护性攻击行动。 足智多谋的袁乔不但明目张胆将桓温、周抚、司马无忌、曾华等各路好汉的旗号打在江州城楼上,而且还以桓温的名义四处传檄招降。他先是传檄降了已经是孤城一座的涪陵郡城(治今重庆彭水),再派人马直取了三江重镇-垫江,而伪蜀李家的发源地-宕渠郡在被断绝联系之后很快就闻风而降。 袁乔将手里的近万兵马分成几拨,白天从戒备森严的江州北门出奔垫江,晚上又悄悄地从顺流而归,并且常常换上不同的番号旗帜,让伪蜀的探子不知道有多少晋军出了江州进了垫江。结果消息传到成都,变成了晋军集军上十万,意欲围攻德阳,而后直入成都。 袁乔在江州闹得如此风生水起,成都的李势自然不敢怠慢。他将手头上的兵力从四处抽调出来,汇集了五万余人,派往广汉、德阳一线,严防死守,坚决不准晋军再西进一步,誓死保卫李家的千里江山。 “好!”袁乔听到曲宏的禀告,立即从绕梁三月的追忆中恢复过来了。他抚须微微点头,随即对曲宏道:“常嵊,你想不想立一大功?” 曲宏大笑,连忙单腿跪下,抱拳道:“全凭大人提携,小人火里去,水里来,无不从之。” “好,我拨你两千人马,立即沿汉水(嘉陵江)而上,直取安汉(今四川南充)。现在伪蜀兵力全部集中在德阳、广汉一线,对于涪水以东的安汉已经是不闻不问了,这功劳真是天送于你常嵊的。” 曲宏马上一通豪言壮语,安汉就是有十个成都城高也要拼老命把它拿下来。 待曲宏走后,孙盛向袁乔问道:“袁大人,为何不佯攻德阳却分兵取安汉呢?” “伪蜀现在以为我有精兵数万屯驻江州、垫江,意图取德阳、广汉入成都。他已经移兵屯守涪水一线,我们掩护桓公南路进袭的目的也达到了。但是时值关键时刻,我们必须把戏演到底,继续给伪蜀在东线施加压力。我们只有不到一万兵马,如果直取德阳,就是佯攻也有可能在数万蜀军面前露馅,不如取空虚的安汉。这样的话,一来可以继续掩饰我们的目的和实力,二来给伪蜀君臣一个假象,那就是我们兵力雄厚,准备从容不迫地把东线外围清理干净以后再猛攻涪水一线。”袁乔微笑地解释道。 “袁大人高见,这样的话给成都的压力就更大了。”孙盛抚掌赞道。 袁乔微微一笑,却转头看向西边,心里暗暗想道:“不知桓公到了哪里?还有曾前军,这次他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永和三年正月底,在成都的李势接到了安汉陷落的消息。尽管李势知道只有数百老兵残卒的安汉基本上属于被弃守的,失陷就失陷了,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这个消息透露出来的消息却让李势和他的臣子们认识到一点,晋军从东边的猛攻即将开始了。 自从江州突然失陷,蜀国军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东边。相对安宁了数十年的蜀国终于迎来了最大的一场战事,尽管很多人认为东来的大军是“王师”,但是战火是无情的,这一点蜀国百姓从北地涌入的流民嘴中早就知道了。所以,蜀国百姓心情异常复杂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而已经紧紧地跟李家绑在一起的蜀地各世家大族一边响应“皇上”号召集兵备战,而一边却在暗地里另做了一些其它的准备。正所谓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李势不知道晋军为何如此高调西征,估计也许不敢打北边的大老虎,就跑来捏西边自己这只小兔子。老子也不是好惹的,老子手里也有七八万人马,都不是看牛放猪的!但是他知道,晋军这次来势汹汹,首先抢攻江州、垫江,而后大兵屯集,再将涪水以东诸地横扫一空,最后强攻涪水,直取成都。看这一个多月的局势变化,晋军的整个战略部署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了。李势在弄清这些之后,心里反而更踏实了。从东边的德阳到成都,不但有涪水、牛鞞水(沱江)天险,更有无数高山峻岭,重重险固隘口,加上自己已经布下重兵,不怕你晋军来多少,就怕你晋军不来。 正当李势踌躇满志,准备部署一场成都大保卫战,彻底粉碎晋军东侵时,一匹快马从成都南门仓惶奔入,直到“宫门”。 衣衫破烂的传令兵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来到“正华门”,右手举着一份可以和他衣服“媲美”的战报,嘶声高叫道:“紧急军报!江阳郡失陷!南安失陷!晋军已抵青衣江!” “正月十六夜,晋军前军打江州军旗号,骗入江阳郡城(今四川泸州),突然发难,抢得东门,汹涌而入。骤间,满城皆高呼晋长水校尉曾率前军复江阳,守军不及,四散奔逃,郡守单博被俘,郡丞顾扈殉城,仅逃得功曹史章聘。未及天明,晋军前军离江阳郡,三天三夜急奔五百里,竟先于章聘入南安城。章聘绕城别走,取道至武阳,报两地军情后力竭气绝。现东晋大军已渡青衣江,屯于武阳以南合水(今四川彭山双江镇),意图北窥。臣健为郡守李朴拜报!” 李势听内侍念完那脏兮兮的战报后,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晋军上下难道都有毛病?好好的涪水大路不走,怎么偏偏要沿江而上,顺着最难走的南路上成都。健为郡武阳县离成都不过两百多里,都已经打到眼皮子底下了,李势才明白自己被晋军给涮了一把。 夜袭江州,抢占垫江,游攻汉水(嘉陵江),都是为了让自己君臣上下相信晋军会大举从东线涪水攻入成都,谁知晋军上下都是一群疯子,尤其是那个前军先锋,护长水校尉曾华,先是潜渡江水,夜袭江州,然后诈取江阳,急奔五百里取南安青衣江,直入成都腹地,真******比疯子还疯子!这长水校尉曾华以前不是典农中郎将,专管屯田的吗?真是农民,肯定没有读过兵书!一点兵法常识都没有!哪有这么打仗的? 李势感到一阵憋屈,自己在涪水一线摆下的五万重兵现在只能给自己精神上的支持了。李势觉得自己就象一名蓄势待发的拳手,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给对手一记又准又狠的黑虎淘心。谁知对手却不按套路出手,来一个移形换影大法,飘到自己毫无防备的后背。 李势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把罪魁祸、晋军主帅首桓温以及晋军的急先锋、金牌打手曾华一起拖到殿前,暴打一顿,打得连他亲妈都不认识,然后再剁碎了喂狗。但是恨归恨,兵还得派,总不能眼瞅着晋军入成都,自己还跑到城门口摇杆小旗子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李势当即“传旨”,紧急搜刮成都附近所有的兵力,共计两万余五千人,交由叔父右卫将军李福、堂兄镇南将军李权和前将军昝坚统领,由山阳(今四川成都双流县东南)出发立即南下合水,在健为郡拦住“偷袭”的晋军。另外再派特使前往广汉,紧急调集东线军队入成都,短时间里能来多少算多少。但李势却又不敢把涪水的守军全部调回来,因为他已经被晋军给“忽悠”怕了,谁知道健为郡的晋军不是虚晃一招?出来混的,还是小心一点好! 第十五章 塘沟之战 1 伪蜀李势骄淫,多居禁中,罕接公卿,疏忌旧臣,信任左右,亲外疏内,重远轻近。正月末,晋军入蜀,直驱武阳,成都震惊。势集兵三万,分于右卫将军李福、镇南将军李权、前将军昝坚统辖,南下据敌。然权柄尽掌于昝坚,福、权莫敢微言。 -------引言摘述 永和三年二月,伪蜀大军刚一出成都,内部就发生矛盾了。 从地图上看,武阳城位于江水以东的江北(当时以岷江为长江上游,所以江东为江北,江西为江南),而江北一带历来是繁华之地,直通成都的要道,自然是重点防守的地方。这一点蜀军知道,晋军也应该知道。但是这里地势已经低缓,道路众多,现在蜀军兵力已经捉襟肘见,不可能处处设防。 接下来,右卫将军李福继续提出,按照晋军的“一贯作风”,他们这次一定又会对健为郡郡治武阳城虚晃一枪,避实就虚,从它路直入成都。晋军这种飘忽不定的进攻已经让蜀军吃了大亏,五万精锐蜀军就这样被忽悠到了涪水一线,现在除了集体造粪、人工为广汉郡施肥之外,没有更大的用处。 因此,李福建议,与其象没头苍蝇一样被晋军牵着走,不如以逸待劳,在从南路入成都的必经之路,郫江(今成都府河)以西牧马山地区设伏,集中兵力围歼来犯的晋军。 对于李福的建议,镇南将军李权在那里猛点头,表示非常的赞同。 但是前将军昝坚却不屑一顾,他正襟端坐,不慌不忙地抚须,然后一副名将姿态,朗声说道:“右卫将军刚才说道,晋军行军飘忽不定,纯属流寇宵小之辈。既然他知道江北之地有重兵设防,按照他们以往的无胆行径,必定会取道江南攻成都,我意欲从江北渡江,在江南设伏,一举荡平晋寇。” 听完昝坚的高论,李福、李权二人不由大惊,连忙劝道:“晋军现在江北,如果取道江南,必须渡江而行,如要直上成都,又得再渡江水,如此繁琐涉险,晋军自然不会取此而舍江北之简。” 而李权说的更直白:“晋军造势东路却暗假南路,可见晋军中不乏睿勇明将,其一路所行所为,无不暗合兵家精髓。其妙策奇谋,我们无法预测,与其如此,不如在牧马山以逸待劳,更是稳妥,否则又是涪水战局重现。” 昝坚一听,那是非常的不爽。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这个蜀国名将比不上晋国名将,话里话外奉劝自己不要费尽心思去猜测晋军将领将如何进军成都,不如老老实实地蹲在成都南边,等晋军打上门来,再和他决一死战。 昝坚哼了一声,不悦道:“来犯晋军不过数千,岂敢直入江北重兵屯集之地。二位将军如此对策与坐以待毙有何区别,如何对得起陛下的重托呢?” 李福、李权顿时气结。李福脸色铁青,浑身上下在哆嗦,哆嗦地连胡子都在抖。而李权却涨得满脸通红,嘴巴哆嗦了几下,终于哆嗦出两句:“前将军如此西渡,却是让开了江北,要是晋军长驱直入成都,你我都是千古罪人了。” 昝坚马上脸色大变,噌地站起身来:“晋军不过数千流寇,领军将领不过无胆鼠辈,有何惧之。你等二人宁愿屯兵成都近处却不愿领兵南下据敌,恐怕是别有用心吧。” 好嘛,昝坚把军事争议上升到图谋不轨的高度,顿时把李福、李权二人吓住了。年长稳重的李福连忙默不作声,低头沉思。而年轻气盛的李权在愣了一会后,反而跳了起来:“老子不怕,老子好歹也是李家人,对大汉(成汉)忠心耿耿。老子这就和你去御前把这事情分辨清楚,陛下要我们以逸待劳,你却********要转到江南,到底是谁居心叵测?” 看到大家都撕开脸面了,昝坚也不客气了,当即站起身来对李福、李权二人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据守你们的牧马山,我自去江南设伏,看谁能一举荡平这晋军流寇。”说完,竟然扬长而去。 第二日,伪蜀前将军昝坚率自己本部人马一万余人,从江北鸳鸯琦(今双流镇西北,岷江东北岸)渡江,直入江南,准备在这里打个埋伏,一举将晋军歼灭。 伪蜀右卫将军李福,镇南将军李权看着由成都“御林军”组成的昝坚部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再回过来头看看自己那一万五千余在早春寒风中微微抖瑟的部属,几乎是欲哭无泪。李势收刮来的两万五千南下大军中,一万余是以成都城守军和禁军为主组成的精锐人马,战斗力还勉强凑合,而其余一万五千余人却大部是临时从成都附近抓来的民夫,身上还有一股泥土味,只不过被迫拿上刀枪,穿上了护甲,真要是打起仗来,真的要老天爷保佑了。 李福和李权爷俩看着自己那些象士兵更象农民的部众,投河的心都有了,大哥,我们是去打仗,不是去打柴! 李福长叹一声,含泪对李权黯然说道:“李家江山怕是不久矣,我们就尽尽人事吧,也算是对得起李家祖先了!” 李权沉默许久,最后抬起无神的眼睛,无力地答道:“那我们还是南下武阳城吧,据城而守,这些人马也许用处更大。” 下午,李福、李权传令全军向南开拔。 正当李福、李权领军南下的时候,曾华率领前军已经绕开健为郡治武阳城,北上攻破大江重镇-彭模(今四川彭山东南,岷江东岸),旋即桓温率大军紧随北上,屯据彭模,策谋下一步的行动。 离成都很近了,西征胜利果实几乎唾手可得了,可大家的心反而有些忐忑不安了。这就跟去猎狼一个道理,刚开始离狼很远的时候,大家斗志昂扬,横扫一切,可当大家到了狼窝门口的时候,就要小心翼翼了,防止恶狼垂死挣扎。 虽然成都的李势不是恶狼,但是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大家这次来成都不是来做客吃饭的,而是要来抄人家老窝,李势能不跟你拼命吗?大家知道李势的大队人马被忽悠到了数百里之外的涪水一线,成都城里不过万余人马,和西征大军九千余人相差无几。但要是李势突然神勇起来,一个能打你五千个,那西征大军的兵力岂不大落下风了吗?更何况涪水跟成都又没有隔着千山万水,在李势的严令下,指不定能紧急调回来一些人马,到时一头撞进去,逃都没地方逃。 想到这些,大家都在磨着牙,鼓着腮帮子,谁也不愿开口说话,因为这话题不好挑呀。 最后还是随军的南郡太守司马无忌真的很无忌,首先开口说道:“不知我们兵分两路,各循江北、江南同上成都,这样的话可以迫使伪蜀军也分兵应对,这样不但可以减轻我们的压力,也可以让蜀军分不清我们的主力。只要我们有其中一支突入到成都,附近的伪蜀各军定会不战自乱,则大事成矣。” 益州刺史周抚和参军周楚两父子(忘记说明了,周抚和周楚不用验dna也是两父子,都是桓温的心腹)赞同这个建议,但是毛穆之、孙盛对这个建议却表示不赞同,但是又提不出更有利可行的意见,于是两票人马开始争执起来。 决策人桓温坐在正中间却一声不啃,却只是一个劲地摸着自己的美须,看来他的心里也举棋不定。现在走到这一步了,有点骑虎难下了。 很快,桓温有了举动,他把目光转向了右侧上座的护前军、长水校尉曾华,开口道:“叙平,你有什么看法?” 大家闻言都停止了争吵,把目光投向了护前军、长水校尉曾华。大家心里都明白,西征大军今天这么轻易地来到成都以南,离丰功伟绩近在咫尺,就是因为这位西征军前锋以及他一手练出来的三千勇猛无比的长水军。曾华一路上的表现已经让大家清楚地明白,这位长水校尉在西征大军的位置有多重要了,估计没有曾华的赞同,西征主帅桓温是不会同意任何建议的。 刚才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没有参与到两票人马争议之中的曾华抬起头,看了一眼大家,微微笑道:“我军历时三月,行程上万里,已经深入伪蜀腹地,孤悬于强敌环视之中。现在的时局大家也都很清楚,成则大胜,立不世之功,败则全军覆灭,无一幸遗。” 听到这里,桓温、周抚、司马无忌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值此万险之际,我们还能分兵吗?我们现在仅余万人(实际上只有八千多人),而且转战万里,有如强弩之末,如不合力一气攻克成都,我们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如果分兵,属下士兵会怎么想?他们大多不会理解我们的分兵之策,只会以为我们力竭而散逃。如此士气大衰,人心涣散,还怎么打仗?再说一旦分兵两路俱进,每路都实力大减,更难与强敌抗拒。一旦挫于途中,就是孙武再世恐也无计可施了。” 说到这里,众人一片沉默,看来已经被曾华的话给镇住了。看来还是要多学点辨证法,要多站在事务的正反两面来思考问题,选择结果最佳的一面。回去之后有空得给自己的手下吹吹黑格尔了。 不过现在的曾华只是闪过那么一些“怪念头”,随即继续他话题。 “如今之计,唯有全军上下一心,奋勇向前,拼死一战,方有取胜的机会。桓公,我建议全军丢下一切辎重负担,只携三日之粮,以示不胜不还之心,趁伪蜀涪水重兵还未回防之际,继续北上。我长水军愿继续为前锋,突前三十里,与大军前后呼应,直驱成都!” 桓温闻言大喜,传令全军丢弃多余辎重,轻装上阵,依然以长水军为先锋,从彭模出发,取道江北,直取成都。 永和三年二月初十夜,在彭模以北的岷江东边,一支军队在急行军。 看着眼前的一列队伍急速却又保持队形地行进在月色之中,曾华不由地有点看痴了。这支军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了,融合自己所有的心血,也渗侵着自己在这个世界属于“独特”的思想。它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根本,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坚实的依靠,在自己的梦想里,它要肩负的任务还很重,走的路还很远,现在它的骨架和思想已经建立起来了,也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开始慢慢成长起来,而且自己将会慢慢地不惜一切为它充实羽翼,让它成为一部拥有最先进科技、最严明纪律、最有效战术、最完善体制的战争机器,它不但战无不胜,而且拥有自己的思想,知道为什么而战! 正当曾华在那里无限遐想的时候,旁边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军主!”开口的是第三幢幢主徐当,今天他是值班中军官,刚检查完队伍回来。 “定山,我们到哪里了?”曾华回过神来,看着月色下的成都平原问道。成都他以前来旅游过一次,但是他丝毫还是感觉不到他比较欣赏的“成都味道”。妈的,这上千年的差距还是蛮大的嘛! 徐当连忙回答道:“回军主,我们刚过白马滩,前面五里是老鸦林,离成都不到百里了。”按照曾华制定的值班中军官制度,所有的情报信息除了全部汇集到车胤领衔的参军署,由于值班中军官负有警卫中军枢要的重任,所以一些重要的情报也会抄送一份给他。 “按照这样的行军速度天亮之前能赶到离成都八十里的双子滩吗?”曾华问答。 徐当抬头看看天色,已经过了三更天了,二十里地应该可以在天亮前赶到,他对长水军急行军的速度还是有信心的。 “没有问题!” “恐怕赶不到了!”徐当的话刚落音,远处却传来一个否定的声音。 “车参军!”“武子呀!”曾华和徐当一下子就听出泼冷水的是参军车胤。 “武子,为何这么说?”曾华转过来问道。 “军主,中军传来了桓大人的军令,说我前军行进太快,离中军足有五十里,要求我们停下来等等他们。”车胤回禀道。 听到这个回答,曾华有点哭笑不得了。 急行军是长水军的日常训练课目,在曾华的严厉监督下,已经成为“飞行军”了。当日从江阳急行三天三夜,狂赶了五百里山路,不但吓坏了蜀军,也把自己的友军给吓蒙了。 这次全军轻装直取成都,长水军又是前锋,马上抬腿就走,远远地就把大军抛在后面了。后面的众军着急呀!这样打下去,人家还没看到成都城是啥模样,长水军已经冲进了成都,依照他们生猛的劲头,估计守成都城的伪蜀军免不了又要被夜袭一把。 但是桓温却站在全军的角度考虑,希望前军不要和大军拉得太远,失去了前后呼应的作用了。所以就传令给曾华,希望长水军停下来休息休息。 曾华明白桓温的意思了,传令给徐当,要求全军就地休息,等候中军的状态再做决定。 快到四更时分,前营探哨突然传来紧急军情,发现在前方西北向约五里的塘沟驻扎着一支蜀军,大约万余人,番号和主将不明。 曾华一听,马上从草地上一跃而起。送上嘴的肥肉不吃白不吃,一万人怎么了,在夜袭中,长水军两万人也敢打。占到便宜却打不赢了,咱就拔腿就跑,谅你也追不上,这招长水军特熟。 “给中军桓大人送个消息。现在他们应该在四十里之外的花坳,叫他们小心些,往四周多派些探子,我总觉得这周围不止这么一支蜀军。都快到成都城了,伪蜀总不能又给我们来一出空城计,也该有蜀军招呼我们了。” 曾华的直觉还真的很准,驻扎在塘沟的是伪蜀镇南将军李权的一万人马,而右卫将军李福的五千人马却在花坳仅数里的边坡驻扎着。这爷俩在知道晋军绕过武阳直接攻下了彭模后,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两人一合计,干脆兵分两路,趁晋军在彭模驻扎修整之际,合围反偷袭一下晋军,不管打不打的赢,也算是给成都一个交待,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和长水军及晋军中军碰上了。 朋友们,做人要厚道,不能光看不投票! 第十六章 塘沟之战 2 二月丁未,明王以晋长水校尉率西征前军驻成都南塘沟,夜遇伪蜀镇南将军李权及众万余。明王以上将军张渠为前,突入敌营,往来数次,莫敢挡者。伪蜀军众大惊,呼声震天,哀鸿遍地,终溃。权领残军北窜,上将军徐当、柳畋前后追截,路绝而降。伪蜀右卫将军李福同遇宣武公中军,混战,未及天亮,溃降。 -------引言摘述 “绥远!”曾华高兴地叫道,第二幢幢主张渠连忙应道,听上去比曾华还要高兴。 “你率你的第二幢为突击主力,从中间给我直入蜀军大营。”曾华下令道,“这万余蜀军能不能被击溃就看你的了!” “得令!”张渠应的比唱的还好听。 “定山,黔夫,你二人各率本幢人马从左右突入蜀军大营,接应第二幢突击!” “得令!”徐当的应答有点酸溜溜的味道,而柳畋却依然声音平和低沉。 “好了,大家快去准备吧!今天晚上就看大家的了!”曾华抬起头来看看天上那还没有圆满的月亮,悠悠地说道:“希望不要辜负了这么美好的夜色!” 旁边的柳畋、张渠、徐当三人的眼神顿时精光闪闪,堪比天上与明月争辉的明星。而站在曾华后面的车胤是淡淡一笑,冯越却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谁而叹。 黎明前的黑暗中,万物都处于一种蒙沌的状态中,这是光明和黑暗的交替之际,也是清醒和沉睡的夹杂之时,整个大地虽然还在一片沉寂之中,但是已经开始有一些微微的动静在四处慢慢而轻轻地响起。 塘沟蜀军大营依旧是一片沉寂,负责放哨的蜀军靠在木栅上,拥着自己的长枪,迷迷糊糊睡着。做为一个非专业的士兵,这些上个月还是普通老百姓的蜀军的确不是很称职。他们没有派出探子细作远远地勘察周围的情况,也没有在营地周围设置暗哨和埋伏。这让悄悄摸过来的长水军第二幢前哨非常纳闷自己是不是在跟一支军队在作战。不过长水军是以自己的标准去度量别人,要知道他们那一套驻营防守手法,就是土行孙来了也要吃个瘪,就是一般的晋军正规军都没有那么严密,更何况这支还算不上军队的“伪蜀民团”。也许是长水军老算计着夜袭别人,也怕被别人夜袭吧。 数里的路程很快就赶完了,张渠率领他的第二幢一马当先的赶到蜀军营地大门口。他们远远地就伏下身来,慢慢地潜近。开始的时候,张渠很谨慎,派出最强干的前锋小队,准备对可能会出现的暗哨、巡逻队进行“暗杀”,掩护大队人马顺利潜到突击的有利位置。谁知一路过去,除了几只出来“趁夜偷情”的兔子,基本没有什么动物在前锋小队面前出现了。 张渠接到报告,立即明白了,看来今天晚上拣到大便宜了!干脆一不作而不休,下令全幢立即悄声前进,一次到位,全部进入到突击位置。 看来曾华给长水军“强加”的许多稀奇古怪的战术训练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只见第二幢各队各什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观察前面的形势。然后各屯长在后面得到幢主张渠窃窃私语之后,个个如同得到天机一般回到各屯,然后指令一级级悄悄往下传,连各什都清楚了自己的任务以及突击目标。其熟练程度远胜于黑风寨的兄弟们下山摸黑趟活。 随着张渠一声唿哨长响,十余支箭矢随着强弩弦响,闪电一般飞向各自的目标,十余个靠在那里呼呼大睡或者迷迷糊糊瞌睡的伪蜀哨兵身上突然多了一件东西。劲道很足的箭矢毫无声息地就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在他们的喉咙、心口上钻开一个血洞,让他们在睡梦中就一命呜呼了。不过也有三、四个运气不错哨兵没有立即绝气,巨大的疼痛让他们一下子从回家和妻小团圆的美梦中清醒过来,他们挣扎着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巨大的疼痛是从胸口上传来的,而上面多了一支不该有的箭矢,它还在咕咕地往外冒血。 可能只见过鸡血、猪血的伪蜀军哨兵立即惨叫起来,声音就象绝望的饿狼所发出的一样,撕破天空,象一把尖刀把沉寂的黑夜劈开。惊恐绝望的声音拉的非常长,穿越了整个塘沟营地,让所有被惊醒过来的伪蜀军都感到一阵莫名而瘆人的恐惧。 但是长水军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他们的军主曾华已经把他们训练成一群真正的军人,在敌人死亡或者投降之前,敌人越恐惧对他们来说越是件好消息,越是刺激他们杀敌的动力。 一队长水军冲了出来,将手里的绳索往前一抛,前面的绳套立即套住了稀稀疏疏的木栅门,然后一声吆喝,同时一起用力往外一拉,顿时就把“胡乱立起”的伪蜀塘沟营门给拉倒在地。 而在同时,担任主攻的第二幢士兵们开始点燃自己手里的火把,伪蜀塘沟营地外顿时火光闪闪,聚集成一团熊熊烈火。 看到营门被拉倒,张渠站起身来,立在其部下的跟前,而与他一起立起的还有他的“新式武器”,曾华设计的陌刀。 做为一名军人后代的曾华,自然对武器有一种特殊的爱好,也曾经上网去冷兵器论坛晃悠过,见识过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陌刀,也见识过横刀和苗刀。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曾华为了给自己打造几件趁手的兵器,设计了几款刀样,找来几名手艺高超的铁匠,指点他们精心打造了几把。其中最满意的是陌刀和长首刀。 陌刀是曾华根据网上对唐代陌刀的描述,以及结合了宋代掉刀和三尖两刃刀而设计出来的,刀总长一丈四尺(当时1尺=24.5厘米,一丈四尺大约是3.4米左右),刃长三尺,长一丈一尺。刃尖为三角形,两边开锋,厚三寸,刃和柄接住有护环。 而长首刀是曾华根据苗刀模样打造的,刀长六尺(大约1.5米),把一尺八寸(0.45米),则全长八尺二寸(大约2.0米),单刃微曲,厚两寸,刀尖上长下短。 这两种刀一出来,顿时把张渠、徐当等人迷得神魂颠倒,就连柳畋都动了“凡心”。曾华经不住他们的软磨硬泡,只好让出了“专利权”。但是由于长首刀、陌刀打造不易,只能少量装配。于是横刀成了长水军军官和部分士官的佩刀,而陌刀却成了少数如张渠、徐当、柳畋等人的“标配武器”。曾华更从各幢选出最骁勇有力之人三十人,编为一队,享受士官待遇,每人配置一把陌刀,专门训练挥刀结队而进。 张渠挥动着自己的陌刀,大吼一声:“兄弟们,跟我冲!”,长水军第二幢军士齐声大吼一声,举着火把,挥舞着手里的环首刀,跟着自己的幢主汹涌地冲入伪蜀营地。陌刀队没有在这里出战,因为在这里有点杀鸡用牛刀,不过他们名动天下的一仗也就在不久之后。 张渠挥舞着陌刀,冲在最前面。他刚过营门没多远,就看到几个伪蜀官兵冲了过来。张渠二话没说,端起陌刀,往前左右一挥,顿时把冲在最前面的三名军士拍成两截,然后毫不费力地往前一抡,把后面两名伪蜀军官胸口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立即被放倒在地上。 张渠手臂一松,还滴着血的陌刀刀刃骤然落在地上,随着血慢慢地向地面流去,刚才还鲜红色的刀刃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灰白色。张渠满意地点点头,他现在越来越喜欢这把杀人利器了。陌刀不但可以砍削和当枪矛一样突刺之外,最大的威力就是挥扫,一挥杀数人,前无坚对。不需要转腕,只要这么一横扫,左右就清静了。 但是后面冲过来的伪蜀军士却被吓得差点大小便一起失禁。刚才还高呼猛跳的上司和战友就在那么一瞬间,就被前面那个晋军将领砍翻在地,其中三个还被砍成了两截,鲜血在淡淡的晨光中是黑色的,而那一团团黑糊糊的东西应该是内脏吧。 冲上来的伪蜀军有的愣在那里,有的肠胃不好,当场就呕吐起来。站立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件人间凶器的张渠脸上带着冷冷的笑,他的目光往前面的十几名伪蜀军士扫了一眼。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象是无助的羊羔,被流着涎水的恶狼给盯住了,那种目光就像是恶狼在选择该先吃哪一只羊羔一般。 突然张渠的手一动,刀刃还在地上的陌刀突然一抖,长长的刀柄颤抖着发出一阵嗡嗡地声音。两名伪蜀军士再也受不了了,大叫一声,丢下武器转身就往回跑,而最前面的那名伪蜀军士却浑身抖瑟,一股恶臭从他的身上传出。顿时,其余的伪蜀军士好像才醒悟过来一般,骤然丢下武器,往回跑,边跑还边大声惨叫,否则他们就没有勇气迈动自己的双腿。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等伪蜀军士开始掉头狂奔的时候,落后几十步的长水军第二幢的大部军士才冲了上来,刚好跟着溃军的后面追杀过去。他们一面挥舞着右手的环首刀,对那些刚刚被吵醒,迷迷糊糊钻出营帐的伪蜀军士就是一刀,直接砍翻,然后顺手用左手的火把把旁边的帐篷和草料等着火的地方点燃。顿时,塘沟伪蜀营地里杀声震天,火光四起,标准的被夜袭的景象。 镇南将军李权钻出自己的大帐,听着四处的喊杀声,惨叫声,还有在黎明的微微晨光中跳动的火光,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也许知道自己会败,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败的这么快,败的这么突然,败成这个模样。要是自己在彭模城下与晋军相遇,血战一场再败也行呀,谁知自己却稀里糊涂的在黑夜里被蒙头打了一棍。 做为伪蜀的镇南将军,李权还是经历过一次实战,那就是不久前的永和二年冬天,太保李弈从晋寿(今四川剑阁以东,嘉陵江东岸)起兵造反,应者数万,一直杀到成都。结果刚开打,李弈这个猛人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却被不知从哪里射出的一支箭贯穿脑门,一命呜呼。他手下数万大军顿时成了鸟兽散。 当时的李权披甲持刀,在城楼上直哆嗦。看到这乱哄哄的一幕之后,李权也就认为打仗不过如此。说实话,他的军事水平还真的远不如骄横的前将军昝坚。所以他想着自己统帅大军南下,和叔叔李福会兵一处,和来犯的晋军决一死战,说不定祖宗保佑,还能反败为胜,重演成都大败李弈的那一幕。 于是,李权“满腔热血”地率领大军南下,准备和晋军来个大决战。至于扎营安寨的一些基本部署,李权倒也知道一些,但是他一脑门的要找晋军决战,这些小事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认为下面自然有人会安排的。 但是那些被抽调来统领“民团”的伪蜀军官们都是老兵油子,主帅不说,大家也就装作不知道,凑合几夜就算了,指不定哪天就各自保各自的命了。 李权盼望的晋军来了,而且是来和他决战的,正遂了他的心愿。但是来的时间和方式就不合他的心意了,也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李权还是看到眼前的模样,看到如此动静,他再是个军事白痴也明白了,自己的一万人马怕是到不了天明了。 当张渠率领第二幢如猛虎下山般冲进伪蜀军,把塘沟营地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徐当和柳畋也举着陌刀,率领自己的本部,从左右两侧杀入蜀军大营里,毫不客气地往已经猛流血的一万蜀军两肋狠狠地插上一刀。 三把尖刀前后插入塘沟大营,杀的一万蜀军哭天喊地,四处逃散,但是由于长水军三幢人马配合默契,各司其责,结果造成了蜀军军士到处听到喊杀声,走到那里都有勇猛如虎的长水军迎头一击,杀得自己人仰马翻。 天啊,难道晋军有数万人,已经包围了我们?就在蜀军彷徨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镇南将军跑了!” 这个喊声就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蜀军们的最后一点支撑。少数正规军转过来的军士知道事情已经不可为了,立即跟在李权的身后跑。而毫无作战经验的大部“民团”就跟没头苍蝇一样,也跟在后面,顿时,一万余蜀军全军溃败。 李权被十几名亲兵拥着逃出塘沟营地,身后很快就陆续跟着数千溃军,大家“齐心协力,争先恐后”地往北边成都方向逃跑,在他们的心里,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曾华不会给他们机会的。他把柳畋和徐当分左右两翼协助张渠突击,就是打好了趁胜追击的算盘。看到蜀军全营溃败,曾华马上传令,下令柳畋和徐当立即集合本部,分前后向李权的溃军追去。而战场就留给了劳苦功高的第二幢。 说到急行军,要是长水军敢谦虚地说自己比乌龟跑得慢的话,那别的军队跑得跟蜗牛没什么区别了。不过这五千伪蜀溃军这次是人品大爆发,为了逃命居然超水平发挥,使得在后面追赶的徐当第三幢还花了点力气和时间才赶上。 当李权等人好不容易摆脱了徐当部的纠缠之后,刚逃出半里就看到柳畋的第一幢气喘吁吁地挡在前面时候,他们都明白了,没路逃了。 收拾俘虏的时候,长水军第一幢的军士还很气愤地骂道:“兔崽子,跑这么快干什么?为了堵你们,差点把老子跑断气!” 李权很委屈地暗自想道:大哥,我们是在逃命呀!不是去散步呀! 比起侄子李权,右卫将军李福比较干脆一点。 他怂恿着李权分兵两路本来就没有安什么好心。李福盘算着让大侄子李权率领一万人马直扑彭模,相约一举合围晋军,实际上是让李权当招风的大旗。你人马多肯定容易被晋军发现,我只有五千人马,悄悄地从旁路过来,如果有机会我就帮你打一下,没有机会咱就撒腿往成都奔,好歹保住一条命。就凭我从万险之地带回五千部众也能将功补过吧。 谁知李福命更背。桓温接到曾华的通报之后,立即派出探子,很快就把不到五里的李福营地给翻出来了。然后六千晋军往上一打,虽然没有长水军那么生猛,但也是气势如虹,而且人数占优势。所以李福败的不比李权好看,他一看不妙,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了,干脆就降了。 第十七章 大战之前 明王破伪蜀镇南将军李权,宣武公破右卫将军李福,续指成都。镇东将军李位都迎诣温降。昝坚至犍为,乃知与温异道,还,自沙头津济,比至,温已军于成都之十里陌,另有明王转后军拒之,坚众闻风自溃。 -------引言摘述 “太阳出来罗嘞喜洋洋罗郎罗, 挑起扁担郎郎采光采上山岗吆后, 手里拿把罗儿开山斧嘿吆, 不怕虎豹和豺狼后嘿吆。 悬岩陡坎嘿吆不稀罕嘿吆, 唱起歌儿那个忙砍柴吆忙砍柴吆。 走了一山又一山嘿吆, 这山去了那山来吆, 只要我们多勤快嘿吆, 不愁吃来郎郎采光采不愁穿!” 扯着嗓子在唱山歌的正是晋护长水校尉,领西征军护前军曾华同志。 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小鸟在树上吱吱喳喳地又跳又唱。就快要到阳春三月了,田野中的青草越发变得翠绿,而一些小花也开始早早地抽出小花苞来,为即将到来的映春怒放做准备(有点象小学作文,谁叫我们的曾华经过多年的教育,心里一想到描写春天的字句就只有这些词汇)。 这是是成都南十几里的石羊场的一个小山包上,曾华率领车胤、冯越、柳畋、张渠、徐当等人出来踏青,看到如此让人清新的景致,曾华不由心情大好,忍不住想高歌一曲。 到了哪里就得唱那里的山歌,既然到了成都,曾华的脑海自然而然就浮现出读书时音乐课教过的川东民歌《太阳出来喜洋洋》,不由站立在那里,对着这片天府之地就开始高唱起来。 旁边的众人听着这首与众不同的俚语民歌,越发地觉得好听。由于是周围的那些出身猎户、山民农夫的将领和护卫亲兵,听着这简单却优美的旋律,听着这朗朗上口的歌词,听着对自己熟悉生活的平白描述,不由地听得发痴了。 “叙平真是好雅兴!好妙才,一曲俚语民歌竟然能如此引人如胜,真是佩服!”等曾华一曲罢了,众人都被定在那里痴迷不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车胤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人,于是也最先开口说话。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曾华突然引用了曹操最喜欢在自己诗篇后面加上的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说完之后,曾华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远处的巴蜀大地,飞过成都,穿向大巴山,秦岭,一直向北。 “武子,你说我们打赢了怎么办?”过了一会,曾华转向车胤问道。车胤被曾华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打赢了?军主,你是大败伪蜀,收复益州吗?”车胤迟疑地问道,他试图彻底弄明白自己这位军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收复益州就算打赢了?那北地十二州怎么办,就这样永远落于羯胡之手吗?就算我们穷此生收复了北地十二州,那些还在我们周围环视的鲜卑、匈奴、柔然各胡怎么办?难道我们还等着让他们继续等待时机再次来灭我们的国,亡我们的朝?” 车胤等人有点赶不上曾华的思路了,站在那里张着嘴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我们的百姓在这里辛勤劳作,这才创造出中原花花世界。那些在寒苦之地的北夷胡人,他们垂涎和倾慕的方式就是掠夺和杀戮。只有我们用鲜血和财富喂饱他们,终于让这些强盗变得文明了,于是我们的中原又开始一个新的兴盛,或者不如说为下一下掠夺和杀戮做好准备。” 车胤等人已经从震惊中回复过来了,曾华话语中的深意让他们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气闷,匈奴终汉一朝对中原的侵扰,西晋的灭亡,让他们不由地深深地忧虑起来。 “我们的百姓追求的非常简单,有饭吃有衣穿就行了。可是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真正无忧无虑地唱一曲心中的歌,象刚才唱的那曲一样。其实我们的百姓根本不用怕豺狼和虎豹,只是他们被有些人当成绵羊管制多年了,热血早就被某些人冷却了。他们已经快忘记什么叫反抗,什么叫血性,什么叫尊严和自由!” 曾华转过身来,对车胤等人意味深长的说:“我们不能再靠奉献同伴而获得侥幸,我们手里有刀枪,有弓箭,只要我们有勇气,我们不会畏惧任何豺狼虎豹。勇气!怎么样才能获得勇气呢?” 这时的曾华彷佛在自言自语:“仇恨,数十年的混战杀戮留下的仇恨足够吞噬一切,只要我们能点燃这个火苗。但是这个世界光靠仇恨是远远不够的,我们不能只记住仇恨,也不可能能永远记住仇恨,怎么样才能让百姓们有勇气呢?”说到最后,曾华转向车胤等人问道。 可怜的车胤等人,连前面的问题都还不知道如此答起,现在这个问题更加费脑子,怎么让他们一时答得上来呢? 看到车胤等人象木头一样,曾华不由摇摇头,自己笑了起来:“百姓需要什么?他们需要宣泄!一种感情的宣泄!在他们最苦难、最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给他们一个借口和机会宣泄,就是叫他们去杀人放火他们绝对能干得很利索。还有什么,还有就是满足他们对财富的追求。别人抢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从别人手里抢得财富呢?连狼群都知道内部团结互助,对外却残忍无比,我们就连狼都比不上了吗?” 自言自语到这里,曾华突然不语了,站在那里好像在想一个很深奥的问题,而旁边的众人却大气不敢出,都在诚惶诚恐地回味着刚才听到的一切。 过了许久,曾华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一样,大笑起来,神色从刚才的肃穆变得轻松起来。 看到如此模样,车胤和柳畋不由对视一下,都举袖搽拭额头上的汗。幸亏军主已经恢复“神智”了,不再“胡言乱语”了。也幸亏这周围的都是自己人,不担心把这些话传出去,要不然不知多少老夫子和名士要被这些话给活活气死。 “军主,想不到你今天会如此大发感慨!”车胤舒了一口气说道。 “今天出来散散心,感觉心情好了不少。这两月,一直奔波征战在巴蜀之地上,不但苦了将士,连我也感觉到紧张和疲惫。今天难得偷得半日轻闲,突然就想起来许多事情来了。让你们担待了。”曾华笑眯眯地说道。 “哪里,我刚才还担心军主会为了我部转成后军而郁闷不乐,想不到军主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还能有闲情高歌一曲。车某佩服!”车胤也是笑眯眯地说道。 “武子,不要再酸了,你我还不明白。你这是在恭维我还是在损我的歌唱得难听?哈哈!”曾华不由又大笑起来。车胤、柳畋、张渠、徐当、冯越等人也不由跟着一起大笑起来。 曾华等人能有时间出来踏青,不是成都已经打下来了。在前面的白家场,桓温正在整顿六千人马摩拳擦掌,准备一举攻克成都。而曾华等人有时间却是因为他们已经转成了后军,为进攻成都的大军做后援和掩护。 长水军变成后军,桓温率领六千中军直接变成了前军,这是因为大家一致认为,如果再这么打下去,长水军可以直接打到成都去了,就没大家什么事了。 大家郁闷地说道,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就派长水军一军来西征,而大家在江陵喝喝小酒,清谈之中接接捷报就算了。可是现在大家千山万水都已经出来了,怎么也要捞点功劳回去吧,要不然还真对不起将来朝廷的封赏。 加上前夜大家如龙泉宝剑切豆腐一般大败李福军之后,觉得伪蜀军不过如此,顶多大家再多切几次豆腐,于是纷纷向主帅桓温进言,长水军吃肉了总要让我们喝点汤吧,这成都我们包打了。 桓温是个体贴部下的好统帅,听到大家如此说,也就让长水军变后军休息一下,自率中军往前冲了。 曾华知道车胤说的意思,他停下笑声,摇摇头说:“总要给别人让点机会,否则我们长水军反而会遭人嫉恨的。”曾华心里明白,老是在前面捞功劳,不给别人机会,简直就是阻挡别人升官发财,比刨人家祖坟还可恶。这样的恶人是万万作不得的。 “更何况我们这次功劳捞得足够多了,已经足够让桓大人去兑现他和我的赌约了。”曾华继续说道。 “你和桓大人的赌约?”冯越奇怪地问道,对于他来说,桓温简直就是天官一般。 “是啊,桓大人在西征出发前曾和我密谈过,其中我提出和他赌约,如果我取得西征首功,他要守约为我上表朝廷,讨要我先前约定的封赏。”曾华平淡地说道。 “什么,你和桓大人赌约朝廷的封赏?”冯越却越发的惊讶了,在他看来,朝廷的封赏简直就是天恩赏赐,只有满心喜悦接受的份,怎么还能做赌约去讨价还价呢? 但是车胤却不觉得奇怪了,凭他对曾华的了解,如果自己这位军主不在西征前把“价钱”跟主帅桓温谈好,是绝不会如此生猛的,从江州一直杀到成都,所向披靡。那些同来官员将领们的反应再晚上个几天,这西征大功基本上就被长水军包圆了。只是这传出去是不大好听。 可是我们的主角曾华却“不知廉耻”,还在那里洋洋得意的说道:“我们现在的功劳已经足够让桓大人理直气壮地上表朝廷索要我先前约定的封赏了,要不然他也不好意思叫我们从前军转后军了。” 听到这话,冯越当场晃了两晃,几乎要摔倒在地,幸好旁边的车胤一把扶住。冯越只能在心中悲叹,真是识人不明,遇人不淑,这都是命呀! 正当曾华奇怪冯越怎么突然脸色灰白,只听到一声高喊声从远处传来。曾华和众人转过头去一看,发现值班屯长田枫从远处急冲冲地跑来,边跑还在高声喊道:“报!急报!” 刚赶到山包脚下,正当田枫准备往上爬的时候,突然不小心被脚下的一个土疙瘩给绊了一下,往前扑腾了一下。但是他手脚麻利,还没等扑到地上,双手一撑,止住了前摔,弓着腰继续往前跑,边跑边调整身形和姿势,恢复正常。 从站在高处的曾华等人看去,感觉这位长水军最有前途的屯长是连滚带爬地冲上了山包。 “什么事让一向镇静自如的良材如此慌张?难道有什么危急军情?”曾华等人现在的心思都差不多,也都被田枫的表现搞得有点不安了。 “报!禀报军主!“田枫跑到曾华跟前,顺了两口气,然后喘着粗气说道:“据探子细作回报,在我们西南方向二十余里发现一支伪蜀军,大约万余人,正朝我们这个方向急行而来,估计不到傍晚时分就会和我们遇上。” “真是伪蜀军队?”徐当和冯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是同声连忙问道。 “是的,错不了。打着伪蜀前将军旗号。” 听完田枫的话,徐当脸上露出喜色,而冯越的脸上却现出担忧的神色,不过他们都和其它人一样,把目光转向了军主曾华。 只见曾华一拍大腿,大声嚷嚷道:“你大爷的,这人要是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老天爷知道我们转后军了,又从后面给我们扔了一万蜀军过来了。真******照顾我们。” “好了,田枫,你迅速派人向中军桓大人回报。我们几个合计一下,看怎么样把这一万人吃了。都到成都城脚下了,可不能让人又给轰出去了。偷袭是不可能了,得有点别的招。大家合计合计,张渠,你先说。” 于是,曾华等人开始商量对策,准备迎战这一万余伪蜀军。不到一柱香的工夫,详细的计划已经制定出来,大家立即往各部和各自岗位赶,开始调遣兵马。顿时,已经成为后军的长水军营地又是一片声响,各部闻风而动,迅速集结,而各屯长在各自幢主那里领到命令后,立即回到各屯,立即率领本部向指定位置开拔。 于是,刚才还安宁无比的石羊场顿时杀气腾腾,吓得周围小鸟小雀和阿猫阿狗都绕着走。 这支迎着长水军撞过来的是伪蜀前将军昝坚率领的一万“御林军”。当日,昝坚几乎是负气西渡江水,直下江南,在健为郡西部苦等了三日,越等越不对,对面不要说晋军,就是结队的兔子都没有几只。 等武阳城的传令兵找到这支部队的时候,昝坚才知道自己有多傻,顿时肠子都悔青了。尽管他倨傲无礼、刚愎自用,但是他对李势的忠诚是勿庸置疑的,而且军事才能还是有那么一点,至少比李福、李权那爷俩要强多了。 等到昝坚率部从沙头津(今新津南,彭山县北岷江边)渡江还军的时候,曾华和桓温已经收拾完了李福、李权爷俩,正向成都行军。 昝坚闻报顿时慌了,连忙督促部下尾随其后,拼命向北赶路。命令一下,这一万余“御林军”开始慌了。这些“御林军”不是成都的官宦子弟,就是大族高门出来的,还有在成都招募的平良子弟,说到底,他们的根都在成都。奔成都的军令和成都被攻陷的谣言被一起传到了“御林军”各部。大家一边行军,一边议论纷纷,担忧成都家人的安危。 结果一路北进,晋军还没有追到,这些伪蜀“御林军”却越发的心慌了。追了两天,怎么一个晋军的影子都没看到,是不是他们已经在成都烧杀抢掠了。李家朝廷虽然对于晋朝来说是割据逆臣,但是我一家老小不是呀,总不能给李家殉葬呀!于是,昝坚感觉到自己的部属越往北,军心越涣散。这“御林军”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如被调到涪水的正规军,现在军心士气都没了,还打个屁呀! 快了,快了!昝坚看着远处还看不到的成都,心里嘟哝着,等到了成都边上就知道一切结果了。 前面就是石羊场,离成都不到十五里,但是还没有碰到晋军。“御林军”将士们的心是越发的冰凉了,没指望了,没指望了,看来这蜀军已经攻陷成都了,自家的老小都落人家手里了,许多人开始暗暗盘算了。 一声号响,行进中的“御林军”突然听到一阵号角声,然后发现前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步兵阵形。这个步兵阵形都是以大约三十余人为一个小方阵,然后小方阵列成大方阵,然后几排大方阵连成一条长步兵阵线。 对面的晋军铠甲鲜明、刀枪林立、弓箭齐备、旌旗飘扬。整个步兵阵线一片肃穆之声,前面排着密密麻麻的盾牌,第一排长水军军士在盾牌后面只露出一个黑色的头盔和一双警视的眼睛,还有对着前面的闪着寒光的矛尖。 黑色的铠甲、黑色的盾牌、沉寂无声却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气势,还有正中那面最抢眼的上蓝下黄中间红色五角星大旗,在风中呼呼作响。不要说那些早就已经慌了方寸的伪蜀军士,就是他们统领昝坚都几乎绝望了。 这时,从晋军阵中转出一名军官,着黑色铠甲,骑着南马,缓缓来到两军中间。黑色头盔下面透出的藐视的目光扫了一眼前面的对手,高声喊道:“我是长水军第二幢幢主张渠,成都已经被我军攻下,你们这些丧家之犬,降还是不降?” 靠,有这么直接吗?上来刚一照面就问人家降还是不降?有这么牛x吗?不过听他自称是长水军,难怪会如此猖狂。对于现在的伪蜀将士,包括昝坚和他的部下在内,长水军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如雷贯耳,从江州杀到成都连个囤都不带打的。现在如果不是成都被打下来了,西征的晋军怎么舍得让这么一位金牌打手转过头来招呼自己呢? 就是这时,骑着马上的张渠一举手,长水军阵里突然以枪顿地,以刀拍盾,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在这声响中长水军军士齐声暴喝,如果山洪爆发一般席卷而来:“降不降?降不降?” 数千长水军齐声吼出的惊天动地的声音顿时让伪蜀“御林军”将士的肝胆皆裂,他们开始交头接耳,纷纷互相传递着自己的恐惧和意见,相对于长水军你不降老子就灭了你的迫人气势,“御林军”却是一片嗡嗡声,如同一群没头苍蝇一般。 就在这时,“御林军”的后面突然出现一阵号角声和擂鼓声,还有震天的喊杀声。没过多久,慌乱就从后面传了过来,并且有人在边跑边狂呼道:“成都被破了,我们被包围了!”恐慌就象传染病一样迅速蔓延开来,所有的“御林军”在那一刻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前军纷纷放下武器向长水军投降,而后军却开始炸营了,数千蜀军东奔西跑,慌成一团,最后在长水军的前后驱赶下才慢慢安静下来。 而主帅昝坚见事不可为了,只好在几十名亲兵的护卫下,掩面北逃,往成都奔去,他怎么也要去成都看看,知道“皇上”陛下是不是安然无恙。 张渠一边指挥前面的第二幢和第三幢配合后面伏击的第一幢把近万名蜀军俘虏归拢在一起,另一边却索然地摇摇头:“这仗打的。” 继续友情提示!请记得投票! 第十八章 笮桥大战 1 伪蜀伪蜀镇东将军李位都迎降,言成都城中仅残羸兵数千,众人大喜,故匆忙轻佻出战。势悉众迎战于成都之笮桥,接战未几,前锋不利,几溃之。参军龚护拼死督战,然无力独支,终战死。蜀军续进,矢及温马首。众惧,欲退,持马首劝温,既而传令鸣金。 -------引言摘述 捷报送到前面的中军,众人一片“哀叹”,长水军和那个姓曾的,出征前是不是踩着****了。群情激愤之下,大伙准备上书天庭,向老天爷控诉,这太黑了,简直就是一个黑哨。 不过在激愤之下,众人对前面的成都城又多了许多自信,看来这伪蜀军并不怎么样,只需要大家鼓足劲往前冲,伪蜀自然而然就会不战自溃,天大的功劳也就会从天下落到众人的头上。 但是在这形式一片大好,胜利在望的时候,还是有头脑比较清醒的人。参军毛穆之就是其中一个。 “桓公,现在我军已兵临成都城下,西征伐蜀的大业眼见就要完成了,不知桓公此时有何打算?”毛穆之直接问道,反正大帐里只有他和桓温两人。 桓温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答道:“武生(毛穆之的小字,其原字宪祖,后以桓温母名宪,乃更称小字),我知你来此定有深意,你我相交相知,你但说无妨。” “我军自去冬入蜀,转战万里,虽路途艰难,但一路上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直驱成都。时至今日,众人都以为伪蜀军不过如此,有如土鸡瓦犬。桓公,难道你也这么认为吗?”毛穆之问道。 桓温只是笑着摇摇头,却没有直接回答毛穆之所问。 “我猜桓公不尽此想,但对成都伪蜀军却也是轻视三分吧。”毛穆之紧问道。 桓温有点不知怎么答了,抚着须胡默然不语。这个毛武生还真是敢问呀,而且问得这么直接,叫我怎么回答呢? 默然一会,桓温答道:“武生,难道你觉得伪蜀军还有一博之力吗?” 毛穆之不由大急,连忙问道:“桓公,难道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如此我军则危矣。” 桓温猛然一听,顿时觉得心头不悦,但是转而一想,这毛穆之果毅有父风,素有智勇,不会随便妄言。当即静下心来沉声问道:“武生如此说必有原由,不妨讲于我听。” “从江州到江阳,再到健为成都,无一不是曾前军领长水军在前面被坚冲突,履锋冒刃,奔袭转战、纵骋万里。试问桓公,如无曾前军及麾下长水军,我西征大军能如此进展神速吗?”毛穆之正色问道。 “这个我自晓得。”桓温点头答道。曾华是他一手提携出来的,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曾华如此大有作为,桓温也觉得自己倍有面子。此次西征,有曾华率领他的长水军在前面为前锋,就如同台风一般,一路神速而且所向披靡,后面的中军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拼命地赶路。这份功劳战后自然少不了一份重重的封赏。 “属下再试问一下桓公,如果旁人以领前军,也能如此神速无阻吗?”毛穆之继续问道。 这下可把桓温问住了,他现在仔细一想,要是换上其它一个人做前军,虽然估计也能打到成都城下,但是肯定不会象这样能跑多快就打多快。 看到桓温似乎被自己问住了,毛穆之继续说道:“依属下看来,此次西征神速,不是蜀军太弱,而是我前军太强。” 此言一出,顿时把桓温给愣住了。他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而且连抚须的手也停在那里,出神体味着毛穆之的这句话。 “曾前军才华如何?已经不必我再加赘说了。桓公、真长先生以及袁彦叔大人都对其赏识有嘉,自然知根知底,但是谁又曾想到他练出的三千兵马居然雄壮威武如此。这让我想起车武子曾对我谈起过的一句话,一句曾前军西征前对他感叹的话。” “哦,什么话?”桓温闻言大感兴趣,他知道毛穆之和车胤同为麾下幕僚,车胤感叹毛穆之身为忠良之后,并袭爵州陵侯,却没有丝毫的达官贵人的架子,而毛穆之却佩服车胤学富五车,两人关系还不错,肯定会有些私下悄悄话互相传递。 “车武子言道,曾前军西征前曾对着他的三千长水军感叹道,为北伐练就的兵马却用来做西征前锋,真是杀鸡用了牛刀。” 桓温闻言不由大笑,声音洪亮,直贯帐顶,“好一个杀鸡用了牛刀!只有如此自信的曾叙平才能练出如此傲气十足的常胜军!” “正是如此,我才觉得我们现在处境危险。”毛穆之紧接着的一句顿时让桓温笑不起来了。 “哦,为何如此说?” “桓公,大家只看到前锋长水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是他们却没有看到曾前军是如何的用兵如神,而长水军又是如何的如臂使指,骁勇善战。不要说数十年不打仗的伪蜀军,就是北赵胡人在他们面前又岂能讨得了好!” 毛穆之越说越急迫了:“众人以为伪蜀军在长水军面前不堪一击,就在自己面前也不堪一击了吗?他们有长水军那样的实力吗?他们有曾前军那样的谋略和胆识吗?再说了,前段时间我军进军神速,除了长水军善战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袁大人在江州连连用兵,把伪蜀大部分的精兵都吸引去了东线涪水。现在我们在健为出现已有好几日了,成都已经早就获悉消息,难道他还不会从涪水调精兵回来吗?如此说来,我们面前守成都的很有可能不再是那种一击即溃的豆腐兵了。但是我们还如此轻敌,岂不败仗?” 桓温一听,明白了毛穆之所讲的意思。说的有道理呀!如果对面成都的伪蜀军真是调回来的精兵,那么算来的话虽然比自己的中军强不到哪里去,但是如果中军全军轻敌应战,说不定会吃个大亏的,毕竟自己的人数只有寥寥六千,这是最大的弱点。 但是把长水军重新调上去打前锋,估计其它随官将领们会发疯的,该什么办呢? 正在这是,益州刺史周抚突然禀告求见。 “桓大人,伪蜀镇东将军李位都率部来降。”周抚带给桓温的是一个好消息。 李位都是伪蜀李家的一个旁支,一直驻扎在成都东南的兴化镇,这次听说晋军都已经打到成都城南,已经和成都失去联系的李位都立即觉得没什么奔头了,马上率领千余人跑来纳降。 “李将军,你可知成都新增了援军?”桓温希望从李位都那里知道成都的最新情况。 “回大人,没有什么援军,只有残余的数千羸兵。”李位都恭敬地答道。其实他跟成都都已经失去联系好几天了,主要是李势和成都军民急得都快跳井了,实在没有工夫来搭理李位都。但是李位都却不敢说我啥也不知道,要是这样的话,自己还有个屁的价值,说不定就被拿来顶替牛羊用来祭旗。于是谎话张嘴就来,而且还脸不红气不喘。 “和你进营时所见的大军相比如何?”桓温放落了一颗心,故而很轻松地问道。 “和王师相比如同萤光映日,螳臂挡车。”李位都献媚地说道。 顿时,大帐里的大部分人变得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送众人出得大帐之后,桓温却发现不但毛穆之留了下来,还悄然多了一个益州刺史周抚。 “道和(周抚的字),你有何事?”桓温问道。 “桓大人,我犹疑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向大人来进言,”周抚当即就直接表白自己的来意,“我觉得此次攻成都还是请曾校尉领长水军续为前军,唯有这样我才会觉得放心稳妥一些。” 听到这话,桓温刚才已经很轻松的心现在一下子又犹豫起来了。毛穆之和周抚接连来要自己把长水军重新编为前军先锋,这说明这两人对眼下的战局有一些担忧,但是真要是把长水军转为前军,那么其它大部的随官将领可就不答应了。 思来想去,桓温想到刚才李位都的话,不由暗暗定下策来,不过周、毛二人的话又不能不听,这两位一位颇有策谋,一个持军多年,对于战事变化的看法自有一套。而且听完这二人的话后,桓温的心里也不由犯了嘀咕,毕竟他也不是一般人。好,就让长水军护中军吧,其余人马为前军出击,一旦有什么事情前后也好有个呼应。 第二日辰时,成都笮桥(今成都西南南河上)南,桓温督六千都督府兵和巴东郡兵结阵向成都城进攻,以参军龚护为前锋,南郡太守司马无忌为左军,益州刺史周抚为右军,参军毛穆之、周楚随护中营。留曾华领长水军拖后护中军,掌按令擂鼓鸣金。 战鼓一响,六千晋军士气大盛,排成前突雁形阵,缓缓前行。看来桓温不但要击溃前面的伪蜀军,还要打算将他们迂回包抄,一锅就给他们端了。 而此半个时辰之前,李势正在面对着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一万余涪水回援的蜀军打气鼓劲。这些人马是李势紧急从离成都最近的涪水第三道防线郪县调集过来的。 “诸位将士,晋军犯境,直至成都,兵祸无情,连绵百姓,这是朕失德无能。将士们,你们的身后就是成都城,如果让晋军入据,朕失位事小,十万成都百姓将饱受蹂躏。将士们,你忍心看你们的乡亲父老遭受横祸吗?流离于战祸之中吗?”说到这里,李势情不自禁地流了两滴眼泪。 但是下面的反应不是很好,除了少数家在成都的军士有些激动之外,其余的人还是很漠然,在他们心里,就算是晋军是强盗,估计比李势和他的那些官吏们也差不到那里去。而且在蜀中百姓心中,这晋军怎么也算是王师,既然是王师,自然对百姓不会差到那里去。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暗自盘算着。 李势看到有些冷场了,不由一咬牙,继续说道:“将士们,对面的晋军不过五千。而且道远势穷,早已疲惫不堪。只要将士今日振奋一击,必能歼其全军。朕在这里对着苍天,对着成都十万军民盟誓,只要今日大胜,朕就从府库里拿出五十万匹锦缎犒赏将士们!” 李势这个血本可是出得重呀,下面的蜀军一听,顿时眼都红了。五十万匹,分下来一个人能分到五十匹,这是多大一笔财富呀!立即,万余蜀军不由沸腾起来,个个慷慨激昂,士气大振。当晋军列阵进攻时,蜀军也早就列成数阵,争锋相对,誓死一战。 在咚咚的战鼓声中,两军终于接战,在那一瞬间,晋军发现前面的蜀军不是传说中的豆腐兵,而是实实在在的核桃兵。 万余蜀军现在心里只有五十万匹锦缎,面前的晋军就是他们发财的最好基石。所以一接战,蜀军就恶狠狠地挥舞着钢刀长矛,只管往晋军身上招呼,好像他们身上就带着五十万锦缎一般。 六千跟着长水军后面赶路的晋军原来以为这万余蜀军和以前的蜀军一样,只要一接战就是大败溃散。谁知道人家却不是善茬,一嘴下去,顿时被崩掉了几颗牙。晋军前锋很快就被冲过来的蜀军杀得手忙脚乱,人仰马翻。 前锋龚护郁闷了,为什么蜀军在长水军面前个个跟兔子一样,被撵得满山遍野的,转眼遇上自己却突然象吃了药一样,异常神勇起来,好像能一个打两个。他娘的,你们是不是跟长水军是亲戚呀? 龚护拼命挥舞着手里大刀,一口气砍倒了好几名最先转身往后跑的军士,嘶吼道:“给老子往前冲,给老子往前冲,谁要是后退一步老子砍死他!” 但是先手让蜀军抢到了,而且人家的数量比你多将近一倍。蜀军一接战就发现晋军“也不过如此”,顿时手里的刀枪舞得更欢了,真是刀刀砍到肉,枪枪要人命呀。晋军在前锋龚护的严令下,还勉强坚持了一会,但是蜀军越打越神勇,人也越打越多,晋军却越打越气衰,越打越往后退。很快,有人开始往后跑了,躲过龚护的大刀,直接往中营跑去,反正其它晋军又不实行长水军的森严军法,大伙儿一起跑了你又能怎么样?咬我? 很快,晋军前军开始溃散,许多士兵纷纷往后撤退,在晋军阵形中现出一个缺口来了。龚护无奈,只好一边向中营桓温报急,一边率领剩下的部分前军苦苦支撑。 急报到了桓温那里,他也没有办法,因为左右两翼也遇上这个问题了,“莫名其妙”神勇起来的蜀军把轻敌的晋军打得灰头灰脸,加上人数上的劣势,到处是急报连连,让桓温也是无计可施。他正盘算着是不是把长水军调上来时,前面的前军突然局势骤变。 龚护正挥舞着大刀,一连砍翻了四个冲近身的蜀军,但是也受了几处伤。鲜血将他的铠甲染成红黑色,头盔已经被一名蜀军用长矛给戳掉了,披散着头发,势如疯颠。但是他身边的部下和战友却越来越少了,他们只顾边战边退,希望让自己早点退到一个安全之处。 几名蜀军又围了上来,受了伤的龚护觉得自己的右手越来越慢,手里的大刀也越来越沉,沉得几乎有千均重。龚护憋住一口气,猛然一转身,抡臂奋力一劈,将右边最近的蜀军军士的右膀给卸了下来。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从左边传来,他扭头一看,原来有两名蜀军军士挺着长矛呐喊着冲了过来,矛尖闪着寒光直指自己。龚护努力让自己提起那把已经万斤重的大刀,但是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空了,就是一根羽毛也提不起来了。龚护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长矛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就象刺破了一层牛皮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如泉喷涌的鲜血以及无尽地疼痛。龚护喉咙里骨碌了一下,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就象一具散了架的塑像一样,轰然倒塌在地上。龚护无力地尝试去触摸就在身边的大刀,仅是数寸之地却怎么也伸不过去了。就在龚护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越来越多的蜀军从龚护的身边和头顶上冲了过去。 龚护战死之后,前军更加溃不成军了,退得也更快了,直接从中营桓温的身边向后涌退。而得胜气盛的蜀军紧跟其后,直往前冲,后面的蜀军弓箭手也纷纷前移,箭矢掠空而来,居然有几只射到桓温坐骑前面几尺的地方。 周楚这个时候冲了过来,一把拉住桓温坐骑的缰绳,大声道:“大人,请赶快传令!鸣金收兵吧!请长水军接应,要是全军溃败了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桓温一愣,旋即就回过神来,当即立断道:“传令中军,鸣金收兵,长水军掩护!” 马上有一名传令官转身向中军跑去,向他们最后的希望跑去。 第十九章 笮桥大战 2 明王时护中军,接令大怒,亲擂鼓出战。以陌刀队列阵而出,如墙而进,挡刀前者,人马俱碎,蜀军胆丧,继士卒力战,遂大破之。温乘胜长驱至成都城下,纵火烧其城门,长水军顺势入南门,成都城破。 -------引言摘述 曾华正骑在马上,紧张地听着前面战场上的声响。从种种迹象来看,晋军战事不利,而更远处的蜀军却是气势大盛,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曾大人!桓大人军令!鸣金收兵!长水军掩护!” 曾华一听到这个命令,不由怒从心底起,从夷陵杀到这里,转战万里,眼看这九十九跪快完了,只差这一哆嗦,却被这些只知道抢功的王八蛋给全毁了。你们知道抢功就不知道打起精神来,打兔子都还要费点力气,何况是一万蜀军,你以为他们会坐在那里等你来杀! 曾华翻身下马,一边脱铠甲,一边大吼道:“柳畋、张渠、徐当,列队出战,把陌刀队点起来,老子跟他****的拼了!” “接令!”只听到柳畋三人闻令后齐声大吼一声,然后快马奔到早就列队整齐的各幢队伍前面,迅速翻身下马,然后挥舞着手里的陌刀,继续大吼道:“准备出战!陌刀队,跟老子前列!”顿时,各幢应声如雷,蓄势待发! 曾华脱guang了上身,光着膀子来到战鼓前,一脚把其中一名鼓手踢开,然后对跟着来的长水军鼓手瞪着眼睛吼道:“上去,你们擂!跟老子擂,要是擂错了我现在就砍了你!”面目狰狞,活象个阎王。 “咚-咚-咚,咚咚-咚!”曾华擂出的《将军令》象雷声一样顿时传遍了整个大地,长水军鼓手一听就是知道自己军主擂的是什么,这曲《求战歌》在长水军中可是颂唱已久,极受将士们的欢迎。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十二州? 请君暂上云台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 听着这熟悉的鼓声,三千长水军不由地随着鼓声的节奏,齐声高唱起这首大家都会吼的出战歌。长水军将士们觉得自己身上的血已经被这雄壮的鼓声和歌声激励得沸腾起来了,他们顿时觉得自己就是马上去战死,也是死得其所,死得无所畏惧。 当长水军高歌列阵进入到战场时,蜀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也看到了五十万匹锦缎在向他们招手,蜀军个个都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成为大富翁了,他们现在都处于一种欣喜如狂的状态,他们意气风发地横冲直撞,将晋军赶向溃败的边缘。 当长水军高歌从侧翼而来的时候,蜀军开始不由一愣,被长水军那气贯长虹被唬住了。但是很快蜀军将士们就反应过来了,这些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晋军居然不知死活,想挡在大爷发财的路,孰可忍大爷我不能忍。于是蜀军纷纷调转方向,穷凶极恶地向长水军冲了过去,你奶奶的,敢阻挡大爷发财,看老子不把你劈成两截。 看着蜀军汹涌地冲了过来,长水军骤然停止高歌,变得异常谨慎和凝重。他们把盾牌排得整整齐齐,密不透风,只露出警惕的眼睛和无情的矛尖。 当最前面的蜀军离长水军只有百余步,突然从长水军盾牌阵后面转出百余人。个个雄壮彪捍,脸沉如铁,身披黑色皮甲,手持一把总长一丈四尺的长刀,最引人侧目的是这把长刀的刀刃是三角尖,两边开刃,而且看上去居然有三尺长。 蜀军还没有琢磨出这奇怪的长刀有什么作用,它开始用血一般的事实向大家演示了一遍。 最先动手的是最先和蜀军相碰的徐当,只见他双手一抖,陌刀左右一抡,顿时将将两名呐喊冲过来的蜀军军士劈成四截,而且上半身被拍飞之后,下半shen还喷着血沿着惯性往前奔了几步才骤然倒地,血腥的场面让许多人终身难忘。 但是接下来的场面更让他们难忘了。 随着徐当出手,他旁边的三十余陌刀手纷纷动手,只见刀光如电光飞闪,鲜血如瀑布横飞,残肢如碎絮乱舞。就在那么一瞬间,如同潮水遇到了礁石,当血红的浪花四溅之后,长水军陌刀手如礁石一般屹立不动,而刚才还如潮水般势不可挡的蜀军军士数十人已经尽数倒地,而且碎肢残躯和着鲜血散了一地。 而在另外两处,柳畋和张渠率领他们各自的陌刀手队也是大发神威,瞬时将上百名气势汹汹冲过来的蜀军斩于跟前,也各自在跟前造成了一片杀戮血腥的“空地”。 看到自己的部属在这一刻被吓住了,几名蜀军将领不由又急又恨,眼看着就要打完胜仗,却不知从哪里跑来这么一群杀千刀,硬生生对着蜀军大胜的势头迎头就是一棒。 其中一员大将大喝一声,策动座下的南马就往前冲,手里的长矛舞得跟梨花飞雪一般。旁边的蜀军军士顿时士气大振,因为他们知道,这位李玏是蜀军中有数的猛将。 这次李玏面对的是张渠。当李玏离得越来越近,张渠依然没有丝毫动静,他手里那柄陌刀依然搭在地上,刀刃上的鲜血已经变黑了,沿着刀脊经过刀尖流到了泥地上,最后深深地渗入其中,只留下一圈深黑色的痕迹。而他身后的陌刀手也都“钉”在那里,纹丝不动,他们的眼神和张渠一样冷静。 李玏看到对面的敌手如此沉着,心里反而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不由催动坐骑,又大喝一声,来势更加凶猛了。看着李玏的长矛眼看着就要戳进已经“被吓傻”的张渠的胸口,后面跟着的蜀军军士忍不住开始欢呼起来。 说那时迟说那时快,张渠的双手突然一抖,刚才还沉寂如水的陌刀就象一只苏醒过来的凶灵,从地上一下蹦了起来,在张渠手腕的轻轻转动下,画过一条电光弧线,顺势向李玏飞去,众人面前顿时显出一道红色的瀑布。 李玏疾驶而来的坐骑彷佛被横里冲出的野牛给撞了一下,连悲嘶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从空中骤然横侧倒在了地上,健壮的马颈在地上完全变了形,优美弧线变成了一个锐角,如同是被折断的甘蔗一般。仔细一看,原来是坐骑的马颈被陌刀从下面斜斜一刀,切开一个大口子。这个口子之深,使得整个马颈几乎都断掉了,只剩下一缕皮毛还连在那里。口子之大,使得马身上的血在侧倒的那一瞬间就倾泄而尽,使得坐骑倒在血泊中之后,却没有什么血可流了。 马倒了,李玏却还站着。他惊魂失措地站在那里,好像一时反应不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迷茫的眼睛在似乎在寻找什么,手里的长矛现在却成了他拐杖,成了他站立的倚仗。如果没有这支长矛,李玏可以控制不住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吓得发软的身子。 李玏很快就回过神来,尽管对面的晋军很凶悍,但是却没有能杀死自己,老子还有翻本的机会。李玏想转个身,告诉身后的同僚和部属,自己安然无恙,大家可以继续冲过来,把晋军杀个大败。 李玏的腰刚一动,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骤然传遍全身,这种如同被锯开的疼痛好像沉寂许久,突然如火山般爆发。李玏周围的人在那一刻清楚地看到,李玏的右腿从腰部以下,就象一块开始融化的冰块,悄然从李玏的身躯滑落,鲜血在李玏撕新裂肺的惨叫疯狂地飞溅喷涌,而在同时,李玏的身躯轰然倒地。 张渠一刀将李玏人马尽数砍翻之后,举起手里的陌刀,大吼一声:“杀!”,柳畋、徐当和百余名陌刀手也举起手里的陌刀,高声呼应:“杀!杀!杀!”气势居然比万人吼出来的还要大。 吼声刚停,只见张渠、柳畋、徐当领头,百余陌刀手排成一线散兵阵,缓缓向前开始推进,后面隔着数十步的三千长水军也举着盾牌跟着向前进。 蜀军一部分军士被吓傻在那里了,继续前进吧,已经被吓破胆了,后退吧,又不甘心。一会儿,终于有一部分蜀军军士干脆一横心,鼓起最后的勇气,晋军冲来,断了老子的财路,老子跟你拼了。 但是刚近五步,晋军陌刀手双手一抡,陌刀左右一扫,顿时地上又多了一具或者是“多具”尸首。蜀军军士就像是撞到墙的苍蝇,纷纷折于刀下。而晋军陌刀手则踏着地上的血肉,缓缓继续前进,毫无滞顿。 开始是五步,后来是十步之内,最后在陌刀手前方二十步之内,已经没有站着的蜀军了,剩下的只有散落在地上的残躯断肢。陌刀手就如同是一部收割机一样,而惊惶不已的蜀军就是他们收割的麦田。 不知是谁开始,蜀军开始溃败了,他们从精神上,乃至灵魂上被晋军的陌刀手给深深地蹂躏。血腥而凶残的场面让他们明白,他们对面的对手不再是刚才那些“豆腐兵”,而是真正的战争武器,真正的职业军人! 柳畋把手里的陌刀往属下的陌刀手队一扔,然后拔出横刀,对着身后所属的第一幢大吼道:“前进!无敌军团!” 看着如同血人一般的幢主柳畋,长水军第一幢上下用如雷般的欢呼来响应他的命令。刚才百余人自家陌刀手那凶悍无敌的一幕,不但击垮了蜀军,同样也深深地震撼着长水军各幢军士,有什么的战友在身边,这天底下还有什么可畏惧的敌人?于是,长水军三幢人马一同发动,向蜀军推进。 黑色的盾牌,如林的长矛,闪光的横刀,整齐地向前推进,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势不可挡。在混战中,整齐的长水军步兵战线的威力不比陌刀队小,它没有陌刀手那么霸道,它就像是一阵狂风一样,无声无息地毫不留情地席卷着所过之处的蜀军,就如同席卷着秋叶一样。长水军步兵阵线的军士也极其凶悍,也有不死不休的坚韧,但是他们更着重集体的配合,他们更象一群进退有度的狼,冷静却有条理地把眼前的猎物一一撕碎吞噬。 他们手里的长刀和长矛就是狼牙和利爪。冰冷的矛尖刺入蜀军军士的后背,锋利的刀刃割开蜀军军士的胸口,凄厉的惨叫和鲜红的血没有让长水军军士们的手有一点颤抖和迟疑。他们收回长矛和长刀,把已经失去生命或者失去抵抗力的敌人丢在身后,犀利而专注的眼神转向了下一个目标。 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在战场上你唯一的目的就是消灭敌人,所有还在顽抗的敌人;你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你的战友,而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在拿自己和战友的生命在开玩笑;你最有力的武器就是勇气和配合,再凶猛威武的敌人在勇气面前都会变得懦弱,再孔武有力的敌人在配合下都会成为绵羊。在经过几次血战之后,长水军将士更能体会这个信念。 刚才在其它晋军面前还威风八面的蜀军在长水军面前就像是一群被吓破胆子的兔子,纷纷向成都跑去。桓温等人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极具戏剧性的大逆转,彻底地傻在那里了。 最后还是桓温最先清醒过来,拔出长剑来,大吼道:“蜀军已败,给我冲!冲进成都城!” 刚才的情景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的蜀军已经被长水军赶着跑了,自己冲上去纯粹就是痛打落水狗,这样的便宜不占那就真的是刚才逃跑的时候把脑袋给跑坏了。 顿时,晋军军士们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突然神勇起来,看模样一个能打人家蜀军几十个。他们举着刀枪,大声呐喊着,直扑正在慌不择路、四处散逃的蜀军,兜住人家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乱砍。 顿时,战场上更加鼎沸,凄厉的惨叫声,求助的呼叫声,兴奋的欢呼声,掺杂着马嘶声,一浪又一浪地回荡在笮桥大地上。 曾华在数十名亲兵的团团护卫下,沿着被长水军“清洗”过的战场往前赶。虽然曾华的骑射不错,但是舞起陌刀就跟猴子舞木棍差不多,所以就没有资格上前率领陌刀队突固陷阵,而且现在他麾下又没有骑兵,不能让他发挥特长,所有只好在后面指挥长水军全线突进。 曾华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一片狼藉,就跟被一阵飓风洗礼过的一样。盾牌、刀枪、残旗,还有蜀军的尸首,横七竖八地散在地上。微微湿润的泥土四处是一块块暗黑的斑迹,那都是被敌我双方不知流了多少的鲜血浇灌而成了。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近处传了过来,差点被远处的欢呼声和喊杀声给掩盖住了。曾华和亲兵们闻声转过头一看,发现一个士兵趴在地上,在艰难地爬着。 泥土和鲜血已经让众人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出他身上铠甲外袄的颜色,大家只能从铠甲的样式才分辨出这是一名蜀军军士。他努力地用手扒,用肘撑,拖动着自己的身躯在泥地里慢慢移动。仔细一看,大家可以发现他的身下拖着一包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是从他肚腹里流出的肠子。 没有人知道他的痛楚有多深,也没有人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大家只看到他在爬,艰难地向前爬。大家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但是众人都知道,他爬去的方向就是他家的方向。 曾华不由地觉得鼻子一酸,他伸手阻止手下亲兵准备上去乱刀砍死这名顽固的蜀军士兵。他摘下弓来,搭上箭,奋力一张,顿时将弓拉满,箭尖直指这名士兵。曾华凝神屏息,神情异常地肃穆和郑重,彷佛在做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 “嗖”的一声,箭矢直插入这名还在爬动的蜀军士兵的喉咙。瞬间,这名蜀军士兵被定格在就在那一刻,他伸出的手微微抬起,指向前方,无力的头颅微微抬起,眼睛充满了渴望和绝望。 “好生厚葬他!”曾华嘱咐道,“尊重这些勇士,不管他在死亡的阴影中挣扎还是坦然,任何一个经历死亡的人都是勇士。” 说完这些,曾华彷佛被触动了什么,策马站在那里,凝神往前注视着,看着远处正在厮杀的双方,还有更远处的成都,或者更远更远。 最后,曾华转过身来对等待命令的亲兵们说道:“走吧!我们去成都,走我们必须要走的路!” 这个时候,前面火光四起,原来桓温指挥中军尾随败军冲到成都城南门下,发现大门紧闭,看来城里的守军看到城外大败,早就关上大门,连逃命过来的己军都不准放进来。溃逃而来的蜀军败兵无法,只好大骂一通又转向其它城门,再去碰碰运气。 而紧跟来的晋军中军是刚刚由“败军”转成胜军,许多器械都没有准备好,没有办法攻下城门来,只好放上一把火然后又跟着溃军转向其它城门,看有没有便宜可占。 当“脚踏实地”地长水军来到南门下,城楼上的蜀军已经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也就不慌不忙地架起云梯,毫不费劲地把南城门攻了下来。 成都城破! 第二十章 入成都 闻晋军破城,蜀人惶惧,无复斗志。势开东门奔北走。明王闻势走,分部封伪宫及府库,自率众穿城而追。未及十里,势闻长水军衔尾追至,自诣路绝,乃使散骑常侍王幼送降文于军前。 -------引言摘述 曾华进得成都城时,长水军已经迅速向城中伪宫和府库这两个最重要的地方冲去。冲得城来,先占领府衙枢要机构,宣告正式占领该城,同时再把仓库等储备战略物资的地方也一锅端了,这攻城的事就算齐活了。这种活长水军在江州、江阳、南安都干得极熟,各幢人马自然分工明确、动作迅速。 曾华拍马快走,很快就跟在第一幢后面来到伪蜀王宫。这一大片建筑物是在前三国蜀汉王宫基础上修建的。公元263年,司马昭三路伐蜀灭蜀汉后,这里的一部分就成为益州刺史府。 后来李家在成都建立了伪蜀政权之后,就加以修缮,成为伪蜀的明府王宫。到了李势的老子李寿手里,由于羡慕石虎在邺城风生水起,宫宇壮观秀美,于是发挥刻苦学习,迎头赶上的精神,成立尚方御府,把各州郡的能工巧匠全部“请来”充实其中。先将城外的南河引入城中,已成曲水,然后在两边广修宫室,极尽奢华之能。到李势继位之位,也是子承父业,接过老爸的枪,站好最后一班岗,继续完善宫室,并且开始广征民女,充实内庭。 所以当曾华站在伪蜀宫门口的时候,心里那个感叹呀。这座俊美精伦的王宫总算让自己看到了古代的“万恶封建统治者”的腐朽堕落的罪证,这也让他有了奋斗目标,以后有钱了咱到处去修宫殿,什么九寨沟、张家界、崂山、鼓浪屿、庐山、黄山、金刚山、樱岛、下龙湾,凡是自己知道的风景区,统统买下一块地来,修上一座城堡宫殿,也不枉我白穿越一回。 正当曾华站在宫门口使劲yy的时候,从宫内奔出来一人,一开口就把曾华的兴头打掉了。 “禀报军主,伪蜀李势跑掉了!”开口说话的是柳畋,刚才是他率领军士在宫里转了一圈,看来他的识途能力非常好,在没有向导的情况居然没有迷路。 “跑了,李势跑了?”曾华从yy的飘飘欲仙中一下子掉落到地上。既然在成都城下已经出手了,就用不着藏着掖着了,该出手就使劲出手。首功虽然跑不掉了,但是要是没能抓住“首恶分子”李势,这首功有点不完美呀。 “是的,回军主,我询问过这里面的几个内侍,他们说满城嚷嚷我军破城之后,这宫内上下惶惶不安,这时来了一群伪蜀的文武百官,拥着李势和他的几十个家眷在数百名禁军的护卫下乘乱打开东城门跑了。”柳畋回答道。 “出东门!想跑?没那么容易!”曾华当机立断道,“黔夫,泊安,你们率第一幢留守成都,分兵把伪蜀宫和府库给我看起来,没有桓大人和我的军令,谁要是敢擅入者,杀无赦!传令给绥远、定山,立即集合人马,随我出东门,前去追赶李势。” 当曾华一马当先,率领两幢人马出东门直追李势的时候,桓温这才接到通报,说长水军已经攻陷成都城。 接到这个通报的时候,桓温正率领他的六千中军在西门兜圈子。虽然长水军从南门冲入成都城,城中大乱,但是守西城门的伪蜀军由于没有接到通报和命令,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长水军一路突进,途中却没有放火,所以各城门的伪蜀守军虽然听到城里哭声震天抢地,却没有想象中城破的那种火光四起的情景,于是吃不准到底是什么回事,所以也没有什么反应,只好在城楼上坚守岗位。 而正在城下碰运气的桓温中军虽然也听到城中哭喊声震天,但是也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火光冲天,加上城楼上还有伪蜀守军,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顾四处去寻找引火易燃之物,准备在这西门再放一把火。 当桓温中军接到通报时,西门伪蜀守军也接到了确切的消息。留守的柳畋和冯越二人怕自己不到千余的人马实在是无力控制整个成都城,一边派人去催促桓温的大军,一边四处放出话来:“成都破了!李势跑了!” 此话顿时象一块巨石砸进成都这个大池子里,慌乱中的老百姓顿时一传十,十传百,一直传到城中各个角落,包括其余的五个城门,至此,成都军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了。 西门守城蜀军知道大势已去,事不可为了,略一商量,干脆打开城门,全体迎降。 桓温站在成都西城门前,那个意气风发呀!苦历数月,转战万里,这成都终于落入到自己的手里。而左右随官将领们却是另外一种滋味。上午还在逃命,下午就以胜利者的身份进入到成都城了,这人生的大喜大悲实在是来得太快了。 不过众人的心里更确切地说是又喜又酸。喜的是这成都终于打下来了,西征也算是打完了。酸的是成都笮桥一战,跑到前面抢功劳的中军却被伪蜀军打了灰头灰脸,差点就算交待在这里了,就在那最危急的一刻,长水军出现了,轻轻一挥手,就把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伪蜀军杀得屁滚尿流。不服不行呀!从此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一个记忆,跟谁斗就是不能跟曾华的手下斗,那都是阎王爷手下的鬼差。 桓温站在城门外,却不急着入城。现在城内情况不明,桓温是不会“以身犯险”的,他只是派人率大军入城,先把各处重地枢要掌握了,再和长水军联系上,万无一失之后再率领周抚、司马无忌等人入城。 参军周楚和都督府兵幢主林安接桓温军令,领兵先去接管伪蜀王宫。结果刚到宫门口就被守在那里的长水军军士给拦住了。 周楚拍马上前解释道:“在下桓大人属下参军周楚,奉大人之命和这位林幢主一起来接管伪蜀王宫,还请长水军的弟兄们移交我等。” 长水军军士却说的好:“既然如此,那就请参军大人拿出桓都督的手笔和令牌来,我好去禀报我家幢主。” 周楚傻眼了,自己和林安能有什么手笔令牌。 周楚只好再推笑对眼前的军士好声说道:“我等只是接都督口令,如何有得这手笔令牌呢?我与你家军主相熟,不如劳烦请出他来,一切就明了了。” 长水军士却答道:“我家军主已经率军出城去追李贼去了。” “那你们是贵军哪一部?” “我们是长水军第一幢!” “那好,我和你们幢主柳大人也是相熟,不如烦你请出他来,一切自有他定夺。” 柳畋一出来就抱拳客气道:“元孙兄(周楚字),我家军主严令,如无都督和他的军令,任何人擅入者杀无赦。你既是我长水军熟客,自然知我军军法森严,请恕柳某不敢放你们进来。” 周楚知道,长水军的那位军主极重军法,一旦谁触犯了军法,无论是谁都免不了法网恢恢。既然柳畋已经说是曾华的严令,长水军上下自然没有一人敢违抗。只得长叹一声,准备作罢。 但是后面的林安却恶从胆边生。刚才桓都督点自己随周参军一起去封收伪蜀王宫,当时差点就给乐晕了。一路上林安在暗暗盘算着,素闻那位伪蜀国主爱财如命,又喜女色,自己这次入得伪蜀王宫,那还不是进了水晶龙宫,怎么得也要弄几件身外之物和几名伺枕之人。 谁知自己美好的梦想在宫门口被眼前这位可恨的长水军幢主给击得粉碎。林安恨呀,恨得牙根都咬碎了。他一跺脚,一咬牙,带着身后的千余兵马就准备冲进去。 这时,周楚和柳畋都看出了端倪来。周楚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而柳畋却脸色一变,怒目圆睁,须发倒立,大喝一声:“尔等小贼胆敢?” 林安和他身后的部属被柳畋一怒喝,顿时想起了前不久战场上看到的那一幕幕,眼前这位长水军幢主可是手持长刀,横扫沙场,二十步绝无活人。想到这里,林安的脚肚子都在抽筋,恨不得给自己狠狠一记耳光,都******被钱财迷晕了头,敢去跟这位杀神叫板,这不是老寿公上吊-嫌命长。 顿时,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林安等人不由缩了一截,一边往后退,一边喏喏道:“不敢不敢!” 周楚鄙视了一下林安等人,这点胆子就敢到长水军面前撒野,这帮杀神只要他们军主一声令下,老虎都给你拔光毛,杀起人来,阎王爷都要避着走。 周楚出来打个圆场:“柳幢主,既然如此,我等就不打扰你了,反正有长水军兄弟把守这伪蜀王宫,都督也是一万个放心。” 柳畋抱拳回礼道:“那就不远送了。” 周楚和柳畋对视一笑,也不管林安,拱拱手转身就走,唬得林安等人连忙屁颠屁颠地跟着走,生怕单独多留一会,那位柳幢主就会把他的那把长陌刀给拧出来了。 再来到府库碰碰运气,却不想这里也被长水军把守着,看守的是长水军参军冯越。周、林却不曾想到这冯越比柳畋做的更出格。他连出都不出来,只打发一个军士出来说道:“在下正在清理伪蜀府库,没空出来待客。有都督和我家军主军令就请入,没有就请回!” 周楚长叹一声,转身往城外走,而林安等人在那里犹豫半天,看到严阵以待的数百军士,尽管人数占优势,但是林安实在没有勇气去跟长水军翻脸火拼,只有郁闷地跟在周楚后面往回走。 周楚回到城外中营,神情平和地向桓温回报刚才在城中的一切,左右随军将佐却是越听越神色大变。周抚和毛穆之相视一眼,微微一笑,各自摇摇头却没有言语。而司马无忌听完之后却迟疑地说道:“长水军如此胆大,如此胆大,恐,恐……”。 桓温听完周楚所报,愣了一下,却突然拍额长舒一口气道:“还是叙平行事果断、心思缜密,我也就安心了!”转而对左右笑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吧,估计晚上就有回报过来。哈哈,有如此前锋,我这个主帅只管等捷报就行了。” 闻桓温如此说,司马无忌反倒不好说什么。 话说李势逃出成都之后,直往晋寿仓惶而去。本来他想往东边涪水而逃,但是在路上却碰到了前将军昝坚(又是他)劝道:“涪水一线现在是最危险的。一来那里的守军要是知道了成都失守,他们定会溃散,毫无战斗力,到时江州晋军和成都晋军前后夹击,定会大败。再说了,成都的晋军肯定会料到我们奔涪水,要是轻装来追,我们是很难逃到涪水的,还不如趁他们刚占据成都,还来不及顾及我们,调头北上,直到梁州。到了那里我们可以背靠北赵与晋国对峙下去。” 李势当时都慌得没了主意了,听到昝坚这么说,众臣又那么赞同,也就稀里糊涂地下令北上晋寿。反正只要能脱离晋军的追击就可以了。 队伍里面有“忠心耿耿”的文武众臣及其家眷数百人,有自己的“太后”、“皇后”和心爱的“妃子”十数人,未嫁的公主妹妹一人,子女数人。随从的有亲兵五百,内侍、宫女百余人。看上去非常臃肿,只能迤逦而行,出来都两个时辰了,但是却只走了不到十里。 本来这支队伍人数还要多的,当时出宫的时候,有上千宫女、内侍攀辇嚎哭,还是亲兵们挥刀砍断了十几人的手这才能出来。 到了西城门,又有数千百姓闻讯而来,拦驾哭泣,希望“皇上”陛下带他们一起逃命,最后还是亲兵出手,砍倒了数十人,这才避免被堵在城门口出不去而被包圆的“惨剧”发生。 “报!”一名亲兵骑着南马从后面疾驶而来,边跑边喊道:“军报!军报!后面追军上来了。” 李势听到这话,顿时吓得手脚冰冷,战战兢兢问道:“是什么追军?有多远?” 翻身下马的亲兵禀告道:“回陛下,看旗号是晋军的长水军,急行而来,大约数千余,离这里只有数里。” “长水军?是不是就是那支三日三夜长奔五百里,直驱南安的长水军?”李势哆嗦地问道。 “是的,陛下,就是那支在笮桥大败我军的长水军!”这名亲兵很有可能是晋军的奸细,李势怕什么他就偏说什么,旁边的众大臣恨不得把他拖下活埋了。 “这可怎么办呀?”李势再也受不了了,掩面长哭起来,众臣闻声全都跪了下来,大声悲切道:“陛下,陛下保重!” 慌乱了一阵之后,君臣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结果出来。最后两名重臣邓嵩和昝坚(又是他)受不了,走上前道:“陛下,事已至此,不如降了,效前蜀安乐公事,也能保得陛下、太后和诸内宫的安全呀!” 李势又是一阵大哭,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条路了,只好命左右赶紧写下降表,派散骑常侍王幼送降文于长水军前,其余各人准备停当,听候发落。 曾华正率部疾驶在北上的路上,突然前面有人报道:“报!禀报军主,有伪蜀大臣请降!” “传上来!” 不一会,王幼被带到,看到骑在高头北马上的曾华,还大刺刺地站在那里,最后在左右军士的暴喝声中才犹豫地跪了下去,大声说道:“蜀散骑常侍王幼奉我主之命前来请降!” 靠,投降还这么臭屁。曾华端坐在坐骑上,冷冷地问道:“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王幼听到这声音,抬头一看,看到曾华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心里一惊,冷汗骤然冒了出来,连忙举起表书恭敬地说道:“降臣王幼请降!” 接过军士递过来的表书,曾华看都没有看就递给旁边的车胤,倒不是他故意的,只是因为他实在看不懂繁体字和没有标点的古文。 “伪嘉宁二年三月十七日,略阳李势叩头死罪。伏惟大将军节下,先人播流,恃险因衅,窃自汶、蜀。势以暗弱,复统末绪,偷安荏苒,未能改图。猥烦朱轩,践冒险阻。将士狂愚,干犯天威。仰惭俯愧,精魄飞散,甘受斧锧,以衅军鼓。伏惟大晋,天网恢弘,泽及四海,恩过阳日。逼迫仓猝,自投草野。即日到白水城,谨遣私署散骑常侍王幼奉笺以闻,并敕州郡投戈释杖。穷池之鱼,待命漏刻。” 车胤读得是摇头晃脑,看来真是一篇好文。 “真是一篇好文!李势身边还是有人才的嘛,一篇降文居然写得这么妙呀!”曾华赞道,同时传令道:“来人,把这降表送到桓大人处!兄弟们,整齐些!咱们接降去!” 两千长水军齐声应道,然后跟在曾华身后,向前方列队而去。 第二十一章 接降 永和三年二月末,成都克,李势降,益州平。温与伪宫前设宴庆功,席中间问,谁为西征首功,众皆呼曰:前护军!不几日,命益州刺史周抚镇彭模,征虏将军杨谦镇涪城,并留明王于成都,自振旅并李势等归朝。 -------引言摘述 当曾华率领一千多属下往前走了不到两里,就看到前面人影晃动,悲声凄切,看来应该是李势的“御驾行在”了。 曾华摆摆头,旁边的徐当会意地拍马上前,大喝道:“前面可是伪蜀李势?”说完,非常“随意”地把手里的“人间凶器”-陌刀轻轻一舞,然后横在鞍前。顿时让一些闻言忿忿不平的伪蜀大臣和禁军们把脖子一缩,不敢言语了。 却在这时,一个人从众蜀臣将领中越众而出,往前走了几步,直身朗声说道:“蜀国君臣的头颅都在这里!”曾华等人凝神一看,原来是一位老人,身材还算魁梧硬朗,白发银须,扬眉怒目,直视最前面的徐当。 徐当恼了,嘿,你大爷的,还真有胆肥的,不由扬起陌刀,刀尖直指老人,大声问道:“你是何人?”声音之大,震得黑亮的陌刀刀刃在嗡嗡作响,抖得锋利的刀尖象一条眼镜蛇在老者的面前晃悠。 “我是蜀国丞相范贲!”老人毫不畏惧地答道。 “定山不得无礼!”曾华和车胤几乎是同时喊出口来。范贲,可是老神仙范长生的儿子呀!得罪李势也不能得罪他呀,他可是蜀中众多百姓的“精神领袖”呀! 徐当一听,知道里面大有玄机,要不然军主和参军不会同时出声阻止自己。他勇猛但是不代表他就是莽夫一个。徐当当即把陌刀放回鞍前,拱手对范贲道:“想不到老大人如此胆识,真是令徐某佩服,倒是徐某孟浪唐突了。”然后顺着自己搭的坡往旁边一滚,让出路来给正走上前的曾华和车胤。 曾华翻身下马,来到范贲跟前,拱手客气道:“范老大人,我的属下都是粗人武夫,多缺教化,还请老大人见谅。”旁边也跟着下马的车胤马上接腔道:“范老大人安好!这位是晋长水校尉、西征军护前军,我家军主曾华曾叙平大人!”然后拱手长礼道:“在下是长水军参军,南平车胤车武子!” “原来你就是曾长水呀!”范贲坦然受了曾、车二人的施礼,但是对眼前的曾华却是很有兴趣,抚须端详一番,这才开口道。 “正是在下!”曾华也在观察着眼前这位老大爷,五十来岁,清瘦修长,一身素灰的道袍非常简朴,花白的头发上插了一支木簪。 “我还以为你长了三头六臂了!”从范贲的身后传来一个女声,顿时把大家的注意力转过去了。 看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站出来立在范贲左边的男装女子一下子脸红了,直往范贲身后躲,看来她知道自己太孟浪了。这位女子大约十五、六岁,身穿宝蓝色绸衫,俊美异常,婀娜而立。此时的她秀脸轻泛红霞,微带酒晕,躲在范贲身后,露出一双黑白分明,清澈如潭的大眼睛。 “在下范哲见过校尉大人!”同时站出来立在范贲右边的男子开口说话,一下子把注意力转移过去了。曾华闻言,连忙收起自己“炯炯有神”的目光,转过头来回礼道:“请问是不是范老大人的公子?” “正是老夫的犬子,”范贲抚须介绍道,看到曾华还在往左边瞄,干脆一起介绍道:“这是小女范敏。” “果然都是人中俊秀!范老大人你有福!”这次开口说话的是刚才一直在旁边观察的车胤,他笑眯眯地看着范贲和曾华,朗声说道。 “客气了!过奖了!”范贲淡淡答道。 正在大家客气的时候,旁边走来一位伪蜀的内侍,喏喏地问道:“诸位大人!皇,不,降君李势还在后面等着。” 大家一听,这才想起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靠,再不来提醒,都准备相邀下馆子去了。 伪蜀众臣诸将站立在两边,在中间空出一条路来。刚才还非常融洽的气氛一下子冷落下来,两边的人个个都是黑着脸,沉默不语,而有一些老大臣如考丧妣,弯着腰,低着头,压抑着自己的悲嚎和哭声,只看到他们在那里不停地抖动着。 在众人注视下,只见一个身穿素服、挽发插簪的胖子慢慢地走了过来。他双手凝重地捧着一个锦绣盒子,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过来。来到曾华跟前,轰地就跪了下去,恭敬地举起双手,将锦盒奉上,嘶哑地声音说道:“略阳李势,叩首以求死罪!” 说到这里,身后跟着下来的蜀国大臣们顿时响起一片嘤嘤的哭泣声,那几名老臣更是伏地痛嚎,直哭得是死去活来。 曾华一个箭步上来,双手接过锦盒,递给身后的张渠,然后双手扶起李势,和气地言道:“李君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呢?你顺应天意,归附正朔,是件大功德的事情,怎么搞得跟出殡似的?李君,你我将来是同朝为臣,何必如此客气呢?” 见曾华讲得如此和气,李势当即放下心来。刚才听说是笮桥的那位混世魔王带着那群夜叉鬼差追了上来,李势寻死的心都有了。当初在笮桥,他亲眼看到长水军百余陌刀手队横扫一切的场面,一个照面就把万余就要得胜的蜀军吓破了胆。接着长水军象一群结队的狼群扑了过来,“非常有条理”地将自己那些已经变成兔子的部下杀得落花流水。要不是有禁军士兵将自己架扶回城,估计李势就吓瘫在那里了。 笮桥那一仗给李势留下的阴影太深了,所以他一听说是长水军追上来了,来逃都不想逃,只想着给自己选个痛快的死法。最后还是邓嵩和昝坚劝住了他,先降了再说吧。 看来长水军不但给李势带来阴影,通过众多被其大败逃回成都的蜀军口传,众大臣将领对长水军也有了深刻映象,所以李势决定降的时候,没有什么人反对,反而许多人还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他们战战兢兢地向曾华请降,等待着最后的发落,每个人都紧张呀,加上亡国的“凄凉”,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现在好了,既然眼前的这位曾华这么客气,自然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众人顿时就把一颗心放进肚子里去了。气氛顿时变得稍微轻松起来,这个时候,博学多才的车胤站了出来,招呼这个,夸奖那个,顿时把接降仪变成了“胜利大会师”了。 当桓温看到成都的蜀国王宫时,也是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接着就没口子地称赞。见多识广的桓温也被唬住了,看来曾华还不算是土包子。 桓温毫不客气地决定要搬进这座王宫,享受享受,但是却被毛穆之劝住了。 “桓公,这王宫谁都可以居之,唯独你不能!”毛穆之的话让桓温异常郁闷。 “为什么?” “桓公立此不世之功,必会受朝廷惮之。如果大人执意入居此伪宫,恐怕会让人心生他意,落下话柄来。”毛穆之肃然答道。 桓温站在那里沉默许久,最后转身出成都,留周楚等人整顿城内事务。 不过当桓温接到李势的降表之后,心情又变好了。 第三日,李势在晋军军门前“舆梓面缚”,而桓温喜气洋洋地按照相关的“传统政策和习惯”,“解其缚,焚其梓”,正式结束了受降仪式。 十几日后,当涪水东线的蜀军闻檄而降之后,欢宴在成都南门城外隆重举行的。 在晋军军营大帐前的空地里用青幛围了一个大大的圈,里面是桓温宴请曾华、周抚、司马无忌等部将和李势等蜀国降臣的地方,而外面则是没有任务的中军和长水军三千余将士们喝酒欢宴的地方。 右首第一位坐的是司马无忌,他爵位最高,所以坐了第一位,接着是周抚和曾华,再往下是毛穆之等数十人;左首第一位是李势,第二位是范贲,然后依序列坐下去。 桓温先客气地敬了李势三杯,李势恭恭敬敬地接过酒来,一饮而尽,看来这胖子酒量不小。 三杯开场酒下去,大家开始活络起来,晋军的将领们开始你来我往,相邀对饮,也有胆子大的,开始找对面的蜀军降臣斗起酒来。 看着热烈的场面,桓温悄悄地换了一个大碗,斟满美酒,然后突然站了起来,端着酒碗大声开口道:“诸位!” 听到桓温开口了,在场的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酒杯,转头望向上首的桓温。 看到大家都静了下来,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桓温这才大声问道:“你们知道西征首功是谁吗?” 场面沉默一会,突然之间,彷佛大家约好的一样,异口同声地吼道:“前护军!长水校尉!” “好!”桓温继续问道,“没有我们这位前军先锋被坚冲突,履锋冒刃,我们能在成都城下喝庆功宴吗?” “不能!”大家还是那么异口同声。 “那桓某代全军敬曾校尉三碗!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大家同声答道。 “谁有意见就出来练练!我就不信他比长水军更横!”当大家吼完时,突然有人爆了一句,顿时引起大家的笑骂和赞同。 “那是!”“谁要是不服,让他去跟陌刀手干一仗,他要是不被打出尿来,老子跟他姓!”“对,让他跟长水军跑一趟,不把他累得跟死狗一样,老子跟他一起在地上爬!”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嚷道。 而蜀国降臣们却面面相视,不敢言语。 看到大家没有异议,桓温举着酒碗,走到早就站了起来的曾华跟前。曾华连忙双手接过酒碗,二话不说,一饮而尽。靠,幸好还是低度酒,要不然我早倒了。曾华心中暗暗想道,双手将酒碗恭敬地举着,任由桓温又添满一碗。 曾华举着第二碗说道:“诸位,没有战死的将士们,我们也没有办法站在这里。何况我们能活着比什么都强,这第二碗我就转敬给阵亡的将士们!”说完,曾华喝了一半,就将手里的半碗酒洒在地上。 “好!第三碗!”桓温二话不说,又给满上。 “桓大人!诸位!这第三碗我希望和我的将士们一起喝!”曾华举着酒碗大声说道,看到桓温点头,曾华转身就走出围幛,桓温和众人紧跟其后。 曾华等人刚一出来,周围的军士很快就发现了他们。首先反应的长水军。他们突然停言不语,齐唰唰地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面向曾华等人。而其余晋军中军却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还有不知所措傻坐在那里的,看到长水军站立起来也傻傻地跟着站立起来的,整个一片闹哄哄,乱糟糟的。看得桓温、周抚等人直瞪眼。 等到晋军中军被识相的军官们尽数轰了起来之后,曾华举起酒杯大声说道:“勇敢的将士们!” “在!”长水军军士习惯性高声答道。 “今天我们在这里尽情欢饮,因为我们胜利了!”曾华大声讲道,“你们用你们的勇气,用你们的鲜血,用你们的生命赢得了这场胜利!今天,我用桓帅敬来的美酒再敬你们!你们是我所知道最勇敢的人,最优秀的军人!有你们,我不畏惧任何敌人!我为拥有你们这样的部属和战友而感到自豪!来!无敌的军团!让我们痛饮一碗!” 听着曾华的话,长水军上下个个热泪满眶,纷纷滴落在手里的酒碗中,而旁边的晋军中军军士也有不少人眼睛红红的。曾华的话刚一落音,长水军将士含着眼泪举碗高呼三声:“无敌!无敌!无敌!”声音震耳欲聋,响如炸雷。吼完之后,曾华带头,三千军士随即一饮而尽。 酒刚罢,长水军不知谁带头,曾华和他的部属齐声唱起了他们的出战歌。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十二州? 请君暂上云台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 歌罢,曾华及其部属仰首大笑,笑声直冲云霄!众人在旁目瞪口呆,心中惊澜滔天。 范贲看着这一切,不由摇摇头,转头对旁边的儿子范哲低语道:“如此雄军,安能不胜。挟此大胜,这位长水校尉恐怕要一飞冲天了。哲儿,你要好生记住了。”范哲在旁边默然不言,直盯着曾华,眼中满是狂热,并坚定地点点头。 不几日,桓温宣布委前汉司空谯献之、尚书仆射王誓、中书监王瑜、镇东将军邓定、散骑常侍常璩等在蜀中百姓里素有名望的人为参军,暂时署护成都和蜀郡。命益州刺史周抚正式领职,暂治彭模,征虏将军杨谦镇涪城,而长水校尉曾华和参军周楚暂护成都。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桓温领大军三千,并李势及宗室、重臣等百余人,出涪水,沿江而下,取江州回江陵。而李势等人直送建康,被朝廷封为归义候。 第二十二章 留守成都 三月,有伪蜀故尚书仆射王誓、平南将军王润反郫县,众各万馀。时明王留守成都,用计击之,皆大破,斩二人。李势至建康,封归义侯。明王留三十日,自往梁州去。 -------引言摘述 “禀大人,王誓和王润在郫县已经联络蜀郡豪强世族数十家,汇集了万余众,正在备治刀枪铠甲,意图不轨,情况十分危急。”开口的是蔺粲。他现在是曾华手下新二军第一幢幢主,近几日负责到郫县刺探军情,今日觉得问题严重,特意亲自来成都禀报。 蔺粲原来也是涪陵郡的豪强世家,在前蜀后主刘禅延熙十一年(公元248年),诸葛武侯在平定涪陵徐巨之乱后,将当地豪族徐蔺谢范五千家迁往于蜀郡。后来徐家去了江州,范家成了道士,剩下的蔺、谢两家却在有意无意地打压下开始败落了,经过百余年,早已经没有了以前涪陵豪族的风光,只能混个小官微吏做做。但是这两家在成汉算不上强势了,可经过近百年的延续繁衍,人口众多,势力也不可小视。 当晋军西征,攻占成都之后,做为“弱势群体”的蔺、谢两家看到了机会,顺势而出,率先向留守成都的曾华献诚,企图重振世家雄风。 但是新主子曾华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毫不客气地接纳了蔺、谢两家的诚意,先从两万余族人中选出青壮勇武者四千余人,和长水军混编,一起镇压了几场小的骚乱,然后借此提拔了十几名富有才干的蔺、谢两族俊杰,包括蔺粲在内。 蔺粲是新二军第一幢幢主,这次受曾华所派,带着十几个手下,跑到熟悉的郫县去刺探情报。在桓温领军班师回朝之后,伪蜀故臣们开始蠢蠢欲动了。在他们看来,灭族亡家的危险已经过去,他们心里那种忠诚之情又开始涌动,思念起以前的老主子来。而新主子又没有给到足够的好处,于是他们开始有了异意和异动。 最先跳出来的是伪蜀故尚书仆射王誓、平南将军王润两人。他们借口到郫县去安抚当地的豪族世家,溜出了成都。一到郫县,做为本地人的他们就开始呼朋唤友,把各路人马召集在一起。叙前情,思先恩,个个都是抱头痛哭,好像人人都是伪成汉灭亡的罪臣,然后一起歃血盟誓,定要恢复“大汉”天下。这些聚集在一起,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很快就招募了万余“忠勇之士”,说白了就是些山贼家丁。不过这让王誓和王润两人还是感到了腰杆子硬起来了,有了人马,有了“民心”,光复之日指日可待了。 对于两王的小动作,曾华早就有了察觉,但是好像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派蔺粲去打探一下消息,然后再也没有什么动作了。 其实曾华很忙的,根据他和桓温的“私下分赃协议”,这伪成汉府库和王宫的财物和钱粮被分成四份,一份犒赏了三军,一份由桓温带回江陵,一份由周抚保管,做为治理益州的基础,第四份多是是粮食,则被曾华拿到手,做为进军和经营梁州的本钱。然后大家再选选,拎了几件合适的送到建康去献宝。 根据曾华和桓温战前的“赌约”,曾华拿到首功之后,桓温就愿赌服输,表他为梁州刺史,授权他去经营梁州。 在攻陷成都之后,曾华在和桓温的密谈中就直接说道:“我知桓公意欲北伐久矣,我愿前驱至梁州。一边经营,一边试探关中。一旦桓公大举北征,收复河洛的时候,我可在西线出兵响应。东西呼应,何愁洛都河山不复?” 桓温听完之后,深以为然。西征成汉,有曾华在前边当前锋,桓温感觉没费什么事就拿下成都。以后北伐的时候,要是还有曾华的臂助,这北伐中原、收复故土的千秋功业岂不是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了? 所以桓温临走前,授权给曾华,这蜀中和成都的东西,你看着挑,别客气。 曾华当然也不客气了。他不但把属于自己那份钱粮财物收拢到手,而且开始打起归拢的伪蜀军队的主意了。 从涪水和成都附近归拢汇集的蜀军有五万多,曾华先把老弱病残放还回家,还余三万多人。然后曾华先从中选出青壮精锐万余,分成两拨,一拨七千余人,拨给车胤、张渠、徐当统领,和长水军第二幢、第三幢一千多人混编成“新四军、新五军、新六军和新七军”,一路往晋寿而去。另一拨三千人和蔺、谢两族青壮及长水军第一幢混编成“新一军、新二军、新三军”,顿时让曾华手里有了一支近九千人的队伍。 剩下两万多人马,周抚领了一万多去彭模,杨谦领了数千去涪城。不过他们没有曾华狠,曾华不但选的人最多最好,还把手里一万余原蜀军的家眷,共三万余,一起随前军往北迁,使得他们不敢轻易有二心。 听完蔺粲的禀报,看上去很忙的曾华只是点点头,应了一声道:“好的,你回去继续监视这二人的动静,每天照例或者有任何异常动静都需禀报于我。” 说罢,转过头去又在看起手里的文件来,看来曾华对于两王的举动,还是只监视,却不见行动。 蔺粲点点头,抱拳领令道:“是,大人!”但是他眼中的疑惑还是让人看了出来,他对曾华这奇怪的举动是万分的不解,但是迫于曾华的身份和“威名”,却不敢轻言相问。 旁边“新任长水校尉参军”毛穆之不由笑了笑,接口道:“蔺幢主只管听令就是了,军主自有定夺和完全之策。” 蔺粲不敢多言,连连称是,躬身下去了。 看到蔺粲出得门口,曾华突然转过头去问道:“武生兄,你怎么看?” 这位毛穆之可是曾华费了老大的劲挖过来的。本来桓温怎么也不答应的,你老是这么挖,我身边厉害一点你都不放过,以后我还怎么混呀! 但是曾华几乎是声泪俱下:“梁州悬于前线,北有伪赵雍州,东有司州,西有仇池,可以说是被团团包围,危险万分。而曾起兵于微贱,那及得上桓公身边人才济济。如此北上,如果桓公不支持几个俊杰能人,恐怕不但没办法北伐助力,就连尸骨都难保全了。” 桓温实在被缠不过,加上又被曾华的那“北伐助力”给忽悠了,只好忍痛割爱,让出毛穆之。毛穆之本人没有意见,毕竟他对于曾华是颇有好感,对其也有自己的看法,而且曾华重待人才那都是大家耳闻目睹的。 不过毛穆之转过来不可能只当一个长水校尉参军,毕竟人家身上还世袭了一个州陵候爵。曾华已经请桓温在报捷请赏上书中表毛穆之为为扬威将军、汉中太守。 听得曾华的问话,毛穆之含笑答道:“二王此等跳梁之蚤那里会被军主放在眼里,留他们到今天只不过是军主还想从中再捞些好处罢了。” “武生兄知我!”曾华不由大笑起来,和聪明人说话,真是痛快。 这次曾华留守成都,可以说是卷着袖子上阵,什么有用的就拿什么,恨不得把整个成都都搬到汉中去。看得一同留守的周楚又气又急,外加万分的心痛。但是桓温已经明里暗里都交代过,这成都城任由曾长水取用,所以除了跳脚和跟在后面收拾,周楚也没有什么其它办法了。 “这两个老王,就算是有异心也不用这么着急呀!虽然桓大人已经回江陵了,但是大军却还没有动,这么急就跳出来了。如果我不利用他们好好做场戏,我怎么对得起他们的一片苦心呢?”说罢,曾华仰首大笑起来。 看到曾华那得意的样子,毛穆之不由宛尔摇首。他非常清楚曾华为什么还赖在成都,除了亲自坐镇成都,尽快把物资人员北运梁州之外,就是想看看在成都还能再捞点便宜,结果这两王傻不拉叽地跑来扔给曾华一个枕头。曾华得了这个借口,他还不把你这数十家豪族全部疏理一遍,给你搜刮一干净。 真的要替这两王和那些参与其中的豪族们悲叹一声,毛穆之心里暗暗想道。不过悲叹完之后,毛穆之还得给曾华干活,现在最急迫的是把成都那些工匠们赶紧登记造册了。这些工匠都是李势的老爹李寿为了大兴土木从成汉各地征集而来,后来加上李势再接再厉,继续更上一层楼,汇集的人数足有三千余人,可以说全成汉像样的工匠基本上都在这里了,现在全便宜曾华了。 别人也许不会把这些工匠们放在心上,顶多搞点德政,把他们全部放回家去,搏得一点好名声。毕竟在许多人眼里,他们干的活都是奇技淫巧,世祖武皇帝(司马炎)就早有诏书:“奇技、异服,典礼所禁。” 但是在曾华眼里,这些人可都是宝贝呀,科技就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他初中时就会念了。在整理完钱粮财物以及北上前军的家眷之后,曾华这才“漫不经心”地装作突然记起一样,开始整理这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工匠们。 工匠有三千余,加上他们的家眷足有一万四千余,而且这些工匠大部分是父子相承,一揪一长串。清理工作足足忙了近十天,这才算整顿完毕。 但是在这段时间里,郫县的局势越发地紧张起来。王誓、王润看到成都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地越发胆大起来,开始频频向周围的县郡开始发展势力。而附近一些观望的豪族们看到成都似乎很胆怯,而郫县越发的兴旺,不由地开始向郫县靠拢,一起参加大业。一时郫县风云际会,幡然成了“大汉”复辟根据地一般。 而曾华还是不慌不忙。前日他接到车胤的急报,说汉德(今四川剑阁北)和晋寿已经攻陷,前军前锋已经深入到汉中郡境,而伪成汉的汉中官员惶惶不可终日,已经无心恋战了,看来这梁州差不多已经快落篮子里了。 曾华闻报不由嘿嘿一笑,这梁州是自己策划已久的,西征之前就埋下伏笔了,现在算来张寿和甘芮他们应该开始动作了,要不然汉中郡官员不会这么快就惶惶不可终日了。 曾华马上传令,命令三千“新三军”护送一万多工匠和家眷北上梁州。工匠们这些年被李势父子折腾地够戗,自然逆来顺受了。加上曾华上来就出手不凡,每户工匠先来一匹绢、十石粮食做为“安家费”,顿时让工匠对曾华产生好感。加上曾华派人下去花言巧语,给他们在梁州许下重重诺言好处,不由地不让他们怦然心动,也就“半推半就”地随着新军北迁了。 工匠们走了,钱粮财物也分批地运得差不多了,曾华舔舔舌头,然后转过头开始注视郫县了。 第三日卯时,驻扎在成都北的“新二军”突然发生“骚乱”。新二军是由原涪水蜀军精锐组成,一直是两王渗透和拉拢的重点,看来今天这些行动都收到效果了。 巳时初,全成都城的百姓都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个时候成都城开始四门紧闭,以蔺谢两族为主体的“新一军”戒备森严,四处巡逻,严密盘查路上的行人,搞得气氛非常紧张,吓得成都居民大白天的都紧闭大门,不敢出来。 接着成都城由周楚坐镇,而那个在成都城里有止小儿夜啼功效的长水校尉曾华则亲自出城去安抚弹压骚乱去了。 但是骚乱一直闹到晚上,整个晚上北门城外火光冲天,喧闹非凡,上千人在那里鼓噪不已,震天响地。成都百姓们不由瑟瑟发抖,纷纷求神发愿,当日成都城破没有怎么大乱,大家还以为逃过一劫了,谁知今日却遇上了乱兵,看来成都注定要被“洗礼”一次。但是有少数人却躲在家中,听着城里城外的动静,心里却是幸灾乐祸不已。 到了黎明时分。成都北门外的骚乱突然停息了下来,成都城的戒严也突然取消,任由百姓自由出入。城内城外的官兵又和往常一样,上街的上街,训练的训练,巡逻的巡逻,该干嘛照样干嘛,好像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成都百姓看到外面没什么动静,开始试探性地跑出来,到街上四处走走,发现一点屁事都没有。百姓们不由议论纷纷,有的说昨晚闹事的“新二军”被曾华一个人杀得血流成河,片甲不留,但是北门外的军营依然炊烟缭缭,人声徐徐,不像被血洗了;有的说昨天闹事的“新二军”被曾华单刀赴会给吓住了,个个俯首认罪,而长水校尉大人不愿把事闹大,也就赦免了他们,大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种说法流传最广,但是没有得到“官方确认”,而且不管是城内的“新一军”还是城外的“新二军”在昨天骚乱之后突然好像换了一拨人一样,成都百姓发现许多相熟的人都找不到了,找到来了也没人理。也许是全军戒严了,所以也没有办法从晋军内部验证了。 成都百姓们在疑惑中开始慢慢恢复正常生活。但是到了午时,他们正常的生活又被打破了,一匹快马从西边急驰进城,一边跑一边大叫:“郫县大捷!长水校尉率新二军夜袭郫县,大破逆军!” 成都百姓们不由都吓蒙了,纷纷追着快马后面跑,一直跑到镇守成都的周楚驻地门口。 不一会,一份大大的捷报被帖在门口的告示栏里,成都百姓纷纷涌上前,而前面打头的却是几名书生模样的人,其中一人开始摇头晃脑的念起来。 “昨日巳时,长水校尉亲率新二军,西奔七十里,于寅时至郫县城下,假装江原逆军,诈开南门,一举攻之。逆军不防,被一举攻破,俘一万二千。逆首王誓、王润以下一百二十一人尽数被缚。” 听到这里,许多聪明的人开始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昨天早上北门外“新二军”的骚乱是一场骗局,人家的家眷都被送到北边去了,捏在人家手心里,你再鼓动人家也不会轻易出手。加上这军队编制里面,原长水军士多为士官、军官,组成了整个基层,而原涪水精锐和蔺、谢两族青壮混编在一起,谁也不知道旁边战友的底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人家告密了,谁敢有异心和异动? 这样严密控制下的新军怎么可能被你渗透煽动?偏偏有人一厢情愿,看到新二军闹起来了,以为阴谋得逞,忙不迭地跑去郫县告密。 那位曾校尉等你报信的人出去的差不多了,然后借口戒严,紧闭大门,封锁所有的道路和消息,最后悄悄地率领新二军一路狂奔,半天半夜来到郫县城下。而两王以为自己计策得逞,正得意着呢!却不知晋军由在郫城下蹲了n多天、熟悉的不得了的蔺粲带领,冒充江原逆军赶来会合,轻易就打开南门,然后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郫县城里的那些“义军”都是些什么人,大家都心里明白。新二军骨干都是原蜀军精锐中的精锐,又被曾华用长水军制操练了月余,更是“神勇无比”,杀一万余“蟊贼”还不是花生米一碟。 明白这些,告示前的许多人的心情都不一样,脸色也各有异色。 过了几天,一百多逆首和他们数百亲信党羽被押到成都。这次曾校尉又让成都百姓大开眼界。 曾华一声令下,这数百人被一字排开,在数万百姓的围观下,被由蔺、谢两族组成的“新一军”军士们吊在木杆上。数百具尸体在万目注视下凌空飘荡着,带给成都百姓的冲击是十分深刻的。 曾华却在冷冷的早春寒风中对着成都百姓说道:“朝廷法制一向是罪必惩,功必赏。今天,”曾华指着旁边的尸体继续说道,“这百余豪族世家,不思皇恩和朝廷体恤,却一意谋逆,作乱地方。你们想想,这打起来的话,最后被祸害还不是你们百姓?如此逆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体现朝廷法度!” 两句“不杀不足以”顿时让数万百姓感到一阵冷冷的寒意,看来那些先前逃回来的蜀军军士说的没错,这曾校尉杀起人真是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曾华接着又说道:“而蔺、谢两家,顺应天意民心,辅助朝廷平叛,我已经上表朝廷,要求封赏他们。” 于是曾华的名声更盛,也让蔺、谢两族名声大振。 接下来的几日,新一军和新二军轮流出动,将上百谋逆的豪族世家家产查抄,发配其家人,尽收其部曲。 三月底,曾华终于心满意足地和毛穆之拔军北上,队伍里又多了三万余人,除了无可奈何跟在后面北迁的蔺、谢两家之外,还有一万余原百余豪强世家的部曲,这些原来是奴隶的部众,也没有什么大的波动,就好像换了主人一样,以他们以前所受的待遇,很难让他们对原主人有什么忠诚。除此之外,还有数百人是曾华从成都附近强征的医生和他们的家眷,在队伍中就更显现不出来了。 周楚站在成都北门,看着远去的曾华,再回过头来看看成都城,感觉这天好像高了三尺,不由地感到一阵头昏目眩。没过几日,交待几句,就把成都交给美滋滋来交接的蜀郡太守顾泰,赶紧拍拍屁股,自去彭模跟他老爹会合去了。 第二十三章 梁州 1 朝廷论平蜀之功,欲以豫章郡封桓温。尚书左丞荀蕤曰:“温若复平河、洛,将何以赏之?”于是加温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加谯王无忌前将军;袁乔拜龙骧将军,封湘西伯,明王以首功封临湘侯,拜镇北将军,领梁州刺史,朝廷应之,却改拜司马勋为安北将军、司州刺史,由武当移驻南乡。 -------引言摘述 数万大军迤逦而行,速度当然快不起来,于是曾华毫不客气把大队人马交给毛穆之,自然毫不客气的率领亲兵营三百余人,快速前进,直奔梁州。 数日后,曾华到达梓潼郡郡治涪城(今四川绵阳),受到了驻守在这里的征虏将军杨谦和振威护军萧敬文的隆重欢迎。 “来,曾校尉,你我满饮此杯!”征虏将军杨谦热情地举杯敬道。曾华能感觉到杨谦的情义,一来这位征虏将军本来就是一位外向爽直的人物,二来现在大家都知道这次西征首功之臣就是这位曾校尉,大家都明白他铁定是镇北将军和梁州刺史,外加一个跑不掉的侯爵位,只是在等着朝廷的正式诏书和封赏而已。 说到打仗,杨谦还是比较佩服这位西征前锋。曾华在这次西征中如同明星一样灿烂璀璨,通过军功名震天下,而且毫无争议地坐上了桓温麾下第一员大将的交椅。做为西征后期才从荆襄调过来的杨谦,在曾华面前自然要谦逊三分。 “多谢杨将军如此热情款待,真是让曾某受宠如惊,没有什么说的了,先干为敬!”曾华二话不说,仰首就是一口干。 杨谦大喜,这位曾校尉真是个人物,不但不居功自傲,反而谦逊的很,而且说话也是直爽地很,正对杨谦的脾气。 从此酒杯就放不下了,曾华和杨谦两个人你来我往,很快就称兄道弟了,俨然一对好兄弟。突然,杨谦回头看到了一直在那里默然不语的萧敬文,心里顿时想起来了。这位萧老弟是极为热衷于结识权贵,对于曾华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早就“倾慕已久”,但是今天自己表现过于热情,把整个场面都占住了,而萧敬文由于不好抢自己的风头,只好闷头喝酒了。 杨谦马上转言道:“曾校尉,萧护军其实对你一直仰慕已久,早就想好好敬你一杯,却被我这个不知趣的挡在这里。来来,萧护军,来敬曾校尉一杯!” 萧敬文闻言举杯站起身来,满脸推笑道:“久闻曾校尉功勋卓著,名动天下,被桓大人依为臂膀,今日萧某有此大幸,能以酒代情,敬曾校尉一杯,真是万幸呀!” 曾华看着这位俊朗秀雅的振威护军,心里暗暗一笑,这位萧大人是一位面笑心深、热衷权势的人物,不能轻易得罪,他可比老杨要难对付呀! 曾华连忙也举起酒杯,客气地说道:“萧护军如此客气,真是让曾某羞愧难当。曾某只是凭着运气和桓大人的提携,这才立了一些微末之功,不足挂齿!” 听到曾华如此说,萧敬文笑着点点头,不再言语了,举杯对饮。 主客对饮成欢,一直喝到酒尽夜深。 曾华在涪城停留了几日,在杨谦和萧敬文的帮助下又征集了百余名工匠和医生,加上家眷又多了数百人。反正曾华现在有李家积累几十年留下来的粮仓府库做后盾,完全没有永和元年南逃时的窘迫了,现在的他财大气粗的很,有多少人他敢迁多少人。 正当曾华同志准备继续北迁的时候,加急快马送来了朝廷封赏的正式诏书。 桓温拜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加谯王南郡太守司马无忌为前将军;袁乔拜龙骧将军,封湘西伯;曾华以西征首功之臣被封临湘侯,拜镇北将军,领梁州刺史;而周抚拜镇西将军,领益州刺史;其子周楚拜鹰扬将军,领犍为太守;毛穆之拜扬威将军,领汉中太守;车胤拜威远将军、领梁州刺史长史。 和自己想要的一致,曾华心满意足地接过上使递过来的诏书,这场西征终于“圆满结束”了,自己总算没有白辛苦一场,这正式的官职和根据地总算是打下来了,万里长征总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杨谦和萧敬文将曾华这位新贵送出涪城北门十里,杨谦的一脸笑容中带着热情和欢喜,但是萧敬文的笑容中就有些嫉妒了。曾华和两人一一告别,向北而去。 当大队人马快到涪城时,曾华已经到了晋寿。这里以前是成汉的梁州治所,当年李汉攻陷汉中之后,将那里的百姓和豪族大部南迁回益州,基本上属于放弃了,留了一个汉中太守在那里管管遗留的百姓和南逃下来的北地流民,因为成汉不敢和“威猛一时”的后赵直接接触,干脆人为地制造一个“缓冲带”。 晋寿城在张渠和车胤率前军来时就闻檄而降了,他们稍为整顿一下,留下一营驻军和行政官员之后就继续北上了。当曾华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平静地不能再平静了。 这里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繁华的,高大的城池,整齐的街道,人来人往的行人,让站在城楼上的曾华有了一种满足感。这里已经算是自己的管辖地了,从朝廷的诏书划分中,自己这个梁州刺史辖汉中(治南郑)、巴西(治阆中,包括宕渠郡)、上庸(治上庸)、晋寿(治晋寿)、巴郡(治江州)、涪陵(治涪陵)六郡。本来按照晋朝旧制,还应该有巴东(治鱼复-今奉节)、广汉(治广汉)和梓潼(治涪城)三郡,但是这三个地方一个早就归了荆州桓温的直接管辖,曾华也不好意思去要,另两个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安宁,曾华就装作不知道,丢给益州周抚让他“代管”一下吧。 今天在曾华的心里,却还有一种内心黯然地感叹。看着这安宁的晋寿城,曾华不由地想,宁做太平犬,不作乱世人,老百姓在几经战祸之后,只能如此祈祷老天爷。但老天爷是不会长眼睛了,当天下百姓用鲜血和尸体将乱世慢慢安抚下去之后,他们相互庆贺,以为太平盛世又开始了。但是这代价惨重的太平盛世又能维持多久呢?一切都只不过是又一个轮回的开始,为下一个乱世做好准备。中国历史就如鲁迅先生说的一样,只有两种历史,一种是坐稳了奴隶的时候,一种是欲做奴隶而不得的时候。 为什么中国人就不能看透历史的本质,试图找一个新的方向呢?想到这里,曾华不由地一阵气闷,不由地狠狠地拍了拍身前的女墙。 曾华如此气愤,却吓坏了旁边陪同的梁定。他原是司州流民,由于跟着少主人读过几年书,成了曾华属下的书记官。后来跟着西征,表现出不俗的才干来,现在补了个晋寿郡长史,暂时护理晋寿,正是大有前途的时候。这次接到恩主曾华,一直小心翼翼地在旁边陪着,四处视察巡视。开始看到曾华对晋寿的井井有条很满意,心情还不错,但是上了城楼,登高一望,不知哪里不对,居然让曾大人在那里发呆,最后心情大坏。 梁定对眼前的这位曾大人是又敬又惧。做为一个从普通流民中走出来的官吏,他知道曾华在屯民心中的地位,也清楚这位曾大人的手段。他对亲者爱之如至亲,对恶者恨之如仇人,菩萨心肠,霹雳手段,这句由车胤说出来的话众人觉得是对这位曾大人最好的评价。 “大人,不知属下哪里做的不好,还请训示,也好让属下改过。”梁定咬牙上前“请罪道。他和屯中官民一样,都知道这位曾大人的脾气,你做错了事不可怕,只要你勇于承认和敢于承担责任就好了,曾大人不会过于责罚你。但你要是藏着掖着,死扛硬撑着,那你就知道什么叫霹雳手段了。 曾华被梁定的话说得一愣,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不由笑了起来,然后摇头道:”梁长史多虑了。我不是对你的治理不满,你做的很好。我只是想到其它一些问题去了,所以有些走神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梁定这才安下心来,偷偷搽一下额头的冷汗,这位曾大人好像有这个习惯,经常喜欢走神。 这时,一位传令官噔噔跑上城楼,大声禀告道:“大人!汉中急信!” 曾华拆开信一看,原来是大好消息。这个消息主要是张寿和张渠联衔发出来的。 在曾华率长水军随大军西征之后,甘芮和张寿立即把五千余人的“预备长水军”组建起来,借口奉桓大人的指令,协防沔水上游,从沮中北移驻防新城郡郡治-房陵以南的昌魏。 受桓温之命坐镇襄阳的安西将军长史范汪正愁兵力不够使,现在又多了一支军队何乐而不为?加上这支军队是桓大人的心腹爱将、名动天下的长水校尉曾华一手练出来的,忠诚度绝对放心,肯定是自家人,而且战斗力不可小视,绝对是一大臂助。所以范汪正式行文给新城郡,要他们提供粮草和辎重给预备长水军。 刚过完新年,典农中郎将属下的六万名屯民却开始流传一个谣言,说西征完毕之后,曾大人肯定是会被封赏到其它地方去的,这六万屯民已经被朝廷计划好了,要么被分给豪族世家为部曲,要么就打乱分在荆州各郡。 这个“消息”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但是来势汹涌,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不由得屯民们不相信。屯民们顿时慌了。当部曲就是给人家当奴隶,不到万不得已谁会走这一步。被重新编制分到各郡,那么自己肯定会成为各郡的“弱势群体”,一定会被当地的老居民欺负,还有当地的官府也不会“放过自己”,不知会怎么样压榨自己。 通过一年多的时间,屯民们已经对曾华的治理有了强烈的认同感。他们看到自己的日子不但比以前过得滋润,就是附近各郡的居民也不能比。互助组等农业制度能让他们种上更多的地,收获更多的粮食;众多的巡视官让他们感到有地方说道理,不用担心各级官员的徇私舞弊和欺压;曾华的霸道和偏袒让屯民在各郡居民中把头仰得高高的,就是见到地方官员都不发怵。 现在这种“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这怎么能让六万名过惯好日子的屯民接受呢?在有些人的挑拨下,六万名屯民开始结队鼓噪,喊出了“曾大人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的口号!这些都是九死一生南逃下来的流民,为得就是过上好日子,就算是再迁移又怕什么,难道会比南逃的时候还艰辛吗? 他们一级级往上呈请愿书,一直把“万民书”送到襄阳范汪的手里。开始的时候范汪不敢有什么反应,毕竟他是临时的,怎么敢在这种大事上随便乱开口呢? 看到襄阳没有反应,六万屯民动静更大了,他们开始结队成群,“试图不轨!”而各级屯田官员高级一点的都知道里面的“内幕”,中级一点的听到风声,而且和低级一点的都觉得自己在屯民中好歹还是个官,要是散了伙那就****不如了。于是就睁只眼闭只眼,有的还暗中支持。加上还有人在继续鼓动,这动静闹得就有点大了。 范汪一下子就急了,现在西征大军战况不明,正是要紧的时刻,要是荆襄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了,朝廷和桓大人都饶不了自己。加上这六万屯民都是典农中郎将、长水校尉曾华的心尖尖,而且这位曾大人护短和霸道是出了名的,且不说去弹压屯民骚乱,就是自己坐视不管让屯民有了什么闪失,这位曾大人回来之后敢追杀你两条街。 范汪连忙找到坐镇屯民的甘芮,请“甘大人”出面调和,但是甘芮却告诉他,自己正一脑门的乱星星,不知道怎么去伺候这帮“屯民大爷”,他也怕屯民出了乱子曾大人回来会收拾他。 “同病相怜”的甘芮和范汪聚在一块,抚着腮帮子思量着对策,最后甘芮出了一个主意,先用钱粮财物什么的把屯民安抚下来,让他们“冷静”下来,然后再把他们集中到新城郡去,那里偏僻,不是荆襄腹地,就是闹出什么乱子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到了那里甘芮先稳住他们,一切等曾大人回来再说,只要曾大人出面,那还怕什么摆不平? 范汪犹豫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同意了这个对策。当然,钱粮财物什么的自然要范汪从襄阳和江陵调拨,他暂时还有这个权力。 在得到一批粮食、布绢和耕牛、农具之后,甘芮不知用什么办法,让六万屯民顺利地移屯新城郡,也让范汪暂时舒了一口气。 三月初,快马急报送来了成都攻陷、西征大捷的喜报,消息不但分路送到了江陵、襄阳、江夏,还分成两路向建康和新城郡昌魏送去。当然了,往建康的是桓温派去给朝廷报喜的,往昌魏却是曾华的心腹亲兵,从成都跟着传令官和使者沿江而下,到了江陵打探到甘芮和张寿现在的位置,然后连忙快马往北而来。 甘芮和张寿接到曾华的急报,立即行动起来,五千预备长水军尽出,从新城郡西进,先攻克方街亭,继而一举拿下上庸郡治上庸城(今湖北竹山南)。这时,甘芮坐镇上庸,一边组织六万屯民西迁,一边横扫处于半自治的上庸郡。而张寿留下两千人马之后,率领三千精锐继续西进。 先克上庸城西的武陵、微阳两县,再取上廉,最后一举攻克沔水上游和魏兴郡的重镇-西城(今陕西安康西,汉水北)。这个时候,驻扎在武当的梁州刺史司马勋这才反应过来,有人先下手抢了自己的地盘。 司马勋字伟长,号济南惠王遂之曾孙。当年十余岁时,正值愍帝末年,长安被陷。刘曜手下将领令狐泥养为子。长大之后,弓马娴熟,能左右射。咸和六年(公元331年),自关中回来,自称是“大长秋恂之玄孙,冠军将军济南惠王遂之曾孙,略阳太守瓘之子”,遂拜谒者仆射,以勇武闻名。 建元元年(公元343年)前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假节、先康帝国舅庾翼镇襄阳意欲北伐,以梁州刺史桓宣卒,请勋代之。初屯西城,后来成汉和北赵分占魏兴和上庸两郡,就退守武当。 在桓温继任荆州刺史之后,司马勋被拉拢,投到桓温门下。但是他虽然勇武却不是个有谋略的人,加上身份特殊,不被桓温重用,就领着三千余旧部继续蹲在武当。 当司马勋听说甘、张二人已经占据上庸、西城的时候,心里郁闷呀。自己才是正牌的梁州刺史,上庸、西城等地应该归自己统辖呀,怎么让一帮“农民”给突然占据了?正当司马勋整顿兵马,准备夺回属于自己的地盘时,他接到了江陵公布的西征正式战报。 司马勋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人家曾华率长水军从巴东出发,转战万余里,总为前锋,大小接战数十场,无一败绩,击溃歼灭的蜀军不下数万。如此生猛,简直可以和长阪坡的赵子龙有的一比。(司马勋很爱听屯民传过来的说书《三国传》,也最钦佩里面的常山赵子龙) 自己就三千弱兵,怎么跟人家拼呀!估计就是那些被武装起来的屯民自己都打不过,人家可是有六万人,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淹死自己。 司马勋无奈,只好停下手,继续“蹲在”武当,任由张寿率军由西城继续西进,取了安康(今陕西石泉东南)和西乡(今陕西西乡),直逼汉中。不过司马勋准备好公文,准备和曾华上朝廷打一场官司,把自己的地盘抢回来。但是最后朝廷的封赏让他落了空,曾华以西征首功之臣被正式授了梁州刺史,名正言顺地坐稳了那些地盘。幸亏自己还是宗室,朝廷不好亏待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安北将军号,改授司州刺史,而且好歹还给了南乡这个地盘,虽然它小,又是抗赵的前线。司马勋只好很惆怅地领兵离开武当,移驻南乡。 张寿和甘芮的计划和行动都是曾华同众人早早策划好的,取的地盘又都是成汉的地盘或者游离北赵和晋之间的“半自治无主之地”,所以不会招惹到现在还不能惹的北赵。 当张寿率军来到汉中以东的成固(今陕西城固)时,南路的张渠也率军来到了汉中以西的沔阳(今陕西勉县),在两路夹击下,成汉的汉中太守再也撑不下下去了,只好举城投降。 曾华接到“大好消息”之后,立即从晋寿出发,直往汉中城。 第二十四章 梁州 2 永和三年,三月末,明王至汉中。自沮中移屯民六万于上庸、汉中。夏,汉故镇东将军邓定,将军隗文等皆举兵反,众各万馀。四月,丁巳,邓定、隗文等入据成都,征虏将军杨谦弃涪城,退保德阳。 -------引言摘述 曾华到汉中就任梁州刺史之后,先表张寿为折冲将军,领晋寿太守;甘芮为宁远将军,领上庸太守;冯越为材官将军,领巴郡太守;梁定为巴西郡太守,另一名随军西征的屯田老部属刘努被表为涪陵郡太守,加上以扬威将军领汉中太守的毛穆之,曾华总算把自家半亩地的六郡官职给安排好了。 六万屯民绝大部分都跟了过来,被分在上庸和汉中等地。他们都是心甘情愿跟着过来的,而且临走之前还从襄阳、江陵“领了一笔补助”。为这事,范汪被回师的桓温给一顿好训。 非常了解曾华和屯民的桓温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曾华对这六万屯民控制有多严,桓温是非常清楚的,怎么可能让一个谣言传得这么离谱,还带来这么严重的影响。最后看看结果,六万屯民聚集在新城郡,一抬脚就到了曾华的地盘,重回他的“怀抱”,动作之快,配合之默契,搞得好像早就商量好的一样。 这个曾叙平呀,真的如刘真长和车武子所说,谋定而后动,一切早就在他的策划之中了,难怪他西征前就跟自己打赌讨要梁州刺史之职。看来这西征最大的收益者不是自己,而是这位新任的镇北将军和梁州刺史,其余的人都是陪太子读书。 不但桓温在议论曾华,在建康也有两人在议论他。 刘惔护桓温的西征表到了建康之后,也不打算回荆襄了,就在建康居住下来。没几日,刘惔迁丹阳尹(治建康,管辖丹阳郡。由于东晋首都、扬州治所都在丹阳郡辖下的建康,所以丹阳尹差不多跟现在的北京市长相同。)。 接到西征的详细战报,刘惔又惊又喜,连忙来找老东家会稽王司马昱商谈。 “王爷,属下尝言道,温不可使居形胜之地,其位号常宜抑之。而今其西征功成,恐其势更盛,朝廷更难节制。”施礼对坐过后,刘惔首先开口说道。 会稽王司马昱明白了刘惔的来意,闻言不由沉默许久,最后长叹一声道:“孤后悔呀!当初应该听你良言,自镇上流,以你为军司辅之。就是以你镇守荆襄也好过今日之势。”看来他已经看到了桓温那咄咄逼人的权势了。 “王爷,天无绝人之路。”刘惔却转而欣喜道。 司马昱奇怪了,有什么喜事?虽然桓温西征成功,朝廷又重得益、梁、宁(现云南)三州,兼有前蜀、吴两国之地,实力大增。重新北伐,收复故国的可能性又多了几分。但是上游的桓温势力也水涨船高,已经有当年王敦以上游之势凌践朝廷皇室的苗头了,这才是现在最岌岌可危的,如此说来,西征大胜又有什么好喜的呢? 看到司马昱疑惑的模样,刘惔微微一笑,接着问道:“王爷,你看这战报上通篇都是谁的名字?” 司马昱听完之后,连忙拿起席上的战报,又匆匆地重看了一遍,这次他看出问题来了。 “这个曾叙平真是一员猛将呀!从江州直入成都,真是所向披靡呀!难怪你先前如此器重推举他。”司马昱感叹道。 刘惔摇摇头说:“王爷,你对叙平不甚了解,可能偏认其是武夫猛将一人。但是此子一入朝,由我接之,故而深知其人。其为典农中郎将,六万屯民俯首帖耳,衣食无忧,病患不愁。编练长水军,半年即成虎贲,短短数月,让人刮目相看。最想不到的是其在西征大放异彩,如此的知兵善谋。李汉虽然已经国衰兵弱,但是曾叙平却如此摧枯拉朽地破军灭国,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呀!” 司马昱听完刘惔对曾华的称赞,仔细一思量,不由点头赞同。不过就算是这曾华再怎么能打仗,也只是为朝廷添一名将而已,而且他是桓温一手提携,更是其心腹爱将,恐怕这位曾华越能打仗就越让人担心。 刘惔继续说道:“桓元子少有大志,素有雄才,曾经对我言道,他能敬佩的人不多,畏惧的人更少。但是依我看来,西征之后,他应该发现他最畏惧的人出现了。” 司马昱一听,立即精神就来了,桓温还有怕的人,是谁呀?老子立刻重金把他挖过来。 “真长说的是谁?” “就是这位曾叙平!” 刘惔一说出来,顿时把司马昱吓愣住了,怎么可能是他呢?他不是桓温的心腹爱将吗? 刘惔说道:“桓元子恐怕已经知道曾叙平文治武略远胜与他了,而且他也早就知道其志向高远,不在他之下。” 司马昱听完之后不由地更加郁闷了,一个志向高远的桓温已经让他的一颗心提在了半空中,再来一个志向更加高远的曾华还让不让人活了?不对,刘真长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难道另有玄机?司马昱隐隐觉得问题所在了,但是一时半会却无法寻到,不由恭声问道:“还请真长明言。” 刘惔含笑言道:“王爷你想,桓温占据荆襄,虎视建康,但是现在他的背后却多了一个曾叙平。以前曾叙平再怎么着也只是典农中郎将。现在他被表为梁州刺史,以他的手段,这梁、益二州恐怕要尽入其手,势力将不可小视。如果桓元子敢有异动,你说他对身后据有雄兵的曾叙平是怕还是不怕?” 司马昱有点领悟了:“你的意思是......?” 刘惔抚须道:“桓元子暂且不知曾叙平对朝廷的忠诚是否大于对他的提携之情,但是他至少知道曾叙平不会让他一人独掌权柄,把持朝野。” “你的意思……”司马昱被唬得话都说不圆囫了。 “当年桓元子和庾稚恭(庾翼)何等亲密,但是后来元子接替荆襄,出手对庾稚恭的后人却是毫不留情。一山岂能容二虎,这点我知,元子知,曾叙平也知。” 司马昱终于明白了,的确如此,一个素有野心的人怎么会容忍另一个有野心的人独掌权势呢? “但是桓元子为什么还要表曾叙平为梁州刺史呢?”司马昱还是有些问题没搞明白。 “现在的桓元子和曾叙平还需要互相依持。桓元子需要有人在外呼应,有曾叙平在梁州为臂助,朝廷敢擅动桓元子吗?而有桓元子在荆襄,朝廷对梁州也是鞭长莫及。更何况,桓元子还需要曾叙平助其北伐。桓元子又在搏,搏其一旦北伐成功,收复河洛,到那时其权势名声如日中天,无人敢争,再将曾叙平论功行赏调离他职,实者夺其兵权实职,就顺理成章了。” 看来刘惔对自己的老友桓温认识极深,对他的“深谋远虑”看的一清二楚。 司马昱听完之后,终于全明白了,不由大喜道:“真长真是高人呀!如此说来我们要好好利用这位曾叙平了!” “对!”刘惔斩钉截铁地答道,“我们要大力扶植曾叙平,让他顺利地占据益、梁两州,牵制荆襄的桓元子。曾叙平为了不让元子染指益、梁,必定要倚靠朝廷,而且其有荆襄相隔,就算有什么异动也不会影响到豫、扬诸州。” 司马昱不由大赞道:“真长果然好计策,上游有两虎相持,我们就可以以此为均衡,安保无忧了。” 司马昱对于刘惔的计策是万分的赞同,所以曾华拜镇北将军、领梁州刺史的封赏很快就被通过,比桓温的封赏通过都还要顺利。而且司马昱听从刘惔的劝告,等曾华再立“新功”就顺势给他加一个假节,都督梁、益诸军事,直接把他和桓温分割开。 但是司马昱却对刘惔的另一个建议犹豫万分,委决不定。刘惔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身兼媒人之职,劝司马昱为了拉拢曾华,可从宗室诸王中选一位公主尚之。但是司马昱却迟迟不愿回复,因为他看不上曾华,觉得这位曾叙平纯粹只是一介武夫浊官,连桓温都远不如,根本算不上清流名士。 曾华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议论自己这个新贵,也没有工夫去管,因为他现在很忙,真的很忙! 曾华到了汉中之后,东边的六万屯民还在上庸迁移,南边车胤率领的三万多第一批迁民正在汉中南一路安置,而第二批四万多人在毛穆之的率领下,刚过涪城,估计还得一个月才能到汉中。这十五万余人是没有办法参加今年的春耕了,幸好曾华从成都刮来的底子还比较厚实,足够二十来万人吃个一年的,加上六万屯民去年大丰收,又不用交赋税,还领了笔“补助”,所以手里的粮食还富足的很,曾华倒不用很担心。 根据曾华和众人商量好的,原屯民将被安置到比较富庶的南郑、成固和安康几个县,原蜀军军士的家眷和蔺、谢两族以及原郫县作乱豪族的部曲将被安置在晋寿、汉中两郡交接的几个县,工匠的家眷将被安置在汉中沔阳等县。 幸亏汉中、上庸诸郡处于南北势力的交接处,历经战乱,当地的豪族世家不是被强制迁走,就是自己跑路了,所以无主的荒地多的是,区区十几万人口,轻轻松松就消化掉了。 在安置迁民的一、两个月中,曾华和梁州各级官员最重要的就是统计户籍,丈量土地。最先得出的人口数据让曾华吓了一跳。 汉中郡领四县,户八千七百八十六,人口二万三百三十四;上庸郡领八县(包括属于魏兴郡的西城),户九千四百四十八,人口三万六百五十三;晋寿郡领四县,户五千三十四,人口三万一千九百七十六;巴西郡领九县,户一万二千,人口六万三千三百四十六;巴郡领九县,户一万二千,人口五万三千一百八十三;涪陵郡领五县,户四千二百,人口二万七千五百九十七。 户籍人口不过二十一余万,比自己从各处“骗来、卷来”的迁民多不了多少。老看人家古代动不动就是大军数十万,看看现在,自己的人口总数凑一块都比不上。尤其是汉中郡,以前可是有近两万户,十来万人,现在一半都到不了,这还都是以前成汉将汉中人口尽迁益州后遗留下来,再汇集数十年南逃的流民才有这个数。 曾华现在清楚自家的底细了,自己辖内总人口不过三十六万,连太平时期的冀州或司州一个郡国的总人口都比不上,这还是靠自己从荆襄和益州卷挟了近一半的人口来,要不然真不知有多惨。 到了五月左右,各地的丈量统计和安置都完成的差不多了,曾华准备在各郡县实行均田制。 按照曾华新政策大纲的规定,百姓初生为黄,4岁至15岁为小,男子16岁至20岁为中,21岁至59岁为丁,60岁以上为老。每年一造计账,两年一丈量,三年一造户籍。 十八岁以上的中男和丁男,每人授粮田八十亩,杂田二十亩。粮田用于种稻麦粮食,杂田用于种棉麻。粮田和杂田按土塙肥瘠定为上、上中、中、中下、下共五等,而每年按收成分大丰、丰、平、歉、灾五级。土地每人满十六岁时授一次,允许买卖。 赋税以田地为基础,大丰满征、丰征九成、平征八成、歉征五成,灾年则免赋税,再按土地等级每年每十亩粮田纳粮若干;杂田每十亩纳绢(或绫、絁)若干,绵若干。 再行市易关税制,全梁州统一关税,按不同的商品在交易的时候一次性征收不等的交易税,其余时候可自由在梁州境内通行,不必再纳税赋。而盐、铁、铜实行官府专管买卖。 设立工匠场,按分冶炼场、铸造场、锻造场、工械场、木工场等若干,按专长分工匠于各场,按技艺高低分工匠有一至十级,按等级每月领粮绢月薪,再统计每月加工制作多少工件再领津贴。更设丰厚奖金数等,奖励发明创新和功绩卓著的工匠。 在官制上,曾华准备将梁州治下分郡、县、乡三级,设郡守、县令、乡正三级行政官员,掌地方治理,主要工作是劝农赈贫,讨猾除奸,修路整渠,兴养立教等行政事务。 设郡都尉、县尉两级军事官员,掌握当地民兵的日常训练及管理,协助靖理地方治安以及协助从民兵中招募地方守备军队。 设三十二名提刑巡视官,掌依律断事、振扬风纪、澄清吏治,主要工作是勘察刑名、接讼断案、监察巡防等司法工作。 而官员不另授田地,只按品级每月发粮、绢以为俸禄。 在教育方面,准备设郡学、县学、乡学,凡百姓家中六岁小儿都可免费入乡学,十二岁可考入县学,十六岁可考入郡学,满十八岁之后可参加大考,入读梁州高学。按照曾华的设想,只有从梁州高学中出来的人才可以入文官职,开始做官。 曾华开始在汉中将士官营改设为武备预备学堂,招收乡学读完者或军功者子弟或军中阵亡遗孤,十六岁合格者或入军中任见习士官,或考入由教导营改设的武备学堂,就读四年后入军中任军官。 不过在这之前,曾华进行的是军制改革,因为他知道军队是他所有权力的基础,所以还在蕴量新政的时候军改就开始了。 军改最主要的是以长水军、预备长水军和增招的原屯丁为基础,以士官营和教导营出来的士官和军官为骨干,将原蜀军精锐、蔺谢两族青壮共计两万五千人混编在一起,先训练一段时间,再择优共编为三个军,另选两千精锐被编为左右护军营,以为曾华的亲军。 每军的架构也做了调整,还是以十人为一什,三什为一哨,三哨加旗手、号手计百余人为一队,三队三百余人为一屯,三屯连旗卫队等计千余人为一营,三营加一队陌刀手队等为一厢,左右两厢六千人为一军,也叫做一军团。各级主官依次为什长、哨长、队长、屯长、营统领、左右厢都统领和军团长。而每队依例开始设书记官,掌军法、军功记录和士气军心。 如此算下来,还余下五千余人,全部被打发到地方守备部队去了。 地方守备部队的编制,曾华基本上是按照唐朝的府兵制来做的。暂时设六个折冲府,置六名折冲校尉统领。每府下辖一千名由各地民兵选拔而来的府兵,编制如营,下面的编制跟正规厢军一样。折冲府和厢军一样直接受镇北将军府管辖,地方无权调度。 柳畋表为宣威将军领第一军团长,驻沔阳,张渠被表为武毅将军领第二军团长,驻成固,徐当为武烈将军领第三军团,驻西城,均实行军屯。 地方实行府兵和民兵制后,各地各户青壮每年在农闲的时候必须参加一段时间的民兵训练,自备武器。而民兵中优秀者按照比例被选拔出来,成为府兵。折冲府一般都是驻扎在郡城附近,一般都是服役五年,服役期间没有月饷,自备兵器,由朝廷供给日常粮食,但是在其服役期间对他的家里是免除一切赋税的。从府兵退役后,照旧参加每年的民兵,但是一旦有战事,折府奉令征集,就必须重新参加府兵。 曾华的军制改革核心就是要让自己牢牢抓住正规军和地方军队的兵权,为接着进行的“新政制度”打好基础。所以,在曾华握紧枪杆子之后,立即开始施行已经策划好细节的新政改革了。 对军制做了一点修改! 第二十五章 梁州 3 五月,伪赵麻秋与石宁复帅众十二万进屯河南,刘宁、王葆略地晋兴、广武、武街,至于曲柳。六月,辛酉,大赦。秋,七月,林邑复陷日南,杀督护刘雄。隗文、邓定等立故国师范长生之子贲为帝而奉之,以妖异惑众,蜀人多归之。 -------引言摘述 时间很快到了永和三年八月间,这数月间曾华前所未有的忙,比以前做典农中郎护长水校尉将还要忙。头两个月,他一边制定“新政”制度,一边训练整编后的梁州军。在新政改革大纲出来以后,他和心腹谋士车胤、毛穆之等人商量了十几日,将细节修改了又修改,然后开始在各郡县推行。 任何新政都会遇到阻力和反对,这个是曾华等人所预料到的。这股阻力也正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主要来自巴西、巴、涪陵三郡,尤其是巴西郡。 在曾华的“新政”中,受到关注和反对最大的应该是均田赋税制,而最大的反对者就是拥有大量土地的豪族世家。他们不愿看到百姓都有田分,也不希望赋税按照田地亩数来征收,这样的话他们的损失就太大了。 在汉中、上庸和晋寿三郡本来就没有什么豪族世家,就是留下的几个在曾华嫡系势力的包围下也是势单力薄,起不了什么大风浪。而在豪族世家较多的巴西、巴、涪陵三郡中,由于大家都是刚刚归附过来,需要夹着尾巴做人,加上曾华没有强行征收他们的土地,而对于他们属下少则百余,多则上千的部曲奴仆则采用赎买制。但有部曲奴仆可自请上书官府,由官府出钱将他们从豪族世家手里赎买出来,另迁他地授田耕种,在交纳数年赋税之外的“赎买金”之后,他们就和平常百姓一样了。 如此一来豪族世家就找不到借口起事造反,但是小动作还是要弄一下的。于是三郡的豪族世家一边在地方大动手脚,阻挠新政推行,一边纷纷派人到江陵甚至建康活动,上书朝廷,控诉曾华在梁州乱政。 但是这个时候的桓温和司马昱都在努力拉拢曾华,加上那些告状的都是新归附的豪族世家,在旧成汉有势力,但归了东晋就显得根基和影响力太浅了,朝廷和江陵怎么会为了他们去动西征首功之臣呢? 所以三郡豪族世家在建康和江陵的活动结果都差不多,财物如流水价的花了出去,但是都督府和朝廷却连训斥曾华的表示都没有。虽然有些名士对于曾华新政中一些举措不满,但是曾华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怪人,加上倚仗上面有人,对于朝野的一些议论,曾华一嘴脸的无赖。行,我做的不好,那你来。那些名士清官顿时不愿做声了,梁州孤悬前线,加上曾华尽掌枢要军权,谁没事冒险跑那里去讨个没趣。当然了,还有一些“内幕”,这些都是曾华后来才知道的。 于是三郡有些别有用心或者心急的人乘机强自起兵闹事。但是这些起兵都在曾华等人的预料之中,于是都成了梁州军的实战训练。三个军团轮流出击,横扫三郡。上百家豪族世家被一一攻破,家产被抄没,家人被发配,自己和上千亲信党羽们一起,被高挂在木杆上成为豪族世家们的反面教材。 曾华更是以此为借口,将属下六郡数百余家豪强世家连同他们的家人数千人一起强行迁移到汉中南郑,以便就近治理,只留族人和部曲奴仆继续在旧地耕种。 如此肃靖一番之后,曾华不但让人看到了他打压异己的铁血手腕,也将梁州开始经营地象铁桶一样,以至后来江陵和建康根本就渗透不进来。 而影响同样深远的官职分设制和劝学考试制,暂时还没有给众豪族世家带来损失,也没有侵害到他们的利益,所以就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和反应。 在这数月中,不光梁州发生了许多事情,南边的益州也发生了很多事,不过都是叛乱的事。四月,成汉故镇东将军邓定,将军隗文在大煞星曾华北上就任走了之后,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对旧朝成汉的“一片赤诚之心”,跳出来造反了。他们行事比两王要谨慎的多,先是秘密联络豪族世家,组织军队,然后看准时机突然发难,杀蜀郡太守顾泰,重新占据成都。 邓定和隗文在成都举起“义旗”之后,各地豪族世家纷纷响应,梓潼、蜀郡、广汉、健为、汶山(治今四川茂汶羌族自治县)、汉原(治今四川崇庆西)、汉嘉(治今四川雅安北)诸郡烽火四起。 驻彭模的周抚和周楚父子被蜀南的健为、汉原、汉嘉三郡叛乱搞得焦头烂额,所以就根本没有兵力去支援驻涪城的杨谦和萧敬文。于是杨、萧二人所领的数千人马在梓潼、蜀郡、广汉、汶山四郡叛军围攻下,显得势单力薄了,很快就招架不住,于是一边派人向彭模、汉中和江陵报急之后,选择了叛军势力最小的广汉郡做为退路。五月,杨、萧弃涪城,沿涪水而下,退守广汉德阳城。至于身后的梁州的晋寿和巴西,说实话,杨、萧二人还真不好意思退过去。 杨、萧的急报被送到曾华的手里,却被顺手丢到一边去了。当时的曾华正在加紧训练自己的梁州军,预备镇压新政施行时遇到的反对,所以不愿意轻易出兵南下。再一个原因他不希望益州在自己完全掌握梁州之前就安定下来了,乱就乱吧,反正有周抚父子和杨、萧二人南北呼应,总不会让那些“成汉复辟分子”翻了天。 到了七月,隗文、邓定等人居然立故国师范长生之子,成汉故丞相范贲为帝,打出了天师道的旗号,响应的蜀中百姓就更多了,毕竟范家父子在蜀中的名望在那里摆着。这事就有点闹大发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大了。于是,又一份急报很快送到正在主持“梁州军政联席会议”的曾华手里。 曾华看完杨、萧的急报之后,不由一笑,顺手将它遍传围坐的车胤、毛穆之、柳畋、张渠、徐当等人。 担当“总参军”一职的车胤不由皱皱眉头说道:“我军刚刚肃靖梁州全境,而六郡的豪族世家也刚迁到汉中,虽然大的事端不会有了,但还不是太平无事、可以出兵益州的时候。” 汉中太守毛穆之赞同道:“车武子说的是,现在梁州虽然已经初步安宁了,但是离稳固还差几步。我们现在出兵益州蜀郡,恐怕与大人数月前制定的策略不符呀。” 本来在那里跃跃欲试的徐当、张渠等人听到两大谋士都不赞同出兵益州,顿时都缩回头,不再言语了。 曾华听完之后,没有立即出声,只是继续跪坐在那里,歪着头望着屋顶沉思了一会,然后才开口说道:“隗文、邓定都不足惧,唯一值得斟酌的是范贲,此人本是天师道首领,在蜀中百姓的名望极高,要是处理不好,恐怕蜀中很难有安宁了。” “是的,其实此人是蜀中安定的关键,可惜顾太守没有好好请出此人,现在却被叛军笼络过去了。”毛穆之说完之后,不由为那位以身殉职的蜀郡太守顾泰叹了一口气。当时大家知道成都是个火山口子,人人刮完地皮之后都赶紧各自闪路回自家地盘,却不想这位蜀郡太守却美滋滋地跑过来,还以为拣到了宝。 这也许就是西征灭成汉太快的结果吧。许多成汉的旧势力还没有在西征战争中被“淘汰”或者“被打服气”就稀里糊涂跟着主子投降了,加上桓温要急着赶回江陵,而另一位唯一能镇得住脚的曾华似乎别有用心,只想去新授的地盘,都不愿过久的镇守成都。结果两大重量级人物一走,火山没蕴量多久就爆发了,全砸在不开眼的顾泰头上。 毛穆之为顾泰叹完气之后,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正首的上司-曾华,心里暗暗思量着,曾华其实早就看出稳定蜀中的关键,可就是不吭气,看来是早就有了深远的打算,只怕这益州不到要姓曾的时候是消停不下来了。 自从跟了这位年轻的新上司之后,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以前小看了这位新贵。真的如车武子所说,这是位走一步看十步的主,经常是漫不经心地几步棋,却是含义深刻的布局,不是临到头了,恐怕神鬼都难测呀! 坐在那里的曾华一点都不知道下首的毛穆之对自己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虽然他做事比较喜欢有长远计划,而且做为一个现代人,所谓的战略学、地理边缘学、统筹学等学科知识运用的还不错,但他还不是一个诸葛孔明,还不能掐指一算什么都算出来了。 这不,他还在那里盘算着这益州估计能乱到什么时候,自己该什么时候插手可以保证利益最大化。可是思来想去脑子里却总是乱哄哄的,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看来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先放一放吧,观察观察吧,等待最佳的机会再说。 现在自己最重要的是凝聚力量,不知道历史还能留给自己多少时间,自己对这段历史的了解不多,就记得一个王猛和前秦苻家,还有一个冉闵和他那个无比悲壮的杀胡令。前燕慕容家还是通过金老大的《天龙八部》认识之后才去了解的,据说很臭屁,在中原横行一时。这应该都是石虎死后的事情吧,这样看来死盯着石虎就行了,他死就意味北方大乱,可以混水摸鱼了。不过自己实力不够估计也摸不到什么大鱼,所以自己腰杆子硬才是硬道理。步兵咱不愁,工农业咱也不愁,可关键咱去哪里淘换一些骑兵回来,要不然就是后世宋朝的翻版,经济再牛x,在北方平原跟游牧民族打还是吃很多亏。 骑兵!骑兵!只有有了骑兵老子才算是老虎插上翅膀,苍龙归了大海。曾华暗暗地想着,突然不由灵光一现,对了,找他们要。想明白一个问题了,曾华转过头来这才发现满满一个大厅的人都默然无语,看着自己在那里yy。 曾华笑了笑,反正大家习以为常了,继续刚才被急报打断的议题吧。 “张太守禀报道,邓、隗叛军只是在晋寿郡边境外晃了一下又退回梓潼郡去了,根本没有再北上一步了。他现在正密切关注着叛军的一举一动。”车胤说的是晋寿太守张寿呈上来的报告。也难怪,在蜀中威名显赫的曾华没有从梁州下来,邓、隗二人已经是烧香拜神了,怎么敢没事还来招惹他呢?所以连梁州晋寿郡一步都不敢踏进来。 “甘太守禀报道,魏兴郡的赵军没有什么动静,还是老样子。倒是新任的司州刺史司马勋移兵南乡,到处抓了一、两千青壮充实军队,把个南乡郡闹得鸡飞狗跳的。” 甘太守是上庸郡太守甘芮,他主要防御的是北边魏兴郡的赵军,当然还有可能“误入”的东边友军。现在北赵的石虎已经患上了“歇斯底里凉州狂恋症”,好像西凉的张重华抢了他老婆,给了他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一般,正集中全赵的大半兵力猛攻凉州河南之地(今甘肃黄河以南地区)。要不是被张重华倚为长城的谢艾有两把刷子,说不定真的被生猛的北赵给灭国了。 现在北赵和凉州在河水(黄河)、洮水下游一带打得火热,自然不会有闲工夫来搭理南边的晋室,所以从魏兴郡到广陵郡(治今江苏清江市),整个****边境线是少有的平安无事。而跟着西征大捷普调一级的安北将军、司州刺史司马勋虽然终于有地盘了,多了一些兵马,但是目前就是借他两胆他也不敢西进来抢地盘。 “但是他们都觉得官员人手不够用,希望南郑能再多派些人才下去。”车胤继续说道。 “告诉他们没人了,再嚷嚷我就把马夫王三给他派过去。”曾华郁闷地答道。 车胤等人知道他们哥三说话都是这个德性,微微一笑也不再言语了。 曾华又开始犯愁了,人才呀!我上哪去找人才呀!现在自己梁州州府和六郡的郡守、郡尉等中高层官员基本上都安置好了,可县令、尉一级的官员却缺得厉害。曾华在开始的时候把一些人口只有几百户、上千人,更像村的县给并到一些大县里,乡正等官由当地百姓自行推举,如此精简了地方机构官员却还有很大的缺口。 曾华想了想,看来靠自己培养是来不及了,这点自己有点疏忽了,只有大肆招贤纳才了。 “武子、武生,我打算设一招贤馆,由你们主持。你们以我的名义广传文书,但凡有才者,不论门第高低都可报投,老子管吃管住,只要真正有才者我一律重用。但是你们可要把好关,我可不要什么能清谈的,这种人老子直接放狗咬他!” “接下来是军事总结。现在长水军变成了梁州军,队伍增长了七、八倍有余,但是实力我看连一倍都没有增长。所以人多不是好事!重要的是要精兵!各军团已经训练有半年了,实战也打了几场了,现在每月除了三次拉练,还要一次大演练,三个军团轮流对抗,我会亲自上阵跟你们练练,要是谁输了别怪老子削他!名将不是读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军队也一样。”曾华拍着茶几对柳畋、张渠、徐当等军职人员说道,把众将唬得一愣一愣,咬着牙准备回去把手下好好再突击训练一把,跟这位军主打起仗没人敢掉以轻心,都是跟着军主的老人,丢不起这个脸,不能输太多。 “良材,你继续派人对梁州的西、北两个方向进行刺探,不管怎么样,我要得到这两个地方最详尽的情报!”曾华转向对主管情报刺探的田枫说道。 开到傍晚,“梁州军政联席会议”终于开完了。按照惯例该是曾华宴请大家吃一顿。曾华不但能管民治兵、“文韬武略”,而且素有“奇才”,其中一项就是能弄出一些“稀奇古怪”却美味之极的佳肴来。 所以大家参加筵席的积极性远胜于参加联席会议。 今天的美味是用草药配制的香喷喷的狗肉火锅。 八月天吃狗肉火锅的确有些生猛,但是香味一出来大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以张渠、徐当为首,纷纷除冠去衫,光着膀子上阵。吃到最后,就连两位名士-车胤和毛穆之也不知把自己的布冠丢到哪里去了。 曾华哈着热气,一边嚼着刚从锅里挟出来的一块狗肉,一边继续把筷子伸向瞄了许久的一块后腿肉,这时,门口亲兵禀报道:“大人!有人在门口求见!说是你的故人!” “故人!”曾华刚一愣神,那块瞄好的狗肉就被眼疾手快的徐当一筷子挟走了。郁闷的曾华一边丢下筷子一边恶狠狠道:“吃!吃!小心撑死你!” 谁知徐当却无赖地答道:“大人,你真想撑死属下就再来一只吧!” 曾华无奈,只能悻悻地转身走到门口,问亲兵道:“什么故人?有几人?可曾说他姓什么?” “回大人,来者两人,并有随从十几人,都说自己姓范!” 第二十六章 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引言摘述 “姓范?”曾华一愣,心中隐隐猜到是谁了,不由又是期待又是忐忑不安,嘴里只是连忙说道:“快请进书房去!” 曾华洗净手面,换上一身青衫长袍,挽了个发髻,清清爽爽地站在书房门里。这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随即听到亲兵的禀告声:“大人!客人请到!” “请进来!”曾华的话刚说完,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亲兵立在门边,恭敬地对身后的人说道:“二位请!” 最先走进来的是一位身长七尺(一米七多,在当时很高了),风姿特秀、年轻俊朗的男子,往前踱得两步便走进门来。曾华仔细一看,真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好一个周郎檀奴呀! 他正是预料中的故人,范贲的儿子范哲。曾华不由拱手道:“范公子今夜造访。真是有失远迎啊!”心中却暗自嘀咕开,******,居然还有长得比我帅的,不过幸好老子度量大,要不然真的要嫉妒死了。 范哲连忙拱手回礼道:“罪人范哲今日向大人投首,还请曾大人高抬贵手!” 曾华知道范哲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老爹范贲正在成都做“伪皇帝”呢,基本上属于可以被诛九族的叛逆范围之内。但是他今日却敢来自己这里“投首”,看来受过他老爹的指点了。真是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奸!这范哲“犯险”来这里定有什么深意。 曾华没有正面对应范哲,而是迂回到了范哲的身后。“这位是?” 紧跟在范哲身后走进书房一人,身穿绿袍绸衫,头戴斗篷风帽,根本看不到脸,只看到身形如白杨亭立,风姿绰约。 听到曾华的问话,那人伸出一双芊芊玉手,将头上的斗篷风帽向后一掀,先见一头如乌云的秀发,接着露出一张明眸皓齿、艳丽不可方物的脸来,正是曾华“有些”想念的范敏。只见范敏神态萧然,面莹如玉,眼澄似水,款款向曾华一礼:“妾身范敏见过曾大人!“ 曾华突然一笑,彷佛从石化中顿醒过来一般,连忙伸手虚扶道:“范小姐多礼了!” 在曾华的招呼下,范哲和范敏两兄妹在曾华的下首恭然跪坐。不过范敏明显感到一双“精光灼灼”的目光不但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且还在“扫描”自己全身上下。不由抬起头来一看,只见晋室明诏策授的镇北将军领梁州刺史曾华曾大人正站在那里,借着传令婢女上茶,居高临下外加目不转丁地“偷窥”自己,不由秀脸一红,嫩如凝脂的粉颊顿时白里泛红,神色中有三分薄怒,还有七分腼腆。再偷偷一看,只见那位曾大人看的更痴了,竟愣在那里了。这个呆子(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范敏脸上更加晕红流霞,不由深深地低下头来。 站在上首主位上的曾华看着娇羞的范敏低下头去,露出肤如白玉的后颈,不由地端着手里的茶杯,一时呆立在那里,不知是该坐还是站,估计这会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曾大人!曾大人!曾大人!”尴尬的范哲咳嗽一声,曾华却没有一点反应。他只好连呼三声,终于把曾华的三魂六魄给唤回来了。 曾华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坐了下来,却不敢开口说话,整个书房顿时陷入一种奇怪的宁静。 没过一会,还是曾华主动打破了沉寂,直接开口问道:“不知范兄和范小姐来我梁州为的是什么?”这么厉害的美人计都用上了,估计肯定有什么大动作。不过这美人计好像很管用,这都还没怎么着,自己就已经开始迷糊了,赶紧趁自己清醒把事情了解清楚。 “我兄妹此次来梁州向曾大人投首,为的正是家父!”范哲也是开门见山。 “范老先生?”曾华点点头道,“昨日我接到益州急报,说邓、隗二贼拥了范老先生在成都称伪帝。” “这是邓、隗二贼逼迫家父而为之。家父早已归心朝廷,只是贼子用心险恶,挟持囚禁家父,再以家父之名四传伪书,蛊惑诱骗不明百姓!”范哲连忙分辩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曾华问道。 范哲于是开始一一讲述这里面的曲折了。 当日留守成都的曾华是非常清楚范贲的“威力”和“影响力”,不敢怠慢,好生将其隆重护送回青城山,并拨了许多钱粮和财物赠与范老先生。 在曾华离成都去梁州赴职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将这茬跟新来交接的蜀郡太守顾泰说明白,拍拍屁股抬腿就走。而顾泰来了之后是两眼一摸黑,那清楚这里面的底细,只是忙着统计人口,编制户籍,清理土地,查点豪族。可是没过多久,蜀中这个没有人压制的zha药包终于被邓定、隗文给点燃了,顿时将屁股还没坐热的蜀郡太守顾泰给端了。 邓、隗都是成汉的“老人”了,当然知道老范家在蜀中的势力,刚占据成都就派人去西山(青城山)请故丞相范贲出山。 但是范贲早就看明白了邓、隗等“成汉赤诚旧臣”的谋事不是为了私欲己愿,就是异想天开、不切实际,都是秋后的蚂蚱,没多大的蹦头,于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出来。 但是邓、隗却是铁了心要奉范贲为主,天天派使者,日日写血书。他们知道,就凭自己的名望,顶多聚个一、两万人,而且说不定哪天就给你散了。但是范贲出马就不一样,他可是成都和蜀中天师道的首领,群众基础不是一般的深厚。他要是振臂一呼,整个蜀中立即就会应者如云了。 于是邓、隗看软的不行,干脆来硬的。借口晋军意欲加害范老神仙,派兵将范贲从青城山“接回”了成都,然后大开成汉故宫殿,齐聚“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就这样硬生生地把范贲拥做了“皇帝”。 范贲也早料到了这次恐怕不能善了了,早早地就派心腹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送出青城山,在梓潼郡藏了一段时间。 范贲临别时曾经对范哲说过,一旦得知自己被拥立,马上去投奔汉中曾梁州,因为到了那个地步全天下只有他能维护范家了。 听到这里,曾华心里不由长叹,人要是活到这份上了,那就跟妖精没什么区别了。这位范老神仙是吃准了自己早晚要伸手到益州,也吃准自己想在益州蜀郡站稳必须借助范家的名声。他这次预先派儿子和女儿过来,就是先跟自己打好关系,奠定合作的基础。 自己该什么办?接受老神仙的诚意吗?自己在梁州的基础一稳定下来,最迟明年就可以发兵益州。自己倒不担心现在有人来插手,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周家父子能把自家健为郡那一亩三分地稳定下来都不错了,而广汉德阳的杨谦和萧敬文能不退到自己的巴西郡就已经不错了。而另一个有能力平定益州的桓温是不会轻易离开荆襄老巢陷在益州的。当初他西征成汉的目的就不纯,怎么可能在最麻烦的时候出手呢? 到明年自己的军队都编练出来了,发军一支,再和范老神仙里外响应,这益州蜀郡就稳稳当当姓曾了。曾华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坐在那里的范敏,看到娇艳无伦、灿如玫瑰的美人,他娘的,老子全认了还不行吗? “请范公子放心,哦,还有范小姐,请二位安心!范老先生是曾某倾慕已久的人物,这次被邓、隗二贼陷害,我就是拼上身家性命也要救他于水火,保他于安危。”曾华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道。 当晚,曾华吩咐仆人奴婢将梁州刺史府的西院收拾干净,将千恩万谢的范哲、范敏兄妹安置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曾华在忙着各项政务之余,就是接见闻榜而来的“贤才”。这些人或是南逃下来原北地的世家子弟,只是现在已经掉了身价,不敢再持才桀骜了,乖乖地报投南郑招贤馆;有的是益州、梁州、荆州等地的寒门子弟或败落世家子弟,听闻名震天下的曾梁州诚心招贤,不由纷纷卷起包袱就过来了。而且曾梁州在给各地的函文中说的清楚,但凡报投南郑招贤馆的学子才士,都可以向当地官府借盘缠若干,等到了南郑再由梁州刺史偿还各地官府。 由于曾华现在是当红辣子鸡,各地官府接到函文都不敢怠慢,如实地传遍各郡县,然后真的借盘缠给那些心动的学子才士,当然了,梁州刺史府也不会赖这些钱粮,自然会“真金白银”地把那些来投报的学子才士们的盘缠给一一还清了。如此一来,新上任的梁州刺史曾华爱才纳贤的名声也传遍了东晋各州郡,甚至一直传到江北中原。 不过以前经常“不着家”的曾华现在不管多晚都要回府“休息”,而且经常或大摆宴席盛请范家兄妹,或小亭池边设茶会,赏花观鱼,不亦乐乎。 这天夜里,在西院畅谈许久才依依不舍回来的曾华在卧房床上里碾转翻侧,怎么也睡不着,不由披衣坐了起来,看着慢慢投进窗来的明月,不由一时呆了。过了一会,干脆穿上便衣青衫,推开房门,轻轻地走到院子里。 这里的明月更加皓亮,照得院中的花影摇拽。曾华连声大呼,叫仆人取来酒壶酒杯,在院中的石桌上喝起酒来。 独酌是很容易醉的,曾华很快就有五分醉了,不由摇晃着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高声吟道:“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边吟边喝酒,最后掷杯投地大笑起来,声音在冷凉的夜色中传得很远,很快就把满府的人都惊醒了。但是众人只敢在远处观看,却不敢走近来打扰曾大人的兴头,更不会骂曾华一点公德心都没有,人家明天还要去上工呢! 曾华酒兴大发,豪情顿起,不由回屋取下二胡,慢慢踱到西院,然后正然坐到院中石凳,调拉两下音色,然后开始拉起许久没有拉过的二胡来。 今晚的曲子全然没有以前的悲炝凄凉,但也是委婉幽长。犹如习习春风,轻轻抚慰着河边青柳;又犹如月下孤影,惆怅地徘徊在花间树影下。琴声仿佛在等待什么,如同早春期待争艳的花叶,溪泉期待融化的雪水。在静静的夜色中,一直在呼唤着什么的琴声突然变得婉转谐和起来,有如高山流水相应成映,又有如凤鸾和鸣,凤凰于飞。 最后,琴声幽幽地消失了,但是一直在倾听的众人却觉得那曲子还在遥远的天际轻轻地随风飘荡着。当曾华拧起二胡,慢慢地向院外走去的时候,听痴了的范哲突然开口问道:“大人!这是什么曲子?” 曾华哈哈一笑,脚步却没有停,继续向院外走去,一个声音悠悠地飘了过来:“凤求凰!” “凤求凰?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所有听到曾华回答的人都在心里暗暗念道这篇歌赋。 第二日,正当曾华在大堂和车胤、毛穆之等幕僚商谈事情的时候,范哲突然来访。范哲的身份只有车胤等少数心腹知道,旁人都只以为他是曾华的一位世家好友。 在大家的众目睽睽下,范哲身穿礼服长袍,头带折角巾(将幅巾叠起一角从前额向后包复,将两角置于脑后打结,所余一角自然垂于脑后)。只见范哲走到曾华跟前,固颐正视,平肩正背,臂如抱鼓,然后左手压右手,手藏在袖子里,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然后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手放下。 看到范哲如此正式地向自己行大礼,曾华不敢怠慢,连忙还礼,然后问道:“范世兄如此大礼,不知是如何道理?” 范哲正色道:“大人,家父命我带妹妹来投靠南郑,就已经有了托付之意。昨晚大人的一曲凤求凰,在下已经明白意思了。我已经取得妹妹的同意,愿为大人持帚洒除!” 曾华一听,心里都快乐开花了,看来昨晚的二胡没有白拉呀!也没有白失眠呀!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他连连摇头说:“令妹宛如天仙,曾某乃草莽之徒,粗鄙不堪,如何配得上呢?” 范哲却正色道:“大人乃是天下英雄,如不是昨晚大人一曲凤求凰,我等怎敢轻言高攀。现如今我妹子已经允许,自然可以顺理成章了。哲不才,厚颜请在座的诸位大贤屈尊为媒,不知如何?”说罢,转向众人拱手礼问道。 众人一听,终于知道今日范哲礼装隆重而来是为了什么?大家都不是瞎子,自家大人这段时间里的种种表现都看在眼里,也都明白他那点小花花肠子。而且昨晚一曲《凤求凰》估计全南郑城的人都听到,更何况就住在旁边的众人呢? 当即众人站起身来,纷纷出言赞同这门亲事,而车胤和毛穆之却为了谁为主媒没差点打起来。 看到众人如此,曾华也就嘿嘿一笑,表示应允了,当即派人向自己待之如父兄的桓温、刘惔报喜请礼,毕竟曾华已经是光棍一个,而这两人是最器重他的人,自然有资格当长辈。另外,两位结义兄弟张寿、甘芮也少不了去人报信。 最后车胤仗着跟曾华的时间久,抢得主媒一职,而毛穆之只能委屈为副媒人。当即范哲兄妹从刺史府搬出,直接搬到梁州长史府上去住了。正式的消息也放出去了,梁州刺史曾华将婚娶涪陵范家。时间嘛,还需女方父母和男方长辈-桓、刘二人正式同意再做定夺。虽然很多细节有些模糊,让人不知道这女家到底是谁家,又不知具体什么时候能成婚。但是知情人都知道,曾华什么时候打下成都,救出老丈人,那他就可以讨老婆了,不用再天天晚上狼嚎一般地唱《寂寞难耐》了。 南郑的众人不由眉开眼笑,好日子终于快来了,终于不用天天晚上被曾华用破嗓子骚扰了。虽然他的琴拉得不错,但是歌唱得实在不咋的,尤其是那首月圆深夜必唱的《寂寞难耐》。大家不信,你没见这南郑附近的狼都少了不少?人家的歌都是招狼,曾华的歌声直接能吓跑狼! 曾华要婚配的消息和他那凤求凰的风liu事迹很快就传到了江陵和建康。江陵的桓温看完信后,不由哈哈一笑,正式回了一封信,而且还备了一份重重的礼。毕竟他纳了人家李势那千娇百媚的妹妹,正风liu快活着,自然非常体谅还在寂寞难耐的曾华。 不过刘惔接到书信,却着急了,连忙跑到会稽王司马昱的府上。 他着急呀!早叫你朝廷宗室出个公主去笼络一下这位曾华,你们就是不听,还看不起人家。要是人家真的风云际会了,你再去就是热脸蛋贴冷屁股了。他非常了解这位待之如弟子的曾华,你要是现在不跟他打打感情牌,到你朝廷要靠他的时候,他会把你称起来论斤卖! 顺便说一下!今日是九一八,勿忘国耻!抵制日货! 第二十七章 新的起点1 赵王虎据十州之地,聚敛金帛,及外国所献珍异,府库财物,不可胜纪;犹自以为不足,悉发前代陵墓,取其金宝。沙门吴进言于虎曰:“胡运将衰,晋当复兴,宜苦役晋人以厌其气。”虎使尚书张群发近郡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乘,运士筑华林苑及长墙于邺北,广袤数十里。 -------引言摘述 桓温和刘惔的回信陆续回来了。桓温不但在书信里对曾华的大彻大悟,终于知道人伦大事而表示高兴,而且郑重地以曾华长辈和上司的双重身份同意了这门亲事,尽管他还不清楚这涪陵范家和蜀郡西山范家有什么关系。随信而来的还有丰厚的贺礼,着实让曾华心动不已,开始盘算是不是可以多结几次婚。 刘惔的书信除了赞同之外就还有羞愧和愤慨。他想把曾华也拉进“晋室驸马”行列的想法又一次被会稽王司马昱无情地击碎。司马昱这次给的借口非常独特,那就是曾华正是盛名之极,如以公主尚之,恐怕会过于荣华而物极必反。刘惔听完这个“完全为曾华着想”的托词之后差点没被活活气死。 虽然曾华万里西归于西域,忠义名传天下,又有军功昭著,名动天下。但是在司马昱等人眼里,这个曾叙平只是个破落的世家子弟,有些才华和功绩不是已经给官职封赏了吗?而且他除了为晋室安境保民、讨逆征叛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牵制另一个大浊官-桓温。除此之外,司马昱和他那些名士们就不觉得曾华还有什么用处。比如在名士王羲之的眼里,曾华还不如一只风姿翩翩的鹅。最起码鹅还有飘逸、俊姿的名士风范,而曾华除了杀人放火还会什么?简直就是粗鄙武夫一个,跟走卒屠夫有什么区别。在这种压力,做为宗室“族长”的司马昱肯定不会选公主给曾华,以免影响到宗室的名声。 刘惔感到万分无奈,他似乎看到了曾华未来的成就,所以试图尽量将曾华栓在东晋朝廷这部半破不新的车上。他现在越来越感觉到曾华比桓温更可怕,因为他能猜测出桓温要干什么,但是却总猜不曾华下一步会干什么,他只知道这位弟子做起事来名义上喜欢扛着大义的旗号,其实上却最是肆无忌惮的。 这主要是刘惔不知道曾华的真正底细。桓温有野心可毕竟是这个时代环境里出来的,对一些“潜规则”还是比较顾及的。但是曾华就不一样,在他那个与这个时代的人截然不同的脑子里,什么规则都是****,都是拿来利用的工具,因为曾华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制定新的规则。 刘惔懊悔自己没能当好一个媒人,更心伤自己没有能为晋室好好地笼络住这位不世奇才,不过他最悲愤的是已经偏安江南的晋室还在没事搞那一套。做为名士的翘首,他比谁都明白那些所谓的名士都是些什么东西。光靠那些名士,他真不知道晋室能撑到什么? 在书信中,曾华不但看到了刘惔的无奈和失望,也看到了对自己的期望以及墩墩教诲。刘惔的书信比桓温的要厚上几倍,虽然他的贺礼连桓温的零头都比不上,因为他毕竟是名士而不是财主。但是曾华还是感受到了那份温暖,一种类似亲人的温暖。 在最后,刘惔还提到曾华在梁州的新政。 这次曾华在梁州搞什么“新政改革”在朝野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后来曾华上表解释说,现在梁州流民成堆,而且新归附的原成汉豪强“颇有异心”,如果不加以整治,恐怕会难以安稳治理,而且附上一大串的大道理,不过都是曾华“逼着”车胤、毛穆之“咬烂了好几支笔”想出来的。从高祖宣帝(司马懿)屯陇右关中拒蜀说起,到祖逖北伐一去不返,说的是气势恢弘,好像谁要是反对梁州新政,就是误国误民,不思北伐光复故国。 刘惔在书信中告诉他,由于扬州、豫州等“前线”诸州都在做“土地民政”方面的改革,以便收拢北地流民和聚积力量。而且曾华在梁州做的“新政改革”虽然动作大了些,但是由于没有牵涉到朝廷上下的利益,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人冒着得罪曾华这位新贵的风险出来反对。巴郡、巴西、涪陵三郡的豪强世家活动了十几天,只好灰溜溜地回去接受事实了。 不过刘惔还是叮嘱曾华,做事要有度,要师出有名。朝野那些名士清官,只要你不动他的利益,他顶多就是轻视你,却不会群起攻之。所以刘惔说曾华选了个好地方,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梁州蹲了下来。希望他周全思之、缜密策之,大胆行之,早图中原。 曾华轻轻地放下刘惔的绢布书信,拿起刘惔送来的一副字:“行欲方而智欲圆,心欲小而胆欲大”(提前引用了唐朝孙思邈的话)。不由地感慨万千地想起这位有大半年没见了的师友。 每个时代都有他们的顶梁柱,桓温、刘惔、袁乔、车胤、毛穆之还有那个“好读书却不愿做官”的谢安,他们应该是东晋的柱石,没有他们,东晋小王朝也不会苟喘上百年。自己看来是成不了象那么那类人,说不定比他们中间“最有异心”的桓温还要走得远,先努力成为一个挂在晋室名下的“大军阀”,然后再一统天下,结束这个乱世,建立新的体制,完成自己的“天授使命”,所以这东晋******自然免不了会被自己顺带着给收拾了。 但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那这些恩人、师友怎么办?其它人好说,自己都有办法让他们转到自己这一边来,但是对于半师半友的桓温和刘惔,曾华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了? 尤其是这位刘惔,他那深邃的目光和远卓的智慧恐怕已经隐隐猜到了自己的野心,但是却在矛盾地支持着自己。也许在他的心里,北伐中原和晋室的安全是一样的重要。就象他反对桓温的野心,却敬佩桓温的才华;抵制桓温出镇荆襄,却要帮他镇理襄阳。 要是以后我举兵相向的时候,我如何去面对这位半师半兄的刘惔呢?也许是我想得太远了吧!曾华神伤地暗自叹道。 第二天,曾华一觉起来之后就把昨日的多愁善感抛到脑后去了,彷佛换了一个人。不过许多部属认为这位刺史大人昨天晚上就换了一个人。昨晚是月圆之日,曾刺史却没有依照惯例出来对天长嗥。 尽管曾华知道一场“大胆前卫”的晋代版“帅哥求爱记”,由于自己的身份却演变成了王老虎逼亲。但是事已至此,曾华也就将错就错了。不过曾华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来上这么一出的话,这美女计不知要使到什么时候。 现在的曾华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立誓要为伟大的大晋和谐社会添砖加瓦。他先去招贤馆,发现那里有车胤和毛穆之两大名士把持,根本就没自己什么事。而且出的那些题目,天文地理、人文民情、律法章法,足以把曾华羞愧得掩面而走。 去军队?三个军团都驻扎在南郑周围,离得还有段距离,而且军队训练都已经走上正规,柳畋、张渠、徐当等人玩起曾华编写的步兵操典来比作者自己还要熟悉,又让曾华羞愧一把,干脆就不去了。 去武备学堂讲了两节课后曾华顿时觉得这老师也不好当,一天下来口干舌燥,被学员几十个问题问得头昏脑涨。去护军营溜达了一圈,发现那里都是梁州军中精锐中的精锐,技击厮杀,列阵射箭,比自己的水平要高几层楼那么高,再待下去真的会郁闷死,只好悻悻地离开。 去处理行政,各郡的郡守都是猛人,后来处理起中原州级事务都绰绰有余,现在这“偏远小郡”的“一点破事”还不在他们眼里,如不是要实行“新政改革”,他们还真觉得没什么事做了,自己去了不是送上门去被鄙视吗? 六万荆襄过来的北地流民和益州“迁来”的百姓有十几万,由于没赶上春耕,所以在各自分得田地之后就空闲下来了。 但是已经做过一次奸商的曾华怎么会放过他们呢?他依照沮中干得那一套,把十几万百姓组织起来,用粮食和布帛做为“诱惑”和“酬劳”,让他们把汉中、上庸、晋寿等诸郡的水利农业设施和工程全部清理了一遍。这些地方原来的农业基础本来就不错,只是数十年来人为的放弃而变得荒废了。如果下了决心,出人出钱,恢复修理起来还是很快。 当然,这些梁州“新百姓”会先把自己的新窝修整好,还会自己把那些分到自己名下的田地整理出来,准备春耕。 巴郡、巴西、涪陵三郡的百姓看到北边这么红火,而且那些人出工都还有钱粮拿,不像自己以前都是“被迫出工”的。不由眼红了,于是纷纷上书官府要求也组织自己把各郡修整一遍。曾华顺水推舟,拔下钱粮来,让三郡的百姓把水渠、道沟什么的拾捣一遍,而且还顺便整理出大量的荒地来。还有这六郡的城池关口,都要拾捣一遍。只是这花钱如流水,花得曾华很是心痛。 现在这些工作都已经上了正规,组织这次“大工程”的刺史府属官在沮中就跟着曾华玩过这手奸商把戏,现在比始创者玩得都还要有心得,不需要刺史大人来操心了。曾华只好郁闷地转到工场,这下他专业对口了,找到“用武之地”了! 经过几个月的赶工,位于沔阳(今陕西勉县)的工场已经初具规模了。炼铁炉、锻造房、工械房、木工房等一一修建完善,开始投入运行。 汉中东部的沔阳(今陕西勉县)、白水(今宁强西)加上和西边仇池交界的沮县(今略阳东),在后世被称为金三角,这里的金、铁、铜、煤、石灰石矿相当丰富。所以自古以来这里的冶炼、锻造非常发达,许多工匠其实都是父辈时被李汉迁到益州去的。有了这些基础,沔阳工场迅速开始出铁,开始批量制造兵器和农具。 做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曾华对于这些土炉破工具绝对是看不上,因为在他眼里,钢不是一点点打出来的,而是一炉一炉炼出来的。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把什么平炉和转炉转过来,他只能对目前的炼铁炉做一些改进。 先炼焦,这是基础。至于怎么炼,曾华想了半天,只记得从某某报纸看到一则披露关停一批小炼焦厂的报道。中间有一段说明,似乎是记者的卖弄,简单记述了焦煤炼制的原理。将炼焦煤在密闭的焦炉内隔绝空气高温加热放出水分和吸附气体,随后分解产生煤气和焦油等,剩下以碳为主体的焦炭。而且还简单讲述了“万恶”的土炉炼焦方法,以批判它对环境的恶劣影响。 可什么是焦煤?曾华就不知道了。他只好先做一个粘土炉,在炉窑内不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借助窑炉边墙的点火孔人工点火,将堆放在窑内的炼焦煤(不知是不是?)点燃,靠焦煤自身燃烧热量逐层将煤加热(直接火加热);然后让煤燃烧产生的废气与未燃尽的大量煤裂解产物形成的热气流,经窑室侧壁的导火道继续燃烧,并将部分热传入窑内(间接加热)。延续8~11天,焦炭成熟,从人工点火孔注水熄焦,冷炉,扒焦,打完收工。但是曾华却郁闷地发现,这“焦炭”好像火力一般,不象是高热量的焦炭,只好再换种煤再炼。 如此两次,终于炼出火力生猛的焦炭,完成了第一步。 而在炼焦炭的空余时间,曾华指挥工匠们对炼铁炉进行了改进。平炉、转炉咱干不了,就搞个小高炉吧。 高炉的基础是在竖炉的基础上搭建的,只是要高大和复杂的多。这个炉子有六丈多高,周围用木架围着。周体滚圆,上小下大,全部密封。上面开一个小口子是进料口,还有一个根据水车做的运料输送带,直接将铁矿石、焦炭、石灰石投进去。 炉下有入风口,这个入风口送入的空气没有直接灌入,而是经过一个通道。而通道中间有一个预热室,周围用焦炭隔层燃烧加热,使得送入炉子的空气也是高温的。送风通道的入口是一个大风车,强劲的动力和送料输送带一样都是来自旁边河水带动的水车。 而炼出的铁水从稍高的出铁口放出,放完之后铁矿石中剩下的杂质和石灰石烧成了炉渣,从渣口扒出来。炼出生铁之后,接着就是进来锻打,百炼方成钢。 学机械的曾华知道,含碳量在2%以上为生铁,在0.4%以下为熟铁,在0.4-2%之间为钢,可是这百分比自己在这个环境下怎么去把握呢? 思来想去,曾华突然记起中学读一本课外读物的时候,提到《天工开物》里面说过几个炼钢的方法,马上开始试行。 他先在生铁高炉旁边立一个矮一点的熟铁高炉,生铁一出来之后,直接通过一个加热保温的通道送入到熟铁高炉。而生铁高炉炉顶出来的“煤气”从熟铁炉的底部和着加热的空气送入,再点火加热,对送进来的生铁水再炼一次,直接炼成熟铁。曾华知道,如果添加合适的催化剂,是可以控制铁里面的炭含量,直接炼出钢来。但是曾华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因为这牵涉到化学学科了,这玩意比曾华熟悉的机械和简单的冶炼学科要复杂的多。 还是脚踏实地地做人吧。曾华按照《天工开物》里面的介绍,将熟铁打成薄片如指头阔,长一寸半,用铁片束包夹紧,生铁放置在上面,再用破草覆盖上面一层,用泥涂下面一层,然后用小焦炭炉加水车鼓风。温度到一定时候,生铁先融化,渗入熟铁中,两者融和在一起,然后取出用锤打,再炼再锤,反复几次,一直打出钢来。 曾华为了想这些以前无意读到的知识,可以说是绞尽脑汁,连以前中学偷看《少x之心》的记忆“深处”都被搜刮出来了。他和工匠们一次又一次的做试验验证,幸好没有出什么事故,也没有造成什么人员重大伤亡。不过曾华留下一个规矩,就是工场里做任何试验和创新发明,工匠们都会留下详细的记录和图纸,不再凭经验来探索了。 不过在其它方面,曾华就有些得心应手了。在炼铁场里,他修建了一个高大宽敞,然后在屋顶上搞了些行车,滑轮之类的,使得工匠们工作起来能够轻易地移动很重的物件,让他们的工作效率提高了。曾华除了利用水力做了鼓风机和输送带之外,还用水力做了锻打锤,简易砂轮、车床等等工具,让工匠们佩服不已。 材料基础打好了,曾华终于可以指导工匠们打造各式兵器了,毕竟你材料不好,再线条优美的兵器也是一豆腐渣工程。对于一个经常去兵器论坛喷口水的有为青年来说,十八般兵器那是非常熟悉,就连很有名气的明光甲都是知道一二(光知道模样)。 注:各项科技技术都是从网上搜来的明清时代的技术外加一点小发明,老曾没有验证过,如有出入,纯属当然! 第二十八章 新的起点 2 永和三年冬,十月,乙丑,遣侍御史俞归至凉州,授张重华侍中、大都督、督陇右、关中诸军事、大将军、凉州刺史、西平公。经梁州南郑,留一日,取道武都赴凉州。 ********************************************************************** 首先,曾华制定了一套度量衡,完全细化。按照他熟悉的那一套,曾华把四尺变为一米(跟现在的一米差不多,当时的一尺=0.245米),然后米下面按照十进制是分米、厘米、毫米。再打造一个一立方米的容器,可以分为1000立方分米,一立方分米也是一升,可分成1000立方毫米,一立方厘米也就是一毫升。在一立方分米里灌满“纯净水”,所得的重量就是一千克,也为一公斤。可均分成百克、十克和克。一千克重物垂直空悬的力为一钧力。这些都是公制,是工场才用的,号为公制。 曾华还规定,一里为五百米,一丈为2.5米,一尺为0.25米,一寸为0.25分米,一分为0.25厘米;两斤为一千克,一两为五十克;一石为100000毫升,一斛为50000毫升,一斗为5000毫升,一升为500毫升,一合为50毫升,以为民用标准,号为市制。 最后用金银铜合金打造了两套尺、容器和砝码做为公制和市制标准。 有了这些基础,曾华根据记忆中那些利器的模样,一一画出图形来,让工匠按图打造,而且曾华还定下一个规矩,新兵器造出来之后,一定要请作战经验丰富、“杀人无数”的老兵们试用一下,让他们讲讲这兵器的好坏,然后再结合各人的意见修改,最后定型。本来这兵器就是给他们用的。 以“宋代手刀”为基础打造出来的朴刀(跟后世的朴刀有区别)。刃呈弧线,长七十五厘米(终于不用换算了),厚背单刃,刀尖前锐后斜,短柄护手,单手刀,可劈可刺,配备给刀手等步兵。 再以戚家刀为基础打造出雁翎刀(跟后世的雁翎刀不一样),也叫腰刀。刀刃弧度加大,刀刃的宽度缩小,长八十厘米,刀尖不是尖锐的形状,而是带有一个小小的弧度,锋利无比。短柄护手,单手刀,配备给弓弩手和盾牌手,是梁州军步兵最一般的配置。 废弃了不是很实用的长首刀,新设计了横刀。刃长一米,刀样跟雁翎刀差不多,但是不但刃长,手柄也长,有三十厘米,可以双手持刀,运起刀来更加凶猛,配备给旗手等士官以上的人员。 陌刀还是要的,只是根据陌刀手们的要求又稍微改进了一下,加上材料工艺跟上来了,更加锋利凶猛了,配备给每厢的陌刀队。 神臂弩是要造出来的。曾华在现有的弩上做了大改进,把弓臂不但改成拓木加牛角的简单复合式(和标准的复合弓制作有区别),而且加厚,力量变得更大。再在弩身前面加了一个装置,只要士兵把弩往下一指,就可以用脚踩上弩身前面的一个套子,然后顺势可以双手上弦了。曾华还不满足,他把以前从网上看到的十字弩偏心轮装置也用在上面,反正有简易的车床,复杂的元件弄不出来,车个木制偏心滑轮还不算难事。 如此强悍的弩可以射四百五十米。当时一试射,五十米连穿两层重甲,顿时把前来讨要“新式武器”的柳畋、张渠、和徐当等人吓得目瞪口呆。 还有长弓,曾华借鉴他知道的英国长弓的制作工艺。先做一个专门的托架,托架用硬木制成,一端竖着,挖个凹槽用来托住弓背,另一端设法垂直固定在地上。侧面由上到下以每四厘米的等距离刻8—10个弦槽,其中第一弦槽距托架头二十厘米。 再选上好的一整块拓木,做好弓形,在弓背松弛状态用绳子绑住两端,把弓背的正中架在托架的凹槽上,均匀用力,慢慢拉弦,挂到第一弦槽里,弓背就被略略弯曲了。这时要仔细检查弓背的曲线是否流畅均匀,标出过于强直的地方,把弓背放松后进行修整微调,直到满意为止。然后再将绳拉开,逐次加大开度向下挂槽,并不断修整弓背,直到形成一条令人满意的均匀弧线。每加拉三、四个弦槽的开度,就可以将绳收紧些。这一过程不能操之过急,特别是每次加大开度之前,让弓背“休息”一柱香(时间标准不好订,以后再说),使内力(内部应力)得到释放,以免木质损坏。每次上紧也不可太多,最好一次收紧两厘米。当达到适合的标准满弓开度时,弓就驯好了。 然后再结合中国复合弓的制作工艺,用鹿筋或牛筋做成韧丝,密密有序地缠绕着弓身,再用牛皮、猪皮等兽皮熬制的皮胶涂满,最后上漆风干。弓弦用鹿筋缠织而成,放在鱼胶(鱼组织、特别是腭内皮和鱼膘制得的)里浸泡一段时间,然后再风干缠绕在弓角上,拉直后用鱼胶加固。 如此出来的长弓呈长月形,和以前惯用的山形弓有区别。弓有一米六高,配合用八分米长的拓木箭矢。曾华试了一下,感觉力度和以前把玩过的一米八多高的英国长弓差不多,但比现在标准精制的中国复合弓力度要差。但是它制作简单呀,采用流水线作业,十名熟练的工匠可以一天制作三十把合格的长弓来(一个业余爱好者可以一天制出一把类似的长弓来)。而一把合格的复合弓,制作非常复杂,在目前的制作工艺和现有的材料条件下动不动就是数月,甚至以年算,只能为将领们特制。 箭矢方面曾华也动了脑筋,神臂弩箭矢为五十厘米,一般的重木箭身,铁翎尾;长弓箭矢为八十厘米,雁翎或鸡翎尾,箭身为重而有弹性的拓木制成,在松弦射出的那一刻,会和英国长弓箭一样,箭身会弹起,微微弯曲,和弓臂不再接触,减少了摩擦。 箭矢的箭头都一样,属于标准制式。三棱尖刺,每边等长,尖身长四厘米(一直到三角尖顶),尖身每面都有一个血槽。用生铁在模具里铸造,再由工匠细心打磨开刃。 曾华现在非常感谢他的射箭教练,正是他那套要射好箭先要了解弓箭本身的训练理念,让曾华对弓和弩都有了深刻地了解,这才让对弓弩改造起来得心应手,造就出后来举世闻名、并让诸多敌人闻风丧胆的利器来。 其它兵器也被曾华一一“设计”出来,最后曾华居然根据电影记忆中哥萨克骑兵挥舞的马刀设计出骑兵专用的马刀来。 靠着这些发明设计,曾华被工匠们叹为天人,让他那颗在其它地方被“粉碎”了的心得以恢复。 有了这些利器,曾华开始对属下的梁州军进行了配备的改动。他和手下几名将领对以前战事中得到的经验进行总结,再归纳现在战事的特色,然后曾华根据他了解的唐、宋、明和国外古代的军事编制,确定出梁州军正式的编制。 以队为基本作战单位,一什刀手,持小圆盾配朴刀,穿步兵甲(该甲分前后片,胸和背心钉铁制甲片,在双肩上用带联扣,两肩所覆披膊作兽皮纹,腰带下垂有两片很大的膝裙,上面叠缀着几排方形皮制甲片。);两什盾牌手,穿步兵甲,配龟盾牌、细长矛并雁翎刀,他们为一哨。两什弓箭手,配长弓,五十支箭,并带雁翎腰刀,穿皮甲;四什神臂弩手,配神臂弩,配三十支箭,并带雁翎腰刀,穿皮甲,共为两哨。其余旗手、号手与士官同,均配横刀,穿用铁链衔接,互相密扣,缀合而成衣形的锁子甲。 如此编制到屯,再到营,而每营再组一横刀手队,百余人,选勇武之士,穿锁子甲,配横刀并雁翎刀各一把。至此,梁州军编制终于完善了。 在短短数月里,曾华先对梁州的“工业”打下基础。最重要的是,这些工匠在曾华的熏陶和鼓励下,智慧火花噗噗地乱冒,新发明,新发现层出不穷。而且在丰厚的酬劳下,这些工匠几乎都干疯了,尤其是曾华在铠甲房、弓箭房、工械房能制造工场里实现分工流水线之后,工匠们不但发现自己的技术更精湛(长期只干一样当然精湛了),干的活也更多了,拿的酬劳当然也多了。一时刀枪铠甲堆积如山,强弩长弓堆满库,很快让梁州军能开始骤步按照新编制换新装备了。不过受原材料开采的限制,沔阳工场的生产进度还是慢慢地缓了下来,开始转入进一步的技术革新和创造。开矿的人手少呀!曾华后悔自己过于莽撞了,把那叛乱的上千豪族匆匆地就杀了,应该派去挖矿就好了。 而在另一个方面,曾华终于为他那支后来闻名于世的步军做了最优化和最基本的编制。后来虽然还有些改动,但是多是在这基础上做的。 在忙碌了几个月后,曾华为自己将来的腾飞奠定了新的起点。 时间匆匆而去,永和三年的冬天很快就来了,当曾华正在和工匠们研究床弩车和石炮车等“高、新、尖”远程武器的时候,南郑来人了,说有贵宾来临,要刺史大人速速回南郑。 曾华快马加鞭,很快就赶回了南郑,在路上才知道,原是是朝廷派御史俞归去凉州宣读封赏,途经南郑。 俞归大约三十来岁,是江右司州的望族名门子弟,父辈的时候就过江了。他自诩风liu俊雅,与众不同。但也是一个知道实事轻重的人,和一般的名士清官不太一样。丹阳尹刘惔就是他的好友和楷模。这次去凉州宣诏,肯定要经过梁州。刘惔就托他给“弟子”曾华带去一封私人书信,还请他在梁州汉中多看看。而会稽王司马昱也在临行前悄悄吩咐过他,让他在梁州也好好看看,以便评价一下这位新梁州刺史的能力。 俞归从荆州新城郡入得梁州的上庸郡,顿时感觉就不一样了。曾华颁布的均田赋税制正显现出它惊人的威力。分得田地的百姓们正玩命般地种冬麦,收拾地坎,纺纱织麻,忙得不可开交,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现在不是春耕秋收时分,上庸百姓们在地间不是很忙,空余时间很多,不过他们大多聚集在乡正所里,听说书人说书;或一起被县尉召集,进行训练。 说书人都是梁州刺史府特意请来的人,统属于刺史府里一个叫采访观风曹的机构管理。他们都是些略微识得几个字,却能说会道的人。在采访观风曹经过“培训”之后,学会该署编撰的大量“新书”后,由曹署指派到各郡县巡回“演出”。他们都是有“干部编制”的,享受着县丞级别的俸禄。一边将灌注着“曾氏思想”的新书以百姓非常喜爱的说书方式讲述给当地百姓,一边倾听着各地百姓的议论,观察着百姓们的日常生活,上报给采访观风曹。按照曾华的话说,这些说书人不但是梁州刺史府的喉舌,还是刺史府的耳朵和眼睛。 俞归看到百姓们围在说书人周围,人山人海,不由驻足旁听了许久。 只见百姓们时而为《三国传》的赵子龙长阪坡七进七出拍手叫好,时而为《英烈传》里面某朝的大将北伐收复故国未果,在河南大呼“过河!过河!”而亡咬牙切齿、顿足捶胸。见到如此情景,俞归不由心中一凛。 过几日,到微阳县时,俞归又看到当地县尉招呼乡民男丁们用竹矛木刀训练,只听这位穿布袍着皮甲的汉子大声说道:“给老子加把劲练,学学三国传的好汉们是怎么做的!那才是男儿当做的事情!难道我们就比他们少个卵子吗?” 县尉的话刚落音,下面数百民兵齐声高唱道:“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长阪坡前逞英雄,战退千员将,杀退百万兵,怀抱阿斗得太平。还有张翼德,当阳桥前等,七啾咔嚓响连声,桥塌两三孔,河水倒流平,吓退曹营百万兵。云长武艺精,温酒斩华雄,孟德帐下显威风。五关斩六将,保嫂寻皇兄,匹马单刀千里行。” 声音虽然不是很整齐,但也豪壮粗旷,顿时把俞归听愣了。 不两日,俞归一行刚来到西城东门外,便看到一支军队约上千人,雄纠纠、气昂昂地从西城东门开出,沿大道往东而去。还没走过来,就听到前面打头的军官把手一招,举旗的旗手把旗一摇,整齐行进的队伍顿时吼出一阵整齐的歌声: “当兵的本来胆子大, 命里头注定了咱啥也不怕, 这份军粮吃定了它, 吃饱了老子杀回家, 嗨!吃饱了老子杀回家。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任他胡人铁骑刀枪砍, 死了也不过变泥巴! 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龟孙子且休把口夸, 比一比战场上把胡杀, 嗨!谁要是孬种就操他妈!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歌声由上千军士扯着嗓子唱出来,颇为惊天震地、雄壮慷慨。俞归再一仔细听那歌词,表面上粗鄙不堪,其实上却是杀气腾腾、傲气十足,不由听得俞归这位名士目瞪口呆。 而整齐有节奏行进的军士们昂着头,从俞归身边走过去,对他的持使节仪仗看都不看,扬长而去,把随行护卫的百余建康来的禁军脸都气白了,但是却丝毫不敢发作,只敢闷在心里,纷纷怒视陪同的上庸郡长史郭传。 上庸长史郭传尴尬地笑了笑,向俞归拱手道:“俞大人恕罪!这些人都是些鲁莽武夫,粗鄙不堪,你大人大量,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俞归看着远去的军士们的背影,听到郭传的话,骤然回过神来,摇摇手道:“无妨!无妨!这是那支部队?领军的是谁?” 郭传连忙答道:“这是驻西城的梁州军第三军团,领军的是武烈将军徐当徐定山!” 俞归一愣:“就是原长水军第三幢幢主徐定山?” “正是他!” “真是虎将呀!在建康就闻曾梁州治军与常人不一般,今日一见,真是雄军呀!”俞归感叹道。 郭传听到俞归如此,不由暗暗搽拭额头上的汗,这些梁州军在曾华的调教下倒是勇武凶悍,只是个个都桀骜不逊,除了曾华和自家的军团长,谁都不鸟! 入了汉中,挨近成固,情况跟上庸差不多,而且武毅将军张渠张绥远治下的梁州军第二军团不比西城的第三军团斯文。 很快,俞归一行到了南郑城。刚到东城门,正与汉中太守毛穆之和梁州刺史长史车胤相见待礼的时候,只听到马蹄声急响,众人转头一看,只见数骑从北边疾驶而来。奔到近前,众骑翻身下马,为首的一人在数人护卫下匆匆地走了过来。 只见该人青衫长袍变成黑衫长袍,头巾歪歪的,满脸灰尘,看上去很憔悴。这是谁呀?俞归等人在那里直纳闷,但是看着那人直走过来,却没人敢阻挡,心里明白应该是个人物,只是不知是什么人物。 “御使大人恕罪!御使大人恕罪!我也是今日才接到急报,从沔阳匆匆赶来。未能远迎,真是大罪大罪呀!” 看到俞归愣在那里了,旁边的毛穆之连忙介绍道:“这位就是梁州刺史曾大人!前几日有重要事情去了沔阳,今日接到御使大人传来的话,说有事相会,这才匆匆赶来。” 俞归不由上下注目,把闻名已久的这位镇北将军、梁州刺史打探一番,然后微微一笑,点头拱手道:“原来曾梁州有要务在身,倒是俞某唐突了,让曾大人如此赶路,真是罪过罪过!” 主客客气一番,然后一起来到梁州刺史府,换洗干净后的曾华照例设宴款待,请毛穆之、车胤等人作陪,主客相饮成欢,欢至深夜。 俞归在南郑滞留了一日,递交了刘惔托付的书信,并转达了他的口信之后,在南郑城由曾华等人陪同走了一圈。晚上由汉中太守设宴相请,又是一番欢宴。 第三日,有皇命在身的俞归又继续开拔,西出南郑,过沔阳,取道仇池赴凉州。曾华等人送至城外十里,又派一屯人马衔尾护卫。 回头看到曾华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俞归这才回过头来,暗自叹了一口气。而旁边的亲信长随凑过来轻声道:“大人,真是想不明白,这样的人也能当梁州刺史?” 俞归闻言一愣,猛的抬起头来直盯着长随,把不明就里的长随看的后背发凉,哆嗦地问道:“大人,大人!怎么了?” “不拘小节者方能成大事!你一路走来难道没看到梁州军民现在如何?”俞归低声训斥着这位族中侄子,“短短数月,梁州军民已经被曾叙平变成一群虎狼了。” 说到这里俞归不由长叹一口气,继续悠悠地道:“我现在明白了真长先生为什么会如此看重他的这位弟子。看来以后我们能不能回故地就要仰息他了。”长随和旁人听完之后,却不以为然。 俞归也不再言语了,只是抬头看看东北方向,那里有他的故国旧里。原以为请命赴北就可以离司州的家乡更近一些,现在看来还是只能望断无数山,却依然长隔千山万水。父辈自幼讲述的亡国流难的事情深深印在俞归等一些世家子弟的脑海里,他们的国都以前在北边中原,家乡也在那里,而不是偏安的江东一隅。何时才能完成父辈的遗愿,回到故国旧里,结束那“国亡家破”的日子? 俞归最后深深长叹了一口气,转头吩咐只管赶路,很快就出了梁州地界,过阳平关直入仇池境内。 注:制弓、刀形、军事编制都是和网友交流及参考网上唐、宋军事编制而成,老曾未验证过,如有出入,纯属当然! 第二十九章 仇池 1 御使俞归尝示天恩于武都氐王杨初,其意动,遣使来称籓。路梁州南郑,明王宴之。席中使节言初求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仇池公。明王忿,驱其回仇池。 -------引言摘述 曾华送完俞归回到南郑之后,也不再回沔阳了,那里一切都正常运作起来了,生产能力大得惊人。现在就是原材料跟不上,不但矿石,就是牛角、拓木、牛筋、桐油、漆胶等物品也供应不上了,只得四处派人去加紧开采和收购。 曾华不由地在南郑开始过起比较“腐败的生活”来,三天一大宴,一天一茶会,不过这都是在梁州刺史长史府举行的,只吃得车胤连连哀叹:“这主媒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不是曾华后来“良心发现”,用度一切从刺史府里出,车胤估计会成为大晋第一个因为被吃穷而上街乞讨的刺史长史。 曾华的用心大家都明白,也乐意开心地在车府混吃混喝。 这天夜里,正是十一月的十五,月圆之日。曾华在车府设茶会,邀车胤、毛穆之等人和范家兄妹一同赏月。反正在这个时代,已经定好婚约却还未成婚的人好像还没有不准相见的规矩,只是不能再居一府而已,而且这请来的人都不是外人。 大家兴高采烈地赏月观景,车胤、毛穆之等人不由诗兴大发,不由地作赋一首,以为吟情。 但是曾华却只看到坐在一旁的范敏娥脸不舒,双眉微皱,淡淡的愁云笼在她那如白玉一般的脸上,不由地问道:“范小姐,请问为何如此愁眉不展呢?” 范敏闻言抬起头,看到曾华直视着自己,突然不由地脸红起来,转而勉强一笑,低头说道:“见此美景,不由地想起家父,思起故里来。” 曾华不由点点头,黯然说道:“我知道,月是故乡明呀!” 曾华长叹一声,接着说道:“我等西征,亡你成汉,你们也算是国破家散之人。” 众人不由脸色一变,不由地都停手闭口,转向曾华。 范敏不由大急,秀脸尽是彷徨,连忙抬头道:“大人,我……” 曾华摆摆手道:“范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有什么坏意异心,我只是打个比喻,讲个说法而已。” 说到这里,曾华不由高举起酒杯高声悲凉地说道:“你还有父母双亲可以思念,而我只能怀念,你还有故里可以回望,而我却只能梦中遥探了。” 借着酒劲,曾华站了起来,指着在座的众人说道:“其实我说的不对,不止是范家兄妹,在座的各位都是国破之人,只是暂且保得偏安而已。我们的国都在哪里?在洛阳!世祖武皇帝是在那里登的基!那里还有数百万计的晋国百姓,还有我们祖宗的陵墓和基业!现在却全陷在胡人之手了!” 说到这里,曾华觉得一股悲凉凄苦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和这个时代的晋人不一样,他有强烈的国家意识,有深厚的民族感情。在这个偏安江南的东晋里呆得越久,那种国破山河碎的感觉就越来越深刻。 曾华是个热血青年,他对国家、民族的感情,对亲人的亲情都是非常深厚的。来到这个孤独而陌生的世界里,看到自己的国家民族在流血,在蹂躏中挣扎,再想到自己的亲人将永远也见不到了,那种悲愤和哀思的心情也许只能用《江映月》(二泉映月)才能表达一二。 所以曾华拼命地工作,拼命地笔录自己记忆的知识,拼命地筹谋划策,拼命地丰富自己的军事知识和经验,拼命地打仗,拼命地搞创造改革,拼命地忙,拼命地放浪不羁,就是为了忘记这一切。 今晚,范敏的一句话却勾起了曾华心底最深处的忧伤和悲愤,可能是美人的忧愁最能引起别人的共鸣吧。 曾华站在那里,任由热泪长流。众人从来没有见过曾华如此悲伤过,都不知所措了,而范敏更是惊慌,樱桃小嘴微张,一脸的诧异。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造成曾华这么大的反应。 曾华站在那里,猛地搽干脸上的热泪,高声喊道:“取我的琴来!” 旁人连忙递上准备好的琴,因为曾华经常会在这种聚会上来上一首,所以时时备得有。而车胤、毛穆之等人却松了一口气。曾华既然有心思拉琴了,这说明他心中已无大碍,可以借由琴声来一诉悲愤。 曾华坐那里,扶住二胡琴,心中首先想到的却是李煜的《虞美人》,也许这首词不是很合适自己的心情和现在的环境,但是这首诉尽世人忧愁的千古绝唱却是如此深深地打动每一一颗敏感而忧伤的心。 曾华回忆起邓丽君唱这首歌的曲子,默默背诵了一遍,然后开始拉琴了。在琴声中,曾华黯然惆怅地唱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曾华刚歌毕,车胤和毛穆之等人不由黯然流泪,口中喃喃地念道:“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最后不由俯案嚎啕大哭! 是夜,众人无不涕流满面,沾满衣襟。 永和三年很快就要过去了,江陵的名士清官们开始酸溜溜地传唱“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并且象风一样向建康等地传去。许多听过这首“词”的人都不由地被其深远的意境,道尽人世间哀思幽愤的词句所打动,对写出这首词的曾梁州不由地嫉妒七分却多了三分钦佩。 而这个时候的曾华却已经没有那种幽愤哀思了,幽愤哀思不比悲愤仇恨管用,月圆的时候哀叹一声就可以,其余的时间却要回到现实中来继续生活。 曾华现在多和范哲在一起讨论“哲学”方面的问题。 人为何而生?生来为何?生来我又是谁?人是否有前生后世?死后归往何处?曾华首先提出一串人生本源的问题,顿时把范哲问得晕头转向。 做为天师道第x代传人,范哲可以说是饱读经书、学识渊博。他不但熟悉道教经书典籍,也熟读过儒家书籍,而且连西传而来的佛教经典他也涉及过(莫非是想知己知彼)。但是却被曾华这几个以前自己苦苦追寻的人生真谛给问住了。 范哲试图用自己以前的知识去回答这些问题,但是却被曾华运用“现代哲学基本原理”给反驳的体无完肤。范哲无法,只好“屈尊”向“武夫”曾华请教,结果被慢慢灌输了相关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当范哲似懂非懂的时候,曾华又问道,人是否有灵魂?如果没有灵魂那么人如何感受到这个世界,如何感受到别人?如果有灵魂,那么这灵魂有从何而来,又归向何处? 对于这些问题,范哲多少还有些心得,一一答来,但是却被曾华用唯心主义加唯物主义再加辨证法批得狗血淋血。看着目瞪口呆,面无血色的范哲,曾华在一旁暗暗得意。小样的,当年老子为了混个“天生的演讲鼓动家”和“最佳辩论手”花了多少心思,读了多少哲学宗教方面的书籍,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大舅子的份上,我就直接把你驳得吐血身亡。 曾华还不放过范哲,继续问道,人性是本善还是本恶?这个世界是如何开始的?又将归于何处?人类是从何处而来?它传承上千的文化又是如何而来的? 听完曾华的问题,范哲彻底抓狂了,躲在书房里拼命地翻阅书籍,寻找真谛。 曾华也不管他了,或者继续在车府设宴会茶会,或者相约四处游玩,时而采梅花相送,表达爱慕,时而拉琴高歌,一诉情思,挖空心思讨范敏开心。 看着曾华花样百出,只求讨自己喜欢。范敏一颗芳心更加怦然心动,居然忘记了突然在书房里刻苦用功的哥哥,一缕女儿心思竟然全在曾华身上。 过了几日,范哲突然走出书房,他的模样顿时把众人吓了一跳。只见他满脸胡碴,脸形骤然消瘦,身形恍惚。看到范哲这个样子,范敏脸色大变,又惊又愧,拉住兄长的衣袖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黯然流泪。 而曾华也是吓了一跳,这那里还有一点周郎檀奴的风范,整个一个落魄书生的模样。难道真理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活生生把一个风liu倜傥,气死周郎,羞愧潘安的帅哥给折磨成这个样子了?但是曾华的内心深处却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谁叫你比我还帅,栽在我手上了吧! 不过曾华对范哲求知精神还是很敬佩的,这样才是我看中的醒世之人,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将让你担负起的重任呢? 只见范哲走到曾华跟前,恭敬地弯腰拱手施礼道:“还请先生教我!” 曾华连忙扶起范哲,看着他那双渴望真知的眼睛,心里不由感叹,真是新时代的大好青年,大家伙的信仰开导就落到你手上了。 曾华不敢再托大了,连忙取出一本册子来。这是曾华近三年来时常对这个世界和人生的思考和充满了“现代哲学”的“思想火花”的大记录,更重要的还有曾华对他那个时代的单一神宗教教义的回顾和总结,全部被曾华整理编制成一册。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的远古传说从盘古到黄帝,有数千上万年,难道就不能创造出自己的单一神宗教吗?” 曾华故意把范哲折磨得对过去的信仰和思想产生了严重怀疑之后,才把这本书掏出来。其用心真是“险恶”,现在正是范哲“最动摇”和“最迷茫”的时候,也是给他洗脑最好的时候。 范哲拿着这本册子,粗粗看一眼,顿时沉迷其中,不管自家妹子的呼唤,直接又回去书房,继续“吾将上下而求索”。曾华看到站在书房门口犹如带雨梨花的范敏,马上走上前安慰道:“小姐,不必为文长(范哲字)兄担忧,他在思考一些很重要的问题。以他的才智,只要费些时间便可想通了。” 正当曾华继续费劲心思讨好范敏美眉时,车胤毫不客气地派人来打扰曾华的泡妞大计(都已经是他老婆了还用的着泡吗?主角很严肃地回答,正因为是封建婚姻,老婆就更加要泡,否则就失去了“自由恋爱”的乐趣了。),说又有贵宾到,要他速回刺史府。 于是,曾华又在自己位于南郑城北的梁州刺史府大摆筵席,招待的人却是仇池(武都)氐王杨初的使者杨绪。 惠帝元康六年(公元296年),仇池一带的氐人首领杨茂搜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氐族部众拥戴称王,始建国,称仇池公,其辖地有武都、阴平二郡,国势强盛一时。元帝建武元年,杨茂搜长子杨难敌继位,号左贤王,屯下辨。其弟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今徽县),其后兄弟内斗,又曾经被前赵刘曜大败过,曾一次截获“其辎重千余辆,士女六千人”,国力日渐减弱。但是现在其地依然东至汉中,南逾广元,北达天水,西据宕昌,有部众二十多万(史记其鼎盛时有部众四十万),步骑数万。 现在的仇池氐王是杨难敌的孙子杨初,他在接待借道去西凉宣旨的俞归时,知道东边的晋室给了西凉张重华一顶高高的帽子,心里不由嘀咕起来。 张家虽然占据西凉,是个不折不扣的“割据军阀”,但是对晋室的一片忠心却可昭日月,跟万里归朝的曾华“一样忠”。不但继续使用愍帝的建兴年号,而且常常向晋室称臣。后来李寿跟晋室翻了脸,西凉张家为了能给晋室进献不惜向李汉称臣。每次西凉张家向晋室进献表示忠诚时都要路过仇池,所以连带着仇池也倾向于晋室,一直奉晋为正朔。 这次杨初听说张重华被大封了一番,心里马上有了小九九:我跟西凉同样都向晋室称臣,西凉有了肉,我仇池总得啃啃骨头吧,于是派亲族重臣杨绪借道梁州去建康进献,拉拉关系,顺便要个封号。 有刚才车胤给自己恶补的一段仇池历史知识撑腰,曾华看着对面的这位老杨心里就有底了。 “杨大人!你上朝称藩,路途遥远,真是辛苦你了。汉中偏僻,粗茶淡饭,实在是怠慢大人你!”曾华含笑恭敬地说道。 “曾大人客气了!你我都是朝廷臣子,又是邻居,不必如此客气!不必如此客气!”杨绪可不敢在曾华面前托大。曾华就任仇池临东的梁州刺史时,仇池上下就仔细打探过这位新邻居,当然也就知道他在西征时的赫赫战功。 对于已经被灭的成汉,仇池杨家对它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当年仇池国内兄弟内争,国力衰败,被北边的前赵刘曜打得淅沥哗啦,没有办法只好向当时的成汉君主李雄称臣。后来成汉也开始内斗,国力开始衰败,仇池却慢慢地在恢复,两者倒也相安无事。后来李寿去晋连赵,仇池跟成汉的关系就一下子就冷淡下来,不离不弃。但是仇池心里还是有点畏惧成汉“强大”的国力。最后,这个貌似强大的南方邻居被晋室西征大军摧枯拉朽一般给灭掉了,仇池上下心里还是非常复杂的。 对于一个在各种势力中间求生存的小势力,最希望的就是大家互相牵制,相安无事。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旁边出现一个强大的邻居。 旁边的梁州刺史很生猛,这点仇池上下相信了“传说”。于是他们一边向晋室示好,求得封赏;一边加紧和西边的盟友-吐谷浑联系。 仇池是在和北方后赵关系险恶,南边成汉关系不明的情况下,为了自保就向西边拉上了吐谷浑。这一点曾华从一些途径得到的消息中也略知一二。 几杯酒之后,看到杨绪有点脸红了,曾华于是试探地问道:“杨大人,听说仇池西边有氐羌部众数十万,现在都归一个叫吐谷浑的部落统辖,不知是真是假?” 杨绪眯着眼睛看着曾华,心里盘算了一下,知道仇池跟吐谷浑联盟是瞒不住的,干脆就明讲了。而且杨绪还想把盟友吐谷浑好好吹嘘一下,以便镇住东边这位生猛的邻居。你可不要乱动呀,我后面有人。 “的确如此,吐谷浑现在降服氐羌数十余部,拥二十余万众,地域西至白兰(今青海省都兰县、巴隆县一带),南抵昂城(今四川省阿坝境)、龙涸(今四川省松潘县),北达西海(今青海湖),东与我仇池相连,有控弦铁骑数万。”杨绪“自豪”地说道。 吹吧,使劲地吹吧,还二十余万众,控弦铁骑数万,要是有这么多人早就跟你打起来了,还跟你联盟什么。 曾华的脸上却不动声色,依然满脸笑容,还添上一点诧异惊讶,继续问道:“这吐谷浑如此强悍,不知是否对仇池有企图?有麻烦只管说,你我都是邻居,我自当尽力相帮。” “曾大人如此高义,杨某代我主谢过大人了。不过这吐谷浑已经和我家联盟,其可汗吐延已经为其世子碎奚聘我家主公二女,今年七月已完婚。“杨绪得意洋洋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杨大人,来,我敬你一杯!”曾华举杯道。 看到在自己的吹嘘下,“凶名远扬”的曾梁州居然如此谦卑客气,心中不由大乐,越发的情绪高涨。在越来越谦卑的曾华诚敬下,边吹边喝,连喝十余杯。 这时,作陪的车胤开口道:“此次杨大人进朝,朝廷定会重重封赏你家主公,连大人只怕也跑不了一场大富贵吧。” 杨绪一听,卷着舌头说道:“我家大王说了,这次朝廷一定要给个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仇池公的官职,否则我仇池上下绝不答应。” 听到这里,在座的曾华等人脸色一变,相视一望,然后刚才还满是笑脸的毛穆之骤然冷冷地开口道:“杨大人,此言差矣,恩从上出,岂有自表其职的?” 杨绪还没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依然大着舌头说道:“我仇池国西连吐谷浑,北联西凉,兵强马壮,朝廷如何封不得?要是不给,我家主公就自号为王!” 刚才还很“谦卑”的曾华闻言不由勃然大怒:“鼠犬之辈,也敢自号为王!来人,将这贼人给我架出去,从哪来给我哄回那里去!” 真的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杨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架出梁州刺史府,然后连同随从一同被押送出南郑城,经阳平关、沮县,出武兴关(今陕西略阳)。进朝的礼物就留下,当饭钱吧。 第三十章 仇池 2 俞归至姑臧,重华欲称凉王,未肯受诏,使所亲沈猛私谓归曰:“主公弈世为晋忠臣,今曾不如鲜卑,何也?朝廷封慕容皝为燕王,而主公才为大将军,何以褒劝忠贤乎!明台宜移河右,共劝州主为凉王。人臣出使,苟利社稷,专之可也。”归曰:“吾子失言!昔三代之王也,爵之贵者莫若上公;及周之衰,吴、楚始僭号称王,而诸侯亦不之非,盖以蛮夷畜之也;借使齐、鲁称王,诸侯岂不四面攻之乎!汉高祖封韩、彭为王,寻皆诛灭,盖权时之宜,非厚之也。圣上以贵公忠贤,故爵以上公,任以方伯,宠荣极矣,岂鲜卑夷狄所可比哉!且吾闻之,功有大小,赏有重轻。今贵公始继世而为王,若帅河右之众,东平胡、羯,修复陵庙,迎天子返洛阳,将何以加之乎?”重华乃止。明王与武都氐王初交恶,峙兵武兴关,互表攻难。 ----引言摘述 杨绪出了南郑,被冷风一吹,立即清醒了,知道自己喝大了,说了很想说但却是不应该说的话。杨绪看到垂头丧气的随从和后面虎视眈眈“押送”的梁州军,心里不知如何是好?这梁州刺史曾华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不就是自表请职吗?大家伙都是这么干的,我招你惹你了?就为这个你大冬天的把我轰出来,居然连上朝进献的礼物也吞了,太黑了。 但是杨绪等人却不敢多话,后面的梁州军军士的手可都按在腰刀上。可是回去怎么交代呀?杨绪骑在马上思来想去,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于是杨绪一行只好灰溜溜的跑回武都,向杨初说明情况请罪。 杨初一听,顿时火大了。按照惯例,自己上表到建康,然后晋室会按照表上用“含蓄笔法”所要求的进行官职封赏,这都是现在“外藩们”的“潜规则”,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不是杨绪一时大嘴巴说出来而已,你也不用这么大的反应呀!又不是要你的官职,碍着你什么事了? 杨初更心痛那一堆“上供”的礼物。为了拉拢和晋室的关系,杨初可是下了血本,结果“送”倒是送出去了,可一根毛都没捞到。 于是杨初决定去信南郑,找这位邻居好好理论一下。大家乡里乡亲的,用不着这么小题大作。但是从武兴关传来的消息顿时让杨初气炸了,看来这位梁州刺史不是小题大做,而是小题巨做了。 根据传报,梁州刺史四处传文,痛斥武都氐酋不思天恩,不服王化,据秦州诸郡,自号为王。在檄文中,梁州刺史历数老杨家历史上的种种劣迹。汉末建安年间,杨家先人杨腾就跟着凉州马超、韩遂、杨秋,连同兴国氐酋阿贵一起叛逆,对抗许昌朝廷(曹操魏政权),后兵败窜入蜀汉。前魏朝太祖武皇帝(曹操)却施恩赦其余部,只迁扶风、天水。而杨腾不思天恩,继续跟着蜀汉对抗“中国”。 到了我朝,杨家先人杨飞龙受朝廷封号,假征西将军,恩准率部还居略阳。惠帝元康六年,匈奴﹑卢水胡﹐雍﹑秦二州氐羌作乱,氐人齐万年称伪帝。杨飞龙外甥令狐茂搜(杨茂搜)不思皇恩,不图报国,反而趁乱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割据秦州二郡。狼子野心,由来已久。今成汉俯首,仇池不思归附,反而威胁朝廷,不与封赏便自立。此等作为,与谋叛作乱何异?如此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之。 看完这份抄写的梁州刺史檄文,杨初当时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看来南平才子车胤的文笔还不错,还颇有些效果。 好容易等杨初回过气来,武兴关过来的传令兵才敢继续禀报:“梁州聚军万余,汇集阳平关下,封锁道路,肆意辱骂,并挑衅寻战。武兴关不敢怠慢,紧闭关门,并请大王早发援军。” 话刚一落音,整个武都仇池公府里就只听到杨初的咆哮。他就像一只彻底暴走的狮子,须发倒立,舞着双手,一通大吼大叫,宣泄着对梁州刺史曾华的愤怒,发誓要把曾华剁碎了喂狗。但是远在南郑的曾华是无所谓,反正也被李势这样咒过,虱子多了不怕痒了。 很快,一连串命令从仇池公府里送出,武都附近的军队被紧急征集,连同驻扎在祁山一线防御北赵的军队一起,总共步兵一万,骑兵五千,迅速向武兴关开去。仇池国总共就不到两万五千军队,还要防御北边的赵国,杨初还是调集了大半人马东去跟梁州打擂台,看来曾华把他气得不轻。 南郑的曾华也不示弱,迁扬威将军毛穆之为镇北将军长史,移驻沮县,和从沔阳移驻过来的宣威将军柳畋,率领第一军团的六千精锐和一千汉中府兵,在武兴关前耀武扬威。再迁威远将军车胤假汉中太守,代替毛穆之坐镇汉中南郑。曾华把擅于军略的毛穆之派往沮县做“前敌总指挥”,以偏长智谋和内政的车胤代其汉中太守,看上去用心良苦。加上第一军团和紧急征集的汉中折冲府兵,颇有拔剑张弩、杀气腾腾的味道,把对面的武兴关守将吓得不轻。 再调武毅将军张渠率第二军团移驻晋寿,威胁仇池南部的阴平郡,授权晋寿太守张寿指挥晋寿折冲府兵,配合张渠的行动。调武烈将军徐当率第三军团左厢军移驻成固,替张渠守汉中北,右厢军继续驻守西城。 不但如此,曾华还从舆论上开始打压仇池。 曾华正式拜表上书朝廷痛斥仇池杨初“道德败坏、寡廉鲜耻、不思皇恩、图谋不臣,明为藩臣,实为逆贼!对于这种人,就是一个管养马的小官都是抬举他了。所以强烈要求朝廷明诏天下,将这个败类曝光与天下。” 除了曾华那镇北将军、梁州刺史的署名外,还有毛穆之、车胤、张寿、甘芮等一干梁州官员的联衔署名。朝廷接到这份上表,不明就里,一头的雾水,不知道仇池杨初怎么得罪了曾华,引得他如此勃然大怒。朝廷思来想去,拖也不是个办法,只好派员下来调查调解。 曾华上表没多久,杨初老祖宗杨腾的名字有幸成了三国传中一名配角,一名大奸大恶的配角。他一脸尖嘴猴腮的奸贼模样,上窜下跳,屁颠屁颠地跟在凉州反贼马超、韩遂、杨秋的屁股后面,勾结兴国氐酋阿贵,煽风点火,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然而兵败之后,杨腾不但弃同党不顾,就是连他的部属亲人也不管了,只顾逃入蜀汉,去添蜀汉刘家的屁股去了。(在三国传里,是比较偏向曹魏的。因为如果曹魏不是正朔的话,那继承曹魏政权的晋室就更值得怀疑了。) 经过“官办说书人”这么一宣传,仇池氐人杨腾的名字在梁州都臭了,不但搞得梁州氐人抬不起头来,就是姓杨的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最后趁着这个热乎劲,仇池杨家迅速被宣传为从老辈上坏起,一直坏到现在的杨初,都是些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乱臣贼子。要是杨初这个时候来到梁州,就是不被气得吐血身亡,也会被知道他身份的梁州百姓用吐沫给淹死。 在梁州舆论大起,百姓鼓噪谴责杨初时,“始作俑者”曾华却秘密地把三个军团的陌刀手共六队六百人,全部集中到南郑南,分成左右两屯,直接受自己管辖。 接着,曾华在这六百陌刀手里举行一场比武大赛,选出两名优胜者。最后雍州北地郡流民段焕段元庆和并州上党郡流民赵复赵长军脱颖而出。 段元庆身高七尺两寸(读者自己对照前面的公式算一算),雄壮昂伟,臂长力沉,擅射勇击,喜背强弓持陌刀上阵,远者张弓急射,无一不中;近者持刀横扫,挡者皆碎。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赵长军身高七尺,身形瘦高却力大无穷,一把百十斤的陌刀舞得跟稻草一般,擅技击搏杀,喜持陌刀挎横刀上阵。一丈之内陌刀如巨蟒搅水,更如猛虎扫尾;抢得近身,横刀如毒蛇吐信,更如恶狼噬食。千军万马不能近其身。 曾华看到这二人,眼里只冒星星。这简直就是人间凶器,战场绞肉机。有这两位勇猛无比的哥们在前开路,加上后面六百势不可挡、横扫一切的陌刀手,那还不是遇神杀神,见佛杀佛。当即拜两人为左右陌刀将,暂时各领左右两屯陌刀手。从此,凡任左右陌刀将者,无不是勇冠三军者,任者倍感尊荣。 而左护军营统领乐常山,右护军营统领魏兴国都是以勇武闻名三军者,这些猛人聚集在南郑南,顿时让曾华心里飘飘然,真有点猛将如云的味道。 永和四年终于到了,刚过上元节,张寿派人押来一人,说是非常符合军主的“要求”。 原来曾华在年中就传书给属下各郡郡守,要他们暗中寻访熟悉仇池地形道路的人,寻到后立即秘密地送到南郑。张寿是少数知道曾华找人原委的人之一,所以也找的最尽心。 “你叫什么名字?”曾华仔细地看着眼前跪着的这个人。这个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头发又长又乱,随便用一个木枝挽插着。穿着又宽又大的麻衫长袍,这看上去又旧又不合身的袍衫应该原本不是他的,而是张寿叫人临时给他换上的。 他瘦黑的脸上有一双非常有神的眼睛,尽管眼睛的主人尽量地低下头去掩饰它,但是那双眼睛里偶尔射出的锐利目光还是被曾华给捕捉到了。被藏在旧衫袍里的身形显得有点瘦弱,但曾华仍然能感觉到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就象一只被捕获的野狼,表面上非常驯服,但却在驯服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桀骜不逊的心,只是在苦苦暗忍着不发。 这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当曾华仔细观察一番之后,尤其是看到他身上暗蓄的气质和那双眼睛之后。 “回大人,小的叫姜楠。”姜楠恭敬地答道。 “据晋寿张大人说,你很熟悉仇池武都的地形和道路。”曾华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大人,小的略知一二。”姜楠答道。 略知一二,曾华不由地笑了,“你听说了吗?我和仇池的杨初闹翻了,正在峙兵武兴关。” “回大人,路上听旁人说起过。大家都说这仇池杨家不是好东西。”姜楠继续低着头恭敬地答道。 “那你认为杨初怎么样?”曾华接着问道。 姜楠迟疑了一会,依然低头答道:“回大人,杨家没一个好东西。” “哈哈,你也这么认为那就好。”曾华不由大笑起来,“那你猜出我叫你来的目的了吗?” “回大人,小的不敢妄猜!” 曾华停了一会,突然继续转问道:“你为什么会熟悉仇池武都的地形底细的呢?” 看到姜楠还在那里犹豫,曾华鼓励道:“姜楠,你不要顾虑,有什么说什么!至少我不是你的敌人!你一点你要相信。” “回大人,小的是杨初弟弟杨岸家的逃奴。”姜楠一咬牙回答道。当年他从武都逃了出来,历经千辛万苦逃到晋寿,收留他的那村人看他模样就知道是从北边仇池逃出来的,所以才在官府里备了案,成了官府的奴仆。反正当时成汉和仇池的关系又不太好,白得的奴隶劳力不用白不用。所以张寿叫人一翻档案就查出他来了。姜楠知道前面的这位大官肯定知道自己的底细,刚才是故意这么问自己的,就看自己坦不坦白。 “那你现在能猜出我为什么要找你了吗?”曾华突然一转,又问到前面的问题去了。 “小的妄猜,大人想找一条去仇池武都的小路。”姜楠朗声说道。 有意思,这人很聪明。曾华点点头,叫仆人在旁边下首备好一个座位,叫姜楠跪坐在一旁说话。姜楠二话没说,依言跪坐过去,只是还低着头。 “你能说说你是如何从仇池南逃下来的?”曾华叫人端上一杯茶,然后继续问道。 姜楠看到前面摆上的茶几和茶杯,突然有些不自在了,在那里扭了两下身子,很快就镇静下来了,平静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数年前变成杨岸家的奴隶,作牛作马,过得十分艰辛。后来听说杨岸要用二十名奴隶殉葬他那突然死去的小妾,已经指定是我们这一曲奴隶了。反正是一死,不如拼一拼。于是我就和四个奴隶结伴逃出仇池。我们没有走东边部众聚多的西汉水,而是往西从宕昌羌部众的东边走到了孔函谷,然后从那里沿着白水江(今白龙江),小心避开白水羌,翻摩天岭来到晋寿。一路仓惶不安,缺食少穿,最后五人只剩下我一人到了晋寿,被捕为官奴,一待就是两年。” 曾华听完不由点点头,看来比我南逃时还不堪,好歹我那时还有甘、张两位兄弟和数百人。看看这位姜楠,就知道老天爷对我还不薄。 “那你还记得那些路吗?”曾华最关心的是这个。 姜楠想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答道:“回大人,小的不会忘记那段路的。” 曾华放心了,他问过好几个人,都没有人能如此绕来绕去,大多都是或直接沿西汉水直下晋寿郡,或从阴平郡直下晋寿郡。看来这次张寿找对人了。 “那就好,你想想,我要是带两千五百人沿着你走的那条路,多久能到武都(今甘肃西和县南,仇池山下)城下?会不会被别人发现。” “回大人。从晋寿过摩天岭一段路人烟罕见,应该不怕被人发现。关键是过白水的时候。那里有数万白水羌牧居,需要小心避开他们。不过那里崇山峻岭、连绵不绝,而白水羌主要聚集在白水河谷周围,我们远远地绕过去就可以了。”姜楠一边盘算着,一边答道。“到了孔函谷,那里是宕昌羌部众的地盘,我们从他们的东边掠过,就可以直接到武都城下了。如果顺利的话,只需十日就可。” 说完,姜楠又补充道:“现在是隆冬已过,早春正寒的时候,山上的雪还没有开始化,而且还有可能有雪天。这个时候的各羌人部众是不会轻易出营地的。” 曾华听完之后,默然不语地看着姜楠,看得姜楠心里直发毛,跪坐在那里有些不安。此子不是一般人,普通人逃命就逃命了,而他不但逃得命来,连路上的情景也摸得一清二楚,此等心计见识,“有心人”这个称呼就太小瞧他了。如此坚韧有识之人,曾华觉得自己还是第一次碰到。一定要把他的底细问出来,然后收服他! 过了好一会,曾华才悠悠地说道:“姜楠,我连奔袭武都这等机密大事都与你相商了。你能不能把你的老底跟我说一说?也好让我安心!” 姜楠一听,马上俯首磕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只是顺着大人的意思往下说。” 姜楠的确感到有点委屈,自己被你诱导着说那些话的,现在变成了我知道“重大军事机密”了,要我交老底,你这不是诓我吗! 曾华不做声,只是跪坐在那里,右手按在茶几上,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声音震得姜楠的心一颤一颤的,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俯首磕头道:“小的是昂城(今阿坝)羌酋姜聪的儿子。” 第三十一章 仇池 3 永和三年十二月,振威护军萧敬文杀征虏将军杨谦,攻涪城,陷之,自称益州牧,遂欲取巴西,求通于汉中。上将军张渠先取梓潼,迫萧逆退守涪城。明王领亲军南下,成都、涪城震惊,无不惶恐。 ------------引言摘述 这话要从吐谷浑第二代可汗吐延说起。在咸和四年(公元329年),吐谷浑的第二任可汗吐延继承了“老帮主”,也就是他爸爸的位子之后,发愤图强,四处吞并羌氐部众。后来一直打到白马羌的地盘来了。白马羌的老大,昂城(今阿坝)羌酋姜聪不堪其扰,假装降服,在宴会上设下伏兵,一刀刺伤了吐延。吐延在护卫的保护下逃回了驻地,刚嘱咐儿子叶延要速回白兰地区(今青海巴隆河流域布兰山一带),收拢部众,以免被众羌人群起攻之。交待完遗言没多久就是死翘翘了。 吐谷浑可汗叶延速回白兰,先向各羌部赔罪送礼装孙子,得到了“大家的原谅”。在默默地蓄积几年力量后,叶延在沙州(今青海省贵南县穆克滩一带)建立慕克川(总部),然后突然出兵攻破昂城,杀了姜聪,将其家人变成了奴隶,顿时震住了四处羌人。接下来叶延南征北讨,又降服羌人部众二十余万,比父亲创建的地盘和势力还要大了。 而当时的姜楠已经有十几岁了,在突遇族灭家破的厄运之后,一直暗忍下来,发誓要为家人报仇。 后来吐谷浑跟仇池结盟,两家的关系还不错。姜楠被“交流”到了仇池,成了杨岸的奴隶。最后就是靠着为族人亲友报仇的意志支撑着逃到了晋寿。这次稀里糊涂被晋寿太守送到梁州刺史府,原来忐忑不安,不知为了什么。后来听曾华这么一说,立即明白了这位“大官的意图”。 以前在晋寿就听说这位梁州刺史是个疯子,西征灭成汉的时候就是他带着三千精锐冲在最前面,转战万里全无敌手。这次看来又要干票大的了。姜楠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猜到曾华是要动手清除周围的势力,仇池是被拿来第一个开刀。如果仇池被拿下来了,这西边紧挨着的吐谷浑能跑到哪里去? 所以姜楠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老底全部抖出来,只希望这位“大官”能信任自己,给自己一个报仇的机会。 曾华看着全招了的姜楠,心里那个乐。真是刚瞌睡了就给扔来一个枕头。有这小子在前面探路,应该可以摸到武都城下。在灭吐谷浑之前,这小子绝对可靠。早看你小子不是一般人,一诓就全招了。 向导找到之后,曾华开始做准备了。他传令各郡,开始悄悄地收购羊皮,带毛的那种。很快就收得上万张,然后命人和着棉花一起做成夹层皮袄。最后准备好炒好的小米、麦子做好干粮。 二月初,晋寿和巴西郡传来消息。德阳的振威护军萧敬文把征虏将军杨谦给杀了,然后聚集近两万兵马,回头重新攻克涪城(今四川绵阳),自称益州刺史,然后向东屯兵梁州巴西郡边境,看样子这位萧兄对梁州的曾华非常的不满,准备把这位靠“运气”和“提携”立功升职的梁州刺史赶出去,自己去占据汉中,做个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但是驻晋寿的张寿和张渠岂是轻与的,两人听到探子细作急报,再看看目前形势,二话不说,一边往南郑报信,一边利用曾华授予的临机之权,直接出兵南下,先占了梓潼城(今四川梓潼)再说。 这边曾华接报,也不客气,马上以镇北将军的名义行令,将巴郡、涪陵郡、巴西郡三郡折冲府兵集中到巴西郡阆中,防御萧敬文东进。再令车胤以汉中太守护梁州刺史职,毛穆之以镇北将军长史护镇北将军职,徐当、甘芮各领临机之权,然后自己领左右护军营南下。 曾华如此一动,萧敬文顿时感到压力。张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晋寿的出梓潼就已经把他打蒙了。开始的时候他还派了数千人去试图收复梓潼,结果还没靠近梓潼,就被张渠一个伏击打得找不到北了,只逃回不到数十人。 萧敬文终于明白了,曾华除了“运气”和“提携”之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手下能把成汉军打得能跑多快就跑快还是靠了真本事的。于是萧敬文连忙收缩兵力,退守涪城老巢,不敢再往巴西郡动半步了。 南边成都的邓定、隗文二人也紧张起来。这曾华从梁州下来平定涪城,兵锋所至恐怕会“伤及无辜”。于是两人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派人跟曾华说,萧敬文那王八蛋我们哥俩帮你剿了,就不用麻烦你老人家南下了。 但是邓、隗二人就是有这个心也找不到曾华了,因为他在南下的路上“失踪”了,连同两千多精锐。不过梁州的官方消息说他们去了巴西郡,路途比较远,所以还在赶路。 看着苍茫的秦岭山脉,曾华心绪万千,在这崇山峻岭中,生活着多少人?中原百姓、氐人、羌人,在这里默默地耕耘畜牧。险恶的地形和众山的包围成他们最好的保护屏蔽。但是就是在这个偏远的“世外桃源”,却依然逃不出兵戈相见,战火连绵。 沿着北部秦岭的山脊吹了过来的早春寒风,刮得曾华的脸生痛生痛的,顿时把他的追古思今给打断了。曾华觉得这北风像是满天盖地的钢针,拼命地往自己怀里钻。你又不是美女,往我怀里钻什么?曾华一边紧一紧身上的夹袄,一边忿忿地想道。 这棉花羊皮夹袄是曾华征集了上万名“军嫂”和官属家眷们赶制的。内外两层带毛羊皮,里面充塞着弹松的棉花,然后再一针一线缝制好,并分成数百个小格子,将棉花包在里面,而且还根据曾华的设计分成上袄下裤。为了这些夹袄,曾华几乎是把梁州的棉花和汉中的羊皮收购征集一空,花了不少钱粮,只盼着这趟“买卖”不要亏本。 看着远处还满是白雪的山峦,曾华不由自主地摸着腰间的一把短刀。这是自己从南郑城出发前范敏悄悄地送给自己的。摸着冰冷而精制的刀把,那张艳如桃花的脸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临行的嘱咐也浮现在自己的耳边:“此为妾身请巧工打造的雌雄双刀。雄刀随大人远征,保佑大人能平安凯旋归来。雌刀伴在妾身身边,期盼人间黄泉绝不分离。” 范敏的心思曾华完全明白了,如果自己回不去的话,她就会用那把雌刀随行自己到黄泉之下。想不到这位明艳绝伦、柔弱似水的范家大小姐居然还会有如此刚烈的一面。不过曾华还是在寒风中感到一阵温暖,咱也是有人牵挂的人了。 这时,段焕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大人,下面烧好了热水,大家正等你用晚餐。” 由于是偷袭,为了尽量不让附近的仇池羌、氐部众发现,梁州军只在快傍晚还没天黑的时候匆匆烧堆火,烧上一点热水,暖暖身子。其余时间都是冷水和着干粮一起吃。 曾华闻声转过头,看着这位左陌刀将,摇摇手说:“不打紧,不着急。我们先边走边聊。”说罢,走在前面,而段焕紧跟在后面,恭敬地答道:“是,大人!” “元庆(段焕的字),如果没有胡人乱国,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曾华边走边问道。 “回大人,我希望能和贱内男耕女织,孩子念个私塾识些字,大家平平安安就好了。”段焕老老实实地答道。 曾华不由停下脚步来,回头看了一眼段焕,叹道:“元庆你倒也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曾华知道,不但段焕的老婆孩子,就是他的父母兄弟等一干亲人早死在羯胡手里了。后来逃到汉中入了梁州军,成了陌刀手才续了一门亲事,去年十二月刚得一个胖小子。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老婆孩子? 想到这里,曾华转过身去,看着远处的北方,默然许久才幽幽地说道:“元庆,可惜你这个很简单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段焕也是一脸的黯然,低着头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大人,这也许就是命吧。不过老天爷没有赶尽杀绝,让我们碰到了大人你。” 曾华听完段焕的话,摇摇头继续说道:“有因必有果,我们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是有原因的。不过一时半会说不明白。只是苦了我华夏百姓呀。”说到这里,曾华觉得鼻子有点酸,眼睛有点雾气,连忙转移话题。 “元庆,这中原被胡人变成了草原,却把我们华夏百姓当成了绵羊,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曾华突然指着东北方向问道。 “小的不知道,但是小的只明白,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小的愿跟在大人身后杀尽所有的胡人野狼。”段焕沉声答道。 “哈哈!”曾华闻言不由转过头来笑着说,边说边继续往下走,“元庆,只是光靠我们几个人是杀不完胡人的。” “这个不是小的关心的,大人自有主张。小的只管杀敌就行了。”段焕恭敬地答道。 曾华闻言不由又大笑起来,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山窝隐匿处的营地里。 赵复、乐常山、魏兴国和姜楠都围在一锅还冒着热气的水,拿着干粮,正等着曾华。 看到如此,曾华毫不客气地蹲了下来,接过赵复递过来的一勺热水,再接过一名亲卫递过来的干粮,大口大口啃起来了。众人一见,纷纷舀着热水,啃起干粮来了。顿时只听到一片淅淅嗦嗦、嘎吱蹦达的声音。 几口热水入肚之后,大家都觉得身上一阵暖和。热乎乎的感觉从心底迅速涌出,很快就传遍全身。大家哈着热气,围在一起,边吃边开始进行照例的每日的“碰头会”。 “常山,兴国,队伍情况怎么样?”曾华首先问左右护军营统领。这两人都是兖州陈留郡流民,是跟着曾华的“老屯丁”。因为勇武超群,就成了曾华的亲兵队长了。他们本来叫乐狗蛋和魏驴子,实在不雅,有损“官威”,就请参军车胤取了乐常山和魏兴国这两个比较有气势的斯文名字,连字号都一并省略了。 “一切稳妥,只是有五十余名军士的脚上长了冻疮,不过并无大碍,还跟的上队伍。” 这次奔袭曾华是煞费了苦心,从夹袄裤,到羊皮毛鞋子手套,再到羊毛皮帽子,无一不精心准备。因为曾华知道,这军士要是冻坏了手脚,战斗力最起码要减掉一大半,这高山寒风可不是开玩笑的。看来自己的准备还是有效果,虽然有损伤,但是还没有产生多大影响。 “那就好!陌刀队有问题吗?”曾华转而问左右陌刀将段焕和赵复。 “没有问题。这次奔袭只带陌刀和腰刀,不穿铠甲,陌刀手们行起军来倒也不辛苦。”赵复答道。 这次奔袭为了带足十天的干粮,坐骑一匹不带,曾华带头走路。陌刀手该穿的锁子甲、护军营军士该穿的步兵甲统统改成弓弩手穿的皮甲。除了必要的配置兵器,其它的一律丢在家里,就是为了能穿上夹袄,多带干粮,一路轻装。 “那就好!姜楠,你给大家讲讲目前我们所处的位置。”姜楠是羌人,有名字就不错了,自然没有什么字号了,所以曾华等人都是直接叫他名字。 “是的大人!”姜楠边答道边在地上的泥地上画起来简易地图来。姜楠很聪明,见到曾华画过两次也就跟着画,没两次就学得有模有样了。 “北边是西汉水,多是氐人,还有一部分白水羌。南边是白水江,居住着白水羌。我们刚好在他们中间。”姜楠指着左右两根线条说道,“我们前面就是孔函谷,已经快到宕昌羌的地盘了,明天我们就该掉头向北了。” 四天前,曾华等人从晋寿马鸣阁(今四川广元北)过西汉水(嘉陵江上游),然后在姜楠的带领下,沿着摩天岭悄悄地向西北方向前进。然后又沿着白水江北岸的高山一侧,小心地避开过冬的羌人部众,继续前行。一直到今天,已经走到了孔函谷东边,路程已经走了一半多,而且还比较顺利,不过后面的路更难走了。 “我们掉头向北,那里的氐人部众会越来越多,不再是以前碰到的零星出来寻找失散羊只的羌、氐部众了,所以也越来越容易被发现。因此我建议明天开始改日夜兼程为昼休夜行。”姜楠说道。 “行!这里你熟悉,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曾华一边说一边把亲卫递过来的羊肉干转递给姜楠。 姜楠看着眼前一大块羊肉干,不由一愣。由于要轻装,羊肉干带的不多,都是专给将领们吃的,而且还定量,连段焕、赵复、乐常山、魏兴国等人都吃得不多。 “大人,这?”姜楠迟疑地问道。 “吃呀!客气啥!”曾华一边把羊肉干塞到姜楠的手里,一边打趣地说道,“你现在比我重要的多,两千五百将士的命都捏在你手里,就是只剩最后一块羊肉干也应该给你吃。” 众人一听,都善意地轻轻笑起来乐。姜楠没有再迟疑了,含着眼泪把羊肉干一口一口吃完。 看到姜楠吃完了,曾华一边啃着荞麦饼,一边问道:“姜楠,你是羌人,你给我们说说羌人的事吧,就当是给我们吃东西时解解闷,谁叫你吃肉我们啃饼子呢!” 在大家又一阵善意的轻笑中,姜楠缓缓说道:“羌人大略分为四部,牦牛羌、白马羌、参狼羌、青衣羌。牦牛羌以畜养良种牦而著称,初时大都分布在益州沈黎郡,并有牦牛县(今四川省汉源县东北),后继续南下至若水(雅砻江)下游的越嶲郡(治今西昌),有白狼、槃木、唐菆等部落共百余个。青水羌主要居于益州犍为、汉嘉郡的青衣江一带,也有部落百余,但也是内附益州最早最久的,跟益州百姓无异了。” 真不愧是大羌酋的儿子,羌人的那点事一倒就全出来了。看来这位姜楠的作用不止是借着来打打旗号,他身上很有做为一员独当一面的大将的素质。 曾华一边听着姜楠的介绍,一边心里暗暗地盘算起来。 第三十二章 仇池 4 温既灭蜀,威名大振,朝廷惮之。会稽王昱以扬州刺史殷浩有盛名,朝野推服,乃引为心膂,与参综朝权,欲以抗温,由是与温寝相疑贰。浩以征北长史荀羡、前江州刺史王羲之夙有令名,擢羡为吴国内史,羲之为护军将军,以为羽翼。羡,蕤之弟;羲之,导之从子也。羲之以为内外协和,然后国家可安,劝浩及羡不宜与温构隙,浩不从。 ------------------引言摘述 姜楠却不知道对面听得“入神”的曾华打着什么坏主意,他只是竭尽全力,将自己从父亲和部众中知识最渊博的老人那里得来的羌人知识全部搜刮出来。尽管觉得眼前的这位“梁州刺史”做什么事,问什么话都是“别有深意”,但是难得他如此信任自己,姜楠当然要倾囊而述。毕竟姜楠是个恩怨分明的汉子。 “参狼羌主要散在武都、阴平诸郡,与氐人杂居,分数支。东支尤其以白水江聚多,所以也称白水羌,有部落数百,部众数万。西支为宕昌羌,散居在仇池以西、洮河以东,白水之北,渭水以南地区,以宕昌城(今甘肃省宕昌县西)为中心,东西千里,席水以南,南北八百里,地多山阜,部众千余落,数万余口。前仇池氐王杨难当降其,以兄子保宗为镇南将军,镇宕昌。自此,宕昌羌与白水羌尽附仇池。” “白马羌原居于汶山郡江水(今岷江)源头,后在前蜀汉时起兵,先后被其大将军姜维、安南将军马忠、将军张嶷等征讨之,一部被南迁内附益州,一部就地安居,另一部北迁,后来以昂城为中心,北至西强山(今西卿山)南,南至沐水(今大渡河),东至龙涸(今四川省松潘县)、汶山郡,西至大雪山(巴颜喀拉山)。有部落上千,部众十余万。” 这小子把白马羌讲的最详细,不愧是他的老家。曾华听完之后笑眯眯地问道:“姜楠,你的家原在昂城,和这白马羌有什么关联?” 姜楠心里一愣,刚才就知道这位大人要自己讲羌人的事是另有目的的,现在好了,开始暴露出他“贪婪”的真面目了。但是姜楠不敢怠慢,连忙答道:“我家祖上世代被白马羌千余部落推为酋豪,数年前昂城被吐谷浑攻破,家父身遭毒手,这白马羌就如一团散沙一般,不复再盛了。” 曾华点点头,低头默然一会后又抬头问道:“那羌人一般是如何生活,又如何打仗的?” “羌人居住主要为土屋和帐幕两种。土屋是织牛羊毛和以泥土,覆于顶而成屋;帐幕则是以皮毛为穹庐。擅畜牧兼农耕,畜牧则分游牧和定居畜牧两种。羌人披发左衽,女披大华毡,以为盛饰,能自制铠、弩、刀、矛、战楯、匕首等兵器。” 姜楠看一眼曾华,然后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句继续介绍道:“羌人平时畜牧农耕,战时负戈出战。多骑兵,日行数百,来如风雨,去如绝弦,勇猛无常。长在山谷,短于平地,不能持久,而果于突击,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 曾华一听心里不由大喜,盯着姜楠就象看到宝贝一样,看得姜楠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听说那吐谷浑占据西海后不断吞并羌氐部众,难道那里也有羌人?”看到姜楠的脸色不对,曾华知道自己的“贪婪”吓着姜楠,连忙转移话题。 一说到吐谷浑,姜楠不由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听老辈们说,羌人原本是从西海河湟发源的,老祖宗叫无弋爰剑,子孙支分共百五十种,然后东、南、西散居各地。自前汉起,有先零、烧当、勒姐、当煎、当阗、封养、累姐、彡姐、卑湳、狐奴、乌吾、钟存、巩唐、且冻、傅难等部陆续迁居安定、北地、上郡、西河、汉阳、安定、陇西诸郡,更有甚者远至至关中、并州及司州。此诸部与参狼羌、牦牛羌、青衣羌都为东羌,部众不可计。” “西海周围及河湟地平草美,有卑禾羌、种羌等无弋爰剑支系数十部,数万人,现尽附于吐谷浑。西海以西有白兰羌,和我白马羌近支,关系密切,有众万余,据闻也屈于吐谷浑威势之下。更西处牢兰海(罗布泊,当时是一个内陆湖)至葱岭有白马羌远支和茈羌、黄牛羌,部号西夜、蒲利、依赖、无雷等,部众无数;西海以北凉州西海郡(治今内蒙古自治区西部额济纳旗)有蜡羌聚集,并连绵酒泉、祁连山,从前汉起就居于匈奴与河西之间,另成一支。” “而西海、白兰以东,我白马羌以西地区,北至河水源(黄河源头),南到那鄂(今三江源地区,西藏东部)有部落数千,多号为党项。每姓别为部落,大者千余骑,小者百余骑,俗尚武力,无法令,各以游牧为生业。有战阵则相屯聚,无傜赋,不相往来。牧养犛、牛、羊、猪以供食,不知稼穑,都是先汉羌人内附陇西、陇南后遗留下来的野羌人。诸等羌人和先前白马羌都是居于塞外,通称西羌!” 曾华一听,当时就当机了。什么西羌,东羌,曾华都不管了,他只记得党项人! 党项人,就是那个占据河西、宁夏,国号夏的党项人?听说也是骑射勇猛一时的民族。现在居然在青海南部和西藏北部、东部一带当野人。我靠!曾华有点抓狂了,恨不得马上干掉杨初,然后发兵西海。 看到这位梁州刺史在眼前抓耳挠腮,姜楠隐隐感觉到什么东西了,只觉得这位大人的心思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又想起在南郑和曾华会面时候的谈话,忍不住问道:“大人,你奔袭武都是图谋已久的吗?这次和杨初使者闹翻是否也是你故意筹划的吗?” 看到姜楠问的如此直接,旁边的段、赵等人不由地露出微嗔的神色。你是什么人?敢这样直接问我们的刺史大人! 曾华却不以为然,走上去,亲昵地拍拍姜楠的肩膀说道:“我到梁州不久就思量着去哪里弄些骑兵回来,这北方平原没有骑兵打起仗来很吃亏。谁叫这仇池就靠着我梁州边上,而且辖内多羌、氐人,多精于骑兵,我不找他要我还找谁要?” 看到曾华如此亲密地动作,又如此坦白地回答,姜楠心里不由一热,虽然知道曾华对自己“别有企图”,但是如此推心置腹当自己这个羌人“奴隶”是自己人,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动。 “不过说实话,驱逐杨初使者那件事不是我故意安排的。我没有想到杨初会派使者经过梁州去上朝。当我接住杨初使者的时候,就准备派人假装山贼在路上把仇池的使者给做了,然后再跟仇池打口水战,最后陈兵相见,吸引他的兵力到东线去,接着再执行我们现在这个计划。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仇池的使者到建康得到封赏,而且早晚会找个借口跟仇池闹翻。却不想仇池的使者这么上路,口不择言,被我抓到机会了。”曾华高兴地说道,就象一个手气特顺的麻将客又自摸了一把。 姜楠心里波澜滔天,看来自己真的低估了这位梁州刺史大人。这位曾大人真是胆大包天,心细如发,逮到机会就是一口,直取咽喉要害,比雪原里的血狼还要狠! 突然,姜楠心里一动,转而抬起头对着曾华,意味深长地说道:“大人,这一仗恐怕要打上一段时间吧。” 曾华一听,心里不由对眼前的这位羌人大首领的儿子敬佩起来,就凭我问的一些问题就已经隐隐猜出自己的计划来了,看来自己还真看对人了。 曾华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努力干,我保证你不但能报仇雪恨,还能光宗耀祖,让你的名字超过你的先人!让你的族人部众富足安宁!相信我!” 看着曾华那诚恳和真诚的眼睛,姜楠不由地信服了,坚定地点点头。也许是祖先保佑,让我历经磨难后终于遇到了贵人,给了我报仇的机会。 曾华安慰鼓励姜楠一番后,转过头却看到旁边的段焕等人站在那里,脸上有些不屑一顾。心里有几分明白他们的心思了。看来他们不太看得起这些塞外西羌人。不能自大呀,以前你们看不起那些胡人,结果呢,却差点被人家亡朝灭国了。 曾华招呼段焕等人坐了下来,然后顺手抽出自己的佩刀,只见白光耀目,寒气逼人,真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好刀。正当大家疑惑的时候,曾华一弹刀身,只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直钻众人的耳朵。 “你们谁见过工匠是如何打造这种钢刀的?”曾华环视众人问道。 “回大人,我见过。”魏兴国答道,他以前是沔阳第一军团的营统领,负责警戒沔阳工场,所以偶尔得见过。 “给大家说说!” “工匠将生铁和熟铁放在一起,反复锻打,融为一体然后才得此钢刀。”魏兴国不是专业人士,所以只能说个大概。 “对,生铁硬却脆!熟铁软而韧!二者合一才能为钢,做出的刀才能吹毛断发,无坚不摧!”曾华补充道。但是大家都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什么会讲到锻钢上了,但是都知道肯定有深意,都不敢马虎,均支着耳朵听着。 “现在的胡人就象狼一样冲进我们的家园,不但抢掠我们的财物,还要残杀我们的亲人。我们怎么办?我们要手持钢刀把胡杀!”曾华轻轻地转动了一下手里的钢刀,刀身上流动的白光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映得无比犀利。 曾华顿了一会继续说道,“我们中原百姓如熟铁,羌、氐百姓如生铁,只有融合在一起才能成钢,才能锻出杀狼的好刀来!” 大家心里一惊,但都已经品出味道来了。 曾华继续说道:“元庆,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再看看姜楠,是不是都是黑发、黄肤?你们再和羯胡、白胡(白匈奴)、白虏(鲜卑)比较一下,你们就知道了,中原百姓和羌人、氐人都是同根同源,而羯胡、白胡却是外族入侵,如此想来,你们还彼此轻视地起来吗?” 说到这里,曾华把腰刀咣一声收回刀鞘,朗声说道:“元庆,你希望你的儿女后人能平平安安地男耕女织吗!姜楠,你想你的后辈族人不会象你一样颠沛为奴!你们现在就必须融合在一起,共御外敌!我们再怎么斗都是内讧,但现在胡人来了,那就是强盗入门,是要来灭你们的族,亡你们的家!” 听完曾华的话,众人不由一凛,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抱拳定声道:“大人的话有如洪钟大吕,我等必定铭刻于心!” 曾华看到众将的神情,知道自己今天的“政治思想工作”是颇有成效。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致对外,这是毛主席教导我们的。而且这羌人、氐人都是华夏民族的构成部分,跟汉人差不多,黄皮肤黑头发,跟那些深目、棕发或白肤碧眼的“胡人”不是一类人,该团结的就要团结,该杀的就得杀。现在是最黑暗、最悲惨的乱世,跟“所谓的盛世于和谐社会”完全是两回事。不要说个人和家庭,就是整个华夏民族都在灭亡的边缘中挣扎。该用的手段都要用,能拉拢的人都要拉拢。 曾华不知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他只知道在这个乱世不停地拼,不断地搏,努力地在这个乱世做一点有用的事情。 这个时候,天一轮皓月慢慢地爬上了东边的山头,银白色月光在瑟瑟的寒风显得更加冰冷,而许多山头上的积雪在流苏般的月关一照,顿时显现出跳动的亮光来。 看着那明月,曾华觉得一段熟悉的旋律慢慢地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仿佛从心底涌出来一样,曾华不由自主地低声唱道:“千里刀光影, 仇恨燃九州。 月圆之夜人不归, 花香之地无和平。 一腔无声血, 万缕慈母情。 雪国耻身先去, 重整河山待后生。” 听着曾华那悲愤、低缓却铿锵有力的唱曲,众人不由想到了自己威严的父亲、慈爱的母亲、贤惠的妻子、可亲的儿女,还有美丽的家园。也曾是这样的月圆之夜,也曾是这样的平和安宁。但是这一切随着胡人的铁骑,胡人的刀光骤然消失了。 一曲才罢,众人已经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没有人哭出声来,都在拼命地咬着牙,捏着拳头,他们的悲愤和仇恨象一团熊熊烈火,就是刺骨的寒风在它面前都畏惧地退缩了。 曾华低声说道:“一个不知道仇恨的人和民族是不值得尊重的!失去的家园我们一定要夺回来!亲人的恨我们一定要用仇人的鲜血来洗刷!” 听到曾华的话,众人都激动地浑身在颤抖,他们感到自己的血已经被曾华的话烧得沸腾起来了! “现在我们在聚集力量,就如同千百条小河汇集成滔天洪水,千万点火星汇集成燎原之火!凡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只有死路一条!” “好!那我们继续进发吧!目标武都!”曾华环视一眼围在他周围的部下,直接下令道。 第三十三章 武都 1 永和四年三月,伪赵石虎梦龙飞西南,自天落地,旦而问澄公。公曰:祸将至矣,陛下宜父慈子和,深以慎之。四月,伪赵秦公韬起宣光殿于太尉府,梁长九丈。太子宣视而恶之,斩匠截梁而去。韬怒,增之十丈。 -------------引言摘述 “这就是西汉水吗?”看着眼前这条清澈见底的江水,曾华心里那个感叹啊。这徐徐流动的江水居然比以前自己在九寨沟看到的水一样明净清澈。只是九寨沟的水有一种静而纯的美,而这西汉水则有一种动而真的韵。 来到江边,曾华蹲了下去,伸出右手。早春的江水还是那么冰冷,不过已经没有冬天的那种冰寒刺骨。曾华不由地轻轻挽起一捧江水,放到嘴边,美美地喝上了一口。真是甜到心里,比那个有点甜的某某水要好喝许多。 曾华搽了搽嘴巴,心满意足地眨巴眨巴一下,定眼往前面仔细一看,感觉这江水不是很深,有的地方居然能看到江底的石头了。 “这江水为什么这么浅?”曾华转头问现在已经非常受众人信赖的姜楠。毕竟姜楠带大家来的这一路上非常尽心尽职,而且也和大家在艰苦恶劣的行军环境中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回大人,这里是西汉水上游,多是融雪溪泉水汇集而成,加上是早春二月,自然还不够深了。”站在身边的姜楠连忙答道。 “大人,魏兴国已经到这上下巡查是否有合适过江的地方,看来已经很快又消息回报了。”乐常山接着补充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乐常山刚提到魏兴国不过一柱香的工夫,魏兴国就兴冲冲地跑来了。 “大人!大人!我们找到渡江的地点了。就在上游一里左右,我派了几个人趟到对岸,最深处不到胸口处。” 不到胸口处?到底有多深?姚明的胸口处照样淹我的顶。曾华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魏兴国,“嚷嚷什么?忘记要严禁高声喧哗了。” 刚才还是大喇叭的魏兴国马上闭上了嘴。 “长军,你带右屯陌刀手到魏兴国找到的地方先过江,然后占据险要地势,掩护大队人马过江。”曾华先点了赵复的名字。赵复沉默少言却事事有定计,所以曾华对他最放心。 “是,大人!”赵复答应一声,转身就走了。 “兴国,乐山,你们指挥各营跟着右屯陌刀手过江。元庆,你率左屯陌刀手断后。”众人领令后迅速去了各部,开始执行各自的任务。 “姜楠,我们不急。”现在曾华身边只剩下姜楠和几个亲卫了。 “那里就是仇池山吗?”曾华指着东南方向的那座雄伟连绵高山问道。 “是的,大人!那就是仇池山。此山四面陡绝,形如覆壶,高三千尺(相对差高八百米),路若羊肠,上山蟠道,有二十四隘、三十六盘,共二十里。山上方圆十几里,泉水丰富,有平地百顷,良田数千亩,故名“百顷山”,并可煮土成盐。可屯万余人而自给自足。”姜楠详细地答道。 曾华等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仇池山上游二十余里左右,正对着它的西北角,西汉水西岸。在经过四天的昼休夜行的急行军,梁州军避开了几处氐人聚集区,从西边绕到了仇池山的对岸。但是仇池山对面有军事据点,把守着一座过江的浮桥。 曾华等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就再远远地绕到西汉水上游去,因为听姜楠说那里的江水比较浅,已经比较容易渡过,他前年就是从那里和几个奴隶偷渡过江的。 看着远远的仇池山,曾华沉默许久,最后才问道:“姜楠,你真的确定那条小道不会被仇池军封锁把守?” “回大人!那条小道地处仇池山后山的峻岭之中,周围都是密林和峭壁。在小道的尽头倒是有仇池军的哨卡,但不是专门去防守那条小道的。毕竟仇池山方圆数十里,到处都是崇山峻岭,仇池军不可能处处设防。而且那条小道是随我一起逃跑的一名奴隶指出来的。他原是当地药农的儿子,小时跟着他爷爷偶尔走过几次,知道的人绝少,不会有人知道的。”姜楠小心翼翼地答道。 曾华点点头:“不是我放心不下,而是这关系到我梁州三千健儿的性命!不能儿戏。”过了一会,曾华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是我必须要冒这个险,如果有了什么意外,我就同他们一起折在这里。” 曾华摇摇手,阻止了姜楠的开口,接着说道:“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往前就是有一线希望我们也要博一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姜楠还没琢磨出曾华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时,段焕走了过来,抱拳道:“大人!左右护军营已经过完江了,请你过江。” 曾华毫不犹豫地在三百陌刀手面前脱得只剩一条裤衩(这当然是曾华的独特发明了),然后把衣服。铠甲、兵器包在一起,捆扎结实。 寒风吹来,曾华觉得自己光溜溜的上身有十分凉意,不由挥动两下手臂,脚跳动两下。突然听到一阵轻轻的笑声传来。闻声转过头去一看,发现三百陌刀手边脱衣服皮甲,边偷偷地看着自己笑。 曾华不由乐了,笑骂着道:“没见过光膀子的镇北将军和梁州刺史吗?” 众陌刀手闻言不由轻声哄笑,气氛顿时轻松无比。 曾华举着包裹,第一个走进西汉水。脚刚一踩到水,一股凉意迅速从脚底传到心里。曾华一咬牙,干脆快走几步,江水迅速地淹到了他的胸口偏下处。他娘的,还真是到胸口处,估计魏兴国真的叫了一个跟自己高度差不了多少的高个子趟了一遍测出来的,看来这个魏兴国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其实心还是很细的。 曾华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迅速地包围了自己,让他不由自主地有点哆嗦起来。曾华咬着牙,竭力地抵抗着那股象刺骨钢针的寒冷。 曾华的爷爷是位“革命军人”,他为了让自己的后代也成为一名合格的“革命军人”,在他儿子、孙子们五、六岁开始,就开始对他们进行“革命军人”的训练,冬天洗冷水澡或者去伊犁河冬泳是其中一个项目。 到了这个时空,曾华换了一个身份,但是他觉得爷爷对自己的训练是非常有效的,至少自己身体素质特棒。所以他把那一套方法用在了自己部下的训练上,努力让他们成为一名“合格的大晋江山捍卫者!” 看来曾华的训练还是比较有效果的,趟在这寒冷刺骨的江水里,众人尽管咬着忍着哆嗦,但是没有那一个退缩或者坚持不住了。 曾华第一个,后面三百余人纷纷哈着白气冲上了西汉水东岸。然后各自转过身去,换上一条干的裤衩,然后将皮袄皮甲穿上。当然了,作为“高级将领”的曾华还是有特殊待遇的,一个岩石后面成了他的临时更衣室。 曾华等人迅速和前面的大队人马会合,然后悄悄地沿着河谷山脊的另一边向南边的仇池山行军。而细作探子撒得远远的,仔细地探寻着周围仇池军和仇池氐、羌人的一举一动。 “报!前面抓到了一个俘虏,据说是氐人首领杨初的堂叔。”过了午时,一名探子急速来报。 靠,原来是熟人呀!曾华一看押来的几个人,一眼就把前面那个胖胖的人认出来了。这不是被自己从南郑轰回仇池的杨绪吗? “杨大人,咱们真是有缘,竟然在这里相遇了!”曾华笑道。 看到那位蛮横无理、贪得无厌的梁州刺史居然出现在仇池山武都城北不到十余里的地方,还有他后面隐隐约约的数千军士,再蠢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何况这位杨绪也不笨。 这位梁州刺史真******是疯子!故意把自己轰回来,然后峙兵武兴关,看来就是为了调动仇池兵力,好偷袭仇池武都。但是这些人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都到仇池山下了,都还没有人发现。看来以前听说的“梁州刺史会巫术,能缩地成寸,飞渡关山”很有可能是真的! 正当杨绪胡思乱想的时候,曾华又开口道:“老杨呀,你是聪明人。现在就两条路,你选吧。想活,就把仇池山的情况说一说吧。不想说,你就闭嘴,我就麻溜把你一刀砍了,再看着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刨个坑把你埋了,免得被野兽坏了你的肉身。” 杨绪马上一哆嗦,自己才四十几,真是“大好年华”的时候,可珍惜自己这副肉身呢!当即不犹豫了,连忙主动交代。 由于梁州陈兵武兴关,顿时给仇池造成不小的影响和震动。首先是武都和祁山的兵力被大部调到武兴关之后,都非常吃紧。祁山为了防御关中的北赵,加上紧急征集的人马,勉强保持了大约一万人。仇池武都就有点不妙了,这里只有杨初的心腹亲军和紧急征集的人马,算来算去都只有三千人马。两千驻山上,一千驻山下。 而且杨初为了稳住仇池内部的情况,就借着商量如何和梁州对抗的名义把各大羌、氐部落首领约五十余人召集到武都,就是怕这些手里有兵的“土皇帝”乘机作乱。 而作为杨初堂叔的杨绪,是被信任的一名心腹,受命管辖统领山下养马城的一千仇池军。但是杨绪可没有那么好的精力去整顿军队,力挽狂澜。前日,武都北边一名氐人小头领为了巴结杨绪,派人来捎话说愿意将自家女儿献给杨绪杨大人。 正当“国难之际”,带兵在养马城的杨绪也不好上山回城去找那十几房小妾叙叙儿女情长,正是憋得慌的时候。听说那小头人的女儿是个千娇百媚的可人儿,顿时忍不住了,不顾天寒地冻,只凭着胸口的一团火,借口去北边氐人部落征集一些牛羊和粮草回来,带着几名亲兵就匆匆地出来了,谁知一头就撞到了曾华的怀里。 听完杨绪的话,曾华心里不由地一动,看来这机会又让自己碰上了,这次奔袭仇池的事情老天爷还是很给面子的。然后又开始细细地盘问起杨绪来。杨绪也大方起来,问什么答什么,非常地干脆,反正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曾华当即召集一帮将领,嘀嘀咕咕一通,把自己的计划一说,然后和众将一起把细节补充完整,一个智取仇池山的计划就算出炉了。听着众人的奉承,曾华在“清醒”之余还是有些飘飘然,谁让咱以前武工队、游击队的“革命战争片”看得多,什么计策只管往胆肥处想。 夜色已经有点深了,仇池山下的养马场内外一片寂静。这是一座用于养马外加军事防御的要塞型“多功能城堡”。它位于仇池山下,刚好扼守住了上山的要道,而且它又是仇池的主要战马圈养地,在它的附近,有一大片水美草肥的山丘牧场。 原来这里有驻军三千,战马五千余匹。但是现在那支军队已经开到武兴关跟梁州军打擂台去了,顶替他们的是一千原驻扎在仇池山上的杨家亲军,看守着这座仇池山要塞,还有留下的两千余匹战马。 仇池亲军的组成很奇怪,它完全是由内兵和外丁组成。内兵都是氐、羌贵族子弟组成,而外丁全是由氐、羌平民、牧民中勇武子弟组成,比例大约是一比五左右,而且所有的将领、大部分的军官都是由内兵担任。这些内兵尽管还保持着武艺骑射本事,但是在这仇池军里,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欺负外丁。什么脏活、累活外加送死的活都是外丁去干的,但是领功等这些“艰巨的任务”就由内兵来完成了。 这也许是跟目前的仇池政权的状态有关系吧。杨家必须要依靠氐、羌部落首领豪强才能支撑下去,但是它又想笼络一批平民、牧民为己用,以便对抗首领豪强势力。于是在这种微妙的均衡中就产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亲军。 不过现在的养马城亲军看上去还很正常,照例有人在城楼箭哨上值勤,也有成队的士兵在四处巡逻。这不,这支巡逻队就碰上了一支人马。 “什么人?”看到前面黑影的巡逻队连忙呼叫道。 “我们是拓山头人的人,护卫中军监卫杨绪杨大人回来!”黑影连忙表明身份。 拓山头人知道,就是准备把女儿献给杨绪那个氐人小头领。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养马城乃至仇池山,甚至有好事者已经将杨绪如何笑纳拓山头人女儿的情景都“预演”出来了。 松了一口气的巡逻队队长看到了杨绪那张没有精神的脸,连忙推笑向杨绪请安,但是被脾气不好的杨绪好一顿骂,说他巡逻值勤的时候一点都不认真,然后带着百余“拓山头人的随从”直奔养马城中军。 被骂得晕头转向的巡逻队长连忙悄悄地问杨绪的随从,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心”的随从告诉巡逻队长,杨绪还没到拓山头人那就被一支莫名其妙的队伍给袭击了,要不是“拓山头人”派人来迎接,估计这会的杨绪就得和那些“忠心”的护卫一起暴尸荒野之中。 “随从”故作神秘地说道:“听说这伙袭击杨大人的人很象是镇东将军杨沿的人马。” 巡逻队长听到这个惊天大秘密,激动地浑身有点哆嗦了,刚才被骂的不愉快迅速被抛到脑后去了。镇东将军杨沿是“仇池公”杨初的弟弟,在杨初还没有继位仇池公时,两人就为了这个位子斗得不可开交。而杨绪是杨初的铁杆,对杨初顺利继位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后来“被迫出镇”下辨的杨沿对杨绪恨之入骨。 现在仇池跟梁州不和,政局动荡之际,杨沿应该是大家心目中会最不安分的人。而这个时候,杨初的心腹杨绪被“疑似杨沿的人”袭击了,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去了。 巡逻队长知道这个秘密之后,连继续巡逻的心思都没有了,把队伍交给副手,一名外丁,然后赶紧回大营去传播消息。 很快,除了巡逻队长这条渠道,众多的渠道都在养马城传递着这条惊人的消息,要不是因为天晚没有办法交流,估计这条消息可以传到仇池山上去了。 很快,接到杨绪命令来“中军相聚开会”的将领军官,还有许多名义上来慰问杨大人,实际上是想来打探消息的贵族子弟们,纷纷涌到中军,让装扮拓山头人随从头目的的原籍氐人的梁州屯长有点始料不及。他连忙吩咐由梁州军护军营“原籍氐、羌”或者会说氐、羌话的部众组成的“拓山头山随从”一边向外发信号,一边开始在中军行动起来。 正当“拓山头人随从”开始迅速清理中军附近数十名亲军,并包围了正在等待杨绪露面的养马城守军将领和军官时,两千梁州军护军营悄悄地逼近了养马城。而这个时候的养马城已经因为刚才“杨绪遇袭的消息”和将领、军官的离去变得一团糟。当乐常山率部从左,魏兴国率部从右突进养马城时,养马城丝毫没有反应,就好像一个正在聚精会神听故事的人莫名其妙地被人袭击一样,丝毫没有还手能力。只有在梁州军横扫乐半个养马城,向中军会合时,才开始有混乱的抵抗。但是这已经于事无补了。 今天有事,上传晚了。不好意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三十四章 武都 2 初、沿分为武都老氐王长、次子,及氐王年衰,互争宠于驾前,暗损彼者于身后。绪为氐王堂弟,颇为信任,引为心腹。数述初之孝悌贤良,颇动王意。及秋肃围猎,沿武艺过人,猎物众多,冠绝超群。绪暗言氐王曰:沿暴虐,恐以野物猎兄弟。氐王乃定初为世子,使沿以镇东将军出镇下辨。 -----------引言摘述 两千梁州军护军营是精锐中的精锐,秉承了长水军的优良传统,只要冲得城来,杀散残军的杀散残军,占据险要的占据险要,封府库的封府库,接管马群的接管马群,人人分工明确,绝不含糊拖沓。 一千仇池军面对两千神勇无比却又协作默契的梁州军,失去了唯一可以倚仗的城池之后,就是孙武再世恐怕也回力无力了。在乐常山率领一屯人马和中军的“拓山头人随从”会合之后,绝望的仇池军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城西单独的草料场放上一把火。在呼呼的早春寒风中,堆积如山的干草顿时腾起冲天大火,把半个天都映红了。 在浓浓的夜色中,仇池山方圆数百里的人都能看到这红透天的大火,他们在惊叹之余都不由地动起了各自的心思。 话说另一路,杨绪在原籍氐人的梁州屯长等“拓山头人随从”的护卫下刚进养马城时,曾华和段焕、赵复率领六百陌刀手跟在姜楠的后面,悄悄地沿着那条隐蔽在密草丛林中的羊肠小道,正急速地向仇池山上行军。 这条路有一段的确不好走,可以说是他们奔袭仇池以来千余里路中最难走的一段路。不但道路狭窄弯曲,而且尽是在悬崖峭壁中攀沿,难怪它会如此隐蔽。 陌刀手们扛着两米多长的陌刀行进在这种路上,更加增加了他们的行军难度,尤其是在悬崖边上行走的时候,对他们保持平衡造成了很大的难度。陌刀手们把陌刀绑在自己的身后,然后弓着腰,手脚并用,半爬半走,艰难地在小道上行走攀援着。 曾华走在前面,也是万分紧张。他没有背负陌刀,但是却背了一张强弓和两筒箭矢,加上腰刀什么的,走在这羊肠小道上也是极危险的。在漆黑的夜色中,听着冰冷的山风从远处的山脊呼啸而来,然后在自己的脸上如刀一样刮过。剧烈的风刮得曾华整个人像是风中挣扎的枯叶一般。曾华一边使劲地抓住地上能抓的石块、树根等东西,一边慢慢地挪动着。 看着前面背着陌刀、强弓的段焕,不但走得极稳,而且也走得比自己这种蜗牛爬要快得多。曾华不由暗暗佩服道,牛人就是牛人呀!自己要不是没有背陌刀,说不定早就被吹到山下去粉身碎骨了。 但是有许多陌刀手即没有曾华运气好,也没有段焕牛。在曾华慢慢往上爬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异常的声音,就象是什么重物突然撞到了山岩上,然后继续迅速地向山底飞坠而去。声音很轻,在呼呼的山风中,稍隔远一点如果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曾华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不忍心回头去看,他只想拼命地往前爬。不是他因为这声音而畏惧了,而是觉得自己如果不快点爬,身后的战友又会多一份危险。走在这种路上,生与死已经不能由自己来决定了,自己能做的就是希望在没有掉下去之前多爬一段路。 除了曾华,可能所有听到声音的陌刀手都是这么想的。 花了两个时辰,大家终于“爬”过了那一段险路,来到仇池山后山下。仇池山的后山有一大片草地,周围都是悬崖峭壁和山脊险地,在一般人的眼里根本无法从山底爬上来。所以就被用木栅围了一圈,并在草地的一角修了个马廊,专门用于圈养杨初等仇池“高级人员”的“高档马”,只有百余马,所以也不觉得这里小了。不过仇池守军还是在山顶牧场进入仇池山武都城后围的隘口,修了两个箭楼,再用木栅连起来,上面铺上一层木板,搭成可以两人并行的墙楼,中间开个门,也算是和前山的高墙后门的城池连为一体。 在草丛中远远地看去,箭楼和墙楼上只有不到三百余的仇池守军,大部分人正使劲地打瞌睡,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呆在这里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但是木栅门却是紧闭着的,而另一角的马廊却一片漆黑,据姜楠说,那里晚上就住十来个马夫,以便夜晚就近照顾那些仇池骏马。那里只需派一队陌刀手去就行了,关键是如何打开那道木栅门。 曾华趴在那里暗暗地想着。 这时,段焕慢慢地爬了过来,轻声地说道:“折了六十三名弟兄。”声音中透出万分的沉痛,让曾华能深切地感受到他的悲伤和心痛。 百分之十的损失率,这个比率在曾华心里可是非常的惨重了,加上都是陌刀手,曾华听完之后把自己的牙都快咬碎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没有月亮,真是月黑杀人夜,听听周围,山风正急,正是风高放火天,今天老子不杀你个满堂彩,就对不起这六十三名掉下悬崖粉身碎骨也不愿啃一声的好兄弟。 曾华带头,众陌刀手慢慢地在草丛爬行着,呼呼的山风声轻易地就把草动声掩饰了,漆黑的夜色很容易就把他们的身影隐藏在其中。大家很快就爬到木栅门前不到五十米的地方,都可以清晰地听到传来的呼噜鼾声。 正当曾华和段焕、赵复准备悄悄地摸上去把门打开再突然发难冲击的时候,山下突然腾起腾天的大火,红光映得仇池山上有若明若暗,并且在火光中随着山风传来轻微的慌乱惊呼声。 山下的常乐山和魏兴国这么快就动手了?古代夜袭就是这点不好,没有精确的时间约定,两边谁也吃不准该什么时候动手。尤其象现在这黑灯瞎火的相隔十几二十里,只能靠估计和经验了,更重要的就要靠随机应变了。 看着山的另一边红光冲天,再看看那些被惊醒的仇池守军,纷纷点起火把,站在箭楼和墙楼上往山下眺望。曾华心里郁闷坏了,这帮鸟人,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说打就打起来了,你们完成任务了,老子怎么完成任务? 当即也不犹豫,扬身站了起来,边取弓边下令道:“元庆和我弓箭掩护,长军,给我把门劈开!兄弟们,今天要不全死在这里!要不冲进武都城!” 众人纷纷扬身起来,暴喝道:“接令!杀!杀!杀!” 话刚落音,只听到两声弦响,段焕几乎是和曾华同时射出第一支箭,接着只听到两声惨叫。曾华一边取箭一边嘀咕着,这段元庆也不能牛x到这种地步,自己比他先张弓,居然还让他同时射出箭去。看来自己这几年的苦练虽然有成果,可是和段焕这样的牛人比还是差很多。曾华到了这个世界后,知道要有一技防身,所以在“略通骑射”的基础上苦练射箭和骑术,几年下来自认为有了不少长进,但是今天和段焕一比,其中一项“优势”荡然无存。 不过曾华的苦练还是有成效的。你看他前脚前踏,左臂伸直,右手搭箭一拉,顿时把一把沔阳“兵工场”特制的“将军弓”拉满,看准目标,手一松,弦响箭飞,直射一名仇池守军的胸口。 而此时,他身边除了段焕之外,十几名只带强弓、横刀的亲卫也纷纷张弓搭箭。只听到声声弦响,箭箭见了血。 仇池守军刚被自己前面不远处的暴喝声搞蒙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只见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被黑暗中飞来的箭矢射中,捂着伤口纷纷翻落下楼。 “不好了!有敌人袭击!”终于有反应过来的守军高声大呼,尖锐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凄厉,和继续被射中的守军临死前的惨叫声相呼相应。 而这个时候,赵复带着十几名陌刀手已经冲到木栅门前面。赵复舞着陌刀对着木头之间的缝隙,手如闪电,又快又准,很快就将那些把木头捆成一栅的绳子或横木一一切断,顿时让只能防马匹冲击的木栅门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有要散架的危险。 十几名陌刀手把陌刀往旁边一放,后退十几步,然后快速往前一跑,双手抱肩,利用冲劲对着木栅就是一撞。来回两次,马上就把已经失去横向连接的木栅撞开了一个大口子。赵复大吼一声:“回去取刀!”,然后趁十几名陌刀手回去取地上的陌刀时,走上前一步,对着已经被撞得支离破碎的木栅门来回就是几陌刀,骤然就劈出一个宽阔的缺口来。 赵复头也不回,舞着陌刀就冲了进去,刚好有几名仇池守军军官看到木栅门快被劈开了,连忙带着十几名军士冲了下来,准备堵住缺口。 赵复迎上前来,二话不说,对着前面的黑影就是一横扫,顿时将最前面的两名仇池军士斩成四截,血腥味冲天而起。还没等仇池军士们回过神来,赵复一个斜劈,顿时让一名站在那里的仇池军官少了脑袋和半个肩膀。看着眼前这“奇怪的身影”,后面的仇池守军几乎被吓傻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凶悍的敌手? 虽然他们被吓呆了,但是赵复的手脚并不会因为这个而慢下来,只见几道白光在黑夜和远处的火把红光中一闪,这位瘦高个的前面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而身后,越来越多的陌刀手涌了进来,他们在曾华、段焕和赵复的率领下,迅速向“仇池公府”冲去。 由于仇池山武都城池是面向前山大道的,后山除了良田就是居住区,根本再没有什么有效的防御了。有许多仇池人听到混乱,或者叫家丁部曲或者自己大胆出来看个究竟,但是迎面就看到浑身是血的赵复和段焕,拎着一把血淋淋的长刀,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身后隐隐约约有不少人,个个远远看去都是一样的面目狰狞。 见识快的仇池人马上往回一缩,然后紧紧关上门,死活也不敢再开门。反应慢的,甚至有极少数的“大脑短路”的居然还上前准备盘问的,被段焕、赵复等人顺手就是一刀,绝不会有第二刀,然后留下一具尸首在路边。 在姜楠的指引下往里走了大约数里,来到一个三岔路口。左边的路是通往唯一下山的大道,那里正密密麻麻地涌上闻讯赶来“勤王”的仇池守军,他们举着火把,晃得整个大道都是星星点点。他们在下面的守关城池听到敌袭的消息,在杨初铁杆心腹的率领下,纷纷结队上山来支援仇池公府,因为他们知道那里只有数百亲军,如果真的有危险,那就不堪设想的。 右边是通往仇池的中心,这次梁州军的目的地,仇池公府。那里有数百亲军。守府的亲军先看到山下火起,后山又是大乱,顿时知道不妙,连忙禀告被叫醒来的杨初。 杨初站在仇池公府的高楼上,看到山下的火越烧越旺,似乎要把天都烧通了。而后山却突然安静了,反而是公府附近的地方时不时传来几声惨叫声,还有隐隐约约的慌乱惊叫声,就像是有狼闯进来的羊群。 杨初使劲地去思考,试图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山下的养马城倒是有可能被敌人袭击,但是这仇池山武都城怎么可能被敌人无声无息地摸上来呢?当年老祖宗选中这里不是看中了这里易守难攻,他们不是说这座城是天下第一险城吗?当年的刘曜都不是望城兴叹,惆怅而归吗? 杨初来不及追究是不是老祖宗忽悠了自己,他看了看目前的形势,知道当前最关键的就是要和前山守城的兵马取得联系,要是让这不明来路的敌人占据了三岔口,这仇池山的天险就成了自己的催命符了。只要敌人守住这三岔口天险,下面的援军上不来,自己这仇池公府就成了别人关门打狗的好地方了。 于是杨初马上下令,五百公府亲军立即分出三百,往下冲,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三岔口。而自己亲自去大厅,安抚那数十名受惊起来,聚在一起惶恐不安的各羌、氐大首领。 三百仇池亲军不用去“不惜一切代价”守住三岔口了,因为那里已经被梁州军陌刀手们占据了。他们能做的就是往前走,或者运气好的话那些来路不明的敌人会被吓跑,自动让出这三岔口险关来。 不过这个时候的梁州军陌刀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数十人在左右陌刀将的率领下赶在仇池公府亲军前先冲到三岔口了,而后面大部队却在曾华的带领下,还在清理一些忠心耿耿的“仇池高官”用家人、部曲组成的敢死队,拖后大约七、八百米。 而这个时候接着冲到三岔口的是公府亲军,他们不愧是仇池军的精锐,在危难之际爆发出一种难得的勇气和彪悍。他们挥舞着刀枪,呐喊着向三岔口冲去。 可惜他们碰到的是在段焕、赵复,在这两位陌刀将面前,三百名仇池守军就像是要和狮子抢食物吃的阿猫阿狗。 段焕、赵复和数十名陌刀手结成一队人墙,对着冲过来的仇池亲军,镇静地挥动着手里的陌刀,或横扫千军,或左劈右砍,刀如疾风,血如飞虹,百余仇池亲军都还只来得及和敌人来了个照面,就纷纷饮恨在锋利无比的陌刀下。就在那一瞬息之间,陌刀队前五米之内,已经没有活物了,只有一地的断肢残体。 前山守城关的仇池守军却在陌刀手们杀得最火热的时候纷纷抢先靠近了三岔口,留在前面监视前山守军的十余名陌刀手一边列队一边向后面大声报告道:“还有一百米!还有八十米!还有五十米!还有三十米!” 听到最后的报告,段焕大吼一声,把陌刀往地上一顿,在转身的同时取下身后的强弓和箭矢,身子面向前山方向刚站定,就听到弦如霹雳连响,箭矢如同蝗蜂接连飞出,顿时听到急冲上来的前山守军连连惨叫,骤然倒下十几人。 段焕站在那里就象是一根定海神柱一般,视数十米外的前山守军如无物,镇静地从旁边一位陌刀手举着的箭筒里取箭,一箭接着一箭,中间毫无停顿,而且是箭箭要人命,就在那一吐息之间,段焕居然急射出两筒箭矢,一百支箭。横七竖八的尸首在数十米外的大道上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大片。 往上冲的前山守军顿时一滞,跑动的脚步缓了许多,任凭后面的军官将领在那里狂呼乱叫。前面同僚们的尸首告诉他们一个事实,谁冲最前面谁肯定是第一个躺下来的。 时间一缓,曾华带着大队陌刀手就冲了上来。看到这种情况,曾华一边率领大队陌刀手支援段焕挡住前山守军,一边大声令道:“长军,活捉杨初!” 赵复闻令也把陌刀一顿,拔出横刀,双手持握,大吼一声:“活捉杨初!”,率先冲进了只剩下不到两百人的公府亲军。只见赵复抢得上前,双手一动,刀如闪电一样在周围的亲军军士身上掠过,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血痕。而赵复的身形却丝毫没有停留,在周围的军士还没有倒地时,就又往前抢得几步,然后又是左劈右砍。这时的赵复就象是一条钻进人群中的毒蛇,他的刀就像如同疾利的风,而左右周围的仇池守军就像是被秋叶扫动的落叶一样,在刀影疾光中纷纷散落。 当赵复身后的两百余陌刀手跟着杀进来时,那些公府亲军终于崩溃了,转身向仇池公府跑去,而赵复和两百余陌刀手跟着冲了进去。顿时只听到整个仇池公府就像开了锅的油鼎,惨叫声,尖叫声,狂呼声,哭喊声,在一片灯火通明中的仇池公府里响起,丝毫不比三岔口前那些前山守军们叫的小。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震天的声音由数十个嗓门喊了出来:“捉住杨初了!捉住杨初了!” 第三十五章 武都3 永和四年春二月,明王据仇池武都,以绪代初假仇池公。阴遣使者降祁山、武兴守军。 ----------引言摘述 捉住杨初的喊声顿时瓦解了所有仇池守军的士气。在三岔口,面对三百余陌刀手,一千多仇池前山守军居然未能前进一步,望着前面一地的碎肢残体,所有的仇池守军早就胆丧了。而从仇池公府传来的喊声成了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曾华听到仇池公府那大局已定的喊声,转头对段焕吼道:“攻!” 段焕一举手里血淋淋的陌刀,对左右陌刀手道:“结阵!杀!”三百陌刀手排成三排,整齐地挥舞着陌刀,就像麦田里辛勤的农夫,挥动着手里的镰刀,只不过他们收割的是仇池守军的性命。 三排陌刀手翻动着的陌刀就象一层层刀浪,毫不客气地冲洗着前面的一切。所有阻挡他们的人和物都是*中的枯枝败叶一样,被撕得支离破碎。 仇池守军看到这三百刚才还在那里死守不动的陌刀手居然开始往前反击了,而且反击的威力比他们站在那里还要大,顿时傻了。刚才静止防御的陌刀手象一堵铜墙铁壁,任何东西在他们面前都会被撞得头破血流。而前进的陌刀手简直就是一部移动的刀阵,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人畜不留。 已经气丧的仇池守军被杀得抱头鼠窜,纷纷向前山城池跑去,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地方是很危险的,还是快点下山去吧。 当千余前山仇池守军跑到前山城池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山门洞开,一群黑压压的军士正默不作声地从山道里涌了进来。前面打头的仇池守军还没有开口打招呼,却只见对面的军士露出狰狞的面目。他们纷纷扬起刀枪,对着一口气跑回来却还没有歇顺气的仇池守军就是一段乱砍,这简直就不让人活了。后面跟着的是一群势如狂风、横扫一切的虎狮,前面却是一伙来路不明却凶残异常的豺狼。夹在中间的仇池守军顿时发现自己成了被堵在风箱里的耗子了,这仇池山天然的险形反而成了他们的最大的威胁。两头被堵,除了从仇池山飞下去估计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逃走了。 在经过一番不是很激烈的抵抗,千余仇池守军在段焕的暴喝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缴械不杀!”段焕先吼了出来,接着数百上千梁州军军士的跟着在喊,官话、氐话、羌话,这乱七八糟的声音比刀枪还要有效。闻声的仇池守军纷纷丢下武器,在梁州军士的喝令声中,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而从山道向段焕迎面走来的正是一脸黑血却满面笑容的乐常山,看来他这次军功捞足乐,要不然他怎么乐得跟一只蝴蝶似飘到了段焕的跟前。 原来乐常山和魏兴国兵分两路,迅速解决了养马城的敌人,虽然被几个垂死挣扎的仇池守军把草料场放了一把火,但是好歹尽数占据了养马城,俘获上下数百人,良马两千余匹。而乐常山的胆子更大,他觉得山下养马城虽然火起,但是自己和魏兴国做的到位,没有漏网之鱼跑到山上去报信,山上应该还不知道真正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所以这里面还有机会可乘。再说了,刺史大人都亲自犯险摸上山去了,安危不知,自己这些人就是全拼光了也要冲上山去接应。 于是,乐常山下令左护军营全部换上仇池守军的衣服,分成几拨人。然后自己领着百余精锐,“拥着”杨绪只管往数里外的上山要道奔来。 其实仇池守军在山道上只有六道关口,一道城池,其余只是沿途的十来个哨卡。乐常山拥着杨绪,走到关卡就叫人用氐人话大声喊道:“中军监卫大人上山向公爷禀告紧急军情,有细作探子烧了草料场!快开门,要是耽误了大事,小心你的狗头。而数十把火把更是把杨绪照得一清二楚,让大家看个仔细,然后十足真金的杨绪在乐常山的暗示也吆喝两声,顿时把关卡的门叫开了。有少数守军稍微起了疑心,手脚稍慢了些,嘴巴多问了两句,就被穿着仇池守军服装的梁州军士上去就是两个耳刮子,打得顿时不敢说话了。 当乐常山在杨绪身后大摇大摆走进来,然后叫杨绪把该关口的百余守军叫过来集合,让悄悄跟在后面的大队人马一涌而上,顿时包了饺子。就这样,打着杨绪的“金字招牌”,一路骗过来,居然安然无事,一直骗开前山城池的山门。进了山门,乐常山也没有顾虑的了,一挥手,数百军士就涌了进来,把只剩下百余人的前山城池杀得溃不成军,让左护军营顺利地占了前山城池。 乐常山留下百余人守住前山城池,然后带着剩余的数百人继续往前冲,正好兜住了被陌刀手杀破胆逃下的仇池溃军。这个时候的乐常山就更加不客气了,要不是段焕抢先喊了缴械不杀,估计这数百残军能被他杀干净了。到最后,被俘虏的仇池军士死活都不敢从这位浑身是血还一脸意犹未足的梁州军将领身边走。当然,更不敢从拎着陌刀冷冷地站在一边的段焕身边走,岂止不敢走,远远看见就浑身哆嗦起来了。 黎明时分,当曾华站在仇池山武都城的最高处-北守楼时,仇池山上下的战事都告一段落,梁州军一边清点俘虏,一边清理血迹累累的战场。这一场打的非常圆满和完美,在成功占领养马城,全歼其守军之后,利用山势的险要,上下夹击,仇池山的守军也是一个没跑掉。 当红日冉冉在东方升起的时候,仇池山下又恢复了平静,城楼上站立把守的还是“仇池军”,不过那都是“马甲”,真正的身份都是梁州军右护军营的军士。 看着只有自己等高的红日将金色的光芒遍撒在仇池山周围的聚峦丛山和连绵江水上,将暗色缓缓逐走,曾华不由感叹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长军,你看得到你的故乡吗?”曾华转头问唯一留在身边的赵复,现在众人都很忙,魏兴国要负责养马城的守卫,乐常山要负责前山城池和整个武都城的防御,段焕带着陌刀手把仇池公府团团围住,而姜楠却陪着“首功之臣”杨绪在安抚仇池的官员和那数十名氐、羌大首领,并开始筹备中午的宴会。 “回大人,看不到,太远了!”赵复恭敬地答道。 “长军,是太远了。不过我们现在却离它越来越近了!”曾华迎着朝阳缓缓说道,“闭上眼睛,你可以听到大雁北归,飞过故乡的叫声了;你可以听到大地雪融,汇成千千溪泉的水流声;你闻闻,你可以闻到故乡田野春花绽开的香味,可以闻到故乡泥土解冻后发出的迷人泥土芬香。” 赵复依言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慢慢回味着倾听着,过了一会,赵复的脸上流满了眼泪,嘴里喃喃地念道:“大人,我听到了!我闻到了!” 曾华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长军,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家的!这仇池山只不过是我们其中的一步。” 赵复睁开眼睛,嘴唇哆嗦了两下,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点点头。 曾华看到赵复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过身去,注视着远处的山山水水,在赵复的目光中慢慢地融入到金色的阳光中。 “来!我敬杨公爷一杯!”曾华看着眼前的杨初,举着酒杯笑眯眯地说道。杨初不过三十多岁,浓眉大眼,宽额阔脸,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杨初举着酒杯冷冷地站了起来,举着酒杯一言不发,仰首就是一口,一饮而尽。 “爽快!杨公真是爽快之人!”曾华也举杯一饮而尽。 待杨初气乎乎地坐下来后,曾华依然和气地说道:“此次贸然到仇池山来做客,其实原因很简单。说不好听的就是我曾某人窥视仇池两郡千里之地,二十万之众,所以就下了黑手,惊扰了杨公和诸位,还请见谅。” 众人一听,什么滋味都有,这梁州刺史够坦白,这种“心里话”都敢大庭广众之下往外说。 “其实我占了仇池,对杨公来说指不定也是一件好事。”曾华突然转言道,众人不由愕然。“这仇池地处偏僻,却位于南北东西要冲之处。群山连绵却物产贫瘠。北有强赵,西有吐谷浑,东、南有我大晋,这处境不南不北,不东不西,真是艰难。我真的能理解杨公为了保住这祖宗基业付出的心血。” 这话贴心窝子呀!说得杨初都感觉到鼻子一酸。 “杨公,你说你做做这个仇池公容易吗?北边怕赵胡打过来,西边怕吐谷浑和西羌侵袭,南边、东边怕大晋趁势吞并。日夜担忧,你们看看,杨公正值三十壮年,却两鬓有白发了。真是可叹可怜呀!” 杨初一听,差点眼泪都快出来了,容易吗我?不对,这曾疯虎说这话什么意思? “杨公,你说做一个公爷,吃不好睡不好,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做一个平民百姓!”说到这里,曾华故意一顿,眼睛往杨初身上一瞟。 杨初顿时被吓得小心肝扑通乱跳,别呀!做这仇池公虽然累点苦点,可是我乐意呀!我乐意鞠躬尽瘁呀!你别夺我的官呀,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人生目标呀!但是杨初不敢吱声,现在自己在人家手心里撰着,不要说什么仇池公,就是你一家老小的性命也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曾某不才,仗着自己比杨公年少,自告奋勇就来仇池替杨公担这份忧来了。还请杨公体谅,安安心心做一个公爷,效前蜀安乐公又何妨呢?” 杨初的脸顿时变得煞白,这曾疯虎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可是人怎么可以无耻到你这种地步,端了人家的窝,抢了人家的位子还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好像帮了人家多大的忙一样。 但是厚颜无耻的曾华一点都不觉得脸红,依然在那里讲得神采飞扬:“杨公,局势这么混乱,你不如就退回内府,和美姬娇妾们一起,舒舒服服地做一个清静公爷,这些俗事就交给小弟来打点好不好?” 这位仇池公杨初虽然忙归忙,但是忙中也不忘纳上十六房小妾,不比他的堂叔杨绪少。昨晚占据仇池公府时,曾华特意交代封住内府大门,不准惊扰了里面的任何人。 但是杨初似乎一点都不领情,虎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任凭曾华盯着自己,也任凭自己的堂叔杨绪狂给自己递眼色。整个大厅出奇地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大厅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清楚的哀嚎声,接着是凄厉的惨叫声,声音异常的尖锐和吓人,象钢刀一样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让所有的人心里极度的不舒服。 “怎么回事?不知道老子在开会吗?”曾华顿时发作起来了,大声叫道:“赵长军!赵长军!” “大人!小的在!”随着冷冷的声音,赵复的身影从大厅门口走了进来。看到他那瘦高的身影,包括杨初在内的人都在微微颤抖。昨天夜里,正是这位赵长军带着百余陌刀手冲进仇池公府,犹如猛虎下山。而为首的这位赵复更是犹如阎王殿前的勾魂使者,双手持握的一米多长的横刀就是招魂幡,挨着就死蹭着就残。当时在仇池公府哪个不被他杀破了胆。 “外面怎么回事?”曾华厉声问道。 “回大人!是左陌刀将段元庆在杀人,都是些昨晚顽抗的仇池将领官员,按照你的命令全部杀掉。”赵复的声音像是万年寒冰一样,每一个听在耳里的人心都结成了冰。 “去给他叫过来!”曾华大声吩咐道。 “是!” 段焕还没走进大厅,众人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让他们不由地想起昨晚那个血光之夜,还有那如修罗地狱的惨象。杨初等人不由地像是被地狱阴风吹着了一样,顿时浑身寒战和鸡皮疙瘩。 随着沉重的脚步传来,只见段焕黑皮甲上满是血,右手还拎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这是颗头发花白的头颅还圆睁着眼睛,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杨初的死硬铁杆-仇池司徒王临。 曾华一看差点全吐了,不知道老子在设宴吗?纯心不让我吃顿安心饭,只是叫你演场戏,随便杀几个人就行了,你用得着把自己搞得跟仇池屠夫一样?又不是叫你去角逐奥斯卡金像奖。看到那颗头颅,曾华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你大爷的,不知道老子晕血。 曾华调整一下情绪,对着段焕就叫开了:“不知道老子在设宴?这是仇池公府,你以为是屠宰场呀!叫你杀人不知道去远一点!你还给老子提个人头进来,你是不是想给大家加菜呀!滚出去!” 来不及讲话的段焕非常配合,弯个腰躬个礼,一转身就走出去了。 闻着久久未能散去的血腥味,众人再饿也没有食欲了,大家都低着头,不知在盘算什么。 曾华举起杯子,笑道:“我的部下都是粗人,不好意思,惊扰了大家,见谅见谅!曾某在这里陪罪了!” 杨绪和几个见机快的人连忙也举起酒杯,强作欢颜道:“刺史大人客气了!客气了!” 这个时候,刚才一直没有言语的杨初站了起来,向曾华施了大礼道:“杨某愿交出仇池公大印,退归内府,还请刺史大人能谨守诺言,保我一家老小安全。” 曾华顿时眉开眼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杨公如此深明大义,我以项上人头做担保,不但保你一家安全,还保你一生富贵!” 当日下午,仇池公府发出一连串的明令和密信。 明令上说仇池山武都城昨夜遭奸党贼人偷袭,养马城马料被烧,武都城被袭。仇池公杨初亲身士卒,弹压侵袭。谁知贼人被歼灭之际,仇池公却被潜伏的奸细刺伤,幸无大碍,正在疗伤。而一切军政事务暂时委托监事杨绪处理。在明令中还编了一通“有人”如何勾结晋军,如何袭击仇池山武都城,如何火少养马城,差点杀到山上去了,又如何在英明神武的仇池公杨初的面前不堪一击,如何地被镇压,而仇池公又如何被潜伏在守军中的奸细刺伤。 最后传令昭告各地各部不必惊慌,叛乱已经平定,大家一切照旧。 而两封密信分别送到祁山和武兴关。 祁山守将杨直是杨绪的儿子,收得仇池公的命令和老爹的手书,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马上派心腹向武都城送来誓书,以表忠心。 而武兴关的领军大将是杨初的弟弟杨岸,当他看到自己哥哥的亲笔手书,再看看从其独子身上取下的金锁信物,不由长叹一口气,乖乖地按照“信使”-几名梁州军官的吩咐,悄悄地派心腹向对面的毛穆之请降。 依然躲在仇池山上没有暴露身份的曾华藏在杨绪的身后,开始策划一系列更加惊天动地的计谋和行动。 第三十六章 飞羽军 明王据武都,阴使杨绪遍清杨初余党,以可靠心腹充之。并收马奴、卑种等卑贱者两千余,暗编为军,以白羽为记,号飞羽军。 ----------引言摘述 “杨公,你请坐!”这是杨初荣休、杨绪假监事的第二天,曾华在武都城的原左都事府里接见杨绪。不过他那张满是笑容的脸让惶恐不安的杨绪有点受宠若惊。 “大人,你太客气了。你是朝廷钦命的封疆大吏,而我只是土藩外臣,怎受得了你如此大礼呢?你叫小人直名吧。”杨绪卑谦地说道。 “不行!不行!杨公你好歹现在也是监事假仇池公,如何能乱了这礼数呢?”看到杨绪坚决不受,曾华只好转道:“既然如此,你我不是各以字号兄弟相称,反正你我都是同朝为官,这样称呼反而更加亲切。我字叙平,不知杨公你?” “贱字符惕。”杨绪还是那样卑谦。 “符惕兄,我就这样冒昧地叫你了,坐,坐!来人,上茶!”曾华客气地说道。 听到曾华如此说,杨绪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连忙跪坐在右下首的位置上。他非常满意曾华如此叫他,越是平常的称呼越显得这位刺史大人把自己当一回事。老奸巨猾、都快成精了的杨绪自然明白这称呼中的微妙了。 而曾华也大大咧咧地在上首坐下,很自然和杨绪成了兄弟,不过不知他清不清楚如此算下来的话,他岂不是比杨初要高上一级了。 “符惕兄呀,这次请你来相叙主要是想向你请教一下仇池的事务。”曾华开门见山地说道,然后摆手阻止了杨绪的自谦,“你是仇池的老人了,历经三代仇池公,这仇池上下有谁比你更了解这仇池事务呢?” 待杨绪自豪得意完了之后,曾华放下茶杯,继续说道:“符惕兄,你说这武都城上下,仇池两郡众首领官员,谁忠谁奸你应该最清楚!说说吧。” 听到这话,杨绪顿时有些犹豫了。虽然他对仇池每一官员将领和部落首领都很清楚,但是这要是真把话说出去了那得罪的人就多了,自已以后还怎么在仇池混呀? 曾华看到了杨绪的疑惑,微笑道:“符惕兄,不必顾虑。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换人的大好时机。再说了,这武都城可是有不少人知道昨晚的真相,也知道你是昨夜的首功之人。我们不可能把这团火包住多久,我们还处于险境之中,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说到这里,曾华看了一眼杨绪,只见杨绪若有所思,而且脸上现出重重忧色。曾华赶紧趁热打铁。 “所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借着仇池公杨初被袭负伤的机会,清除异己,安插心腹,牢牢地抓住仇池上下的实权和兵马,这样才能保住你我的性命。”说到这里,曾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对符惕兄是完全的信任,毕竟我们现在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杨绪的脸顿时红白交替,看来他的心思已经大动,只是还是欠那么一点火候来下最后的决定。 曾华扬身站了起来,走到杨绪的面前。杨绪一惊,连忙站起身,面向曾华微微弯着腰。 “符惕兄,你要好好想想,我答应保杨初的身家性命和一生富贵,但是把他留在武都仇池也不是长久之计,早晚是要送他去建康受封,而且这也是朝廷的惯例。但是仇池却必须要有杨家的人才镇得住。”曾华的脸笑得越发地亲切了,“符惕,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现在不动手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这时的杨绪激动地浑身都在哆嗦。看来曾华的威胁加重诺效果非常明显,尤其是后面那段话,明里暗里都在告诉杨绪,现在努把力,这仇池公的位子就是你的了,但是关键就看你能不能借着现在的机会把忠于杨初的人清理干净。 杨绪不是没想过要当仇池公,只是那都是在梦里。在他的爷爷手里就已经丧失了当仇池公的机会,只能夹着尾巴去选一棵最有前途的大树来傍。现在曾华突然给了这么大一个馅饼,顿时把杨绪砸得有点晕了。 富贵险中求,既然老子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再往回退是不可能的了。杨绪一咬牙,开始一五一十地从武都讲起,叙述起各贵族官员的人品、性格和弱点,对杨初是忠是离还是中立。 听着杨绪从肚子里掏出来的货,曾华有点佩服这个风吹两边倒的人精,看来他深受杨初信任,历任两代仇池公而不倒是有自己一套的。这家伙看人真的很毒,而且平时对这些方面没少下工夫。 曾华边听边对感兴趣的几个人提问,详细了解。 “你的儿子杨直真的靠得住吗?他手里可掌管着祁山万余兵马,而且离武都城最近,稍有点风吹草动我们就危险了。” “这个大人,不,叙平兄请放心,知子莫如父,我的儿子我很清楚。他虽然不是平庸,但是他的才干最多只能算中等,而且素来没有野心,对父母、兄弟、妻子亲情倒是很看重。要不是因为这样,杨初也不会放他只身去祁山镇守北方了。既然有杨初的命令,又有我的手书,那他公私两边都说得过去了,自然会全心全意地效忠朝廷了。” “那就有,有才干却没有野心就最好,他将来一定是你的左膀右臂了,也一定是你的好世子。” 听到这话,杨绪差点没给曾华跪下,我们爷俩没白上你的贼船。 “那杨岸如何,他不是杨初的弟弟吗?也这么深得杨初信任?居然让他带一万五千精兵驻防武兴关?” “杨岸是杨初的同父异母弟弟不假,但是从小却和杨初关系最好,幼时就爱跟在杨初的屁股后面,大家都说是杨初的影子。后来杨初继位之初,仇池暗潮涌动,政局不稳,杨岸亲自带兵四处征讨,也算是为杨初坐稳位子立下了汗马功劳,杨初自然信得过他,而这杨岸的才干在仇池也算是上上了。但是他有一个最大的弱点,杨初也是抓住了这点才放心让他带大军驻外。” 说到这里,杨绪低声地说道:“杨岸娶了八房妻妾,生了十几个女儿,却只有第四个小妾在四年前给他生了个儿子,宠得不行了,简直比自家的性命还重要。连带着这位小妾也受宠,要不是两年暴病而亡,早就扶为正室了。可就是这样,杨岸还是杀了百余奴隶为这位小妾殉葬,宠爱之心如此可见一斑。” “明白了,难怪在我给杨岸发密信的时候,你要我把他儿子脖子上挂的金锁摘下来叫我的部下带去。符惕兄,你真是高呀!”听着曾华的夸奖,杨绪颇为得意洋洋。 看着杨绪得意得满脸通红,曾华却在寻思,这位杨岸的小妾还正死的是时候,要不是她死杨岸也不会拿奴隶殉葬,如果杨岸不拿奴隶殉葬,姜楠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血海深仇没有报就拼死逃到晋寿,要不是姜楠逃到了晋寿,老子今天怎么会坐在这里坐客呢? 真是天意,这冥冥之中自有造化呀! 看来这杨岸不必顾虑了,只要他受要挟乖乖地向毛穆之投降了,就凭毛穆之这晋朝的上上之才还揉不圆、搓不扁你区区仇池的上上之才? “那镇守下辨的镇东将军杨沿呢?他不是曾经和杨初争过位子吗?后来怎么就这么乖了呢?十来年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下辨。”曾华继续问道。 “这杨沿勇武冠绝仇池,但是争嫡不是打猎斗勇。杨初心思缜密,机敏狠毒远在杨沿之上。而且杨沿却又有多愁善感,素多妇人之仁。当初杨初继位,杨沿手掌仇池尽半兵马,只需整军西来,杨初只能束手就擒了。但是杨沿出兵之际,却被几个姬妾拉住衣袖,说什么刀兵一动就是血光之灾,恐将军难回,留妾身等独自难活。围着杨沿一通美人泪,居然就把他给哭动了,罢兵散军。结果等杨初缓过劲来,一点点把杨沿手里的镇守仇池北部的兵马都抽调一空,留个空架子给他,这才后悔莫及,但是却已经于事无补了,只好老老实实地蹲在下辨当他的镇东将军。杨初念在他是一母同胞兄弟,看他老实了,也不过分逼迫了。但是树的影,人的名,杨沿的名声却留下了,仇池一有风吹草动他就是第一被怀疑的人。” 曾华不由大笑起来,还有这样的人,真是太可爱乐。不过可爱归可爱,但是这个黑锅还是要你来背了。 就这样,曾华和杨绪你问一句,我答一句,两人秉烛夜谈,一直谈到深夜,最后曾华笑眯眯地把眉开眼笑的杨绪亲自送出大门外。 谈完话的第二天,杨绪这位监事假仇池公开始发威了。他打着清理前夜谋乱的关联叛逆分子,在换上仇池守军衣服的梁州军的配合下,先从武都城开始,把忠于杨初的官员将领和贵族们全部揪了出来,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然后杨绪又以仇池公的名义把各地重要的官员和将领全部紧急召集回武都城“商量重大事情”,当然也包括杨初的全部心腹。 最先是武都城里的官员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立即向表面上的杨绪再表了一次忠心,就差插血刀发毒誓了。但是在杨初的“火眼金睛”下,任何想“伪装混进革命队伍里来的敌特分子”全部被揪了出来。 在短短的十几天里,一批批官员和将领被派到各地,掌管起来各地的政务和兵马,当然了,这些人都是被杨绪选来选去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的家人都统统被留在武都城里做为人质,而且在他们的随从属官中,谁也不知道谁是武都城的密探。但是这些官员和将领们都知道,周围有很多人都希望能探到自己“谋逆”的一点点迹象,然后再去告密以便取代自己。于是个个不由地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对于没搞明白那晚发生什么事情的仇池大多数人来说,大部分人在猜测是杨沿在图谋篡位,而且差点就得手了。少数心计深沉的人却感觉得出来,恐怕这篡位的人应该是现在的监事假仇池公杨绪。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在这个纷乱的时候,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好。 在杨绪暗地里大力清理杨初势力的时候,曾华却和姜楠泡在了一起。 姜楠也是仇池的老人,但是他和杨绪不同,杨绪是高高在上,在贵族阶层里面混,但是姜楠却是仇池的一名奴隶,一直生活在最底层。数年来他放过马,看过羊,种过地,也替主人去打过猎,反正什么有危险的事情他都干过,而且他的足迹也遍及了仇池两郡,认识了许多同样悲惨的奴隶朋友。 姜楠告诉曾华,仇池的奴隶有两种,一种是从西边买来的生羌,包括白马羌,西海羌,甚至是生羌党项人,这些人一般都被用来放马看羊,所以也叫马奴。另一种是世世代代的奴隶,一般是帮主人种地耕作或者是家事杂活,这些也没有名字,都被叫作卑种。 姜楠还向曾华推荐了他认识的两个马奴好汉。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党项生羌,叫野利循,十来岁的时候跟着父母被吐谷浑部众围猎的时候俘获了,卖给了武都郡的一位氐人首领。但是野利循的父亲却“野性未改”,时时想着逃走和反抗,最后被首领活活剥皮处死,他父亲的那种又干又黑的人皮还是前几日姜楠帮着从氐人首领的祖宗堂里取下来如土未安。 而野利循的母亲含辛茹苦地将野利循抚养到十四岁时,终于不堪ling辱而死了。 而另一位是三十来岁的西海羌先零族人,叫先零勃,二十来岁的时候被吐谷浑抓住卖到武都,成了一名马奴。 曾华看着眼前的两人,野利循瘦黑身长,于中原人有点不同的高颊长脸,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看上去有点呆呆的味道,但是却抑止不住偶尔流露出的那种雪山野狼的气质。 如果说野利循是野狼,那么先零勃就是一只狮子。他阔脸粗脖子,身体雄壮,双臂长伸。满脸的胡须加上那双虎眼,颇有点威猛的气势。 看着两人身上那破破烂烂的衣服,曾华突然想起了姜楠说起的话:“这些马奴卑种都是仇池最苦难的人,他们过着猪狗都不如的生活。如果谁要是给他们最渴望的自由和尊严,他们会为这个人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想到这里,曾华再也不犹豫了。由监事假仇池公杨绪下令,借口为正规军作仆役辅助,从武都郡、阴平郡众多部落的马奴、卑种中选出或勇武善斗者或骑*湛者两千人,,却暗暗配上养马城的良马和武都城里缴获的刀枪,再粗粗训练几日。 看着被编成两营的新军,曾华不由心情万绪。历史不管是由谁书写,但总会有人昨日是奴隶,今天却成了万户侯。 曾华举起一根白色羽毛,对着站得整整齐齐的两千新军,高声说道:“以前你们叫马奴,叫卑种,是最卑贱的人,你们的生命在许多人眼里就象这根羽毛一样轻。” 听到这里,两千人都默不作声,手心紧紧地撰着刚发下的羽毛,继续静静地听着,并注视着曾华和他手里那根白色羽毛。 “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们会让那些人看到羽毛的力量!你们这些卑贱者的力量!”说到这里,曾华将羽毛紧紧地插在了自己头盔的边沿空隙中。没有谁下令,两千人同时将自己手里的羽毛插在了头盔上。顿时,整个校场除了两千沉寂如山的军士,就是无数随风摆动的白色羽毛! 在杨绪忙着搞“大清洗”的时候,曾华一边训练草草成军的飞羽军,一边将这些人的家眷从他们的主人手里强买过来,统统接到养马场和武都城分别安置,并许下重诺,只要飞羽军军士立下军功,不但他们本人,就是他们的家人也全部获得“解放”成为平民,而且在此之外,军功封赏制度(自然是梁州军的那一套,只不过没有讲出来而已)对他们一视同仁。当然了,梁州军那森严的军法同样给众飞羽军讲清楚了,让他们知道那些该做,那些不该做。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到了二月中旬,血光之夜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正当曾华训练军士,安排家眷时,杨绪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曾华,说这武都城上下和武都、阴平两郡的要害位置都已经换上了“自己人”了。 曾华听完之后把杨绪一顿猛夸,然后再勉励一把给打发走了。 望着杨绪的背影,曾华开始盘算起来了。前几日毛穆之派心腹秘密送来一封信,说已经接收了杨岸的一万五千人马。先将五千骑兵人马分离,送到晋寿重新打乱整编。而一万步军先全部收缴兵器,然后押送到成固等地,在徐当的监视下也打乱整编,重新编成数支新军。 而毛穆之留下汉中折冲府兵守住武兴关、阳平关等关口后,和柳畋率领全部换上仇池军衣服装旗帜的第一军团正打着“奉命勤王”的旗号,正朝武都而来。应该这两日就会到武都城了。 曾华接着开始数起仇池的几个隐患了。祁山的杨直危险最小,可以暂时不去管他。 镇守宕昌城的镇南将军杨芾是杨初的叔叔,当时接到杨初亲笔手书的“武都遭偷袭,我被刺伤,事关重大,速来武都相商。”就给吓坏了,加上私交不错的杨绪也跟着一封手信,把情况简单一说。杨芾看完之后,立即觉得事关重大,马上带着心腹迅速回武都城,结果一下子就中了杨绪的奸计。收拾完杨芾,曾华和杨绪一商量,派杨初的小舅子,第二个向曾华投降的“氐奸”-谷举接任镇南将军职,接管那里的三千兵马。而宕昌羌的几个大首领早就已经被杨初请到了武都城,只不过现在改由曾华和杨绪招待了。这也不足惧了。 阴平郡的几个白水羌大首领也一同被杨初早早请到了武都城,也免得曾华现在操心了。 那么这样算下来的话,只剩下下辨杨沿这位老兄了,事情折腾到这个地步,也该有人出来担黑锅。 曾华当即叫来野利循和先零勃,交给他们仇池公府颂发的令牌和命令,然后说道:“你们点起一千人马,去下辨取杨沿的人头回来。” 野利循和先零勃二话不说,领令而去。先点起一千飞羽军,策马狂赶一夜的路,黎明时分来到下辨城前,用仇池公府的令牌叫开城门,然后直入镇东将军府,杀散数百杨沿的亲卫,冲进府中。这时杨沿披甲持刀来敌,结果未及先零勃三刀,就被枭了首级。随即,武都城四处传檄文,说杨沿勾结晋军,图谋篡位,已经被正法。 而就在这天,“伪装”成杨岸参军和部将的毛穆之、柳畋顺利地率领六千“武兴关援军”赶到武都城。 就在晚上举行欢迎宴的时候,赵复悄悄来到曾华的身边,低声耳语几句,顿时把曾华吓出一身冷汗来,连忙借口有事,中途退席,召集杨绪、毛穆之、柳畋等人议事。 修改和补充了昨天上传的,尽量保证今晚再上传一章。 第三十七章 杨初的女婿 杨初遍数周边,强敌环临,故欲求强援。吐谷浑地处仇池西陲,有控弦两万。初以重利卑求吐谷浑酋首叶延,得其世子碎奚联姻。 __________引言摘述 曾华把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旁边的杨绪,然后说道:“苻惕,你给大家念一念吧。” 杨绪心情有点紧张,他知道这周围都是曾华的心腹,自己能坐在这里,应该要熊猫烧香才是。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曾华递过来的书信,然后展开一看,满满一纸的汉字。杨绪清清嗓子,按照上面的话开始念起来。 越念杨绪越觉得莫名其妙,而周围的众人也觉得一头雾水,原来这书信里写得全是不相干的字,连在一块念出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曾华也在那里纳闷,刚才自己匆匆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信里写的是什么?难道这里有密码?所以才递给杨绪去读,以为他能看出这里面有什么玄机。但是看着杨绪那一脸的诧异,估计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杨绪很快就念完了,但是众人却还是没听明白信上讲的是什么意思?曾华略一沉思,开口说道:“苻惕兄,烦你再念一遍。” 杨绪连忙从头再读了一遍,读着读着,杨初读错了几个音,一口勉强能听懂的官话顿时不知变成什么了,大家更加莫名其妙了。杨绪不由地停了下来,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这上面许多字的发音和我们氐语的音有点象,一不小心就说成氐语了。” 曾华听到这里,心里不由一动,连忙说道:“苻惕兄,你刚才说这书信上字的发音和你们的氐语音很相近?” “是的!大人!很多都相似”杨绪老老实实地答道。 曾华突然明白了:“苻惕兄,你把这书信上的话按照相近的氐语发音念出来。” 杨绪连忙按照曾华所说的一样,连忙念起来,但是这回杨绪的脸色越读越凝重了,也越读越慢。最后读完,杨绪赶紧向还是一头雾水的众人解释一遍。 原来这封信虽然全是用汉字写的,但实际上全是不相干的字,真正的内容必须要用和这上面各汉字发音相近的氐语音去读,然后才能从氐语中知道所说的是什么。难道写这封信的人是不是学过保密学,或者也读过金大大的小说? 曾华一边想一边听杨绪讲述着已经“翻译”过来的信中内容。信中说杨绪这个老贼勾结外人,先故意烧养马城草料,吸引众人注意力,然后指使贼军从后山偷袭。占据了武都城之后就开始残害忠良,大肆捕杀无辜,现在的仇池武都已经是人间地狱,还望贤婿立即发兵,肃正奸贼,以靖正道。 从杨绪口中听到的这些话可以知道,这封信一定是那个“安心荣休”的杨初写的,只是不知道他信中的贤婿是谁? 正当大家正在猜测时,曾华开口说话了:“这封信是赵长军巡视内府时,发现一位为杨初小妾看病的武都大夫从府内走出来,神色慌张,就截住盘问。谁知那人没说几句话就已经神色大变,满头是汗。长军叫人一搜,顿时在他的鞋底搜出这封信来。” 说着曾华举起了这封信大声说道:“长军又立一功,还请武生记下。要不是长军机警,这封信要是被传了出去,外敌到了仇池山下我们都还不知道,到时杨初再振臂一挥,我们在这仇池山上连葬身之地都找不到了。” 看到大家都深以为然地点头,曾华转向杨绪说道:“至于杨初的这位贤婿,还请符惕兄给大家讲一讲。” 杨绪向曾华拱拱手,沉着脸面向大家说道:“在数年前,杨初为求强援,派人携重礼西赴西海河湟,意图和吐谷浑联盟。几经来往,吐谷浑可汗吐延终于答应和仇池结盟,并为其世子碎奚聘杨初那十四岁的二女,去年七月已完婚。而这位碎奚一直负责巡视河曲诸西羌,去年入冬的时候率五千骑驻白水源(今四川墨曲北),离仇池西边的宕昌只有不到四天的路程。想不到这杨初居然敢来这一手。“ 看着杨绪那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杨初生吞活剐的样子,丝毫没有以前杨初驾下第一重臣的模样。 曾华笑了笑,摆摆手道:“这很正常。我们夺了杨初的位,逼他退归内府,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呀!何况这位仇池公也不是一个泛泛之辈,自然会想些主意。” 说到这里,曾华突然笑了:“这位杨初躲在内府啥都不想,估计光想着如何去写这封密信去了,真是难为他了。” 说罢,曾华转向毛穆之问道:“武生,仇池大捷的上书已经发出去了吗?” 毛穆之点头道:“我离开武兴关的时候就已经发出去了,这会估计已经到了江陵了。” “只怕朝中众人又要吃惊了吧,我这疯虎的名号算是坐实了。”曾华半是自嘲,半是玩笑地说道。 毛穆之马上接道:“满朝众人大半是又要大吃一惊,只不过还是有一人不惊。” “谁?” “刘丹阳,真长先生(刘惔)。” “的确是。” “还有一个半惊!” “恐怕武生说的是桓公吧!” “是的,还有一人恐怕是后悔末及吧。” 曾华假怒道:“武生呀!何必提这一节呢?” 看来刘惔和毛穆之之间的书信往来中提到过向会稽王司马昱求婚的事情。当时刘惔万般无奈地向毛穆之说起这事,希望毛穆之能好好辅助自己这位弟子,也帮忙劝住这位“心思非常大”的梁州刺史。现在这位曾华刚任梁州刺史没有多久就把旁边的仇池给收拾了,已经开始显现出强劲的“上升趋势”。估计司马昱这会儿已经开始后悔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北方逃过来的破落户居然会如此生猛。 看到曾华和毛穆之突然把话题绕到天边去了,旁边满腹心思的杨绪顿时有些坐立不安了,他心里着急呀!这吐谷浑的世子碎奚和他的五千骑兵可不是开玩笑的,都是吐谷浑部和各归顺羌族选出来的精锐,骁勇善战,不是人心涣散、久乏训练的仇池军能比的。 现在既然杨初已经开始筹划同碎奚取得联系,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途经跟他女婿联系呢?要是这五千铁骑杀进仇池,别的不说,曾华和杨绪在武都干的这点“坏事”立马就曝光在众人面前,到时各部群起攻之,曾华还可以跑回梁州,自己怎么办?只有先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听到杨绪在那里猛咳嗽,曾华闻声转过头来,看到杨绪坐在那里跟屁股烧火的猴子一样,不由笑了:“符惕兄,不必着急。既然杨初想让他的女婿领吐谷浑骑兵入仇池,我们就遂了他的心愿。如果我知道有五千人驻扎在仇池不远的白水源,我早就睡不着觉了,干脆这次就一把搞定他。” 而毛穆之接过杨初的那封密信,仔细看了一下,旋而笑道:“这杨初的笔法很是一般,很容易摹拟,只需符惕兄用氐语把我们想说的说一遍,我再用笔写一遍。关键是这块玉佩,应该是杨初和碎奚的凭证信物。” 杨绪一听差点没吓晕死过去。人家杨初只不过给自己的女婿写了一封信,曾华他们就开始打起人家的主意,而且还是打着把人家引进来再关门打狗的主意。看来这梁州不止曾华一个疯子,你看柳畋等人在那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简直就是一群疯子。 但是疯子占多数,杨绪是少数派,必须服从多数。于是他按照毛穆之杜撰的“一篇发言稿”代替杨初开始发言了,而毛穆之在旁边根据杨绪的发音用汉字摹拟杨初的笔迹开始写起来。 前面杨绪老贼图谋篡位都差不多,后面就差的远。杨初说自己看到大势不秒,就假装输诚,任命杨绪为监事假仇池公,尽付大权,自己退归内府。杨初说自己忍辱负重,趁着杨绪得意忘形时暗中联络有志之士,悄悄集结兵马图事。但是群臣众多却绝少忠良,苦于没有外援恐怕大事难成。所以请碎奚看着翁婿的分上赶紧领兵入仇池,和自己内应外和,一举剿灭逆贼。在信中杨初告诉自己的女婿,新任的宕昌城守将陶仲是自己的心腹,表面上归顺了杨绪,实际上对自己还是忠心耿耿,是靠得住的人,可以由他带路抄小路直入仇池武都城。 杨初还许下重诺,如果碎奚能帮助自己平定逆贼,重夺仇池公大位,自己愿意把宕昌地区和阴平郡北部全部补做女儿的嫁妆送给碎奚。 书信写得很简洁,就像是匆匆忙忙地写下的一样,而毛穆之还煞有其事用不知是猪血还是牛血在结尾写上“翁盼”两个血字。 杨绪接过来一看,发现这封信连自己这个非常熟悉杨初笔迹的人都真假难辨,读着读着连自己都不由地信了五分。 曾华再择一名机敏可靠的杨绪心腹,细细交代一番,再许下重赏,派他乔装打扮一番,然后骑马向西“仓惶而去”,直奔白水源。 而曾华等人也开始行动起来。 曾华留下毛穆之、柳畋和段焕、赵复在武都继续稳定仇池的政局,开始将梁州势力渗透进仇池,而自己和乐常山、魏兴国等人领着左右护军营穿着仇池军服饰先行,打着接管宕昌城的旗号,迅速奔宕昌城而来。而两千飞羽军却从小路日夜兼行,直接开到宕昌城下,用仇池公府的令符强行接管了宕昌城的防务,并在第二天接住了曾华。 曾华入了宕昌城,先把所有原来的官员和兵马统统派飞羽军押回武都,再用飞羽军一部和左右护军营装成守军,正儿八经地守起宕昌城,就等碎奚这位杨初的女婿上门。 杨绪心腹带着“杨初的密信”日夜不停地急奔,终于在第四天找到了碎奚的营地。 看着眼前疲惫不堪,浑身脏不拉兮的“密使”,好像是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一样,碎奚心里先信了一分。当他按照密使的提示叫旁边的参事读完信之后,心里又信了三分,当他看到那块自己做为聘礼送给杨初的玉佩,心里又信了三分。 他用狼一样的眼睛盯着密使看了半天,最后突然喝道:“你明明是杨绪的奸细,前来讹我,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密使也不慌,闻声只是跪倒大哭:“公爷派小人潜偷下山的时候曾切切叮嘱过,说世子是仇池唯一的希望了。今天世子不信我也罢,把我千刀万剐、磨成粉末也行,只求世子速速发兵,求公爷于水火之中!世子,请你看着公爷待你如亲子的份上,就发兵仇池吧!” 说完,密使伏地大哭,一副求死的样子。 碎奚和旁边的参事对视一眼,连忙上前扶起密使:“我只是试探一下。此事重大,不能儿戏。我翁父有你如此死忠之士,真是万幸!来,坐!” 密使也收起眼泪,顺势起身,恭敬地坐在一旁。 “你说说这仇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碎奚问道。 密使便一一道来,说的和密信上差不多,不过讲得更详细而已,说到杨绪密使便咬牙切齿,捶手顿足,说到杨初便眼泪哗哗,泣不成声。 碎奚边听边点头,最后问道:“这信中说到的陶仲真的可靠吗?” “陶仲家三代都跟着公爷鞍前马后,后来到了陶仲,公爷看他还颇懂兵马韬略,就让他去下辨领兵,顺便监视镇东将军。” 碎奚明白了,看来这杨初对陶仲不是一般的器重,谁都知道镇东将军杨沿是杨初最大的潜在敌人,派陶仲去下辨镇守外加监视,就说明陶仲在杨初心里的分量不一般。也正是这样,所以上次自己到仇池迎亲的时候没有见到此人。 “陶仲接到公爷被刺伤闭府休养,诸事尽托于杨绪老贼的消息,当时就觉得不对。当即亲自跑到武都去看个究竟,终于发现了真相。他暂时忍负下来,暗暗找了个机会和内府的公爷取得联系。当时的公爷正感叹世态炎凉,臣无忠良,接到陶仲的消息,顿时是泪流满面。不过他交代陶仲,说现在是奸贼当道,群臣犬附,不能硬来,不如阴降杨绪老贼再图大事。”密使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陶仲接到公爷的话,当即写下血誓再送入府,然后向杨绪老贼假献殷勤,取得老贼的信任。过了几日,杨绪老贼赚得镇南将军杨芾入武都城,这宕昌城无人镇守,杨绪左右无大才,便选了陶仲出镇宕昌城。陶仲临行前曾又和公爷密约,其到宕昌后立即尽掌兵马,而公爷伺机传书信于世子,求得援兵,然后陶仲愿为世子驱使,合兵一处,引为向导,直取武都城。公爷在前几日寻得杨绪老贼设宴庆祝下辨杨沿被诛,戒备稍微松懈时,派小人携此书信下山。” 说到这里,密使又泪流满面地跪地磕头道:“世子,请速速发兵吧!现在公爷被囚已经一月多了,要是杨绪老贼稳定住了局势,尽握权柄,到时不但回天乏术而公爷也危险了!” 碎奚连忙安慰两句,然后好言安慰,并保证尽快发兵,就这样把密使打发出去休息去了。 “笮朴先生,你说该如何办?”碎奚把玩着那块西域过来的白温玉佩问旁边的参事道。这是他父亲从白兰羌人“讨来”的“精品”,后来做为最贵重的聘礼送给杨初,碎奚自然认识。 “应该没有问题,这恐怕是世子图取仇池的最好机会。”笮朴把这封密信和以前杨初写的书信仔细对一遍笔迹(当时的各西羌、吐谷浑应该没有通用文字,所以在书中假设汉字为通用文字),发现无误后缓缓说道。 “好,那我就发兵!”碎奚瞪着眼睛,低声说道,“你们争来争去,恐怕最后还是便宜了我!” 笮朴站在一边,心里暗暗盘算着。但是他开始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是却总也想不出。他偷偷看一眼前面的碎奚,心里明白,这位主子表面上对自己有三分客气,但要是自己现在在他下定决心后再“无理”阻止的话,恐怕一顿鞭子是跑不掉的。 第三日,收拾齐整的碎奚带着五千骑兵从白水源出发,沿着白水江向东而行,先过甘松,直奔宕昌。 站在城楼上的曾华和众人向西张望,一连数日,西边的探马还是没有发现一点有兵马东来的迹象。难道密使的表演不成功?难道碎奚如此聪明,识破了这连环计? “大人!”看着这太阳就要西落,而西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姜楠开口道,“这碎奚真的会来吗?” 曾华笑了笑:“不来他什么都捞不到,来了他就可能捞到宕昌和阴平郡北,甚至整个仇池。你说他来还是不来?” 这时,一匹快马从西边疾驰而来。 “大人,西边五十里发现有数千骑兵!”探子喘着气说道。 来了,大家顿时忙开了,姜楠马上变成了陶仲,而先零勃成了他的副将,曾华等人就变成了宕昌守军的军官,混在守军中间。 “世子,世子!”在宕昌城外,姜楠“含着眼泪”快步迎了上去。可把你们盼来了,我们站在那里等了好几天,脖子都快等长了,终于等到你们了。但是姜楠这种神情到了碎奚眼里就完全是一副“忠臣”终于把援军等到的样子。 “世子,我可终于等到你了。每次想到公爷还在武都受苦,我的心就象是被刀绞一样。但是我却势单力薄,一旦轻举妄动,我身家性命事小,恐怕会危及公爷的性命。”姜楠边抹眼泪边说道,“可恨那杨绪老贼心里还是信不过我,把这宕昌精兵尽数调走,只留下老弱残兵千余,你叫我如何杀到武都城去。现在好了,世子来了,一切都好了。你是公爷的女婿,我等心甘情愿受世子驱使,以为前锋,只求救出公爷来!” 碎奚一听,心里有底,连忙信誓旦旦地说道:“杨公是我的外父,我自当尽全力救出他老人家,并助他剿灭叛逆。” 碎奚跟着“陶仲”来到宕昌城西门,只见数百人在门口迎接。也不知曾华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人,一个个好像都是从老人院借调出来的一样,要不是就是从幼儿园领出来的。有的没有刀枪高,有的全靠着刀枪才没有被风吹倒。 看着这些兵马,“陶仲”有点脸红说道:“这些都是我军中能集合的青壮,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是给世子军牵马助力还是可以的。” 还都是青壮?我一百勇士就能杀散你这些青壮。尽管碎奚心里鄙视,但是却顿时放心了。他表面上哈哈一笑,下令五千人马尽数驻扎在西门城外,自己带着百余护卫就走入有点空荡荡的宕昌城。 到了镇南将军府,“陶仲”设大宴款待碎奚,并备下大量好酒美食,由碎奚派几个心腹领着送到北门城外犒赏三军。 欢宴一直喝到深夜,终于喝得镇南将军府没有了高声喧哗,而北门城外也慢慢地静寂下来。 当碎奚摇摇晃晃站起身,端着酒杯准备再给“陶仲”敬一杯的时候,从门口走来十几个人,打头的还在嚷嚷道:“姜楠,酒喝完了没有,都折腾一晚上了还没有把他们喝趴下?” 碎奚转过头来,晕晕乎乎地问道:“这位兄弟是谁?” “我,鄙人是大晋镇北将军,梁州刺史曾华。”来人笑眯眯地站在那里说道。 碎奚摇了摇脑袋又问道:“梁州刺史是什么官职呀!我怎么没听说过仇池有这个官职呀!” 而坐在旁边的笮朴却突然全明白了。难怪刚才我坐在那里越喝越心虚,越喝越不敢喝了。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杨绪如果没有外援怎么敢作乱呢?而他的外援就是眼前的梁州刺史! 第三十八章 宕昌城(全) 宕昌羌者,其先盖三苗之胤。周时与庸、蜀、微、卢等八国从武王灭商。汉有先零、烧当等,世为边患。其地东接中华,西通西域,南北数千里。姓别自为部落,酋帅皆有地分,不相统摄,宕昌即其一也。 ___________引言摘述 “你是什么人?”碎奚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绑上了,而身上还满是冷水,正滴答滴答地往地上掉落。他使劲摇摇头,这才依稀记得自己昨晚和宕昌城守将陶仲对饮成欢,最后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自称是什么镇北将军,什么刺史的人,刚跟他搭了几句话自己就醉倒在地了,结果醒来就成了这个模样。 碎奚从来被人绑过,而且被绑得更粽子一样。(不知碎奚有没有吃过粽子,所以也不知道有没有粽子这个概念?)再看看身上的冷水还有上面的污迹,怎么不叫碎奚愤怒呢? 曾华蹲了下来,仔细看着被绑着坐在那里的碎奚。只见他穿着小袖袍和小口袴,带大头长裙帽,身上的饰品挂满了,不是松石就是红、蓝宝石,还有镶金镶银的丝带。靠,你是来打仗的还是来参加xx代表大会的? 曾华不顾咆哮的碎奚,转身站起来走向被绑在另一边的笮扑。这位笮朴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头上满是花白的头发,显得非常苍老。穿着一身麻布衣服,披着一件羊皮坎,比碎奚看上去寒碜多了。 “你是叫什么名字?” “我叫笮朴。”笮朴闻声抬起头,一双历经沧桑的眼睛有点浑浊。看到曾华那人畜无害的笑脸,不由自主地开口答道。 “你在碎奚手下任何职?”曾华继续问道。 “任参事,就是帮他出出主意。”笮朴黯然地说道,“苟且偷生而已。” “看上去你不是羌人也不是吐谷浑族人,你是那里人?” “我原是秦州天水郡人,父亲曾经被举为孝廉,也算是当地名望之家。可惜胡人乱国,我的家早就没有了。”也许是曾华那张比较和蔼的脸取得了笮朴的信任,又或许是好久没有跟人这么谈过家事,笮朴有点要忍不住倾述的感觉。 “原来你也和大家一样,都是因为胡人乱国而家破人亡的。”曾华点点头,“你多大了?” “我苟活了三十五年,”笮朴说到这里两行热泪不由悄然流落下来,“我的残身还存活在这世上,但是我的心早就死了。” 曾华看着他那花白的头发,才三十五岁居然会苍老成这个样子,看来他过得也真是艰难呀。也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在笮朴跟前蹲了下去:“哀莫大过于心死,我想你一定是经历了很多事情才会如此,能给我讲讲吗?” 笮朴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曾华,一张年轻俊朗的脸上却满是风霜,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诚恳,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曾疯虎吗?想到这里笮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百感交集。 顿了一会,笮朴继续说道:“那是我十八岁的时候,我已经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天水郡地处偏远,远离中原,暂时还能平静。可是天下大乱,谁又能逃得出这战火连绵呢?” “石赵(后赵)对刘赵(前赵)连连用兵,刘曜太子刘熙弃长安,逃奔上邽(今甘肃天水市)。匈奴人来了又走了,接着竭胡来了又走了,留下狼藉一片。我的父母还有其它族人来不及逃到山里去,全部丧命,连尸首都找不到了,可能已经变成了两腿羊进了乱军的肚子里了。”说到这里笮朴的声音变得凄厉无比,边说边嚎哭,犹如地府中的冤魂厉鬼。” “他们都走了,我们以为也该到头了,换了个朝廷也该安宁下来了。可是石赵竭胡怎么会放过我们呢?苛捐杂税层出不穷,苦役差使接二连三。熬了好几年,结果石赵又对西凉用兵,河南之地尽是竭胡赵兵,又是一场兵祸人灾。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儿女一个接着一个死在自己面前,我几乎活不下去了。将他们草草安葬之后只好逃离天水郡。东边的关中是不敢去了,只好往西而去。到了河湟羌人地方,那里艰苦些,但是羌人倒没有竭胡那么暴虐凶残,暂时可以果腹。” “但是这更偏远之地也没有安宁,很快吐谷浑人又来了。他们在西羌之地大肆烧杀抢掠,我也成了他们的奴隶。在替他们挤羊奶、放牛数年之后,这位碎奚发现我不但识字,还能讲羌语、氐语和官话,于是提拔我成了他的参事。一个菇毛饮血的蛮子要什么参事?真是可笑可笑!” 听到这里,刚才还在那里安静倾听的碎奚在那里又吼起来了:“你这只晋狗!老子抬举你,让你呆着我的身边,好吃好喝,言从计听,你居然如此诽谤我!” “言从计听?好吃好喝?高兴了你就赏我一块羊腿肉;不高兴就是皮鞭交加,拳脚招呼。的确,我只不过是你身边一条晋狗而已。”笮朴苦笑着说道,却根本连看都不看碎奚。 碎奚越发的暴躁,挣扎着要站起来用脚踢死笮朴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你大爷,真把老子当隐形人。绑着你都这么猖狂,要是松开你岂不是连老子都一块吃了。 “常山!” 乐常山马上从身边闪了出来:“大人,小的在!” “找块布把这个鸟人的嘴巴堵上,然后给我好好收拾一顿!跟他娘的苍蝇一样讨厌!” “遵命大人!”乐常山乐呵呵地转身跑到门外不知把谁的包脚布给翻了出来,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脚丫子味道。乐常山把布揉成一团,然后往正准备破口大骂地碎奚嘴里一塞。然后对着碎奚的肚子就是几脚,“服不服?还嚷嚷不?” 过了好一会,碎奚被踢得只见出气不见进气了。 “好了,不要再踢了,再踢杨初的女儿就要守寡了。留他一条命,我还另有用处。”曾华挥挥手阻止乐常山的继续“施暴”,然后叫他找两人把碎奚拖出去,再找随军的医生给看一下,好好医治一下。 “笮朴,你有字吗?”曾华转过来又问道。 笮朴迟疑一下说道:“我字素常。好久没人问我字号了。” “那我就称你素常兄吧。前些年朝纲不振,乱臣奸贼纷纷施展野心,玩弄权柄,把好好的大晋江山弄得如秋叶残雪一般。混居的胡人乘机乱国,真的是国已不国,苦了我千万百姓,象素常兄这样家破人亡的不知有多少。今天我能从吐谷浑人手里救得素常兄,却是天意,可以说是老天不亡素常兄呀。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好好将你安置好。只是不知素常有何打算,只管说出来。”曾华一边亲手帮笮朴解开绳索,一边说道。 笮朴听到这里,突然伏地嚎啕大哭,哭声悲凉凄惨,闻者无不动颜。 而曾华还是蹲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笮朴,也不安慰劝阻,只是让他放声大哭! 过了许久之后,笮朴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身上满是泪痕污迹,他咬着牙对曾华说道:“曾大人,你说我哪里还有去处可去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只希望去现在还安宁的荆、湘州安安心心地当一位农夫,残喘余生吧了。” 曾华盯着被自己勾起伤心往事而万念俱灰的笮朴,突然问道:“素常难道不想回天水故里了吗?就永远这样做一个孤魂夜鬼吗?” 笮朴不由一震,扬起头望向窗外,就好象入定了一样,想着想着脸上又有两行浑浊的泪水悄然无声地流了下来。 “素常兄,我知你在西羌和吐谷浑呆了近十年,精通羌语、氐语和吐谷浑话,并熟悉那里的情况。如果素常愿意的话,能否留在军中效力。如果曾某人没有战死在阵前,一定保证让素常兄在有生之年回天水故里。” 笮朴转过头来直盯着曾华看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明白,大人有大志,如果大人不嫌弃小人是个无用之人的话,小人愿留在大人驾前以供驱使。” 曾华走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笮朴的手,诚恳地说道:“有先生的相助,我如鱼得水,迷途明道。” 既然成了自己人,大家什么话就好说了。 曾华领着笮朴来到镇南将军府的书房,摒开左右,关上门开始密谈。 “先生,我现在抓了吐谷浑部的世子碎奚,我下一步该怎么做?还请先生教我。”曾华开口道。 笮朴听到这里不由一笑,看着曾华许久没有说话,最后带着点嘲弄的味道说道:“大人还用我教吗?恐怕大人还没入仇池就已经把后面几步的棋都想好了吧。” 曾华也笑了:“我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碎奚会自己送上门来呢?我只是审时度势,把握时机,尽量从新的机会里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笮朴点点头,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了,而是转道:“大人现在的问题无非是既然到了宕昌城,这宕昌羌自然顺带着搞定他。听说宕昌羌的酋首梁懃已经被杨初请进了武都城了,宕昌羌现在群龙无首,应该是最好的下手机会。但是这件事情相对简单了一点,只需大人留下一员大将,留下二、三千兵马,再整合宕昌城原有的人马,对宕昌羌其余的大大小小的首领或打或拉,这十余万宕昌羌应该不难归入大人麾下。” 说到这里,笮朴顿了一下,低下头去思索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种如果由大人亲自操刀的话实在是杀鸡用了牛刀。以大人以前奔袭武都、诱捕碎奚的种种来说,已经眼光不止在宕昌城。” 听到这里,曾华不由地大笑起来,“素常兄,你真是慧眼如烛,我的这点小心思都被你看出来。” 笮朴听到这里,不由脸红起来,低着头在那里直摇头:“大人缪赞了,我的才智怎及得上大人一二。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成了大人的属下呢?” 曾华微微一笑,也不好说什么了。他心里明白,十几年的艰难世道早就把本来就聪明睿智的笮朴已经磨炼成了一只老狐狸了。要不是他对自己的行事风格一点都不了解,不清楚自己历来就是个“傻大胆”才没有识破自己请君入瓮的“诡计”。 所以说自己这次赢得是非常地惊险。估计要不是笮朴处于消息闭塞的吐谷浑和白水源,能多了解一点自己的情况,恐怕今天不是这个结局了。 “素常,你继续说。” “我想大人听到了碎奚的消息,恐怕已经就打着要把吐谷浑一窝端的主意了吧。”笮朴扶着下巴的胡须道,“既然捕了碎奚肯定会担心他父亲挟吐谷浑铁骑东来报复,仇池要是战火一起的话,恐怕大人在这里的一片苦心会化为乌有。所以说斩草要除根,要杀就要杀得没有后患。” 曾华点头赞同,看来这笮朴已经开始启动自己的智力潜力了。看来他真的是在险境中历练出来的,用计果然是又毒又狠,跟自己不谋而合,既然抓了儿子就干脆连他老爸一起端了算。 “还请先生教我如何去做!”曾华诚恳地问道。 笮朴略一沉思说道:“碎奚的五千铁骑里,只有一千吐谷浑族人,是他的亲信心腹。而其余四千都是从西海、河湟诸羌中强征来的。而这一千吐谷浑族人中更有百余贵族子弟,在族中就嚣张跋扈,到了这军中更是视诸羌军士如猪狗,奴役打骂,与自家的奴隶没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里曾华明白了,“素常说碎奚的五千骑军中早已是矛盾重重,我们只需好好利用就可以得到一批助力。”这一套我玩得熟呀,以前家里的毛选不是白摆在那里的,这“阶级矛盾”历来就是有的。 笮朴点点头,心里却在暗叹,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梁州刺史。难怪人家会从汉中南郑跑到这里跟自己谈话。 “其实我们不要拉拢太多的人,只需熟悉沙州路途情况的百余数十人就可以了,人多了反而更难把握。只是最大的问题是如何保证这些人跟我们一条心。这一路西进是深入险境,稍有疏忽恐怕万劫不复。” 曾华接言道:“恐怕素常先生心里早就有了计策了吧。” 笮朴听完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大人夸奖了,这个我们待会如此这般就好了。不过我算了一下,现在大人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再过十日就是吐谷浑可汗吐延的四十大寿。对于吐谷浑人来说这是个大日子。按照惯例凡臣服吐谷浑的各羌、氐部落首领都会备重礼亲自送至沙州。偏远一点的部落在入春初时就已经开始上路了,这个时候应该有绝大部分人汇集在沙州了。” 听到这里,曾华思索一下然后凝重地问道:“那这个时候的沙州兵力部署如何?” “吐谷浑总共有骑兵大约一万六千余人。其中只有吐谷浑族人不过三千,其余都是诸羌、氐部落征集而来的。三千驻守在白兰地区,五千由碎奚率领驻扎在河曲、河湟一带,三千监视着一直蠢蠢欲动的白马羌,三千驻扎在沙州不远的西海,只有不到两千人驻扎在沙州。” 听完笮朴的介绍,曾华沉默不语了,跪坐在那里盘算着,而笮朴也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端起茶杯喝茶。 过了许久,曾华一拍大腿说道:“好,老子就干上这一票了。我盘算着抓了碎奚之后就准备再伏击一下吐谷浑的报复,现在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老子就再拼上一把了。我就带两千飞羽军去端吐延的老窝。反正老子是曾疯虎,也不在乎再疯上这一把了。只是还请先生帮我找出百余向导之人。” 笮朴对碎奚这五千部下那是相当的熟悉,自然知道那些是即熟悉沙州路途情况的,又被吐谷浑贵族们欺压地很过分的,而且笮朴还选了选,从中选出大约六十余在西海、河湟甚至白兰羌都有一定影响力的人。这个结果让曾华对笮朴的远谋见识和心思缜密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笮朴先对这些分别鼓动,一阵思苦忆恨,被压抑许久的对吐谷浑贵族的仇恨象火山爆发一样就被收拾了,腾腾地往上冒,顿时把他们的眼睛都烧红了。 然后曾华把解除武装的五千人集合,把百余吐谷浑贵族揪了出来单独关押,而已经表示愿意跟着曾华走的六十余诸羌“精英”站在一边。 笮朴找出几个被吐谷浑贵族欺压得太厉害的羌人出来述苦,把这些贵族在羌人身上干得坏事一一指了出来,欺男霸女、强取豪夺、*妻女,哪个吐谷浑贵族身上没有几件,全部被一一指了出来。 不但那六十名“反正分子”听得泪流满面,就是其余的羌人军士中也没少被欺负的,也是听得义愤填膺,怒不可竭。 谁知这百余吐谷浑贵族中居然有两三个人不知为何跳了出来,不但不“认罪”,反而大声骂羌狗之类的话。 真的是群情激愤,那六十余“反正分子”已经被发还了武器,不知是谁带头,六十余一涌而上,拔出长刀,对着百余吐谷浑贵族就是一阵乱砍。直砍得血肉横飞、鬼哭狼嚎,顿时将这百余吐谷浑贵族了了帐。 站在一边看戏的曾华不知笮朴施了什么手段,但是他看到那两、三个怒骂的吐谷浑贵族在临死前投向笮朴的怨毒目光,还有“反正分子”中那位带头砍杀的羌人投向笮朴的邀功求赏的目光,曾华明白了,这位笮朴的确不是一般人。 曾华留下乐常山和魏兴国带着左右护军营在毛穆之的统筹下开始归拢宕昌羌,而自己亲自带着姜楠和野利循、先零勃分领的两千飞羽军,在笮朴和六十余羌人的向导下,穿着碎奚部属的衣服,打着碎奚的旗号,号称是碎奚派出护送“贵重寿礼”的队伍,沿着白江水,一路悄悄地向西而去。 一路上,曾华还在暗暗地想,这位笮朴是不是也是穿越人士,要不然他怎么知道投名状呢?你看那六十余在碎奚和其五千部属面前杀了百余吐谷浑贵族、交了投名状的“反正分子”,一个个简直就是楷模呀! 第三十九章 吐谷浑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引言摘述 “前面就是白水源了,是碎奚的冬季驻地,那里除了驻扎五千骑兵,还有归属碎奚的吐谷浑族人一千五百家。” “一千五家?你上次不是说吐谷浑只带了七百户从慕容鲜卑部西迁。怎么这里就有一千五百户了?”曾华问身边的高参笮朴道。 笮朴眯着眼睛盯着远处淡淡的炊烟,低声答道:“听吐谷浑的老人们说,当年吐谷浑头人带着部众西迁的时候,曾经驻留过朔方河曲之地(现在的河套地区),那里真的水美草肥,吐谷浑很想留在那里。但是那时的拓拔鲜卑已经强大起来了,河水内外各部无不臣服。吐谷浑本来就是负气西迁,当然受不了拓拔部的欺压,率部又继续西迁。不过这次他们已经在沿途收了数百户,加上从河曲地区又卷了数百户,所以到了河湟之后已经有一千七百户。” “再经过吐谷浑、吐延、叶延三代经营和繁衍,吐谷浑已经有五千余户,控弦数千。碎奚是吐谷浑的世子,所以就分了一千五百户。” 曾华听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声:“五千户的吐谷浑就能在这数十万羌人为王,这三代吐谷浑首领还真不是一般人呀!” 笮朴转过头来沉声解释道:“吐谷浑能在西海诸羌中屹立不倒并自号为王。一是这数十万羌人各自为政,很容易被分别击破。二是吐谷浑部三代可汗的策略都是分化笼络羌人酋首,以高官重利优待,再联合起来用武力征服零散羌部,驱使羌人畜牧耕作。加上这吐谷浑到吐延再到叶延,或坚忍不拔,或勇武超群,或长袖善舞,这才有吐谷浑今日的风光。” “是的,每一个辉煌的历史都是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曾华感叹道,过了好一会突然转向笮朴说:“但是衰败和灭亡却总是骤然而至,使得再辉煌的历史都只能象流星一样。这是历史的规律,也是我们的宿命。” 笮朴点头着接言道:“是的,我们逃脱不了这个宿命,看来这吐谷浑今日也逃脱不了。” “没有办法,有人辉煌就必须以他人的衰败做为代价。”曾华说完又转问道:“叶延是个怎么样的人?” 笮朴策马想了想说道:“叶延的父亲吐延可汗遇姜聪刺杀临终前托孤大将纥拔泥,让他辅佐自己只有十几岁的长子叶延1继位。叶延是个果敢的人,死死地记住了父亲的血仇。他练习射箭时总是扎个草人当靶子,说那是姜聪,每当射中了就嚎啕大哭。除了练习射箭,叶延还饱读《诗》《传》,向往周礼。蛰伏了十余年后他终于报了大仇,将仇人砍成肉泥。” 说到这里,笮朴听到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姜楠在那里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吱吱响。 笮朴把询问的目光转向曾华,曾华轻声叹道:“他就是姜聪的儿子。” 笮朴闻言脸色大变,盯着姜楠看了一会,又把意味深长的目光转向曾华,曾华没有作声,只是叹了一口气。 笮朴转过头继续硕大:“后来叶延宣称既然自己的曾祖父奕洛韩曾被封为昌黎公,那自己就是公孙之子。根据周礼,公孙之子可以用王父的字为氏。所以把姓氏改为吐谷浑,放弃了原本的姓氏慕容,于是也就有了吐谷浑部。” “看来叶延也是一个人物。姜楠,你的父亲死在他的手上也不算坠了你父亲的威名。在这乱世中,谁能安享终年呢?不过你很快就能得报大仇了,希望老天爷和你父亲保佑我们。”曾华拍拍姜楠的肩膀说道。 姜楠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紧咬牙根,紧握双拳。 “大人,现在眼前的一千五百户吐谷浑部众怎么办?”笮朴问道。 看着笮朴早有定计的眼神,曾华知道这位新加入的谋士还在有意无意地试探自己,这也许是新谋士们的“职业病”吧? “一路杀过去,除了好马,人畜不留。野利循、先零勃你们率左右飞羽军分两路突杀过去,动作要快。即要烧杀干净,也要求速度。完事后我们继续西进。”曾华开始下令道,“姜楠,你去监督他们,务必要留下数十吐谷浑族人,让他们逃出去。” “大人,为什么要留下这数十吐谷浑人的狗命?”咬牙切齿的姜楠问道。 “只要他们把白水源吐谷浑部众全军覆灭的消息在河曲一散出去,各诸羌自然会蠢蠢欲动。吐谷浑在西海、河湟、河曲靠着均衡才维持着今日的局面,表面上强盛一时,但是实际上却是如覆薄冰。而白水源就是这个薄冰中第一个被敲开,我们一路西去,一路大肆烧杀吐谷浑人或者他们的支持者,衰减他们的实力,这块薄冰就散得越快!”笮朴接过话解释道。 一声令下,姜楠和六十余向导冲在最前面,野利循、先零勃和他们身后的两千飞羽军居然只能跟在后面看马尾巴。 一千五百户吐谷浑部众正在忙碌着准备迎接缓缓来迟的春天。牛羊马群都饿了一冬天了,该利用肥美的春草好好长长瞟了。他们的青壮大部分都跟着碎奚去仇池捞油水去了,留在营地里的基本上都是老友妇孺,加上人数不多的青、中年人,虽然还有一部分战斗力,但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遇上两千如狼似虎的飞羽军,结果可想而知的。 当姜楠第一个冲进吐谷浑白水源营地时,正站在那里收拾刚刚宰好的羊的吐谷浑妇女闻声直起腰来,惊异地看着纵马冲进营来的姜楠,看着姜楠右手挥动着的马刀在自己眼前越变越大,最后化为一道白光,一股凉意接着从脖子上传了过来。在她倒下去的时候发现越来越多骑兵跟在姜楠的后面冲了过来。 两千飞羽军在白水源营地里来回地冲杀,看到四处慌乱逃散的人,无论老幼,无论男女,策马上去就是一刀;看到帐篷等易燃处,顺手就丢过去一个火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只见白水源惨叫声四起,火光冲天。 策马站在远处的曾华静静地看着前面的杀戮,而笮朴骑马站在在旁边,也在静静地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看着红光在白水源一闪一闪。 笮朴悄悄地看了一眼站在稍前的曾华,只见他的脸色在呼呼的风中沉寂如水,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他的心思似乎已经不在这里,而是飞到遥远的地方去了,或许是沙州吧。 听到惨叫声越来越少,大火也开始慢慢地变小,曾华转过头对笮朴和数十亲卫说道:“好了,白水源已经清静了,我们该继续前进了。走吧!” 当曾华等人策马绕过营地,来到白水源的西边。没过一会,只见姜楠策马带着六十名向导率先奔了过来。走到跟前连忙向曾华汇报道:“大人,这营地里应该没有活着的吐谷浑人了,野利循和先零勃来回扫了三遍。其中有两百余动作快的吐谷浑人骑马向北跑,被我率领三百骑追了上去,射杀了一百多人,留下三十余人放任他们继续往北逃。野利循和先零勃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过来了。” 过了一会,野利循和先零勃带着两千飞羽军心满意足地过来了。走到跟前,野利循也开口汇报道:“大人,我们已经清理了营地里所有的人口和牛羊,还俘获了大约三千余匹好马,还补充了一批箭矢、兵器和粮草,其余带不走的我们全部和尸体一起放火烧了。” 曾华看看飞羽军身边的确各自多了一两匹战马,上面放着几个包裹和刀枪箭矢。再抬头看看远处的营地,在无数股黑烟中又腾起了数十堆熊熊大火。 “伤亡怎么样?”曾华回过头来问道。 “死了三十九个弟兄,伤了五十一个。死者我们好生掩埋了,伤者我叫他们相互扶持照顾着骑马回宕昌城。”先零勃补充道。 “好了,现在立即集合列队,继续前进。从现在开始,姜楠和向导继续在前面带路,所有的人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我要在明天天黑前赶到沙州外围!” “是!”众人齐声大喊道。 在开始变黑的夜色中,两千飞羽军骑兵开始列成三行,分成了前后两个集团。随着曾华将自己的右手举起来,口令一级级地往下传下去,两千余名骑者,五千余匹坐骑,迅速地起动并汇集成一股铁流,滚滚向西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两千飞羽军一路急行,先从白水源沿着西强山南麓一路西行,然后绕过西强山,再转向北边,直奔洮河源头。经过一夜的急奔,来到洮河源头,在这里顺手收拾了一股吐谷浑铁杆羌人部落。 在笮朴和向导们的指点下,这支不到一千户的羌人部落在飞羽军的马刀下灰飞烟灭。不过这次飞羽军除了杀人却没有放火,所以洮河源头营地里除了狼藉一片的尸体外,就没有象白水源一样火光四起了。 曾华下令草草收拾打扫一下,再休息一个时辰,接着继续出发,直奔沙州。 叶延看着营地里川流不息的人群,听着整个营地熙熙攘攘的热闹,心里觉得非常的欣慰。从祖父吐谷浑到父亲吐延,再到自己手里,三代人数十年的心血,吐谷浑部终于不但在这西陲之地立足了,而且也越发的兴旺。自己这次四十岁大寿其实是对吐谷浑势力和自己威望的一种考验。在去年自己放出风声去了之后,近至西海、河湟诸羌,远到白兰羌甚至党项羌,各首领无不争先恐后地备下重礼亲自来沙州慕克川来祝寿。 看到吐谷浑在自己手里远胜祖父和父亲的兴旺,叶延不由感到自豪。祖父的故事自己更多的只是从族人的口中传说中知道的,但是父亲吐延他却亲自见过。 父亲勇武冠绝,人称“项羽”,所以才从六十个兄弟中脱颖而出,继承汗位。他率领千余族人骑兵东征西讨,东降河湟诸羌,西平白兰众部,还身先士卒冲散白马羌数千之众,迫使酋首姜聪假意臣服。可惜强横的父亲却死在了这个小人手里。 当时自己只有十几岁,大将纥拔泥等人护着自己逃到了白兰山,还告诉自己父亲在临死前曾经叮嘱道:“我死了不要紧,随便埋了就行了。关键是要速速护着叶延逃回白兰山。那里水美草肥,易守难攻,而且民众懦弱,容易控制。叶延只有十几岁,一定要告诉他,不要急着报仇,先聚集实力再说。” 叶延一直按照父亲的遗言,不但杀了仇人姜聪,而且也将吐谷浑的内忧外患消除到了最低点,看着吐谷浑在自己手里一天天兴旺起来,叶延觉得有脸去见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了。 不过叶延还是觉得有些遗憾,自己最中意的儿子碎奚可能赶不及自己的大寿了。前几****送来急信,说亲家公仇池公杨初因为内乱被囚禁了,秘密派人求援,约碎奚里应外和,并许下阴平郡北和宕昌地盘。在信中碎奚还提到如果有机会的话顺便在仇池捞到更多的利益。 孩子长大了。自己有四个孩子,碎奚是最大的,也是最有出息的,自己在他身上寄托的期望也最大,他应该已经明白自己当初和杨初联姻的用心了。西海、河湟等地虽然水美草肥,但是过于偏僻了,离中原太远了。现在中原大乱,谁不想从这个肥庶的地方捞到好处。吐谷浑虽然现在名震西陲,但是和中原那些势力来比还是太差了。如果能占据仇池,那么吐谷浑的触角能伸进关中、汉中,如果慢慢等待机会的话,一定会大获丰收的。这样的话吐谷浑就会更加辉煌。 叶延知道,万世基业要靠几代人、十几代艰苦不懈的努力才能奠基。叶延知道自己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所以碎奚能有出息是他现在最感到安慰的。 “可汗,仪式就要开始了。”儒官郑具走来禀告道。 快六十岁的郑具是陇西郡的大儒,名动秦州和凉州。叶延一心向儒,希望用儒家周礼的那一套来管制自己的部属。虽然他知道现在在吐谷浑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还是挡不住他一心向儒。他派人“请来”郑具,以便指点自己学习周礼儒学。 当时郑具刚来的时候,对叶延不屑一顾,一心只求速死。但是后来看到叶延如此虚心向学,慢慢地就转开心思了。指点叶延一、二后,发现这位西番土人首领居然“颇有慧根”,也就按捺不住咕咕往上冒的“诲人不倦”,安心在沙州呆下去了。 你看郑老夫子,现在一身的自豪,颇有点德化了吐谷浑酋首就是德化西羌数十万人,让他们走上了知礼知义的“文明大道”。 “可汗,从今天开始,到可汗大寿的第三日,总共八天的仪式,一曰亲亲,二曰敬故,三曰进贤,四曰使能,五曰保庸,六曰尊贵,七曰达吏,八曰礼宾,暗合可汗以八统诏王驭万民。” 看到叶延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得意的郑老夫子继续往下说道:“每天的祭祀和宴会上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羞用百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正合周礼。”也不知郑老夫子如此折腾下来叶延从哪里给他捣鼓齐这些东西。 叶延拱手向郑具说道:“辛苦老夫子了!”叶延知道现在完全用周礼建立一个君君臣臣的复古制度是不可能的,但是今天他希望能让众人充分认识到官职邦治和礼仪制度。 接着,叶延在前,郑老夫子雄纠纠气昂昂地跟在身后,开始一天的隆重仪式。一天下来,不但这些做为主角的首领累得跟死狗一样,就是那一千多在仪式上跑龙套的大营军士也累得跟猴一样,连周围配合着一起磕头的数千吐谷浑民众在紧张地吃完晚饭回到各自帐中后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酸痛的,也让他们充分认识到了周礼的威力。 夜色在众人的盼望中终于降临了,众人揉着酸痛的膝盖和关节,想起还有七天这样的日子,不由地感到有点生不如死。夜越来越深了,众人也在低低的咒骂声中纷纷入睡了。 尽管大家不满意,但是叶延却充分体会到做君主那种高高在上的味道,真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呀!叶延非常兴奋,和郑具谈了许久,最后还是年迈的郑具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才勉强结束谈话。 当兴奋的叶延好容易睡着的时候,在沙州慕克川南边不到五里的地方,在浓浓的夜色中,悄然地出现一支骑兵,为首的正是曾华。 他看看天色,心里不由地有些着急了。现在是深夜时分,正是夜袭的最佳的时机,要是过了就天亮了,到时什么如意算盘都完了。 曾华转头对身边的姜楠和先零勃说道:“这野利循怎么搞的?怎么还不派人来传信说他到达指定位置。他这个样子,就是****都赶不上热的了!” 正说着,一名传令兵从远处跑了过来:“报告,左营到达指定位置。” “好!姜楠,你和先零勃带三百精锐,跟在向导后面,直入叶延的大帐,成败与否全在于你们了。” 姜楠应了一声,和等候已久的先零勃等人把碎奚的牛尾旗打起,迅速地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 曾华挥挥手,他身后的右营骑兵也慢慢而轻轻地跟在身后,悄悄地向慕克川大营逼近。不一会,离慕克川大营不到两里的地方,终于看到了大营中央突然亮起了几个火光。曾华知道时候到了。 他拔出马刀,大吼道:“把旗帜跟老子亮起来!” 身后的亲卫立即将卷着的旗帜展开,上蓝下黄红星旗顿时飘扬在曾华的身后! “勇士们!不要吝啬你们的勇气,也不要怜悯你们的敌人!胜利属于你们!杀!”曾华喊完之后,舞着马刀率先开始向慕克川大营冲去。身后千余骑兵顿时齐声高呼:“杀!”纷纷挥舞着马刀策动着坐骑,慢慢展成半月形向慕克川大营冲去。 注1:吐延死的时候叶延只有十岁,后来在三十三岁时英年早逝,本书剧情需要,做了些修改 第四十章 幕克川 永和四年春三月,明王领飞羽军两千夜袭慕克川,激战半夜,俘叶延,尽歼其军,及天明,尽据大营。 ____________引言摘述 十余名向导在前,姜楠和先零勃在中间,三百精锐紧跟其后。刚靠近大营,就有哨兵喝问道:“什么人?” 向导马上答道:“我们是世子的人,前来给可汗送寿礼!”然后把碎奚的牛尾旗往大营两边的火把中一扬。 哨兵一看,的确是世子牛尾旗,而举旗的几个人看上去很眼熟,应该是世子身边的随从,还有后面的数百人,看上去拥着数十匹马匹,上面还驮着包裹。哨兵点点头,一边放他们进去,一边迅速派人向大帐报信。 整个队伍在卫兵的引导下走得不慌不忙,他们都在尽量压抑着自己心的激动,尤其是姜楠,所以整个队伍看上去非常正常,但是卫兵走在前面总是觉得后面有点怪异。几次回过头来看到打头的几个“碎奚随从”一脸卑谦的笑容,再看看后面那很正常的吐谷浑服侍的军士,摇摇头,还是继续在前面带路。 很快到了大帐。叶延的大帐非常宏大,方圆二十余丈,高高的圆顶上插着三束牛尾,象征着他那至高无上的权威。提前来报信的卫兵已经把消息传给了守在周围的亲兵,亲兵听说是世子派人送来寿礼,不敢懈怠,连忙向叶延禀告。 当姜楠等人走近大帐时,叶延已经闻报起身了,大帐门口也点起了几个火把,把门跟前照亮。 姜楠跟在几名向导身后在亲兵的引领下,向大帐走去,而先零勃则和其余的人留在大帐前。留下的向导们借机向周围的亲兵搭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而在黑暗处谁也没有注意的地方,先零勃把藏在马匹包裹里的横刀慢慢地拔了出来,再悄悄地掩在自己的身后,一双滚圆的眼睛扫了一遍大帐周围的情况,然后转过头来对身后的部属一努嘴。三百精锐纷纷在黑暗中从马匹包裹中取出自己趁手的兵器,掩在身后,然后散开,慢慢地向大帐亲兵们靠了过去。 “快叫进来!我要看看我儿给我送来了什么寿礼!” 姜楠等人刚走进大帐,就听到里面响起有如洪钟一般的声音。而姜楠一听到这个话,顿时感觉到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他连忙低下头去,隐入众人之中。 姜楠等人走入帐厅,只见一个身形伟雄的人坐在正中,身上披着一件斑纹虎皮大麾,头戴大头长裙帽,应该是吐谷浑可汗叶延。众人连忙跪下,带头的向导低首高声说道:“小的姚劲奉世子之命给可汗送来寿礼!” “好!好!碎奚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回可汗,世子率五千铁骑直奔武都城,一举将杨绪等奸贼剿灭,助仇池公杨初复位。仇池上下无不感激涕零,当即馈赠重礼。世子全用来做了寿礼,全在大帐外。并让小的给可汗捎来一句话,说目前形势来看,仇池大事很快能定!” “好啊,难得我儿如此一片孝心,他懂事了!他……,”叶延突然觉得一阵凉意,他马上停下来警觉地往向导身后看去,眼睛很快定在了姜楠附着的后背。一直低首俯身的姜楠马上感到异样,猛地抬起头,直盯向正上位的叶延。 叶延立即觉得像是被野狼盯住了一样,姜楠的那双眼睛充满了仇恨,几乎象要生吞活剥自己。叶延顿时觉得不妙,刚准备叫左右,只见姜楠就象一只潜伏许久骤然爆发的野狼,猛地从地上弹起,往叶延扑了过去。而在同时,早就做好准备的众人跟着发难,拔出腰间的短刀向叶延的左右几名亲卫扑了过去。 就在那么一瞬间,向导们的短刀先后刺进了亲卫们的胸膛里,而亲卫们却一点防备都没有,他们有的拔出了弯刀却还来不及抵抗,有的却只来得及拔出一半的弯刀,有的甚至只来得把手放在刀把上。 向导们把尸体上的弯刀拿在手上,三个向帐厅的门口冲去,迎面对上闻声冲进来几名亲卫,立即扬手几刀,顿时把这些毫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亲卫砍翻在地。而其余的几个人却向扭打在一起的叶延和姜楠围了过去,刚围上来,只见姜楠已经把短刀架在叶延的脖子上,喝令他一起慢慢地站起来。 向导立即把叶延和姜楠围起来,拥着一起慢慢向厅帐外走去。而这个时候,厅帐外的亲卫们马上意识到不对,纷纷向帐厅围了过来,但是一眼就看到刚才还是世子随从的几个人挑开帐厅门帘来了,最显眼是他们的可汗叶延和他脖子上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 听到大帐里有了动静,先零勃马上发作起来,他几步抢到早就瞄好了的亲卫队长身边,手一翻,身后的横刀顿时在火把中一闪,马上劈在了正在拔刀的亲卫队长脖子上,强大的冲力使得高大的亲卫队长身子往旁边一斜,锋利的横刀刀刃从他的脖子一直划到胸口,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在嗖嗖地往外喷血。 而其余的飞羽军精兵纷纷挥动着手里的兵器,将早就瞄好靠近的亲卫砍翻,然后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大约三、四十人冲进大帐去和姜楠汇合,一部分大约百余人立即在大帐散开,替代亲卫继续为叶延站岗放哨。其余大约一百多人在先零勃的率领下向数百羌人首领居住的帐篷处冲去。 另有两个飞羽军精兵迅速地取下大帐门口的火把,往大帐两边的亲卫帐篷上一扔,牛皮羊毛毡做成的帐篷顿时起了熊熊大火,照亮了大帐附近,也给一直在等候的曾华和野利循提供了指示。大火烧起来之后,帐篷里熟睡的吐谷浑亲卫纷纷被烧醒,他们惨叫着,拼命地从火海里跑了出来,带着浑身的火在垂死地挣扎着,最后倒在了地上。而在这时,幕克川大营周围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如雷的马蹄声掺挟着夜色中原野中的呼啸风声,向大营围了过来。 没过一会,喊杀声冲进了大营。顿时,整个幕克川大营惨叫声、呼喊声、求饶声、牛羊声还有大火燃烧帐篷的噼吧声,随着野风呼呼地向大帐卷了过来。听着这些声音,叶延的心就象被刀割地一样,但是身后姜楠架在自己脖子的短刀和团团紧围的百余飞羽军让他丝毫动弹不得。叶延只能无奈地听着这一切,今天白天是自己乃至吐谷浑最辉煌的顶峰,谁知晚上就发生这些事情。听着这些声音,叶延心里明白,吐谷浑很难看到明天的太阳了。在过去二十多年的日子里,自己不知在多少羌人部落里制造过这种声音。 太阳终于在浓浓的血腥味中摇摇晃晃地升了起来,曾经映红天空的火光变成了数百股还在冉冉腾起的黑烟,满地的尸首说明一千多大营守军和亲卫被杀得七七八八了,也说明很多吐谷浑族人在乱战中被杀。满地策马游动的全是杀气腾腾的飞羽军,他们游戈在幕克川大营里,用胜利者的目光巡视着一切,看到形迹可疑的人或者没有死通透的尸首,侧身展臂就是一刀。经历过昨晚浩劫的吐谷浑族人在飞羽军的马刀下瑟瑟发抖,就象秋风中的枯叶,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些幕克川的新主人。 曾华撩起襟袍的下摆,将已经变成黑色的马刀刀刃搽拭一下,然后插回刀鞘,而这个时候,坐骑已经慢慢地踱到了大帐前面,一名守在大帐前的飞羽军军士马上上前牵住曾华的坐骑。 曾华顺势翻身下马,快步走进大帐。刚到帐厅,只见早就进大帐来打理的笮朴马上迎了上来,并汇报道:“大人!我们已经将三百六十二名羌人部落首领全部俘获,正集中在一起;吐谷浑的贵族总共四百七十九户被活捉,包括叶延没有分出去镇守他处的五十五位兄弟,还有他的其它三个儿子。全部在等候大人的发落。”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素常兄,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曾华边坐下边问道。 “大人,不如先去看看叶延吧。”笮朴答道。 “叶延,他的命运已经注定了,用不着那么着急。”曾华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姜楠,摇头说道,“我们还是把最要紧的事情解决吧。” 首先进来的是六十余名碎奚部属反正过来的向导,他们在曾华跟前全部整齐地跪下,恭敬地行个大礼,高声道:“见过大人!” “都起来!快点起来!”曾华连忙起身,一一扶起这六十余反正分子。 “你们一路上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这次能抓住叶延你们位居首功,我会遵守诺言,吐谷浑族人部众我定会分给你们。” 听到这里,盘坐在大帐地上的六十余人不由脸色一喜,互相传递着各自的喜悦。他们都是西海、河湟诸羌中大小首领的儿子,没有办法才过来在碎奚手下当兵,受尽了吐谷浑贵族们的欺压,现在听说要把这幕克川三千余户的吐谷浑部众分给自己,这岂不是不但帮自己报了仇还给了自己一场大富贵,怎么不叫这些人欢喜呢? 看在眼里的曾华继续说道:“但是太平安宁的日子并没有到来,在白兰山和西海还有吐谷浑的近万骑兵,都由叶延的兄弟统领,我们端了他们的老窝,他们怎么能不找我们拼老命呢?还有,吐谷浑在这里经营了数十年,既然有你们这些不甘屈辱的人,自然也有一些甘心为其坐走狗的羌人。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起来为叶延报仇呢?所以说我们现咱是坐在火山尖上也不为过。” 看到这六十余人被自己忽悠地脸色凝重,曾华心里暗暗一笑,转而说道:“不过形势只要我们用心对付也不会那么严重。吐谷浑虽然还有近万残余骑兵,但是里面的吐谷浑族人不过三千,而他们的族人已经在白水源和今日的慕克川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已经是丧家之犬,毫无根基了。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实力,他们也不足为惧了。” 说到这里,曾华凝重地说道:“现在我希望你们各自回去招募族人勇士,然后再到幕克川汇合,只有我们团结在一起,还怕什么吐谷浑残部和他们的走狗。而且我会根据你们的军功和招募的族人勇士多寡向朝廷上书表你们为正式的朝廷官职。” 六十余人的脸上不由现出狂喜的神色,虽然现在东晋已经偏安江南一隅。但是西羌诸部落在上千年形成的对中原政权的敬畏之心,加上西晋在统一强盛时的实力已经让西羌诸人记忆深刻,所以曾华说要给他们正式的朝廷官职,这可是这些偏远羌人做梦也没想到的光宗耀祖的事,有了朝廷的封号和官职,自己的族人和亲人在别的羌人面前就不止高了“一两个层次了”。 “我们在叶延的大帐里缴获不少财物,你们每人分两驮马回去,既做为我对你们的酬谢,也做为你们招募族人勇士的经费。”曾华的话更是让六十余人欣喜如狂。 “大人!这不行,要是把财物分给他们带回家乡部落,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回来!这样不妥!”旁边的笮朴开口道。 “怎么不妥!这六十余人从宕昌城开始,与我一起风餐露宿,生死与共,我早就把他们当成兄弟一般,就是他们拿去不回来又何妨!就当我送给他们了。何况这些兄弟都是明事理的人,怎么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放弃以后的前程和富贵呢?” 曾华的话刚一落音,六十余人无不翻身跪下,俯身大礼,人人红着眼睛带着眼泪说道:“大人视我等如兄弟,待我们恩重如山,我等回部族之后定会招募族人勇士赶来汇合。我等向祖先神灵发誓,但有异心私心定叫天打雷劈!” “好!好!好!不必如此重誓,我信的过你们。你们快快起来,速去领取财物,赶快回各自部族,此事刻不容缓。” 看着六十余人千恩万谢地走出大帐,曾华不由和笮朴相视一笑,难得微笑的笮朴接着说道:“大人,该是接见那些羌人头领了!” 来到大帐前面,只见三百余羌人首领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看到曾华和笮朴等人出来,连忙拱手施礼道:“见过大人!”这些首领都是笮朴和六十余向导这些熟悉吐谷浑情况的人商量清选出来的,都是对吐谷浑嘴服心不服,至少和吐谷浑不是一条心的。 “这次下官奉朝廷之命前来护羌,肃靖西羌地方,让诸位首领受惊了,还望见谅。”曾华拱手和气地说道,“吐谷浑原是鲜卑东胡,西迁到西海安居,本应该和诸羌安然相居,互助扶持。但是吐谷浑是如此做的呢?恐怕大家心里都有数。逞强欺弱、烧杀抢掠,多少羌人死在他们手里?多少羌人部落族灭人亡?他们不但欺压你们,还自号为王,不服王化。”说到这里,曾华颇为伤感。 “中原有胡人肆虐,而西羌也是如此,饱受胡人欺压!羌人和我们中原之人都是炎黄子孙,同根同源,却为什么要同受胡人的欺凌呢?”曾华越说声音越大,“这次下官来驱胡护羌,为得的是什么呀?就是要张扬正道,传播德化,要是大家还为了争夺牧场水源轻易兵戎相见,恐怕这草原永远没有安宁,你们还会继续受外胡欺压!” 说到这里,曾华环视一眼三百余脸色凝重的羌人首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席话就让他们诚心归附自己,但是这课还是要先给他们上一上,到时自己再动刀的时候你们不要说老子没有先给你们打招呼。 “姜楠!”曾华大叫一声,身后的姜楠闻声走了出来,拱手向曾华施礼,然后恭敬地站在旁边。 “你们认不认识他?”曾华指着姜楠问道,“他是昂城酋首姜聪的儿子!” 此话一出,众首领无不震惊,纷纷交头接耳。而几十位白马羌首领马上越众出来,围着姜楠左右详细地看了起来,一会儿,这几十位白马羌首领纷纷流泪,俯首道:“少首领,你和年轻时的大首领真是一模一样!”姜聪在白马羌为首数十年,公正明理,各部落受其恩惠不少,加上吐谷浑部杀了姜聪之后,欺压白马羌颇甚,大家自然感念姜聪的恩情。 曾华待几十名白马羌首领冷静下来,面向众人大声说道:“姜楠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历经十几年艰辛今日终于抓得叶延。我已经上书朝廷表其为白马校尉,过几日后去重整白马羌。” 曾华此话一出,顿时象是在众人中丢了一个炸弹,顿时只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 曾华挥挥手,让姜楠去别处安慰已经认主的白马羌首领,再让人把其余的羌人首领送回原住处,让他们继续去议论。 在和笮朴走进大帐时,曾华问道:“野利循和先零勃现在已经开始着手招编新兵了吗?” 笮朴跟着身后沉声答道:“这慕克川方圆千余里,水美草肥,是天然的好牧场,三千户吐谷浑部众住在这里岂不太可惜。在大营周围都是吐谷浑掠来的羌人奴隶,平日在吐谷浑族人的监视下放马养,足有近三万之众。野利循和先零勃已经去他们中选优择勇,为飞羽军扩编。他们都是奴隶出身,招募奴隶军士自然不在话下。” 曾华点点头,来到正中坐下,继续问道:“下一个是该见谁了?” “是叶延的儒官老师。”笮朴一边坐下,一边答道。 郑具在护卫的引领下走到帐厅中间。曾华看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像是一棵松树一样站在中间,一身的傲气。 “大胆,见了大人如何还不下跪!”看到郑具半天没有反应,笮朴赶紧喝了一声。他认识这位老先生,很是佩服他的道德文章,可不希望因为不跪而被“杀人如麻”的曾华砍了头。 郑具也认识笮朴这个碎奚的参谋,但是他不认识曾华是哪位大人,因为昨晚稀里糊涂被抓起来后还没有人告诉他是哪支军队冲了过来。 “老夫从来不跪什么自封的大人!” “大胆,这是大晋明诏钦命的临湘侯、镇北将军领梁州刺史曾华曾大人!” “啊!”郑具顿时脸色一变,而两行热泪却悄然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流落,他整理一下衣服,嘶哑着声音道:“陇西儒生郑具叩见刺史大人!想不到老夫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朝廷王师和上官,我死也瞑目了。” 第四十一章 叶延和杨初的结局 明王见陇西大儒郑具。具为叶延之儒官礼师,制官制,复周礼,颇为重用。然笮朴告知曰其家已为叶延所灭。具悲绝,明王怜之,礼送至南郑,未及月余,具忧郁而亡。 __________引言摘述 曾华早就听笮朴介绍过,知道这郑具是陇西郡、乃至秦州的大儒,见郑具如此老泪纵横地向自己郑重施礼,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郑具的跟前,双手扶起这位老者。 “郑老先生,请坐,快请坐!”曾华非常恭敬地扶着郑具坐在下首,然后自己回到上首坐好。 安坐下来的郑具用宽袖将自己脸上搽拭干净,向曾华拱手说道:“老朽失态了,还望大人见谅!” “老先生对朝廷的赤诚可昭日月,刚才全是老先生拳拳赤心的表现,怎么说得上是失态呢?”曾华连忙答道。 “老先生在这荒野之处过得如何?”曾华继续关心地问道。 “多谢大人关心,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这里的吐谷浑酋首叶延是个倾慕道德仁义的谦谦君子,不但熟读《诗》、《传》,还一心向礼,并试图在这吐谷浑试行周礼古制,让这蛮夷羌人懂礼懂义。”看来郑具对叶延的印象好得不是一点点。他明明知道曾华这次来慕克川肯定是来对付叶延的,却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在曾华眼前猛夸叶延这个好学生。 曾华看着头发花白的郑具还在那里神采飞扬地继续为叶延说好话,心里不由一阵悲凉。这位老夫子在如此的情况下还希望用道德仁义感化那些胡人,也许在这些老夫子眼里,不管死多少人,当有一天那些凶残的胡人终于杀厌了,杀累了,终于开始穿上宽袍念起道德文章起来,终于开始遵守礼仪体制起来,他们都会以为是自己的胜利,都会以为又是一个新的盛世的开始。 而坐在郑具对面的笮朴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他原来是一位熟读诗书经义的才子,但是再高的学问在乱世中也无济于事。在经历了家破人亡的痛苦之后,他开始已经没有郑具身上的那种“理想主义”,他已经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也明白该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如何活下去。 曾华和笮朴怀着各自的心事,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看着郑具在那里详细地讲述着叶延在自己的教诲下如何遵行周礼,如何奉行仁义。 长篇大论的郑具终于停止了自己的话题,他骄傲地昂着头端坐在那里,直盯着曾华,目光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叶延已经被自己教诲成“好人”了,你们该怎么办就看着办吧。 曾华依然没有说话,而笮朴也闷声坐在那里,帐厅里一片沉闷的气氛。 过了一会,沉默的曾华给笮朴递去一个眼色,坐在那里的笮朴眼睛里闪过带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复杂神情,拱手盯着笮朴说道:“郑老夫子,请恕学生冒昧,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没等惊讶的郑具开口答话,笮朴继续说道:“我昨晚审问一位吐谷浑贵族时知道一件事。当初是这位贵族奉叶延之命率领千余骑众侵扰陇西郡城,掠走老先生的。” 郑具知道这件事情,开始很气愤叶延的野蛮手段,后来慢慢地被叶延的“诚意”感化,改认为这是叶延这个蛮胡求贤如渴的表现。听到笮朴如此说,不由地点点头。 “这位贵族在掠走老先生之后,还按照叶延的命令,将老先生阖家上下共一百二十九口杀得干干净净,听说是叶延为了绝了先生回陇西的念头才下此命令的。”笮朴继续沉声说道。 郑具听到这里,顿时呆在那里了,如同被惊雷劈中了一般。到了慕克川一段时间后,他曾经试图联络陇西的家人。每次叶延都装模作样地派人去送信,然后回来说赵国正在攻打凉州,陇西诸郡一带兵荒马乱,道路不通,而郑具也信以为真,继续期待音信重通的那一天。 但是最终却是这个结果,郑具坐在那里,只觉得万念俱灰,两行热泪又悄然地流落在那悲伤欲绝的脸上。他不由地仰起脸来,无助地望着帐顶,哆嗦的嘴唇和颤抖的身子让人深刻感到那种绝望和凄凉。笮朴以前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他直盯着郑具,鼻子也不由地酸了起来,心也象刀割的一样。 过了许久,郑具才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凄厉无比,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慕克川大营。 曾华不知该入如何去安慰郑具,只好让他自己哭个够,然后叫人好生扶着回去,用心照顾。 “素常兄,郑老夫子恐怕已经心死了。”曾华长叹道。 “可怜的老夫子,在这个乱世中还抱着这种幻想。”笮朴摇摇头,黯然地说道。 两人对叹一会,曾华幽幽地说道:“还是先把郑老先生送回南郑去吧,让他过两天好日子吧,他应该来日不多了。” 笮朴点点头:“是的大人,我会安排的。”顿了一会问道:“是不是该见叶延了?” 曾华点点头道:“好的,先把姜楠叫进来,这次就我们四个人见面吧。” “你就是梁州刺史曾华曾大人?”叶延一走进帐厅就朗声问道。 曾华看着这个身材高瘦、肤白棕发的吐谷浑酋首,笑了笑,拱手淡淡地应了一声道:“正是下官,可汗请坐。” 叶延还披着被俘时的虎皮大麾,戴着大头长裙帽,拱手施礼后毫不客气地在曾华的左下首坐下。坐下的时候,却看到对面坐着的姜楠用狼一样的眼睛盯着自己。他认出对面的姜楠正是那晚扑上来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人。 “你是什么人?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能告诉我你真实的身份?”叶延坐下安稳后,对姜楠拱手问道。 姜楠还是冷着脸,长舒一口气后昂然说道:“家父是昂城白马羌酋首姜聪。” “哦-!”叶延哦了一声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苦笑一声然后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叶延抬起头来望向曾华道:“我吐谷浑叶延活了四十岁,除了敬佩自己的祖父之外再没有敬佩过其它人。但是此次一役,大人的胆略让叶延我敬佩不已。先诱捕我的儿子碎奚,再当机立断,千里奔袭慕克川,一役尽拔我吐谷浑部。” 说到这里叶延长叹了一口气:“我不会怨恨老天爷,现在本来就是乱世,谁有本事谁就出头。谁盛谁衰谁说得清楚呢?能败在大人这样的大英雄手里,是我吐谷浑的荣幸,而与大人同世共存也是我吐谷浑的不幸。” 叶延越说越黯然:“本来我这个俘虏是没有资格问自己和部众的结局命运的,但是我知道曾大人不是一般人,所以就冒昧地问一句,不知曾大人如何处置我和我的部众?” 曾华静静地听叶延说完话,低声地答道:“叶延可汗应该知道你部众的下场。当年可汗是如何对待众羌人部众,应该会预想到今日的下场结局。” 听到这里,叶延不由泪流满面:“想我吐谷浑数十年前远迁西海河湟,途中艰辛无比,到了这里也颇受羌人部落排挤。从我祖父吐谷浑开始就不甘于我们部族慢慢消失在这烈烈西风中,我们用尽了各种手段,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苦苦挣扎数十年才有昨日的辉煌。正如草原上的狼群一样,昨日我们吃别人,今日会被更强大的吃掉。” 说到这里,叶延向曾华俯首道:“曾大人,请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为我吐谷浑留下一点血嗣吧!” 曾华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示意叶延旁边的笮朴扶起叶延,然后说道:“好的,吐谷浑三代可汗都不是一般人物,我会为吐谷浑留下血嗣,让历史记住你们的故事。” “多谢曾大人!” 曾华看着拭干眼泪的叶延,顿了一下指着姜楠说道:“至于可汗的生死就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已经答应过姜楠,你的生死任由他处理。” 叶延看着姜楠许久,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点幽怨,“仇恨!我们除了仇恨还能记得什么?” 曾华低声接道:“没有仇恨我们就不知道屈辱,不知道屈辱我们就不知道反抗。我以前就曾经跟别人说过,一个忘记仇恨的人和民族是不值得尊重的。” 说完,曾华把目光转到姜楠身上,而叶延也闭上眼睛,等待姜楠的“最终宣判”。 姜楠腾地站了起来,很艰难似的一步一步走到叶延的跟前,盯着叶延看了半天,最后才恨恨地说道:“是我抓你为阶下囚,是我带着大人来灭你的吐谷浑部,到了今天这一步,我的大仇也算报了一大半了。大人曾经对我说过,尊重你的敌人就是尊重自己,念你也是一代豪雄,你自尽吧!我会给你留个全尸,把你葬在你的祖父身边。” 听到这里,叶延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他瞪圆的眼睛迅速变红,过了好一会,叶延才颤抖着站在起来,双手拱拳,并向姜楠深深俯首,许久才流着眼泪扬起身来哽咽地说道:“多谢!多谢!”说罢,目光转向曾华看了一眼后又转了过来长叹道:“姜楠,我真是羡慕你呀!跟在曾大人身边才多久就有如此胸怀和气慨了!恐怕你今后的成就会远远超过我这个井底之蛙,以后的世人恐怕只会记得曾大人麾下的白马羌骑,永远记不住那个烟消云散的吐谷浑了。” 说到这里,叶延不由泪流满面,昂天长笑道:“哈哈,我叶延总算没有白来这世上一着!也罢!也罢!英雄也罢,狗熊也罢,都免不了这条路!” 说完,叶延向曾华深深施了一礼,转身昂首离开了大帐。 是夜,叶延聚集自己的儿女、妻妾共五十余人,共饮鸠酒而亡。 第二日,姜楠来到叶延的尸首前,只割取了他的一缕头发,准备带回去祭祀自己的父母亲人,然后汇集其家人尸首,丝毫不敢有辱。曾华亲自主持发丧,并传令吐谷浑剩余的三千余户全部披孝送殡,最后派人将叶延等的尸首葬于吐谷浑墓旁。 到了三月中旬,野利循和先零勃带着招募的擅骑射长勇武的三千多奴隶军回到慕克川,和剩余的一千多飞羽军汇合,混编为五个骑兵营,共五千余人。 再过了几日,野利循率一屯骑兵先离开慕克川,他的任务是去他的家乡,北党项羌人地区为曾华招兵买马去。在他的身后除了一屯精锐骑兵外,还有数十匹驮马,里面全是慕克川和从白水源、仇池等地运来来的布帛、茶叶、金银珠宝等财物。 临走前,曾华和姜楠、笮朴、先零勃等人将其送出了十里之外,并拉着手叮嘱道:“现在你的族人,数万北党项羌人在雪原荒野过得艰辛无比,而我却缺兵少马。你此去一定要好生跟你的族人说道,只要他们愿意东来做我部属,我是不会亏待他们的,而且这河曲之地有数千里,水美草肥,我给他们留着。当然,我的规矩你也要给他们讲清楚,愿不愿意来全凭他们自己。” 野利循恭敬地答道:“是的大人!你的教诲我谨记在心。此去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我一定为大人带一支骑兵回来。”曾华对他恩重如山,野利循也对这位大人是敬服的不得了,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见识”,知道这位大人的志向跟雪原上的雄鹰一样高远,跟着他前途远大的很,自然愿意去招募一支人马回来再跟在这位大人麾下。 曾华点点头,挥挥手道:“走吧,一路上小心!” 野利循向曾华施了一个大礼,后退到自己的坐骑旁,然后牵着马匹向前走,一直走到前面的山曲后才敢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第二个离开慕克川的是姜楠,他也带着一屯精锐飞羽军和那数十白马羌首领回昂城重新整顿白马羌。临行前,曾华和笮朴、先零勃等人也送出十里。 曾华向姜楠拱手道:“姜楠,我已经实现诺言,助你如愿报得大仇,现在还请你助我如愿,帮我报得民族国家大仇!” 姜楠俯首涕哭道:“大人待我有如再造,我姜楠早已向祖先神灵起誓,此生愿誓死效力于大人麾下,披锋突固,无敢不从!” 曾华连忙拉起姜楠,诚恳地说道:“能得姜楠你的相助,是我曾华的一大幸。”然后细细嘱咐道:“你回到白马羌,该拉拢的就好生拉拢,不要吝啬,该收拾的就好生收拾,不要手软。你要记住,有我在你身后支持你!在整顿白马羌的同时,你派人多和南党项羌人联系。南党项羌人和北党项羌人不一样。他们已经开始有部落和氏族,而且听说跟你们白马羌多有来往。你可派人遍说各南党项羌人部落氏族头人首领,只要他们愿意派族中勇士来为我助战,我是不会吝啬财物。这一百多匹驮马的财物你除了用来安抚白马羌旧部之外,你只管用来收买南党项羌人首领头人,不够再问我要。而那些死硬分子,你不用管他,只管记下,我们自有机会找他们算帐。” 姜楠意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弯腰拱手施礼,也是后退到坐骑旁,牵着马匹到了远处才敢翻身上马,带着部众绝尘而去。 在接下来的日子,曾华一边等西海、河湟的消息和新兵,一边开始在慕克川忙起来了。 白天,他亲自训练这五千余的飞羽军。还是老规矩,有作战经验老兵(才多久的老兵?)帮传教新兵,而曾华把从军士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秀人才集中在一起,分成士官和军官亲自教导。 十几天过去了,曾华很快就发现几个骑兵将领苗子,分别是南党项羌人米擒鹿,北党项羌人费听傀,西海羌人狐奴养,西海羌人钟存连,河曲羌人傅难当,个个不但骑*绝,而且还有一种统领骑兵的天生才华。他们多是原飞羽军的老兵,只有傅难当是新募来的。对于曾华讲述的大迂回、大包抄,敌强则散袭、敌弱则聚歼等骑兵战术简直就是一点就透。 曾华欣喜如狂,顿时把这几人做为心腹和“希望之星”重点培养。这几人也争气,在几次拉练演习中崭露矛头,而且也用自己的本事在飞羽军战友中树立了威信。曾华看到时机差不多了,相继委任他们为各营的统领。 晚上,曾华也没有闲着。他需要处理武都、南郑的许多军政事务。 武都的毛穆之来信道,他已经将杨初一家老小共百余人,全部“按照规矩”送到建康去献降受封去了。除此之外,已经掌握仇池兵权的毛穆之开始发威,尽起武都氐人、白水羌、宕昌羌大小首领豪强五百余户,家人共七千余人,全部分送到荆州、湘州、豫州等富庶之地去“享福”。 反正氐、羌人的大首领们百多人已经早被杨初“接到”武都去了,毛穆之只需把他们的家人再接过来就是了。而其它中小首领豪强,毛穆之可没有给他们互相联络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部分首领豪强尽数“收到武都”,少数手脚比较快的,在大军雷击之下,有点不堪一击的味道。 要知道,毛穆之到了武都之后,按照曾华的命令,将仇池唯一的“旧正规军”-一万余祁山守军,加上以前收编的一万五千武兴关守军,择优选出一万二千人,全部打乱整编,和梁州军的柳畋第一军团、徐当的第三军团和张渠的第二军团重新编成十二厢军,共三万六千余人,并包括驻扎在西城的原仇池骑兵组建的一厢骑兵。 这十二厢军曾华分别授权给柳畋、张渠、徐当、乐常山、魏兴国指挥并加紧训练,分别组建成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和第五军团。其中柳畋带着第一军团退回沔阳和第三军团的徐当共同镇守汉中和上庸;张渠率领第二军团继续蹲在梓潼城,看着萧敬文这位老哥哥。乐常山率领第四军团驻防祁山,魏兴国率领第五军团驻防宕昌城,段焕、赵复这两陌刀将升任左右护军营统领,带着两千护军营和两屯陌刀手,坐镇武都城,成为毛穆之平定仇池的金牌打手。 有了这些依靠,仇池这点骚乱怎么会在毛穆之的眼里呢?他现在已经开始在武都和阴平两郡开始施行均田制等“新政改革”,除了由于这两郡多畜牧所以分牧场和赋税不同之外,其余的都尽量参照梁州的经验。 看到这些汇报,曾华感到非常欣慰,这都是自己的老根据地,早日安定就能早日成为自己力量的根源。 接着,曾华口述,笮朴执笔,开始向武都、梁州传达新的命令。 毛穆之以扬威将军、镇北将军长史监武都、阴平两郡军事;车胤以威远将军、梁州刺史长史护梁州刺史职;甘芮以宁远将军、迁汉中太守,监汉中、上庸两郡军事;张寿以折冲将军,晋寿太守,监晋寿、巴西两郡军事。负责指挥五个军团、南郑的直属厢军、西城的骑兵厢军以及诸郡的折冲府兵。 写完这些命令,笮朴不由凝重问道:“大人,看来你还打算在这里长留一段时间。你如此长驻在外,不怕梁州有变吗?” “我怕,梁州是我的根基,我当然怕有变。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必须把这里的事情了结,必须把这里变成我的骑兵兵源我才能回去。所以我要好好策划一番。” 曾华指着这些命令文书说道:“长保和百山是我的结义兄弟,他们对我的亲情和忠诚是不容质疑的。武生和武子都是明事理的君子,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晋,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想打梁州主意的话,他们一定会维护我的。而且……” 这个时候明白过来的笮朴接着说道:“而且梁州军权尽掌于柳畋、张渠等人手中。他们都是大人提携于微寒之中的汉子,跟大人同过生死,共过危难,恐怕除了大人之外,谁调度起来都不好使吧!” 曾华不由大笑起来,这梁州军从长水军开始,就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而自己有意无意地都让这支军队只保持对自己的忠诚,这可是当“军阀”的基础呀! “还有一点素常兄还没有提及,”曾华笑完之后补充道:“益州之乱一日不平,梁州就还腹背受敌,还是孤悬于北赵的虎口之下。试问朝中那些清官们谁有这个胆量这个时候来梁州火中取栗。” 笮朴抚掌叹道:“难怪大人怎么也不愿出兵益州先平定叛乱,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那六十余“向导”带着或十几骑,或数十骑,陆续回到慕克川,到了四月中旬,六十余人全部回来了。至此慕克川已经汇集了飞羽军五千余人,西海、河湟羌人骑兵三千余人。 第四十二章 西海,青海 青海,原名西海,又名仙海,鲜水海,卑禾海和野莫,凉州西平郡西五百里。明王领军平西海羌至此,改名青海。 _______引言摘述 曾华汇集了八千羌骑军,分为八营。新招募而来的羌骑曾华本来想另编为一军,与飞羽军区别开。谁知这新兵刚到慕克川,看到飞羽军头盔上的白羽毛非常漂亮,尤其是列队集合迎接他们时,由于沔阳的装备还没有运来,各骑兵穿的就有点各式各样了,所以一眼看去整个荒野飘动的全是白羽毛,给新兵们的印象太深刻了。 因此当他们编制成营时,也毫不客气地给自己的头盔或皮帽上插上一根白羽毛,就这样“混进”了飞羽军。 曾华将错就错,把这三千河湟羌骑和五千飞羽军混编在一起。分成八营,并补了一直表现优秀的姚劲,当煎涂和巩唐休分为营统领。三千河湟羌和五千“原奴隶羌人”混编在一起,他们可丝毫不敢瞧不起这些“很低贱”的人,一来这些“奴隶羌人”中有一部分原本都是和他们一样是普通羌人或者还是中小羌人首领的儿子,后来都是吐谷浑的祸害才成了奴隶,二来六十余招募他们来的人告诉过他们,这些飞羽军曾经将白水源一千五百户吐谷浑部杀得一根毛都不剩,到了慕克川更是大杀四方。一个个不但都是曾大人的“心腹”,而且都不是善茬。所以河湟羌人对原来的飞羽军带着一种敬畏、甚至羡慕的心情,所以这次融合也比较顺利。 四月底,曾华看到麾下的八千骑兵穿戴着刚刚运过来的皮甲头盔,背着强弓箭矢,挎着新式马刀,顿时气象不同一般。 自从从白水源和仇池运去大量的牛羊过去,沔阳兵工场有了足够的牛角和牛皮等物质制作骑兵专用的角弓。这角弓虽然也是需要牛角的复合弓,但是制作工艺要简单些,时间也需要的少些。在忙了两个月后,加班加点的兵工场终于凑足了曾华老早就下令需要的一万张角弓,叫人运了过去。 而新式马刀是曾华根据以前在网上“淘”到的马刀理论知识结合几场骑兵实战经验总结出来的,画好图纸紧急送到沔阳兵工场要求赶制。 新式马刀的刀身和刀刃依然是弧形,刀把上依然有护手,刀背比以前的薄,并收窄到只有两指宽。而刀身靠背的地方有一条血槽,刀刃在靠近刀把的地方有十五厘米长没有开刃。虽然新式马刀刀刃加长到七十厘米,但是整个刀身却由于刀背变薄却变得轻便,加上沔阳兵工场的锻造、炼铁技术的提高,使得这新式马刀更加锋利和坚韧。不过沔阳兵工场并不会应此就会停止忙碌,他们的任务还会更重,除了梁州军不断增加的兵马需要兵器,曾华麾下的骑兵也会越来越多,沔阳兵工场必须要为此做好准备。 有了新式马刀,就必须要有祭刀的牺品。 曾华一声令下,将关押一个月多的四百七十九名吐谷浑贵族,其中包括吐延的五十五个兄弟,连同他们的家人共五千余人,还有八十余家吐谷浑的铁杆羌人首领,统统被集中到了慕克川荒野中。然后八千飞羽军在近五万余吐谷浑和“羌人奴隶”部众以及两百多“中立的”羌人首领面前,分成四个方向,挥动着新式马刀,策动着坐骑,来回冲杀劈砍。 顿时,慕克川荒野上哭声震天,惨声凄厉。五千多吐谷浑人在飞羽军的追逐下,或者被锋利的马刀一刀劈得身首异处,或者被冲倒在地上,让如雷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不到一刻钟,飞羽军拎着滴血的马刀在遍野中的尸首中缓慢巡视中,青年、老人、小孩,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除了已经发黑的鲜血还是发黑的鲜血,没有一点生迹。 曾华将五万“原奴隶部众”和剩余的吐谷浑部众混编,每户划定牧场,分以牛羊马匹。以十户为一目,设一目录事,负责日常协调和管理等内务事宜。每户签一丁,自备坐骑鞍具,设一骑尉,平日负责集合每户的骑丁进行训练,并负责每目的日常治安,战时则集合目中骑丁向上一级汇合。 每十目,也就是每百户设一百户,除了负责百户中的日常管理等内务事宜,还负责各目的协调。每百户设一都尉,负责百户中骑丁的日常训练和战时的集合指挥。 五万余部众共六千多户,共设了六十九名百户和都尉统领。曾华更设了六名断事官,在各目巡视,受理牧民对与他人纠纷和对目录事、百户、骑尉和都尉不公的申述。再设了四个集市,从武都、阴平、梁州甚至荆州请来不少商家在这里开市。 而被杀的吐谷浑贵族的财物、牛羊和年轻妻女共一千余人,曾华全部“赐给”那六十余羌人“先进分子”和老飞羽军中军功昭著的人。 看着瑟瑟发抖的两百多羌人首领,曾华和善地对他们说道:“现在你们只有两条路途可走,一是将你的部众交给我,然后带着你的财物和家人去梁州。虽然你们失去了首领头人的地位,但是我还会赠给你们一笔丰厚的财物,保证你们可以和一家人在富庶安宁的梁州过上富家翁的日子。第二条路吗,” 说到这里曾华不再言语,只是用很“诚恳”的目光看着那些心情复杂的羌人首领。第二条路不用说都已经很明白了。这位曾大人前前后后已经“屠”了近万名吐谷浑人,也不在乎再多上千余羌人。 曾华首先跟着河湟羌首领到河湟地区去“接受改编”。 到了这里,曾华才知道犯了“形而上学”的错误,这里离湟水还差的远,湟水流域现在在凉州老张家手里。而河湟羌人占据的地盘是洮水上游和河水(黄河)上游南岸地区,叫河洮地区更合适。 曾华带着五千飞羽军毫不客气地将这个地区的百余部落,近五千户共五万余人全部“收编”,编为四十八百户,也分设断事官。并且做了区域重新划分,河洮地区包括东至宕昌羌,北至凉州,西至河水和大雪山(巴颜喀拉山),南包括西强山(西倾山)以南至白马羌地区,共一百四十二个百户,十几万人。 曾华表姚劲为河洮校尉,名义上统领这河洮地区所有的羌人、吐谷浑部众。但这只是名义上,因为他以后会跟在曾华身边,恐怕会难以亲自统领,只能由曾华直接委派的断事官和司马副校尉分别掌管政务和军务。 就是这样,也让姚劲感动地不行,要知道,河洮校尉这个官职朝廷正式委任下来,说出去都能吓死人,隔壁的凉州刺史张重华也只领了个护羌校尉。 收编整顿以及“镇压”一些跳梁小丑的乱事之后,曾华将第一批“归顺”的百余位羌人首领连同他们的家人护送出河洮,经武都直入梁州。他们将会带上曾华赠与的财富和“优待证书”被分别安置在巴西、涪陵、巴郡等县城里,过上土财主的幸福生活。 五月中旬,曾华的目光终于移向了西海。 西海这个地方可是个好地方,按照叶延的“发展规划”,这里应该是将来吐谷浑的中心地区,只是现在还来不及进行大开发而已。所以这里是吐谷浑除了白兰山第二个驻外军事重地,驻有骑兵三千,中间吐谷浑人只有不到一千,由叶延的叔叔吐谷浑续直统领。 听说慕克川被端掉,西海吐谷浑部简直闹翻了天。打回去吧,还不够实力,缩在这里吧,家里的老小怎么办?而且随着形势的明朗化,不但西海地区的诸羌人开始疏远吐谷浑人,就是他们队伍中的羌人也开始三三两两离去,到最后加上吐谷浑人只有两千余人了,颇有点树倒猢狲散的味道。 接着续直和吐谷浑族人听到了吐谷浑贵族总共四百七十九户,包括续直窝在慕克川的五十五位兄弟,一起被杀得干干净净。但是曾华注意到了他们,所以镇守在西海和白兰山的吐谷浑人家属发毫未动,还写来书信报平安并劝降。 软硬两招兼使过后,西海的吐谷浑部众在续直的带领下,赶在曾华率部来到西海之前投降了。 曾华留下“护河洮校尉”姚劲率领两营飞羽军继续稳定河洮地区,完成那里的编制和“体制建设”,而自己率领六千羌骑奔西海而来。 吐谷浑续直率领属下的两千余人从驻地赤水大营向南出迎三十里,恭敬地在河水北岸俯首路边求降。 曾华连忙扶起续直,只见这位叶延的叔叔长得一点都不威猛,长长瘦瘦,没有叶延那茂盛的络腮胡子,下巴只有一缕跟他身形很相配的山羊胡子。他的肤色还是有点偏白,而且眉目之间有一种独特的俊朗和气质,曾华后来才知道这是慕容鲜卑贵族们身上所独有的。 续直没有穿吐谷浑特有的小袖袍和小口袴,也没有带独特的大头长裙帽,而是穿上了一件不知从那里淘换来的青衫长袍,再披上一件羊毛皮袄,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 “续直大人,多谢你能及时弃暗投明,免除一场兵刀之祸。”曾华握着续直的手非常诚恳地说道,“今天续直大人如此义举,让很多人明白了很多事情,也保住了你们吐谷浑族人最后的一点信心。” 听到这里,续直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位让他畏惧害怕的强者,然后用带着十二分卑谦的语气说道:“大人,我所做只是顺应天意,顺应人心,大势所趋之下我这点事情算不上什么。” 听着续直流利却有点“怪腔调”的“官话”,曾华心里明白了,眼前的续直,叶延的叔叔也是一位倾慕中原文明的吐谷浑贵族,但是他学得应该比叶延通透,只是不同性格的人学出的效果就不一样。这位续直看上去不是一位乱世中的奸雄,却是一位乱世中的能臣。 听说老吐谷浑可汗有六十个儿子,除去已经去世的,曾华已经杀了五十五个,这样算下来的,老吐谷浑留下来的血脉就只剩下眼前的这位续直和还在白兰山上坚持的吐谷浑圭揆了。 入了赤水大营,曾华也不客气,并不把自己当客人,立即开始整编赤水大营附近的羌人部众。 近千吐谷浑族人被分成两部分,愿意回河洮地区有近四百人,愿意留在西海地区的有近六百人。曾华下令将愿意回河洮地区的放还回去和家人团聚,过着护河洮校尉治下普通牧民的生活。 愿意留在西海地区的,曾华让他们接回家人,和羌人一起混编,按照河洮地区的那一套进行收编政改。 一百余被带过来的西海羌人首领开始一一点清自己的家底,老老实实地交出自己的部众。在河洮地区,曾华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让那些交出人马部众的河洮羌人首领安然地带着自己的家人和财物去了宕昌,再从那里转去梁州。慕克川的那一幕加上河洮首领的结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人愿意有生路不走却偏偏要惹得“杀人魔王”曾华发怒。 清点之下,西海羌有近十万人,八千余户,也是先按户分牧场和牛羊,再按户分成百户和目,设百户、都尉和目录事、骑尉,也分设了断事官和司马副校尉,更分设了五个集市,继续向武都、阴平、梁州等地“招商”。 在忙碌中的一日,曾华忙里偷闲地带着续直等人去慕名已久的西海观光一下。 蓝天白云下的西海很漂亮。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青水荡。青色的湖水在平静时就象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着白云、青山和岸边的人与马儿。一阵风吹过来,荡起一阵轻轻的波澜,使得镜画中的映象顿时活了,骤然在风中飘动,如同流逝的时间一般。 “真是美如仙境,难怪古人会叫它仙海。”曾华感叹道。 “是的大人,这里肥沃千里,加上凉州西平郡的湟水之地,方圆数千里,水草肥美。听老人们说,我们吐谷浑部从平州昌黎故里迁徙了万里,发现这里是养马的绝佳之地。”续直接口补充道。 曾华点点头,他依稀记得一点历史,吐谷浑后来在隋唐时以产好马出名,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青海骢。除了吐谷浑部养马技术高超外,这青海的地理环境优越也应该是主要因素之一。 “西海,你们都叫它西海吗?”曾华转过头来问道。 “大人,西海只是朝廷官书上的叫法。这里以前是卑禾羌人居住的地方,所以以前羌人也叫它卑禾海。”出身这附近先零羌人部落的先零勃答道,“后来卑禾羌人散落了,所以也没人再叫卑禾海了,而是叫乌莫,羌语就是天上的海。” “乌莫,天上的海,真是有诗意的名字,比西海这个名字要强多了。西海,西海,这个湖就叫西海?西边还有更多的湖泊海洋,还有更广袤的土地。这里就叫西海,实在是缺了点志气!这么青的海,就叫它青海吧!”就这样,曾华让青海这个名字提前百余年出现了。 现在的曾华是这里老大,就算是他把这个西海改名为水塘也没有人敢有意见,何况他取的这个名字还是相当的不错。 转眼到了六月,从梁州派来的六百余名“特派干部”们终于到了。这六百余都是毛穆之、柳畋、张渠等人根据曾华的要求从梁州军中精心选出的,“军事上过硬,政治上可靠”,而且还有一半是羌、氐人。 曾华先选一批最能“蛊惑人心”的“干部”一百多人,直接派到飞羽军的各队、屯、营任书记官,直接掌握飞羽军的士气、军法、纪律和军功记录等。其余的则被做为教官暂时留在士官队和军官教导队。 又忙碌了一天,在夜色中曾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大帐。 大帐还是和以前一样,门口和周围一圈都点着火把,照得灯火通明;护卫在门口站岗巡逻,戒备森严。曾华掀开门帘,直往里走,虽然觉得两边站岗的护卫敬意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诡异,但是曾华已经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了,他只想回到后帐的帐屋里好好睡一觉。 一进帐屋,在跳动中的火光只见一个女人身影蹲在那里,顿时把曾华吓了一跳,莫非自己这里出了一个狐仙或者田螺姑娘? 曾华上前仔细一看,只见是一个结辫披发,穿着皮袍,带着精美饰品的吐谷浑女子蹲在被褥旁边,在火光中低着头,露出棕色的头发和白红的后颈。 曾华站在那里轻声地问道:“你是谁?” “妾身是吐谷浑续直大人的女儿,吐谷浑真秀。”女子闻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娇艳如桃花的脸。脸上那双褐色的秀目,在长长的睫毛下忽闪忽闪,精致挺拔的鼻子下配着一张樱桃小嘴。女子站起身来,款款地向曾华施了一个标准的官礼。 曾华看到美女顿时精神了,低声笑问道:“你怎么懂得施官礼呢?” “家父续直大人曾经为我等请过老师,教过我们官礼和官话。”真秀跪在那里低着头答道。 “原来这样呀!你父亲将你送到我大帐中来是为何呀?”曾华继续调笑问道。 “家父续直大人感念大人对我家恩重如山,愿将妾身奉于将军帐中,以报答大人恩德之一二。”真秀的官话说得不是很流利,但是她一字一词说得很认真,加上她那委婉清丽的声音,让曾华听起来觉得很舒服。 “那你是怎么进得大帐的?” “家父续直大人向护卫统领当须者大人说明求情,这才入得后帐。” 听完真秀的回答,曾华点点头,看着那张秀丽如花的脸在微微闪动的火光中显得更加娇嫩,也在这不宽的帐屋中营造出一种让正常男人心撩的暧mei气氛。 曾华是个很正常的男人,也有很正常的“生理需要”。在南郑定下婚来之后,曾华也按照“惯例”收了两个颇有姿色的婢女“侍寝”。但自从攻入仇池之后,一直忙于战事的曾华身边少了女人也不觉得咋的,但是今晚却突然被撩起了那澎湃的“荷尔蒙”反应。 不但人长得秀丽明艳,而且身材也不错,比老子南郑那两个小妾还要“火辣”。曾华居高临下地上下瞄了一眼跪在那里的真秀,看着她丰满的胸脯和后翘的臀部不由地吞了一口口水暗暗想道。 曾华在真秀身边走了两步,顺便摸了一把真秀的脸蛋。真嫩滑,曾华一边想道一边说:“你在这里等等,我有点事情。” 说罢,转身来到大帐。 看着含笑迎过来的当须者,曾华淡淡地说道:“吹号点将!” 当须者顿时觉得心里一颤,但是不敢马虎,连忙吩咐下去。 当一阵悠长的号声在夜色中传出的时候,当须者将一支能烧三分之一刻钟(十分钟)的短香点燃,而曾华已经坐到了大帐正中。 在一阵三声连吹的号声中,只听到一阵轻微的喧闹和嘈杂声传来,然后是刀枪碰撞的声音和急骤的脚步声,接着是三两的马蹄声。 当香点到中间时,先零勃等人最先赶来,当香快尽时,显然不适应这个规矩的续直等“新人”气喘吁吁地也赶到了。 看到众将按时达到,曾华笑了笑:“我叫大家来没有别的事,只是我刚才回后帐的时候发现那里多了一位美女,是续直大人的女儿。” 大家顿时松了一口气,暧mei的目光纷纷投向有点不好意思的续直。不就一个女人吗?当初大人赏给在场诸位的女人还少吗? 曾华接着说道:“今晚给我往后帐里送了一个美女,明晚说不定就能送个刺客进去。” 听到此话,众人心里不由一凛,最先回过味的是当须者。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而续直也跟着跪倒在地,紧接着米擒鹿、费听傀、狐奴养等有份参与的人纷纷跪下。 曾华摆手阻止了笮朴的劝阻,冷冷地说道:“我不是怀疑当须者的忠诚,也不是拒绝续直大人的好意。我只是要告诉你们,有些事是你该做的,有些事是你不该做的。” 说罢,曾华率先走出大帐,来到已经集合完毕的六千飞羽军跟前,宣布对这次事件的处理:当须者鞭三十,当值护卫全部鞭二十,而且当须者免除护卫队长之职,和这队护卫一起“退回”飞羽军中,另选精锐以为护卫,所有参与的将领全部鞭二十。 在一阵鞭打声中,曾华高声对受刑的将领和观刑的将士们说道:“我要你们记住,什么是职责?护卫拱卫我的大帐,没有我的命令就是我的儿子也不能进入;将士冲锋打仗,听到命令就是前面是万丈深渊你也要给我往前冲;做为军士和部下,你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有什么不同意见你可以建议参谋,或者找书记官申诉!而决不是替上级自作主张。记住了吗?” “记住了!” 六千个声音同时高声应道。 第四十三章 都护将军 永和四年六月,北赵太子宣渐恶秦公韬。谓所幸杨柸、牟成、赵生曰:“凶竖傲愎乃敢尔!汝能杀之,吾入西宫,当尽以韬之国邑分封汝等。韬死,主上必临丧,吾因行大事,蔑不济矣。”柸等许诺 _______引言摘述 鞭刑过后,曾华将当须者和百余护卫队全部“退回”飞羽军,另外委任原护卫副统领封养离为护卫统领,再选百余精锐补为护卫。封养离的勇武忠诚不比当须者差,但是要木讷的许多,所以以前才是副职,但是如果今晚是他当值的话,估计就是续直磕爆头也不可能把女儿“偷运”进后帐。 看着当须者等人羞愧难当地由旁人抬着下去休息去了,曾华下令全军解散,各自回去休息,但是百多名书记官却被留下了。 曾华要他们好好借助这个机会。自己今晚一顿鞭子已经让这些充满野性的羌人将士长了记性,接下来就要靠书记官们好好教育他们,让他们明白军法和军纪,明白服从命令。曾华嘱咐了一番,然后让这些已经明白自己该干什么的书记官散了。 这个时候曾华回过头来,这才发现那位续直还躲在一边,因为没有曾华的命令只好一直惶恐不安地站在那里。 曾华客气地抓住续直的手,将他拉回大帐,让他在一旁坐下,而跟着进来的笮朴默不作声地坐在另一边。 看着脸色苍白的续直,曾华叹了一口气说道:“续直大人,我明白你的心思,也明白你内心的彷徨,你吐谷浑血脉在我的屠刀下只剩下你们两支了。” 听到这里续直不由微微颤抖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中尽量压制自己的恐惧和情绪。 “你的那些兄弟和子侄族人必须要死。吐谷浑在这里强横了数十年,手里不知有多少羌人的血泪,我必须要借他们的人头去笼络羌人部众。”曾华直盯着续直缓缓地说道,声音象重锤一样击打着续直的头,使得他深深地低着脑袋,丝毫不敢开口。 “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青海、河洮羌人部众也稳定地差不多了,我没有必要把吐谷浑赶尽杀绝,这数万吐谷浑人在失去贵族首领之后,再跟羌人混居,一段时间过去后,跟其它羌人也没什么区别了。而且在你们吐谷浑可汗叶延自杀前,我答应过他,让吐谷浑这个来之不易的姓氏延续血嗣。” 听到这里,续直开始明白了,扑通一声就跪倒在曾华跟前,哽咽道:“大人,我……。” 曾华连忙扶起续直,将他扶回座位上去,然后继续说道:“既然你愿意将你的女儿下嫁于我,我也不客气了。只是续直大人不必如此作践自己和你的女儿。我在后帐见过你家女儿,长得国色天香,非同一般,如此摸黑送到我的后帐,真是委屈她了。” 听到这里续直有点感动,连忙站起来道:“小女长得三分姿色,能高攀侍侯大人已是万幸了,怎敢有它想呢?” 这时笮朴却开口说道:“续直大人不必如此谦虚,这草原上的人谁不知道续直大人的女儿真秀不但是吐谷浑第一美女,也是这青海、白兰、河洮数千里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 听到这里,曾华不由暗暗激动,回想起刚才在后帐见过真秀的模样,心里早就熄掉的火又腾腾地往上冒,恨不得马上回后帐去当“禽兽”。 但是现在的曾华只能又暗自咽一口口水,艰难地强作平和地说道:“续直大人,你先将真秀小姐接回去,明天我就请素常先生做为男方媒人,正儿八经的下聘成礼,再传令各部宣布我和续直大人家结亲,迎娶贵府小姐。只是我已经在南郑聘涪陵范府小姐为正室,所以只能委屈真秀小姐做侧室了。” 听到曾华如此说,续直恨不得当即给这位“好女婿”磕上九十九个头。要知道,续直忍痛送来女儿不止是为了自己一家,也是为了现在正在苟且偷生的三千多户吐谷浑人。这位曾大人来到草原之后,上到吐谷浑可汗,下到大小贵族,屠刀过处,人头滚滚,被杀的吐谷浑人将近万人,还有数千名高贵的吐谷浑贵族妇人成了以前低贱的奴隶、羌人的女婢。 吐谷浑人不知道自己部众在前世的时候是不是和这位曾大人有仇,也不知道屠刀什么时候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为了讨好这位草原上的新强者,为了能保住自家和三千多户族人的性命,续直思来想去才忍痛将自己最痛爱的女儿献给曾华。 但是今晚的事情变化太快了。女儿顺利地送入后帐,听说曾华也进了后帐。续直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看到自己的女儿没有不动心的。但是很快曾华又出来了,而且下令紧急集合。在大帐前,十几名曾华的心腹将领和百余名亲信护卫因为这件事在六千军士面前受鞭刑。 鞭子打在众人的背上,也重重地打在了续直的心里。续直猜不出曾华到底是会如此?为了他所说的军纪军法?好像有点道理,但是续直还是惶恐不安,一直到曾华将他带回大帐。 听完曾华的真实想法,续直一颗悬在九十九天上的心终于放落了。曾华不但答应收自己的女儿,而且还以隆重而正式的礼仪纳为侧室。这表明,悬在吐谷浑人头上的马刀终于拿开了,他们终于可以做一个平常的牧民了。 看着千恩万谢的续直将女儿真秀带回自家帐中,曾华和笮朴相视一笑。 笮朴看着脚步有点发飘的续直和高挑优雅的真秀消失在大帐门帘后面,不由地感叹道:“明天只要大人和真秀小姐结亲的消息传遍草原,不但吐谷浑人可以安心睡觉了,还有其它许多人也会安心了。” 曾华咕噜咽了一口口水,眼睛还直盯着帐帘答道:“一个日行一善的人做再大的善事别人也会不以为然,但是一个杀人魔王突然和善起来了,别人会把他当圣人一样供起来。” 笮朴闻言不由笑了起来,自己的这位主公没有什么不敢想,没有什么不敢做,虽然心狠手辣,但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恶,什么时候该善,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为乱世而生的奸雄。 笑了一会,笮朴发现自家大人还在那里直盯盯地看着帐帘,一向精光四射的眼睛现在却一片呆滞,流露着一股龌龊、无耻、惋惜、悔恨等等种种交织的复杂神情。 “大人!大人!”笮朴觉得有点不妙,连忙叫了两声。 曾华这才猛地回过神来,闻声转过头来。 “大人你没事吧?”笮朴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点恼火。”曾华低声说道。 “不知大人恼火什么?”笮朴心里一惊,这位大人恼火什么?难道明天又有谁的人头要落地了。 “当君子的代价是惨痛的。你看真秀小姐这么一个妙人儿,老子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我的后帐里走出去。”说到这里,曾华更加压倒声音,“你看在那么厚的皮袍里,这真秀小姐还是该鼓的鼓,该翘的翘。这身材,她娘的,老子一想起就忍不住流口水。” 这个时候曾华望着笮朴直瞪眼睛道:“素常,你是婚礼主持人,你就麻利地操办简单点,早点让我洞房,要是把我憋坏了我跟你没完!” 笮朴看着这个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曾大人,听着他低声地说着“兄弟之间”才说的“私密话”,心里说不出的一阵感动。也许就是这种真挚和坦诚让所有跟随他的人感受到了一种人格魅力,心甘情愿地为这位总是让大家心窝子暖烘烘的大人效力卖命。而这位曾大人神鬼难测的谋划和“人神难奈”的手段,让所有跟随他的人充满了自信和敬畏,彷佛天下没有这位曾大人不敢干的事,也没有他干不成的事,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笮朴看来很体谅曾华的心情,他没有采用费时长久而且又非常累人的中原“正统”习俗,而是因地制宜,入乡随俗,直接采用了即热闹又简单的吐谷浑加羌人风俗。 第三天的一大早,曾华穿着吐谷浑特有的小袖袍和小口袴,带着大头长裙帽,帽子上缀满红色的珠子和红带,身上披着一块刚杀取的羔羊皮,洁白柔软的皮毛在曾华的背上显得分外显眼,而身上其它地方挂满的金银宝石等饰品反而成了点缀。 曾华骑着骏马,挎着马刀,在三百名神采奕奕的骑兵护卫下,来到续直的帐前。那里早就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吐谷浑和羌人部众,他们也兴高采烈地穿着重大节日时才穿的大袍,挂着五颜六色、稀奇古怪的饰品,围在续直的大帐前,做为娘家人在那里做好了一切准备。 笮朴打头,扯着老鸭公嗓子用吐谷浑话唱起来,而续直帐前走出一位德高望重的吐谷浑老者开始对唱。曾华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只感觉这两人唱了一刻钟终于把“价钱”谈好了,而笮朴也开始高兴地指挥随从护卫把刀剑、弓箭、布帛、茶叶、金银珠宝等礼物一件件地掀开盖子,然后炫耀似地举着这些礼物在众人面前趾高气昂地送到续直帐前。礼物之多,以及它的贵重让围观的部众不由地时不时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叹声,让站在那里泰然接受礼物的续直满脸红光,倍觉得有面子,连带着帮忙的吐谷浑人都觉得有面子。 新娘子真秀终于出来了,只见她披发结辫,上面缀满了美丽的珠子和贝壳,身上穿了一件崭新的大皮袍,上面披了一件精美的红色羊毛毯子,脖子上再围了一条极其珍贵的水绿色丝绸。 正当曾华上去准备接自己的老婆时,却被笮朴一把拉住了,然后只见这位婚礼主持人一努嘴,魁梧的先零勃等人立即冲了上去。曾华郁闷了,到底是谁在结婚呀!怎么比老子还着急呀! 先零勃等人刚冲到真秀附近,续直大帐附近马上冲出一群人,顿时和先零勃等人发生激烈的“肢体冲突”,双方挤在一起,互相用拳头招呼对方。不知是先零勃等人太雄壮魁梧了,还是吐谷浑娘家人在故意放水,先零勃等人很快就把娘家人挤了出去,在真秀跟前挤出一个空地。 这个时候笮朴连忙推了推站在那里看呆了的曾华。曾华一下子反应过来,立即冲了过去,一把就将站在那里的真秀扛在肩上,然后拔腿就跑,顿时就引起了众人的哄笑。在吐谷浑娘家人的“反击”下,在先零勃等人的“掩护”下,曾华将真秀放在马鞍上,然后赶紧翻身上马,策动着坐骑,拥着“美女”“落荒而逃”。 在赤水大营里,盛大的欢宴从中午就开始了,到处都点起一堆堆的篝火,牛羊一只只被放倒宰杀,然后开始烧烤。在你来我往的敬酒中,浓郁的美酒香味混合着烤肉的香味飘荡在草原上。到处都是欢笑声,到处都是高歌声,整个赤水大营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入夜了,众人恭敬地敬过曾华几杯酒之后,齐声唱着羌人俚歌,欢送一天都在心猿意马的曾华回大帐洞房。看到有点慌不择路的曾华在大帐门口差点被绊了狗啃泥,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让一向脸皮很厚的曾华有点脸红了。 大帐里一室如春,大帐外面却依然是歌声笑语的海洋,众人继续欢宴,享受着这几辈子才盼来的快乐时光。 “续直大人,吐谷浑圭揆还是没有回信?”新婚没几天的曾华继续开始忙碌起来,这天他和续直、笮朴、先零勃等人在讨论白兰地区的事情。 根据续直详细的介绍,曾华终于知道了白兰地区大约在大雪山(巴颜喀拉山)以西,河水源头和通天河附近地区,而不是以前心目中的柴达木盆地地区,这里可是自己预留给党项人的。 “圭揆生性刚直,为人赤诚。他是婢女之子,幼时倍受其它兄弟的欺凌。吐延可汗曾经照顾过他,所以他就记住了吐延的恩情,一直跟着吐延鞍前马后。吐延可汗早逝而叶延年幼的时候,圭揆也是托孤大将之一,对叶延忠诚不二,所以叶延才放心把白兰山交给他,还给了他五百户吐谷浑部众。”续直详细地介绍道,“不过白兰部部落不多,只有不到六万余人,而且是西羌人中最懦弱的,所以兵源也不强。就算是圭揆再卖力他也只能凑起三千兵马。” “既然不肯降那就打吧!现在已经到了夏天,不用畏惧这高原上大雪封山了。而且野利循和姜楠已经整理出眉目来了。素常,你给介绍一下!” “是的大人!姜楠在四月份就将镇守白马羌地区的原吐谷浑部击溃,俘吐谷浑兵六百余,然后开始整顿白马部。一切都按照大人的指示的一样,按户分牧场牛羊,再编为目和百户。由于白马羌一直是吐谷浑重点照顾地区,有点名望的羌人首领基本上被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数十名首领头人要跟姜楠斗,还是差了点,所以白马羌地区的整顿收编是有惊无险,一切都在姜楠的掌控之中,不必过于担心。” 接着笮朴说起有关南党项和野利循的事情来。 姜楠在稳定白马羌部众之后,派人去跟南党项羌人部落接触募兵。南党项羌人已经分成了六部,共五万余人,其中以拓拔部最强盛,也最不买姜楠的面子,两边还小小的摩擦了几把。 而野利循就发大了,他带去的数十驮马的财物让那些穷苦几辈子的北党项羌人的眼睛直接变绿。野利循一番花言巧语,把投军的“美好生活”描述的跟当神仙差不多,顿时把众多北党项羌人说动心了。这些北党项羌人除了自己的勇武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倚仗呢,当兵是他们走上“富庶”生活的唯一法门,而且军饷丰厚、可分战利品、家人可迁“肥沃”的河曲之地等等充满诱惑的条件,搞得北党项羌人哭着喊着要当兵。 短短三月,野利循已经招募了五千党项羌人,要不是路途遥远,估计他手下已经有过万兵马了,要知道散在这数千里的北党项羌人可有近十万余。而且连黑山羌、雪山羌甚至苏毗羌都被野利循派人勾引得心痒痒的,准备也派些勇士来挣些“外汇”。 “苏毗羌?黑山羌?雪山羌?”曾华有点晕了,这青藏高原上窝了多少羌人呀! “苏毗羌,也叫孙波羌,位于党项羌人西边,有部众三、四万余;黑山羌也叫马儿敢羌,位于白马羌南边,有部众万余;而雪山羌也叫波窝羌,位于孙波羌和马儿敢羌之间,据说有部众万余。听说在波窝羌人西边,孙波羌南边还有一支羌人,于一般的西羌不一样,叫山南羌,那里地势绝高,但是河谷之处却肥沃无比,据说有部众数万,分成部落数十个。” 曾华闭着眼睛算了一下,凭借自己扎实的地理知识,终于算出来这几个羌人大概位置。孙波羌的地盘应该是在藏北高原上,那个很出名的仙境-羌塘草原一带;马儿敢羌在横断山脉、三江地区;波窝羌应该在雅鲁藏布江那个很出名的大拐弯地区,也就是西藏的林芝地区;而那个山南羌应该在拉萨河谷地区,也就是后来吐蕃的祖先,算算时间,再过两百年就是他们盛起的时候了。不过现在的他们在曾华眼里都是小羊羔子,有机会收拾他们的。 第二天,从武都急驰而来的快马送来了朝廷的正式封赏,当曾华奇袭仇池,活捉杨初上下的捷报送到建康,朝廷花了月余时间才消化好,准备了假持节、镇北将军、梁州刺史、西戎校尉、督秦、梁、雍诸州军事的封赏,结果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结果又一个捷报送来了,奔袭千里,大破吐谷浑部万余,俘叶延可汗上下千余人,整得朝廷差点没噎死。 这老封赏幸好没有送出手,要不然就笑话大了,还得加赏。算来算去,护西戎校尉就有点小气了,护羌校尉,已经给了凉州老张家了。怎么办?没有一个合适的封号让曾华怎么去镇守管治据说有数十万之众的西羌。 最后还是刘惔出了个主意,案前汉西域都护府例,设一个都护将军职,都护诸西羌。这下好了,都稳妥了,于是新的封赏终于出炉了。临湘县侯、镇北将军、领梁州刺史、护都护将军、假持节督秦、梁、雍、益州诸军事。 有了都护将军的权职,曾华就可以名声言顺的分设和上表各护校尉了。除了河洮、青海两校尉外,曾华计划将白兰部迁往柴达木盆地等青海西部,另设白兰校尉统领;将党项羌人迁至河水源、通天河上游和青海玉树地区,设河曲校尉统领;将河洮以南、大雪山和淹水(金沙江)以东、龙囫(松潘)以东划为白马地区,设白马校尉。表先零勃护青海校尉,吐谷浑续直护白兰校尉,野利循护河曲校尉、姜楠护白马校尉。 接着曾华以都护将军的名义传令,护河曲校尉野利循联合护白马校尉姜楠合兵近万,先围剿“不服管治”的南党项羌人各部,再继续收编整顿白马、党项各部。留下两千飞羽军给护青海校尉先零勃继续整顿青海地区,自己率领四千飞羽军护送护白兰校尉吐谷浑续直去上任。 第四十四章 最牛的拉练 秋,八月,韬夜与僚属宴于东明观,因宿于佛精舍。宣使杨柸等缘獼猴梯而入,杀韬,置其刀箭而去。旦日,宣奏之,虎哀惊气绝,久之方苏。将出临其丧,司空李农谏曰:“害秦公者未知何人,贼在京师,銮舆不宜轻出。”虎乃止,严兵发哀于太武殿。 ----------引言摘述 六、七月的草原非常迷人,雪山上的积雪融化汇集而成的条条小溪小河,在草原上蜿蜒而行,然后流入到那勒日河和左轮格河,最后汇入河源仙海(扎陵湖、鄂陵湖)。清澈冰纯的雪水滋润着沿途的土地,青草在飘着水气的和风中长得异常茂盛,牛羊在蓝天白云下,在绿色的草毯上欢快地成长着,几只雪山上的雄鹰不时地掠过天边,用王者的目光巡视着这天地间的一切。 曾华拉住自己坐骑的缰绳,赤色的坐骑非常安稳地驻足,一股青草的清香混合着泥土的腥味,飞进坐骑的鼻子里,顿时让这匹近两米高的雄骏良马忍不住打了喷嚏,然后惬意地摇摇粗壮曲美的马颈,甩动着俊美的马头。 “风火轮,你怎么了?”曾华轻轻地抚mo着马颈上那火红油光的鬃毛,亲昵地问道。风火轮是一匹少年雄马。前段时间,河洮部众在荒野意外地发现一群野马,这群野马都是高头大马,俊朗无比,很像羌人们传说中的天马。风火轮是这群天马中最出众的一匹,也是最难驯服的一匹,被送到赤水大营时还没有人敢靠近它。 曾华一眼就看上了这匹通体火红、充满野性的骏马。本来按照羌人和吐谷浑人驯马的规矩,还得驯上好几个月才能驯服。但是曾华却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曾华先叫人空出一块泥地来,再用木栅围成一个结实的露天马廊,把这匹桀骜不逊的红马关进去,然后不去管它。几天过去了,只有水喝的红马被饿得有点四腿发软,也没有力气去又蹦又跳,又跑又踢地宣示自己的个性了。曾华在旁边瞄了一眼,看到红马还有力气站在那里给自己耍大牌,转身就走并吩咐马夫再把这红马饿上几天,而且在旁边给它堆上“可口芳香”的草料,只给它看就是不给它吃。 又几天过去了,红马终于忍不住了,被饿趴在地上,瞪着有气无力的眼睛“仇视”着曾华。而这个时候的曾华很无耻地拿着一把鲜嫩可口的青草走了过来,在红马嘴前晃来晃去。红马开始的时候拼命地坚持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那揪心的饥饿,很无奈地张嘴开始吃起“嗟来之食”。 曾华一边用最鲜嫩的青草和马奶喂红马,一边亲密地抚mo着红马的马颈和马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真是一匹好马,既有个性也知道审时度势,要是你真的象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就活该饿死你!你是马又不是老虎,耍什么个性呀,还不准别人骑!” 就这样,这匹火红的野马王子屈服于曾华的淫威之下,成了他的坐骑,而且这位得意洋洋的主人还给这匹红马取了一个风火轮的名字。 风火轮载着曾华从赤水大营出发,先是一起奔袭白兰山,谁知道四千飞羽军和吐谷浑圭揆的三千白兰联军只是稍微接触一下,吃了点小亏的圭揆马上率部掉头就走,让出白兰山,奔河源地而去。 但是曾华可不愿意轻易放手,留下一千飞羽军协助白兰校尉续直开始整顿白兰部,一边分户编制一边开始向西迁移,目标是曾华“预定的”白兰地区(今青海西部柴达木盆地和格尔木市)。 而曾华却亲自率领三千飞羽军在圭揆后面紧跟不舍,追了十几天,直接追到了河曲地区的北边。 圭揆不能再退了,再退就要和党项人一起去当生羌了。圭揆看着身边只有两千骑的部下,心里不由地泛酸发苦。三千人马在白兰上小败一次只是损失了不到两百人,但是离开白兰山大营不到五天,三千人马顿时散去了几百人,只剩下两千人,其中还包括将近一千人的吐谷浑人。 “勇士们,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要让后人嗤笑我们都是懦夫!”圭揆一脸的悲壮。在他身后,散立着两千骑兵。他们中有的脸上带着绝望,那都是吐谷浑人;有的脸上带着漠然,那都是白兰羌人。 曾华一边抚mo着风火轮,一边观察着前面列队的圭揆部众,看来这草原上最后一支吐谷浑的残军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曾华直起身子,将右手举起,在他的身后红星旗下,一名号手举起长号,吹响了三长三短的声音。立即,有十几个长号在山丘后面回响起,也是三长三短的声音,不过要悠远雄厚许多。 号声过后,山丘后面响起沉重的马蹄声,大约六百骑兵翻过山头疾驰过来,列成一条稀疏的散兵线向白兰联军冲去。他们身上都穿着黑色的皮甲和头盔,使得他们头上飘动的白羽毛显得格外显眼。 离白兰联军不到两百米的地方,飞羽军骑兵纷纷取下背上的“沔阳产”的角弓,然后快速地搭箭张弓,对着一百多米开外的白兰联军就是一顿箭雨,顿时射倒十几个列在最前面而且运气最差的白兰联军骑兵。 这么远的距离就敢射箭,而且还能射过来,看来这飞羽军现在已经是“鸟枪换大炮了”,白兰联军的“土弓骨箭”根本就没有办法比。 好容易等到这六百很嚣张的飞羽军离白兰联军只有七、八十米,就要进入到白兰联军的射程里。白兰联军骑兵们咬着牙搭箭张弓,然后暗暗地策动坐骑,准备对飞羽军迎头痛击。但是就在这里,飞羽军突然勒住缰绳停住了坐骑,然后返身就跑,没有一点“风度”。 白兰联军中的吐谷浑骑兵顿时火了,士可杀不可辱,勇士打仗没有这么调戏侮辱对手的。吐谷浑纷纷策动坐骑,跟在飞羽军后面追了上去。谁知道在前边跑得挺快的飞羽军突然停了下来,反手又是一阵箭雨,顿时把迎头冲过来的吐谷浑骑兵又射倒十几个。可当吐谷浑骑兵迎着箭雨冲了上去之后,还没挨到边,飞羽军拔腿又跑了。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呢?以前这些羌人是多么的淳朴,可是跟错了那个杀人魔王之后怎么就变得如此不堪了呢?圭揆一边感叹,一边看着吐谷浑骑兵象追兔子一样追逐着那六百飞羽骑兵。 很快,这一千多骑兵一前一后眼看着就要翻过山丘了。 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曾华将右手举起又用力往下一划,军旗下的号手立即吹出一声悠长的声音,顿时,百余长号同时吹响,雄厚的号声合着阳光悠悠地回荡在草原之上,沉重的马蹄声在“追兔子”的吐谷浑队伍两边响了起来,一千多飞羽军如同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分成两部分从左右冲了过来,手里的马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而刚才还在逃命的六百飞羽军也闻号转过身来,角弓已经背回后背,而马刀却纷纷地拔了出来。他们也挥舞着马刀,对着吐谷浑骑兵就直冲了过去。 正面的飞羽军最先冲进吐谷浑骑兵中间,他们象利剑一样从吐谷浑骑兵的间隙中穿了过去,在保持着急速的同时,刀长刃利的马刀在飞羽军骑兵的手里象闪过的电光,从两边的吐谷浑身上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在血水飞溅的同时,飞羽骑兵所过之处,吐谷浑骑兵纷纷惨叫着落马。 与此同时,左右两翼的飞羽骑兵也迅速地冲进吐谷浑骑兵,从三个方向开始给吐谷浑骑兵放血。 圭揆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他看着自己的族人骑兵在那么一瞬间就落入了“魔王”的圈套之中,两千人围攻一千人,而且越来越倾向于一边倒的屠杀。圭揆一咬牙,一挥手带着剩余的一千白兰骑兵冲了上去。 但是冲到一半的时候,又随着一声号角声,又有一千飞羽军冲了出来,拦腰将冲锋的白兰骑兵斩成了两截,然后截头厮杀。 白兰骑兵的战斗力可没有已经绝望的吐谷浑骑兵强,所以在圭揆被十几名飞羽骑兵重点照顾下身死之后,白兰骑兵迅速就溃败了。而吐谷浑骑兵在劣势中苦苦挣扎了一个时辰终于支持不住了。 歼灭圭揆部之后,曾华开始将白兰部众迁往白兰地区,将河曲地区让给正在迁过来的党项羌人。 时间很快到了七月份。 野利循带着近万党项羌骑和姜楠的六千余白马羌骑对一直不服“王化”的南党项羌人进行了大扫荡,彻底清除了南党项羌人六大部族的势力,将南北党项羌人整合在了一起,然后一同迁往河曲之地。野利循还顺手帮助姜楠将白马羌边远地区有些“离心”的部落拾捣了一遍,然后一起带着各自的兵马去白兰地区的台吉大营。 曾华现在象一个爆发户,野利循带了一万党项骑兵,姜楠带了六千白马羌骑,青海、河洮羌骑在先前的三千骑兵之后又增补了五千骑兵,总数达到了八千,而原来老飞羽军就有五千,加上曾华征集各部的百户、都尉、目录事、骑尉等子弟一千余人,曾华手里的骑兵总数达到了三万人。 曾华将各部兵马集中后,把自己带出来的“老飞羽军”各分两千给五校尉,总共一万余骑,协助稳定各地区,并继续深入“体制改革”。不是曾华小气,而是曾华另有盘算。 他只给这五位校尉两千人马,让他们去整编少则数万,多则十万的部众,而且还要进行可能引起动荡的“改制”,的确有些难,但是曾华却希望这些自己看中的“人才”们能借此机会得到锻炼,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反正话已经说出去了,只有两千人马,你们自己看着办,搞不定自己就请辞下来,老老实实地去当个冲锋陷阵的武夫,让别的有能耐的上。 在体制改革的同时,曾华传令各部各户,都护将军麾下每户的男丁从五岁开始学习骑马,从六岁开始学习射箭,凡勇武善骑射者“均可富贵”。 在给两万飞羽军配备好士官、军官和书记官之后,曾华又开始当起总教导官。 在两万新兵熟悉基本战术和军法军纪之后,曾华的心又活泛开了。窝在这里是练不出好兵的,马儿是越跑越能跑,兵是越打越能打!该找个地方让这两万骑兵好好地活动活动,顺便看看能不能从哪里捞点油水。招募骑兵,安抚羌人,从武都和慕克川搜刮的钱财都散的差不多了,曾华想着都有点心痛。 离开凉州沿着西域的南道向西行,依次有且志国、小宛国、精绝国、楼兰国皆臣属都杅泥的鄯善国;戎卢国、扞弥国、渠勒国、皮山国皆臣属都西城的于阗。这南道虽然比不上北道富足,但也是地处东西商道要冲,也是富得流油的主。 八月份按照惯例又是各属国给宗主国上贡一年赋税的时候了,在且末河南岸的大道上,放眼过去都是连络不绝东去的马队和骆驼队,足有数百上千匹之多。这些都是且志国、小宛国、精绝国、楼兰国等国往杅泥送赋税财物的队伍,上面沉甸甸的都是金银珠玉、毛毯织品等贵重东西。 突然,南边响起一阵沉闷的声音,且末河大道上的人感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驮马、骆驼已经感到一阵阵的不安,昂着头就在那里长嘶。所有的人惊恐地闻着声音往南边看去,只见南边的天边却腾起了冲天的尘雾。 没过多久,且末河大道上的人终于看到了真相。上万黑色的骑兵从尘雾中钻了出来,挥舞着雪亮的马刀,呐喊着冲了过来。顿时,上贡队伍的护卫们顿时马嘶人喊地慌成了一团,过了一会儿,这些属于各属国的护卫们终于定下心,也开始挥动着马刀迎了上去。 但是在万余骑兵的冲击下,这些护卫如同洪水中的孤舟一样,更象轰隆而来的马车前的螳螂一样。 战争进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上千护卫被杀得干干净净,数千马夫随从只敢抱着脑袋蹲在那里,唯恐伤及无辜了。万余骑兵将驮着财物的马匹和骆驼尽数赶走,然后呼哨一声又消失地干干净净,跟来的时候一样利索。 过去大半天了,那些马夫随从终于在寂静中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看着满地的尸首和发黑的血迹,他们使劲摇摇头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想了许久只记起那飘动的羽毛和闪亮的马刀。 当暴跳如雷的鄯善王还没发完脾气时,在于阗河的大道上,往西城给于阗国送赋税的戎卢国、扞弥国、渠勒国、皮山国商队也遭到袭击了,赋税财物尽数被劫。不但如此,这股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骑兵居然将丝毫没有防备的戎卢、扞弥、渠勒等国城象台风一样洗劫一空。等于阗国大军赶来的时候,这股骑兵早没影了,连根毛都没剩下。 当鄯善国集中的一万多骑兵在且末河四处拉网“剿匪”时,突然迎头撞上了这股不知从哪里“飘”回来的劫匪,双方二话不说,拉开架势就开打了。 这刚一接战,鄯善骑兵顿时知道这一万多“劫匪”不是一般的劫匪。他们在急驰中搭箭张弓,兜头就是一阵急射,然后他们手里挥舞着的马刀就象大漠中的风暴一样,能让所有掠过的人和马多上一道血沟。 这些没有队形的劫匪一接战却丝毫不停,在鄯善骑兵中浅浅一掠,掠走数十、上百的性命之后立即就走,然后消失在荒野中。没过一会儿,他们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又是一阵箭雨和刀风。 一万多鄯善骑兵如同四面八方受到袭击一般,疲于应付,他们就像是*中的失散马队一样,只能苦苦支撑着。 不过劫匪没有让他们支撑多久。在鄯善骑兵被杀得七零八落的时候,在一声奇怪的号声中,这一万多劫匪如同发了疯一样,分成三路直插过来,如同三把尖刀把鄯善骑兵分成了几部分,然后开始将这些被打蒙了的鄯善骑兵一一分割歼灭。 消灭了鄯善的有生力量,这群劫匪立即从偷偷摸摸变成光明正大,不但将且志国、小宛国、精绝国、楼兰国等国洗劫一空,最后围攻杅泥城,将富庶一时的鄯善变成了一片废墟。 十月,在白兰地区的东部,一支庞大的队伍在大雪中蹒跚而行。这支队伍中间有一万多精神抖擞、一脸发了大财的骑兵,而他们头盔上白色的飞羽几乎和大雪融为一体。在队伍中间,数千匹驮马和骆驼上面那沉甸甸的包裹说明他们的确发了大财,数千辆马车上载着的全是从西域南道掠来的工匠和女子,而后面十余万的牛羊不但是他们的俘获,也是他们现在的补给。 曾华得意洋洋地策动着风火轮走在队伍的前面。这次拉练真是发大了,从白兰地区出发,穿过柴达木盆地,翻过阿尔金山,突然出现的两万羌骑在曾华的带领下将西域南道两大强国鄯善和于阗洗劫了一番,而鄯善更是基本上被灭了国。在经历了这次短暂而有效的“有组织犯罪”活动之后,两万羌骑在数千里的大奔袭中得到了实战训练,这财吗,发得也厚实,曾华得意地想笑,就是那种得意地笑。 在大风雪中,这支队伍经过白兰地区终于回到了青海地区的赤水大营。在清点和分配了战利品之后,曾华将两万羌骑分驻到青海、河洮地区,又开始新的一****练兵,该消化一下实战时总结出的经验,那些实战中涌现出来的优秀人才也该系统地培训一下充实到各级中去。 曾华白天充实而忙碌,晚上幸福而快活,这小日子过的。 不过没几天,曾华却觉得有种失落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让他常常地站在大帐前发呆。 这晚,曾华又背着手站在帐前望着东边深思着。过了一会,曾华觉得背上一暖,一件皮袍披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转头一看,发现真秀站在自己的身后,深情地看着自己。 “真秀,外面风大,你回去吧。” “大人,不要紧,妾身披了一件皮袍。”真秀谨慎地问道。“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而烦恼?” “是啊,我出来有一年了,现在这西羌地区已经开始稳定下来了,我不必再蹲在这里了。真秀,你想不想去看看比青海更大更繁华的地方?”曾华怜爱地问道。真秀是个很体贴的女人,不但能英姿飒爽地骑马陪曾华奔跑在草原上,还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至今不习惯草原生活的曾华的日常起居。 “大人去哪妾身就愿跟去哪里。”真秀轻声地答道。 “好,只要不是去打仗,我去哪里,一定会带真秀去的。”曾华摸了一下真秀含羞发红的脸蛋,然后喃喃地说道:“该回去了!” 第四十五章 益州 永和五年,春,正月,辛巳,朔,大赦。庚寅,地震。石季龙僭即皇帝位于邺,大赦,改元太宁,诸子皆进爵为王。明王以万羌骑入益州,蜀中诸贼皆惶恐,一夜数惊。 ____________引言摘述 在汶山郡广阳县(今四川茂汶羌族自治县北,岷江上游西岸)北,汶山羌人石头正乘着今天这冬日里难得的太阳把头人的羊群赶出来晒晒太阳,都捂了一整个冬天了,好容易等过了正月,才开始有现在这阳光普照、暖和湿润的天气了。 尽管山脊上刮来的风还是那么刺骨,但是在阳光照到的地方已经有了一点热气,比寒冬时的那种阴冷要强太多了。石头将百余只羊往河谷边上赶。奔腾的江水(岷江)一年四季都不会结冰,连带着河边的谷地山坡上一年四季都是暖和的,也是正月春天到来之初草木最先变绿发芽的地方。 吃了一冬天干草的羊群看到那翠绿得有点晃眼的青草,连忙撒欢地跑过去,一边吃一边高兴地咩咩直叫唤。石头蹲在一边,呆呆地看着远处的羊群。他紧紧地裹着唯一的破羊皮袄,残酷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春天终于来了。石头应该庆幸这个冬天不太冷,至少据他所知道的,这附近几个头人属下的羌人没有冻死几个。 听说北边的那些白马羌已经开始分牛羊和牧场,那些同根同源的白马羌人可以每户每家都拥有自己的羊群、牛群和马匹,还有肥沃的牧场,不用再千辛万苦地替头人看牛放羊了,这听上却是不可能的日子。 蹲了好一会,石头不由地觉得脚有些麻了,连忙站立起来,稍微活动一下。 头人都说这是造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些躲在高山雪原里的白马羌不可能过上这种好日子。头人们还说自古到今都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分了牧场牛羊,还要头人干什么! 石头觉得头人说得有点对,自从自己懂事开始,石头就被知之在羌人里面,头人是天,羌人是地,没有头人的带领羌人们就如同迷途中羔羊,会在风雪中活活饿死。 随着咕噜一声,石头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早上那碗小米野菜粥看来是顶不到晚上回去吃晚饭了,自己今天要和羊群一起在这草地上找些东西垫底。 石头嚼着草根突然想起一个商队脚夫的话来。这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脚夫在上次跟着商队来送货的时候悄悄地跟自己说过,在北边梁州的百姓们也开始分田地了。说是什么均田制,只要是户籍里的男丁,一满十八岁,官府就一人分上一百亩好田,任由你耕种,除去赋税之外,只要你种的好,余下多少都是你自己的。据说官府还分好田、差田和丰年和灾年来减免赋税。 当石头听到这个话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些梁州百姓还不种地种疯了? “那是当然,那些梁州百姓们都在玩命地种地,恨不得晚上都睡在田地里”。脚夫轻蔑地撇撇嘴补充了几句。真是没见识的土包子。 但是另外一个听“故事”的羊倌问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那些头人们答应吗? “答应,谁答应?可是谁不敢答应?”脚夫的话让石头等人顿时吃了一惊。 “梁州和蜀中一样,那里的头人叫豪强世家。他们当然不愿意均田了,均田了他们吃个屁呀!”脚夫不慌不忙地说道,“可是他们碰上了梁州刺史曾大人。” 说到这里,脚夫压低了嗓子。几个“听故事”的人也心领神会。曾大人这个名字不但在蜀中传得天响,就是在这偏远的汶山郡连羊倌都听说过,太出名了。那些头人们说到这个名字时没有不心惊肉跳的,石头真的没见过一个人会这样怕另一个人,而且这两人还从未见过面。但是所有的人不管如何恨这个人、怕这个人,说到曾华都是“尊称”一声曾大人,不敢乱叫,好像一旦叫错了就会有鬼差从地上冒出来把自己抓走。 “那些豪强世家不答应,曾大人直接把他们挂在路边的木杆上,就这么活活地吊死在那里,而且还任由那些老爷们的尸体风干。一口气就杀了上千人。”脚夫声音越说越低。 “我也听说过,听说是这位大人打下成都的。后来很多人不服,跳将出来,结果被他杀了个血流成河,整个蜀中的人只要听说他的名字没有不心惊胆颤的。”一位羊倌立即卖弄不知从哪里听说来的蜀中消息。 “那怎么还有神仙皇帝?”石头指的是成都的范贲。汶山郡响应了邓定、隗文的义举,所以也名义上奉被迫上位的范贲为主。 “那是因为曾大人到梁州赴任去了,要是曾大人坐镇在成都,谁有胆量在他眼皮底下蹦达,早给杀光了。”脚夫轻轻地说道。 “哦,”众人恍然大悟,难怪头人老爷们一说起这位曾大人就睡不着觉,他们跟着成都作乱,这曾大人不就是他们的克星吗? 石头坐在一块石头上胡思乱想着,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那位好心给他们讲故事说消息的商队脚夫是属于梁州刺史府中一个叫观风采访署的衙门,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吃官饭的人。 石头现在一边回想着脚夫说的话,一边仔细琢磨着。按照脚夫说的话,加上前段时间偶尔听说这位曾大人跑到西羌去了,北边传来的消息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北边的白马羌和汶山郡的羌人其实都是一个部族的,只是前蜀汉的时候,大部北迁,留下一部分人内附成了朝廷益州治下的臣民了。 石头越琢磨心里越发慌,他是个羊倌,但他却还很年轻,有自己的想法和思维。现在不止在汶山,在整个益州都是“谣言”四起,消息满天飞。许多蜀中百姓对梁州百姓美好生活是相当的向往,反正当年曾大人在蜀中杀得人头滚滚时却没有伤到他们一根头发。而闭塞的汶山也是如此,也不知那些消息从哪里传进来的,传得羌人都人心惶惶。光石头知道的,就已经有十几个羊倌马奴商量好了,准备逃到北边已经“过上好日子”的阴平郡去。 可是石头却还在犹豫,自己上有年老力衰的父母,前年头人夫人又“恩赐”了一个奴婢给自己当妻子,尽管妻子过来六个月就生了一个女儿,但是一家人安安稳稳地生活都不容易,而且去年妻子总算给自己添了一个儿子。想走,石头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不走,石头又觉得这日子真的越来越不好过了,尤其是有了附近地方的“幸福指数”对比之后。自己的女儿长得越来越象头人,而头人不但对自己的“女儿”越来越关心,也对那位越来越丰满的“女儿她妈”重新关注起来。 石头看着羊群暗自叹了一口气,还是你们好,该吃的时候就好好吃,该死的时候一刀干净利落,一了百了,比我这两条腿的在世上赖活着要强多了。 突然,几声马蹄声传来过来,石头一惊,连忙站起来循着声音向北望去,只见不远几个人骑着马正往自己这里疾驰而来。 石头可不敢跑,自己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人家四条腿的,只好站在那里听天由命。 这几骑跑到身边,石头才发现这个几个人身上太奇怪了。他们身上应该是披了一张绳网,从头兜到脚上,而网上挂满了白色的羊毛、枯叶、绿草等杂物,要不是在他们的绳网下面可以看到皮袍和皮甲,还有他们背上背的角弓和腰中挎的马刀,石头真的以为这是一群躲在雪山上而饿疯掉的马贼。 “是你自家的羊吗?”来人中为首者策马出来用白马羌语问道, “不是的,是头人巴洛老爷的羊。”石头恭恭敬敬地答道,这一带靠近白马羌地区,以前常有不少白马羌人过来,只是这几年来的少了,尤其是大首领姜聪死后。 “就你一个人吗?” “是的,这附近只有我一个人放羊。” “怎么这个时候出来?” “头人老爷说了,这羊群都饿了一冬天了,要让我趁着今天开晴赶它们来吃今年第一根青草。” 问话者一摆头,后面一个人马上翻身下马,走到羊群中间,然后蹲了下去,仔细地看着每一只羊,似乎在选哪只羊最肥一样。石头可不敢作声,尽管有时候羊比自己值钱,但是现在自己绝对比羊值钱。 那人选中一只羊,左手一把拉住羊角,右手在羊的腹肚一摸,然后就松开,走回到为首者跟前,“什长,是饿了一冬的羊,今天应该是它们第一天开荤。” 为首者点点头,对石头说道:“继续放你的羊,不准到处乱跑,到点了你才能回去,听到了吗?” 石头赶紧点头道:“知道了大人!” 话刚落音,这几骑立即策动着坐骑,往前跑去,很快就消失在石头的视野里。长松了一口气的石头不敢乱跑,也不敢回去,继续照常放他的羊。 时间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了,太阳从正中开始往西边偏了,石头一边强忍越来越强烈的饥饿,一边继续看着他的羊。这期间,那几骑没有回来,只是从北边又过来两拨骑兵,不过没有搭理自己,只是看了一眼自己就继续往前赶路。 正当石头躺在那里无聊地看着天上的白云时,猛地感觉到后背的大地在微微颤抖,好像遥远的雪山发生了雪崩一样,石头连忙附过头去,用左耳贴在地上凝神听了一会,这种颤抖震动更加明显,好像遥远的荒野中有成千上万的野牛在奔跑一样。 石头一跃就起身了,抬头向声音来处的北方望去。 首先是数十骑兵,他们身上的皮甲黑得发亮,头盔上的羽毛在风中晃动不己,跟背上的角弓和腰上的马刀一样显眼。他们拥着一面旗帜一路小跑,那面青色的旗帜在风中呼呼展开,上面画着一匹奔腾的白马。 白马?白马羌?石头还没回过神来,骑兵已经跑到跟前,其中一个探过身来说道:“羊倌,收拢你的羊群,看紧了。” 石头一愣,一下子反应过来了,连忙吆喝着把羊群赶在一起,躲到路边的石头后面。刚安置好,石头一回头立即惊呆了。 只见在山边满山遍野的都是黑色,如同黑色的海洋涌了过来,成千上万的骑兵列着队,举着旗帜小跑着过来,整齐而沉闷的马蹄声居然远远地掩盖住了旁边江水奔流不息的声音,有如春雷从天边滚动过来。 看着黑色骑兵象奔流一样从自己身边跑过,石头觉得自己的腿越来越软。当远远地看到百余黑色骑兵拥着一个骑着红马、大官模样的人走过来,石头连忙跪倒在路边,把头深深地伏在地上。 听着马蹄声在自己的头前响过,不知过去了多少骑兵,突然间马蹄声在自己的头前停止了,一个平和而轻快的声音响起了,好象有人在用官话问他话,不过石头只听得懂一二,而且又不会说,只好继续趴在那里。 “大人在问你话,问你这是哪里?”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用羌语在问道。 “回大人,这里是广阳县。”这回听懂了的石头恭敬地答道。 “这里离汶山郡还有多远?” “回大人,小的曾经跟着头人去过汶山郡城,走路要大半天时间。” 只听到那个苍老的声音和那个轻快的声音用官话在那里叽里咕噜地谈了几句,然后马蹄声又响起,而那个苍老的声音也响起来了:“大人叫你不必再跪了,赶快回家去。并顺便带句话给你家头人,说梁州曾华回益州了。” 石头猛地一惊,连忙抬起头一看,发现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转了过去,而更前面的地方,在一面上蓝下黄中间红星的旗帜下,一个骑着红马身穿黑色铠甲的背影在众骑中显得瞩目。 看到城下黑压压几乎没有边的骑兵,再听到一个大嗓门报上梁州刺史曾华的大名,汶山郡守李拓觉得腿肚子都在打转。 想当年这位曾华手下几千人就敢把郫县杀得血流成河,今天带了一万多羌骑过来,要是自己手脚慢点岂不是要血洗汶山郡城。 李拓别的也不多想了,只管叫众人打开城门,老老实实地自个趴在城门前乞降。 进到汶山郡守府,曾华下令将所有哨长以上的羌骑军官全部集中,满满地挤满了一个大院子,米擒鹿、费听傀、狐奴养、钟存连、傅难当、当煎涂、巩唐休等将领站在最前面,而笮朴和封养离分别站曾华两边。 曾华往正中间一站,冷冷的目光往所有的将领、军官脸上扫了一遍,顿时让所有的将领、军官不寒而栗。 所有的羌骑对这位都护将军是又敬又畏。这位在书记官嘴里象天神一般的将军和蔼起来象兄度弟父母一样,如同春风拂面,阳光暖心;发怒起来象阎王判官一般,如同寒风刺骨,天雷轰顶。 去年年末奔袭西域南道,一屯护后的人马在过阿尔金山时吊儿郎当,结果误了时间,让其它两万余骑在阿尔金山西麓等了半夜。 曾华二话不说,该屯屯长和所有的队长、哨长、什长全部被砍了脑袋,该屯所属的营统领和管带的傅难当被拉到众军面前给狠狠地抽了二十鞭子。 围攻皮山国城时,由于城势险要,前营久攻不下,前锋屯在屯长战死之后有点慌,居然后退过军旗,结果该屯余下的两百号人马一个不落地被牵到军旗前斩首。待攻陷皮山城之后,曾华一声令下将全城除工匠、女子外数千人杀得一个不剩,所有缴获的财物和女子全部归于最先冲进城的那一屯。 冲进小宛国城时,一队人马杀昏了头,堵住城内的一家铁匠坊将里面的数十铁匠和数百家眷杀光了,转身这才想起都护将军不准杀工匠的军令。当时吓白脸的队长和书记官为了不连累其它将士,横刀自杀,担了这个责任,而其它军士被曾华每人二十鞭,并夺了此战的战利品,全部归于队长和书记官的家眷。 几个月下来,所有的羌骑都知道了,这位治军极严、赏罚分明的都护大人不但能给来富足,也会带来死亡。而且羌骑们更知道了,这位将军对这三万羌骑上下没有什么不知道的。所有羌骑都是混编的,除了书记官谁知道旁人中还有多少人是将军的耳目。有少数“不堪森严”的羌人刚刚聚在一起,还来不及合计什么“大计”就被一窝端,然后被乱马踏成肉泥,而其家人也被定为“罪属”剥夺了牛羊、牧场,发配给军中服劳役。 羌骑们明白了,如果自己是荒野中的马群,那么都护将军就是牧马人;如果自己是雪原上的野狼,那么都护将军就是狼王。 曾华等大家被自己的目光扫得一片寂静后,这才开口道:“这次出兵益州,你们不要想着又要大杀大抢。告诉你们,这益州蜀中以后都是我治下的百姓,你们要是擅杀一人,乱抢一户,军法从事!” 一句军法从事顿时让所有的人心里一紧,知道这是军令,不是一般的玩笑话,赶紧用心记住,要是一不小心忘记了这小命就难保了。 曾华率大军沿江水(岷江)而下,沿途的广柔、都安、郫县望旗而降。由于曾华大军进军速度太快,到达青城山下时,一直隐居在这里“修道”的“神仙皇帝”范贲都来不及跑回成都,直接被飞羽军俘获。 和曾华见了一个面以后,范贲立即行文传檄蜀中,深刻揭发邓定、隗文胁迫自己称伪帝,实则两人结党弄权,残害百姓,并号召蜀中百姓顺应天意,揭竿驱贼。 在成都掌事的邓、隗两人本来就被曾华带着万余羌骑的消息吓得魂飞魄散,范贲再这么一反正,顿时穷途末路了。当曾华带着羌骑经过郫县来到成都城下,已经亲叛众离的邓、隗连投降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找了棵歪脖子树双双上吊。 在涪城的萧敬文是一夜三惊,本来屯在梓潼城的张渠和张寿带着六千厢军和三千折冲兵已经把他打得有点找不北了,曾华再带着万余羌骑从西边压过来,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萧敬文正在广积粮草、多募兵马、修缮城池,准备和运气总是那么好的曾华决一死战时,突然闻报张寿从巴西郡阆中出兵,直接袭了广汉,把萧敬文从涪城到德阳的一字长蛇阵拦腰斩断。 这下萧敬文进退两难,去救援收复广汉城吧,涪城北边的张渠在那里虎视眈眈,自己就那么点人马,一离了涪城,谁能保证这张渠不会来袭城?到时两头都丢了自己就真的成了荒野上的野狗了。不去救援广汉城吧,到时北、南、西三面一围,那就真是坛子里的王八了。 思来想去,萧敬文一咬牙,点齐仅剩的一万余人,出城奔广汉城,准备一举歼灭只有三千人的张寿,然后北上逆袭巴西郡,看谁狠得过谁! 可是萧敬文还没看到广汉城却看到了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的数千黑甲飞羽军,几番冲击之下,萧部很快在慌乱中崩溃了,萧敬文死于乱军之中。 益州眼看着平定了,可彭模的周抚却无比郁闷。自己平定益州叛乱一年多都只是把犍为郡收拾清静了,好容易跟成都的邓、隗两贼打了一年的拉锯战,把他们折腾得精疲力竭。谁知曾华噼里啪啦地从北边冲了过来,直接就把快熟透的桃子摘了,还顺手把早该被灭掉的涪城萧敬文给收拾了。现在朝野上下都在说,益州刺史周抚平定益州一年多都平定不了,人家梁州刺史曾华只花了一个多月就平定了,这差距也太大了。 接着,曾华上表朝廷,为了保证益州蜀中不再有谋逆叛乱,他愿意自领益州刺史镇守成都,并“好心”地表周抚为梁州刺史。 周抚当时就气晕了,怎么以前就没看出这小子这么奸呢?玩起手段来还一套套的。自己去了梁州,上面有你这个都督压着,下面有你的亲信领着各郡县,旁边有你的心腹带着军队,我去了干吗?去扫梁州刺史府? 第四十六章 圣教(上) 北赵故东宫高力等万馀人谪戍凉州,行达雍城,既不在赦例,又敕雍州剌史张茂送之,茂皆夺其马,使之步推鹿车,致粮戍所。高力督定阳梁犊因众心之怨,谋作乱东归,众闻之,皆踊抃大呼。犊乃自称晋征东大将军,帅众攻拔扶风;安西将军刘宁自安定击之,为犊所败。高力皆多力善射,一当十馀人,虽无兵甲,掠民斧,施一丈柯,攻战若神,所向崩溃;戍卒皆随之,攻陷郡县,杀长吏、二千石,长驱而东,比至长安,众已十万。 ---------————引言摘述 曾华坐在成都,又开始新一轮的“大屠杀”。他以都督秦、梁、雍、益四州诸军事的名义下令,凡益州附逆的豪强世家连同家人全部拘到成都来。 于是羌骑四出,冲进汶山郡、广汉郡、汉源郡、汉嘉郡、梓潼郡、蜀郡、新都等郡县,按照名单拿人。从正月底开始,从四处往成都的大道上,总是络绎不绝地满是行人和车辆,这都是各郡县的豪强世家和他们的家人,他们在羌骑的押送下,举家前往成都,等待曾华的发落。不过他们在路上没有遇到ling辱和虐待,羌骑在曾华的军令下,还没有谁有胆子敢动手动脚,胡作非为。 到了二月,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益州诸地的大小豪强世家被索拿一空,全部被拘进了成都。 曾华把审判处理的大权交给了已经拜都护将军参军的笮朴。笮朴可以说是已经深刻领会到了曾华的意图和用心,对于这两千多家豪强世家,笮朴先把那些在邓定、隗文和萧敬文叛乱时最活蹦乱跳的五百余家上下杀得干干净净,家眷和财物被分给平叛有功的羌骑和梁州厢军、折冲府兵。向世人充分显示曾华并没有丧失“杀人魔王”的本色。 当其余的豪强世家被吓得瑟瑟发抖时,笮朴却装出一副大慈大悲的模样,说愿意给他们一条活路,只要他们写下服罪书,再顺从地按照曾大人的要求举家迁往南郑,而且允许他们携带金银珠宝等浮财,但是田地房屋等固财和粮食、部曲等不能带走,由官府出钱收购。 经过两天的阖家商量,一千二百家豪强世家认命了,他们或是蜀中高门世家,或是氐羌头人首领,历时数代早就积累了不少浮财,就是没有田地了两辈子也饿不死他们,何况官府没有强征这些田地、部曲和粮食,还给钱“收购”了不是,这么好的路不走,犯得着拿一家人的性命去逆曾大人的意吗?于是他们写下服罪书,取得曾大人的谅解和既往不咎,然后一家人打包收拾好,迁往南郑。 还有五百余家在犹豫,到底舍不得那些祖上留下的家业,他们在拘住的院子里商量好,准备和笮朴讨价还价,再争取一把。 笮朴听完他们的意思,也不多话,直接叫院子外面的羌骑进来,将这五百余家豪强世家全部牵出来,也不管他们高呼惨叫,也不在乎他们现在已经“服罪忏悔”了,只管继续前几天的程序,先吊起来,反正木杆子已经空出来了,再分家眷财物,反正梁州军士也不嫌多。 听完笮朴的报告,曾华点点头,表示非常满意。笮朴和车胤、毛穆之不一样,他可没有什么“君子道德观”,他只知道弱肉强食,只知道谁敢阻挡曾大人的大计他就把谁变成一堆死肉。 “素常,现在这些豪强世家清理的差不多了,那些梁州过来的官员们也差不多快到了,我们可以着手在益州实行均田制等改制。”说到这里,曾华和笮朴相视一笑,他们心里都明白,如果不把益州的豪强世家清理光是不可能顺利实行均田制的,当年梁州的那些豪强世家可没少闹腾,还是用刀把子发话了才算了事。不过益州比梁州好处理,这里的豪强世家都是降了又叛,朝中可没人敢给他们说话。在益州实行均田制,曾华就可以尽取益州百姓的民心,逐步地把益州变成大后方和大粮仓。 “素常,这件事你安排一下,反正这些官员的任命都已经定下来了,没有其它的问题。还有,根据上次我们的商量而准备上书朝廷的表写好了吗?”曾华问道。 笮朴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卷书绢,恭敬地呈给曾华。“大人,已经写好了。” 曾华接过来,一边展开一边心里暗自想道:都说东汉的时候就已经发明了纸张,可是这纸的质量也太差了一点,现在还在用木简和绢布,自己得要吩咐一下沔阳兵工场,好好改进一下造纸术,可惜自己对这个不熟,印刷术这个牵涉到机械方面的东西倒是了解一点。没工夫去管,让他们慢慢琢磨去吧,反正这个又不是很急,而且现在自家的工场里的工匠们几乎个个都成“爱迪生”了,都是钱闹的。 打开书绢,只见上面写满了一行行蝇头小楷,都是繁体字,曾华也不认识几个,转头说道:“素常,还是你念念吧。” 笮朴了解曾华这个毛病,直接朗声背诵起来。 原来在这份上表中,曾华要求朝廷将益州的郡县重新划分编制,改变成汉将益州变成十几郡的现状。曾华以恢复旧制为借口,按照西晋的划分编制计划将益州分成蜀郡(包括原蜀郡和新都国,治成都)、犍为郡(治武阳,今四川彭山)、汉嘉郡(包括原汉源、汉嘉、沈黎等郡,治汉嘉,今四川雅安北)、汶山郡(治汶山,今四川茂文羌族自治县)、越嶲郡(治邛都今四川西昌),江阳郡(治江阳,今四川泸州);将广汉郡、梓潼郡按照旧制划归梁州,而梓潼郡与晋寿郡合并;曾华并要求朝廷将已经划给宁州的朱提郡(治朱提,今云南昭通)一部和牂牁郡(治万寿,今贵州瓮安)“还给”益州。 笮朴念完上表之后,沉声地说道:“大人,如果这份上表加上你前次上书自表为益州刺史,表周抚大人为梁州刺史,谁知道大人决心要独掌益州,恐怕江陵的桓大人会有心结。” 曾华淡淡一笑,摇头说道:“有心结也没办法。走到这一步其实我和桓大人都看出来了,这是朝廷对我们均衡分治的手段。你看看,以前桓大人是都督江荆司梁雍益宁七州诸军事,而现在给我的封赏呢?都督梁益雍秦四州诸军事。梁、益、雍都是从桓大人手里分出来的,而给桓大人的补偿是什么呢?加都督广、交两州军事,于是桓大人成了都督江荆司梁宁广交六州诸军事。这其中用意一看就知道,就是希望我和桓大人争起来。” “那桓大人怎么说?”笮朴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知道桓温的资历比曾华要高多了,要不是曾华靠着“二愣子”精神挣了不少军功,而且占据的都是偏远新附之地,加上有朝廷明里暗里在那里扶植,怎么轮到曾华跟桓温抢地盘呢?并且曾华是桓温一手提携出来的,从曾大人日常的言语中,对这位桓大人颇是尊重。 “桓大人怎么说?他能怎么说?我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归于我名下的地盘,而桓大人这会恐怕是进退两难了。他需要我的臂助,而且把荆襄后方的益、梁两州交给我比交给其它人要好的多。但是他没有想到我的势力居然发展得这么快,如果益州再落入我的手中就有隐隐超过他的迹象了。”曾华苦笑道。 “我知道了,所以去年三月时桓大人派龙骧将军朱焘率五千人西进益州,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再掌益州。”笮朴悄声地问道。 “是的,那时我仇池、吐谷浑大捷已经传到江陵,桓大人马上就意识到朝廷肯定会借此机会将益州从他手里划出去给我管辖。毕竟桓大人雄踞上游,对朝廷的威胁远远大于我这个远在天边的梁州刺史。”曾华一边冷笑一边回答道。 曾华和笮朴说的那件事是去年三月,桓温见事不妙,连忙以都督江荆司梁雍益宁七州诸军事的身份派龙骧将军朱焘带着五千人马西进益州,协助周抚尽快平定益州,在朝廷正式封赏下来或者曾华反应过来之前真正地掌握住益州这个富庶之地。 朱焘带着五千人马进益州,首先要过的是梁州的巴郡。巴郡太守冯越倒是同意朱焘过境去益州,但是要求你粮草自理。冯越的借口很充足,北赵在河南之地(甘肃黄河以南地区)集结了十几万精兵强将,而关中更有北赵精锐数万,这离梁州都不远,几乎转个身就过来了,梁州为了应付这些就征集了数万军士,加上为了免除侧翼威胁,出兵占据仇池,已经是大耗“内功”,粮草自己都非常紧张了,所以对威胁梁州后翼的涪城萧敬文都只能压制而不能剿灭。你五千人要想从梁州筹集一粒粮食,那是门都没有的。 朱焘听这道理也对,可是五千人的粮草全靠荆州从巴东、夷陵逆江运上来,这豆腐都折腾成肉价钱了。等朱焘率兵到了巴西郡安汉,这运粮队伍由于路途太遥远而且途中消耗太大,开始运不上来了,朱焘部开始断起粮来了。 但是朱焘可不敢叫部下去巴西郡“强行筹粮”。他很了解梁州刺史曾华是什么人,那绝对是一个你拔他一根草他敢叫你赔一头牛的主,要是你敢在他地盘上抢粮,只怕你就是平定了益州他也让你回不去荆州。 朱焘只好带着五千人马向德阳进发,希望能打下德阳再筹集一批粮食。可是德阳却闭城坚守,死活不出来。再过了几天,萧敬文居然带着一万余人气势汹汹地从涪城冲了过来,和朱焘五千人马血战一场。虽然萧敬文部打梁州军时多少人上去都没辙,但是转过头打荆襄兵却神勇的很,好像将从梁州军身上受到的怨气全撒在荆襄兵头上了,让朱焘损失不小,只好退回巴西郡,手头上只余下不到四千人马。 这仗没办法打了。前面是一时半会打不过去,对萧敬文朱焘是了解的,虽然傲了点,野心大了点,但还是有点本事,只要他手里的兵比你多,再据城以劳待逸,朱焘基本上拿他是没有办法了。可是退回去蹲在巴西郡可能会被活活饿死的。 朱焘只好厚着脸皮求老熟人张渠和张寿,讨得些粮草,这才惨兮兮地回了巴西郡。桓温这才明白,那位自己一手提拔的梁州刺史曾华打地盘是把好手,护起自己的地盘来也是一把好手。说他没有实力去平定益州,说破天都没人信,就凭他在蜀中的凶名,往那里一站都能吓死个把人。现在你看看,他故意放任把益州变成了一锅粥,只要卡在中间的梁州不给粮草,自己再多的人马丢进去都能被熬成浆糊。 自己要想再派兵去益州,看来只有从更难走的宁州一条路了,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从宁州派兵运粮上去,就算是把荆襄全部家当都用上也不够那个无底洞。于是桓温也就绝了重取益州的念头了。最后,随着朝廷的正式诏书明传天下,曾华和桓温正式“分家”,终于形成了朝廷和清官名士们愿意看到的桓、曾均衡的局面。 想到这里,曾华和笮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好继续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道和兄,你这是何必呢?”曾华诚恳地说道,“虽然我要尽取益州,但是并不意味着要赶你走,我表你为梁州,就是想和一起驻屯汉中,再协力北伐,光复中原十二州。” 坐在曾华对面的周抚笑了笑,拱手道:“曾镇北如此说我也心领了。桓大人曾经对我说过,曾镇北是个坦诚的人,今日能直言告之要尽取益州,足见你的坦然。桓大人还曾说过,曾镇北虽然杀伐决断、远谋睿智,但却是念情之人。表我为梁州刺史,实在是遂我前线北伐之意。但是桓大人已经给我书信,说要表我为广州刺史。” 周抚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知道,(永和)三年四月间,交州日南郡(治今越南顺化)太守夏侯览贪纵,侵刻胡商,又私吞船料货物,于是诸南国怨愤。林邑王(今越南岘港)文乘机发兵陷日南,杀夏侯览,并数寇九真等郡(治今越南清化)。桓大人既然都督广、交州军事,自然要平定这乱党贼子。所以希望表我为广州刺史,监广、交州军事。” 说到这里,周抚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希望能随大军北伐,但是桓大人使唤,周某不敢不从。” 曾华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你对桓大人一向没有二话说,只是这交、广地方偏远,地险气瘴,还请道和兄能多多保重。我没有什么好送的,只有钢刀五百把,赠于道和兄以壮此行!” 周抚大喜。这一年,梁州汉中出了不少好刀,听说都是好钢打造的,工艺非常复杂神秘。流传出来后在晋军中成了诸将领追捧的利器珍物,今天曾华一口气送来了五百把,周抚怎么不乐开怀呢? 谈了几句,曾华又设盛宴款待周抚父子二人,两人与曾华谈笑风生,大醉而归。 看着周抚父子二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曾华心里非常惆怅。这两人是个不错的人,可惜呀!看来桓温害怕这两人被表梁州没几天又成了曾华的人,看看以前跟着曾华的人,车胤、毛穆之等人哪个不是突飞猛进,拼命地升官,而且也慢慢地变成了曾家店的嫡系了,成了他的臂助。看来桓温对自己开始防备起来了。 现在的曾华心情是相当的复杂,但是没有办法,自己要在这个乱世中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必须要不择手段,获取最大的权力。自己这么做已经引起了桓温的猜忌了,但是却已经无可奈何了,只是自己不知道以后怎么去面对这位半兄半师的旧上司了。可是桓温又何尝不是这样走过来的,只是自己的脚步比他快多了。 不几日,曾华表张寿为后军将军领益州刺史,并留张渠领四厢军分驻成都、犍为、郫县等重地,协助镇守益州,再表诸郡守和任命各县令。 再表甘芮为前军将军领上庸郡太守,表毛穆之为左军将军领秦州刺史,表车胤为中垒将军领汉中郡太守,自己依旧领梁州刺史。 三月,曾华率万余黑甲飞羽军经梓潼郡回汉中南郑。 回到南郑,众人都汇集在南城门十里铺相迎,曾华看到这些一年多没见的熟悉面孔,当时就热泪满面,众人也不由地双涕长流。回到府中,曾华和众人对饮成欢,喝得是嚎啕大醉。 第二日,曾华召见的不是车胤、毛穆之和甘芮等重臣,也不是日思夜想的范敏,而是据说一直在“修道”的范哲。 “大人,这是我根据你的意思修改完的圣典,请你过目。”一年多没见,范哲越发的“仙骨道风”,身上的世俗之气越来越少了。 曾华接过来,用神努力而仔细翻看着:“圣教,也名盘古教。教之五信,一,信盘古上帝。远古时天地浑沌如鸡子。上帝盘古居于其中,一万八千岁后,盘古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居其中,一日九变,神圣于天地。盘古日吹一气,则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如此万八千岁。终天数极高,地数极深。后盘古上帝脱肉身而归天国,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为星辰,皮肤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万灵鸟兽,再以精气神化为人!至此,天地万物为盘古上帝所创造,所以盘古上帝也是世间唯一真神!” 注:这里老曾编写的盘古圣教是杜撰的,纯属子虚乌有,胡编乱造,请大家不要当真。如同雷同,纯属巧合。 第四十七章 圣教(下) 永和五年三月,明王始传圣教。 ——————————引言摘述 “二,信圣人先知。盘古上帝在不同历史时期,派遣了众多使者。他们都负有传达上帝真知的重大使命。圣人先知是盘古上帝从人中选出最优秀的人,他们不具神性也不自称为神,都只是被盘古上帝引导并被赐予知识的、能显示上帝所赋予的诸多奇迹的人。他们都是具有高尚品德的人,奉盘古上帝之命行事。他们共同的使命是向人类报喜讯传警告,信仰同一真神,遵守同一原则;教化人类要遵循正道,扬善止恶,善者将报以天园之福,恶者将惩以火狱之苦。” “伏羲、女娲、燧人氏、炎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姬昌、姬旦、老子、孔子、孟子都是古代圣人先知,都是品德高尚的人,秉承盘古上帝的旨意教化万民。而曾华是最后一位先知。”(自己暴汗一个!) “三,信圣典。盘古上帝下降给人类的一切经典均为真实的,都是上帝的启示。这些经典是人类文化的精华,是指示和引导人类的明证。但是圣典以前颁降的一切经典所载的教诲律例都是片面的。那些经典虽然是上帝经由先知圣人颁降传播于世间,但是由于其内容有的散失,有些被人为的删改、隐瞒和修订,因而是过时和失真的。而圣典是上帝亲自化身在天柱山向先知曾华传授,是最完整的弘扬和传播盘古上帝真知教义的书籍,而范哲则是盘古上帝指定的笔录人。” “四,信后世审判。整个天地及一切生命都由盘古上帝创造,也由其全部掌握。盘古上帝会使一切生命的灵魂复活,进行裁判。所有人类的灵魂将接受上帝的审判。信盘古上帝独一而且行善者,赐给天国永享幸福,不信盘古上帝而且作恶者,上帝罚以火狱永受刑罚。信盘古上帝却在前世做恶者,慈悲的盘古上帝会根据他的罪行让他轮回到后世进行惩处和磨练,重新引导他向善。而在后世再为恶者,将会被送入到火狱中永受刑罚。今世是短暂的,后世却是永久的,所以两世要兼顾,而天国与火狱、前后世轮回都是是真实存在的,每个人都会进入到其中一个。” “五,信光明黑暗。人为盘古上帝所生,生来都一样,都是上帝的子民,都同样享受着盘古上帝化成的日月山河和万物。但是人没有神性,也没有先知的德行,所以心里充满私欲,对盘古上帝肉身所化的天地万物无度地索取却毫无感恩之心;受盘古上帝之恩赐获得生活物资却还在贪婪它人的财物等等这些都是人心中的黑暗,也是盘古上帝施与世人受苦的原罪。因此盘古上帝要净化众人的心灵,引导众人走向光明,免除火狱之苦,重回盘古上帝的天国。” “还有四则、六礼和十二诫。盘古上帝教诲我们的要坚守仁爱、智勇、信义和礼度的操守,那是任何一个教民必须谨守的准则。仁爱就是忠恕爱人,凡事皆尽心尽职是为忠,不愿意别人这样对待我,我也不这样对待别人是为恕,不怀私利、不求报答地爱护教友是为爱人。” “智勇就是要有是非,敢于承担责任。谨守盘古上帝的教诲,遵守自己的良知,遵守教义和规则,首先要有自己的辨别能力,要有足够的知识去学习和领会神的旨意,这就是智。勇,就是敢于承担责任,敢于面对危险,任何危险和艰难都是上帝对一个人的考验,引导他走向光明和天国的必经之路,必须要勇敢的面对并尽力克服它,这就是勇。” “信义就是全然、如实地按照自己所言说的去做并提高自身的修养。盘古上帝教导我们要信任自己的教友,也要给自己的教友以信任,要全然、如实地按照自己所言说的去做,是为信。努力去学习盘古上帝传授的知识和准则,以此为基础提高自己的修养,是为义。” “而礼度就是盘古上帝传授给我们的如何向善,走向光明的日常行为和礼节。共六礼,就是学、念、行、祷、课、朝。要学会基本文化知识,这样才能学习和领会盘古真神的教诲,是为学;要多善言善语,多念赞美盘古上帝的词句以净化心灵,摆脱黑暗,谨守光明,是为念;学到盘古上帝的教诲就要身体力行,在生活和实际中执行,盘古上帝是无所不知的,你所做所说都是最后审判的依据,是为行;每天晨起、饭前、睡前都要面北向盘古上帝祷告,默念圣典,感恩上帝的恩赐,牢记盘古上帝的教诲,是为祷;每八天都要到教堂去集合,一同聆听教父念颂的圣典,齐声歌颂盘古上帝的恩德,检讨自己的罪过等,是为课;每个人一生都要去任一个埋葬圣人先知的圣地,感受盘古上帝传授教义教化万民的慈悲,让这些先知圣人和所有信他而得永生的信徒回归天国的恩德,是为朝。” “十二戒。一、除盘古上帝外不可敬拜别的神,其它所有的神都是伪神。二、不可崇拜偶像。盘古上帝以肉身化世间万物及人类,用任何东西或人像去形容盘古上帝都是片面的,都是对盘古上帝的亵du。而先知圣人都是凡人,只是德行高尚或智慧卓越才受盘古上帝的教诲点拨才担当传达教义的重任,他们不应被崇拜,只能缅怀念和学习。” “三、不可妄称盘古上帝和先知圣人的名字。对盘古上帝和先知圣人只能用尊称。四、第八天为休息日为圣日,盘古上帝赐予人类百姓劳动权利和义务,也赐予他们休息的权利。每第八天,都是休息的日子,人们在那天放下手里的活去教堂,一边进行肉体上的休息,一边倾听教义进行心灵上的休息。五、当孝敬父母,孝敬父母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良知和操守。六、不可擅杀教友。人们都是盘古上帝所生,凡迷途知返信奉上帝的真知者,长者如父母,平者如兄弟姐妹,少者如子女晚辈,当团结友爱,不可无故沾上教友兄弟的血。” “七、不可*。人伦大礼是盘古上帝为了延嗣人类血脉而赐予的快乐神圣之事,不可贪滥邪淫。八、不可私吞他人财物。盘古上帝赐予人类平等的生活权利,也给他们相应的财物用于生活。盘古上帝赐予人们以智慧和勤劳,让他们在劳动中增加自己的财富。所以一切通过劳动等正当手段获得的私人财富都是盘古上帝赐予的,他人不得擅自剥夺或私吞他人财物。” “九、不可妄言,也不可用妄言去陷害别人。盘古上帝引导我们向善,走向真善美的光明,妄言是邪恶罪行之一,而用妄言去陷害他人更是原罪之一。十、不可贪恋别人的一切。人类一切都是盘古上帝赐予,但凡贪恋别人的房屋财物、妻妾仆人都是心中黑暗原罪在引诱,必须要重新洗礼和净化心灵,重归光明。” “十一,时刻保持诚实、正直、自律和良知,神目如电。盘古上帝对众人的引导就是让他在世间磨练,神无所不知,所以你无论如何做,你知,神也知。” “十二,声誉是你的生命,是你在世人中唯一的标准。有功,神给你荣誉,有罪,神给你恶名。” 而在圣教的组织和体制方面,范哲规定圣教的教职人员有传教士、教士、牧师、主教和大主教。设立圣学院,凡学习合格者可为传教士。传教士由教会指派到某地区进行传教或其它初级宗教工作,在经历一定时间工作之后,由该地区的教民评议,凡德行高尚受人尊重而且工作成绩卓越者可被评议为教士。而教士在一段时间后再被评议为牧师。牧师可以入牧师团,代表某一地区的教民评议选举主教组建主教会。这看上去吸取了当时的乡议推荐的政治体制,而且还似是似非地引用了曾华隐隐透露出的“现代民主思想”。 由于圣典中宣称盘古上帝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每个信徒都可以直接与上帝心灵交通,所以教职人员只能做传教、辅助教民学习教义、带领教民做祷告功课等事宜,没有解释教义和传达神意的权力,因此教职人员可以结婚。但是他们除了深刻学习教义外,对他们的道德品行要求也很高,自有一套严格的制度规范他们,一旦有违反十二诫等戒律行为就会被立即剥夺教职人员的身份。而主教会、牧师团到教士则一级级负责对下属的教职人员进行管理,他们一般都住在他处,工作在教堂里,依靠教民的捐赠维持教堂的运作和个人俭朴的生活。 后面更详细的教义满是引经论据地从孔子、孟子等诸家思想中“有选择性”地摘取,围绕着前面的基本教义反复论述。例如要坚守智勇的操守,就必须要先学习礼、乐、射、骑(御)、书、数六艺等等。 通篇文字都是用非常通俗易懂的口语化字词写作的,读上去既啷啷上口又非常容易懂。 曾华越看越心惊,这范哲真不愧是搞宗教工作的,就根据自己东拼西凑的后世宗教知识,居然搞出个这么个教义清楚、组织严谨的宗教来,真是服了你。 “长文,你真是不错,这圣典写得真不错。”曾华由衷地赞叹道。 “大人,这都是小的根据大人的笔记和写给我的书信总结汇写的,我只是一个笔录者。”范哲恭敬地答道,“没有大人的真知我是写不出这圣典的。越写到后面我就越相信大人所说的,大人曾经在天柱山得到盘古上帝的启示和传授。” 这么快就上位了。曾华摇摇头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人类思想精华的集合,而宗教却恰好是人类思想的最好归处。”在经过一年多的熏陶,范哲已经习惯了曾华讲述中“后现代主义”的语法和词句。 “如果说法律和官府构成了这世间的骨架,那么宗教组织就是社会的血肉,光有骨架没有血肉的人是很难生存的。宗教直接在人类的思想和道德方面起作用。有一个无所不知的真神在监督,有非常规范的引人向善和奋进的条律遵守,比让个人自律要好得多;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真神崇拜着,有着共同的思想和信仰,我们的民族才会统一和团结。”曾华继续说道,不过他现在说的话就是已经倍受“后现代化熏陶”的范哲都只能听个半懂,就当是先知又在传达真知吧。 “圣典写得不错,还要慢慢修改。除了这些,你还要重点强调几点,借不可私吞他人财物强调私人财产不可侵犯;借不可擅杀教友要宣扬团结,要勇于公敌而怯于私斗。对了”说到这里曾华压低嗓子说道:“除盘古上帝外不可敬拜别的神,其它所有的神都是伪神这一点要多做点文章。你知道吗?传教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就是一手捧着圣典,一手拿着利剑。” 看到范哲惊讶而迟缓地点点头,曾华继续说道:“我们华夏有自己的文字和文明,有自己的历史和思想,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独特而强有力的宗教呢?” 的确,曾华给范哲灌输的思想就是后世基督教和******教的大杂烩,不过任何强有力的宗教的基本思想形式都是一样。首先是排它性,第二是引人向善,接着是严谨、独特的思想信仰系统和完善的组织形式。中国以前的思想文化以及什么世界观、道德观都有了,就是缺乏做为宗教的信仰和思想系统,而且也没有完善的宗教传播和组织形式。今天就给它补上。新出炉的圣教先知曾华在那里得意洋洋地想道。 这个时候范哲却提出了一个问题:“大人,圣教不准拜神像,但是总得有个东西放在那里让众人祷告功课吧。 对哦,这圣教总得有个标记吧。你看人家基督教是十字架,******教是半月,都是既简单又醒目,自己这圣教也要弄个什么东西出来。想想。 佛教里面除了秃头好像就没有什么特别的。道教,眼前的这位范哲就是从道教转正过来的。道教有八卦,有太极。对了,太极!那东西醒目,一看就望不了,而且和后世的儒家也有联系。自己在现代还听说太极居然和银河系旋转有点像。只是阴阳鱼太复杂了,宗教的标记应该越醒目越简单越好。 对,太极中那个“反s”不错,不但尽得太极含义的精髓,而且看上去很像蟠龙图的简化版。靠,真是天意,不用它都不行了。 曾华拿起一支毛笔画了一个漂亮的“反s”形然后说道:“远古时天地为混沌,盘古上帝开天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最终天数极高,地数极深,转而无形无极,以为太极!” 说到这里,曾华抬起头问道:“如何?” 范哲看了半晌,越看越激动,最后连连点头说道:“大人,这个太极我越看越觉得含义深刻,而其中深意不可言传只能意会。真是妙呀!” “好,既然如此就这样定下来,白底黑太极图腾为圣教标记!” 解决这个问题,曾华又问道:“你现在传了几个信徒?” 范哲答道:“回大人,我一边整理大人传达的真知,一边寻找德行高尚之人进行传教,已经传了十七人,他们对盘古圣教的教义是深信不疑。” “好,你继续一方面完善圣典,这东西马虎不得,是要流传万世的,尽量弄完整些,反正我是先知,你是笔录人,我们哥俩就是反复修改也没人有意见。另一方面你要开始正式传播教义了。那十七个信徒直接为主教,开始四处传教,最好先找那些德高望重或医生之类的人,他们信了教,再去给别人传教就利索多了。”然后曾华开始把他以前听来的那些传教士们的故事讲述一遍,给范哲提示传教的方法。这是在自己人内部传教,还用不上一手圣典一手利剑。 曾华最后说道:“我最近在益州发了笔大财,就捐给教会做为运作经费。先赶紧地修上几座教堂开张,还有我手下不是有一万羌骑吗?你找些人一边教他们识字,一边从他们中间传教。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先知吗?在我的地盘我当然会鼎力支持传教,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打架我也在这候着!” 有了这句话,范哲马上开始轰轰烈烈的传教活动。首先是大批的钱砸下去,一座俭朴肃穆的“中式教堂”屹立在南郑城北,上面的“反s”太极标识格外引人瞩目。 接着,靠着曾华的上表解释被“赦免放还”的范贲看了儿子和女婿捣鼓出来的圣典之后,这位被曾华在背后叫老妖精的天师道“教主”真不愧是数十年的宗教老工作者,麾下信徒无数,立即就看出这圣教的远大前途,马上屏弃了以前错误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回归上帝的怀抱,甘愿做一个主教。 他传教多年,不但有丰厚的人脉,而且积累了丰富的经验。首先他在沔阳兵工场不知情的帮助下,很快就设计出多种神迹,加上他个人名望的号召,顿时吸引了无数梁州百姓到南郑大教堂去观看。 按照范贲的说法,就是卖艺也要吆喝两声。种种神迹出来之后,加上范老神仙现身说法,无数百姓包括军中将士都开始对圣教感兴趣,然后范哲带着十几名熟悉教义的主教详细讲解真知,顿时把许多迷途子民们吸引住了。当然了,做为先知的曾华免不了也要在神迹中客串几把,而且还应用自己的科学知识创造出更让人不可思议的“高科技神迹”来。 宗教的威力是巨大的,而曾华这个“理论派”和范贲这个“实践派”强强联手,顿时这满天神佛除了盘古上帝之外其它的都没有办法混了。 看到形势大好,曾华借着南郑大教堂落成,由范哲主持,完全按照圣教中规定的正礼(就是周、汉正式礼仪的结合和简化),心满意足地和范敏大婚,如愿以偿地成为范美眉的夫君。 可是新婚没几天,前线急报送了过来,关中大乱!真是不让人消停! 注:上帝一词乃是原于古老的华夏文明,史书中最早出现上帝一词的记载的书籍是《尚书》和《诗经》,指昊天上帝(《尚书》)或皇天上帝(北京故宫供奉的牌匾)。 注:宗教这玩意,尤其是单一神宗教,骨子里都是那么一回事,都是换汤不换药。所以老曾就用拿来主义,把基和伊教中的许多教义换上中国古代道德和文化思想重新包装。其中必有不当,大家多多包涵! 第四十八章 初出关中(一) 北赵乐平王苞尽锐拒之,一战而败。犊遂东出潼关,进趣洛阳。赵主虎以李农为大都督、行大将军事,统卫军将军张贺度等步骑十万讨之,战于新安,农等大败;战于洛阳,又败,退壁成皋。犊遂东掠荥阳、陈留诸郡,虎大惧,以燕王斌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统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车骑将军蒲洪等讨之。大破之,斩犊首而还,讨其馀党,尽灭之。 ------------引言摘述 “良材,你把军情给大家念一念,让大家心里有个底!”曾华首先说道。 这里是梁州刺史府的军机堂,周围围坐的都是赶来参加曾华大婚还没有回到各自岗位的毛穆之、甘芮、张寿、车胤、柳畋、徐当、冯越、段焕、赵复和笮朴等人(张渠留镇益州,乐常山、魏兴国留镇秦州两郡,姜楠等人都来不及赶过来。),全部被曾华召集在一起,讨论关中的局势,以便作出合适的对策。 主管情署的田枫清清嗓子,拿着几卷布绢开始讲起来了。 话说去年,北赵石虎的太子石宣嫉恨自己老爹宠爱秦王石韬,派人暗杀了石韬,结果被石虎查了出来。于是石宣被虐刑最后活活烧死,东宫的官员几乎被石虎杀干净,而以前东宫的力士万余人被发配凉州(北赵自设的凉州,不是张家那个凉州)。在今年石虎僭即帝位时特意传令不在****之列。 这伙一肚子怨恨的人在路过雍城(今陕西凤翔)时,奉命来押送的赵雍州刺史张茂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他下令将东宫力士们的坐骑驮马全部拉走没收,然后命令他们以人做畜力,推着小车运送粮草去凉州。 于是,东宫力士们的怨恨在那一刻爆发了,你们父子兄弟几个人内斗,偏偏拿我们这些旁人来撒气,不但发配我们到凉州边戍之地,还一路上如此虐待我们,跟你娘的拼了。 原力士督军梁犊利用大家的怨气和东归心切,私下串连,图谋揭竿,结军东归。这些力士无不欢呼雀跃、坦臂响应。于是梁犊自称大晋征东大将军,先拿雍州刺史张茂祭旗,随即攻陷雍城、扶风。 北赵安西将军刘宁闻讯从安定郡(今甘肃平凉、镇原地区)出兵镇压,结果却被打得大败。本来这些力士都是石宣从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不但长得牛高马大,而且都力大擅射,打起仗能以一当十,所以才号称“高力”。这些高力抢得一些兵器,连败赵军,到后来连凉、雍州的戍卒也纷纷起来响应。于是这些人在“大晋征东大将军”梁犊的率领一路夺关斩将,杀官开仓,一路直奔长安,到长安附近已经汇集了数万人马。 镇守长安的北赵乐平王石苞尽起关中精锐,加上原来攻打西凉的大军数万,在始平郡槐里大战一场,终于惨败高力军。梁犊看长安已经不可为,加上自己和部下都东归心切,于是从霸上掠过长安,奔潼关去了。 说到这里,田枫收起布绢,向曾华和诸位拱拱手然后坐下。 “好了,军情听完了,大家说说各自的意见!”曾华拍拍手说道。 “田统领,北赵石苞军与高力军在槐里一战各自损失如何?”毛穆之抚须问道。 “回毛大人,根据情报,石苞尽起关中精锐两万,加上调过来的原征凉大军麻秋、姚国部三万余,在槐里与高力军一战赵军伤亡过万,而高力伤亡也过万。”田枫朗声答道。 “这样的话关中赵军五万军队虽然伤亡过万,但是还没有伤到元气。”毛穆之沉吟道。 “是啊,这样说长安石苞手里还有四万大军可以调动,还不包括陇西、南安、天水、略阳诸郡边戍军和随时会增援过来的关东大军。”车胤附和道。 “陇西诸郡的边戍军倒是不用太放在心上,动两手棋就可以牵制他们。”毛穆之微闭着眼睛说道。 “毛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联手凉州张氏,让他们屯兵河北(甘肃黄河以北),再让军主传令河洮羌骑四出陇西?”张寿接口道。 “百山所说的正合是我意。”毛穆之点头赞许道。 “陇西的边戍军可以不足虑,但关东的援军却是最大的问题。北赵正是强盛之时,而赵主石虎最是凶残不过。他刚刚从凉州河南罢兵,我们要是一个不慎,恐怕会引火烧身!”甘芮皱着眉毛说道。 甘芮的担忧一说来,大家都在那里暗许。的确,这石虎不知是不是有没有失心疯,对一个凉州就打了好几年,要不是人家老张家命够硬,几乎被打灭了。如果梁州出兵关中,把石虎的哪根筋挑错了,他发起疯来倾北赵全国之力来报复,那梁州就要做好被打得稀巴烂的准备。 看到军机堂里一片寂静,曾华开口道:“既然盘算了人家关中的家底,现在再来算算我们的家底。梁州永和三年时有三十六万人,加上划归的梓潼和广汉两郡,多了一万七千户,九万四千人(梓潼郡包括梁州以前的晋寿郡,这次不包括在里面,所以这增加的人口大半是广汉郡)。除此之外其余各郡这两年就是卯足劲生也不会多多少,今年会有大计出来,应该不会有太多增加。秦州两郡的情况武生说说。” 毛穆之点头接口道:“秦州武都郡并羌氐各部后有户一万三千,人口八万四千九百;阴平郡并羌氐各部后有户九千三百,人口五万三千人,共十三万七千九百人。” “百山,益州的情况你说说。”曾华听完之后转向张寿说道。 新任益州张寿马上说道:“初步大计,益州七郡并氐羌、流民共有户八万三千一百四十一,人口五十二万八千二百九十三,多集中在蜀郡和犍为郡。” 益州本来有人口七十余万,但是被曾华卷走数万人去了梁州,又被划走广汉和梓潼两郡,所以只剩五十余万。 “大家算清楚了吗?梁州、益州、秦州两郡加上我新近收复的西羌,总共不过一百五十万。而关中有多少人呢?加上陇西诸郡当有三、四百之巨。而陈留江统江应元在《徙戎论》中曾言:关中之八百余万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也就是说这三、四百万中有一半是氐、羌之人。”说到这里曾华叹了一口气。 “这关中之地要是能收复,我们就可以成强秦之势,光复十二州才算是有些盼头,但是这关中我们一旦处理不好,却可能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听到这里,大家都沉寂下来了,一边点头一边思量着,并互相低声私语商量着。最后毛穆之开口说道:“关中虽然富庶广袤,但是我们现在就插手进去,恐怕得不偿失呀!” 看来这是大家一起讨论总结出来的结论。 “我知道,虽然关中非常吸引人,但是这里面的风险也很大,现在不是插手关中的最好时机,此中轻重我是知道的。”曾华缓缓说道。 大家一听都松了一口气,自家这位大人是位胆大包天的主,要是听说关中大乱准备又搞个奔袭之类的话大家就要抓狂了。这关中可不比仇池西羌,北赵在那里的根基牢固着呢!看来曾大人还没有把奔袭当成包打天下的“灵丹妙药”。 曾华坐在那里又开始想开,过了一会突然向田枫问道:“良材,邺城石虎最近有什么动静?” 田枫马上答道:“听说已经病了!” 曾华一听马上精神了,连忙问道:“病了?病得何种程度了?” 田枫有点为难地答道:“回大人,情报上只知道石虎在正月僭即帝位时就因为两子之事气病了,并立了少子石世为太子,至于病到何种程度请恕小人无能,未能查到。” 听到这里,不但毛穆之皱起了眉头,就是车胤、笮朴等谋士也皱起了眉头,田枫看到这个样子,脸上的羞愧之色更浓。 曾华连忙安慰道:“良材,这不管你的事。你能及时掌握关中军情就已经非常不错了,毕竟你的注意力更在军务情报上,要关注北赵更多事情的话,你是顾虑不过来的。” 田枫是收集整理军情的一把好手,对北赵兵马调动和将领调遣有一种非常敏锐的感觉,但是对政事方面的情报就关注的少了,而且敏锐力也远不如对军情方面了。但是打仗不止是知道军情就可以,北赵的一举一动都要了解清楚。 顿了一下曾华开口道:“这样,良材你的军情署改为探马司,专门负责北赵等敌的军情。我再增设一个官署,侦骑处,专门负责北赵等敌的人事政情。” 说到这里,曾华转向笮朴道:“良材任探马司监事,继续统领探马司;这侦骑处监事就由素常兼任了。”笮朴不但心黑手狠,而且心思也非常缜密,由他掌握侦骑处曾华很放心。 “探马司和侦骑处负责对外对敌的情报刺探侦缉;而观风采访署除了负责民风教导之外还负责侦缉、采访我们梁、秦、益三州的官风民情,还更要负责侦缉江陵、建康方面的事情。” 听到这里,大家心里不由一凛。 曾华继续说道:“这观风采访署监事一职由车胤兼任。武子,你要牢记呀!我不希望无声无息地被人家从后面捅了刀子。” “好了,这三司的事情会后武子、素常、良材三人再详细讨论,调集人手加紧操办起来。现在继续关中的事宜。” “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大人是想担心石虎一死北赵有变?”顿了一会,车胤开口问道。 “是的!石虎一死,这中原恐怕又要乱了。”曾华叹道。 “大人所虑极是。石虎本为羯胡生性残暴,这次两子相争,石虎居然为一子报仇却惨杀另一子,真是豺狼本性。最后却以母贵立少子石世为太子,而其余诸子彭城王遵,燕王斌、沛王冲等都已壮年,均有封地兵马。如此强将在外,权臣在内,一旦石虎病死,恐怕大乱必起。”毛穆之接口叹道。 “如此来说,石虎病死之时就是我们出兵之日。”甘芮急忙接道。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石虎已死,诸子争权正剧之时就是我们出兵关中的最好时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聚集力量,以待时机。”车胤补充道。 “你们说的都对。但是我却认为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出兵关中!”曾华此言一出,众人一片愕然。 “聚集力量,汇集粮草,招兵买马是聚集力量,但是光招兵买马就行了吗?打仗不是光凭人多,十万弱兵还不如三万以一当十的精锐。但是精锐不是靠操练、演练等练出来的,必须要用血和火磨炼出来。”曾华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以前我们打成汉、打仇池,所向披靡,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可是我们根本没有跟真正的捍兵强将血战过,只有在关中跟北赵的精锐真刀真枪干过,才能知道我们和北赵军队有多少差距,将来全力进入关中时不必两眼一摸黑,到时被人家打得满地找牙都不知道。” 曾华继续对着众人说道:“此次入关中,我们首先是练兵,再就是在关中地区埋下钉子,第三就是打出我们的旗号!这三个任务一旦完成,我们下次全入关中时就会事倍功半。” 听到这里,一直默然倾听的毛穆之说道:“大人说的极有道理。此次入关中我们可以装作乘乱入关中捞油水。只要把握好不把战事扩大,离长安一定路程,我们就不用担心石苞上表邺城索要援兵。” 大家一听,都点头称是,于是大家纷纷开始商量讨论起细节问题。经过一天的讨论,整个行动计划和细节步骤都被敲定,而且人选也被选定。 前军将军甘芮为主将,武烈将军徐当为副将,中垒将军车胤为参军,调集沔阳、南郑、成固三厢步军,再调集西城的那厢骑兵,共计一万两千人,兵出斜谷,直取关中扶风。毛穆之率乐常山、魏兴国继续领四厢步军镇守秦州两郡,张寿和张渠继续率四厢步军镇守益州,柳畋领汉中、上庸、巴西郡等折冲府兵代镇上庸,而曾华自领三厢羌骑和左右护军营坐镇南郑,其余各折冲府兵各自戒备。 散会之后,曾华还是没能回家,他接见了等候已久的圣教大主教范哲。 “长文,传教有什么问题吗?”曾华有点疲倦地问道。 “回大人,传教非常顺利,十几天过去,我们已经有信徒数千人了。另外按照你的指示,我们已经开始在汉中等县的乡里开设教会学校,免费教授贫寒子弟,不过是以圣典为主要教材。” 曾华觉得基、伊教把宗教融合进教育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传教手段,于是就提醒给范哲,即可以快速传教,从基础传起;又可以借助教会把自己地盘中有名无实的基础教育完善。 “那就好,缺钱就跟我说,反正这钱也是要花,能够一举几用那最好。还有就是你们要把西羌之地和羌氐人当成传教的重点,其它缓一点都可以。他们没有自己的文字,更谈不上自己的文明或者文化,所以圣教对于他们来说诱惑更大,传播起来也快。你看着吧,这些人将是最虔诚的信徒。” 曾华一边说道,一边心里暗自想着后世的那些事,那些基、伊教中最虔诚的却是那些以前最原始、最落后的人们,这些都是有例子的,自己当然有把握。 “是的大人,我记住了。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指示。父亲大人说如果按照圣典中挑明大人先知的身份,如果一旦传到别人耳中会对大人不利,所以这十几天一直谨慎着没有说出大人的身份。”范哲平和说道。 “还是岳父大人心细。我原本不当一回事,这梁州上下被我看得死死的,你们在民间传教,没个几年是不会传到建康去的,而几年之后就是爆出来我也不怕了。既然岳父这么说,而且顾虑的也周全。这样吧,对普通百姓传教,我的先知名字就用一个称呼代替吧。用哪个称呼呢?”曾华顿下来想了一会,最后说道:“盘古上帝引导黎民百姓走向光明,我既是先知,也是奉上帝之令传达圣义,教化百姓,不知称明王吧!而主教等核心教徒可以告知我真实的身份!” “是的,谨遵明王之令。”看来范哲已经同意这个方法了。 “为何岳父大人不亲自来说呢?”曾华奇怪地问道。 “父亲大人说自己已经老了,而且他历经多事,不便出面,否则会为大人带来不便。所以希望一切由我来出面辅助明王,而他在一旁帮忙参谋一下。”范哲答道。 “真是难为他了!”曾华叹道,范贲虽然经由自己上表力争洗脱了大逆的重罪,但毕竟是称过伪帝的人,朝廷开恩已经是给曾华天大的面子,所以必须夹着尾巴做人,于是就只顶了一个主教的名义,躲在后面全力帮助女婿、儿子传教。 告别范哲,曾华摇摇晃晃地往后府走去。 刚走进后府大厅来,就看到范敏和真秀。一个明艳绝伦,一个娇媚无限,一个灿如盛绽玫瑰、一个娇如晓露芙蓉。曾华一时心热,连忙走了进去。正在说话的两女闻声转头一看,连忙站了起来,同时叫了一声:“夫君!” 曾华看到两个美女这么站在自己跟前,一时不知该去拉谁的小手,可是谁的小手都想拉,而且还想三人一起好好“叙叙感情”,反正那张大床应该是够大的。只是十二诫中要戒不可*,自己可是先知明王,要以身作则,罪过罪过! 曾华边想边亲昵地一一扶起两人,然后到正中坐下。两女也坐回各自的座位。 “真秀娘子,觉得这梁州还住的习惯吗?”曾华关切地问道。 真秀是曾华派人从赤水大营接过来的,走了一个月左右,昨天才到的。 “习惯,夫君大人。这里比青海赤水要暖和多了,而且有大屋住,我很高兴。”真秀缓慢而轻声地回答道。 “那就好,我最近事情很多,不能常常陪你,有什么需要就找娘子。”按照曾华的想法,这古代老婆应该叫娘子,所以也不管现在是什么叫法,只管叫自己老婆为娘子。 “我今天已经礼拜过夫人,夫人是个好人,会好生照顾真秀的,请夫君大人放心。”真秀答道。 “这样,那多谢娘子了。”只有范敏在曾华的嘴里是娘子,其他人都要带个名字。 “这是妾身当做的。夫君大人公事繁忙,这内府事宜自有妾身帮助大人照顾,以为大人分忧。”范敏那是那种含羞的样子,已经成了小妇人了,还是一副“小女子”模样。 曾华和范敏拉了几句家常,往旁边一瞄,发现真秀坐在那里一脸的倦容,眼睛在那里微闭,坐着的身子摇摇晃晃的。 “真秀,你太劳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曾华怜爱地说道,赶了这么远的路,自然有些疲惫,需要时间恢复。 真秀一下子醒了,连忙坐直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夫君大人,真秀不但路途疲惫,而且身上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范敏接口说道。 曾华一愣,一算时间,正是赤水大营出征益州前那几晚“加班加点”播下的种,自己居然要做爸爸了?他的心不由一下子激动起来了。 “这,真秀,你要好生休息。都是我疏忽,光看其它地方,忘记你这小腹居然小隆了一点。”曾华跳了过去,摸着真秀根本不明显的“隆起”。 “大人!”范敏拿出正妻的架势,“夫君大人,不必如此慌张。我已经安排人手照顾真秀了,你如此粗手粗脚反而会碍事。” 曾华点点头道:“是的,是的,有娘子照顾我也放心。我明天派人给白兰的续直岳父大人传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而且让他找几个细心而且好厨艺的吐谷浑妇人送到南郑来照顾你。” 看着婢女扶着真秀走出大厅,再看看左右无人,曾华一把就抱住了范敏亲昵地轻语:“娘子,你是正妻呀,可得要加油呀!不能落后于真秀呀!” 范敏不由秀脸一红,俏眼一转,星眸回斜,美目流盼,漾如春水,娇嗔道:“你这个呆子!” 曾华只见怀中的范敏脸上情愿盈盈,眼波流动,说不尽的娇媚无限,不由心头大动,俯下身去,在那微微颤抖的樱唇上一吻。 第四十九章 初出关中(二) 姚弋仲奉令击犊前,将其众八千馀人至邺,求见虎。虎病,未之见,引入领军省,赐以己所御食。弋仲怒,不食,曰:“主上召我来击贼,当面见授方略,我岂为食来邪!且主上不见我,我何以知其存亡邪?”虎力疾见之,弋仲让虎曰:“儿死,愁邪?何为而病?儿幼时不择善人教之,使至于为逆;既为逆而诛之,又何愁焉!且汝久病,所立儿幼,汝若不愈,天下必乱。当先忧此,勿忧贼也!犊等穷困思归,相聚为盗,所过残暴,何所能至!老羌为汝一举了之!”弋仲情狷直,人无贵贱皆“汝”之,虎亦不之责,于坐授使持节、侍中、征西大将军赐以铠马。弋仲曰:“汝看老羌堪破贼否?”乃被铠跨马于庭中,因策马南驰,不辞而出。 _______引言摘述 从南边翻越秦岭进入关中有好几条路,从西数过来有散关和故道,还有绥阳小道,直通关中陈仓(今陕西宝鸡东);往东有斜谷,经马街、五丈原直通关中扶风郡治郿县(今陕西眉县北);再东有骆谷,经长城直通始平郡槐里县(今陕西兴平);最东一条就是从现在暂时归在梁州上庸郡治下的安康(今陕西石泉南)出发,可以直接出到长安城下的子午谷。 卢震是斜谷的马街要塞的一名边戍卒丁,他是冯翊郡粟邑县人(今陕西白水县北,洛水以西)。一大家子人在一轮又一轮的“改朝换代”中幸运地活了下来,只是活得异常艰难,而且渐渐得人丁凋零。卢震做为家中的青壮,自然而然地被抽丁出来,成为一名“光荣”的边戍卒丁。 在这乱世中,谁都会习得几手武艺。毕竟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有几把力气比识几个字要强多了。卢震是其中的翘首,不但力大擅射,而且骁勇明断。没有办法,冯翊郡靠近北地,那里多的是匈奴、铁弗,常常纵兵寇边,如果武艺不精的话是没有办法保得性命。 但是自己武艺再高也没有用,在北赵军中自己这种“贱民”是没有办法出头的,甚至连氐、羌军士都不如。卢震站在要塞的箭楼上,看着南边的连绵不绝的秦岭,还有那条远远的斜谷栈道。卢震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的,能被发配到扶风郡来戍边,这里防守的只是南边的晋国,要是被发配到陇西、定安郡,那里真是哪天死都不知呀。 晋国,那是故国呀!自己有时还被马街的羯胡守将们唤做“晋狗”,可惜晋国已经被灭了一回,连皇帝都逃到江东去了,留下万千遗民在中原倍受煎熬。卢震长叹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地跟着徐徐落下的夕阳一起变得黯然。晋国什么时候能打回来呀?负责防御晋国的卢震却在心里暗自期盼着晋军能王师北伐,至少他觉得晋国的旗帜比北赵的旗帜看着亲切,晋国的官员比凶残而且肤白、深目、多须的“国人”(即羯胡)官员看上去要亲切得多。 “嘣嘣-嘣嘣嘣!”吃饭的木板声敲响了,旁边的几个同伴打了招呼,先下了箭楼去吃饭去了,只剩下卢震和三个氐羌军士,但是他们都明显地轻松起来,互相地靠在一起开始聊起来了。 “老吕呀,听说你家里捎来口信了,怎么样了?”开口的是南安郡羌人党彭。 “他娘的,有什么好的,这样下去老子要卖儿子才应付得了。”略阳郡氐人吕采忿忿地答道。 “怎么了?”党彭、卢震和另一名羌人朴员惊异地齐声问道。 这几个都是贫苦人出身,而且关系都不错,不是外人。吕采看了一下箭楼楼梯上下没有人,低声说道:“官府传令,说邺城又有旨意,要百姓五人出车一乘、牛两头、米十五斛、绢十匹,以为征战备物,我们家为了这些捐赋跟倾家荡产没什么区别!” “什么?又有捐赋下来了?”党彭、朴员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目前还没有这种烦恼。但是卢震心里却心里一苦,知道吕采这话不假。略阳靠近凉州,那里这几年打得尸山血海,捐赋大量增加是很自然的事情。而且不光略阳诸郡,就是其它各郡县也逃不出邺城的“皇恩普照”,自己家里一定也在为这捐赋发愁,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老党、朴员,你们是不知道这捐赋的厉害,我们家在冯翊郡,乡里不知有多少户人家没有被乱兵祸害,却被这捐赋逼得家破人亡,这都是我亲眼看到的。”卢震一边心里哀叹一边颇有感触的说道。 听到这里,吕采长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在那里默然不作声,而党彭和朴员也不由黯然起来。他们最大的目标就是攒点积蓄然后讨个老婆成家,再生几个小孩让香火延嗣下去,自己也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可是看着这情形,别说娶不上老婆,就是娶上了也指不定哪天被逼得家破人亡。 “真是让人没法活了!”党彭和朴员不由恨恨地骂道。 沉默了一会,朴员突然低声说道:“听说南边晋国的梁州实行什么均田制,只要满了十八岁的男丁一人一百亩地。”真不知道消息灵通的他是从哪里淘来的消息。 “是吗?这还是老百姓过的日子吗?不可能吧?”卢震、吕采和党彭不由眼睛一亮,不约而同地开口说道。 “怎么不可能?听说始平郡的许多百姓都举家逃往梁州汉中去了,怎么杀都挡不住。”朴员神秘地说道。 大家都不说话了,箭楼又是一阵沉默。 不一会,吃完晚饭的另几个军士上来了,而卢震等四人就把兵器放还到箭楼里的掩室里,然后开始沿着要塞城墙上的斜道走了下去。 穿过校场再往北走就是吃饭的地方,四人远远地似乎闻到了野菜粥的香味了,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正当中间的卢震走过一个旗杆时,只听到“嗖”地一声凄厉的哨声传来,卢震还没反应过来,一支箭矢“砰”地一声穿透着卢震的帽子钉在了旗杆上。 不但卢震,就是前后的吕采、党彭、朴员三人都吓了一跳,哪里来的箭呀? 这时,听到几声嘻笑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四人扭头一看,原来是几个“国人”军官将领在那里比划着一张强弓,然后叽里咕噜地在争论什么。由于离得比较近,而且他们的声音都大,听得懂他们话的四人一下子脸变得通红。 原来这几个羯胡军官将领在打赌,看能不能一箭射中过来这四个人中间一人的帽子。射箭的那名羯胡军官看来箭法不错,但是其余几个人有点不认帐,拿着弓箭和别的问题在说事,于是就吵了起来。 吕采赶紧拉了拉握紧拳头,满脸通红的卢震,然后叫了一声,闻声回过来头来的党彭和朴员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和吕采一起将卢震半架着拖走了,直奔伙房发饭的地方。 路上,老成稳重的吕采安慰道:“算了吧,忍一忍!这年头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卢震四个非常郁闷地吃完晚饭,一碗野菜粥加一个黑乎乎的窝头,然后又往箭楼赶去。刚走到校场,突然一个羯胡军官策马冲了过来,还没等卢震等人反应过来,马鞭就劈头盖脸地抽了下来。 卢震被挨了好几鞭子,连旁边的吕采、党彭、朴员也没有幸免,都被抽了几鞭子。羯胡军官一边抽打着一边骂着,四人这才明白,这位羯胡军官是打赌中输得最厉害的。他正恼火这四个猪狗不知道躲闪,害得他损失了一匹马和一头牛,怎么不叫他恼火呢?所以一肚子的怨气却洒在这四人头上。 尽管愤怒,但是四人只能抱着头蹲在那里,丝毫不敢反抗。“国人”就是打死他们,顶多不过陪几只牛羊,要是他们敢对“国人”动一手指头,绝对是要“大辟”(死刑)的。 终于等到这位羯胡军官在其它羯胡的嘻笑中结束了发泄,策马去马街要塞四处巡视去了。 四人慢慢地站了起来,满脸都是伤痕,眼睛中满是怒火,他们手上和额头上的青筋爆现。这时,那位射箭获胜的羯胡军官可能是看在这四人为他赢了不少钱财,远远地呵斥了一声,让四人赶紧回去箭楼坚守岗位。 上得箭楼,天色已经变黑了,四人没有心思说话,其它三位同伴早就看到了这一幕,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四个人,顿时整个箭楼和这天色及整个马街要塞一起陷入深深的寂静中。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很快就过了午夜了。卢震四人终于结束了六、七个时辰的值班,能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城墙下的土屋里睡觉去了。 四个人躺在铺在地上的草席上,很快就在浑身的疼痛和浓浓的困意中昏昏入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向警觉的卢震突然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飞过马街要塞。他凝神听了一下,觉着这嗡嗡声像一群群的蝗虫往马街要塞里飞了过来,只是听不出这声音是什么发出的,不由连忙把吕采、党彭、朴员三人踢醒。 经验最丰富的吕采和党彭也凝神听了一会,觉得这嗡嗡的声音很像箭矢飞来的声音,而且像数千箭矢成箭雨飞来的声音,只是一般的木杆箭是发不出这种沉闷而令人恐惧的声音。这是,外面传来的十几声惨叫让四人骤然明白了,是敌袭!有敌军夜袭马街要塞。 等四人跑出土屋时,发现不大的马街要塞已经一片火海,守城的军士在惊呼惨叫,四处逃散,看来今夜受到的打击不小。 四人一边向箭楼狂跑,一边互相用惊恐的目光互相交流着,这是哪里来的敌人,看这架势,没有数千人是没有办法让有五百军士守备的马街要塞如此紧张。从西边过来的凉州军?不可能呀!中间隔着好几个郡呢!除非是飞过来。又有人造反了,也不可能,高力叛军那么大的声势也没有这种打法,这一看就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打法,你没有看这箭矢满天飞,是时不时把正四处乱跑的军士一箭贯穿。 四人一边躲闪着天上不长眼睛的箭矢,心里越发的惊讶了,这是该是多么强的弓弩,从城墙外面飞来还能一箭把要塞里的人一箭贯穿。 弯着腰、贴着梯道边上得箭楼,四人顿时被震惊了。 箭楼上满是箭矢,虽然比不上秋收的麦田那么密集,但是也像被砍伐的山坡树林一样。而且这箭矢深深地插进箭楼那夯实的泥土里,如果想拔出来的话还是要费点力气。老兵吕采和党彭不由更加惊恐了,怎么有这么霸道的弓弩呢? 几个值下半夜的军士躺在那里,身上也是满是贯穿的箭矢,看来早就断气多时了。再看马街城下,到处都是火把,让整个斜谷谷口都在闪动的火光中如隐如现。而一阵阵箭雨从这跳动的如隐如现处飞出,带着嗡嗡的呼啸声,铺天盖地地向马街要塞倾泻而来。 卢震四人不敢多停留,赶紧弯着腰到掩室里取了各自的兵器后又往回走,沿着梯道往下走,要是让下面的军队知道是这突高的箭楼上还有活物,一顿箭雨就是化身成苍蝇恐怕都难逃一死。 刚走到校场边上,突然听到东门那里一阵喧哗声传来,接着只听到几个马街军士在凄厉地惨叫着:“敌军攻陷东门了!敌军攻陷东门了!” 还没等卢震等人反应过来,一个更大的声音响彻整个马街要塞:“晋前军将军、上庸太守甘奉命取关中!降者免死!” “是王师!是王师,是梁州王师!”卢震惊喜地说道。 吕采、党彭和朴员对晋国王师的感情远远比不上卢震,至少他们对梁州比对晋国感觉要好得多。 “他娘的,梁州军来了,说不定老子可以分上一百亩地呢!”沉寂了一会,朴员突然欣喜地说道,“听说梁州可不管你羌人、氐人还是晋人,只要是服王化就是一百亩地。他娘的,老子讨老婆有盼头了。” 听完朴员的话,卢震三人不由一阵苦笑。这小子想老婆想疯了,这也难怪,当年他老爸临死时流着眼泪拉着朴员的手,要他一定要给老朴家留下香火,不要断了血嗣。眼看这局势越来越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战场了,所以朴员也就更着急。 四个人躲在校场一角嗤笑朴员,而朴员也不好意思地在他抓抓后脑,突然一阵剧痛从他的背心传来,一直传到胸口。朴员低头一看,发现一支滴着血的矛尖出现在自己的胸前,他艰难地回过来头来一看,发现原来是一支长矛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卢震三人连忙拥了过来,这才看到原来傍晚抽打他们的那位羯胡军官不知什么时候策马来到在朴员的后面,在满城的火光和惊呼惨叫声中用手里的长矛戳穿了朴员。在火光中,该羯胡军官面目狰狞。只听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这几个猪狗居然敢躲在这里,是想降敌吗?”然后一使劲收回长矛,而朴员却一下子软倒在地上。 看着穷凶极恶的羯胡军官,再看看躺在地上鲜血直流,眼见不活了的朴员,卢震突然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阵怒火,将他整个人都燃烧了。他趁羯胡军官还在破口大骂,猛地挺着长矛往上一戳,正戳在羯胡军官骑下的马颈上,只听到坐骑一声悲嘶,载着羯胡军官就倒在了地方,而吕采和党彭也反应过来了,趁着那羯胡军官还没有从卧倒在地的坐骑上挣扎着起来,就一起扑了上去,举着手里的刀顿时把羯胡军官砍成了血人,和他那匹一样满是鲜血的坐骑躺在地上。 三个人围着着朴员那具冰冷的尸体,心里满是凄凉和悲愤,老天爷为什么就不给人一条活路呢! 周围越发的慌乱了,从东门涌进的黑甲军士越来越多,他们三五个人结成一组,挥舞着手里的钢刀,追赶着正拼命逃散的马街守军。几十个强悍的守军迎了上去,但是在人数众多的晋军面前根本没有办法发挥各自的“武艺”。他们刚刚砍倒前面几个晋军,就被更多的晋军围了上来,在城门口这个狭窄的空间里,队形和武艺都已经不重要了,拼得就是勇气,看谁在血泊中坚持地更久。 晋军在一点并不输给给凶悍的赵军精锐,前面的弟兄中刀还没倒下去了,另一个人马上就冲了上来,毫不犹豫地用血肉之躯投入到这小小的绞肉机里去。怒吼声,惨叫声混合着,如同那越来越浓的血腥味一样飘荡在整个马街要塞。人数越来越少的马街守军终于坚持不住了,开始往后跑了,这一跑也意味着马街守军最后的士气和军心全线崩溃了。 天亮的时候,甘芮骑马走进了马街要塞。昨天夜里,他先是命令数千神臂弩手用铁箭、长弓手用火箭,顿时把整个马街变成了火海,也把南边的马街要塞变成了箭林,而在同时,徐当带着一千精锐潜伏在东门下,一看到马街大乱,立即发难,强行攻下马街要塞。要不是如此夜袭,估计拿下这险要的马街要塞要损失一千将士,而不是现在的不到两百人。 甘芮走进马街要塞的时候,火早就被扑灭了。晋军有的在忙着清理尸体,有的在回收昨晚射出来的铁箭和其它军械兵器。 他走到两百余俘虏跟前,正好停在卢震三人前面。他看了一眼蹲在那里的俘虏,最后目光落在了卢震三人身上。他大声却又和气地说道:“你们都是华夏子民,犯不着给胡狗当兵。” 卢震鼓起勇气说道:“大人,什么是华夏子民?” 甘芮笑道::“你是晋人吗?” “是的!” “你周围有羌、氐同伴吗?” “有,他们就是羌氐人,是我的好同伴。”卢震指着吕采和党彭说道。 “你们看看你们身上肤色,看看你们的模样,有没有区别?没有区别!你们都是同根同源的,都是炎黄古皇和夏、商诸朝的子孙后代,所以你们可以结成同伴,但是你们可以和肤白、深目的羯胡结成同伴吗?” 卢震和吕采和党彭顿了一下,马上答道:“不会,我们怎么会和凶残的羯胡结在一块呢!” “既然如此,你们就不如投了王师一起杀羯胡吧,我们梁州王师条件优厚着。你们不用担心家人,马街五百军士无一漏网,北赵的那些羯胡谁知道你们是战死还是投了王师?不愿投王师我也不勉强,不过现在是不会放你们回去的,你们还得去梁州待上一段日子。不过不会太久,我们光复关中的时候不远了。” 最后,甘芮对卢震等人点点头说道:“我就是大晋前军将军领上庸太守甘芮!我的话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有什么问题找看守你们的军士问就行了。” 说罢,甘芮策马准备转身走开。这时,一个军士跑过来禀报道:“大人,俘获了三个羯胡军官,看守的队长问如何处置?” “这种事也来问我,老子的粮食不喂吃人的畜生!全杀了!”甘芮很是厌恶地撇撇嘴下令道。 第五十章 初出关中(三) 永和五年四月,诏遣谒者陈沈如燕,拜慕容俊为使持节、侍中、大都督、督河北诸军事、幽、平二州牧、大将军、大单于、燕王。桓温遣督护滕畯帅交、广之兵击林邑王文于卢容,为文所败,退屯九真。乙卯,赵王虎病甚,以彭城王遵为大将军,镇关右;燕王斌为丞相,录尚书事;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并受遗诏辅政。 -----------引言摘述 徐当狠狠地吐了嘴里的一口血沫子,然后一手扯下旁边那斜斜插着的支离破落的赵国军旗,把手里的横刀搽拭干净,然后插回刀鞘去。赵复这瘦材说的好,贴身近战还是横刀好用,而且这沔阳出产的横刀锋利无比,只要从敌人身上挨过去,保证一道深深的伤口绝对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真是他娘的右陌刀将,你不服还不行。 想当年曾大人拜段焕、赵复为左右陌刀将,极为尊荣,号为三军骁勇之冠。徐当、张渠等人很是不服气,明里暗里都去打过擂台,下场无一不是惨败,要不是人家看在同僚的份上手下留情,早就让你少个物件回去了。 后来徐当等人被打服了,反而跟段焕、赵复二人成了好友,虚心地向这两位曾华指定的三军射箭、技击总教官请教了几招。 “大人!北原的赵军全数被歼灭。”卢震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大声禀报道。 那天听完甘芮的话,卢震、吕采、党彭早就心动了,后来悄悄地问旁边看守的梁州军士,打听梁州军士到底有怎么个丰厚法。 如果你是一名“光荣”的厢军,吃穿住行官府全包,兵器有官府配置,每年有两匹绢和六石粮食做为军饷,正当缴获按军功分配,每年还会根据军功大小给家里增配一次田地,而且不但服役期间赋税享受“军属优惠待遇”,就是十年服役期满还有三年的免赋税期;如果受伤回家,就是终生享受“军属优惠待遇”,每年还有一定的补饷。而要是不幸战死,家里二十年免赋税,官府出钱抚恤遗孤子弟长大,可送入武备预备学堂或者优先送入其它学堂,保证有个前程。 听完之后,卢震等人有点搞不清这是当兵还是去当老爷,这样的军士就是拼命战死了也值呀! 但是看守的军士又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这厢军不是一般人能当的,首先要有武艺在身,或擅骑射,而且也要能遵守森严的军法军纪,要是违反了军法军纪,轻者鞭打受刑,重者斩首示众,如果一旦降敌怯战,不但本人会受到严惩,就是家人也会因为你被剥夺军功而受连累。 但是卢震、吕采和党彭一合计,这样的军士要是不当那就真是山上的熊瞎子了,军法森严算什么?再森严也比赵军的那种残暴来得好,当即就投了梁州军。卢震本来是“晋人”,对王师自然有一种亲切感;吕采做为一个老兵知道赵军是混不下去了,就是回去也是绝路一条,还不是跟着梁州军干。而且正如刚才那位甘大人所说的,这仗打来打去,谁知道自己这几个人是死还是活,自己出来当边戍卒丁,家里就已经差不多当没这个人了。党彭光棍一个,更是无所谓了。 在卢震三人的带动下,两百多俘虏很快有近两百人愿意加入到梁州军,但是经过筛选,只有一百余人合格入军,卢震三人都在其中。其余的和不愿加入梁州军的俘虏一起被送回汉中,另外各自安排。 甘芮把这一百新兵散到各部,留下一屯人马驻守马街要塞,然后继续北上。而卢震很幸运地在“入伍测试”时被徐当看中,提携到了身边的直属队。 马街卡住了沿着武功水而成的斜谷栈道,而北原却恰好位于武功水汇入渭水的关口上,是个重要的渡口,上面有一座来往南北的浮桥,据说还是前赵刘曜时为了攻取梁州和武都而修建的。 徐当带着前锋营,稍事休息了一下,然后急行了三十里山路,在入夜时赶到北原南岸渡口。蹲了半夜之后,在黎明前又是梁州军惯用的夜袭,杀散了南岸三百余守军,再抢过桥,再攻占了北岸桥头,厮杀半个多时辰,全歼北岸三百余守军。 看着来报信的卢震,徐当心里一阵喜欢,真是一个不错的小伙,才十七岁就有这样的资质。昨晚一战,这小子简直就是一只小老虎,一人手持腰刀背着长弓冲在最前面,远者箭射,近者刀劈,一口气杀了十多个赵军,颇有左陌刀将段焕的风采,回去以后一定把这小子推荐给段焕当徒弟。而且这小子机灵,至少比段元庆机灵,想到这里,徐当的肚子不由暗暗奸笑起来。 “好的,卢震,你去传信给甘大人,就说北原渡口收拾干净了,大队人马可以过渭水了。” 甘芮率领大队人马很快就过来了,看到徐当在北岸桥头等着自己,连忙策马走快几步,然后翻身下马,走到徐当跟前。 “定山兄,下一步我们的目标是扶风郡治郿县城。打下郿县我们就可以北托渭水和斜谷正式和赵军展开绞杀了。”待随从把坐骑牵走之后,甘芮对徐当说道。 “甘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你这一着是在执行曾大人的策略吧。”徐当点点头说道。 “临行之前军主曾经嘱咐过我们,不可过于深入关中,但又要把石苞打痛,打出我们的威名和旗号来。这郿县是最好的地方。”甘芮边说边在地上画一个简易地图。 “你看,渭水以南就是秦岭山区,而退回斜谷要道的北原和马街已经握在我们手里,”甘芮和徐当都蹲在地上,而甘芮一边指着简易地图,一边说道。 “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担心粮道和后路被截,而占据郿县的话向东可以威胁始平、长安,向西可以威胁雍县、陈仓,向北可以切断略阳、安定诸郡与长安的联系。” “对,我们占据郿县之后,先将渭水以南的关中百姓全部迁回梁州,然后依据郿县向始平、陈仓等地四处侵扰,有钱粮就抢钱粮,有人就卷人走,装出一副趁火打劫模样,看长安的石苞出不出兵?”徐当用小木枝指着地图接口道。 “定山说的是。根据探马司的军情来看,现在石苞的大部军队集中在新丰、郑县一线,尾随出潼关的梁犊高力军,防止人家突然杀个回马枪,而西边始平郡能调集的人马应该不会超过一、两万人。只要我们把这些军队打残了,石苞自然心痛,等他调集东边的精锐过来时,我们可以从容地回师梁州,顺利完成军主给我们的任务。”甘芮越说眼睛越发光。 徐当听了一会,蹲在那里默然地想了一阵子,然后有些顾虑地说道:“这般举动的确是不错,可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要是这附近有北赵的大军,时间一久恐怕我们会陷入险境,毕竟这里是关中和陇西、略阳诸郡的要道,我们蹲在这里,长安石苞和陇西、安定诸郡自然会着急,到时东西两下夹击,我们到时想走都走不了。” 听到这里,甘芮站起身来拍拍手道:“临行前军主曾对我说道,长保呀,这万余梁州精锐都是梁州父老的子弟,都是每户人家的期望,可不能轻易折在你的手里,所以你凡事要三思而行,不可莽撞和冒进。” 说到这里,甘芮望了一眼也跟着站起来的徐当道:“但是你碰到赵胡的精兵,不要怯战,给我往死打,让赵胡知道我华夏男儿也是头顶天脚踏地的热血男儿,更要让关中父老知道,我梁州王师不是软蛋,敢跟凶残的赵胡拼命!要让他们看到王师北伐的希望。军主最后告诉我,如果你和定山被围了,我就是倾梁、益、秦三州之力也会把你们接回来。” 听到这里,徐当不由握紧了拳头,最后恨恨地说道:“好!既然有军主这句话我们就不能给他丢脸,不能给梁州军丢脸,不能给我华夏男儿丢脸!就如甘大人所说,先占据郿县然后等赵胡军过来,来多少我们都跟他拼了,也让他们看看老子手里的刀锋不锋利,砍他们的狗头是不是跟砍西瓜一样!” 看到甘芮也点了点头,徐当马上高声喊道:“卢震,卢震!” 在旁边远处巡视的卢震连忙跑了过来,走到甘、徐跟前,抱拳行礼道:“见过甘大人!见过徐大人!” “原来是你小子!昨天是不是你问我什么是华夏子民?”甘芮看来还记得这小子。 “是的大人,正是我!”卢震兴奋地答道,前军将军领上庸太守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大官,而且还是“北伐”的王师官员,自然值得敬佩。 “原来甘大人认识这小子!好了,卢震,你传令给中军传令官,就说甘大人和我要召集紧急军情会议,叫各厢的都统领和各营的统领统统到这里来!”徐当下令道。 卢震欢快地应了一声,施了个礼连忙转身就跑,向中军传令官传令去了。 看着卢震的背影,甘芮对徐当问道:“定山兄,看来你很器重这小子!” “是的,这小子不但骁勇无比,颇有段元庆的风范,而且鬼精鬼精的,要是军主看到了肯定喜欢。好好练练应该是个良才。”徐当答道。 甘芮点点头,他知道,在自己那位军主兄弟的熏陶下,跟着他的老人都喜欢用一套独特的曾氏方法去发现人才。“既然这样你多给他些机会,如果他真的不错,战毕后我和你一起联名向军主推荐,让他进武备学堂,进护军营。” “好!只是希望他能在这一仗中活下来!”徐当沉声说道。 军情会议之后,甘芮留下一营兵马驻守北原渡口,然后徐当率领前厢军先行,直扑六十里外的郿县。 傍晚,前厢军前锋营一屯人马打着北原军的旗号,诈开郿县城的西门,然后一拥而入,占据郿县西门,而一马当先的正是刚被“假”什长的卢震。他手持横刀,背背长弓,所向披靡,挡者皆死,如同旋风一般冲进郿县西城门洞,然后左劈右砍,将几个准备关城门的守军砍翻,接着和手下那一什人马迎面痛击冲过来的数十守军。只见卢震手里的横刀舞得就跟破空电闪,杀得身旁三尺范围之内没有活物。 前锋营通过被控制的西门冲进郿县时,发现这座扶风郡城只有不到两千人马。开始的时候还能聚集起来跟前锋营对抗厮杀,但是随着前厢军冲了进来,本来就被杀得措手不及的北赵守军终于开始溃散了。 占据整个郿县城后,甘芮发现自己不但歼灭了两千五百余北赵军,还活捉了北赵扶风郡守和一个什么镇南将军,最重要的是居然发现郿县有大量的粮草,足有两万石,够两万余人吃上好几个月的。 甘芮问过那个扶风郡守,他只知道这批粮草是前两日从长安运集过来的,据说是要运给陇西、定安诸郡的边戍兵用度,这不,还有一万多民夫和大量的牛、驮马屯集在郿县城北。 再问过那个押运粮草的镇南将军,才知道这批粮草是从长安附近紧急征集的。梁犊等高力军最开始不就是被充当民夫运粮到陇西等诸郡给边戍兵卒用度吗?结果粮还没运上去,这边先反了,搞得诸郡的边戍兵卒都断了粮,所以跟着起兵的也不少。 石苞好容易赶跑了梁犊的高力军,他可不希望陇西诸郡的边戍兵卒因为缺粮而又起变故,所以赶紧筹了些粮草运上去,安抚那些饿得嗷嗷直叫的边戍兵卒。可惜这次到了郿县又被劫了,看来这石苞今年是他的本命年。 明白原委之后,甘芮也不客气了,下令一万多民夫驱着牛马将大部粮草经北原、马街和斜谷回汉中,再下令加紧将郿县附近地区和渭水以南始平郡的百姓共五千余户三万多人全部迁回汉中,另外一边在郿县加紧备战,一边派出探子四处侦探,防备可能过来的北赵军队。 甘芮料到会遇到北赵军,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遇上了。 第三日一头撞到郿县的北赵军是姚国率领的一万余人马,他们和麻秋部的两万余人原本是驻扎在天水等郡的征凉州军。在槐里一场大战,麻秋部和石苞的嫡系损失惨重,死伤过万,反倒是姚国部没有什么损失。石苞担心断粮一段时间的陇西诸郡边戍兵有变故,就一边运粮上去,一边调姚国部回驻天水郡,以防不测。 两军在郿县东五里列阵而战。 远远地看到对面那面奇怪的上蓝下黄红星旗以及那面醒目的“晋”字旗,姚国有些不太敢相信,晋军居然打到这里来了。不可能吧,赵军不去找他们的麻烦都是万幸了,他们居然敢北上来找死。 再看看旁边的几面旗帜,“晋前军将军甘”,“晋武烈将军徐”,都是有模有样的,有正式字号,看来不会是那种自称的“晋征东大将军”。再看看那排列的队形,也整齐有序,不像是放牛看羊的。 “且子,”姚国叫着副将的名字,“你带上五千步军往前冲一冲,看看这些晋军有多少分量。” “是的,大人!”姚且子应道,他和姚国都是羌人,而且都是一族的。 姚且子策马跑上前去,高声发了几个口令。不一会,随着一阵阵战鼓声,五千赵军步兵整齐地走了出来,列成战斗队形,面向晋军站好。 姚且子看着还算整齐的队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很有气魄地一挥手,高喊道:“进攻!” 赵军慢慢地排成一个锥形阵,缓缓地向晋军走了过去,他们褐色的铠甲或皮甲在阳光中显得很沉闷,似乎是那种用久了没有油光的陈年老货一样,但是他们手里的刀枪却是闪着寒光,显示它们应有的威力。 很快,赵军前锋离晋军前列只有一千五百尺了,赵军军士已经能看清对面晋军军士们的铠甲和服饰了,最前面是一排排奇怪的盾牌,有棱有角,看上去很像龟壳。而在排得密密麻麻的龟壳盾牌中间,现出如林的长矛,无数的矛尖雪亮雪亮的,在阳光下有点晃眼。再后面就看不清楚了,只知道黑压压的一片,应该有好几千人吧。 赵军对晋军可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反而还有一种心理优势。虽然赵军在河南(甘肃黄河以南)打得艰难无比,但是对付晋军却是胜多输少。 正当赵军们雄纠纠气昂昂地向晋军开去时,对面的晋军却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 一队晋军有四什神臂弩手,两什长弓手,一营有三十六什神臂弩手和十八什长弓手,而在整个阵中布置了两厢步军,这样就有两千一百六十名神臂弩手和一千零八十名长弓手。徐当一声号令,命令被一级级地传了下来。 神臂弩手将手里的神臂弩往下一斜指,弩身前端的踏套刚好落到地上。弩手前脚往前一踏,刚好踩住踏套,而整个弩身正好靠在前大腿和腹部上。弩手双手拉住弩弦,同时一用力,弩弦吱呀一声被往后拉了起来,由于有偏心轮,很容易就被拉到了弩机上挂在那里。 拉好弦,弩手左脚一退,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弩托靠着肩膀上,一使劲就托起了弩身,斜对着上空。托稳之后,弩手用右手从竖放在身边的箭筒里取出铁羽箭,放进箭槽里。 各什神臂弩手准备好了之后,徐当对着当值官一点头。当值官大吼一声:“试射!” 只听到“砰”一声,然后嗡的一声划破天空,最后一排的一名神臂弩手扣动了弩机,铁羽箭应声而出。 越走越快的赵军突然听到这隐隐约约的嗡嗡声,都不放在心上。只见从空中飞下来的铁羽箭“噗哧”一声钻进前面第二列一名士兵的身体里,顿时就将他射翻在地。 赵军看到只有一支箭飞了过来,正在狐疑时,晋军那边已经知道赵军进入到射程之内了。当即徐当就暴喝一声:“射!” 骤然间,一声巨大的“砰”声从晋军阵中传出,接着随着一阵巨大而沉闷的“嗡嗡”声,一朵黑云从晋军阵中飞出,向赵军扑去。 没等看得目瞪口呆的赵军反应过来,箭雨“嗡”地一声就像夏天突如其来的暴雨,全砸在赵军的头上。只听到惨叫声彼此起伏,连绵不绝。全身都是铁制的神臂箭矢就是去势已衰,但光凭它们从空中自由落体的那股力量,就算不能钻透身穿铁甲的军官将领,对于那些身穿皮甲等轻甲的普通步兵却绝对是一箭一个洞,绝不含糊。 五千赵军步兵顿时倒下去两、三百人,整个队形有点慌了,但还是在继续前进。旁边指挥的姚且子极其的愤怒和惊讶。他愤怒的是自己第一次还没有接战就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惊讶的是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一千多尺外就能拉弩开射的,而且还箭箭要人命。 没过多久,又是一声巨大的“嗡嗡”声,黑色的箭雨又飞了过来,向赵军士兵的头上飞来。姚且子几乎要晕过去了,刚才他好容易想明白,这么霸道的强弩应该不是人力能拉得动的,不是靠牛拉就是靠马拉的,上弦应该需要一段时间。可是一转眼才多短一点时间又开射了。 看到自己的部下在暴雨洗礼下又倒下去两、三百人,姚且子几乎要发疯了,准备下令全线快速出击,却听到姚国在后面发出鸣金收兵的命令,只好悻悻地领兵回撤,可是临走的时候还是挨射了一轮。 赵军缓缓退回营寨中,而晋军依然不动,只到数百军士出得阵中,将满地的箭矢全部收集回去,连插在赵军军士尸体上的都不放过,过后才缓缓地退回郿县。 第五十一章 初出关中(四) 伪赵刘后恶斌辅政,恐不利于太子,与张豺谋去之。斌时在襄国,遣使诈谓斌曰:“主上疾已渐翕,王须猎者,可小停也。”斌素好猎,嗜酒,遂留猎,且纵酒。刘氏与豺因矫诏称斌无忠教之心,免官归第,使豺弟雄帅龙腾五百人守之。乙丑,遵自幽州州至邺。敕朝堂受拜,配禁兵三万遣之,遵涕泣而去。是日,虎疾小瘳,问:“遵至末?”左右对曰:“去已久矣。”虎曰:“恨不见之!” -------------引言摘述 姚国手里拿着一支箭矢,在油灯下仔细地看着。只见这箭矢箭身有普通的竹箸粗,入手极沉,而且通体黝黑,应该都是用生铁做的。箭尖是一个三角锥形,边上还各有一条血槽,一直通到箭身上。箭尖连同血槽都是乌中带亮,上面还有点点血斑。 这支箭矢是从一名军官腿上拔下来的,拔下来倒是很容易,但是伤口上的口子却非常异常,不像一般的圆洞,而是非常奇怪的不规则形。鲜血从这个伤口里汹涌流出,怎么止都止不住,回到营寨后没多久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从战场开始就流血的军官在喘息和发寒中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沿着浑圆的箭身看到箭矢后面的箭羽,箭羽也是生铁制作的,而且每片都制作得一样薄,上面还有一些花纹,手一抖,这箭羽抖得非常厉害。多年射箭经验告诉姚国,那令人恐惧的“嗡嗡”声就是这箭羽发出的。再一仔细看,姚国发现这箭羽有些奇怪,它不但没有像普通的箭羽是左右对称两片,而是三片,而且这三片不是整齐地排在箭尾,而是呈一种奇怪的旋转的趋势围在箭尾。 如果他有机会虚心向箭矢的“总设计师”曾华请教的话,曾华就会向他解释道箭尖上有血槽不但容易造成伤口不规则而使止血困难,使得现有的医学手段对这种伤口的急救变得艰难无比,也使伤口的愈合变得更困难,以达到更大的杀伤效果。而且箭尖上有血槽更是因为开了血槽的武器在刺入肉体时,不平坦的表面会将外部空气带进创口,与负压平衡,便于快速拔出,这铁箭不是要回收的吗?因此要减轻那些负责回收军士们的负担。横刀、腰刀和长矛等沔阳制兵器上有血槽也是这个道理。 而箭羽用铁制,呈旋转的三片排列,就是为了让这支铁箭转起来,一可以保持“弹道曲线”,二可以像子弹一样钻进敌人的身体里去,这也不难理解那名丧命的赵军军官虽然因为家里有钱,身上腿上都披了铁甲,可是在一定射程内仍然能“钻”穿你。 但是就算曾华再耐心讲解,姚国也是不懂的,因为这其中很多的基本道理他根本就不知道。而现在的姚国心里想的是如此破解晋军的箭云阵。 “难怪他们胆敢跑到北方来送死,就是倚仗他们有如此强弩利箭。可是老子的人马也不是吃素的,只要让我挨近你们,我们让你们后悔来了关中扶风!”姚国恨恨地想道。 “大人!”进来的是姚且子。 “怎么样,伤亡清点出来了吗?”姚国连忙问道。 “回大人,晋军三轮弩箭,当场射死三百一十二人,射伤三百六十五人。射伤的人现在却已经死了两百三十九人,医官对此束手无策。”姚且子沉痛地答道。 姚国气得把箭矢往地上一丢,怒骂道:“他娘的,老子誓报此仇。” “大人,今天你不该鸣金收兵。我们只要鼓足劲冲过去绝对能杀他个片甲不留!”姚且子忿忿地说道。 “放狗屁!足有近两千尺人家就敢射箭,你还是这样光着头跑,等跑到人家跟前五千人马还能剩多少?你自己算算!”姚国一发脾气,姚且子马上不敢吱声了,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姚且子委屈地问道。 “明天我们还是五千步兵上,多带盾牌,快速地接近至晋军阵前,然后跟他们近身血战。我就不信我们这五千精锐打不过怯弱的晋人!只要我们的步兵冲乱晋人阵脚,我再亲率三千骑兵冲击他的后翼,我要吃掉这股晋军!”姚国恨恨地说道。 姚国有理由如此“猖狂”,因为他手下这一万余人大半是从天水、陇西等诸郡羌人中招募而来的,一向骁勇善战。不但在征凉州的战争中累立战功,就是不久前围攻梁犊高力军时,石苞的精锐和麻秋的精锐都吃了大亏,唯独姚国的军队没有损伤什么人。 “好!明天我就好好砍掉几个晋人的脑袋,为今天冤死的弟兄报仇!”姚且子满脸通红的说道。 姚国在盘算着,而在郿县,也有几个人在为明天的战事盘算着。 “明天姚国部肯定还要跟我们血战一场。今天他没有想到我们有神臂弩吃了暗亏,明天肯定要找回这个面子来。”甘芮先说道。 “我看是一定的。根据探马司的情况,这姚国的部队应该是关中比较能骁勇善战的部队,有步军七千余,骑军三千。”徐当补充道,“这么雄厚的兵力却在我们手里载了跟斗,姚国可丢不起这脸。”看来徐当是非常了解晋军在北赵将领们心中的地位。 “管他****的,他要是再敢来,我们就把他射成刺猬!”徐当的副手,前军厢都统领蔺粲嚷嚷道。他是益州先过来的,在梁州军干了两年,也算是老人了,对梁州军的装备、素质和士气自然充满了信心。 “恐怕这姚国会耍阴谋诡计。今天爆头射了一顿,明天应该不会傻傻地排着队再让我们射了。”骑兵厢军都统领杨宿有点担心地说道。杨宿是杨绪的远房侄子,父母早亡,从小就跟着杨绪,成为他的养子。 按照毛穆之的想法,这杨绪是要被送到建康去和他侄子相聚的。但是曾华阻止了毛穆之的做法,还向朝廷讨了一个顺义侯的封号给杨绪,再表他为益州刺史别驾的高位虚职,让他一家去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的成都养老。杨绪终于明白过来了,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一点,任谁掌了仇池两郡也不会把老杨家留在武都,能不斩草除根已经是万幸了。而且杨绪也知道曾华这么做是高抬贵手了,念了几分旧情。要是把自己送到建康去,一个无权无职的归降小侯,谁都会来踩上两脚,那种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日子怎比得上在成都做个高位虚官,再顶个侯爵位来得舒服呢? 什么都想明白的杨绪一边佩服曾华的手段,一边感念他的恩情。在自己几个子侄里找来找去,发现养子杨宿最有才干,以前因为出身问题一直被压着。于是杨绪就向曾华举荐了杨宿,一是报效曾华,二来也算是给老杨家留个念想。 曾华发现这个杨宿的确不错,虽然武艺骑射差了点,但是为人多谋冷静,富于韬略而敢于果断,尤擅领骑兵,于是就让他领了梁州军唯一个骑兵厢军的都统领。 听了杨宿的话,甘芮点点头,思量了一会后对三人说道:“如果你们是姚国,该如何对付有强弩的我军?” 徐当略一思考先答道:“我还是用步兵先进攻,以盾牌手为主。一旦我军射箭,就停下来用盾牌护住。再在我军上箭的间隙中快速前进,如此交替缓缓而行。” “武烈将军说的是。北赵姚****有骑兵,但是骑兵对于我军来说是精贵人马,对于赵军也是。如果一上来就让骑兵冲锋,饱受我军箭雨洗礼,我看姚国还没有这么大方。骑兵嘛,最好的打击时间是你预想不到、措手不及的时候,最好的打击方向是你的侧翼或后军而不是严阵以待的正面前军。”杨宿接着说道。 甘芮笑了笑,这杨宿都敢跟军主争论骑兵战术,对于骑兵方面自然比自己几个步军出身的要熟悉。杨宿跟军主手下那几个羌人将领不一样,米擒鹿、费听傀、狐奴养、钟存连、傅难当、当煎涂、巩唐休、当须者和封养离等人都是野路子出身,爱干的就是倏忽往来,若电集云飞,来如骤雨,去如绝弦,最擅长的就是曾华所提倡的千里大迂回,敌强则飘忽不见,敌弱呼啸而至。 而杨宿擅长的却是正规的骑兵对垒,充分利用机动性,在一定范围里灵活地寻找或者制造战机,然后给予敌人最大的打击。 “对,正如长牧所说,姚国是不可能轻易投入他的骑兵。可要是赵军全是盾牌手进攻我军该如何是好?”经过大家的争论,蔺粲已经知道这北赵军不是射一阵箭就会射跑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正确地去想这一场仗该怎么去打了。 “那我们就用分段射击!看他们如何躲!”徐当咬着牙说道。 “好!”甘芮抚掌道,“我们再合计详细一点,明天定要姚国一个好看!” 第二日,姚国让姚且子照旧带着五千步军列阵,自己率领骑兵躲在阵后。 等赵军列阵完整之后,晋军才出得郿县城,也不走远,居然就在郿县城下列阵。 姚且子一看有些犯难了,晋军背城列阵,自然就不怕你从后面偷袭包抄了。他策马站在那里,下令进攻也不是,呆在原地不动也不是。最后只好转头看了看身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阵后远处的姚国。 姚国一咬牙,右手向下一挥,身后的旗子顿时摇动起来了。 姚且子一看就知道自己该干啥,连忙转过身来对着列阵等候的队伍大吼一声:“前进!” 队形还是昨日的锥形阵,还是五千人。不管是前天亲身经历的那四千多人,还是今天从中军补充过来的那数百人,昨天的那阵箭雨已经让他们有点心惊。真要是谁家祖坟没埋好吃上那么一箭,按照昨晚营寨医帐里的那种惨叫劲,估计是凶多吉少。 于是当姚且子下令今天上阵前多带盾牌时,盾牌都成稀罕物了。配有盾牌的军士不多,其它的人就自己动手,找块木板,再栓个手持处就当成是简易盾牌了,甚至有人把伙房的锅盖、各营的水桶盖都拿出来了,那东西至少比自己临时手制的要好拿。 由于晋军“偷懒”,使得两军之间的距离足有五、六里之遥。赵军集队缓缓地走了过来,多花了近两个时辰才走近晋军军阵的正面。 一千五百尺,昨天就是这个距离,一顿箭雨让他们都是死里逃生。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危险的距离了,有经验的老兵靠目测就测出离前面的晋军只有一千五百尺了,他们用目光向两边的战友传递着提高警惕的信息,很快,所有前列的赵军都知道危险就快到了。 突然隐约听到晋军阵后好像有人在大吼,然后一个细微的蚊子叫从天上传了过来。警觉的前列赵军马上蹲下,举起手里的盾牌遮住缩在一起的头和身子。后面的赵军一见,也不管听没听到“嗡嗡”声,马上学着前面的模样蹲了下来举起盾牌。 姚且子很是郁闷地看着自己的队伍变成了满地稀奇古怪的蘑菇。当那支“祸根”箭矢飞了过来后,那么多蘑菇不找,偏偏那么巧找到了一个举着小木板顾得了头却顾不上自己脚的赵军军士,一箭就将该军士的脚掌钉在了地上,让晋军的箭云阵开了个好彩。 一片屏息的战场上只听到一声由低变高,然后又骤然增高的惨叫声。原来该军士觉得脚上一痛,马上丢开右手的木板,一边高声惨叫着双手直往剧痛的脚摸去,但是却忘记自己的左脚已经被箭矢钉在了地上。身子一动,左脚却动不了,重心顿时一斜,身子往后一倒,牵着“固定”在那里的左脚顿时如同被撕裂了一样,不由地把惨叫声提高了八度。 众赵军听着这由低变高,又由高变更高的惨叫声,心里不由凛然。这时,头上突然响起“嗡嗡”的巨大声音,马上反应过来了。箭雨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像雨打芭蕉一样击打着赵军手里各式各样的盾牌。 有了盾牌就是不一样了,除了三、四十个运气极差、身子没有缩好的军士被箭矢从缝隙中找到了他们的肩膀、腿脚之外,其余的赵军都安然无恙。不过在数十人惨叫声起的时候,那个最先惨叫的军士却停止了叫声,因为丢开盾牌躺在那里的他已经被数支箭矢同大地融为一体了,所以在别人惨叫的时候,他已经睁着大大的眼睛安静下来了。 等到箭雨完全落了下来,赵军赶紧站了起来,列着队急忙向前快跑,谁知刚跑到了两步,又是一阵“嗡嗡”的声音响起。所有的赵军几乎要抓狂了,哪有这么快的箭速?到底是强弩还是强弓?要是强弓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些都是后话,关键是先躲过这阵箭雨再说,有什么话留到活着再说。于是赵军又全体蹲下,举起盾牌。但是这次箭雨的效果要强许多,有不少来不及蹲下举盾加上运气又差的赵军军士纷纷中箭,顿时有数十赵军倒地。 没办法,都已经这个地步,只能往前冲了,要不然今天又要铩羽而归了。 赵军又没跑两步,又听到一阵“嗡嗡”声,箭雨又随声而落。不过这次赵军终于感觉出来了,这箭雨比昨天要稀疏多了。姚且子也想到了,坏了,难道是晋军分段射击?要是这样叫人怎么走呀? 这回轮到姚且子咬牙了,他一策马,对着前面的军士大吼道:“都起来,给老子冲,举着盾牌给老子冲!” 军官们闻令马上吆喝起来,喝令众军士赶快起来,举着盾牌往前冲,冲过箭雨阵之后晋军就没辙了。 于是赵军士兵一边举着盾牌,一边快步跑着。盾牌的确能挡住不少天上飞下来的箭矢,但是这人一扬身跑起来,目标就大多了。箭矢不只是往头顶上飞,还要往身上飞,而赵军军士手里的盾牌只有那么大,顾得了头就顾不了身子,一路上不少赵军军士在“嗡嗡”声中纷纷栽倒在地上,但是他们没有丝毫的迟疑和退缩,还在拼命地往前走。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晋军只有强弩这一板斧,只要靠近了贴身血战,再多的晋军他们也能杀败。 跑近一千尺时,赵军军士已经被射了两轮;跑近六百尺时,赵军军士已经在四轮齐射中损失了四百余人,晋军看到赵军这般上路,早就改为齐射了。眼看着越来越来近了,这时,在嗡嗡声中突然多了一种“呼呼”的声音,这个声音赵军很熟,像是他们步兵弓的声音,但是自己的步兵弓不是还在中军里,就是还在奔跑的军士后背上背着。虽然现在已经进入赵军弓箭手的射程里,但是赵军现在********要冲上去厮杀,至于在箭雨中列队对射,赵军倒没有去想。 呼呼声中,比铁箭要轻盈许多的箭矢跟在嗡嗡直响的强弩箭矢后面飞了过来,如果说铁箭是骤雨,那么这后面的木杆箭矢像疾风。但是他们的目的都一样,都是要人命。 晋军长弓手的射速极快,他们的箭筒就在旁边,保持两脚前后分立,左手持弓身,右手飞快地从箭筒里取出箭矢来,然后把箭尾搭上弓弦,身子往后一倾,中、食指加上手臂一用力,长弓被拉满,箭矢斜指天空,估计好角度,然后松手,箭矢呼的一声飞了出去,在空中汇集成新的箭雨,向赵军头上飞去。 长弓手在那么一瞬间(大约二十秒)轻松地射出了四轮箭雨,而神臂弩只能勉强射出两轮,尤其是最后长弓手在盾牌手后面那两轮直射让迎面而来的赵军有点人仰马翻的味道。 终于来到靠近晋军不到二、三十米的地方了,赵军已经损失了近千余人,而晋军上下的十八代祖宗也被赵军给问候了一个遍。 第五十二章 初出关中(五) 石虎临西閤,龙腾中郎二百馀人列拜于前。虎问:“何求?”皆曰:“圣体不安,宜令燕王入宿卫,典兵马。”或言:“乞为皇太子。”虎曰:“燕王不在内邪?召以来!”左右言:“王酒病,不能入。”虎曰:“促持辇迎之,当付玺授。”亦竟无行者。寻惛眩而入。张豺使张雄矫诏杀斌。 -----------------引言摘述 头上终于清静了,但是对面不远的晋军长矛手却大吼一声,左手持盾牌,右手举着锋利的长矛冲了过来。 我们的长矛手呢?前列的赵军马上寻找着自己的长矛手。但是刚才的一顿急跑,整个队形有些混乱了,本来应该在前面的长矛手一部被甩在了后面,一部分由于要和别人共用一个盾牌,自然成了箭雨下的“重灾户”,这会还躺在后面惨叫,估计就是打完仗了也不会赶上来了,所以列在前面的长矛手就不多了。 但是晋军却没有给赵军机会,雪亮、锋利的长矛像戳破一层牛皮一样,一下子戳穿了迎面跑过来的赵军军士的身体,长矛带着红稠的鲜血从惨叫着的赵军士兵背心里穿了出来。在阳光下,那些在长矛上挣扎着的赵军士兵是那样无助,他们因为剧痛而丢开了手里的兵器,空出来的双手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抚平自己被洞穿的身体,只能在哀嚎声中渐渐低下头去。 盾牌手右手使劲往回一收,刺中目标的长矛由于前半截前细后粗,加上矛尖是浑为一体的三角锥形,又有长长的血槽,所以很容易就把长矛抽了回来。只有少数可能是卡在骨头上的长矛带着惨叫的赵军军士直往前,这时的盾牌手飞起就是一脚,直接将赵军军士从长矛上踢出去。 盾牌手将龟盾牌竖在地上,长矛靠在盾牌上面,斜指着前方,做为第一道防线。而身后的刀手左手持小圆盾,右手持朴刀,从龟盾阵临时的间隙中冲了出去,而早就放下长弓和神臂弩的长弓手和神臂弩手已经拔出雁翎腰刀,跟在刀手后面冲了出去。 赵军看到前列那些被穿透的同僚在地上浑身都是血,眼见不活,不由凶性大发,挥舞着手里的刀枪,越过战友们的尸体,向晋军扑了过来。 首先接战的是晋军的刀手。他们用左手的小圆盾一挡,挡住或者格开了赵军凶猛的一击,而右手的朴刀带着风声向赵军砍了过去,噗哧一声,血肉被切开的声音,还有骨头被剁裂的声音,外加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在两军接战的那一条线上骤然响起,这惨叫声有赵军的也有晋军的。 晋军刀手是步兵中比较善于近身技击搏杀的,他们三、五人一组,互相掩护,截住冲过来的赵军军士,一、两个最骁勇之人暂时截住后面的赵军,另两、三人围住被“孤立”的赵军军士,两、三把同时砍过来的朴刀砍得孤身一人的赵军手忙脚乱,顾得了左却顾不了右,武艺再高的人都要吃亏,顿时被砍中两刀,马上鲜血直流,晋军刀手再补上两刀将他了帐。 而晋军最先伤亡却是暂时截住后面赵军的那一、两个刀手。他们在汹涌而来的赵军毫无畏惧,挥动着手里的朴刀,砍翻最前面的赵军,但自己却被几件家伙招呼上了,或者中刀,或者挨了一枪。受伤的他们牙一咬,右手的朴刀舞得更欢,一刀将以为得手的赵军军士砍翻,却同时挨上了更多的刀枪。而这个时候,身后的战友已经解决了那名赵军,连忙冲了上来。接战才那么一瞬间,战斗就已经惨烈无比了。 后面的晋军弓弩手在前面刀手血战激烈的时候冲了上来。按照曾华的步兵操典手册,梁州军的弓弩手不是要被培养成神箭手,他们在射箭方面着重培养的只有三点,一是射箭的熟练程度,以便能提高射速;二是对距离的把握,能根据风速、风向调整射箭的仰角,将距离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三是射箭的耐力,弓弩手,尤其是长弓手,拉弓是很费力气的,这需要他们锻炼耐力,以便射出更多的箭矢。 除此之外,弓弩手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花在“练刀法”和配合搏杀上了,因此他们技击武艺虽然不如刀手,但也能厮杀一阵子,轻易不落下风。 随着两军加入的军士越来越多,两军厮杀的程度也越来越惨烈。这边两、三个晋军弓弩手围杀了一名赵军军士,那边几个赵军刀枪齐下,顿时把一名晋军刀手刺砍成血人。那边晋军刀手在结队厮杀,频频得手,这里的赵军猛将捍卒在晋军弓弩手里横冲直撞。 随着战事的延续和越发的激烈,曾华以前重点培养的士官们开始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各营的士官平均下来每一什都有两名左右。他们手持横刀,在其它军士的掩护下,往前抢得近身,便左劈右砍,刀如飞雪电闪,而锋利凌厉的横刀只要挨上你的身,就是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子,更甚者在刀光中,手脚断肢乱飞,而鲜血在惨叫声中如同盆倾水泼一般四处溅射。 而卢震就是其中一名士官。 在冲出盾牌阵前,他急速地连射三箭,每箭不是射中对面赵军的胸口就是射中喉咙,在越过盾牌阵时,卢震已经将强弓背回后背,并拔出了徐当亲自赠与的横刀。 他大吼一声,双手持刀,对着迎面冲过来的赵军就是一刀。凌厉却轻盈的横刀刀身在卢震手腕灵活地转动下,正面贴上了该赵军的胸口,留下一个深深的口子。接着卢震一转身,在鲜血喷上自己身体前,已经抢到另一名赵军身边,又是一声大吼,横刀劈空而下正砍在赵军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加上霸道的刀势,赵军军士的脖子几乎被砍断了,他的头颅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挂在狂涌血水的脖子上,然后扑通倒在地上。 这时,前后两名赵军举着砍刀对着卢震冲了过来,卢震二话不说,手里的横刀变劈为刺,身子一冲,锋利的刀尖迎面刺进第一赵军军士的胸口,而冲势不减的卢震将手里的横刀几乎全部刺进了第一名军士的胸口,然后“靠”在这名满脸痛苦的军士的怀里,推着他往前冲,透出一大截的横刀刀身很容易又刺进躲闪不及的第二名赵军军士的腹部。 卢震大吼一声,左脚一踢,刚好踢在第一名赵军军士的腹部,双手一用力,横刀噗哧一声被抽了出来。眼观六路的卢震早就瞄了另一个目标,横刀刚被抽出来,卢震变为右手单手使刀,横刀在空中画了一个长长的弧线,反劈在一个正与一名晋军弓弩手厮杀的赵军军士的右肩上。 这名极其凶悍的赵军军士正杀得对面那名晋军弓弩手有招架不住了,谁知道稍一疏忽身后就飞来一刀,巨大的疼痛让这名赵军军士右手顿时拿不住兵器了。吃肉的横刀刀刃却一转,向着左边的脖子一斜拖,直接从赵军军士的右肩向脖子右边切过去,一道口子一直被划到后颈,几乎把该军士脖子切开了一半,而鲜血带着一种“嗤嗤”的风声急速喷射出来。 在赵军军士缓缓向地上倒下去的时候,晋军弓弩手向比自己小几岁的卢震投去感激的目光,赶紧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继续投入到厮杀中去。 在这样的士官带领下,四千晋军军士挡住了四千多赵军的疯狂进攻,赵军几经突击,却发现未能前进一步。看着前面战场上越来越多的尸体,在后面督战的姚且子不由暗暗着急起来。 刚开始接战的时候,久经沙场的赵军凭着凶猛的势头让不是很顺手的晋军吃了不少的亏。但是对面的晋军却坚韧无比,咬着牙拼死坚持,很快在士官的带领下恢复了章法,而且越打越顺,三、五人结队绞杀;士官、刀手为先,弓弩手呼应的小三角锥阵层出不穷,赵军更是无法前进一步了。而赵军的进攻势头被挡住,几经厮杀却没有任何进展后,士气顿时大挫。 姚且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连忙派人骑马向躲在远处中军后面的姚国报信。 姚国接到前线的战报,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再这么打下去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而加上前面被箭雨杀伤的军士,赵军的损失恐怕要超过晋军。姚国当即传令,三千骑兵向晋军的左翼侧击,配合绞在一起的步军一举击溃这支从未见过如此强悍坚韧的晋军。 姚国带领骑兵刚一动,甘芮就接到消息了。站在郿县城楼最高处的哨兵站得高自然也看得远,而且眼睛也比一般人尖。看到一条黄色的尘土长龙向自己军阵的左翼冲过来,他连忙向下面打旗语。“骑兵,左翼!” 甘芮对传令兵喝道:“告诉蔺粲,敌骑左翼!” 待传令兵策马疾驰而去后,甘芮转头对另一名传令兵说道:“一个字不漏的告诉杨宿。军主总是在我们面前夸他擅领骑兵,今天就让他出来露两手。要是给军主长了脸我们以后就真服他,要是敢给军主丢脸,叫他自己思量着办。” 而这时,晋军军中一片忙碌,数十军士突然策马跑出左翼阵形中,他们的坐骑两边都挂着一个大竹篓。等跑得离晋军军阵左翼千余尺时,他们开始调转马头往回跑。往回跑的时候他们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铲子,往左右两边的竹篓子里一铲,然后奋力往身后一扬,数十个铁蒺藜顿时被撒在了地上,尖锐的棘刺和整个铁蒺藜一样黯然无色,躺在地上毫不起眼。 这数十军士动作奇快,在三千赵军骑兵轰隆地跑过数里地冲过来时,他们已经将上万个铁蒺藜散在了左翼千尺距离的空地上。铁蒺藜可是安营扎寨的必备之物,一向爱袭别人营又怕被别人袭营的梁州晋军自然带得足足的。 当他们退回左翼阵中时,两、三百辆运粮的两轮车已经被推了出来,排成几列间隔“杂乱”地放置在晋军左翼。这些两轮车都是曾华在现在的犊车基础上根据以前在伊犁现实中和电视上看到的两轮车改进的,主要是把两轴之间的距离变窄、底盘加高而车轮加大。它们被安置好了后,每辆车上又被紧急地扎了几根长矛,锋利的矛尖直指外面。 两营晋军紧急列队站好阵形,神弩手全部上弦放好箭,中间的长弓手也在蓄势以待。 一切都在十来分钟的时间里完成,而三千赵军骑兵在绕过正面激战的前军后,划过一道大大的弧线,跑过近十里后终于面向晋军的左翼开始冲锋了。 一千五百尺,两营八百余神臂弩手在蔺粲的一声爆喝声中板动弩机,数百支密集的铁箭顿时贯穿数十名赵军的身体,还有数十匹坐骑也被射中,有的一头栽倒在地,有的带着伤流着血却越跑越慢,最后还是倒在了地上。 刚进千尺的范围,躲过箭雨的赵军却发现座下的坐骑纷纷嘶叫着,有的急骤地停了下来,在那里惶恐地打转踢蹄;更有甚者马腿一软,载着上面的骑兵直接倒在地上。有铁蒺藜!有经验的赵军骑兵马上意识到地上有铁蒺藜,而且数量还不少,这玩意对急速奔跑的马匹来说危害是相当大的。 赵军骑兵无法,只好一边躲闪着天上的箭雨,一边躲闪着地上的铁蒺藜。尤其是铁蒺藜,让赵军骑兵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受到箭雨打击的概率也更大了。 赵军骑兵的前军好容易通过重重险阻,丢下了两百多人马尸首,冲到了不到五百尺的地方。晋军五百余长弓手的急速直射却又成了他们新的噩梦。五百长弓手排成一排站在那里,直持着长弓,箭筒就放在他们身边,姿势不动,只管搭箭拉弓,然后看准大致目标就是一箭,接着又是下一轮的搭箭拉弓。这急速的连射真的如五月急雨一般,射得速度变慢的赵军骑兵人仰马翻,而天上的铁箭也丝毫没松懈下来,依然和长弓箭矢组成交叉立体式火力,对六百尺内这一个范围的赵军骑兵进行集中火力打击。 就这样,赵军骑兵在晋军左翼,前军被射得人仰马翻,中后军徘徊不前。 站在郿县城楼上观看战况的杨宿听完了传令兵一字不漏地传达完甘芮的命令,没有作声,只是把腰间的短刀拔出来,好好地搽拭干净再凝重地放回刀鞘中。 看到赵军骑兵在晋军左翼前吃了大亏,无法快速前进时,杨宿连忙跑下城楼。在郿县北门后面,集合了密密麻麻的三千梁州骑兵。 杨宿翻身上马,然后对着身前的骑兵们大声喊道:“骑兵兄弟们!大家看着步军的兄弟杀敌立功,大家心里想不想也杀敌立功?” “想!”三千骑兵暴喝道。 “好!”杨宿一边拔出马刀,一边继续大喊道:“兄弟们,大家多砍几个首级,多挣几分军功!杀敌!” “杀敌!杀敌!” 在喊声中,北门被打开,三千骑兵从中间鱼贯而出。 “列好对形!列好队形!”杨宿边跑边喊道,在他的身边,一哨护卫紧紧地围着他。曾华知道杨宿的骑射一般,上了战场占便宜的时候居少,于是就亲自嘱咐选了一哨骁勇善战的骑兵,贴身护卫好杨宿。 三千梁州骑兵在空旷的城外田野上奔跑着,慢慢地跑成了一个巨大的锥形,然后向赵军骑兵的后军冲去。 姚国听到远处传来的吼声就觉得不对了,听到如雷的马蹄声后更是脸色大变。他连忙传令给骑兵后军,做好迎敌准备。 就这样赵军骑兵被分成了三部分,前军冒着箭雨拼死冲到晋军左翼跟前,却对着那连绵数排扎满长矛的高车彻底晕菜了。跳是跳不过去的,他们只能拉住坐骑,或者在前面徘徊另想办法,或者愤愤地用马刀砍着高车。但是近在眼前的长弓手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一轮又一轮的急射让骑兵前军顿时没剩多少人。 而骑兵中军接过前军的“枪”,在铁蒺藜和铁箭的双层照顾下“蹒跚而行”,下场估计和前军应该差不多了。 而离晋军左翼一千尺之外的后军在一片慌乱中转过马头,准备迎接汹涌而来的三千梁州骑兵。人家越跑越快,马蹄声几乎是怒潮一般震耳欲聋,而他们自己却刚刚从小跑中转过方向,加速是不可能的了,空间只有那么小,还没等自己跑起来,人家早就跑到姥姥家去了。最让人愤怒的是,蔺粲在看到自家的骑兵冲过来而赵军集合了一部分骑兵准备迎战,立即下令神臂弩手抬高角度,对着密集的赵军后军骑兵又是一****射。 三千梁州骑兵终于冲了过来了,他们像山洪一样把只有一千多人马的赵军后军骑兵冲得七零八落。当他们冲过赵军骑兵时,锋利的马刀带走了近三百赵军骑兵的生命,自己也留下了百余尸体。三千骑兵在杨宿的带领下,迅速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咬着开始跑动起来的残落的赵军骑兵后军又开始一轮无情的冲击。 第五十三章 初出关中 (六) 戊辰,刘氏复矫诏以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如霍光故事。侍中徐统叹曰:“乱将作矣,吾无为预之。”仰药而死。己巳,虎卒,太子世即位,尊刘氏为皇太后。刘氏临朝称制,以张豺为丞相;豺辞不受,请以彭城王遵、义阳王鉴为左右丞相,以慰其心,刘氏从之。 ---------引言摘述 看到杨宿率骑兵冲了过来,甘芮立刻派人传信给徐当:“该反击了!” 接令的徐当当即手持陌刀,带领三百急不可待的陌刀手冲进战场。 三百陌刀手结队越过自己的战友,出现在赵军军士跟前,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陌刀手们举着手里的长陌刀,向着对面的赵军军士挥了过去。在阳光下,许多赵军军士永远都记得那个时刻,当时的晋军阵前闪过一层刀浪,然后前面的战友无不被劈飞拍断,残肢鲜血顿时在自己的眼前乱飞。 那一刻似乎永远凝固在了那些存活的赵军军士的脑海里,刚才还生猛凶悍的战友是如此的脆弱,在那一瞬间如同撞击在礁石上的浪花一样,支离破落、灰飞烟灭。在无比浓郁的血腥味中,一个人冷冷地从血泊中走了出来,他和他手里的长柄陌刀似乎已经融为一体,凶悍杀戮之气不但流淌在他的身上也闪烁在滴血的陌刀上。 三百陌刀手结队而行,如墙推行,所有站在前面的赵军如同枯叶碎浪一样,再凶悍的赵军在这近三米长的大刀面前没有丝毫办法,而陌刀每一举,辄毙数人,前无挡者,许多拼死抵抗的赵军还没抢得近身就被砍成两截。 看到陌刀手参战,众梁州晋军士气更是大振,无不高呼万胜,挥刀结队而行。而这时的赵军也在鼓起最后的勇气,他们一边集结长枪手、盾牌手拼死“延缓”陌刀手的脚步,而在没有陌刀手的地方,试图发起绝死反击挽回危危可岌的战局。双方顿时又激烈地厮杀起来,而且惨烈程度比刚才更甚。赵军和晋军都杀红了眼,一边要拼死扳回一局,一边誓死要杀退敌军。于是在整个正面战线,除了陌刀手突出部分之外,其余的地方开始成了犬齿交错的绞杀局面。 甘芮看到此情景,不敢有丝毫的犹豫了,咬着牙下令道:“吹号移旗!” 数十支长铜号吹响凄厉而悠长的号声,而各队的旗手把自己的队旗一举,往前走十步,然后一插。众梁州晋军听到了长号,也看到了后面各自的队旗往前移了十步,知道是总攻击了。 吹号移旗是梁州特有的一种总攻击,只要吹响此号,各队各屯和各营旗手以十步为一移,前面军士前进十步,旗手就把旗帜往前移十步。一什退过旗斩全什,一哨退杀全哨,一队退杀全队,有进无退,要不杀溃敌军,要不就全军覆灭。 没有退路的晋军无不拼死向前,向前杀敌就是拼掉了命却还有一个保障和抚恤,要是后退过旗一步,在森严的军法下不但小命难保,就是家人也要受到连累。这时的梁州晋军军士比刚才更凶狠三分,他们几乎是咬着牙齿冲上前去,就是身上挨上几刀也丝毫不畏惧,依然同赵军血战,就是死也要找个赵军咬下一块肉来。 所有对战的赵军感觉自己成了对面晋军的杀父仇人一般,所有的晋军无不咬牙切齿地扑了上来,用刀砍,用脚踢,用手掐,用牙齿咬,一副要把赵军生吞活剥了的模样。赵军何尝看过如此拼命的军队,看到晋军那种无所畏惧、只求拼命的架势,心里顿时就虚了三分,这时,突然在战场的一边突然响起一个巨大的声音:“姚国跑了!” 站在一边有心计的赵军抽空抬头一看,发现战场的右翼有一条黄色尘土扬起的长龙,滚滚向自己的中军驰去,中间恍惚看到一面旗帜,不是姚国的旗帜还是谁的?原来姚国一千多骑兵被杨宿的三千骑兵占据先手后来回地冲击追杀,已经招架不住了,知道再纠缠下去可能就回不去了,于是二话不说,拍马转头就回中军大营。 而还在铁蒺藜和铁箭雨中挣扎的赵军骑兵中军进退两难,继续前进吧,前面满地的尸体告诉他们,前面是很危险的,生人勿近,而且后军已经回撤,也就意味着没人增援接应。于是只有转头马头,又小心翼翼地在铁蒺藜和铁箭雨中挣扎着退了出来,结果又被兜回来的杨宿骑兵突击了一把,最后惨兮兮地跟在姚国的身后跑回中军大营。 而步兵最先向后撤的是靠近骑兵作战战场的赵军右翼军士,他们最先知道骑兵大败,已经逃回中军去了,加上前面拼命的梁州晋军杀得他们有些丧气了,干脆掉头就走,先回去再说。 溃败就像雪崩一样席卷整个赵军战线,姚且子已经没有办法压制住了,无数的溃军从他身边退潮一般往回冲,挡都挡不住。最后,姚且子只好长叹一声,随着溃军退回中军大营。 由于晋军自己也损失不小,而且人人都杀得精疲力竭,所以甘芮也不敢乘胜追击。 此战,赵军五千步兵伤亡近四千,骑兵逃回来的不到千人。加上昨天的损失,一万姚国部几乎伤亡了六千多人,基本上被打残了。 而郿县的晋军步兵伤亡近三千人,骑兵伤亡千余人,算是占了上风。 姚国回到大营中,看到自己的部下丢盔卸甲地纷纷逃了回来,想大发一通脾气,却想到好像是自己先跑的,这火又发不出来了,只是坐在那里生闷气。 这时,在外面清点的姚且子跑进大帐说道:“大人,晋军有人过来了。” 姚国一惊,连忙问道:“多少人?” “数十骑,还有一大旗,正直奔我大营而来。” “去看看!” 姚国和姚且子来到营寨门口,正看到徐当在数十骑的簇拥下来到离赵军营寨一箭之地。 “我是大晋武烈将军徐当!”徐当大喝道。只见他一脸的肃杀之气,身上的黑甲有的地方黑得发暗,有的地方黑得发亮,看来他还来不及洗净身上的血迹。 徐当的话是说给文盲听的,要不然光凭他身后那面呼呼作响的“大晋武烈将军徐”的大旗,是个识字的都知道他是谁。 “今天到你军营前是来邀战的。尔等羯胡走狗,明日还敢战否?”徐当继续大吼道。 姚国顿时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子,马上就想出口应战,但是看看身后自己的部众,一个个萎头缩脑的,都被打成了耗子,还怎么打?于是只好憋着一口怨气和愤怒站在那里不出声。 见赵军没人应道,徐当一点头,身旁数十骑齐声大喊道:“羯胡走狗,还敢战否?”连喊三声,声音响彻整个赵军大营。可是这个时候的赵军大营如同死了一般宁静,就是营寨中的马匹坐骑都不敢出声,生怕一出声就算应了战。 看到还是没人应答,徐当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调转马头,策马扬长而去,大旗和数十骑紧跟其后。在数千赵军目光中,徐当和那面大旗一起慢慢走入夕阳的金黄色的光芒之中。 姚国听着徐当的辱骂和挑衅,再看看自己被打残了的部众,越想越气,突然喉咙一甜,一口鲜血顿时喷了出来,全吐在身前萎萎然飘动的赵军旗帜上。 是夜,姚国部连夜撤军,一直撤到六十里外的武功县。 几日后,姚国终于等到了率军来增援的麻秋。看到老上司、老战友,憋了许久的姚国终于抑止不住,在大帐中嚎啕大哭,边哭边悲痛欲绝地说道:“我的六千子弟,我的六千子弟!全折在郿县了。” 看到一向桀骜不逊的姚国如此伤心悲痛,麻秋不由愕然,连忙向旁边的姚且子问明情况。当他听说一向骁勇善战的万余姚国部竟然被万余晋军拼掉了六千,活生生给打残了,脸上就只剩下惶恐了。 而在这时,郿县的甘芮接到了曾华新的命令:“石虎已死,速退守汉中!” 甘芮看百姓和粮草物资已经尽数送回汉中,于是下令放弃已是空城的郿县,过北原、马街,经斜谷徐徐退回汉中。七日后甘芮等人回到南郑。 甘芮等人出战关中,曾华在南郑也没有闲着。 首先是招兵买马,他先将万余折冲府兵转为正式厢军。这些折冲府兵大部分都是梁州的折冲府老兵,从曾华开始坐镇梁州时就成了折冲府兵,几经历练,也真刀真枪地跟反叛的豪强世家和益州叛军干过,两年时间已经是合格的军人了。曾华将这些折冲府兵和老厢兵混编,又扩编了三厢人马。 就这样还是不够的,曾华一边从民兵中补充“转正“的折冲府兵,一边直接招募厢军,招募重点放在益州各郡和临近的荆襄诸郡的流民。尽管桓温对曾华有了猜忌和戒备,但是对于他北伐准备工作还是很支持。毕竟现在的东晋上下都视羯胡北赵为死敌,尽管实力不够但是一有机会就北伐,这已经成了东晋一朝的惯例,而许多权臣也是通过北伐来扩大了自己的威望和权势。 曾华如此大张旗鼓地准备北伐,正合了许多知道石虎病重的人的心意。江陵的桓温一边向北缓缓调集人马粮草,一边对曾华派人到荆襄各郡的流民中“设立招募点”采取了默许和暗中支持的态度。曾华用丰厚的条件从三月开始,不到两个月就招募到了四千名条件合格的士兵,然后连同他们的家人一万多人一起迁回上庸、汉中。不仅如此,曾华派来的众多商人正扛着“镇北将军采办”的招牌大肆在荆、湘、江、广、豫、扬等诸州收购粮食、麻布、棉花等物资,很是刺激了一把各地的经济和物价。 而镇京口(今江苏镇江)的褚裒和桓温一样,都把梁州的曾华当成臂助北伐大业的一支偏师。不过褚裒比桓温更有自信,因为他是朝廷钦命的征北大将军,是名正言顺的北伐主力。而且晋国北伐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收复河洛首都,相对来说,从荆州和扬州出发要比从梁州出发在关中绕一个大圈子近得多。 所以褚裒对曾华派商人来收购粮食物资,以及梁州过来的使节老是借“路过”的机会在豫州、扬州流民中招募士兵也是默许的,都是曾华哭穷哭得好啊。 很快,荆襄四千军士和豫、扬两千军士陆续在五月达到汉中,而大量的物资也从水、陆路络绎不绝地向梁州的汉中、上庸汇集。 如此算下来,曾华手里多了一万六千人马,被编成五厢,分驻在汉中、武都、汉中,正在玩命地训练。而益州原驻扎的四厢人马在各郡的折冲府兵逐步完善起来后也分部调回汉中了。现在益州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动荡,因为一方面已经乱了两年,百姓都在盼望安宁,不希望再动荡了;另一方面益州的“动荡因子”-各地的豪强世家都被清理干净了。所以在各地顺利实行均田制之后,益州最大的威胁变成少数“不服王化”的山羌了,不过他们都地处偏远,而且人数较少,新组建的折冲府兵足够暂时应付他们了。 五月中,不算出到关中扶风的甘芮部三厢步军和一厢骑军,武都、汉中、上庸一线集中了十二厢步军,三万六千人,只留了一厢步军在成都。加上屯驻沔阳的一万羌骑和河洮地区的三万羌骑,曾华手里的步骑兵力已经超过了八万余,这是朝中那些大佬谁也没想到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呀!不但我们,江陵、京口无不是磨刀霍霍,就等着石虎死。好像强横一时的北赵羯胡只要石虎死了就会变成绵羊了一般。”曾华先感叹道。 “可叹这些人呀,以为北伐真的就如此轻松吗?但凡能顺应天意把握时机,救济万民于水火之中者,无不是胸怀大志,睿智非凡之人。看看那些人,要不就是才高志大却心有异意者,疲民力逞己意;要不就是图有虚表,空负盛名,这样志高才疏的人危害更大,财殚力竭,智勇俱衰,置兵马于险地,恐难成灭胡大计,更贻朝廷之忧。”车胤接着在那里摇头感叹道。 曾华听了车胤的话,心里暗自嘀咕,这老车还是一如既往的眼毒,桓温和褚裒那点算盘和本事都被车胤说了一个通透。以前他不是和桓温的关系挺不错的吗?现在也成了他抨击的目标了。不过自己的异意好像不比桓温小,不知这车胤是不是指着光头骂和尚? 但是笮朴心里没有那么多盘算,他********就是策划让曾华如何在这次“集体北伐”中切到最大的一块蛋糕,至少要把关中切下来。 “三月,大人不但下令再从各校尉部骑丁中征兵万余,汇集河洮,更命白马校尉姜楠护都护将军职,移驻河洮和姚劲汇合,统领三万羌骑,随时准备进入陇西诸郡。”笮朴只顾自己思量着。他将曾华的步骤再理顺一遍,希望找出一些纰漏以便早早地弥补。 “大人再命河曲校尉野利循为督军,监河曲、白马两校尉部军事,调集骑丁五千,向西征讨孙波羌、马儿敢羌、波窝羌直至山南羌,彻底统一西羌地区。又命青海校尉先零勃为督军,监青海、河洮两校尉军事,防御凉州的偷袭侵扰。姜楠、野利循、先零勃是最早跟随大人的羌人,忠诚不用质疑,而且才干堪当大任。续直是大人的岳父,而且只领有势力最小的白兰校尉部,不足为惧。这西羌已经实行完毕分户制,各归顺首领都被安置到秦州和益州,各户羌民也都安心开始生活,应该没有什么变故和大的动荡了。”笮朴非常熟悉西羌地区情况,听他如此分析,曾华和车胤都点头赞同。 “如此说来,大人不必过于顾虑西羌,可专注于关中了。”待笮朴讲完后车胤说道。 “是的!”笮朴答得非常干脆。 “素常,那我该如何攻取这关中呢?”曾华虚心请教道。毛穆之等人都已经回各自岗位,准备进取关中事宜,所以曾华身边只剩下车胤和笮朴人了。 “甘大人先初出关中,是为试探关中的实力,但是不管关中实力强劲与否我们都必须考虑几个问题。正如上次军议中提到一样,我们梁州军全力取长安不难,关键是如何抵抗东西两路的援军!所以一旦我们要全力取关中就必须解决东西两方的问题。”看来笮朴对经略关中思谋已久。 “西边的陇西、天水、略阳诸郡其实也好解决。根据甘大人报回的消息,陇西诸郡的边戍军已经断粮许久了,恐怕军心早已涣散,士气早已低迷,应该不难攻取。到时只要毛大人先从武都兵出祁山,直入天水、略阳两郡,而姜校尉率三万羌骑从河洮直入陇西、南平郡,东西汇合,则天水、略阳、陇西、南平四郡屈指可定。攻取四郡之后,我们可缓动兵马,全力经营陇西四郡,只是派羌骑侵袭东边的安定、扶风、始平三郡。”笮朴眼睛闪着精光说道。 “石虎将死,而其太子石世年幼。诸王在外,无不虎视眈眈,早晚会大乱。而长安的石苞封乐平王,领有关中。一旦关东为争位而四下混战,你说他会不会对邺城的宝座动心?” 听到这里,曾华和车胤不由都笑了起来。从石苞的一贯表现来看,如果关东打得不凶,可能石苞没这个胆,但是如果关东打得一团糟,估计他就有这个胆了。 曾华笑道:“素常的意思就是说,石苞一旦敢离长安去关东争位,就是我们出兵的机会。” “对,只要石苞敢出兵关东,就说明关东已经乱得不可收拾了,那样我们就不用担心关东有强有力的援军支援关中,毕竟在消息方面,我们还是比不上石苞灵通。”笮朴答道,“到时大人率军直出子午谷,全力攻取长安,而毛大人和姜校尉可从西边席卷而来,直至长安于大人汇合。” “好,就这样办。秦州已经有四厢兵马,传令给武生,叫他将兵马全部集中到武都,反正武都、阴平两郡已经安定,折冲府兵也已经组建。我再调拨两厢步军给他,让他以左军将军职权领陇西诸郡经略事宜,姜楠和姚劲统领羌骑协助他。”听完笮朴的话,曾华的心里已经决定好了,毛穆之走的时候也是建议先取陇西四郡再趁乱取长安。既然定下来就要开始部署起来,“汉中留三厢步兵,其余兵马全部逐渐集中到上庸郡西城、安康一线。” 这时,一个随从疾步走来禀告道:“禀告刺史大人,有几名侦骑处的人找笮大人,说是北方有紧急军情。” “快传!” 笮朴接过侦骑处探子递过来的布绢,展开一看,不由眼睛一亮,然后一边呈给曾华一边说道:“石虎已经死了!” 曾华又喜又惊,只见布绢上写着:“四月己巳,虎卒,太子世即位,刘氏为皇太后临朝,彭城王遵、义阳王鉴为左右丞相。” 曾华将布绢递给车胤,快步走到地图前,望着关中和中原地图,不由地呆在那里了。 第五十四章 石苞 永和五年五月,石遵废世而自立。六月,桓温屯安陆,遣诸将讨河北。石遵扬州刺史王浃以寿阳来降。秋七月,褚裒进次彭城,遣部将王龛、李迈及石遵将李农战于代陂,王师败绩,王龛为农所执,李迈死之。八月,褚裒退屯广陵,西中郎将陈逵焚寿春而遁。 ---------------引言摘述 秋七月初,天气有些炎热。坐在长安乐平王府后花园凉亭中的石苞正心神不定地喝着西域高昌国的葡萄美酒。这种果酒由于路途遥远,加上中间有个跟北赵是死对头的凉州张家,所以运到关中都已经是天价了,跟喝“上仙琼液”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石苞拿着酒樽一口又一口地拼命往嘴里倒,丝毫体现不出这高昌葡萄酒的价值来。 亭子里很安静,旁边正在轻轻摇扇的侍女丝毫不敢出声,只是屏住呼吸,运用手腕的劲摇动着扇子。正由于静,才显得亭子远处树上的知了叫得有点响声了。 满腹心思的石苞对那时断时续的知了声音没有放在心上,他边喝边发呆,好像有什么事情委决不下。 这时,匆匆走来一个内侍,站在石苞跟前弯着腰轻声说道:“殿下,右长史左咯、左长史石光、司马曹曜、将军麻秋求见。” 石苞闻言一愣,稍微想了一下才算回过神来,连忙放下酒樽说道:“快传到厅堂去!” 左咯、石光、曹曜、麻秋四人等了一会儿,石苞换了身衣服这才施施然走进厅堂。四人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抱拳施礼道:“见过乐平王爷殿下!” “免礼,诸位免礼,快快请坐!”石苞一边坐下一边轻轻地挥动右手说道。他不过三十余岁,平时很注意保养,脸上看上起不但肌肤洁白,还有一种上位尊者的威严和风liu名士的飘逸,只是那深陷的双目让人看上去不是很顺眼。 “左咯,说一说,东边又有什么消息。”待众人刚坐定,石苞就开口问道。 “是的殿下!”负责情报往来的右长史左咯连忙应道。 “镇守幽州蓟城的沛王冲殿下,闻彭城王遵殿下杀太子世自立,行檄文燕、赵曰:世受先帝之命,遵辄废而杀之,罪莫大焉!其敕内外戒严,孤将亲讨之。于是留宁北将军沐坚守幽州,自帅五万兵马蓟城南下。至常山时,已经聚众十万余。行军至苑乡,遇彭城王遵殿下送赦书,诚谈原委曲折,并重诺以幽、冀州许沛王冲殿下。”看来石苞在邺城的情报网非常有效,得到的情报也非常详细。 “冲殿下颇为心动,对众臣言道兄弟之情,不忍相残,意欲领军归蓟城。其部将陈暹等人力谏,冲殿下才重新进军邺城。遵殿下遣王首再携书劝冲殿下,冲殿下不听,继续进军。遵殿下派武兴公闵及司农李农等将率精锐十万余人迎战于平棘。冲殿下大败,被俘于元氏,被赐死,其士卒三万余人被武兴公闵尽数坑杀!” “我知道这棘奴(石闵小名)是一员猛将,却没有想到居然如此残暴。”石苞感叹道。 但是左长史石光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沛王冲殿下领军南下,幽冀精锐尽数折于平棘,恐怕北边平州的慕容鲜卑从此无人防御,也无力压制,恐怕会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了!近来邺城动荡,中国不稳,如果慕容再纵兵南下,恐怕不但幽冀难保,就是中原基业恐怕也危急呀!” 石苞不耐烦道:“慕容鲜卑都是些北夷白虏,地处寒苦贫瘠之地,肯定贪图中原的花花世界,抢掠一番后自然会回去的,不足为患!” 而麻秋接口却说到另一件烦心事:“不仅如此,自从五月起,不知从哪里跑出来那么多西羌,尽数涌入凉州(北赵自设的凉州)陇西、南安两郡。那里边戍卒军断粮多日,早已散心,羌骑一冲居然尽数崩溃,两郡尽入西羌之手。而武都的晋军也突然出兵天水,十几日竟然连克冀县、上邽、新阳、临渭、略阳、显新、成纪、平襄诸城,席卷天水、略阳两郡。凉、秦州诸郡居然尽陷。”他原本是征西凉的主将,在陇西河南之地打得几年仗,对那里还是比较熟悉的,知道现在陇西诸郡由于两次粮草被断,各地的边戍军卒早就已经慌了神,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肯定是招架不住了。 石苞更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说道:“西羌乃是贪利荒蛮之人,侵掠陇西、南安就是为了掠夺财物人口,过一阵子就会退兵;而武都晋军和汉中晋军一样,都是趁火打劫之徒,掠得百姓人口之后,自然会退回武都,不足为虑。只是此等耻恨待来日本王必当加倍报还!” 石苞两句不足为患就把麻秋和石光的担忧给打发了。 麻秋连忙诺诺而应,不敢再言语了。他可不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却扫了这位王爷的兴。上次姚国在郿县大败,没过多久就郁愤而死,余部归在麻秋属下。尽管石苞不待见这位桀骜不逊的羌人将领,把他的战败说成是骄军冒进中了伏击,但是知根知底的麻秋却心里有数,这事情不简单。 姚国部的战斗力麻秋是知道的,在整个关中不说第一,也是第二,居然被兵力相当的晋军给打残了。这件事的确不可思议,但是麻秋却觉得南边的梁州已经发生了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巨变,绝不是表面上各家各户百姓分田地那么简单。 攻吐谷浑、取仇池,那位晋国梁州刺史干的事情隐隐约约传到了长安,却没有引起多少重视,毕竟仇池和吐谷浑都是荒蛮偏远之地,那里就是被平十回也不足以为奇。但是麻秋却敏感地将它和西羌出陇西、晋军出天水联系在一起了,这里面的文章恐怕不小呀。五月中,晋军在郿县全力一击就退回汉中,只为了那数万百姓吗?然后武都、西羌接连出兵,好像商量好的一样,而且还各自打各自的,那是相当默契。 可是长安的众人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是却没人放在心上,他们太不把晋军放在心上。这数十年来基本上都是北赵压着南边的晋国打,多少次接战都是胜多输少。而且晋军虽然还在坚持不懈地北伐,但是北伐的目的都是收复河洛,都是从荆、扬州出兵,没听说从梁州汉中出兵的。前蜀汉从汉中出兵几十年也没动到关中半根毫毛。 “邺城如此动荡,百姓疾苦不堪,本王真是忧心忡忡呀!”石苞转为一脸慈悲为怀的模样,在那里痛心疾首地说道。 众人心里明镜似的,这位乐平王不是在忧心百姓疾苦,而是关心邺城那个宝座。但是大家都不敢说出来,只是纷纷出言恭维石苞的仁德。 听着众人的恭维,石苞不由对抢先占到邺城宝座的石遵满是忌妒,这小子,命太好了。 当初先帝病笃时,拜燕王斌为丞相,录尚书事;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同受遗诏辅政;而彭城王遵拜为大将军,镇关右。留在邺城的石斌被“太子”石世的老妈刘氏(前赵刘曜的幼女安定公主,被张豹索得,献于石虎。)和张豹合谋,乘着石虎病得晕晕乎乎时矫诏给杀了。而从幽州奉诏回邺城的石遵则直接派了三万禁军押送来关中赴职,根本不给他面圣的机会。 谁知道石遵刚到河内,“天子”就驾崩了。“太子”石世继位,刘氏临朝称制。张豹与太尉张举图谋诛杀司农李农,谁知张举和李农是好哥们,立即暗中通风报信。李农原是乞活军出身,听到这消息,立即逃到乞活军驻地广宗(今河北威县东北),帅乞活军数万家(乞活军都是以家为单位)进守上白(今河北威县南),刘氏尽起邺城宿卫禁军围攻上白,却派了张举来领军督战,可想而知这仗会打成什么模样。 而石遵却在河内遇到了领军讨灭梁犊高力叛军,正班师回朝的姚弋仲、蒲洪、刘宁及征虏将军石闵、武卫将军王鸾等人。众人纷纷劝石遵,说什么他是既长又贤,先帝早有立其为嗣的打算,只因病在卧榻上被奸臣迷惑才未能成事。而今女主临朝,奸臣当道,禁军尽持于上白,邺城空虚,应当立即行事,讨伐奸逆,匡扶正道 要是石遵当时心里没有乐开花,石苞说什么也不相信,这几个兄弟他还不清楚。 石遵在李城起事,洛阳等各地纷纷响应,行军至荡阴,已有九万之众。刘氏、张豹惶恐,先是准备守城死战,但是城里的羯胡“国人”纷纷出迎石遵。无奈,只好下诏以遵为丞相,领大司马、大都督、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加黄钺、九锡。石遵入得邺城,先诛张豹,夷其三族,然后迫不及待地假刘氏令曰:“嗣子幼冲,先帝私恩所授,皇业至重,非所克堪,其以遵嗣位。” 于是石遵即位,装模作样地大赦天下,罢上白之围。封世为谯王,废刘氏为太妃,没几天听说就被杀了。尊母郑氏为皇太后,立妃张氏为皇后,故燕王斌子衍为皇太子。以义阳王鉴为侍中、太傅,沛王冲为太保,汝阴王琨为大将军,武兴公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而石苞捞了个大司马空职。 石苞可不满意大司马这么一顶空帽子,他对自己“评价很高”,期望也很高。当年石鉴镇守关中,残暴无比,赋税和劳役繁重,关中百姓无不怨声载道。先帝调自己替换石鉴镇守关中。自己“励精图治,仁德并施”,终于使得关中民心大定,先帝曾对左右近臣赞叹自己道:“朕闻良臣如猛兽,高步通衢而豺狼避路,信矣哉。” 自己如此高才怎能就屈就一个大司马呢?自己应该可以担任更高的职务,更好地为百姓造福。 石苞把自己的想法这么一说,麻秋和左咯顿时都默不作声,他们是非常清楚石苞那点小算盘,不就是盘算着想去邺城争位吗?两人都是石苞的心腹,而且深知这位王爷的脾气,自然不敢去逆石苞的意。 但是石光和曹曜却慌了,连忙站起身来施礼劝阻。 石光抢先开口道:“殿下,万万不可!虽然陇西诸郡和南边梁州都是癣疥之疾,但是倘若关中无殿下坐镇,恐怕各处豪强怀有异心,勾结内外,纷乱地方,时间一久关中会有失呀!” “怎么会有失?你不是说陇西、梁州只是癣疥之疾吗?我在关中镇守数年,广施仁德,恩威并重,关中地方早就肃靖。只需留下几员能吏,万余兵马,这关中谁敢作乱?” 石苞的话说得很有意思,自己在关中治得“路不拾遗”,百姓对自己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起来作乱呢?如果真的有人起来作乱,那意味着是留守长安那些人的责任,因为他们都不是能吏。 曹曜说得更直:“殿下,今邺城君臣已分,王爷应谨守为臣之道,恪守职责,代天子镇关右,安抚万民,这才是正道。” 曹曜的话说得正义凛然,使得石苞都没有理由反驳,想了许久才找到一个理由:“右长史,给你给曹司马说说,蒲洪、姚弋仲已有不轨,邺城正暗潮汹涌。” 右长史左咯连忙说道:“武兴公闵曾向遵殿下进言道:先帝曾表蒲洪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州诸军事、雍州剌史,进封略阳郡公。然其为人杰,如以其镇关中,恐秦、雍之地非复国家之有。故此命虽是先帝临终之命,然陛下践祚,自宜改图。遵殿下从之,罢蒲洪都督职,其余如前制。蒲洪大怒,归枋头,遣使降南晋,并据险聚众,图谋邺城。” 石苞点头接道:“蒲洪不但意图关右,现在又在邺城近旁伺机作乱,更有姚弋仲协力,外通南晋,恐怕邺城危险。我既受了大司马一职,就要为朝廷出力,因此我意领军三万出潼关,助朝廷一臂之力。” 石苞这个借口找得又快又好,石光和曹曜当时愣在那里了,一时想不出话来。 石苞转向左咯、麻秋言道:“你二人如何说法?” 左咯道:“邺城大事初安,暗潮动荡,恐遵殿下独臂难支。王爷你既是诸王重臣,应当值此危难之际力挽狂澜,济万民于水火。“ 麻秋说得更露骨了:“王爷久镇关中,广施仁德,天下无不归心。今先帝驾崩,江山摇曳,万民惶恐,应当有德者居大宝,方可顺应天意民心。” 听到这里,石苞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苦苦等待,既看着邺城宝座流口水,又生怕自己掉进那个旋涡,最后连渣渣都没得剩。 现在终于知道自从石冲死后,诸王跟石遵都撕开脸面,各自蠢蠢欲动,整顿各自的人马,准备卷着袖子上阵一争高低。自己这个时候再不杀进去,估计就赶不上趟了。石苞思量自己久镇关中,在这里“颇得民心”,实力应该是屈指可数的,别人坐得,为什么我就坐不得呢? 而石光和曹曜想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继续劝阻。但是石苞却一口咬定要为朝廷出力,执意领军出潼关。于是一场会议以石苞拂袖而去而散场。 可是第二日,石光和曹曜居然纠集了百余长安官员,把石苞堵在了乐平王府门口,人人伏地嚎啕大哭,一副诤臣的模样,誓死要劝阻石苞领兵离长安。 心急如焚的石苞不由大怒,下令将石光和曹曜等挡在王府门口的百余人尽数处死,然后开始收拢兵马,征集粮草,准备出潼关匡扶天下去了。 石光和曹曜等人的家人故旧等逃出长安,分散各地,传言造谣说石苞欲倾尽关中之力去中原争位,不但要穷尽人力,还要全征民资以为战用。 其实石苞有着石虎的优良传统,酗酒好色,贪财好利,样样不缺,只是没有石鉴等人那么残暴,暴虐酷政比石鉴好上那么一些,而且手下有石光等几个能臣,在甩手掌柜石苞底下竭力做了一点好事,所以情况比石鉴时要有所好转,却想不到石苞还真的以为自己堪比“尧舜”。 当石苞还在长安准备出兵的时候,谣言已经传遍了长安附近的京兆、扶风、冯翊三郡。各地豪强世家知道石苞的德行,也明白一旦为了争位打起来,关中要为石苞付出什么?大家已经被“先帝”石虎那“征集战略物资”的政策搞怕了。于是众人为了免受石苞的刮地之苦,迫不得已纷纷暗中派人向南边传信,希望梁州王师能进军关中,真正地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当关中豪强世家的传信送到汉中时,曾华正在府中后花园同范敏和真秀两人赏月。 曾华一边给大腹便便的真秀剥石榴吃,一边在给两人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讲到动情处,范敏和真秀都不由听得发呆了。 最后范敏幽幽地说道:“牛郎、织女尽管一年只能见一次,但却能永远相会,不用担心生死离别,也算是一种补偿。” 吃着石榴的真秀却快言快语道:“姐姐,我可不这么想。相好就要好好的相好,一年只能见一次,这样在一起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还不如厮守一生,那怕就只有这一世,也算是不错的。” 范敏宛然一笑,知道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去争论的,于是转说其它的事情。 这时,一名婢女领着一名侍卫走了进来,低头呈上了一封军情。 曾华稍稍看了一眼便问道:“车大人、笮大人等都看过了吗?” “看过了!正等着大人你的定夺。” “好的,你传信给诸位大人,明日上午在军机厅议事!” “是的大人!”侍卫领命后连忙低头退下。虽然曾大人府中的规矩是两位夫人并不刻意规避外人,但是这两位夫人姿色过于出众,明艳不可方人,诸人都是不敢多看几眼。 “夫君,有什么事吗?”看到曾华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范敏不由出声问道。倒不是她关心出了什么事,而是关心到底是什么事让曾华担心了。 “没什么事,只是关中的豪强世家想请我去关中。”曾华闻言卷起书绢笑道。 曾华的确觉得好笑,自己一向“打土豪分田地”,却想不到居然还有土豪来找自己,非要自己去他们家。不过这也验证了孔老夫子的一句话,苛政猛于虎呀!为了免除石苞的苛政,居然甘愿迎接自己这个名声在外的虎狼。 看着两人担心的样子,曾华安慰道:“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只需三、四个月,我就会接你们去长安了。”说罢,曾华轻轻地抚了一下真秀的肚子笑道:“恐怕差不多是孩子满月后的事情了。”然后又轻轻地拍了拍范敏的粉脸说道:“只是那个时候你倒是行动不便了。” 第五十五章 关中(一) 关中,西有散关,东有潼关,北有萧关,南有武关,为四塞之国,故称关中。四关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真乃固若金汤,更有泾、渭、沣、涝、浐、灞、高、橘、洛纵横,肥沃千里,号八百里秦川。 ----------引言摘述 “大人,前面就是沈岭(骆谷北口,今陕西省周至县南)了。”镇北将军长史车胤指着前面的山峦说道。 这里正是芒水,两万多梁州厢军正在渡河。 “是吗?前面就是沈岭?就是你说的前蜀汉姜维进关中止于此的沈岭?”有车胤在身边就是有好处,那个书袋子,遍读诸书,没有他不知道的,行起军来有他在旁边一路讲起典故来,倒也不寂寞。 “前魏甘露二年五月,征东大将军诸葛诞通东吴,于淮南起兵反。太祖文皇帝(司马昭)尽调关中精锐东下平叛。前蜀汉后将军、行大将军事姜维闻魏分关中兵以赴淮南,欲乘虚取秦川,故亲帅数万兵马出骆谷,至沈岭。时前面谷口的长城戍积谷甚多,而守兵少,魏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司马望及安西将军邓艾进兵据之,以拒维。维壁于芒水,数挑战,望、艾不应,于是长峙与此。甘露三年四月,姜维闻诸葛诞兵败身亡,只好引军还汉中。”车胤骑在马上摇头晃脑地说道。曾华听得不由神往,坐在坐骑风火轮上不由地看着不远处的沈岭发起呆来。 过来好一会才回头笑道:“看来我接受武子你所请,改拜你为镇北将军长史是没有错的,一路上真是不寂寞,而且受益颇多!” 听到这话,车胤不由得意地抚着自己的长须,微微而笑,而旁边的笮朴只是淡然一笑,封养离等亲卫却不由裂着嘴笑起来了。 前几日,大家商议好决定出兵关中,车胤死活要跟着大军北上。原本要留他在汉中的曾华无法,只好改拜他为镇北将军长史,让他跟在身边。 曾华表甘芮以前军将军领梁州刺史,武毅将军张渠已经被调了过来为其副手,一同领四厢步军移驻西城,窥视魏兴、上洛诸郡;表冯越以汉中太守护梁州刺史职,留在南郑调度粮草物资,以冯越的内政能力,还是很胜任这一职的。而宣威将军柳畋率领两厢人马拱卫南郑、沔阳等要地。 张寿还是领益州刺史坐镇在成都,那里是曾华“新附”的大后方,不但要防止内部动荡,也要防止他人的“窥视”。他的副手是讨寇将军蔺粲,领着一厢步军和五府折冲府兵协助张寿。而武烈将军徐当被调到武都,充任毛穆之的副手,和乐常山一同领着四厢步军正在经略天水、略阳郡。魏兴国留守武都。 五月底甘芮率领残缺的三厢步军、一厢骑兵回来,曾华将全军上下大大表扬了一番,尤其是杨宿,因殊功被表了个横野将军,让远在成都的杨绪都觉得有面子。然后曾华立即将步军各厢补齐,而那一厢羌氐骑兵却被正式编入飞羽军,这样曾华手里的羌骑兵就有了四厢,一万两千骑,分由当杨宿、当煎涂、巩唐休和当须者都统领。 经过大家讨论,最后决定由骆谷入关中。这里从沈岭到长城戍,再一直到谷口以北数十里的整屋县下,都有当地豪强接应。而且这里出去就是始平郡槐里县,离长安不近不远,正是曾华心目中理想的距离。 于是在永和五年七月十九日,曾华率领左右护军营、五厢步军、四厢骑兵,步骑共三万余,镇北将军长史车胤、都护将军长史笮朴为参军,左右陌刀将段焕、赵复为先锋,在南郑誓师,经骆谷出兵关中。 “大人,骑兵已经跟上来了。”杨宿策马过来禀告道。 “好,步军已经占据长城戍,段焕正率领左护军营攻取整屋县,前面没有什么大碍了。你们骑军要加快速度过骆谷。这道路虽然曲折艰难了些,不过应该难不倒你们羌氐骑兵,坚持下,过了整屋县就好了。”曾华安慰道。 “大人放心,这骆谷道比武都山路要强多了,自然不会难倒我们。”杨宿答道。 “今天骑军能全部过沈岭吗?要知道前面还有衙岭、分水岭两山峰。”曾华问道。 杨宿看看天色,心里盘算一下说道:“没有问题,动作快些的话,估计能有两厢骑军过分水岭。” “那就好,注意安全就是了。”曾华再细细叮嘱了一下。 杨宿领了个诺,策马回身去安排兵马去了。 看着缓缓前进的军队,曾华不由摇摇头,自己人才太少了,兵马也少了些。老听古书上说人家古代帝王大将出征动不动就是十几万,猛将如云,谋士似雨。自己呢?东拼西凑才得八万步骑,就这样还被车胤、冯越唠叨死,说这么多人马太耗粮草了,几乎是梁州、益州的极限。而仅仅二、三十个部下都是盘算来盘算去才安排妥当,总算让各个重要岗位都有人。 看来以后自己还要努力呀!光是招揽人才就够自己喝几壶了。 看到曾华在那里摇头不愉,车胤以为他为这骆谷小道艰难曲折而发愁,于是就出言解释道:“大人,不必烦恼。由汉中入关中,自古就是路途险阻,而进兵路线约有四条:一者故道,东北即为散关、陈仓,为古来之大道,汉淮阴侯韩信攻三秦、前魏武皇帝(曹操)攻张鲁就是由此出入。二者褒斜道,又名斜谷。南口曰褒谷,北口曰斜谷,谷长四百七十余里,前魏武皇帝称其为“五百里石穴”,前魏颍阴侯陈长文(陈群)也称其“斜谷阻险,转运有抄袭之虞”者。可由褒中(陕西褒城)直驱郿县,但路途险阻,行军不易,上次甘大人由此进出扶风自是艰辛无比。三者傥骆道,就是我们现在所走的这条骆谷,南口傥谷,北口骆谷,谷长四百二十里,其中路曲处有八十里,且须爬越沈岭、衙岭、分水岭三峰,易受阻塞。四者子午道,北口曰子谷在长安南百里,南口曰午谷,长六百六十里,汉高祖(刘邦)入汉中,烧绝栈道,即在此处。汉顺帝时罢此道而通褒斜道,至前魏时荒废已久。” “而由陇右转入关中者有路途两条,一者渭川道,即渭水河道,由略阳清水至陈仓,谷道三百馀里,两岸皆山,其形为箕,又称箕谷。山势可攀,且可用渭水行船运兵运粮。二者关山道,为陇山东西要道,西口曰陇城,又名街亭(甘肃秦安县东北),位于略阳郡中,东口曰汧城(陕西陇县),位于扶风郡中。山路约三百里,可瞰秦川四、五百里,其路间流水曰汧水,汇注于渭水,适于行军,因而成关中陇右之间的大道。毛大人已经占据陇城,数万大军可指日涌入关中。” 车胤的一番话让曾华表示深深的感叹,难怪古人都说秀才就是不出门也能知道天下事。在这个信息闭塞、交通不便的时代,古人只能通过遍读书籍才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东西,但是这种知道太片面了一些,太笼统了一些。看来自己要让探马司和侦骑处多培养一些识得写字画画的人,将各地的人文地理都描述出来,这样打起仗来才不会因为没有“gps”而犯愁。 天黑了,当曾华到达谷口长城戍时,居然真的有两厢飞羽军翻过分水岭赶了过来,看来杨宿还是有点手段。随着夜色降临,炊烟开始在各临时搭建的营地里缓缓腾起,不一会,梁州军特有的饭香慢慢飘荡在整个骆谷山间。 这时,只见营地里数千上万的军士,尤其是羌、氐人居多,纷纷结队单腿跪在地上,面向北方,跟着数十名白袍青衫的人,口中念念有词:“ 黑暗摧残着我的身体与意志, 无情地打击和残暴地压迫, 妄想使我终生受到奴役。 在此刻, 切莫有一丝迟疑, 谨记上帝的教诲和指引, 做最无畏的勇士, 永不被黑暗击垮。 吹响命运的号角, 一同与我悲歌奋进! 我的灵魂将永归神的国度。” 嗡嗡的声音顿时汇集在一起,回荡在骆谷山间,在灿烂桔色的黄昏中,显得如此的肃穆和凝重,让许多没有入圣教的人在心灵上也受到了震撼。 听到这“现代诗歌”版的晚祷词,曾华苦笑不得。当日范哲为了完整圣教的各项制度和细节,拼命缠着自己,希望把自己每一个脑细胞里储存的东西都榨出来。那一日自己被这位晋国版的“唐僧”念道得有些烦了,就随口念了几句“现代诗”,谁知在范哲那里成了至宝。 要知道孔孟老诸子的那些“经典语句”用来做圣典正式条文还可以,但是用作日常祷词就不行了,要知道这文言文一读出,那些“文盲”信徒有几个人懂?所以虽然圣典按照曾华的要求尽量用赋辞古文格律,但还是用了一种“标点符号”来断句。而范哲却将这些啷啷上口、简单明了却又寓含深意、催人向上的“曾氏现代诗”编成祷词之后,倒是颇受欢迎。 曾华怕担上“毁灭中国古代诗歌辉煌”的恶名,竭力要求圣教中正式祷词和教义文章要符合韵律和格律。所以圣教正式的祷词和祝辞行文等都保持了严格的辞赋、古诗的格式,甚至还沿用了曾华“盗版”创造的“近体诗”(律诗和绝句)和词的格式。但是一般的传教解释和日常祷词倒是只求上口明了,其中三成有“曾氏现代诗歌”的风格。 曾华回到大帐中,同车胤、笮朴、赵复、杨宿、当煎涂、巩唐休和当须者等人共进晚餐。都是一些羊肉和麦食,非常简单,跟普通的梁州军士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汤水而已。近一年来,曾华大力发展和西羌的贸易,用粮食盐巴、棉麻布绢、铁铜陶器和茶叶换取羌人的牛羊马匹。曾华知道,西羌这种以畜牧为生的民族对外依赖性非常强,而且由于环境恶劣,生产总是不稳定。比如冬天一场大风雪很容易就让一个部落消失,所以很容易就“揭竿而起”,纵兵寇边。因此做为一个现代人的曾华就竭力用贸易和经济手段将西羌地区和益、梁州联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互补互助的关系。 曾华拼命地刺激自己辖下的益、梁州各地对牛羊肉食和皮毛的需求。他让商人大量采购,官府补贴,让牛羊肉以低价进入到普通百姓的餐桌上,也算是提高百姓们的生活水平。而且还规定了厢军、折冲府兵甚至民兵的伙食都必须有牛羊肉,冬天的服饰装备上多用羊皮毛。 如此下来,对西羌的牛羊马匹需求巨增,也带动着各校尉部的商市也十分火爆繁荣,让各部羌人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生活稳定富足起来,也更有热情去提高畜牧生产。 众人一边吃着各自桌上的食物,一边轻声交谈着。说着一些地方上的风俗民情,或者官场上的一些笑话,气氛非常的轻松,丝毫没有大战将即的紧张气氛。 “大人!”一名亲卫走进来禀告道,“前军有情况回报!” “传进来!”曾华说道。 没过,在外面巡视警戒的封养离带着段焕走了进来,身后还有几个人。 “见过大人!”一身披甲的段焕行了军礼就站到一边去了,而封养离将人带动,唱了个诺也就走了出去。而后进来的三个人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一时愣在那里了。 “你们还不见过我家大人!”段焕好意地提醒了一句。 听到这话的三人连忙跪下,向正中的曾华施大礼道:“关中草民见过曾大人!” 而段焕在一旁介绍道:“这三位是整屋县的世家,听得我军攻整屋县,当即纠集了部曲族人数百人打开城门,迎接我军入城。” 曾华一听连忙站起身来:“原来是关中的义士,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边说边上前扶起这三人。 三人顿时慌成一团,也不敢受曾华的扶,连忙自己站了起来,低着头垂着手站在那里,恭敬地说道:“我等本是晋朝故人,苦等数十年,今日终于盼得王师北上,怎不涕泪相迎呢?” “好!好!真不愧是忠义之士。你们吃饭了吗?”曾华问道。 “回大人,我们只管赶路,还没来得及吃饭。”看到三人不知如何回答了,一边的段焕代替答道。 “来人,添上桌几和四份食物,给元庆和这三位义士用晚餐。” 大帐顿时一阵忙碌,三人在那里受宠如惊了一会,看到段焕很坦然地坐了下来,还用眼色鼓励自己等坐下,知道这可能是这位曾大人的习惯,当即小心地坐了下来。 待食物送上来之后,三人发现样式不多,但是比较丰盛,牛羊肉就占了近一半。这时正中的曾华却开口说道:“食物简陋,三位不要介意。” 三人以为是推辞,这样有肉的晚餐还是简陋吗?不过和他们听说过的盛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在高官中算是比较简朴的了。 而旁边的段焕却开口道:“大人这里的食物和军士们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大人的厨子和大伙房的厨子不能比,所以你没看大家伙都喜欢到大人这里来混饭吃。” 说到这里,不但曾华哈哈大笑起来,就是车胤、笮朴等人也笑了起来,当须者更是夸张,一边吃得满嘴是油,一边还在那里笑,甚是不堪。 接着,大家继续晚餐,也继续开始轻松地交谈。看到这种气氛,三人倒是轻松起来,看来这位曾大人真不是一般人呀! 待到大家吃完撤完餐具之后,曾华缓缓问道:“三位义士都是关中人士,应该对关中情况非常熟悉,能否详述一二?” 三人互相看了一下,推举了其中一个识字比较多的人说来讲道:“石苞杀了石光、曹曜等百余人,开始在三辅四处抽丁青壮,征集粮草。三辅百姓早就不堪伪赵石胡的横征暴敛,今日石苞又加兵赋,就是要把百姓们逼上绝路。再说现在中原胡人已经大乱,大人率王师北上的消息也传遍了三辅,于是大家都纷纷起事响应,杀官夺仓,占据险要城塞,少者数百人,多者上千,大约有三十余处,共有义士过五万。” 曾华一听,连连点头,想不到关中等北方百姓对晋室还如此的怀念,还有如此大的号召力,也是胡人太过于残暴,而且当时的华夏百姓还没有完全丧失秦汉时候的彪悍铁血之气。 “长安的石苞大慌,一边停止攻邺的行动,一边派麻秋和京兆尹刘秀离率兵在三辅四处剿灭义军。但是义旗四起,石苞焦头烂额,据长安传来的消息说,他已经派人向邺城求援去了。”那名义士继续说道。 曾华知道三辅指的是长安附近的京兆尹、左冯翊和右扶风三地。他想了想问道:“麻秋和刘秀离现在何处?” 那名义士连忙恭敬地答道:“回大人,据昨天传来的消息,麻秋去了冯翊郡,而刘秀离正在鄠县围攻那里的义士,离这里百余里。” “刘秀离有多少人马?” “回大人,只有五千人马!” 曾华再一盘算,就决定下来了。这鄠县属于始平郡,离京兆尹不远,不知身为京兆尹的刘秀离怎么剿匪剿到这里来了,看来这义军的声势不小,搞得石苞等人手忙脚乱,都顾不上什么职责范围了。 “好!”曾华开始发令了,“明天大军继续向始平郡郡治槐里县进发,但是今晚!” 曾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众人顿时紧张起来了。 “杨宿!” “末将在!“ “你和巩唐休率两厢已到长城戍的飞羽军,连夜突击鄠县城下的刘秀离部,就算给石苞打个招呼,算是给关中百姓一个通告,我梁州曾叙平来关中了!” 注:老曾没有找到合适宗教的中国古代诗歌,总不能用李白和杜甫的诗去当祷词吧。毕竟艺术诗歌和宗教诗歌还是有差距的,所以就暂时用现代诗歌代替了。大家不要就此认为老曾思想反动,是个****分子!如果你认为老曾是个好同志,就请投上一票吧。 第五十六章 关中(二) 明王领军复槐里,距长安不过百里。传檄文于三辅,秦川震惊,三辅豪杰多杀守令以应,凡百十馀壁,众十万人。石苞惶恐,遣麻秋领军进据丰城。 ---------引言摘述 辰时刚过,一匹快马火速地冲进长安的武德门,由于他背上的令字旗和手里高高举起的铜符在起作用,城门口的守军不敢阻挡,任由他驰入城门,并纵驰在大街中的官道上。 来到乐平王府前,信使喘着粗气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刚走两步就被迎上来的两名王府护卫给掺住了。 “有紧急军报!鄠县紧急军报!”信使一边喘着气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方布绢来,然后颤抖着交给了旁边的护卫,刚递过去,双脚突然一软,顿时瘫倒在地上了。 接过战报的护卫不敢怠慢,马上捧着布绢走进王府,转呈给正在犯愁的石苞。 这个时候的石苞正在郁闷关中三辅之地怎么会多出这么多的刁民。自己为了匡扶天下,让关中百姓小小地牺牲奉献一下都不行吗?仿佛是一夜之间,这乱民叛军就如同是雨后的春笋一样满地开花。在接连接到京兆尹、扶风郡、冯翊郡等郡守的急报后,石苞还以为是那些官员为了阻止自己领军出关东而虚张声势的。 但是后面传来的消息终于让石苞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扶风郡的黄丘、池阳、京兆郡的杜城、新丰和阿城,始平郡的鄠县,冯翊郡的下邽、重泉,纷纷被乱民攻陷,而冯翊郡更严重,连郡治临晋城都被攻陷,郡守死于乱军之手。 石苞这下可慌了,一边派麻秋、刘秀离等人分别领兵去冯翊、京兆等地平叛,一边慌不迭地向邺城求援。石苞本来就不是什么治国的大才,三辅之乱突然汹涌而起,已经吓坏了这位什么都不足为患的乐平王爷了。他知道自己手里只有四万人马,而三辅之乱蔓延数郡,据说有十数万之众,叫他如何安心呢?于是不顾左咯、麻秋的劝阻,执意要给邺城去信求援。在他想来,去邺城争位只是一种构想,还没有成为事实,所以石苞不担心邺城会知道自己的小算盘,也不担心邺城会找自己的麻烦。有困难还是要找组织。 “王爷!鄠县急报!”内侍小心翼翼地呈上一份布绢。 正在后花园里散步的石苞心里一惊,连忙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匆忙地写着几个血字:“羌骑夜袭,梁州北伐。”而且最后一个伐字更是写得歪歪扭扭。内侍看到石苞脸色大变,不由更加小心地在旁边低声说道:“鄠县来的信使说道,这是刘秀离刘大人在昨夜遇袭的时候写下的血字书信,然后叫信使拼死传到长安。据说昨夜有上万骑兵涌入鄠县城下大营,横冲直撞,军士在黑夜中被踏死烧死的无数。信使冲出来的时候发现四面八方都是骑兵,都是打着梁州旗号的羌骑,陷在里面的刘大人可能……” 说到这里,内侍不敢再传达坏消息了,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等待雷霆暴怒,但是等了半天却丝毫没有反应,不由壮起胆来微微抬起头瞄了一眼,发现乐平王爷石苞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石化了一般。 “王爷!王爷!”内侍赶紧叫道。 “快去传左咯,派人速去冯翊,调麻秋回军!速速回军!”清醒过来的石苞连忙下令道。 尽管王府封锁了一切消息,但是长安百姓和豪强还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才过未时,各种消息满天飞,有梁州王师北伐,有三辅乱军犯长安,有关东邺城派兵收关右者,就差没有火星人入侵地球的消息了。 而在酉时,从西顺门又策马跑来一名信使。不过他比较凄惨狼狈许多。只见他头盔歪歪,浑身上下破烂不堪,血迹累累,而背上更插着一支箭矢,只是好像插在甲袄里,没有伤到这位信使。 看到城门守军拦住了自己,信使一边掏出一块令牌,一边吃力地说道:“始平郡失陷!梁州军进据槐里。” 守军一看,正是始平郡守府的令牌,连忙放他进去。 信使一边策马奔驰在官道上,一边恐惧而又歇斯底里地喊道:“始平郡失陷!梁州军进据槐里!” 两边的长安百姓听到这话,顿时愣在那里,脸上露出激动、省悟、震惊等诸种复杂的神情。 “今辰时,数万梁州晋军汹涌聚之城下,布步骑兵马,治攻城器械,继而擂鼓攻城。箭如骤雨,兵如蚁附,攻城拔寨犹如摧枯拉朽,前无挡者。城内更有乱民响应,杀军夺堡,不一时辰,东、西、南门尽失。属下无能,唯以残躯报国恩!” 听到内侍念着始平郡守“殉国”前匆忙写好派人送出的“遗言”,石苞再一次石化了。旁边的左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旁边。 过了许久,石苞终于开口问道:“麻秋现在何处?” 左咯连忙答道:“麻将军及其部众两万还未出京兆尹,应该还在高陆,今早王爷派人急传其回军,应该可以在后天回到长安。” “那该如何是好?”现在的石苞已经弱智得估计吃饭上茅厕都是问题了。 “不如叫麻将军不要回长安,而是火速直接进据丰县,王爷可先派一万人马在那里等他。必须在那里拒住槐里、鄠县的梁州晋军。要是让他们兵临长安城下,外有数万雄兵,内城中数十万受惑百姓,恐怕时有不测!” “好,就这么办,赶快传令!传令给麻秋,传令长安诸门紧闭,全城戒严!” 而这时的曾华却站在始平郡守府中,拿着一份檄文对站在旁边的车胤和笮朴说道:“这告关中百姓书是不是太过了。我们此次北伐关中只是拜表即行,没有获得朝廷的正式批准,再如此大展旗鼓地四传檄文,恐怕不妥吧。” 笮朴笑道:“大人,听说当年你跟随桓大人西征成汉也是拜表即行,恐怕不在乎这一次吧。” 曾华不由一笑,也不好说什么了。 而车胤却激动地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这军机骤息变化,往来数千里,恐怕战机早已晚矣。而且大人已是假持节都督益、梁、秦诸州军事,以偏师配合征北大将军褚大人北伐,就已经被授予临机大权,当然能拜表即行。” “而今大人领军北伐,距长安不过两百里,此乃南渡数十年所未有的事情,当然要传檄各处,鼓动百姓,平定四方,然后一战光复京兆长安,立不世匡扶之功。” 车胤还有一个心思没有说出来,这次进军关中,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梁州晋军占据不小的优势和胜算,要是此战真的能收复长安,平定关中,自己主笔的檄文恐怕要传遍天下,自己也要跟着名留青史了,这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车胤妙笔生花将檄文写得无比慷慨激昂,气势恢弘,自然不愿意曾华节外生枝,不让这檄文传遍关中。 曾华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好!那就多多抄写,立即传遍关中诸地!”反正他只是想和车胤、笮朴核实一下,自己这么做符不符合现在的“国情”。 然后转头问笮朴道:“目前长安赵军有什么动静?” 笮朴摇摇头道:“暂且没有。麻秋部应该还在京兆尹,调头过来应该很快,就在这几天。他是石苞手里唯一能用的大将,相信我们会很快遇上他。我和车大人商量过了,如果麻秋进军的话,肯定会进据丰城,那里刚好是始平和鄠县去长安的要道。” “不去管他了。石苞需要时间,我们也需要时间。西边的骑兵过来要花时间,而我们的攻城器械还在骆谷慢慢地折腾,还要好几天时间,我们就在这里等他。我看这檄文传遍关中后,这石苞怎么收拾这残局。” 不到数日,晋镇北将军、假持节都督梁、益、秦诸州军事曾华的告关中百姓书被四出的羌骑传遍了三辅各郡县。 成千上万赶跑了赵国官员的三辅百姓围聚在县、镇城门口,听着几个读书人激昂地读着檄文: 自晋室蒙尘,正祚倾移南渡,羯胡等以外胡入主中原,四海以内,罔有臣服,此岂天意,更乃人心。外胡无道,肆予荼毒,继被腥膻。裂寇毁冕,羞此沐猴;断礼毁书,操同禽兽。寡人妇而孤人子,不闻塞上飞鸿;南走淮而北走幽,尽是长平坑卒,冤屈两腿羊,惨矣黔首!故至彗星流陨,天怨于上,山崩土震,地怨于下。 胡酋荒淫残暴,失君臣父子之道,又加以奸臣专权,宪台抱怨,有司毒虐,于是人心离叛,天下祸起,使我中国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虽因人事所致,实乃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古云:胡虏无百年之运,验之今日,信乎不谬。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矜闵。 天子圣明,承我大晋百年基业,德配唐、虞;更有数代先皇帝数十载忧勤,卧薪尝胆,功侔天地。今江南占天子之气,四海献赤帝之符。恭遇皇帝神武天援,仁孝性成,英协太祖,勋追世祖,文称师济,武列纠桓。 天子居建康虎踞之地,得江水天堑之险。西抵巴蜀,东连沧海,南控百越,梁、秦、益、荆、湘、豫、扬、徐、广、宁、交皆入版图,奄及南方,尽为我有。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执矢,目视我中原之民,久无所主,深用疚心。天子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 今晋镇北将军、假持节都督梁、益、秦诸州军事曾奉天子圣意,意图光复关中以应正师。领步骑十万,南连益荆,北出秦川;铁骑成群,捍兵连云。长驱渭水,直出骆谷,取长安于招旌,奠玉灼于金汤,义旗一举,响应万方,大快子民之心,共雪天人之愤。 但虑民人未知,反为我仇,絜家北走,陷溺犹深,故先逾告:兵至,羌、氐诸民人皆我华夏子民,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绝于天道。盖我华夏之民,天必命我华夏之人以安之,夷狄外胡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等其体之。 如羯胡、白胡等,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守法度者,与华夏之人抚养无异。但有异意二心,必呈雷霆之怒以代天罚。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王师北伐了!檄文像熊熊大火一般,顿时燃烧着整个关中大地,先是始平、三辅,然后是北地、新平、定安诸郡,都被这股熊熊大火席卷着,甚至这股大火传到了关东的上洛、魏兴、河东和弘农临近诸郡。各地纷纷杀官驱胡,占据要地,以待王师。而闹得最凶的三辅、始平、北地等关中诸郡,各地义军有数百起,人数超过十数万。每天雪片般的告急让石苞焦头烂额,到了八月,他能控制的地方只有长安附近和麻秋重兵屯集的丰城地区。 麻秋坐在丰城县衙后府中,听随从念着不知从哪里揭来的檄文,越听心里越惊。 看着自家大人越来越沉的脸色,随从心里也越来越慌。他知道,自家大人暴戾好杀,在关中河东一带有止小儿夜啼的功效。今天自己倒了八辈霉,因为识得一些字就被叫过来念檄文,还以为自己走运了,可以在大人面前表现一下,谁知道却念成了这般模样。 随从声音越发的颤抖起来,冷汗在两额不停地往下流。终于念完了,麻秋还是坐在那里,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却没有暴怒的迹象,反而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你是哪里人?尽然识得这些字。”麻秋终于开口说话了,“以前我给人家养马的时候,因为是卑胡(杂胡)又不识字,就被人称作贱胡,后来跟随两代先帝(石勒和石虎)东讨西伐,驰骋沙场。曾杀数千衣冠士人,一向认为经书文字是比不上钢刀铁蹄厉害。今天读了这檄文之后我终于明白了,这笔杆子有时候真的比长矛更锋利!” 随从不敢回答,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不过应该比刚才要镇静一些了。 “这位梁州的曾华兵马不弱,姚国部那么强横的人马被他一员部将出马居然给打残了。今天拥此雄兵,挟此声势,兵逼长安,不妙,不妙呀!”麻秋还是在那里自顾自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说谁不妙。 八月初五,曾华领大军在便桥渡渭水,兵马直取长安西北不到百里的阿城。麻秋无奈,只得尽起所部三万余众,离开丰城进据长安西北五十里外的三桥,刚好挡在曾华大军的前面。 八月初七,两军列阵对战,晋军据西,赵军列东,相隔不到两里。 看着远远的赵军,曾华传令:“长军,你上前去给赵军念念檄文,元庆,你带百骑护住他,记住在一箭距离之外,注意安全。” 赵复、段焕领令而去,扬起一路尘土直到赵军阵前一箭之地。 “传令后军,石炮、床弩准备!”曾华对传令兵继续传令道。传令兵马上策马向阵后跑去,没一会,后军响起了一阵吱吱呀呀奇怪的声音。 别看赵复又瘦又高,但是嗓门大得很,声音像洪钟一样在赵军的前军回荡着,檄文的一字一词全部钻进了这些听得清楚的赵军军士耳中。 刚念到胡酋残暴无道时,只见十余名羯胡贵族将领受不了对石虎等羯胡的声讨,按捺不住“气愤”冲了出来,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取弓,准备让还在大声念道的赵复闭上嘴。 就在这时,只见赵复两边冲出两骑,势如离弦,直往前滚滚而去。等大家刚反应过来,只见这二人手疾如电,“嗖嗖”十数声,箭矢如飞地射中那十余羯胡贵族,让他们纷纷惨叫着翻身下马。而那二人却丝毫没有停滞,小小地拐了一个弯又迅速回到赵复身后,大家这才看清,一个是左陌刀将段焕,另一个人是他新收不久的“高徒”卢震。 赵复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声音依然那样高亢,神情依然那样激昂,继续一字不漏地念着檄文。 在麻秋的期盼中,檄文终于念完了。但是它带来的后果却是麻秋无法估量的,他举得身边所有的军士都沉默着,而正是这种无声却又压抑的沉默让麻秋感到一种无奈。他听到呼呼的风在自己的头上拼命地吹过,刮得左右的旗帜噼里啪啦乱响。 在沉寂中赵复等了一会,见赵军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就转头对段焕和卢震笑着说道:“给大人摇旗吧!”。卢震一听,两眼顿时放光,抢过身边旗手的旗帜,高高地举起使劲地摇了摇,然后跟在已经策转马头的段焕、赵复身后往回策马快跑。 远远地看到前面赵复等人摇动旗帜,曾华眯着眼睛冷冷地点了点头,顿时,马蹄声骤起,几名传令兵立即策马向后跑去。 看着赵复等人的背影越来越远,麻秋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重了。晋军难道就念一下檄文就算了吗?难道没有进一步的手段来打击自己部众的士气军心? 正想着,只听到一阵呼啸声在头上越来越响。麻秋和众军闻声抬头看去,只见在耀眼的阳光中,有上百颗陨石正拖着长长的淡黑色尾巴划破长空,从晋军的身后飞来,直往自己们的头上砸来。 在陨石砸来之前,赵军先受到了一阵箭雨的洗礼。 这些箭矢足有近丈长,小树枝一般粗,一射就是数百近千支。声音本来很大,但是和陨石比起来还是小了些,所以被隐蔽掩盖在其中了。当长箭矢飞到赵军头上时,他们才发现这巨大的危险,但是躲避是来不及,只能祈祷各自的祖宗保佑。 总有祖宗偷懒的人,几个排在一起的赵军军士在那一瞬间被斜射而下的长箭矢贯穿,三、四个人就这样被长箭矢穿在那里,鲜血直流,却立在那里不倒。 还没等赵军开始惊慌起来,百余颗陨石终于落了下来。这陨石带着一团火,似乎极容易碎裂。一旦打在旗杆或者军士的头上,顿时散开,无数的火焰如同天女散花向四处飞溅。这火焰应该是些硝石、油脂之类的东西,只要沾到身上就无法一时扑灭,稍一迟顿便将身上的皮甲、外衣引成一团火焰。 陨石和长箭矢就集中在前军一个局部区域里,顿时将这附近上千数百赵军军士杀得惊叫连连,赶紧四处逃散,离开这炼狱一般的地方。 注:宋朝最远射程的弩是一千步,而唐宋时期的一步是学界公认的确定长度-1.536米。 第五十七章 关中(三) 九月,凉州官属共上张重华为丞相、凉王、雍、秦、凉三州牧。重华屡以钱帛赐左右宠臣;又喜博弈,颇废政事。从事索振谏曰:“先王夙夜勤俭以实府库,正以仇耻未雪,志平海内故也。殿下嗣位之初,强寇侵逼,赖重饵之故,得战士死力,仅保社稷。今蓄积已虚而寇仇尚在,岂可轻有耗散,以与无功之人乎!昔汉光、武躬亲万机,章奏诣阙,报不终日,故能隆中兴之业。今章奏停滞,动经时月,下情不得上通,沉冤困于囹圄,殆非明主之事也。”重华谢之。 -----------引言摘述 赵军遭到第一轮打击后,上到麻秋,下到普通军士,无不惊惶不安,他们从来没有受到如此怪异的打击,晋军还在两里之遥,这铺天盖地的打击就飞了过来,而且这种从天而降的打击对于精神上的打击更胜于肉体上的打击。 左边的同僚在从天而降的“天火”中嘶叫挣扎,最后变成一个火人在声嘶力竭中伏倒在地,变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右边的兄弟被从天而降的长箭穿体,钉在那里动弹不得,睁着无助的眼睛慢慢地喘着气,声息越来越弱。许多无比惶恐的赵军军士趴在地上,在嘶叫、挣扎、鲜血、死亡中一动不敢动,在他们心目中,以前无论多么惨烈的战斗都远不及今天来的有震撼力。 天上的打击却一轮接着一轮,声势惊天动地,有如山崩地裂,又有如飓风骤雨。赵军前军军士感觉自己如同在地狱一般,度分如年。而赵军中军和后军军士在后面看到天空无数的陨石、长箭矢破空呼啸而来,只砸得前面地动山摇,火光四起,惨呼声震天,然后一股血腥味混着一股焦糊味淡淡地飘了过来。不明情况的中军、后军顿时鼓噪起来,军士们纷纷睁着着惊恐的眼睛,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这个时候,晋军中、后军忙得不亦乐乎。 在中军,上百部床弩犬齿纵错地排列着,每一部床弩旁边都有四个人分成左右,正在使劲地搬动着绞盘。转动的绞盘轴带动着上面的“简易齿轮”,然后再通过一级级的齿轮组变速和滑轮组的配合,发出吱呀的声音带动着床弩主槽上的牵引杆向后缓缓移动,而牵引杆慢慢地拉动着主弓弦,不一会就把由巨大的前、后、主三张弓组成的弓臂拉满。主弓弦被拉到扳机处,吱呀一声挂在上面了。两边的床弩手开始快速地回转,将牵引杆退回原位,而一名等候已久的床弩手一一将近丈的长箭矢小心地倒插进并列的三道箭槽,一直让箭尾和主弓弦中间的粗横处接触上,然后赶快闪到一边去。 这时弩长走到床弩架的后端,检查一下各处,最后核实一下标识床弩仰角的弩主架和直垂线的夹角是否没有变动,然后将一面小红旗插在床弩旁边的高木架上,表示一切准备妥当。最后站到床弩后面,拿起了一杆木锤等待命令。 只听到床弩营统领一声令下,弩长抡起木锤对准床弩后架的一个突出的木块就是一锤,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床弩上下抖了一下,三支长箭骤然离弩,带着一阵呼啸声直飞长空,向远处飞去,而床弩手却又围了上来,开始新的一轮上弦上箭。 在后军中,场面更为惊人和宏大。 数十部有两丈多高的木塔立在那里,一个更为巨大的绞盘在木塔两边。左右两边各有三个人在绞动着绞盘上的木桩,使得巨大的绞盘转动起来。也是通过“简易齿轮”和滑轮组,最后带动着一根转轴上卷缠着一根粗绳,粗绳的一端拉着木塔上原本高高翘起的长木杆。 由于转轴的转动,跟着卷动的粗绳拉动着每边长有近两尺、直长近两丈(曾氏标准,将近八米)的方木杆慢慢地向后转动,越转越低,最后杆顶几乎贴着地了。而另一段原本贴着地的短木杆却被翘了起来,它比长木杆要粗的多,每边长有近四尺,但是直长却只有不到八尺(曾氏标准,不到两米),底部吊着一个立方形巨大的石头配重。 长木杆被拉低后,它顶端上的粗大皮带绳套也落了下来,被一名石炮手整理好,放置在木塔底部的一个长方形木槽里的前端,而木槽足有三尺宽。两个石炮手小心地抬着一个“火弹”过来,将它放在木槽上,刚好在绳套的后面。 火弹看上去是用竹子编织而成的圆筐,里面满是羊毛油脂混合团。这些混合团是用干燥易燃的羊毛、松木混合油脂、木炭硝石粉,做成一个个小小的“肉丸子”,再放置在一个竹子圆筐里。 一切准备妥当后,炮长也是插上一面小红旗,再随着石炮营统领的一声令下,炮长一板石炮后端旁边的木杆,转轴一端的齿轮顿时和旁边的齿轮分离。于是在悬空的配重作用下,短木杆迅速向下坠,带动着没有约束和拉力的长木杆向空中翘起来。转轴在轰隆声中飞快地反向转动着,卷在上面约束和拉动长木杆的绳索迅速松开,随着长木杆巨大的抛物线运动而越变越长。而在同时,木杆顶端的绳套也随着长木杆运动起来,它先带着已经被点燃,上半部分开始呼呼燃烧的“竹筐火弹”在宽大的木槽里做了一个直线滑动,然后随着越翘越高的长木杆骤然一甩而飞上了空中,沿着长木杆已经划出的抛物线向前方飞去。 长木杆翘到了最高点,还向前扑了一小段距离,最后被木塔的横木给挡住,骤然停止了运动。而获得能量的火弹却继续飞行,脱离了绳套,直向前方的赵军飞去。 看着火弹如陨石流星,长箭如夺命长矛从自己头上飞过,向对面远处的赵军倾泻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车胤不由感叹道:“如此利器,谁能抵挡?” 旁边的曾华骑在风火轮却笑而不语,继续欣赏自己一手促成的场面。做为一名机械专业的二年级大学生,曾华不会大炼钢铁,也不会造枪造炮,这是曾华“专业不精“,或者是“军事知识不够深厚”,而且也受当时的工艺和科技基础的约束。要是知道自己会穿越就好好学习,也不用现在还是感叹书到用时方恨少。曾华有时总是这样叹息。 但是做个齿轮、滑轮组,进行一些机械和工艺改造曾华还是会的。而配重抛射器和床弩的原理对于曾华来说更是简单,往上做一些技术革新更是他的拿手好戏。曾华理论超越时代,沔阳工匠们的工艺也不错,在当时也算先进的。两者一配合,配重抛射器,三弓千米床弩自然而然就被研制出来了。要不是沔阳的生产能力有限,也不会只有这么一点,让曾华更是感叹场面不够宏大。 数轮空中火力打击之后,赵军前军开始混乱了,有不少军士开始纷纷掉头往后跑,边跑还边惊恐地尖叫高呼,好像被无数晋军追杀一般。而赵军的中军、后军只看到天上飞来无数的东西,虽然没有砸到自己的头上,但是前军的鬼哭狼嚎却告诉他们,前面不是人呆的地方,前面的同僚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当看到前军有人开始惶恐地后撤时,中军和后军也开始混乱起来了,尤其是更不清楚情况的后军,简直成了一群麻雀一样,只要再有一点动静就能让他们扑通起来。 看到如此情况,曾华果断地下令全线进攻。 在一阵“万胜”的欢呼声中,一万五千多晋军步军排成一个巨大的方阵战线,缓缓地向赵军压了过去,而一万余飞羽羌骑也在侧翼开始策动坐骑,开始向赵军侧翼的骑兵慢慢地压了过来。 麻秋看到这种情景,心里不由大急,但是却丝毫没有办法。他正在拼命地弹压前军的混乱,但是每次稍有效果却被呼啸而来的空中火力打击将努力的结果化为泡影,反而更加深了混乱。 晋军很快离赵军前军只有一千两百尺,这个时候石炮和床弩都停止开始发射。赵军前军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能再看到灿烂的阳光,能再呼吸到清醒的空气,能在死去的同僚旁边继续活着,这的确让人激动和庆幸。 但是赵军的庆幸和激动没延续多久,一阵巨大的“嗡嗡”声从天空飞了过来。已经被空中打击怕了的赵军前军顿时又感到惶恐和不安,虽然这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但是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这个时候,数十个人突然高声尖叫起来,拼命地向后跑,好像那“嗡嗡”声是鬼差的“生人回避”的吆喝声一般。麻秋和其它赵军军士都认识他们,那些人都是从麻秋部转过来的,都是些对蚊子声都过敏的怪人,只要听到蚊子的“嗡嗡”声就会浑身发抖。 对了,这天上的“嗡嗡”声好像跟蚊子的“嗡嗡”声差不多,只是声音更大,更吓人而已。就在那一瞬间,眼尖的赵军终于看清了:“箭雨!箭雨!”大家这才看清,原是是数千支箭矢密密麻麻地组成一团黑雨,正向自己的头上飞了过来。 在赵军前军军士四处逃散或者慌张取下盾牌举在头上时,箭雨“轰”地一声暴落下来,顿时,整个前军又有数百人躺在地上,非死即伤,一片哀嚎声。 麻秋的心现在已经是瓦凉瓦凉的。他终于知道当初姚国为什么会被打得吐血最后郁愤而死。还没短兵接战就用空中火力打击把你的士气打掉一半,把你的队形打乱,再用强弩覆盖射击两、三次,尽量杀伤你的前军和最大程度杀散你的阵形,然后结队而进,大肆厮杀你的乱兵,彻底冲溃你的阵形。这种打法以前谁见过? 自己还千算万算,结果还是和姚国一样挨了一闷棍,估计比姚国还惨。还没开打前军已经向后跑了三分之一,而且把整个中军和后军都搅乱了。现在晋军士气大振,已经慢慢地冲了上,而自己这边士气低迷,阵形混乱,真不知该如何打下去了。 只见晋军一冲进涣散的赵军前军阵形,顿时有如猛虎入了羊群,杀得那些惶恐不安、阵脚大乱的赵军前军晕头转向。这个时候,再勇猛的赵军军士在汹涌的晋军面前都变成了山洪中的孤树茅屋,顿时被冲得无影无踪。而更多的赵军军士跟在那些“先知先觉”的同僚们后面,开始拼命向后溃散,顿时将整个中军、后军冲得七零八落。 不知前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的中军、后军连忙问前面冲下来的同僚,可是前军军士那里还有工夫去理他们,只顾埋头就跑。少数前军军士也只是抬头说了一句:“晋军势大!快跑!” 随着晋军步步冲击,前军终于崩溃,接着是中军混乱,紧跟着后军混乱,最后整个赵军一片混乱,军士在阵形队伍东奔西跑,就像一群没头苍蝇一样。将领、军官的命令根本无法得到有效地执行,光是在乱成一锅粥的乱军中收拢部众就够他们忙得焦头烂额,何况还有部分将领和军官一马当先,后撤在最前面,充分起到了带头作用。现在整个赵军阵形只剩下侧翼的一万骑兵还稍微镇静一点,但是他们面前却有缓缓压上来的一万余晋军骑兵,也不轻松。 麻秋长叹一声,带着数十亲信,直奔到侧翼,向后收拢齐骑兵,然后丢下两万步兵,直奔长安而去,继续延续他常败将军的传说。再怎么败,也要留下本钱,只要还有本钱就有再起的机会。跟晋军血拼?麻秋可不会那么傻,在这这个世界中,只要还有人马,再怎么败也照样活得滋润,要是拼光了,你就怎么也不是了。 失去主将的两万赵军终于在混乱中全线崩溃,在三万步骑配合的晋军打击下,死伤五千,被俘一万五千余。 曾华在数百亲卫的卫护下,骑在风火轮上看着自己的部下在打扫战场。而成千上万垂头丧气的赵军被押解着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向丰城走去,而在一边,数百羯胡贵族将领军官被单独看守押解。 “大人!四千折冲府兵已经过了骆谷,急行军到了丰城。”车胤策马过来禀告道。 “好,我们的兵力太少了,有多少算多少了。你速速多派传令兵给姜楠和姚劲,告诉他们要想吃热的就赶紧快些。两条腿的折冲府兵都跑到了,他们四条腿的怎么还在路上磨叽。传令给他们,明天午时要是他们还不赶到长安城下,军法从事!都五天了,还没跑来,去年去西域拉练当强盗时怎么没见过他们这么慢!”曾华传令道。他的确有些着急,关中这么大,他开始以为很多的几万人马一打进来就觉得是那么单薄,于是只好将已经集结在雍、梁边境、战斗力比较强的梁州折冲府兵调四千过来。 待传令官下去后,车胤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姜校尉和姚校尉途中有事情耽搁了。就算他们不会按时赶来我们应该也不会有问题,看今天此次大胜,这关中大局已定了。” “此战一胜,关中大局的确算是定了。就算邺城派援兵来也没用了,关中民心、天时已经尽归我军了。而且估计邺城的石遵也派不出多少援兵来,他周围有多少兄弟在盯着他,怎么会下血本来救援关中呢?” 说到这里曾华也笑了笑,继续道:“此战是我们取巧了。这三万赵军也是精锐,只是不明白我们的战法,上来就被我们打蒙了,而且这个麻秋不是大将之才。真要是他能收住兵马沉住气跟我们血战一场,就算我们能胜,也是惨胜。” 说到这里,曾华扬起马鞭指着东方说道:“传令,各部收拾好后连夜开拔,飞羽军前行,步军急行军,折冲府紧跟,目标长安!” 麻秋在黄昏的时候来到长安,他把一万骑兵留在城外,然后匆匆忙忙直奔乐平王府。 “王爷,我军大败!我只领得万余骑兵逃了回来。”麻秋开门见山地说道,看来常败将军从不愧于言败。 “什么?”石苞和左咯不由大惊,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的。 “那我们只有固守坚城了!”许久石苞才幽幽地说道。 “晋军有一种石炮,甚是厉害,相隔数里之外就能发射,一发便如陨石流星,山崩地裂。”麻秋也不讲该不该守城,只是别有用心地说着一些“杂事”。 “什么?晋军有霹雳车?”左咯惊呼道。 “霹雳车?什么是霹雳车?”石苞惊异地问道。 “回王爷,霹雳车是前魏出现的以机发石的战车,因其发石时声如霹雳,故有此名。其发射的石弹能碎墙破城,是攻城的利器。”左咯答道。 麻秋回顾了一下,最后心有余悸地说道:“恐怕威力更大,我在军中只听得声音呼啸,天动地摇,真是有毁天灭地的威力。我数千前军就这样生生给打溃了。” 听到这里,石苞的脸色更白了,坐在那里直发抖,不知所措了。 左咯连忙劝道:“既然晋军有霹雳车,那么攻破这长安雄城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更惧的是一旦晋军在外得势,内有数十万长安百姓鼓噪作乱,到时就回天乏术了。” “那该如何是好?”石苞最后哆嗦地问道。 “东出关东吧!”麻秋叹道,“我还有万余骑兵,可以护送王爷东出潼关,出奔邺城。要是晚了,晋军兵临城下,我们就哪里都去不了,他们可是也有万余羌骑。” 说到就做到。打定主意跑路的石苞匆匆地收拾一下软细,带着妻妾儿女数十人,连夜奔出东门,在万余赵军骑兵的护卫下往东而去。 在夜色中,策马快奔的石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安,不由黯然地长叹了一口气。左右的左咯和麻秋连忙问道:“王爷为何叹气?” 石苞哭丧着脸,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是在叹息长安城的百姓,他们就这样被我遗弃,任由他们落入晋军的兵祸之中。我真是愧对先帝重托呀!” 左咯和麻秋对视一眼,不再言语。过了好一会,故意慢慢落后一段距离的左咯靠近麻秋,悄悄地说道:“恐怕我们的王爷在心痛他那数十库的金银珠宝和数百美妾胡姬吧。” 麻秋鄙视地看了一眼前面那个背影:“命都没了,还要那些东西干啥?” 第五十八章 关中(四) 燕王俊从平狄将军慕容霸、北平太守孙兴、五材将军封弈、从事中郎黄泓、折冲将军慕舆根等进言,以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左长史阳鹜为辅义将军,谓之“三辅”。慕容霸为前锋都督、建锋将军。选精兵二十馀万,讲武戒严,为进取之计。 ----------------引言摘述 “这就是长安城吗?” 看着前面有些残破的城池,曾华怎么也不相信这是辉煌上千年,被后世与开罗、雅典、罗马并称“世界四大古都”的八水长安? 看到曾华如此模样,旁边的车胤不由笑道:“大人怕是失望了吧?自从汉室东移,长安就失去了国都地位,再经过多年的战乱所以就显得残破了。” 一提起了话头,一肚子学问的车胤就忍不住咕咕地往外面冒了。 “汉高祖听从娄敬、张良等人建议,决定定都关中。但是当时前秦朝的宫宇房室已经多遭焚毁,只能暂时居住在秦朝旧都栎阳。高祖先修复兴乐宫,并改名为长乐宫,以此为基础,兴建都城,名为长安城。高祖七年(前200年)二月,长乐宫建成,朝廷百官由栎阳徙入长安。汉高祖八年(前199年),又在长乐宫西侧兴建未央宫。” “而长安城城垣,从汉惠帝元年(前194年)正月开始兴建,前后进行几次,到惠帝五年(前190年)九月,基本完工。城垣周回六十里左右(汉里),城高三丈五尺,四周各开三座城门,四面都有渠水或河水环绕。南面由东向西依次为:覆盎门(杜门)、安门、西安门;西面由南向北依次为章门、直门、雍门;北面由西向东依次为:横门、洛门、利门;东面由北向南依次为:宣平门(东都门)、清明门、霸门。汉武帝时更大兴土木,在未央宫北面增修高祖时草创的北宫,并新建有桂宫、明光宫等宫殿。据书记载长安城南像南斗星,城北像北斗星,圃此又称“斗城”。城内街道布局整齐,有八街九陌,一百六十个里,城北横门东西两侧设有九个市进行交易;另外在覆盎门外也设有市,城南还有专门交易书籍的“槐市”” 听到这里,曾华不由大笑起来,指着车胤说道:“武子,看来这个京兆尹你是当定了,不过说不定你为此不知谋算多久了,难怪连梁州刺史都看不上呀!” 旁边笮朴等人不由闻声大笑,笑得车胤颇有不好意思。不过他知道这是曾华的玩笑话,所以端坐在坐骑上虽然有些脸红,不过还算端正,没有因此失去名士风范。 经过昨天一夜的急行军,曾华率大军兵临长安城下。而飞羽军动作更快,石苞前脚刚从宣平门走他们就冲到雍门前,一顿火箭向长安宣告晋军的到来。早就等候已久的长安百姓和豪强见此动静不由鼓噪而动,围攻官署和贵邸,长安城中骤然大乱。 闻乱而起的各赵国官员纷纷向上请示,但是请示到最后的时候,发现最高首脑-乐平王石苞和一直负责“实际工作”的左长史左咯都不见了,而整个乐平王府却乱成了一锅粥。再一仔细打听才知道原来乐平王爷和左长史已经离开长安去“邺城述职”去了,而且也知道护卫他们而去的麻秋已经在三桥大败。 于是整个长安更加乱了。石苞丢在城中的万余精锐兵马不知所措,有的在驻地闭门待时,有的私自打开城门出逃,有的加入到乱民轰轰烈烈的行动中。顿时长安城开始腾起几处火光,知道石苞已逃的民众越发地兴奋,很快就攻下几处官府贵邸,并开始洗劫一空外加杀人放火。而各属官贵族纷纷就是集结部曲,誓死保府卫家。 终于有识相见机快的人打开了雍门,迎接飞羽军入内。飞羽军领军的是横野将军杨宿,他领兵冲进长安城看到如此情景,连忙下令各营分巡各区,喝令各街各里,所有百姓军士各归居处营地,闭门不出,但有胆敢在街上奔走者一律视作奸细暴民斩杀。 很快,飞羽军以队为单位策马奔驰在长安街道上,四处传令,喝令百姓们回家,并且毫不手软地斩杀了数百名杀昏头抢疯脑、不愿奉令的百姓和豪强部众。看到飞羽军发了火开了荤,百姓和豪强们这才知道现在的主宰者不是他们而是王师,不由纷纷奉令四散回家,或者在飞羽军的监视放下兵器,蹲在一处等候发落。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整个长安渐渐平静下来了,几十处起火的地方也纷纷被扑灭,所有的百姓和赵国官贵都躲在自己的家中和府中,心情复杂地盼着天明。只听到大街上时时响起马蹄奔驰在青石街面上的声音,飞羽骑兵来往不息地在大街小巷里巡逻,看到还敢在外面晃悠的人,不论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一刀,结果了再说。那偶尔划破夜空的惨叫声让所有听到的人心里都不由一颤。 当曾华在上午带着步军急行至长安城下的时候,杨宿已经控制住了长安城,只是整个长安城四门紧闭,街道上一片寂静,大白天的也没有一个人行走。不过曾华是看不到这情景的,因为他还没有入城,还在长安城外时就被杨宿接住,汇报清楚情况了。 知道长安已定的曾华心中大喜,先下令两厢步军和四千折冲府兵立即入城接防,然后绕有兴趣地在城外看起这座慕名已久的长安城。 “那是哪里?”曾华突然指着长安城东南的一处微微隆起的高坡问道。 “回大人,那是龙首原,西起三桥,东至浐河岸边。”弯着腰,极尽卑谦答话的是赵征西将军孙伏都。 征西将军孙伏都、将军刘浑、王葆都是跟随中书监石宁和麻秋西征凉州的领军将军。但是赵军在枹罕(今甘肃临夏)一线累累大败,让麻秋书写了败将的传说,最后迫使石虎悻悻罢兵。 石宁做为重臣和“皇族”都被以凉州刺史留在上邽,那孙伏都、刘浑、王葆连同麻秋就更不用说了,都被留在了雍凉,估计是石虎不想看到这几个不争气的东西。昨晚石苞、麻秋等人弃城而走,长安大乱,领军镇守的这几人知道大势已去,连忙打开城门迎接王师,顺利地弃暗投明。 曾华不由点点头,听这么一说倒突然想起来了,这汉长安和后来将要出现的唐长安不是同一座城,汉长安在龙首原北,渭水南,而唐长安却在龙首原以南。 记得自己那年坐车从学校回家路过西安时做了一次停留,花了一周时间游览了这座千年古都。西安有曾华爷爷的老战友,更有父亲的同学,所以不愁吃不愁住也不愁行。记得参观未央区的时候听导游说过这么一回事,当年隋文帝杨坚嫌汉长安历时过久,城中宫宇朽蠹,供水、排水等日常生活设备严重不畅,不易修复,同时汉长安位于龙首原北侧,逼近渭河,范围狭促,难以扩大城区规模,显不出皇家的气派;而龙首原南侧,地形开阔高爽,引水交通都很方便,于是就在这里修建新都,号大兴城。后来李渊建唐,就将大兴城改为长安城,也就是后来的西安城了。而且在这龙首原好像还修了一座宫殿叫大明宫,自己以前看过的那部挺火的《大明宫词》讲的就是那里。大明宫,这名字有点意思。 曾华在那里胡思乱想,旁边的孙伏都降将却有点惶恐不安了。看到自己的回答只是让这位新老大点点头,然后在那里不言语,好像在思考什么。不熟悉曾华习性的孙伏都生怕自己讲错了什么,犯了了这位老大的忌讳。而刘浑等人和孙伏都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跑不了孙伏都也跑不了他们,于是都跟着一起惶恐起来,谁叫他们以前伺候的麻秋、石苞、石宁都是些残暴好杀、喜怒无常的人。 过了好一会,曾华终于在孙伏都等人的惶恐中回过神来了。看到孙刘等人的模样,知道这是新入伙降将的通病,不由出口安抚:“诸位将军不但深明大义,而且很熟悉雍、凉地方事宜,对朝廷安抚关中诸地定会臂助不少。我先以假持节拜四位为编军司马,先协助整编前赵军。我已请武子先生在给朝廷的上表中为三位请职偏将军,诸位安心行职吧。” 孙伏都四人一听,心中顿时一喜,神情马上舒缓了下来,均翻身下马,磕头拜道:“多谢大人活命之恩,我等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曾华连忙叫人扶起这三人,再好生抚慰了一番。 按照曾华的小算盘,自己趁着中原闹得惊天动天一个猴子偷桃取了关中,已经天大的幸事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在数年时间内任它天塌地崩就是不挪窝,好好消化这一大块胜利果实。而孙伏都三人本身既是捍将又在雍凉等地镇守多年,更重要的这几人不是羌、氐人就是匈奴人,跟深目高鼻的胡人挨不上关系,这样的人不用自己真是秀逗了。 由于城内还在戒严整理,所以到了午饭时众人都策马往城外营寨走去。 看到车胤和笮朴有话跟自己说,曾华故意落在后面。不一会三人就远远地落在众人后面了。 “大人,孙刘三人都是虎狼之士,用之可以,防之更甚。”车胤首先低声说道。 “还是武子厚道,有话就直说。而素常恐怕是早就开始盘算调几个侦骑处的人去监视这四人了。”曾华低笑道。 笮朴闻言也笑了:“还是大人知我,不过大人既然敢用,自然有办法降住他们。” “我们据得关中,辖地将从益州南蛮之地北进至北夷之处,可是地盘越大风险也越大,自然要战战兢兢,小心谨慎。武子担心的是。” 听到曾华这样说,车胤的脸色轻松了一些。 “我等今后的首要任务是安抚雍、秦、益、梁四州,抗拒北、东两个方向的来敌。所以我们要西联凉州张家,北复北地朔方,东拒伪赵,如此而来我们不但家业大了,要做的事情也更多了,就需要更多的人才。不管是降将投者,我们都要一视同仁,量才度用。”曾华说到这里,话头一转,“武子放心了,不管怎么用我都牢牢地抓住兵权。” 听到这里车胤点点头道:“我知道大人智睿谋远,早在梁州就开始定下兵制和政制,就是防止有野心的人有擅权作乱的机会。开始我还不清楚大人的深意,越到现在我就越明白了。厢军、折冲府兵分立,平时各自日常操练屯驻,战时再收拢汇编,军令调度皆由将军府出,都是为了各将领拥重兵擅权。” 听到这里曾华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就是一个拥重兵擅权的典型,却要制定重重制度来防止属下人拥兵擅权,的确有点讽刺。 曾华连忙挑开话题:“武子,给建康的捷报写好了吗?” “写好了,刚不久已经让人加急报送朝廷去了。”车胤意气风发地说道,他的一篇告关中百姓书已经震动关中,而且这种震动正向中原和江东震去,他的大名一定会随着这篇檄文传遍大江南北,真正的名震天下。 所以昨晚收到杨宿进据长安的战报后,车胤马上就嚷嚷着写捷报以报朝廷君父。他可不会放过又一次名动天下的机会,又是妙笔生花把捷报写得花团锦簇。 “你说朝野接到关中大捷的上表会怎样?”曾华笑着问道。 “恐怕又是一场震惊吧!刚收到出兵关中的上表就接到大捷的战报,恐怕朝野上下……”车胤觉得不知道去形容,于是顿了下来。 想着那些名士大佬在自己的捷报中又一次目瞪口呆,曾华不由地有些得意了:“那些名士大佬们真是空负盛名,以为打仗跟吟诗做画一样。听说北赵石虎死了,就急冲冲地出兵,生怕占不到便宜。我朝地处江南,本来就缺少战马,多是步军。什么准备都没做就出兵兖、徐,在平原上跟赵军骑兵对打,这不是拿军士们去送死吗?”说到后面曾华变得有点气愤了。 说到赵军骑兵,曾华想起自己的骑兵了。“姜楠、姚劲他们到了没有?” “回大人,他们到了,已经绕过长安驻扎在东边的会昌。”笮朴答道。 曾华舒了一口气,这帮兔崽子终于按时到了,免得自己真的动军法。 又过了一夜,待两厢步军和四千折冲府兵尽数占据长安后,曾华命车胤以镇北将军长史行京兆尹事,进驻长安,开始正式接管“政权”。而自己不入长安,再领三厢步军、左右护军营,十四厢飞羽骑军,继续向东追击,直至潼关。 话说石苞一路狂奔,在曾华顺利到达长安的时候也顺利到达了新丰城,但是却在那里遇上了援军,车骑将军王朗率领的精骑两万。 第一眼看到石苞,王朗有点不敢相信这狼狈之人就是先帝石虎诸子最温文尔雅的乐平王爷。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王朗连忙扶住翻身下马走起路来有点摇晃的石苞。 “王大人,梁州晋军北伐,长安已经失陷了。”旁边跟着下马的左咯替石苞答道。 “什么?!”王朗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长安虎踞关中,是天下有数的雄城,而石苞手里也有精兵数万,怎么说败就败了,连长安都被攻陷了。自己领命出兵的时候只是听说关中暴民乱贼四起,过弘农郡的时候读到了梁州晋军的檄文。自己当时还在笑,文章是篇好文章,只是这晋人是出了名的软脚虾,只怕又是嘴巴上叫得凶而已,到头来还是出来损兵折将灰溜溜地回军。王朗根本不把这梁州晋军北伐的事当一回事,他只想着如何完成“陛下”的密令。 王朗心里顿时转了无数个念头,突然看到麻秋铁青着脸走了过来,心里一动,连忙吩咐道:“来人,赶快迎王爷和几位大人回营地!” 当夜,王朗在自己大帐中设宴款待石苞、麻秋等人,他属下的将领石涂、石咎作陪。 石苞看上去心情不好,不用别人劝,这酒是一杯接着一杯,拼命地往嘴里灌,没一会就摇头晃脑,显现醉态了。 已经知道事由的王朗只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石苞,谁要是把“积累”十来年的财富和数百名精心征集的美女丢得一干二净,谁都这德行。 “麻将军,多喝几杯,解解乏。”石苞不敢去劝,王朗只好来劝麻秋,而且王朗以前跟他的关系还不错。 麻秋感激地举起酒樽,看拉来这老王还是记得旧情,比旁边那两王八蛋强多了。你看那两个姓石的胡将,对自己竖鼻子瞪眼睛,极度鄙视自己这个败将。你们牛!有本事你们去打一打,看你们是横着死还是竖着死。 于是,这场面一直非常冷清。 看到石苞醉得差不多了,石涂、石咎不由连连咳嗽。 王朗知道他们在催自己动手,一咬牙,站起身来掏出一卷布绢来,对石苞说道:“王爷,皇上有诏书给你。” 半清醒的石苞一愣,抬头问道:“有什么诏书?” 王朗展开布绢念道:“朕初继大宝,诚惶诚恐,恐负天德,故推重臣辅佐,以行正道。乐平王苞先帝器重,盛誉其才,镇守关右数年,德被万民,威施偏远,实为匡扶之重臣。特诏其归京行大司马职。“ 听到最后,石苞终于明白了,原来石遵是打着劫自己回邺城的主意。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就算自己不去打邺城的主意,自己这位兄弟也会打他的主意。回去就回去吧,反正什么都没有,还是要去投奔邺城的。 石苞长叹一口气,长仰一口,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走了!走了就安心了。” 目送着五百禁军精骑护着石苞一家数十人绝尘东去,麻秋和王朗站在黑夜中默然许久。 “秋三,你说我们该不该西进?”王朗看到周围没有其它人,低声叫着麻秋的小名问道。 “西进有如入龙潭虎穴。”麻秋叹息着低声道。 “为何?”王朗一惊。 “五月中,数万西羌骑兵进入陇西诸郡,横冲直撞。”麻秋只说了半截话。 “你是说梁州晋军有数万羌骑?”王朗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骑兵是北赵对付晋军的王牌,现在晋军不但拥有数万骑兵,而且还是非常骁勇善战的西羌,这两相对比,谁占胜算就一眼看出来了。 “据说有五万骑,陇西到长安虽说有千里之遥,但是两月之久不要说骑马,就是骑驴子也该到了呀!” 王朗听到这里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第二日,王朗借口奉石遵密诏,欲回镇河洛,以防荆襄桓温,遣司马杜洪代行车骑将军职,领着石涂、石咎并两万精骑继续西进,准备一举击溃梁州晋军,收复长安。 还没拿到vip书号,只好先上传一章公众版顶着先! 第五十九章 关中(五) 赵主遵遣车骑将军王朗帅精骑二万以援苞为名,因劫苞送鄴。郎闻麻秋言,畏明王,不敢进。托称密诏备荆襄桓温,遣司马杜洪领军西进,自与秋复还河洛。 -------------引言摘述 杜洪基本上是被忽悠西行的。麻秋曾言自己大败于三桥,但却没有说自己是怎么败的,只是含糊说晋军势大,部众无故溃散所以才大败,其它的一律不多说。按照麻秋的常败记录来看,大败给晋军虽然有点意外,但也在常理之中。所以当王朗以奉密诏的名义将兵马交给杜洪带领,而自己却和麻秋领万余关右骑兵直出潼关回河洛时,杜洪虽然有点狐疑,但是心中还是有点欢喜,指不定是老天爷给自己一个收复长安关右,大败晋军的功劳。 杜洪多少还有点狐疑,而石涂、石咎就完全是目空一切。在这两位羯胡将领的心目中,两位先帝(石勒、石虎)带领羯胡东征西讨,破匈奴、打鲜卑,纵横九州,天下罕有对手,晋军更是不在他们的眼里。 两石张狂是有原由的,他们手下的两万骑兵是邺城的精锐,其中有五千余人是羯胡,还有一半则是从羌、氐、匈奴等族挑选出来的善战之士,属于石遵的嫡系部队。 第二日上午,杜洪领着两万骑刚出新丰城没有多久,就听到前面探子回报,前面有万余晋国步军,打着晋镇北将军的旗号,正缓缓东行。杜洪一听二话没说,立即下令全军前进,顿时两万铁骑化成了滚滚尘土,向西而来。 曾华听完探马的报告,刚下令全军戒备迎战就看到远处黄土飞扬,马蹄声沉,无数骑兵从东而来。 晋军的动作很快,在赵军骑兵进到不到五里之地的时候,四百多辆高轮马车围成了一个方圆两、三里长的大圈,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营寨,而里面的万余晋军组成了一个大圆形,刀枪齐备,弓弩上弦,早就准备好了。 看到前面的晋国步军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惊慌失措,反而摆出了一个奇怪的阵形。杜洪迟疑一会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先看看情况再说。于是赵军骑兵在离晋军车圆阵不到三里的地方勒马停下,刚才惊天动地的大地顿时一片沉寂,整个新丰平原上除了风吹旌旗的声音就只有坐骑偶尔嘶叫的声音了。 杜洪远远地看着前面的晋军,最前面是奇怪的马车,高高的轮子,还有结实的车身,骑兵要想从上面跳过去很有难度,而且马车上应该还扎有长矛,要不然上面总有寒光在阳光下闪耀。晋国的步军躲在厚实的马车后面,从外面用步弓射都很难射穿或者射中,更何况用力度小很多的骑弓,看来用弓箭把他们射出来是行不通的。用火箭?倒是个办法,但关键是这一时半会上哪里找这引火之物? 杜洪盘算来盘算去,感觉这前面的晋军简直就像一团刺猬,自己两万精骑居然无处下嘴?看来这股晋军应该有点门道,只是光靠这刺猬阵就大败麻秋?杜洪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股晋军应该是从长安出来追击石苞等人的,长安应该还有数万人。自己要是弃这支军队不顾直取长安,又怕他们在身后偷袭和放冷枪。而且自己要是打败了这支军队,对长安晋军的士气是一种不小的打击,说不定能让长安的晋军闻风而逃。 杜洪虽然傲慢自负,但也是一个谨慎度事之人。他在没有想到对策前,不愿轻易出手,白白浪费兵力。但是石涂、石咎却等不及了,跑到杜洪面前鼓噪不已。杜洪的弟弟杜郁大怒道:“车骑将军已将兵马授予司马大人统领,自有临机决断之权。你二人如此呱噪,是不是想扰乱军心,干涉大人临断?是不是想受军法?“ 石涂、石咎一听,顿时不好作声了。虽然两人很横,但是毕竟现在杜洪是领军大将,到时真的治你一个罪名在阵前砍了你,你都没地说理去。于是两人只好忿忿地策马走到一边去了,等候杜洪的命令。 而杜郁看着这两人,心中一阵厌恶。这两人都是残暴之人,石涂好淫人女,一路上奸杀的女子恐怕不下百人。而石咎更恶,他喜食人肉,尤其喜欢烹煮小儿和少女而食,还言道这种肉汤最是鲜美嫩滑。 有这两人为将,手下五千羯胡骑兵也是凶残暴虐,不但欺凌它族骑兵,更以杀人为乐,食人为习,从邺城出发,死在他们手里的百姓恐怕要以千计。 要不是军令在身,杜郁真不想跟这样的禽兽在一军,而且还几次都要出手阻止两石的暴行,跟他们干上一场,可是都被“稳重”的杜洪给拦下来。 在那一刻后,赵军又陷入一阵沉寂之中,大家都在等着杜洪的决定或者别的变动。 骑马站在军阵中间的曾华看到赵军居然半天不开打,这不是存心想让我的如意算盘落空吗?曾华已经料到自己东进潼关会遇上赵军,但是他现在不怕了!不但不怕,而且还唯恐遇不上,因为他身边除了三厢步军和左右护军营,还多了十四厢骑军,加在一起足有步骑五万三千人。为了不把赵军吓跑,曾华故意将步骑分开,自己率领步军大摇大摆地在大道上走着,而四万多骑兵却游戈四处。 所以当曾华遇上看上去足有两万多的赵军骑兵,他心里也不慌,下令全军摆开阵形。而这个车圆阵是上次甘芮用过的,发现效果不错,回来做为重大经验被总结进报告,再经过讨论改进做为步军对抗骑军的一种有效方法推广全军。 在曾华对梁州军军进行改制之后,高轮车成了梁州晋军的必备之物,粮草、军械、箭矢都可以由此得到有效的保证,尤其是箭矢。现在梁州军的神臂弩和长弓是非常领先的,神臂弩射程远,射速也相对比较快,而长弓射程一般,射速却是非常的快,而且又容易成军,现在已经成为曾华辖区内青壮从小必须练就的技能。但是这两样东西需要的箭矢就更多了,尤其是神臂弩箭矢,通体生铁制成,弩手随身带不了那么多,只能靠随军的高轮车来保障了。至于驮马曾华是不担心的,有了西羌和武都、阴平地区后,梁州军的战马都非常富余,自然不用愁驮马了。 得给对面的赵军加点料,要不然大家这么站在一起,还不如对山歌。曾华转头叫道:“卢震!” “到!”已经升为亲卫营队长的卢震马上高声应道,并策马走到曾华的跟前。 “你带十几骑去赵军跟前好好挑衅一下!”曾华令道。 “得令大人!”卢震高兴地应了一声,策转马头往前走,边走边叫了十来个人的名字,都是他手下的亲卫。卢震一马当先,十余骑从让开的高轮车间隙中冲了出去,直奔赵军跟前。 杜洪一看,心里犯嘀咕了,难道是晋军准备给自己下挑战书,看来对面的晋军将领还真是一位君子。于是杜洪沉住了气,就等来者跑近开口,而且他还默默地想了几句认为有气势的话语好做为答应。 杜洪不做声,其他人也都不好出声了。不过大家都以为这是晋军过来喊话什么的。来挑战?不会吧!就是十来个人也敢如此猖狂?没见过这么胆肥的。 但是他们的确是不知道卢震的胆有多肥! 卢震奔到赵军跟前三、四百尺的地方,来势不减,这个时候赵军才觉得有点不对。只见卢震一反手取下角弓,飞快地搭上箭,“嗖嗖”就是连珠三箭,箭如闪电,眨眼间就射中三名早就被卢震瞄好的前列军官。而后面的十余骑动作也不慢,“嗖嗖”地就是十几箭,顿时就让前面的赵军倒下去十几人。 还是卢震打头,他一踢马镫,坐骑飞快地转了个方向,从直对着赵军变成了与赵军平行奔跑,而卢震也改成面向右边奔射。坐骑速度丝毫没有减下来,还在全速奔跑,而卢震的箭速也越来越快,先箭刚出后箭又跟上了,这箭矢就如同是撒出去而不是射出去的一样。 跑了大约数百尺,只听到卢震一声呼哨,后面十余骑纷纷改向往回跑,而卢震最后调转马头,跟在最后面,扬起一阵尘土,留下数十具尸体,扬长离去。这时,有反应过来的数十赵军骑兵策动了坐骑,紧紧地跟上去,刚跑得百余尺,只见卢震在疾驰的马背座鞍上突然回身,又是连珠箭,一连十余箭,顿时将衔尾冲上来的赵军骑兵射翻好几个,把其余的赵军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速度慢了下来。 卢震等十余骑跑远,突然独自一人调转马头,在后面数十赵军骑兵的目瞪口呆中飞速地转了一个圈,又冲到赵军军阵前,扬手又是“嗖嗖”十余箭,射得那些正在“救死扶伤”的赵军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卢震速度不减,从赵军阵前跑过,在转身回去的时候,突然反手一箭正中一名赵军旗手的胸口。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面“赵”字旗跟着翻身落地的旗手掉落在地上了。 这里正是石涂地盘,见卢震如此猖狂,什么面子都被他给抹,不由恼怒成羞,大喝一声:“给我杀!” 旁边早就憋着一股闷气的赵军骑兵们顿时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纷纷大吼着“杀!”,策动坐骑,向前冲去。其它部队看到这里动了,也跟着纷纷动了起来,向“缩成一团”的晋军冲去。杜洪见如此,只好下令全线进攻,希望能尽快击溃晋军。 最先追出来的数十赵军骑兵由于卢震的折回来分成了两股,一股十余人也转过来跟在卢震的屁股后面,被远远地甩来了。另二、三十骑继续追击那十余骑。当他们追到离圆车阵不到五百尺的时候,前面十余骑晋军已经顺利地回到本阵,隐入高轮车后面。追击的赵军不由地放慢了速度,准备看看再说。 谁知一声梆子响,百余箭矢“呼呼”地就飞过来了,骤然遭到暴雨打击的赵军一阵慌乱,有的中箭翻身落马,有的拼命地调转马头往回跑。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呼地又是一阵箭雨飞了过来,又射翻十几人。最后只剩三、四骑运气比较好,带伤跑了出来,却迎面撞上了策马狂奔过来的卢震。 卢震看到如此落水狗岂有不打之理,二话不说拔出马刀,迎了上去,左劈右砍,一瞬间就将这三、四个已经丢掉半条命的赵军军士了帐,然后轻轻松松跑回阵中。 看在眼里的曾华笑着对旁边的段焕道:“真是名师出高徒呀!” 段焕难得地一笑,回答道:“此子在步战不及于我,但也是有数的高手,但是骑战我就远不是他的对手了,更难得的是这小子颇识军略,坚毅果敢。” 曾华接言道:“看来元庆是颇为欣慰这个高徒!” 段焕正色道:“我是欣慰此徒,更欣慰我军又有一员大将能跟随大人。段某只是鲁莽武夫一人,不善领军,只能为大人披锋破阵,此徒就了却我的遗憾。” 曾华不再言语,他现在的心情怎能用言语去说道呢?就是靠着这些跟随自己的壮士,自己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正是有这些热血男儿,华夏民族历经磨难却一直没有被灭亡。 顿了一会,曾华看到汹涌冲来的赵军,对段焕和赵复说道:“你们去好生指挥吧!注意安全!” 段焕、赵复只领了一声诺,神情凝重地策马而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曾华的身边只剩下封养离和刚回来的卢震。旁边跃跃欲试的卢震看着四面八方冲过来的赵军骑兵,越近他就越兴奋,到后面几乎按捺不住了。 曾华不由笑道:“卢震,你还是去你师傅那助他一臂之力。多杀几个赵胡,多挣几份功劳。关中厢军很快要整编出来了。” 卢震一听,顿时知道什么意思了,欢呼一声就策马跑走了。 两万赵军骑兵很快就像怒海狂潮一样涌了过来,在晋军圆车阵的前四、五千尺的地方分成了两股,从左右而前,准备将这一万晋军彻底包围起来。 赵军骑兵越往前就越靠近晋军的圆车阵,很快就平行地冲到了离晋军高车不到一千尺的距离。 段焕举起手里的一支神臂弩,瞄准远处的一群赵军骑兵,砰地就是一箭,铁箭顿时将急速跑动赵军骑兵射倒一个。看到足够射到赵军,段焕暴喝一声:“分段自由射击!射!” 第一排神臂弩手走到高车后面,对着那密密麻麻的赵军骑兵,不需要准确瞄准,只要保证那个方向有赵军骑兵在跑动就行了,然后搬动弩机,“嗡”地一声数百支箭矢呼啸而出,马上有百余赵军骑兵或骑者翻身落马,或坐骑一头载倒在地,不但如此,还让旁边和后边的同僚也在急速奔跑中遭了殃。 赵军骑兵顿时郁闷万分,这足有一千尺,晋军就能开射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但是已经启动的赵军骑兵没有办法停下来了,只好继续沿着高车列成大圆圈跑动着,只是慢慢地将间隔拉开,提高晋军瞄准难度。不停奔跑的赵军终于将晋军团团包围了,成了一大滚动的大圆围着一个不动的圆,并开始缩小大圆的直径,靠近里面的圆。 而这个时候晋军神臂弩手动作更快了,他们分成三排,一排射击,一排拉弦,一排上箭,循环不息,从高车后面射出的箭矢也接连不息,连绵不绝地向赵军骑兵倾泻而去。越靠近高车,赵军越能体会到晋军射出的箭矢的霸道。在五、六百尺的距离里,这通体生铁的箭矢一箭过来,无论是射中人还是射中马,都是没羽而透,绝无幸存者。 冲进四百尺的距离时,长弓手就开始发威了,他们加入到神臂弩手的队列中,将箭筒立在旁边,定在那里不动,以神臂弩手无比比拟的射速一箭接着一箭对围过来的赵军骑兵直射,令车圆阵周围的箭雨更加密集了。 赵军围着车圆阵几乎是要发狂了,他们不顾旁边的同僚一个接着一个中箭倒下,睁着血红的眼睛,拼命地往前冲,誓死要冲破箭雨,冲到高车前。可是冲到高车前又有什么用呢? 一部分赵军终于冲到了高车跟前,他们却和以前遇到同样情景的同僚们一样,对这又高又连在一起,上面还扎满长矛的高车束手无策,只能用角弓向里面射箭。但是在角弓射程里和躲在高车后面的步军对射,这结果可想而知。赵军骑兵纷纷落马,而造成的战果却是靠运气射中少数的晋军步军。 曾华站在中间,觉得这情景有点像以前看美国西部片的时候,印第安人围攻美国西部移民的情景一样。移民也是这样把马车围成一个圈,躲在后面开火,而印第安人骑着马举着枪围着跑,一边射击一边寻找缺口突入进去。但是现在这个情景赵军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比印第安人还惨。 曾华看着赵军骑兵围着车圆阵转了两三圈,留下了数千尸体,而获得结果只是射伤射死了近千晋军。照这样的打法,赵军就是拼光了也伤不到晋军的一半。 “差不多了!”曾华转头对封养离说道:“吹号!” 封养离一举手,身后的百余亲卫纷纷取出长牛角号,然后鼓着腮帮子使劲吹了起来。 在低沉却充满穿透力的号声中,曾华恨恨地说道:“想欺负老子没骑兵吗?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 连绵低沉的号声在大地上徐徐滚动,如同远古时代召唤神兽的号角一样,让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地跟着号声微微颤抖起来。一会儿,号声终于停止了,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倾听着,期待着。 一阵异样的声音慢慢地从四面八方的远处传来,如同春雷一样从天边滚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让人惊心动魄,然后汇集成让惶恐不安的巨大声音,如同横扫一切的山洪,更如同势不可挡的海潮。最后,大家看到无数的黑色人影出现在远处,他们像台风一样迅速地向前移,而一股夺人心魄的气势汹涌前行。 赵军骑兵终于明白自己处于什么地步了。有的人像是暴风雨之前的枯叶一样,在瑟瑟发抖,更多的人露出绝望的神色,他们使劲地握着手里的刀,仿佛只有这冰冷的铁器才能给他们支撑下去的力量。 看着四面八方围过来足有四、五万晋军骑兵,杜洪的脸色变得无比的惨白,他终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死鬼,一个可怜的替死鬼。原本还以为可以立什么大功,谁知实际上自己只是一条可怜的狗,人家丢了一根骨头自己就忙不迭地往前面的坑里跳。 杜郁比杜洪要镇静得多,他站在旁边咬着牙沉默了半天最后说道:“兄长,降了吧,降王师也不算羞愧。再说要是被活捉了就跟降了不一样呀!” 杜洪看看杜郁,再看看他后面的两千杜家子弟兵,耳朵里听着那排山倒海的呼啸声,最后艰难地点点头道:“降了吧!” 是役,杜洪、杜郁降,石涂、石咎受伤被俘,两万赵军精骑死伤一万两千余,其余八千余被俘。 第六十章 关中(六) 永和五年八月,明王入长安,再传檄文于天下,言:华夏之地永归华夏之民! --------引言摘述 整个战场上满是一片肃杀之气。这两万精骑真不愧是赵国的精锐,虽然遭到晋军步军的箭雨袭击,又被数倍晋军骑兵包围,但是依然坚持到最后。当杜洪和杜郁投降之后,奉命喊话,终于让这些残余的骑兵开始投降。 这一仗全歼两万赵国精骑,晋军伤亡了两千余步军,三千余骑兵,损伤人员低于曾华能接受和预计的数量,算是一场胜仗。 曾华留下一厢步军收拾战场,然后继续向东而去。他从杜洪那里知道,王朗和麻秋已经快马加鞭地东奔,估计是追不上了,而且邺城除了这一支援军之外,没有派其它援军。所以曾华可以大摇大摆地整军往东而去。 可是刚到新丰城,却发生了一件事情。 听完探马的报告,曾华脸色大变,连忙带着笮朴、段焕、赵复和杜洪、杜郁等人赶到了现场。 这里是新丰城南不到五里的一座庄园,主人家是当地的一家大户,姓陈,祖上有人做过兖州刺史、侍中等高官,在新丰县乃至京兆郡颇有德望,有田地数百顷,部曲佃户上千人。 到陈府前远远地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走进大门就看到里面横尸满地,地上满是黑色血迹,闻腥而来的苍蝇聚成一堆堆的,使得到处都是嗡嗡声。走进二进院,里面还是一样的尸体满地,不过多了许多****的女尸,而且从尸体上看死状也越来越惨。走到内院,简直就是人间地狱,里面满是老人、女子和小孩的尸体,而且女子和小孩的尸首都残缺不全,从伤口上看应该是被利器故意分肢。在院子中间胡乱摆着两个铁锅,已经被踢翻在地,所以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像段焕、赵复等久经战场都忍不住感到恶心,更不用说杜洪和曾华了。 曾华强忍住自己想吐的恶心,铁青着脸问最先发现这个地方的探马:“可有活口?” “有一个青年躲在粪坑里才逃过此劫。现在已经洗净换好衣服,正在外面侯命。”探马连忙回报道。 “出去问问。” 在外面看到那位幸存的青年时,他还蹲在那里哆嗦,八月的天他居然满是冷汗,脸色惨白,嘴唇乌紫。 曾华点点头,探马走上前去,蹲在他的跟前,悄声地问着,而青年也断断续续地低声回答道。 听着探马的转述,曾华越听越怒。 昨晚,石涂、石咎两人在送走石苞之后,觉得一身轻松,在微醉之下打算找点乐子,于是带着五百亲兵四处乱窜,很快就窜到了这户在城南很显眼的庄园。 石涂、石咎两人带人冲进府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杀人取乐。杀进二进院,发现有女眷之后,石涂兽性大发,带着手下开始肆意*陈府的女子,*完之后就破肚、断肢,看着女子在鲜血惨叫中死去以为取乐。 而石咎*了两名女子后觉得肚子有点饿了,这时刚好杀到内院,手下从角落隐匿处搜出陈庄主的几个孙子孙女,正是四、五岁的年纪。石咎一看正中下怀,连忙叫人架上锅好好了烹煮了一锅“鲜嫩细滑”的“两腿羊肉”。 一直杀到后半夜,两人才心满意足地领着五百部下,留下一府的惨烈冤魂回营寨去了。 听完讲述,曾华等人许久不再言语,最后曾华开口道:“长军,你带三厢步军急行军占据潼关,我过两日会给你再派两厢后军过来。姚劲,你率六厢飞羽军随从,驻扎华阴以为策应。” 赵复和姚劲心情沉痛地默然领命而去。 曾华接着下令道:“将这陈府上下好生厚葬了。姜楠,你带一厢飞羽军将那六千俘虏和那两个姓石的禽兽统统带过来。” 刚过午时,六千赵军俘虏被飞羽军用皮鞭抽得苦天喊地,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而石涂、石咎也在其中,只是两人有伤在身,是几名亲卫用架子抬着过来的。 六千赵军俘虏被赶到陈府旁边,那里已经密密麻麻地立了近六百座坟茔,并被插满了密密麻麻地白色招魂幡,看上去有些阴郁。 曾华站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是笮朴、段焕、姜楠、杜洪、杜郁等人,周围除了闻讯赶来的上万百姓,还有数万左右护军营和飞羽军,大家都默然无声地看着前面的新坟。 曾华接过亲卫递过来的酒碗,双手举过头含泪大声说道:“昨夜陈府阖家六百余冤魂,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我等同是华夏子孙、晋室臣民,在此祭奠诸位同胞魂灵早日安息,来世投个太平盛世!”说完将第一碗酒洒在地上,然后将酒碗一丢,继续说道。 “我等堂堂华夏七尺男儿,手足健全,却只能目睹同胞惨死胡人之手,此恨此痛,此耻此辱,就是倾九河之水也不能洗尽。”说到这里,双目通红的曾华扑通跪了下来,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后面众人也默然无语地跟在后面一起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曾华站起身来,又接过一碗酒双手举起,高声说道:“愿各位英灵在天保佑,保佑我等早日收复北地十二州!我等誓杀胡儿,为你们报仇!”说罢,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碗狠狠地摔在地上。 曾华瞪着血红的眼睛走了过来,问着石涂、石咎道:“为何如此残杀我关中百姓?” 石涂、石咎沉默许久方言道:“无它,只为取乐。” 曾华转身道:“将此二人架到柴堆上去。”言罢,左右马上过来几人将石涂、石咎两人拖到早就备好的柴堆上。二人面如死灰,却还是毫无言语。 曾华憎恶道:“杀你二人,恐脏我将士之手,而且你二人的膻腥之血恐污我华夏之地,将你们化为灰烬,方能消我心头之恨。”然后下令举火。 火势骤然而起,熊熊火焰顿时将石涂、石咎二人包围,这个时候两人才感觉到痛一般,开始惨叫起来,但是很快就在大火中由一个火人变成了一截黑炭,但还在继续燃烧。 曾华转过头来,盯着六千俘虏,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昨晚谁来过陈府?” 没人敢作声,谁都知道只要一站出来就不会有好结果,石涂、石咎两人的尸体还在那里烧着呢。 “既然如此,那我挖个坑把你们全埋了!”等了一会曾华不耐烦地说道。 众俘虏顿时群情激动,纷纷开始指证,很快把昨夜跟着过来的五百亲卫中还存活的两百余人全指出来了。大家一看,这两百余人多是羯胡。 曾华下令把这两百余人拉到一边,再派人将俘虏中的羯胡拉出来集中在一起,足有一千五百余人。 看到这架势,杜洪连忙劝道:“大人,上天有生之德!还请大人只杀元凶,不必连累无辜!” 听到有人求情,一千五百余人连忙跪下,不停地磕头求饶。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以杀人为乐,食人为习,*掳虐,无恶不作,哪个时候怎么就不讲上天有好生之德?现在要严惩他们了就要讲什么好生之德?有这样的道理吗?”曾华几乎在咆哮,他指着那众多的羯胡军士说道:“你问问他们,他们哪个手上没有我百姓的鲜血?” 听到这里,杜洪无语了,而他弟弟杜郁站了出来跪倒在地说道:“大人说得对,这羯胡西来,一路上作恶累累,杀人千数,属下随军的时候是亲眼目睹,虽然激愤,但是迫于身份无力相阻,此中罪过郁恐怕要内疚一生。”说到这里,杜郁顿了顿继续说道:“大人,羯胡可杀,可是这中间有十几羌、氐人,还有几个中原之人,还请大人原谅他们,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曾华上前扶起杜郁说道:“我一直在说,羌、氐、匈奴和中原之人或是炎黄子孙,或出于九黎之后,都是华夏子民,同根同源。而羯胡却是异族它种,自然不当我们华夏子民是人,只以猪羊畜生对待,此中已经包含亡我华夏民族的心。今日羯胡是主凶,这十几人却是帮凶,助异族杀我同胞,如此人等,就是他们的祖宗也会因此而蒙羞。” 说到这里,曾华大声说道:“仁德只施善良守度之辈,刑戮必应暴虐凶残之徒。扬善惩恶正是天道。” 杜郁听到这里,不要言语了,只是深深地施了一礼。 曾华一声令下,一千五百颗头颅滚滚而下。曾华再下令将一千五百具尸体一把火烧了,然后用头颅砌成五个土堆堆在陈府坟前。曾华再令笮朴书写一碑,将羯胡的暴行和今日的一言一举全部写上去,最后的结尾正用了曾华那句话:“仁德只施善良守度之辈,刑戮必应暴虐凶残之徒。扬善惩恶正是天道。” 曾华传令给车胤和南郑,紧急增调一批有经验的“说书人”,汇集羯胡在关中和中原的暴行,再结合梁州以前一直宣传的汉、羌、氐、匈奴等同为华夏一族,而羯胡是异族它种,在关中四处宣传,让汉、羌、氐、匈奴等各族百姓更深刻地了解到羯胡的种种恶行,也让他们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 发出命令之后,曾华对笮朴悄悄地说道:“我们需要让百姓们知道仇恨,只有知道了仇恨他们才会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战友。而且有了仇恨有了目标他们才有锐气,我们新据关中,正需要这种锐气。只是不知道这场仇恨伤及到多少无辜?” 笮朴冷冷一笑:“大人仁德自是可告天地,但是也不必过于担忧。伤及无辜?只要能维护我华夏子民,管他伤及多少无辜?他们无辜,我们华夏子民遭杀戮的时候就不无辜了?” 曾华知道笮朴由于以前的经历,所以是相当的冷血,尤其是对毁他家园的羯胡。以前他把羌、氐、匈奴等夷戎之人也当作了胡人,后来经过曾华的开导和长期影响,于是把矛盾直指肤白、高鼻、深目、多须的异族胡人了,其它的都是“人民内部矛盾”了。 不几日,曾华汇集打扫战场的一厢步军和从南郑调过来的一厢步军,连同左右护军营和八厢飞羽军,继续东进。 八月十五日,曾华大军至郑县,而这个时候接到了前军将军、梁州刺史甘芮的捷报。甘芮趁曾华兵出关中,悄悄地率领四厢步军直取魏兴郡郡治兴晋,然后挥军北上,再取了上洛郡郡治上洛和南边的商县,然后再西进取了关中要关蓝田关。现屯兵上洛城(今陕西商县),别的要求没有,只是要兵马。 曾华继续进军潼关,汇集早就到了这里的赵复部,然后留下赵复和四厢步军守潼关和蒲津关,并令姚劲领六厢飞羽军驻华阴以为策应,命杨宿率五厢飞羽军北上冯翊郡,整治北部诸郡,卢震、杜郁随军为副手。然后于八月二十五率左右护军营和三厢飞羽军回长安。 曾华回到长安第一件事就是再行檄文于关中及四方各处。 “黄帝轩辕登鸡头于空桐,周室文王听凤鸣于岐山,非子秦嬴受封邑于秦亭,汉室高祖定天命于长安,关陇之地乃华夏之地久矣。更有汉室据关中抚背天下,威远四夷,此始天涯海角无论夏夷,均知汉人所意。哀元康元年(公元291年),晋室内乱,海内崩道。羯胡以异族它种窃据九州,膻腥中国之地,毒虐华夏子民。凡我华夏男儿,但有热血者无不引为奇耻,深以大恨。卧薪尝胆、磨厉披坚,只图灭凶胡、复河山。今长安收复,关中陇西已定,可传谓天下言:华夏之地永归华夏之民。以此与华夏同胞共勉,再续壮志!” 檄文一出,天下再次震惊,响应者无数。 第二件事就是招兵买马,在近十万“义军”中挑选精锐,这些人“革命热情”高涨,得想办法让他们折腾一下。经过严格的筛选,从中选出三万六千余军士,其余或者打发回家,或者编为当地的折冲府。再从数万降军和边戍卒军中选出一万一千余军士,其余的有家者放还回家,无家者随其愿安置为民。如此共选出了四万七千余关中军士,先编为十四厢步军,再从入关中的梁州步军抽调老兵做为骨干,配以立功升上的士官、军官,正式成军,其余则补足入关中的六厢梁州步军的缺员。这样曾华在三辅地区附近就有步军二十厢六万多人,分驻各地,加紧操练起来。 第三件事情是开官仓府库,大派石苞等羯胡贵族们收刮来的钱粮,安抚各地百姓。一边大杀少数异己分子,一边大施恩惠于百姓,好像是历史上收复一地的老套路,曾华也照搬着用就行了。不过曾华是不会做一个彻底的散财童子,以他的“奸诈”早就将一半的钱粮藏匿起来做为储备。 这时,天水陇西的毛穆之也送来好消息。从五月中开始,虽然毛穆之等人在陇西、天水等地乘边戍卒军因缺粮大乱而攻城略地,看上去势如破竹。但是赵凉州刺史石宁、安西将军刘宁勾结略阳屠各王氏的王擢一直在顽抗,先复陷上邽,然后又退据略阳郡清水,再退据略阳县,最后退据安定郡都卢,在那里被乐常山和姜楠最终歼灭。石宁被俘,刘宁降,王擢逃入凉州。这也是姜楠等骑兵珊珊来迟的原因。反而陇西、天水、略阳、南安的羌氐人没有什么反应,非常“服气”。这主要是石虎的早期工作做得好,羌氐族人中稍有名望的豪强已经被他连着族人尽数迁出秦州,一部迁到三辅,另大部十多万人迁入中原。所以现在的关中氐羌等族,人数虽众,却没有形成足够强大的部族力量,更缺少有足够威望领导他们的人,所以不能有所作为,让曾华占足了便宜。而更让曾华占便宜的是,石虎曾迁徙秦雍望族十七姓与关东,统统充入戍役之例,编入兵役籍贯,大大削弱了关右汉族豪强的势力,所以现在的关陇地区不存在能真正威胁到曾华的军事势力。 曾华给毛穆之回信,正式将天水郡、南安郡、陇西郡、略阳郡和武都郡、阴平郡一起并入秦州,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秦州刺史。然后让他招募边戍士卒,扩编队伍,继续经营秦州,并从三辅粮仓中给他拨了大量粮草。曾华将关中雍州只分京兆尹和扶风、冯翊、安定三郡,自己假雍州刺史。 接下来,曾华便着手开始统计户籍,校量土地,准备实行均田制,趁这农闲之时为明年的大丰收打下基础。这次实行的均田制是在梁、益州实行的旧均田制的基础上,吸取一些经验教训做的修改。 十八岁以上的中男和丁男,每人还是授粮田八十亩,杂田二十亩,只是做了一些补充。粮田二十亩和杂田二十亩是永业田,可传子孙不再收回,其余为赋田,身死之后由官府收回再行分授。而老男、笃疾、废疾各给赋田四十亩,寡妻妾三十亩。杂田按当地的气候条件,十亩种大豆蔬菜等,十亩必须或种棉或种麻或种桑。每男继承的永业田算在他分授的永业田数额里,不足的补足,赋田照例。 将早设于南郑的农学移至长安,再延请关陇农课好手,充实农学,培训农耕人才。再依梁州例在关陇各郡县设助农所,帮助和指导各地百姓耕种收获。并出钱“赎”豪强手中的部曲、奴仆,援梁州例授田加收赎赋五年转为平民。 赋税还是延梁州例,以田地亩数、沃瘠和当年收成为课税收赋的标准。这一招很毒,那些大户世家的部曲奴仆纷纷被官府以德政的名义“赎走”了,空有上百顷的地却没有人耕种,每年还要交相应的赋税,这不是存心让大户们为难吗?到后来他们窘迫的时候,官府出面,出钱收买他们手里的田地,再把他们归拢到郡县治城里居住。虽然卖得价贱,但是总比没有要强吧。 曾华传令在关陇延梁州例,设郡学、县学,厚礼重酬延请各地不多的士人以为教谕,收合格子弟入学。再暗使范哲等圣教中人,遍设乡学,广收幼儿童子入学。 曾华及其属下都是勤于政事、廉正图治之人,废除伪赵苛虐奢侈之后,施以宽简节俭,法度公正严明,吏治清明有效,遵礼重教,广施仁德,关陇百姓渐渐归心。 曾华将招贤馆从南郑移至长安,再传文给关陇、益梁和晋室所辖其它各州郡,大肆招贤。京兆尹高陆氐酋毛受、冯翊郡黄白羌酋白犊、扶风郡好畤徐磋、冯翊张琚等地方豪杰士人,纷纷相投。曾华更传令关中诸郡县,大索一个叫王猛的人。 第六十一章 余波(一) 赵主石遵欲诏石鉴、石闵为正副帅,都督兵马复关右。鉴、闵不受,遵无奈,只得再传诏蒲洪、姚弋仲各为关右、陇右都督,各领其部西进复关陇。洪、姚各动兵马移师河内、河南,西视关右。 -------------引言摘述 晋镇北将军、梁州刺史曾华从五月底出兵陇右,到八月底关中大势已定,只花了三月时间就占据了关陇地区。当这个消息传出之后,天下所有的人都开始注意起这个以前一直不是很出名的偏远小州刺史。但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或许只有曾华心里有数),历史的轨迹一直在慢慢地改变,但是从这一刻起,它终于将走向另一方向,因为按照笮朴的话来说,曾华已经拥有影响天下定局的实力了。 八月底的邺城南台,赵主石遵设宴款待来赴任的大司马石苞。当石遵接到长安失陷的战报,当时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千里关陇怎么一夜之间就改姓晋了呢?想当年,两位先帝(石勒、石虎)披甲冒锐、躬当矢石,这才打下整个关陇地区,算是一统了九州。可是现在,仅仅一个月时间(石遵只是从曾华出兵骆谷算起)就丢得干干净净,里外里还搭进去数万关右精锐和两万精锐骑兵。 看着石苞坐在那里喝闷酒,汝阳王琨和淮南王昭不由交换了一个眼色,脸上露出三分幸灾乐祸的神色,而义阳王鉴坐在一旁却一脸的不屑。看到自家兄弟几个的模样,石遵心里非常有数的。 石琨和石昭没有石遵、石鉴、石苞和另一位镇守襄国的新兴王石祗那样受石虎的宠爱,基本上属于那种比较受冷遇、没有派出去坐镇地方的王爷,所以看到一向出风头的石苞居然败得一干二净,几乎是清洁溜溜地跑了回来,心里怎么不暗喜呢? 而石鉴的心思更容易理解了。以前关右是他镇守的地方,他现在心里的想法肯定是鄙视石苞无能,镇守关右几年,结果“小小”的一支晋军居然把堂堂的乐平王爷石苞打得有如丧家之犬。要是自己镇守在那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那些晋军还不早就被自己打成落花流水。 石遵可不会赞同石鉴的想法。当年石鉴在关右闹得天怒人怨,要是他还在长安坐镇的话,能不能逃回来都还是个问题。 看着前面这几个心思各异的兄弟王爷,石遵觉得非常头痛,都不是省油的灯呀。别看现在坐在这里大家淡然无事,一团和气,但是一背过身去什么毒招都使得出来,光是防这些骨肉兄弟就够自己折腾的了,那里有精力去“开往继来、安国定邦”。 看到整个家宴变得淡然无味,而正中的“父皇”坐在那里一脸的索然,太子石衍做为一个“懂事的孩子”,知道替父亲分忧,不由地站起身来,举起酒盏对诸位王爷说道:“诸位叔王,侄儿在这里敬你们一杯,一祝诸位王叔身体安康,二祝我大赵国运昌盛。侄儿先干为敬!” 看到太子储君向他们敬酒,做为长辈的几个人也不好推辞,石琨、石昭连忙站起身来,举起酒盏连声道:“太子客气了!太子客气了!”然后一饮而尽。 石鉴也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地一举酒盏,也是一饮而尽。剩下一个石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手里的酒盏都拿不稳。大家看到这个模样都已经习惯了,据说在新丰接住他后就开始天天醉酒,就是星夜赶路也要躲在马车上照醉不误。 石苞舌头有点打卷,含糊不清地举杯答道:“好侄儿,你祝我身体安康,还不如祝我六畜兴旺、五谷丰登来得好!”说罢,一阵怪笑,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听到石苞如此,太子石衍有点苦笑不得了,不由转过身去看看自己的“老豆”,然后很无语地坐了下来,也不再言语了。 石遵看着年少的石衍,心里一阵彷徨。他还只有这么大,根本没有能力帮助自己。而如今的四方却是这样的纷乱,自己两父子该如何是好呢?尤其是这些自己的兄弟,儿子的叔叔们。让他们镇守四方?肯定会拥兵自重,你看镇守襄国的石祗怎么诏都不肯回邺城,长安的石苞要不是老窝被人家端了他能回邺城吗?留在邺城也是麻烦,自己要时时提醒这些兄弟勾结外臣,算计自己。 可是现在最大的麻烦却是那个手握重兵的武兴公石闵。事由都是自己在李城起兵的时候一时嘴快。 当时石遵在李城看到旌旗遮天,兵马漫地,当下意气风发,对领军前锋石闵说道:“棘奴,努把力,灭了石世伪帝和张豹奸臣我就立你为太子。” 接着大军直入邺城,石遵顺顺利利地继承大位,当上了“赵国皇帝”,兴奋之余哪里还记得李城那顺口一说。只是在立自己儿子石衍为太子的典礼上,石遵看到那双怨恨的眼睛时,才记起那句忘到九霄云外的话了。 但是石遵还是要依靠这位从辈分上算是他干侄子的石闵。他是赵军中有名的猛将,勇冠三军,不管是赵人将领还是国人将领,都对他忌怕三分。正是靠着石闵的勇猛,才镇住邺城内外的军队。石遵授予他都督内外兵马大权,他也做的不错,将邺城中无论宿卫军还是禁军都安抚的不错,至少现在都没有出什么乱子。只是这位石闵权柄过于独重,而且在安抚诸军的时候大施私恩,这怎么能行呢?所以自己在石闵为宿卫军军官们升将军号的时候故意驳了回去,但付出的代价却是不但石闵怨恨,那些宿卫军军官们跟着怨恨起来。石遵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头大,这邺城的局势真是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和那个石世一个下场。 石遵一通胡思乱想,天色很快就夜深了。看到几个兄弟还在那里默不作声,各自喝着自己的酒,石遵不由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本来自己这次是想找几个兄弟商量一下收复关陇的事宜,以便拉近兄弟之间的关系。要是自己这几个兄弟能稍微消停一点,自己也不会如此无奈地倚靠石闵,也不会有这种内轻外重的局面。 算了吧,还是散了吧,看来今晚是和自己这几个是“交不到什么心”了。石遵只好让石鉴、石苞等人回去,一场家宴以冷场而结束。 第二日,石遵把自己的两位心腹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叫进宫来,讨论关陇的事情。 “陛下,我看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如派武兴公领兵去平定关陇,收复长安吧。”孟准首先说道。 石遵心里不由一亮,是啊,晋军已经占据关陇,可以凭借潼关和河水天险对抗东边的进攻,石闵再骁勇善战,恐怕拿天险也没有办法吧。到时你领兵在外折腾几个月,我在邺城早就收拾好了。只是这石闵领兵走了,这邺城里几个自家兄弟怎么办,没有石闵压制他们,石遵还真有点不放心。 王鸾似乎看出了石遵的心思,开口道:“光是武兴公一人出兵平定关陇恐怕独力难支。义阳王殿下才干出众,堪当大任,而且以前也出镇过关右,应该很熟悉那里的情况,不如请他为主帅,武兴公为辅,定能收复关右。” 石遵一听,觉得正中下怀。义阳王石鉴是邺城中威望最高的王爷,其它几个兄弟隐隐以他为瞻首,要是把他和石闵一起打发了,自己岂不是省事多了。 当即,石遵传诏,命义阳王石鉴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武兴公石闵为太尉,征西大将军,都督关陇诸军事。两人领禁军一万,即日出邺城赴洛阳主持征讨关右。 诏书一下,义阳王石鉴立即卧病在床,而且还病得不轻。虽然石鉴鄙视石苞丢掉了关右,但是并不认为自己能轻易收复关右,就算是打个几年能收复关陇,石遵早就在邺城坐稳了位子,自己还是白辛苦一场,最多还是镇守长安的老差事。而且要是自己万一大败,无功而返,那自己就和石苞一个德行了,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而且这军中和河南没有几个自己人,颇受限制,不去,坚决不去。 而石闵更不会去了,不过他对抗诏书的方法却是另一招了。石遵的诏书刚一下,第二天安阳就出了“叛军”,石闵不等石遵反应,就带着数万禁军出驻城外,说是要去平定危及邺城的叛乱。而部分禁军和宿卫军却在宫外城中鼓噪喧哗,石遵叫人弹压无效,说非得武兴公回来方可定。顿时邺城一片慌乱。 石遵无奈,只好缓行此诏,再召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来商议。 “如今这个局面该如何收拾?”石遵非常烦恼,现在的邺城局势是异常微妙,稍有差池就会引发一场风暴,所以石遵不敢用强非要石鉴和石闵出兵不可。 “义阳王殿下称病,怕是不愿出邺城。既然他不愿去关陇,也就罢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武兴公。前两日宿卫军与禁军城中骚乱,足见此子的权重和不臣野心。既然他已经知道我们准备夺其兵权,一定会更加怨恨,而且此子勇冠三军,纵横众军,比其它诸王更危险,应当速诛之。”孟准说道。 石遵点点头:“我知道,但是要诛棘奴必须诸王大臣和议稳妥方能行事,否则恐怕谋虎不成反被虎害。” 石遵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棘奴之事可缓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但是这收复关陇事宜还得继续,关右已失,朝廷不可坐视不管,必须行诏委派重臣讨伐。” 听到这里,孟准和王鸾点头称是,然后低头开始盘算起来,竭力为君分忧。 “陛下,不如将此事委以蒲洪、姚弋仲。此二人本是略阳氐酋和南安羌首,当年先帝石虎徙关中豪杰及氐、羌族人十数万于关东,就是以此二人为首领。现在蒲居枋头,姚居滠头,各有部众数万。而且据闻关东的秦、雍流民现在开始相聚西归故里,纷纷汇集枋头、滠头,已经有十几万了。蒲洪、姚弋仲均为时之人杰,更有秦、雍根基,为陛下复关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王鸾说到这里不由声音更加变低了:“据闻蒲洪已有不臣之心,暗遣使者连接江南晋室。如果长留其在邺城左近的枋头,恐怕会生变故。而且蒲洪、姚弋仲素来貌合心离,如果陛下命他们两人收复关右,此二人会互相牵制,更难生变了。” 石遵听到这里,不由大喜,对孟准和王鸾说道:“你二人真是朕的子房、韩信。” 孟准和王鸾听到这里,连忙跪下谢恩:“臣等誓死为陛下分忧。” 第二日,石遵找来蒲洪留在邺城的儿子蒲健,先拜蒲健为安西将军,令其至枋头传诏给其父,诏中拜蒲洪为大将军、略阳公、都督关中诸军事、镇西大将军、雍州牧。另遣使至滠头传诏,拜姚弋仲为太尉、南安公、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秦州牧。令其二人各领其部立即移师河内、河南,收复关陇。 颁此新诏三日后,石闵才从安阳回邺城。石遵表面上和石闵“重归于好”,但是暗地里却加紧拉拢兄弟诸王,联络其它“忠义之臣”。 蒲健带着诏书回到枋头,蒲洪立即召集了部众,商量对策。他们分别是三子蒲健、少子蒲雄、略阳吕婆楼、南安雷弱儿、安定梁椤、冯翊鱼遵、京兆段陵、王堕、天水赵俱、陇西牛夷、北地辛牢、氐酋毛贵和主簿程朴。这些人都是当年一起被东迁至枋头的关陇豪杰和羌氐首领,在一起生活战斗了十几年,早就紧密地组成了以蒲洪为核心的“关陇流民领导集体”。 “趁着关东大乱,出其不意地直取关中,不到月余,竟然为晋室尽复关陇。不说别的,曾梁州这份审时度势的本事就值得佩服。”鱼遵先开口说道。 “现在我们处于两难境地,遵赵主石遵之命西进攻关中,一来就和晋室对战决裂,断了后路;二来如此的话就必须要强攻关右,以这位梁州刺史的本事来看,估计不是件易事。如此动荡两年,到时恐怕不但关右回不去,在关东也无立足之地了。” 蒲健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一个难题呀,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拒绝赵主石遵之命,继续连降于晋室,回关右倒是可能了,但是恐怕……。” 说到这里,蒲健说不下去了。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意思。降了晋室,成了晋室的臣子,回已经被晋室收复的关陇自然是可以的,但是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你如此回去,而且回去如何被人家安排就由不得你了。 “可是现在各部众西归之心日益紧迫,如果我们再继续呆在枋头,用不了几年,部众会纷纷散去。”和蒲洪同出于略阳的氐人吕婆楼犯愁地说道。“而且现在邺城大位只是暂定,说不定又会汹涌而起。枋头地处邺城左近,恐怕我们很容易就卷入其中,到时不但会可能伤及元气,要是不小心跟错了人,恐怕更危险。” 众人一听,不由纷纷点头。大家东迁过来在枋头住了十几年了,把这里已经当成了第二故乡,如果是太平世道的话,继续留在这里也无所谓。但是从目前来看,中原大乱之时将指日可待,谁也不愿意留在这里,还是回故土的好。 沉默了一阵后,蒲雄出声道:“父亲,现在赵主传令我等移师河内,那里远离邺城,附近诸郡位于河中之地,土地广袤肥沃,我们不如暂居那里,一可兼并河内、汲郡、河东郡,壮大势力,二可避开邺城石遵的荼毒,再从长计议。” 听到这里大家不由地有些心动,这条计策不失为一条万全之策。正在这时,突然有探子细作回报:“滠头姚弋仲已经受了邺城的诏书,开始整顿南下,前锋已至阳平郡。” 蒲洪一听,略一犹豫,马上定下计来:“这诏书我们暂时拜领,大家要加紧准备,立即开始南下西进河内。但是连接晋室的事情却不要停止,继续派使者南下,就说我们假受赵诏,实向晋室。” 在赵国上下开始折腾准备讨伐关陇的时候,曾华却在长安城里的兵工场铁匠铺里忙碌着。 曾华在数日前一次军营巡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风火轮奔走时有点瘸,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是风火轮的左前蹄有点问题,突然损伤了。 曾华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时候是没有马蹄铁的,因此战马的马蹄很容易受伤。而自己的坐骑风火轮一直有马夫精心照顾,所以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个理所当然的事情。曾华连忙叫铁匠打造一副马蹄铁,先叫铁匠找几匹驽马做下试验,这日说成功了,钉上马蹄铁的驽马无论在碎石路上还是泥路上都畅行无阻,丝毫不用担心马蹄受伤。 曾华正看着铁匠拿着刀具在飞快地给风火轮修理马蹄,这个时候,一名亲卫急冲冲地跑来禀报道:“报大人!数日前有一男子到华阴县自投,言自己是传榜中的王猛。华阴县不敢怠慢,找当地士人辨认,真是王猛,故而连忙送至长安,现在已经送入城中。” 曾华一听,连忙叫道:“快请过来。” 第六十二章 余波(二) 王猛,字景略,北海剧人也,家于魏郡。少贫贱,以鬻畚为业。猛瑰姿俊伟。博学好兵书,谨重严毅,气度雄远,细事不干其虑,自不参其神契,略不与交通,是以浮华之士咸轻而笑之。猛悠然自得,不以屑怀。少游于鄴都,时人罕能识也。遂隐于华阴山。怀佐世之志,希龙颜之主,敛翼待时,候风云而后动。明王得关陇传令大索之,未几日而得,明王叹曰:得先生甚喜于得关陇。 _____________引言摘述 不一会儿,曾华看到一名二十多岁左右的年轻男子,麻布短衣,瑰姿俊伟,在两名亲卫的带领下走了过来,然后站在自己的跟前,默不作声。 曾华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见这位王猛神情谨重严毅,气度雄远悠然,不由拱手点头道:“你就是王猛先生吗?” 王猛拱手道:“在下就是北海剧县王猛,字景略。” 曾华回手指了一下说道:“本来不应在这里接待先生的,只是听到先生的消息,恨不得立即就见到先生,所以才怠慢先生到这里来。还请先生在一旁稍候片刻,这里一忙完我立即和先生去正堂相叙。” 曾华和王猛站在一旁看着铁匠熟练地把风火轮的四蹄飞快地钉上马蹄铁,不一会儿就完事了。曾华倒不担心自己传授的马掌技术不地道,当年不知看着多少回驻地附近的哈萨克牧民钉马掌了。 曾华一边抚mo着感觉很舒服的风火轮的马颈,一边对王猛笑道:“景略先生不要笑话我纠缠于琐事。要知道战马钉上马蹄铁之后,不畏艰途,不怕蹄伤,可数倍提高我军骑兵的战斗力。以前是我疏忽了,把它当成一件普通小事给漠视。但是成败却往往由我们忽略的小事所决定。” 王猛眼睛一亮,微微一笑,只是点点头,不再言语了。 “景略先生,会骑马吗?”曾华笑问道,看王猛平和地点点头,就叫亲卫牵来一匹坐骑,两人策马缓缓地沿着官道边走边闲聊回到原乐平王府,曾华的现在官邸。 刚近到官邸,就有亲卫迎了上来,一边牵住风火轮的缰绳,一边说道:“大人,车大人、笮大人、段大人等几位大人正在议政堂等你。” 曾华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对王猛说:“景略先生,真是抱歉!关右新定,事情繁多,所以这会议也接连不断。既然你赶上,就一起去吧。” 听到这话的王猛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也跟着翻身下马,走在曾华后面,一起走到议政堂。 议政堂就是以前乐平王府的大书房改过来的,四面都是窗,所以光线非常好。不过在经过数层亲卫严密把守时让王猛意识到这里的重要和隐秘。走进里面,宽敞的堂里没有什么书架、古玩字画什么的,只有正中一幅巨大的地图,上面应该画的是关右、中原山河。中间一张长圆桌子,周围围着一圈王猛没见过的的坐具,显得非常奇怪。 几个人坐在坐具上,分两边围在那张长圆桌子的上首,看模样应该是刚才亲卫所说的那几位大人。还有几个年轻的士人坐下下首,他们的面前摆满了布绢、纸扎之类的文件,每人前面都有一堆,高低不一而已。另外角落和那几位大人后面都有几个年轻人正坐在那里,手里或是文扎或是笔墨。 曾华一走进议政堂里,众人纷纷站了起来,上首的几位官员只是向曾华拱下手,而下首的旁人却向曾华弯腰施礼,虽然礼仪不一,但是神色都非常恭敬。 曾华连忙拱拱手还礼,然后向众人介绍:“这位就是王猛,王景略先生。” 众人纷纷向王猛拱手施礼,王猛不敢怠慢,也是拱手回礼。 一位三十多岁的瘦朗男子开口道:“对于景略先生,我们是慕名已久!”众人不由大笑起来。王猛和曾华也都笑了,他们知道这位男子指的是王猛被曾华传文关中三辅,传令大索的事情。 “这位是京兆尹车胤,武子先生;”曾华首先介绍那位开玩笑的男子,然后指着上首的其它几人一一介绍道,“这位是都护将军长史,侦骑处监事笮朴素常先生;这位是镇北将军左司马杜洪杜先生;这位是镇北将军右司马徐磋先生;这位是镇北将军参军张倨先生;这位是镇北将军参军、探马司监事田枫田良材;这位是暂护左右护军营都统领、左陌刀将段焕段元庆。”王猛一一见礼。 然后曾华指着下首的几个人说道:“这是我的几名军政秘书,你们给景略先生自己介绍一下。” 最左边青衫瘦高年轻人最先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在下成都谢曙谢文明,恭据曾大人政务秘书。”对面的一位灰衫伟岸的年轻人接着站起来拱手说道:“在下长沙荣野****存希,恭据曾大人军务秘书。”接着其它几个秘书也一一自我介绍。 曾华挽着王猛的手直走到长圆桌的上首,然后请王猛坐在自己的坐下首,自己在正上首坐下。王猛学着别人模样一屁股坐下之后,觉得好像坐在床榻上一样,而且后面还有靠背,两边有护手,坐在这坐具里非常地舒服。旁边的车胤凑过头来说道:“这坐具桌子都是大人发明叫工场的工匠们赶制的,桌子叫会议桌,坐具叫椅子,非常舒服,开多久会都不会觉得累。” 看到大家都坐下了,曾华开始说道:“先从军务议起吧。今天多了景略先生不打紧的,大家照旧就行了。存希,开始。” 荣野王闻声站了起来,拿着一卷布绢朗声说道:“现在军务最要紧的是原赵征西将军孙伏都据池阳反。孙伏都现在已汇聚羯胡百余人,其它军士三千余,占据池阳(今陕西泾阳),自称赵国秦国公、都督关右诸军事领雍州刺史,正传檄四处,但是响应只有池阳、黄白、黄丘的数十豪强。”念完之后,荣野王很快就坐了下来,大家的目光转向曾华。 曾华转向笮朴问道:“侦骑处有什么消息?” 笮朴从身后接过靠墙坐着的一位年轻人递过来的布绢,边展边说道:“侦骑处早有侦知。这孙伏都一直感念石虎对他的恩德,感念羯胡国人对他的情义,所以暗中藏匿羯胡,运筹事宜。这次借着去池阳整顿那里的折冲府兵时劫持池阳县令和府兵校尉谋反,并从四处接得藏匿的羯胡,然后汇集数十豪强的部曲,昨日公开做反。” “良材,探马司的消息?”曾华继续问道。 “消息和侦骑处的大致相同,池阳的府兵已经四散,从贼者不多。而且我们在池阳叛军孙部中有细作内应,可随时发作。另有漆县、富平、夏城、榆眉、临泾五地的豪强或因为均田制,或欲趁乱混水摸鱼,都在联络勾结,聚集部曲,整治兵甲,少者数百,多者两千余。”田枫应道。 “有叛乱不奇怪,我们初定关右,又力行新制,没有叛乱那才奇怪。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一边整编厢军、折冲府兵,一边加快实行均田制。只有兵马在手不怕他们叛乱,百姓有好日子过自然也不会轻易响应他们了,这些叛乱也就闹腾不起来。各地的驻厢军和折冲府兵要严密监视,一有异动就立即歼灭弹压。有了借口我们就可以收拾这些豪强了。” 说完后,曾华又问道。“池阳附近有哪支厢军?” “回大人,附近的渭城、高陆各有一厢步军,薛山有两厢飞羽骑军。”荣野王接过旁边一位秘书递过的帐册,略一翻阅便答道。 “就调薛山、渭城的步军、骑军各一厢去平叛吧,由冯保安统领,他是长水军的老人,可以胜任。”曾华开口道,看到车胤等人没有什么意见,就对荣野王说道:“发镇北将军府令给受调各厢和冯保安,并传言给冯保安,叫他临行前来府中一趟。” 荣野王飞速记了下来,然后将布绢交由旁边站着的随从,转呈给曾华。 曾华看了看,发现没有问题,顺手签了一个名字,交给随从转送到议政堂一角那几个坐在那里的秘书模样的人手里,他们接过布绢立即忙碌起来,不一会就有几道军令被送了出去。 “存希,继续!” “是的大人,横野将军杨宿杨大人回报,他已经沿洛水北上,进军至雕阴(今陕西富县),收匈奴、羌部众一万一千余,牛羊马匹十万,斩杀顽抗者三千。” 听到这里笮朴开口道:“大人,我看打到那里就差不多了。明年才是我们出兵上郡和北地郡的时机。现在给散居在那里的羌、匈奴各部一个警告,再加上即将冬天,估计他们该忙着过冬了,不会轻易南下了。” “好,传令给杨宿,就地分驻在冯翊郡北部。北地、上郡两郡以后是我们练兵的好地方。”曾华又传下一道命令。 “大人,根据初四会议中你下的军令,梁州各折冲府兵立即各回原府;再调关中编练好的步军两厢入益州增防,分驻蜀郡和犍为郡;调步军两厢入梁州,一驻广汉郡,一驻巴郡江州。现在各部已经拔营,最迟应该在一个月里到达最远的犍为、江州驻防位置。”荣野王继续说道。 “好,这些地盘都是老子和将士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谁要是想来拣便宜,先问问老子的刀杀钝了没有。”曾华杀气腾腾地说道。 “现在最危险的是益州。它已经被大人平定有一年了,百姓早已安居,而且肥沃千里,物产丰富,又孤悬于梁、秦身后,恐怕打主意的人会越来越多。派兵卡住要害就是给那些人一个警告。”笮朴冷冷地说道。 “益州于我们不能有失,不但是粮草,那里的井盐和朱提银也是我们继续北伐的重要臂助。”车胤接口说道。 见增兵益、梁州事宜谈完之后,荣野王继续说道:“秦州刺史毛大人来文道,秦州已经整编招募步军五厢,加上原本的四厢步军,秦州已经有九厢步军,近三万人马,足以抗拒闻我占据关陇后蠢蠢欲动的凉州。” “我再强调一点,整编兵马,推行均田制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两件事。南郑的武备学堂已经开始北迁长安。我计划改北迁过来的南郑武备学堂为长安武备学堂,继续培训军官;再在南郑、天水、成都设讲武学堂,做为培训士官的所在。要知道,武备学堂制为我们培养数千计的士官、军官,我们梁州军因此才能有如此显赫战功,这个经验要继续执行下去。” “按照统计上来的户籍人口,我们四州二十四郡要设四十一府折冲府兵,这要和民兵制加急执行。”说到这里,曾华转向王猛说道,“景略先生,不知你熟悉这折冲府兵制吗?不熟的话我给你解释一下。” 王猛微笑点头道:“草民曾听闻过梁州的厢军、府兵、民兵制。民兵是每丁满十八岁必须自备刀、长弓,由县尉统领,平时自己训练,每年农闲时集中军训一月,检校训练结果,优者受奖,劣者受罚。府兵是十丁抽一,先富后贫,先强后弱,先多丁后少丁,服役三年,军资、衣装、刀弓自备,期间名下百亩田地免赋税。而厢军从府兵或其它青壮中征募。” 曾华听到这里,不由一笑,看来这位隐居华山的王猛挺关心世局的,连自己的那一套他都了解过。 曾华没有多说什么,对谢曙道:“文明,该你了。” “是的大人,现在政务最紧要的是关陇均田制。我们必须赶在春耕时节前将田地分给各户百姓,才能让他们积极耕种起来,保证明年的丰收。现在秦州、雍州各郡县已经从梁州等地抽调大量人员过来帮忙统计户籍,编制田册,应该可以在春耕前完成均田制。” “现在关陇和益、梁州大熟刚过,除去百姓正常的赋税外,各州已经统一按市价向各郡县百姓收购多余的粮食,存储各官仓中。另各商人继续替官府向其它州郡收购粮食。加上冬季照例各郡县又要出钱募百姓修水渠道路桥梁等公物,还有各郡县学府修建筹备等等,花钱如流水,按照这个用法,度支署计算下来官库的余钱估计今、明两年都会非常紧张。” “用光就用光,”曾华笑道,“这钱你得让它转起来,一年你转三次,就相当于你用了三次这么多的钱。要是让它存在官库里不用,你等着它发霉生子呀!藏财于官不如藏富于民!” 听到这话,旁边的王猛不由一愣,然后坐在那里低头深思起来。 “今年的货殖赋税已经定了下来,还是大人说的那个原则,民生常用或者关陇各地紧缺的货物一律低税,奢侈昂贵之物一律高税,而且盐巴、生铁、马匹、棉花、粮食等货品已经制定了高额附加赋税。税赋已经颂行到各地和西羌的各集市和关卡去了。”谢曙继续说道。 曾华又转向王猛问道:“不知景略先生知道这关税制吗?” “略闻过,凡大人境内货物一律只在交易时收一次税,不同货物收不同的税。只是不知道具体的税赋高低是如此计算的,还有附加赋税以便控制流出。”王猛答道。 曾华点点头继续说道:“有不少属官提出,在四州恢复九品正中制。我的意见是还是暂缓执行,执行战时任官制度。我辖下的四州流民众多,更多是羌、氐人,而且许多原秦、雍百姓滞留关东和荆襄,加上今后战事可能会频频,要是现在执行九品正中制,恐怕不妥。” 听到这里大家心里有数,执行九品正中制固然客观环境有影响,最重要的却是一旦执行九品正中制,朝廷就有机会插手四州各郡县官员任命事宜。所以曾华是坚决要把这扇门给关上,用自己都督职权一手包办四州郡县文武官员的任命。而且这位曾大人正在蕴量一种新的官员选拔制度,只是近期肯定是不会拿出来的。 会议很快就开完了,曾华将王猛请到客堂持茶以待,而车胤、笮朴、杜洪几人在旁作陪。 “我素闻先生有王佐之才,故而一取长安关右就欲请先生出山,只是不知先生隐居何地,所以用了行文征令,还请先生原谅在下迫不及待的心情。” 旁边车胤也笑道:“我家大人行事素来就如此怪异,早已闻名朝野,不过这思贤如渴的赤心倒是敢昭天地。” 王猛笑道:“草民在华山时就闻曾大人爱才如命的美名,也听说过大人行事果敢,有人说是冒险好博天运。但是依在下而言,天运不是每次都会眷顾一人的,大人每次行事莫不是谋定而后动,一动则雷霆万钧。前段时间在下已经目睹大人在关陇的德政,今日又听闻大人处理军政事务的策略手段,不由得在下不佩服。” 曾华听了大喜,他喜的是这王猛对自己还是挺关注的,看来招揽他是越来越有希望了。要知道这种大才往往都喜欢择明主而辅佑,要是看你不顺眼,再卑躬屈膝也没用。 “只是王某有件事想向曾大人请教清楚。”王猛的这句话让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了,正戏到了。 “大人此次诚请在下出仕,如果在下不愿归就大人麾下,大人会如何待草民?” 大家一听,都呆了,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王猛不愿出仕长安? 曾华听到这里笑了笑说道:“如先生不愿出仕在下,我就延请先生为我的老师,锦衣美食养于府中。” 王猛点点头:“大人的意思就是囚禁在下了。” 曾华点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在下愿以赤诚恳请先生出仕,并养先生于府中,一年先生不肯就两年,两年不肯就三年,先生总会被感化的那一天。”说到这里,曾华停顿了一下,选择了一下合适的字词继续说道:“而且以先生大才,如辅佐敌手,我将寝食难安。” 王猛脸色平静地说道:“看来大人果然是爱才如命。如果我图谋逃走呢?” “杀之!” 曾华平静而果断的回答让车胤等人顿时目瞪口呆。 但王猛的脸上还是那么平静,他炯炯目光直盯着曾华,而曾华也一直很平和地站在那里,眼睛满是真诚和坦然地对视王猛。 许久,王猛突然脸色肃然,拱手弯腰向曾华施大礼道:“多谢大人诚不欺我。王某不才,愿为大人筹谋画策。” 曾华心里那个激动呀,走上前一把握住王猛的双手,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我得先生甚喜于得关陇。” 今天小区停电,晚上快十点才来电,今天的vip是搞不定了,只好明天补上。解禁一章算是小小的弥补吧。 第六十三章 余波(三) 永和五年八月,褚裒退屯广陵。陈逵闻之,焚寿春积聚,毁城遁还。裒上疏乞自贬,诏不许,命裒还镇京口,解征讨都督。时河北大乱,遗民二十馀万口渡河欲来归附,会裒已还,威势不接,皆不能自拔,死亡略尽。九月裒归建康,突闻有使自北至,高呼大捷。问之,言镇北将军关中大捷,收复长安,惭愤发疾。十二月,裒还至京口,闻哭声甚多,以问左右,对曰:“皆代陂死者之家也。”裒疾更甚,未久而卒。 引言摘述 话说关陇大捷接连不断地向东滚滚而来,首先接到捷报的是江陵桓温。他仔细地翻阅着捷报,一字一句地看着,而且还对照铺在地上的地图一一对应着分析。许久才长叹一口气坐回原位,默然无语。 旁边一直持灯的桓冲等了一会,见桓温依然没有言语,连忙出声唤道:“兄长,兄长!” 桓温这才回过神来,闻声转过头向桓冲看去。看到桓冲一脸担心的样子,桓温不由笑了笑,摆摆手说道:“没什么!只是一时沉思而已。以前我是太小看了叙平呀。你看他出兵仇池武都,奔袭吐谷浑,今次又趁乱取了关陇,这步步妙招无一不是胸有成竹,国手布局。” 最后桓温长叹一声道:“现在我已经是只能望其颈背了。” 这个时候桓冲缓缓地说道:“如此下去恐怕曾镇北会挥师东入洛阳,收复河洛了。到时恐怕他的声势更没有人能比拟了。” 听到这里,桓温却不由笑了,转过头来对自己的亲弟弟问道:“你真的以为曾叙平会直入河洛吗?” 桓冲被问得一愣,坐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了,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哥哥。 “曾叙平能够到达今日的成就,除了他个人的努力之外,也跟他左右逢源,颇得朝廷和荆襄的臂助支持是分不开的。”桓温缓缓地说道,“自他坐镇梁州后,充分利用朝廷和我之间的矛盾,迅速坐大,这才有今天之功业。” “兄长的意思是?”桓冲有点明白,只是想的不够透彻。 “曾叙平不但利用朝廷扶植他来牵制我的意图,也充分利用我联合他来抗衡朝廷的想法。由于这样,朝廷和我对他是要人放人,要粮卖粮,丝毫不敢怠慢,结果不到两年时间就让曾叙平把梁、益两州经营得如铁桶一般。的确,要是说到经营地方,朝中上下没有一个人及得上这位曾叙平,现在不要说朝廷,就是我这个临近梁、益的老上司也是一点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愧是对自己的兄弟,桓温很有耐心地解释着。 “曾叙平最关键的一步是哪一步你知道吗?”桓温问道。 桓冲思索了一会,最后犹豫地说道:“兄长,该不会是其出兵仇池、吐谷浑吧?” “是的,”桓温赞道一声,“当时众人纷纷说曾叙平这一招或是穷兵黩武,或是贪功图利,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没有数十万西羌那来的数万羌骑兵,没有这数万羌骑兵曾叙平怎么能如此轻松地取下关陇呢?” “兄长,我明白了。只是这和曾梁州再直取河洛有什么关系?”桓冲回味了一下问道。 “曾叙平苦心经营梁、益州,竭尽全力加上数万羌骑兵才侥幸取了关陇,你说他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会再入河洛吗?为了一个虚名不惜把自己的全部力量都耗费掉?”桓温反问道。 “不会。兄长的意思是曾梁州会继续屯在关中,攒聚力量。”桓冲迟疑地问道。 “你跟曾叙平接触的少,不太清楚他的为人,对于他来说,实力高于一切。所以他不会轻易出手,无论是出兵仇池和吐谷浑还是光复关陇,无不是敏锐把握住了时机,然后一击而中。这河洛之地是北赵的腹地,临近邺城。而且地势广袤平坦,不像关陇那样有天险可凭,一旦出兵陷入其中,可能受到四面八方的进攻,所以曾叙平在汇集到足够的力量之前是不会轻易出潼关的。” “而且,”桓温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小抿了几口继续说道:“现在的河洛对于曾叙平来说,不取时的作用更大。他把河洛留下,朝廷和我都会竭尽全力取之。如朝廷不取,就无法压制我和曾叙平;我不取则无法抗衡朝廷和曾叙平。但是无论是朝廷或我想出兵收复河洛,兵陈潼关河水的曾叙平是最大的臂助。可以这么说,只有曾叙平愿意,朝廷和我才有可能收复河洛,否则……。” 桓冲点点头回答道:“我明白了。曾梁州与其损兵折将、大耗实力也不可能收复河洛,还不如坐镇关右,等待时机,看谁给的好处多就帮谁收复河洛?” 桓温笑了起来:“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却是这个理。” 桓冲不由有问道:“那朝廷就坐视曾梁州拥兵关陇益梁吗?”是啊,以前这位曾华只是坐拥一个小小的梁州就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让他拥有了险要富庶的八百里秦川,就更不知道能闹出什么样的动静来?而且依照曾华的手段,再过几年,这梁、益和关陇姓曾还是姓司马真的说不好。 “那又能如何?”桓温颇有些怨气,要不是朝廷如此明里暗里要牵制压抑自己,自己也不会因为要抗衡朝廷迫不得已跟曾华联手,他可是最清楚曾华的为人。“现在曾华已经坐大,试问天下谁能拿他怎么办?” 桓温突然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褚裒败得也太惨了。” 桓冲听到桓温的这句满是伤感、悲凉的叹息,心里也是一阵哀叹。 五月,北赵石虎病死。六月,闻到此信的晋朝各兵马纷纷出手。自己的兄长桓温进屯安陆,调兵遣将准备征讨淮河北豫州,但是朝廷却不允。北伐不同于伐蜀,没有朝廷明诏支持,桓温根本没有办法全力出兵,要是那样就说不定还没看到河洛就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了。北赵的兵马是成汉的朽兵所不能比的,地处一隅的益州更不能和中原比。 很快扬州刺史王浃不满石遵废石世自立,便以寿阳降晋。建康借此机会,全力支持正师-国丈、征北大将军褚裒北伐。秋七月,褚裒进次彭城,遣偏师西中郎将陈逵进驻寿春。此时,鲁郡有数百户百姓闻王师北伐,纷纷准备渡河南下回归朝廷,褚裒遣部将王龛、李迈领五千人马接应。谁知石遵派李农领两万骑兵巡视兖州、北徐州,大战于代陂。李农纵骑兵大攻,大半是步军的王师大败,王龛被活捉,李迈死于乱军之中,军士和百姓死伤殆尽。无奈治下,八月,褚裒退屯广陵,西中郎将陈逵焚寿春而遁。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就此告败。 要是建康允许自己的兄长出兵北豫州,东西呼应也不会有这样的结局,真是可怜了代陂的数千军民。桓冲想到这里不由也情绪低沉起来。 “幼子,不要气馁。”桓温叫着自己兄弟的字安慰道:“你说建康那些名士谁能主持北伐,每次出兵无不是师老兵疲,悻悻而回。最后还不是要依靠荆襄。” “此次建康接到此捷报,定会大喜,然后明诏曾叙平回京受封。”桓温微笑着抚须言道。 “诏曾镇北回京,兄长,你不会是说建康会对曾镇北下手。”桓冲惊叹道。 “幼子,不要想得如此严重。曾叙平已经是名震天下的中兴复土大臣,建康就是有心想收曾叙平的兵权,他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下手。而且他们还要靠曾叙平出师协助朝廷北伐,收复河洛。”桓温笑答道。 “兄长你的意思是?”桓冲问道。 “朝廷的意思很明了,一来在建康正式册封曾叙平的功绩,向天下宣扬朝廷的恩德;二来可以借着正式册封曾叙平的名义将其从关陇调回建康。这样的话,关陇没有曾叙平的主持就没有办法再向河洛进军了。褚裒新败,朝廷需要时间重新组织兵马,他们怕曾叙平一下子打到河洛坏了他们的大事。真是算计来算计去,却还是在别人算计中,还尽做些毁己不倦的事情。这些名士呀。”桓温长叹道。 “你替我传书信给建康那些知事的人。叫他们提醒建康的一些人现在不要动脑筋去动打叙平下辖的益州、梁州等地的主意。叙平我太了解他了,没事他都能从你身上咬下二两肉来,你敢去他那里占便宜,他敢杀你全家。叙平做起事可没有我那么多顾及,我可不希望在北伐还没有眉目前却跟曾叙平把关系闹僵了。”桓温最后说道,“这种事情你出面以私信告知比较好。” 捷报传到建康,朝野上下一片沸腾欢喜。许多大臣百姓喜极而泣,面北长跪,号啕大哭。 接到捷报的当夜,会稽王司马昱登门拜访生病在家休养的丹阳尹刘惔。 “真长,你知道关陇大捷了吗?”司马昱开门见山地问道。 “知道,中午刚知道。”刘惔脸色苍白地答道。 “真长,我真是后悔没有听你的良言,没有想到他会强悍至此。”现在司马昱肠子都悔青,晋室完全靠笼络朝野上下的名士和“有才之士”才能维持到现在,高官显爵、甚至公主皇后等结亲,都是笼络的手段和措施。桓温、刘惔、褚裒等就是范例。现在曾华已经红成这个样子了,晋室还没有把他拉到关系网中来,作为辅政和皇族族长的司马昱觉得自己很失职。 “我也没有想到此子会如此长进。”刘惔非常欣慰地笑道,作为最先推荐和提携曾华的刘惔自然有资格有理由为曾华今日的成绩感到自豪。 “真长,你说现在还能继续上次说的那件事吗?”刘惔当然知道司马昱所说的是前两年自己一直提到要求招曾华为司马家女婿的事情。 “现在皇室不是没有合适的公主了吗?”刘惔半正经半开玩笑地问道。 “这个,这个,我已经和太后及其它几个王爷商量好了,愿将我的女儿司马嫣封桂阳长公主,尚于曾梁州。”司马昱有点脸红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刘惔微笑道,看来这次司马昱很有诚意,连自己刚满十四岁的女儿都被送出来了,这个可是他宠爱的长女呀,司马家的娇女呀。看来还是实力才能证明一切。 “真长,还有一件事需要请你帮忙。”司马昱犹豫地说道,“朝廷准备诏曾梁州回建康,以便正式诏授册封和尚亲。只是恐怕曾梁州误会,所以请你书信一封给他,详细解释一下,朝廷并无它意。” 刘惔一愣,骤间就明白过来了,不由略微嘶哑着问道:“朝廷这次准备以谁为帅主持北伐?” “准备委殷扬州(扬州刺史殷浩)主持新的北伐。”司马昱连忙答道。 “我明白了,我会给曾叙平修书一封。他现在都是一任方伯重臣了居然还没有到建康面圣过,这样的确说不过去,他可和那些外藩属臣不一样。再说了,我也很想他了,他再不来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刘惔说到这里有些黯然了。 看着刘惔那苍白的脸,虚弱的身子,司马昱也不由黯然叹了一口气,许久没有言语了。 捷报传到建康后,欢喜的气氛迅速向丹阳、扬州传去。败师回京的褚裒从京口请罪,刚入建康就看到岸上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连忙派随从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一直瞧不起的曾梁州取了关陇,收复了西京长安。 听到这个消息,躲在船上的褚裒是百感交集,连声哀叹道:“败军之将,何以见面君?败军之将,何以面君。”不几日就开始积虑生病了。 九月底,曾华正在巡视王猛治下的扶风郡。当王猛投奔自己后,曾华立即委他为扶风郡守。现在的扶风郡是在以前扶风郡的基础上,合并了以前的新平郡、始平郡大部和一半的北地郡(治泥阳,今陕西富耀县,仅包括今铜川市附近一小块地区,于汉朝的北地郡完全是两回事),成了名副其实的三辅中的右扶风。而曾华将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刚来投奔的王猛治理,足见他对王猛的器重。 “王大人上任不到月余就做了很多事情,不但大力推行均田制,还整饬吏治,打击豪强,流放尸素,拔幽滞,显贤才,无罪而不刑,无才而不任,整个扶风是面目一新。”说话的是陪同曾化巡视的笮朴。 “现在景略先生呢?”曾化问道 “回大人,王大人去了黄丘,正在那里勘察泾水。”前来迎接的扶风郡主簿说道。 “好,我们去看看。” 当曾化等人看到王猛时,正看到他穿着麻布衣服,带着斗笠,站在泾水河边。 “景略先生,你在这里呀!”曾华下马高声呼道。 “原来是大人过来了。”王猛闻声看到曾华,连忙拱拱手,但是没有走过来迎接,可能是他穿的太“朴素平常”了,反倒不好正式行礼,干脆装糊涂。 “景略先生看来是打上这条泾水的主意了。”曾华边走边笑道。 “三辅是个水旱不时的地区,属下准备先引泾水,修渠道溉田,然后在此基础上推广区田法。”王猛答道,“马上就要是农闲组织百姓挖渠修路的时候了。现在扶风郡有近十万百姓已经登记准备参加冬季劳作,我打算重点做两个事情,一是扩建渭陇大道,从始平县修到陇城,分段修建,准备募五万百姓修建。二是募五万百姓修建泾水水渠,以便明年开春的时候便于推广区田法。” 这个时候曾化接口道:“区田法我听说过,只是这种耕作方法要求耕者水平高﹐又须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虽然不利于大面积推广,不过景略先生策划的很好,这八百里秦川的三辅之地刚好适合这种耕作,而且人员组织方面景略先生可以参考我以前在沮中用过的互助组举措。” 接着曾华将互助组的组织方式和方法详细解说了一遍,说得王猛直点头。 “大人这个办法好,如此以来可以集中青壮人力和耕作物力,正适合区田法,明年我就在扶风郡试行。”王猛高兴地说道。 “好,如果先生试行成功,我们就可以推广至京兆和冯翊。南郑的兵工场已经大半搬至咸阳,加上从关陇各地征集招募的工匠也已经陆续汇集到咸阳,明年开春的农具景略先生是不用发愁的。” 兵工场是曾华的一张王牌,自然看得很重,长安一平定下来就开始筹备将工场从搬南郑搬到咸阳城来。兵工场的工匠们早就把曾华看成比亲人还亲的人,不要说搬到更富庶的关中咸阳,就是搬到山里去他们都没有意见。 谈了一会,又看了一下这一带泾水两岸的情况,曾化和王猛开始往黄丘县走了。 “大人,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王猛骑在马上问道。 “先生只管说。” “为何大人下令这挖渠修路非要募民而做,而不是征集民役呢?军中所需粮草除赋税外都是从民中购买,而不是加赋税呢?这岂不是大大加重了官府的负担吗?”王猛问道。 曾华答道:“先生已经知道汉武帝讨伐匈奴的故事。汉武帝花了数十年时间,远征匈奴,使其不敢过漠南半步。本来很好的事情却变成了汉室衰亡的起因。这是为什么呢?” 看到王猛略有所思,曾华继续说道:“汉武帝远征匈奴,所需马匹、粮草等一应物资都是从天下百姓中征集的,于是乎,汉武帝立下的不世功绩越大,天下百姓就越穷,到最后匈奴人被赶跑了,百姓却一贫如洗,汉室也开始衰败了。” “如果一切用度都是从百姓中购买,的确加重了官府的负担。但是帐你还要从另一个方面算。用度必须从百姓中购买,再配以合适的监察制度,这样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预防贪官从中作鬼,上下贪墨。而且官府每次用事都必须思量再三,因为这钱粮是有限的,要是没有成效的事情是会被我训斥和降职的,而我每次用兵也因为如此思量再三,不敢擅动。再说了,百姓手中有钱了,他就会想着多买些东西,翻修一下新房子等,这样需要的货物也就更多了,工匠们也就更有兴趣去做东西了,那官府收的税也更多了,这样下去就如同流水一样循环下去了。” 王猛点点头道:“大人说得有些深奥,属下还需要思量几日。不过我初步觉得大人这匪夷所思的想法和因此而制定的法度政策应该是不错的,富民方可强国。而且百姓不但要用法度去约束规矩他,还要用利去诱导他。” 真是猛人呀,自己的这一套宣传了这么久,这么多谋臣中只有他一个人几句话就抓住要害了。 这时几名传令官策马冲过来,来到曾华面前后最前面的那名传令官先说道:“大人,大喜!南郑传来急报,二夫人生下一名公子!” 曾华当时一喜,坐在坐骑上直摇晃,差点没一头载到地上,曾华当爸爸了。 第六十四章 永和五年的冬天 十一月丙辰,石鉴弑石遵而自立。十二月己酉,使持节、都督徐兗二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乡侯褚裒卒。以建武将军、吴国内史荀羡为使持节、监徐兗二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徐州刺史。 --------------引言摘述 后面的传令官等曾华终于从欢喜中恢复过来之后,才一一上前禀告:“回大人,快报还有建康明诏行文,并丹阳尹刘大人手书一封。” 好容易才镇静下来的曾华连忙翻身下马接过明诏行文,粗略一看,不由皱起眉头来,再接着展开刘惔的手书一看,神色越发的凝重了。过了许久才对站在旁边的王猛说道:“景略先生,你刚好就在这里,为我谋划一下。” 说罢,转身对封养离说道:“大个子,给我拿两张马扎来,我于景略先生有要事商量,你们散开戒备。” 身材魁梧的封养离答应了一声,很快就送过来两个马扎,展开放在曾华和王猛旁边,然后将风火轮和王猛的坐骑牵走,领着数百亲卫远远地散开,围成一个警戒森严的大圈子。 曾华和王猛在据说是从北方传来的马扎上坐下,整个宽牛皮做成的马扎面非常的舒适。曾华顺手把明诏行文和刘惔手书递了过去。 王猛接过来便仔细地翻阅起来,只见明诏行文上的东西很简单,说此次曾华收复关陇失地,居功甚伟,故而明诏回建康,于庙堂明殿上领天恩封赏。 王猛接着再继续看刘惔的手书。刘惔的手书就没有那么正式,字句中满是殷切的关怀之意,手书中刘惔开门见山地说这次朝廷此次诏曾华回建康并无它意,叫曾华不要多想,如果战事不紧张的话就赶快到建康走一趟。刘惔还在信中说道,朝廷终于愿意尚桂阳长公主于曾华,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愿。 “景略先生,你说我是回建康还是不回?”曾华沉声问道。 王猛心里一愣,大人今天怎么了?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有想明白吗?但是王猛看到刘惔后面几句话,心里一动,有点明白曾华心里所想了。 “大人,依属下看还是不去的好。”王猛很直白地说道,“尽管建康这次明诏传大人回建康并无二意,但是大人这个时候离开长安关右,恐怕不妥。而今关右内部初定,人心不稳,外有强敌环视,稍有不慎就会全局牵动,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且建康朝廷的真正用意只是牵制大人不要直入河洛,为朝廷正师北伐拖延时间,在他们心目中,能不能收复河洛固然重要,但是谁收复河洛更重要。在他们眼里,收复河洛也是一个筹码。当然,这河洛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筹码。”王猛越说越直白了。 “既然如此,大人只要回表说关右现在危机四伏,不是轻易可以离身的时候,也向朝廷明确表示关右现在是不可能有能力出兵河洛,那么大人回不回建康对于朝廷来说也无关紧要了。大人不必为了一个名而轻易放弃数百万百姓殷切期望,让数万将士的血汗赴之东流。”王猛转道:“大人,你忘记侦骑处传来的军情吗?七月,河北大乱,二十余万百姓准备渡河归附朝廷,谁知道褚裒已兵败还朝了,没有人接应,结果被北赵纵兵大掠,死亡略尽。大人,你不希望关右也出现这种情景吧?” 曾华默然了,他知道如果没有自己在长安主持大局,刚刚打下来、还没有正常运作起来的关陇是经不起什么冲击的。而自己去建康不是一、两月就能回来的,这路途数千上万里,就是再快的马也没有局势变得快呀。到时自己要是兵败退回梁州,又将是一场惨剧。 “景略先生,我深知离开长安的危险,只是……”曾华说到这里,不愿再说下去来了。 “大人,我知道你和真长先生的感情。真长先生已经病重,此次去建康可能是最后一面,但是如果因为这样而让长安关右有失,那么真长先生又岂能安心?”王猛劝道。 曾华黯然地点点头,刘惔最后几句话深深打动了他,此次不见,恐将来再见就是九泉之下了。他也从桓温的书信中知道刘惔病得不轻,已近灯尽油枯之际。 曾华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声,幽幽地说道:“人生之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有喜必有忧!” 第二日,曾华回到长安,于车胤等人商量的结果也是一致认为不能轻易去建康,不是别的原因,光是关东慢慢西移的蒲洪和姚戈仲两大部众就已经给了潼关一线很大的压力了。还有凉州的张家,也开始对河南之地蠢蠢欲动,要不是寒冬临近,这会早就干上了。 于是曾华就叫车胤又妙笔生花一把,上表推辞:“今关陇新定,百姓新安,其心恻恻。现内有北赵遗孽,跳梁宵小,不服王化,聚啸于三辅四邻之地,祸害百姓,作乱地方,虽有大军弹压,但千里长堤溃于蝼蚁之穴,稍有松懈便是星火燎原之势。而西凉张氏现已僭称丞相、凉王、雍、秦、凉三州牧,不臣之心赫然昭之,并屯兵金城河北,窥视河南之地,恐开春之际便是凉骑南踏之时。北地属匈奴、羌人游猎之地,部众不计其数,时而纵骑南下侵掠,无甚防治。关东枋头蒲洪、滠头姚戈仲,已受邺城伪诏,受领征讨关陇逆命,挥师东移,虎视关右。如此履冰之势,臣身不敢轻离,恐为一己之名而绝百万复民之心,流数万将士之功。故而乞请留镇关右以待不时,抚民安贫,吊孤宁寡乐,严守边关,整顿兵甲,保西京于危机,存复土于万难。云云” 辞表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现在的关右并不太平,东、西、北都有威胁,随时都可能强敌打过来。而内部有作乱频频,非常不稳定,要是这个时候做为主帅的曾华擅自离去回建康,一旦发生西京得而复失,关右又落入胡人之手,这个责任不知该谁来承担了。既然关中这个样子自然也没有能力出师河洛了,这个重任还是由朝中更有才能的大臣去完成吧。 随着辞表随行的还有几名使者,他们将带着曾华给刘惔大量从西域和西羌之地找到的珍贵药材及其他贵重物品星夜向建康赶路。他们中间还有一名著名的画师,这名画师擅长人物肖像画,将奉曾华之命画一幅刘惔的画像带回长安。 十月中,曾华的辞表送到建康,朝廷觉得虽然有点遗憾,但是这辞表说的都是理,这么大一个关陇好容易打下来,在天下百姓的热乎劲还没消失前一不小心又给丢了,这个责任曾华承担不了,朝廷也承担不了。好了,就这么着吧,反正这辞表话里话外都明说了,这河洛姓曾的是没有能力去打了,你们谁爱就去打,他不稀罕。 于是朝中的决议很快就通过了,曾华加镇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使持节、都督雍、秦、梁、益四州诸军事、领雍州刺史,封北地郡公。其他功臣如曾华上表所请,甘芮加前将军领梁州刺史,封汉平伯;毛穆之加左将军领秦州刺史,封汉丰侯;张寿加后将军领益州刺史,封德阳伯;车胤加辅国将军领京兆尹,其余不等。 再诰命曾华夫人范敏为武陵郡夫人,并以侍中俞归为使节、尚亲使,护送桂阳长公主北上,宣诏行封并赐婚尚亲,看来司马昱是铁了心要把曾华拉进晋室女婿俱乐部。 刘惔得知曾华的辞表之后,不由长叹一声,默然半夜,然后手书一封,交于最敦诚的长子刘略精心保管,不到时间誓死不得公布于众。再手书一封,推荐自己最机敏的三子刘顾为曾华的参军,即日启程,反正他没有成家。 安排好了之后,他对妻子华亭公主-晋室的一名王爷的女儿叹道:“家事国事,我只能安排如此了,最后如何就要看造化了。” 十一月,在晋国上下为收复关陇而准备过一个热闹年的时候,邺城又开始动荡起来了。 石遵觉得实在无法忍受石闵的专权了,这一夜召集义阳王石鉴、乐平王石苞、汝阳王石琨、淮南王石昭等诸王重臣在他老妈郑太后驾前商议大事,密谋除去石闵。 石遵首先发言:“石闵不臣之心已经非常明显了,我们再不动手恐怕就会受其所害,不如商议好聚兵发难,一举拿下这个贼子如何?” 石鉴等人对视一下,齐声道:“可以!” 但是看着石闵长大的郑太后却说道:“李城举兵讨逆,没有棘奴为先锋,怎么会有我们母子今日?他只不过是骄横了一点,教训一下便是,何必杀他呢?好歹他也是先帝的养孙呀。”众人顿时无语,看到这个情景,石遵无奈,只好又宣布第一百二十一次倒闵会议散会。 谁知石鉴却动了心思,他不想这种僵持的局面再继续下去,于是派心腹宦官杨环偷偷地奔告石闵。 早就有了充分警惕的石闵立即派兵把两位实权派人物-李农及右卫将军王基请来,共商大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三人也知道没有退路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派宿卫军将军苏彦、周成带领甲士三千人,冲进内宫南台。 石遵正在给几个女子弹棋戏乐,看到有兵士冲进内宫,知道大事不好,便问道:“谁在造反?”周成答道:“义阳王鉴殿下顺应天意,当立为帝。” 石遵不由大笑:“我都如此乐,石鉴又能活到几天?” 苏彦、周成也不多话,按照石闵的指示开始大开杀戒。石遵被杀于琨华殿,郑太后、张后、太子石衍、孟准、王鸾及上光禄张斐一股脑全被杀乐。 石鉴马上即位,大赦天下。加武兴公石闵为大将军,封武德王,司空李农为大司马,并录尚书事。郎闿为司空,秦州刺史刘群为尚书左仆射,侍中卢谌为中书监。又是一番新朝新气象。 新赵主石鉴也不是吃素的主,他暗结乐平王石苞、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趁石闵、李农上殿面事的时候,埋伏于琨华殿,准备一举歼贼。谁知道石闵、李农早就一百二十分的警惕,身穿厚甲,左右多带甲士,顿时一举粉碎了这次突发事件,内宫顿时大乱。石鉴知道事情不能败露,一旦让石闵知道自己是主谋,自己一家老小估计就得和石遵去相会了。当即毫不客气将石苞、李松、张才这几个不中用的人给杀了,暂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很快,镇守襄国的新兴王石祗联合蒲洪、姚戈仲等各藩镇,传檄四周,起兵共讨石闵、李农。石闵和李农也不示弱,假石鉴的名义以汝阴王琨为大都督,张举及侍中呼延盛为左右将,率领步骑七万余人,也是传檄天下,征讨逆贼。 但是邺城里的叛乱一伏接一伏,先是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前河东太守石晖,后来是龙骧将军刘铢、武卫将军张季。尤其是刘铢和张季叛乱,从凤阳门杀到琨华殿,横尸相枕,流血成渠。 石闵传令城中道:“近日刘、张构逆,支党伏诛,良善一无预也。今日已后,与官同心者留,不同者各任所之。敕城门不复相禁。” 此令一下,百里之内的“赵人”纷纷冲入邺城,而羯胡等人纷纷奔出邺城。石闵终于知道羯胡“国人”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就传令内外:“赵人斩一胡首送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官悉拜牙门。” 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杀胡令。 一日之内,竭胡被斩首有数万之多。石闵亲自带领帅“赵人”杀白胡羯胡,无论贵贱、男女、老幼一律斩杀,死者多达二十余万,尸体遍布城外,让野狗豺狼很是饱餐了一顿。石闵还手书给各赵人领军将领,要求他们将军中羯胡尽数斩杀。顿时,整个中原刮起了一股杀胡风,有许多长得高鼻、多须、肤白者也纷纷被杀,各地的羯胡、白胡纷纷结队西逃。但是他们西逃的道路却正是曾华的关中地区。 十二月,闻知邺城杀胡令的曾华传令,关陇地方,凡肤白、高鼻、深目多须者一律聚集关押,辨明身份,而各关卡中一旦发现此类胡人,也是一律扣押,送往指定地方,辨明身份。与此同时,深刻揭发羯胡暴行的运动在观风采访署的指挥下,越发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第六十五章 讨胡令 春,正月,赵大将军闵欲灭去石氏之迹,托以谶文有“继赵李”,更国号曰卫,易姓李氏,大赦,改元青龙。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石宁及公侯、卿、校、龙腾等万馀人,出奔襄国,汝阴王琨奔冀州。抚军将军张沈据滏口,张贺度据石渎,建义将军段勤据黎阳,宁南将军杨群据桑壁,刘国据阳城,段龛据陈留,姚弋仲据顿丘,蒲洪据枋头,众各数万,皆不附于闵。 --------引言摘述 很快就到了永和六年的春天,尽管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但是邺城却丝毫没有和风习习的迹象,石闵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 正月,他以谶文“继赵李”为借口,下令改赵国为卫,改石姓为李姓,大赦天下,改元青龙。原赵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石宁及公侯、卿、校、龙腾军等万余人纷纷出奔襄国,汝阴王石琨却跑到了冀州。抚军将军张沈据滏口,张贺度据石渎,建义将军段勤据黎阳,宁南将军杨群据桑壁,刘国据阳城,段龛据陈留,姚弋仲据顿丘,蒲洪据枋头,都不买石闵的帐。这其中实力最雄厚的是枋头的蒲洪和顿丘的姚弋仲。 这两人为了能回关陇,在七月份的时候就开始移师向东。姚戈仲动作最快,不但部分部众已经南下至河南兖州,他的主帐和主力兵马也移至河北顿丘。而蒲洪要稳重地多,他的主帐还留在枋头,但是却派他的儿子,龙骧将军蒲健为先锋进至河内。 麻秋和王朗带着一万关右骑兵正在河内混饭吃,听到石闵的杀胡令,立即将队伍中的数百羯胡军官将领杀掉,然后准备领军回邺城。结果在野王城西碰到了蒲健的部队,两下一战,麻秋再接再厉,继续常败将军的传说,兵马大溃,自己被活捉,王朗却趁乱跑掉了,直奔襄国。 紧接着汝阴王石琨及张举、王朗率领七万大军南下伐邺,大将军石闵率精骑千余人迎战于城北。石闵手持一把两刃矛,勇不可挡,所向披靡,斩首三千余人,石琨等人大败而逃。 闰正月,石闵转过身来和李农率步骑三万讨伐石渎的张贺度,两军大战一场,不分胜负。这时,卫主石鉴密遣宦官传书给张沈等人,让他们乘石闵讨伐张贺度趁虚偷袭邺城。谁知宦官是石闵的人,连夜通报给石闵。石闵、李农马上领军回邺城,先废了石鉴,再将他和石虎的三十八个孙子一起砍了,将邺城石氏杀得干干净净。 姚弋仲的两个儿子曜武将军姚益、武卫将军姚若率领禁兵数千趁乱夺门斩关而出,奔回顿丘。姚弋仲立即以替先帝报仇的名义讨伐石闵,大军屯于内黄。 石闵一帮手下以天下不可一日无主为名,纷纷上书石闵,要求他继位。石闵先谦位给李农。李农怎么敢受这个位子呢?打死也不愿意。然后石闵再推辞道:“我们原本都是晋人,现在晋室还在江南,不如和诸位一起各守郡州,各称牧、守、公、侯,然后再上表迎接天子还都洛阳如何?” 尚书胡睦劝道:“陛下圣德无双,顺应天意,应该登位继承大宝。而今晋氏衰微,远窜江南,怎么能让天下英雄臣服,一统四海呢?”石闵听完后,思量许久才道:“胡尚书的话,真是深知天机呀。”于是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永兴,国号大魏。 建康朝廷闻中原大乱,而关右保证不会轻易发兵,连忙筹划再次北伐。己丑,以扬州刺史殷浩为中军将军、假节、都督扬、豫、徐、兗、青五州诸军事,以蒲洪为氐王、使持节、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剌史、广川郡公;蒲健为假节、右将军、监河北征讨前锋诸军事、襄国公。南北呼应,誓师北伐。 被送到枋头的麻秋被老熟人蒲洪给放了,还拜为军师将军。而麻秋为了讨好新主子,对得起自己这个军师将军的称号,就出良策劝蒲洪道:“现在邺城、襄国混战不休,中原怕是没有安宁日子了,大人不必深陷其中。现晋梁州刺史趁乱取得关右,实属侥幸取巧,并无半点根基。大人原是关陇大豪,手下又多是关右大姓及豪杰,根源深远,只需振臂一呼,必当应者如云。只要挥军直入,定可全取关中。到时根基已固,再挥师东向,试问天下谁能敌?” 蒲洪担忧道:“我已经受晋家官职,如直取关右已是谋逆,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麻秋再劝道:“有实力方是一切。现在大人不取关右,待晋梁州刺史在那里经营稳固了,大人再取之就难了。不如暂去晋家官职,自称名号,待取了关右再称臣于晋室,谁又能说什么呢?” 蒲洪不由大喜,即日去晋室官职,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改姓苻氏。以雷弱儿为辅国将军;梁椤为前将军,领左长史;鱼遵为右将军,领右长史;段陵为左将军,领左司马;王堕为右将军,领右司马;赵俱、牛夷、辛牢皆为从事中郎;毛贵为单于辅相。 听到蒲洪自号三秦王,姚戈仲不答应了,立即派五子姚襄领兵三万自顿丘攻枋头,结果被蒲洪亲自引兵迎头痛击,大败于白沟水畔,死伤过半,姚襄只得引残兵回顿丘。姚戈仲知道已经无法于蒲洪抗衡了,于是就干脆移师河南濮阳,再做打算了。 相对关东的动静来说,关右算是比较安静的。自从十一月接住了桂阳长公主和俞归,曾华正式受领了各项官职,并在正月择良辰吉日又做了一回新郎。不过当他知道桂阳长公主只有十四岁后,当即没有洞房的心思了。虽然曾华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对于美女是来者不拒,但他还没有变态到连“未成年的幼女”都不放过。于是在自己的府邸中选了一个宽敞秀丽的后花园让桂阳长公主住下,养大了再说。 不过比较郁闷的是他没有办法回南郑看自己刚出世的儿子和两个老婆,范敏和真秀。毕竟曾华推辞回建康的理由是关右不稳,需要坐镇长安,既然那么重要的公事没有办法离身,私事就更没有理由离身了。而且很快就到冬季了,一到冬季秦岭的山路将非常不好走,梁、雍州的联系很有可能会因为大雪封山而中断,到那时关中发生什么事情,曾华就只能在南郑干瞪眼了。所以曾华只好忍住思念之情,数天一封书信,由邮驿快马加鞭地传递。 曾华已经在书信中将自己尚桂阳长公主的事情跟范敏说明白了。范敏也知道这是一场政治婚姻,也是晋室拉拢自己夫君的一种手段,实属无可奈何的事情。而且朝廷还封自己为武陵郡夫人,跟桂阳长公主平起平坐,做到这一步也让人无话可说了。 很快,春天来了,关东纷乱的消息一一传来,探马司和侦骑处的人员在关东大肆活动,挖到了许多内幕消息,也包括曾华非常关注的石闵情况。但是当他听到胡睦劝石闵称帝,不由长叹一声:“胡睦当杀呀!石闵你也太心急了。” 当即召集了车胤、王猛等人,商量对策。 “石闵乃是石虎养孙,曾残杀我晋室军民,也是贼子,当诛!”车胤是典型的晋室代表,对石闵可没有什么好感。 “石闵现在占据四战之地,不管称不称帝都是众矢之的,目前来说,石闵应该有实力对抗那些石虎余孽,而且这个局面对于我们来说不失是一种好处。现在中原最大的威胁不在石闵,不在石孽,而在于北方的燕国。”王猛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所在。 “对,石闵称帝的确是一招昏棋,不过现在他已经称了也没有办法了,我倒挺佩服他的勇气和魄力的。现在我们要紧盯住他,他现在是中原最关键的人物。正如景略先生所说,现在石虎的余孽是没有办法跟他斗,关键是燕国,这支慕容鲜卑对中原窥视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是趁石闵和石虎余孽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趁虚而入,那就麻烦大了。”曾华皱着眉头说道。 王猛和车胤点点头,表示赞同,尽管车胤对石闵印象不好,但是总比慕容鲜卑那些“白虏”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至于蒲洪和姚戈仲,依照我的看法,他们必须先在河南河内站稳了才可能向我关右进攻,而且襄国邺城之争他们也脱不了干系,这样算下来的话,至少今年秋收之后或者明年才有可能大规模向我关右进攻,我们还有数月的时间可以练兵和加强防御。”王猛又对东边的威胁盘算了一下。 “这样算来,我们还有时间稳定关右,所以我们要继续加快步伐,巩固我们的根基。均田制已经完全施行了,各地也开始准备春耕了。观风采访署的工作还要加强,大力宣传羯胡的暴行和汉、羌、氐、匈奴等本为一家要并行。蒲洪和姚戈仲在氐、羌人中威望很高,我们必须破除这种威望,就从羯胡残暴入手,只有让羌、氐百姓认识到自己和中原百姓是一家,同受羯胡欺压残害,这样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抵制一直跟着石虎走的蒲洪和姚戈仲。但是这个任务任重而道远,还要继续努力。还有各地的郡学、县学今年必须完善,周礼上不是说过君子国士要深习礼、乐、射、骑、书、数六艺,郡学和县学就要多教授这些东西。我再明确一次,礼以礼节培育品德;乐以音乐陶冶情操;射、骑以射箭骑马技击等锻炼体格;书以书法文学提高修养;数以算学、杂学明事理。郡学、县学要以此六艺为根本进行传授学习。不要怕有人鼓噪,这里是我的地盘,当然我作主。”曾华大声嚷嚷道。他心里有数,现在的儒家还没有后世那么强大和顽固,现在的学术反而有点“反正经儒家”的风气,而且关陇的士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也饿得差不多了,要是他们敢跟曾华嚷嚷,曾华敢把他们统统饿死。 “现在我们手里有羯胡和其他白胡三万余人,该清理一下了,我不喜欢拿粮食养这些人。石闵在东边杀,我们在西边杀,不过我们要以理服人,要杀得比他有理有据。”曾华继续说道。 王猛和车胤等人对羯胡没有什么好感,当即也同意了曾华的提议。 第二日,曾华发布了讨胡令:“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羌、氐,古之戎人,戎与夏人同祖,皆出于黄帝;其余华夏民族,或出于炎黄古帝,或出于九黎遗民,同根同源,血脉相连,斯土斯民,本为一家。今千年来以夷夏之争,纷争于内,血流成河,实为骨肉相残。故胡人作乱,残暴百姓,岂非天遣? 羯胡白胡,或高鼻、深目,或碧眼金发,源自它处,实属异族它种。率兽食人,茹毛饮血,无伦无礼,蛮夷之部落尔。慕我华夏文明,移居中原,本当守法度遵德化,却狼子野心,趁华夏内争而窃据中原,盗我神器,或视中原夏民为猪豚,或驱边远羌氐为走狗,肆意残害,腥膻华夏,视华夏子民犬豕牛马之不若。宗庙瞬息丘墟,生灵流离涂炭,万民侧目,莫可谁何。 今天道循环,正义当行,天下奋起,四方猛烈,天下豪雄力战于腥。因天下者华夏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衣食者华夏之衣食,非胡虏之衣食也;子女民人者华夏之子女民人,非胡虏之子女民人也。 今晋镇北大将军曾传令所属州郡各整兵马,罗落境界,巡视哨关。凡高鼻、深目,或碧眼金发者,一律缉拿,验明其身,定析其罪,论轻重而惩,但敢称兵仗者斩!” 然后曾华下令将羯胡按照部落和原居住地以二、三百人一队关押在一起,让他们互相揭发同伴的罪行,反正他们互相之间都比较熟。揭发者算立功一次,如果被别人揭发可免罪一级。但是如果这一队羯胡都不愿互相揭发,看管的军士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统统活埋了,一个不留。 如此雷霆霹雳手段下,三万多人的羯胡、白胡罪行被一一揭示出来,只有少数七千余人手里没有血债。曾华一声令下,两万五千余羯胡、白胡身首异处,尸体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首级被堆成百余堆土堆,每堆土堆旁边都立着一大块石碑,将这些羯胡的罪行一一讲明,最后一句都是相同的,都是“凡残害我华夏子民者尽屠于此!”剩余七千余羯胡或罪过较轻,或揭发有功,减罪已经达标,或是妇孺,就被分开按类或送到矿井挖矿,或送到牧场畜牧,全部罚做劳作。 到了三月,正当曾华继续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西边传来急报,凉州以征南大将军沈猛为主帅,王擢为向导先锋,偷渡黄河,攻陷上渠关,左卫将军徐当领两厢步军退守金城(今兰州西),左将军、秦州刺史毛穆之会扬武将军乐常山、广武将军魏兴国领四厢步军北上援助,现已兵抵狄道(今甘肃临洮)。 第六十六章 金城之战(一) 二月,燕王俊使慕容霸将兵二万自东道出徒河,慕舆于自西道出蠮螉塞,俊自中道出卢龙塞,以伐赵。以慕容恪、鲜于亮为前驱,命慕舆泥槎山通道。留世子晔守龙城,以内史刘斌为大司农,与典书令皇甫真留统后事。 -----------引言摘述 其实西凉张氏进攻秦州陇西是有根源的。当年王擢趁北赵秦州刺史石宁、安西将军刘宁被围歼的时候逃出了安定郡,出奔靖远,从鸽阴渡口出奔凉州。 到了凉州之后,王擢不知找到了什么门路,靠上了张重华的心腹亲信沈猛,狂鼓动沈猛南下攻陇右:“梁州曾氏新得关陇,实属侥幸,并无半点实力。其根基浮浅,有如沙中筑楼。凉王德泽河西,威重陇右,百姓无不翘首思附,如此天赐良机,何不趁手?大人也好立不世之功,更固上宠。” 沈猛一听,心里立即盘算开了。当年北赵石虎不知发了什么疯,咬着牙跟西凉卯上了。西凉人民虽然在张重华的“英明领导”下顶住了石虎*般的进攻,保住了张家千里河山,但是河南之地却丢得干干净净。南安郡、陇西郡尽失,金城郡、武威郡丢掉一半,只能退守河北之地,这一直让张重华耿耿于怀。自己要是请凉王抓住了这次机会,光复失地,扩疆并土,这份功劳自然是头一份了。 于是沈猛跑到张重华那里一顿忽悠,顿时把张重华的心也活泛开了,而重臣张祚与内侍赵长也双双表示赞同,于是张重华恨不得立即发兵,一直打到长安去,完成一统关陇河西的美梦。 开始的时候张重华准备委派名将谢艾为主将,但是谢艾坚决不受这个乱命,还大骂沈猛是贪私功而损国力,是个昏庸无知的小人,把沈猛气得不轻,差点吐血。而张重华也被谢艾这番指着光头骂和尚的话气得不轻,一怒之下削了谢艾的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职,只是继续领了福禄县伯,然后再任旧职酒泉太守,远远地打发走了。 障碍消除了,却没有领兵的大将了。做为提议人的沈猛也不好推辞,于是毛遂自荐了一把,张重华大喜,拜其为征南将军,领步骑军一万五千人,经允街出金城渡口,直取金城郡。 沈猛以王擢为前锋偏将,领五千人马为前军。他们于永和五年十月进驻允街,开始囤积粮草,收集船只物资,准备南下。待到春暖冰化时节,立即大征河北百姓数千人,费劲民力,耗时十几天,在金城渡口用数十只大木船修建了一条宽阔的浮桥。然后沈猛率领大军浩浩荡荡杀向河南防御的第一关,上渠关。 上渠关其实就是一个土堡哨楼,修在河边不远处的一座山包上,关键作用就是可以观察上下百余里河面的动静,里面驻有数十名秦州。他们看到沈猛在金城渡口大修浮桥,早就回报了驻守在陇西襄武的徐当,徐当马上报告给驻天水的秦州刺史毛穆之。毛穆之下令不准骚扰凉军修桥,并派徐当率领一厢步军急行至金城,与驻守在那里的一厢步军汇合,囤积粮草,收拢遣散百姓,加固城防,准备严守金城。而毛穆之立即下令收拢四厢步军,准备待命西进。 所以当上渠关的守军看到浮桥刚一修好,上万凉军蜂拥过河南下时,丝毫没有慌张,点上一把火,把准备好的狼烟点燃之后,然后在腾天而起的狼烟中从容策马而去,奔回金城。 接到狼烟警报的徐当立即传信给天水的毛穆之,然后下令四城紧闭,准备迎战。 沈猛在金城渡修了十几天的浮桥,却不见秦州兵一骑一卒过来放个屁,越发认定了王擢说的,曾梁州手下的将领士卒都是胆弱怯战之人。于是领着一万五千步骑雄纠纠气昂昂地直至金城城下,将一个金城围得水泄不通。 金城围是好围,只是攻陷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金城做为陇西河西交接的重镇,又地处中原和羌地汇合之处,历来是兵家必争要地,城池自然修得高大坚固了。而且前几年麻秋率领兵甲十数万猛攻凉州,虽然死伤惨重,累败累战,但好歹也攻下了河南之地。这金城更是麻秋后来在河南的驻地,自然跟一般的城池不一般。所以就是“无胆”的徐当率领“懦弱”的六千秦州兵马也能轻轻松松地将金城守得固如金汤。沈猛在城下轮番叫骂、日夜狂攻,徐当和他的手下就是不肯出头,就是凭着城高墙厚,用长弓、强弩和滚石擂木招呼蚁附而上的凉州军。 猛攻十余日后,沈猛损失三千余人,而金城依然屹立不动。这时,秦州刺史毛穆之领援军赶到。但是出乎沈猛意料的是这位救援很积极的秦州刺史领着上万秦州兵居然不敢上前同金城汇合,更不敢与自己接战,只是远远地在金城城西四十里外的固原山驻扎。看样子这位秦州刺史是准备用浩大的声势把远道而来的凉州军吓回去。 沈猛顿时放了一百二十个心,看来这晋室的名士大将也不过如此。虽然如此,但是沈猛从此攻金城就没有那么顺心了。他攻金城,毛穆之就派扬武将军乐常山带着数千人马在凉州军后面牵制;如果沈猛返过身来攻固原山,徐当就会派一、两千人马出城放火烧沈猛的前营,制造混乱,让沈猛两头兼顾,无法全力攻任何一方。 沈猛无法,只好引军回上渠关扎营,要走吧又不甘心,什么都没捞着没法向深寄期望的张重华交代;不走吧看样子又轻易占不到便宜了。于是就在上渠关驻扎下来,背靠金城渡浮桥,看还有什么机会能占点便宜再回去。 时间一晃又是数天过去了,沈猛已经渡河半个多月了,不要说复土千里,就是河南之地也只是让他占了那么一小块。看着远处雄峨的金城,沈猛在长吁短叹,怎么老天爷这么不照顾他呢?让自己一出师就遇到一座险要雄城。 但是向导先锋王擢却开始犯嘀咕了。他在毛穆之和乐常山手里吃过苦头,知道这二位的厉害。所以当毛穆之和乐常山在沈猛面前突然疲软,他感到疑惑不解。王擢可不相信这是沈猛的王八之气把这二位给吓萎了,他猜测这里面一定有诡计,但是有什么阴谋呢?王擢一时说不出来。 这天,王擢趁着沈猛在那里叹气,鼓足勇气说道:“大人,你看这秦州刺史毛穆之屯兵不动,是不是在等什么?” “等什么?年早就过了,不会是等过年了。”沈猛没有好气地说道。 “大人,依属下猜测,他会不会在等援军?”王擢小心翼翼地接着说道。 “援军?他自己不是援军吗?”沈猛奇怪地问道。 “大人,这毛穆之畏惧大人神勇谋略,不敢一挡虎威,所以只有等更多的援军才敢与大人你争锋。”王擢还是那么小心。 沈猛听着有点舒服,不由心悦道:“还会等谁呢?你不是探知道秦州只有这一万多兵马吗?现在已经尽数在此,哪里还有援军,你多心了。” “大人,我担心的是关中兵马和羌骑。”王擢低声地说道。 沈猛一哆嗦,坐在那里仔细想了一会,然后摇摇头道:“细作去年不是探知明白了吗?这数万羌骑已经东进关中,驻扎在长安附近。这长安离金城何止三千里,就是快马行军也要二十天,加上信使传信也要十多天,这算下来羌骑最起码也要一个半月时间才能进军至此,现在才不到二十天,毛穆之难道从一开始就屯驻在这里等援军吗?他竟然胆怯如此?不管如何,我们背靠金城渡浮桥,就是有什么变故,我们从桥上退回河北,然后一把烧了这座桥秦州军又能奈何我?” 听到这里,王擢低头思量了一下,也就无语了。 不过沈猛首先没有想到曾华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已经迅速发展了关陇的驿制。他下令以三十里为一驿,每驿设驿丞一名,驿丁十几至数十人不等,按驿站的重要等级增减,由淘汰下来的原北赵边戍士卒无家可归者充任,按厢军哨长、士兵待遇给养;并养良马数匹,用作驿递接力候补。 而驿制分水驿和陆驿。水驿逆水行船时,河行四十里,江行五十里,其它六十里;顺水时一律规定一百到一百里。陆驿分驿邮和驿递,驿邮以驿丁背封装好的驿包步行,用以传递百姓专用的收费低廉的信件,日行两驿,包至而人归,一驿接一驿,直至将驿包送至目的地。而驿递就以快马传递,分三种,一种是驿丁背插一支小红旗,策快马一天走六驿即一百八十里,每两驿换一次马,以保持马的速度,然后六驿再换驿丁一次,继续前行;第二级驿丁背插两支小红旗,日行三百里,也是两驿换马,六驿换驿丁;最快的则是驿丁背插三支小红旗,要求日驰五百里,日夜不停(当然是月圆当空的夜晚),其余照例。而且三旗驿递的快马上挂着一种马铃,可发出一种奇特的马铃声,让人远远地就能听见,所有敢挡三旗驿递者,军民皆斩。 而一旗、二旗驿递除了传递官府公文外,百姓私人谁肯出钱也可以用此两种收费比较昂贵的驿递,而三旗驿递就是专门用来传递军情急报。曾华专门传令各地,胆敢劫偷驿邮驿递者,无论轻重者一律杀无赦。 驿制也做为各地官员和百姓旅行借居的地方,只是要收取一定费用,按照大奸商曾华的想法,他是不会让官府出钱养这些驿丁的,好歹要有点“多种经营意识”。 而关陇大道做为关陇地区的主干道,是曾华主抓的“样板工程”,从东边潼关到西边天水郡冀县的三千里的地方,曾华一边用作乱的豪强、原北赵死硬俘虏分子上万人再募数万百姓将关陇大道整修一遍,一边在北赵原来勉强凑合的驿站制度上加以完善,设一百二十九驿,再将三千余原北赵边戍士卒充实其中,再购置了一批良马,于是一个完善的驿站制度就这样悄悄地开张大吉了。 如此算来,急报从金城送到天水郡冀县花了三天时间,而传到长安却只花了五天时间,毛穆之的援军还没到金城,这急报已经送到曾华的手里了。 曾华立即派人给毛穆之送去一封信,然后点起五厢飞羽军,以笮朴为参军,米擒鹿、费听傀、狐奴养为将,向西疾驰而去。曾华下令每名飞羽军每人带三匹马,换马人不休,日夜向西急行。五日后,大军进入略阳郡,然后掉头向北直入略阳郡北部,原武威郡南部的会宁关。再四日后,曾华在靖远汇合刚赶到那里的魏兴国。 魏兴国在毛穆之出师金城的同时,只带一队骑兵直奔靖远,边走边传令那里散驻的两厢步军,汇集靖远。靖远地区以前属于凉州武威郡的河南地区,后来被北赵猛攻西凉的时候,一并被吞并,成了北赵凉州刺史的辖地,后来毛穆之出兵陇西,一起收入囊中,分划归略阳郡和南安郡管辖。凉州一出兵,毛穆之马上派魏兴国去守靖远和会宁关,守住这个重要关口。 “兴国,这里就是靖远鸽阴渡?”曾华看着前面的滚滚黄河和两、三百余大小艘船只问道。 “是的大人,这就是鸽阴渡,它和金城渡、成县(今甘肃永靖)的临津渡是陇右连接河西的三大渡口,而它们也各成三条东西大道。”魏兴国恭敬地答道。 “兴国,不错呀!长学问了。”曾华笑道。 “回大人,当年大人在武都跟小的离别时曾经切切叮嘱道,要小的多读书,每到一地要多识当地的天文地理,这样才有把握打胜仗。小的不敢忘记。”魏兴国答道。 “好,这样才有出息。为将者光勇武是不够的,你没有常山那兔崽子机灵,但是你比他稳重,要是再多读点书就更不会输给他了。”曾华鼓励道。 “是的大人,小的铭记在心。” “对面凉州军有什么动静?”曾华问起当紧的事情来。 “回大人,西边凉州地区比较荒凉,是一些羌、匈奴部落的夏季牧场,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人在。小的前两日赶到这里的时候一边将上下百余里河段的船只收集起来,严守河防,一边派人摸了过去,发现凉州军人马活动的迹象在百余里之外。” 听到此话曾华当即下令,一万五千飞羽军只带两匹马和十天干粮,立即渡河。花了四天时间,这一万五千人和三万余匹马终于渡过了黄河。 第六十七章 金城之战(二) 魏主闵复姓冉氏,尊母王氏为皇太后,立妻董氏为皇后,子智为皇太子,胤、明裕皆为王。以李农为太宰、领太尉、录尚书事,封齐王,其子皆封县公。遣使者持节赦诸军屯,皆不从。 -----------引言摘述 在等后厢部众渡河的时候,曾华看着西边的广袤土地不由问笮朴道:“素常,前面是哪里?” “回大人,前面应该是凉州武威郡治下的媪围县,那里和靖远都原是乞伏鲜卑的据地。”笮朴是天水郡人,对陇西这一带的情况非常了解。 “乞伏鲜卑?”曾华有点头痛了,“怎么到处都是鲜卑人呀?” “大人,鲜卑和乌桓同属于东胡,前汉时都役属于匈奴。后匈奴崩溃,南匈奴内附,北匈奴西遁,鲜卑趁势占据了漠北地区,留在漠北的匈奴十余万部众并入鲜卑,鲜卑自此强盛起来。鲜卑又名师比、犀比,因其祖先出自鲜卑山(今大兴安岭北麓)故又名鲜卑。”笮朴不愧是陇西通,而且也做过吐谷浑的军师,对鲜卑的典故了解的很清楚。 “原来是这么回事。”曾华点头应道,心里却乐坏了,以前有个车武子,走到哪里都能掌故张嘴就来,现在换了一个笮朴,照样如此,自己看人还有很有一套的嘛,至少这行军不寂寞了。 “鲜卑说是一族,不如说是一个部众联盟。自从其首领檀石槐在前汉末年一统鲜卑后,鲜卑就开始南迁漠南,占据塞外之地。此后鲜卑共分为三支,一东鲜卑,有慕容、宇文、段三部,现在是慕容氏一家强势;二是中鲜卑,现在是以拓拔部为雄;三是西鲜卑,有大人已经灭掉的吐谷浑,还有陇西鲜卑数十部,其中以乞伏鲜卑最强。” 笮朴边说边想,从脑海里收集自己以前听来的东西,“乞伏鲜卑传说是居住在北海(今贝尔加湖)的高车丁零人南下,于鲜卑族融合而成,分乞伏、斯引、出连、叱卢四部。先至大阴山(今内蒙古自治区阴山山脉)和朔方北(今黄河河套北),后其首领拓邻率五千户,又南迁至夏(今河套南),部众稍盛,约五万余。由此向西迁至乞伏山(今贺兰山东北抵黄河的银川一带)。随即拓邻又率部向南迁徙,与居于高平川(今宁夏*自治区清水河流域)有部众七万余的鲜卑鹿结部迭相攻击,鹿结兵败后南奔略阳。于是拓邻等居高平川,势力渐盛。” “拓邻曾孙述延在位时,吞并了鹿结部、莫侯部、吐赖部、勃寒部、匹兰部、密贵部、裕苟部、提伦部等诸鲜卑部落,拥有部众十多万,最是强盛,据有苑川(今甘肃省兰州市东,榆中县东北)、勇士川(苑川东,今甘肃省榆中县大营川地区)、牵屯山(今甘肃省平凉市西北)一带。述延死后,其叔父、总理国政的乞伏师傅(相当于丞相)柯埿之子傉大寒被立为首领,此时北赵石勒大军已经攻入关陇,多次攻乞伏部,多损其部。傉大寒不敢拂其锐锋,惧而退迁于麦田无孤山(今甘肃省靖远县北)。” 笮朴现在越讲越来劲了:“后来我军入秦州陇西,乞伏鲜卑顽抗王师,与北征的魏兴国大战数场不分胜负。后来兴国将军引姜楠校尉在平安定郡之后领三万羌骑北踏,大败其军,斩首万余,俘部众近五万。傉大寒受了伤,加上畏惧在心,所以西逃过河水后不久就病死了,其子司繁立。” “这个我知道,战报上有写,不过姜楠和魏兴国都是大老粗,只是一笔收靖远土著数万,我怎么知道原来打的是乞伏鲜卑呀。”曾华这才有点恍然大悟。 “大人不知道这些偏远小部落是应该的,要不是属下生长于天水,又被吐谷浑用为文事数年,否则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笮朴谦虚地说道。 “素常,你原本就是博学之人,跟武子先生不相上下,你也不用客气了。”曾华摆摆手,阻止了笮朴的继续谦虚,说道:“素常,你继续说说这乞伏鲜卑的事情吧。” “好的大人。”笮朴也不客气了,继续介绍:“但是从这里再往西却是秃发鲜卑部的地盘了。秃发鲜卑的先祖拓拔匹孤和拓拔鲜卑先祖拓拔力微同是兄弟,只因拓拔力微继承部落首领,做为长子的匹孤只能分得部众,于是大忿,领部沿河水南下,至河西、陇西。前魏镇西将军邓艾都督陇右诸军事时,迁秃发等部鲜卑数万人至河西陇右雍、凉二州之间,游牧于东至麦田、牵屯,西至湿罗,南至浇河,北接大漠,(即大致东起今甘肃省平凉县西北的牵屯山、靖远县北的麦田城,西至今青海湖东,南至今青海省贵德县,北接今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武帝咸宁五年(公元279年),其首领树机能率众攻破凉州,占据郡县,阻断陇西与河西之交通,朝廷大震,遣武威太守马隆统军攻之。树机能部碎跋韩、且万能等率众万余落归降,马隆前后诛杀及降附者以万计。是年十二月,隆遣归降的率善戎设骨能等与树机能大战,树机能终因寡不敌众,兵败被杀,秃发部复降于晋室。后来西有吐谷浑、凉州东有乞伏部、北赵等相继强起,只好盘踞在凉州广武郡一带(广武郡是凉州张氏分金城西边的令居、枝阳二县,又立永登县,并此三县而设的,治永登县),历经默默数十年,又兼并零星鲜卑越质部、豆留輢部、叱豆浑部、叠掘部、悦大坚部、仆浑部等后渐强盛。这乞伏部和秃发部历来不合,应该会有冲突,详细情况魏兴国当更清楚。” “兴国留在河东了,算了吧。反正我这次来河西就准备捞上一票再走,不管他乞伏还是秃发,谁不服就打谁!”曾华最后说道。 “报告大人,小的率领前锋前进警戒,西进百余里发现有三十余名凉州军巡逻骑兵,于是小的就带着部下把他们包圆了,无一漏网,共俘得十九人,其中有一名军官,已经带过来了,供大人盘问。”先锋狐奴养策马过来禀报道。 曾华一听,很感兴趣,立即翻身下马,就地停留,叫狐奴养把俘虏军官带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曾华问道。 “小的叫李才。”在数十名持刀虎视眈眈的亲卫环视下,俘虏军官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我问你,这鸽阴渡口如此险要的地方你们为何不广设哨楼游骑呢?”曾华问出自己的疑惑。 “回大人。谢艾谢大人掌军事的时候,曾经在这里遍设烽烟台和游骑。后来谢大人去了酒泉,张祚张大人接掌了军事就没有管这里了。接着沈猛沈大人来了这里,说这里地广人稀,不可能有敌人从这里渡河,就把烽烟台和游骑都撤了,还把这里的守军都调去监视西边的乞伏和秃发鲜卑部。”李才虽然说得结结巴巴,但总算说清楚了。 “监视乞伏和秃发部?”曾华有点奇怪了。 “是的大人,西归的乞伏鲜卑和秃发部冲突了几次,都被谢大人给调解好了,而且还平息了趁机叛乱的几个鲜卑部落。本来都好好的,谁知沈猛大人来了之后,说是要收复河东之地,要乞伏和秃发鲜卑部各出粮草和骑兵。乞伏和秃发部不情愿,后来是沈猛大人带着大军亲自赶了过去才征得三千骑兵和万余牛羊。沈猛大人怕这两部心怀不满,在军后捣乱,就把这里的三千余守军调过去驻扎在旁边监视,以防不测。”这位李才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来旁边数十位亲卫的威慑力不小。 大笑中的曾华挥挥手叫亲卫将这李才带下去,并叫人好生待他。 待笑完后,曾华转过头来对笮朴说道:“光有一个贤才是不可以让国家强盛起来的,但是一个庸才却可以让国家因祸衰败。可叹谢艾谢冰台呀!” “看来大人对这位谢艾谢大人是满怀期盼了。”笮朴笑问道。 “人才我是不嫌多的。当年北赵石虎看到冰台大败麻秋的战报之后感叹道,吾以偏师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于枹罕。彼有人焉,未可图也!如此大才,怎么不叫我神往呢?如此高人,恐怕只有景略先生才能相辉映呀。”曾华想到这里不由握着拳头叹道。 “我明白大人的意思。武子先生虽然才智出众却不擅于军略,大人属下能治民领军的大才只有武生大人和景略先生。武生大人由于和桓温大人及荆襄的关系密切,大人只能用在偏远的秦州,以镇守西陲。而景略与南边全无关系,而且现在将扶风郡治理的井井有条,恐怕大人不久就有大用了吧。”笮朴接口道。 曾华嘿嘿一笑,不好做答了。只有笮朴才能如此说别人不敢说的“阴谋”,不管对自己人还是对敌人,他的心里只有恩主曾华一个人,其余的人他都会盘算一下。 “我也希望大人多一些像景略先生、武子先生和武生大人这样的贤才,少一些像我这样的人。”笮朴最后轻声说道。 “素常啊,景略先生、武子先生和武生先生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又何尝不是呢?你不必妄自菲薄,这云台阁的位置断绝不能缺了你呀。”曾华抚着笮朴的背说道。 笮朴没有再说下去了,只是含着泪弯腰施了一个大礼。 曾华连忙扶起笮朴,为了转移话题,不由开口说道:“素常你知道吗?景略先生在扶风郡施行均田制等措施时,不少当地豪强明面上不敢反对,暗地使劲施小绊子,最后居然鼓动不明事理的乡民围堵郡守府门。王猛先以事理劝散了乡民,然后以蛊惑人心、造谣生事等收百余家豪强,再翻出老帐以欺压百姓、草管人命等罪名连杀三十一家豪强,杀得扶风郡豪强个个是闻王丧胆。” “大人,这个我知道。扶风郡的豪强纷纷举家投靠邻近各郡的亲戚家,而没有办法只得留在扶风郡的豪强无不是度日如年。”笮朴也笑着回答道。 “武子先生是个心软的善人,听到投奔京兆尹的扶风豪强哭诉,就跑到我这里说景略先生治政过于刚猛,恐难久行。我回答他说,谁叫景略先生的名字中带了一个猛字,你不想让他刚猛都不行。武子是个厚道人,听我这么一说反倒不好说什么了。”曾华接着笑道。 “素常,你说四海晏清的太平日子到底是怎么样的日子?”曾华在谈笑后突然问道。 “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不用担忧自己和家人的安危。”笮朴想了一会才说道。 “素常先生说的是人人衣食不愁,安危无忧,这才是真正的四海晏清的太平日子。”曾华杆感叹道,“只要百姓们不用感谢别人赐予,不羡慕别的盛世,这就是太平盛世了。” “不感谢别人的赐予,不羡慕别的盛世?”笮朴有点不明白。 “老百姓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自食其力,不用感谢这个的恩赐,不用感谢那个德泽,这样的日子才是老百姓该过的日子。不用羡慕和追述别朝的盛世才是真正的盛世。”曾华微笑着解释道。 听到这里,笮朴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两人的谈话中,最后一批飞羽军和坐骑终于渡过了河水,而那位李才在狐奴养的“教导”下也愿意充当向导。 曾华率一万五千骑兵日夜不休地沿着河水南下,花了一天时间,奔到金城相对的河北数十里之处,然后在晚上派骑兵在金城对岸的河边点起三堆大火。 毛穆之在固原山的营地里接到哨兵的报告,连忙爬起来登上箭楼一看,远处黑暗中有三点红光呈三角形在跳动。毛穆之不由大喜,立即传令给金城的乐常山:“曾大人先前传令给我,要我守金城渡河南,他取金城渡河北,以三堆火为记号,现在信号已经发出,该我们出兵了。” 乐常山在金城等得都快发霉了,当初毛穆之给他的命令是让凉州军深入再围歼之,所以只好干守在金城。后来毛大人来了,但是没有想他也不动,就屯在固原山,而且还让自己继续固守金城。想不到今晚毛大人传来信说,自家军主已经绕到金城河北去,现在开始准备包饺子了。乐常山这个乐的,也开始有点埋怨起毛穆之来,要是他早告诉自己军主也会插手,自己肯定把陌刀磨得亮亮的。因为他知道,依着自家军主的脾气,不是大买卖是不会亲自出马的,看来这凉州不准备掉层皮也得准备卖家当了。 第二日一早,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让凉州军感到有些喜悦,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只有足够的春雨,春耕才能顺顺利利。不知家里的春耕开始了吗?老婆孩子和父母老人不知能不能应付那几亩地?望着细如发丝却很快将地面湿润的春雨,凉州军士们又有点犯愁了。 这时,有数百支牛角号在远处吹响,那低沉浑厚的声音就像是远古时代传来的一样,居然将刚才还隆隆作响几声的春雷掩盖住了。而本来就不大的春雷开始还不服气地对抗了几下,最后在气势上远落下风,于是就干脆悄悄地消失,将天空让给了长撼不已的号声。 号声过后,一阵可与号声媲美的声音继续从远处传来。凉州军士不由侧耳倾听,发现这声音是由四处传喊的口令声,还有上万人齐声高颂的声音。这高颂的声音彼此起伏,由数百、上千人念着一种口号,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成,就像无数乌云汇集成暴风雨一般。 在这高声念颂声中,凉州军士还能听到整齐脚步声,就像一阵低沉的鼓声一样,在细细的春雨中一起传了过来。最后,凉州军士和沈猛、王擢等人终于看清了前面有上万黑压压的秦州军列着长方形的阵形,随着口里念颂的口号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过来。 第六十八章 金城之战(三) 赵新兴王祗即皇帝位于襄国,改元永守。以汝阴王琨为相国,六夷据州郡拥兵者皆应之。祗以姚弋仲为右丞相、亲赵王,待以殊礼。祗以弋仲子襄为骠骑将军、豫州刺史、新昌公。又以苻健为都督河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兗州牧、略阳郡公。夏,四月,赵主祗遣汝阴王琨将兵十万伐魏。 ----------引言摘述 看着气势如虹的秦州军越走越近,沈猛的心猛然一震,鼻子上和脸上骤然冒出一层细汗珠,让不算瘦的那张脸显得有点油光起来。而王擢却在一边转着眼珠不知盘算什么。 “赶快列队,准备迎敌!”沈猛的声音变得有点嘶哑和尖锐,显得非常地奇特,旁边的传令兵一愣,马上转身就跑,边跑边歇斯底里地喊道:“列队迎战!” 凉州军刚列队走出营寨,秦州军已经走到前面不到两千尺的地方。相对于杀气腾腾的秦州军,凉州军显得有点慌乱,但队形好歹没有变散乱。沈猛骑马站在后面,心神不定地一会看着自己部众,一会看看远处的秦州军。而王擢骑马跟着后面,脸上的神色也是阴晴不定。 依然是走到一千的地方,秦州军停了下,然后听到一声暴喝声:“射!”,一支铁羽箭带着嗡嗡声呼啸而来,在众人的注视下骤然射在凉州军士中间的泥土里,少半截箭身轰然射没,而薄薄的箭尾铁羽还在那里嗡嗡作响,这种强劲霸道把周围的凉州军军士吓得不轻。 还没等凉州军士回过神来,一阵嗡嗡声已经飞了过来,上千支铁箭骤然射到,顿时射倒了上百凉州军军士。有点惊慌的凉州军士应该感到庆幸,他们遇到的只是扩编的秦州军,没有遇上扩编的雍州军。由于前几个月沔阳兵工场一直在搬迁成咸阳兵工场,所以产能一直不能完全提上来,而曾华属下的军队又在成倍增长,所以在保证腰刀、朴刀、横刀、长矛、盾牌等基本兵器的生产外,长弓、神臂强弩、床弩等中远程武器都得不到保障,尤其是制作工艺复杂的神臂强弩、床弩等。在先东后西的照顾政策下,秦州军近两万军士只有不到三千张神臂弩,其余都是用长弓在“敷衍”着,所以神臂弩的箭雨密度就大打折扣了。 在铁羽箭的嗡嗡声中,在凉州军慌张中,秦州军还在缓缓前进,不多时就走到了不到六百尺的地方。这个时候,凉州军有醒目的军官在那里招呼自己的部众用弓箭回射。不一会,终于从凉州军的军阵中飞出稀稀落落的箭矢。而在同时,秦州军中上万的长弓手已经列好队,开始斜向齐射。在一阵阵的呼呼声中,密集的木箭矢纷纷落到凉州军士的头上,顿时让凉州军的伤亡开始变大。 互相对射一阵子,沈猛发现自己的部众在秦州军密集的箭雨下根本占不到便宜,干脆一咬牙传令全线出击。命令一下,快要被秦州军箭矢压得抬不起头的凉州军呐喊一声纷纷冲了上去,准备跟秦州军来一场真刀真枪的血战。但是凉州军潮水般的攻势在秦州军最前面的龟盾阵前顿缓了下来。坚固的龟盾,锋利的长矛,让凉州军士们前进的脚步不得不停了下来,而后面的凉州军士却还在一个劲地往前冲,很快就让顿在那里的凉州前锋军士感到了压力,也让持盾牌的秦州军感到巨大压力。 这个时候,秦州军刀牌手冲了出来,对着挤成一堆的凉州军士扑了过去,三、四个人为一组,左手持小圆盾,右手举朴刀,进退有序,颇有章法,顿时杀得前面一线满是凉州军士的尸体。后面丢下弓弩的长弓、强弩手也举着雁翎腰刀跟着冲了上来,跟着一阵猛砍。盾牌一手持着立在地上的龟盾,一手或持长矛,或持雁翎腰刀,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地缓缓跟着前面战友们的厮杀而前进,做为他们坚实的依靠。 在上渠关的前面,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还有时断时续的惨叫哀嚎声。在这惊天的动静中,下了半夜外加一个早上的细雨终于停止了。而随着细雨的停止,在河水北岸缓缓地腾起一股黑黑的浓烟,直上云间。 看到这种情景,不光是沈猛心里发慌,所有看到身后冒烟的凉州军士心里都在发慌。这个时候,一个声音远远地从浮桥传来过来。“金城关失守!” 金城关是金城渡口北岸的一处关卡小城堡,设于前汉时候,是为了扼守金城渡口免受西边的侵袭。沈猛虽然猖狂,但是也知道要保住退路,在大军南下的时候特意留下两千人马,守住金城关,一来护着金城渡口的北岸,二来守住囤在那里的大量粮草。不过他是怕被乞伏和秃发鲜卑的游兵散勇从后面给他来上一下子,拖了他的后腿,或者堵住了他的退路。 黎明麻麻亮的时候,趁着天空中下起了毛毛细雨,曾华命令两厢飞羽军从两个方向攻击金城关。飞羽骑军的攻城是其惯有的迅猛、突然。十数军士在后面推动着长木杆,也推动着抱着长木杆最前面的勇士猛跑,然后靠着长木杆斜向上的力量,勇士在木杆的推动下跑动在城墙上,最后一下子就跳到了不高的金城关上去了。数百飞羽军勇士一发力,杀得城楼上措手不及的凉州军士抱头鼠窜,很快就夺了其中两门。当大门吱呀一声大开,等候已久的飞羽骑军就策马呼啸涌入,金城关不到一个时辰就落入到晋军手里,而且几乎是被全歼,并缴获大量的粮草。 看到天空终于不下雨了,曾华下令找来一些不太湿的木柴堆在一起点燃,用浓浓的黑烟告诉河南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军,这金城关已经易主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猛有如被雷给劈中了一般,顿时就石化在那里了。而旁边的王擢一边冒冷汗,一边眼珠子转得更快了。 最先乱起来的是后军。他们最先得到金城关失守的消息,二话不说就往回跑。要是被占据金城关的敌人一把火烧了浮桥,想回去就真的要靠飞了。后军一动,立即引起连锁反应,凉州军士们纷纷掉头往回跑,唯恐慢了一步就逃不回河北去了。 一直呆在侧翼做为预备队的三千鲜卑骑兵充分发挥自己骑兵的优势,策动坐骑在凉州步军中横冲直撞,拼命地闯出一条北归的生路来,而数百上千的凉州步军在这条生路上纷纷被踏倒,鲜卑骑兵从他们身上直踏过去,顿时踏得一路血肉模糊。当鲜卑骑兵冲上浮桥时,他们高大的坐骑在拥挤的桥面上占据了巨大优势,将两边的凉州步军纷纷挤下河去。凉州步军大忿,转过身来和鲜卑骑兵打起来了,于是整个浮桥和南岸都乱得一塌糊涂,所有的人都在绝望的疯狂中试图寻找着一条生路。 看到大军已乱,乱了方寸的沈猛更不知所措,这个时候王擢一声吆喝,招呼数十名早就悄悄围上来的族人,杀散亲卫,将沈猛和他的参军副将数人一绳子都捆了,然后满脸得意地拥着这些俘虏去“投诚”。 而侥幸冲过浮桥的凉州军士却悲哀地发现,有数千骑兵正列队蓄势以待地站在那里,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是役,凉州军被斩五千余人,一万余人降。王擢拥沈猛投诚,但是却被毛穆之连同其族人数十人尽数斩首。最后曾华下令将沈猛、王擢和两名副将的首级一起传至姑臧(今甘肃武威),凉州震惊。 但是凉州震惊的将不止于此。曾华将俘虏和金城关交由毛穆之处理之后,亲率拥有三万匹坐骑的一万五千名飞羽军挥师北上,先攻陷广武郡,秃发鲜卑首领乌忽率部众六万余降,然后再将逆水(今庄浪河)以东,河水以西地区横扫一空,乞伏鲜卑首领司繁率部众五万余降,其余如云意鲜卑、河西羌、氐部众近十万纷纷降。 曾华驻屯在广武城,先尽收乌忽、司繁等秃发、乞伏鲜卑各部大小首领,送至长安“荣养”,然后将近十五万鲜卑部分批东迁,分迁至河东。曾华同毛穆之商量了一下,废南安郡,将大部分辖地分给西边的陇西郡和东边的略阳、天水郡,新设金城郡,包括南安郡北边靠河水地区和金城地区以及金城以北、河水以东靖远地区,东于安定郡接壤,北至于又拐了一个大弯东去的河水以南(今宁夏中卫县以南)。而鲜卑各部部众全部被打乱编制,暂不设县,只按录、百户分别迁到这里,待稳定下来再重新按地方划县。 曾华以魏兴国为主,狐奴养为副,率两厢步军和一厢后面调过来的飞羽骑军驻扎在新筑的靖远城,完成新的编制,安置东迁的鲜卑各民,而在安置的同时,魏兴国和狐奴养开始组建新的骑兵部队。整个安置工作一直延续到六月,不但十五万河西鲜卑被重新安置在新金城郡,魏兴国和狐奴养还新组建了四厢骑兵。 曾华将十五万鲜卑东迁至金城郡后,也没有放过多达六万余的羌、氐族人。他依例将羌氐人各部落首领尽收至长安,然后再将这些羌氐分迁至河东的略阳、天水郡。就这样,到了五月,广袤的凉州广武郡顿时变得一片荒凉。 曾华率军驻扎在广武,姑臧的张重华却一直没有没兵来反击进攻。这不是张重华想放过曾华,当张重华看到沈猛、王擢等人的首级时,差点没被气昏过去。正当他聚集兵马,准备一洗此辱的时候,整个凉州的西南线却是烽火四起。 曾华率军西援的时候,也以都护将军的名义传令给镇守青海的先零勃,要他率领河洮、青海两校尉部的骑丁,以千户为单位,在骑尉、都尉和副校尉司马的率领下,向凉州的湟河郡、晋兴郡、西平郡发起袭击。 先零勃接到命令后,立即集合骑丁,分成十几部向西平郡和晋兴郡发起进攻。攻陷各郡县,杀守官夺库仓,然后将粮钱分一半给当地百姓,最后呼啸而去。到了四月底,甚至有十几股西羌骑兵翻过祁连山,攻陷祁连郡、张掖郡,建康郡。 接到雪片一般的急报,知道近半数郡县被洗劫一空,祁连山、湟水以南已经不再姓张,张重华顿时气得连吐数口鲜血,昏倒在地。 当他昏过去三天之后终于幽幽地醒转过来的时候,曾华这个时候又跑来凑了一把热闹。他领兵攻陷了离姑臧不过五十里的仓松,然后又呼啸不见了。于是张重华又在床上多躺了两天。 到了五月份,凉州好容易安定一点了,而体弱多病却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的张重华终于也恢复了一点,但还是没有能力去亲近安慰寂寞多日的众多后宫,只能在后花园里散步。 但是在这个时候,张重华却突然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他一直器重不已的同父异母兄张祚竟然和自己的母亲马氏通奸。当他走到马氏殿外发现这个秘密后,当时就晕在那里了,顿时也惊醒了正在里面快活的张祚。 张祚也算是个果断之人,先叫人将张重华扶回寝宫,然后一边派亲信封锁宫门,不准任何出入,一边叫来了盟友右长史赵长,一起商量大事。但是两人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张重华已经一命呜呼了。 右长史赵长先矫称遗令,拜张祚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抚军大将军、辅政,然后立世子灵曜嗣位。 张祚掌权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遣使者向驻在洪池岭的曾华求和,他知道现在硬打下去,吃亏的肯定是凉州,他需要时间。 听到凉州使者来访的报告,曾华对笮朴长舒一口气道:“他奶奶的,终于把他给等到了。凉州纵横数千里,人口数十上百万,而张家在这里经营又数十年,没有数年的全力一博怎么可能拿得下这凉州呢?我关陇现在危机四伏,不是大动兵马的时候,占到便宜赶快收手。” 笮朴笑答道:“大人恐怕是一直望眼欲穿地等凉州使者吧。要是他还不来,估计大人要带着人马去姑臧城下转一转了。” “哈哈,这张家不先开口我怎么好提条件呢?只是没有想到这张重华这么不经事,身子这么弱。”曾华很“无耻”地笑道 凉州的使者是左长史马岌荣,曾华二话不说,丢给他一个本子说道:“这是我的谈和条件。” 马岌荣打开一看,当时没吓晕过去,只见上面写着:张氏去凉王伪号,重新向晋室称臣;割广武郡给秦州;割祁连山以南、湟水以南归曾华都护将军府管辖;赔关陇军费布帛二十万匹、粮食五十万石;必须将开战端的主谋张祚和谢艾交给关陇处置等等。 “大人,这…这!”马岌荣几乎说不出话来,努力了半天终于镇静下来跟曾华讨价还价。但是曾华一口咬定这些要求,最后几经争辩,曾华将条件退到:去伪号,向晋室重新称臣;割金城关和祁连山以南、湟水以南归曾华管辖;赔布帛十万匹、粮食二十万石、钱三百万;主谋张祚和谢艾必须交一个出来。 马岌荣还想争一下,却被“恼怒成羞”的曾华给赶出去了,并威胁道,十天内不答复就大军北上,于羌骑会于姑臧城下。 “大人,你这一手真是妙,有金城关在手,我们什么时候想来凉州都方便的很,而擅开战端这个罪名沈猛这个小角色是不能承担的,必须由前后两个主持凉州军事的张祚和谢艾来承担,这样的话谢艾恐怕难逃大人的手心了。”笮朴赞道。 “这叫做漫天叫价,坐地还价。我把张祚和谢艾栓在一块,看他张祚舍不舍得自己。不过你还要姑臧的侦骑处探子多活动活动,然后如此这般。” 马岌荣回到姑臧这么一回报,张祚觉得其他条件都能勉强答应,只是交出自己或谢艾就很犹豫了。自己肯定是不能交出去的,但是谢艾也不能交出去。虽然他嫉恨谢艾,但他还是很服气地承认谢艾是个人才,交给敌对的雍州刺史曾华,岂不是给老虎添一叶翅膀吗? 就在犹豫中,盟友赵长跑来劝道:“大人,这谢艾留在凉州,定会是大人谋大事的障碍,如果除之,其威望甚高,恐大人会因此积民怨。不如将其交给雍州,即可除眼中钉,又可以保凉州安危,何乐而不为呢?” 张祚一听,不由大喜,再也不犹豫了。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赵长是受了侦骑处探子重利才来说这番话的。 既然如此,和谈很快就谈拢了。曾华先传令西羌各部退回祁连山南和湟水南,然后等赔偿军费和谢艾一到就回河南关陇。 六月初,谢艾终于和军费一起被解到,而且除了谢艾一家外,还有数百家愤于张祚以谢艾做替罪羊而自愿跟随过来一同领罪的世家士子,共有近两千人。 曾华看到如此模样,也不多说,只叫部下好生看住谢艾等人,然后拔师南归,六月十一日,经金城浮桥回金城,与镇守在那里的毛穆之汇合。 六月十五日,曾华与继续处理金城事务的毛穆之分别,拥着谢艾等人直奔长安。 第六十九章 悲喜交加 魏主闵杀李农及其三子,并尚书令王谟、侍中王衍、中常待严震、赵升。闵遣使临江告晋曰:“逆胡乱中原,今已诛之;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朝廷不应。五月,庐江太守袁真攻魏合肥,克之,虏其居民而还。六月,赵汝阴王琨进据邯郸,镇南将军刘国自繁阳会之。魏卫将军王泰击琨,大破之,死者万馀人。刘国还繁阳。初,段兰卒于令支,段龛代领其众,因石氏之乱,拥部落南徙。秋,七月,龛引兵东据广固,自称齐王。 ------------引言摘述 六月二十二日,兵马行到陇城,突然有人拦住大军前去的路,说是南郑内府的人,受大夫人所派前来禀告重要事情。 曾华一惊,连忙叫人带上前来。来人一走近,曾华发现原来是范敏带过的老仆范福,心里不由一慌:“范福,有什么事?难道是夫人出事了吗?” “回大人,小的是奉夫人之命向大人报喜来的,夫人已经顺利地在二月二十六诞下一名公子。只是小的来到长安时大人已经领军西去了,小的又跟着来到秦州天水郡,结果听说大人已经领军攻入凉州,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小的无法,只好在这关陇大道上的陇城住下,专等大人回来。”范福大声说道。 曾华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原来范福来得不巧,只能跟着曾华的屁股后面跑,但是又怎么能赶得上日夜兼程的大军呢?而他又不愿意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混在一般的消息传给曾华,因为他既不想影响在前线指挥作战的曾华,又想亲自告诉曾华这个好消息,所以一直等到现在,也让曾华牵挂待产的老婆一直到现在。 旁边的笮朴脸色也是一喜,拱手道:“恭喜大人!恭喜大人的嫡公子出世。” 曾华一听就知道笮朴的话中所指,虽然最先为曾华生下儿子的是真秀,但她毕竟是吐谷浑鲜卑人,而且是如夫人,所以生下的儿子虽然是长子,但是在众属下的心目中是不具备继承曾华“事业”的资格。现在“正牌夫人”范敏诞下一名嫡公子,自然而然让曾华的众部下认为这是曾华“后继有人”了。 当夜,曾华在陇城设下简单的筵席,不但大请众随军的将领参军,还请了当地的县令和百姓宿老,而谢艾和跟随他的那些士人也列席其中。 曾华举杯向在席的众人说道:“今日是我曾华嫡子诞生欢宴,虽然晚了点,而且这酒菜粗陋,但也是我曾某人的一件庆事。在此以淡酒多谢各位,多谢各位今晚能来为我祝贺。请,先干为敬!” 众人连忙举杯,尤其是陇城的县令和百姓宿老,本来已经是诚惶诚恐,现在见曾华如此,顿时慌成一团。见曾华已经一饮而尽,众人也纷纷一饮而尽。 连敬三杯后,曾华便请大家随意,众人方开始变得轻松活跃起来,尤其是米擒鹿、费听傀等几个武将,开始划拳赌酒起来。 曾华举着酒杯离席先来到当地百姓宿老前面,对七、八位白发苍苍的老汉说道:“多谢各位老人家来这里为我捧场祝贺。”众老汉连忙站起来,纷纷拱手回礼。 曾华对其中一位看上年纪最大的老汉说道:“你老如何称呼呀?” 老汉连忙答道:“回大人,老朽姓陈,大家伙都叫老朽为陈老汉。” “哦,陈老汉你高寿呀?” “回大人,老朽虚活了七十二岁了!” 曾华点点头笑道:“人生七十古来稀,陈老汉你真是难得呀!你是不是已经儿孙满堂了?” “回大人,老朽我有四个儿子,十一个孙子。” “好啊,这才是福分呀!”陈老汉一听,裂着嘴露出稀稀落落的牙齿笑了起来。 曾华一转头,从旁边亲卫提着的篮子里拿出两个红色的鸡蛋,递给陈老汉说道:“我曾某生有嫡子是一件喜事,却不敢独喜,就用这两个红鸡蛋以使人人均喜。你老先收下,这人人都有份。” 陈老汉不敢怠慢,连忙弯腰接下,捧在手里半天说不出话来。曾华继续发红鸡蛋,其余的百姓宿老也激动万分地接下来,和陈老汉一样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了。而其他旁人也一一接到曾华的红鸡蛋,拿在手里,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曾华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生儿子送红鸡蛋的风俗,他现在心里只是一片美滋滋的。真是喜事连连,打下关陇,真秀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大败凉州,范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真是天遂人愿呀。只是现在这两个儿子一个快一岁了,一个已经三个月了,自己却一个都没见过,真是惭愧呀! 很快发鸡蛋发到谢艾那一席,谢艾等人不由全体一愣,不知如何回应了。本来认为自己是待处置罪人的他们被请到欢宴中列席就已经很惊讶了,现在又看到曾华满脸喜色地给自己这些人来发喜庆的红鸡蛋,他们真的有些想不通曾华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第一被送到鸡蛋的谢艾站起身来,平和地拱手施礼道:“多谢曾大人的喜物!”也不多说就接过来了。看到谢艾如此,他身后的众人也学着模样接过鸡蛋。 待曾华发完鸡蛋,笮朴举杯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我们祝大人多子多福!” 众人轰然应道,场面顿时热烈万分,而跟随曾华回三辅的一万五千飞羽军当夜每人分得美酒肉食一份,个个也是欢乐了一夜,而且过了几日也分得红鸡蛋两个,只是天水、略阳的鸡蛋一时半会在市集上看不到踪迹了。 由于当夜欢宴过深,曾华传令休息一日,第三日方拔师向东继续行军。 过了两日,大军很快就进入到扶风郡。现在已经是秋收时分,大道两边满是金黄色的麦地,迎风卷起一层层麦浪,并夹带着一股丰收的气息向行进在大道上的飞羽军吹来。 “丰收了!如此这种景象是我最欣慰的,能让老百姓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我才算尽到镇北大将军、雍州刺史的职责了。”曾华在岐山脚下看着麦田叹道。 旁边的笮朴不作声,只是看了一眼另一边的谢艾。进入到扶风郡之后,曾华就以向谢艾学习请教的借口,将谢艾带在身边。而谢艾虽然跟在曾华身后,却总是不言语。 “当年真长先生(刘惔)和桓温大人器重曾某,说我是济世之才,拜我官职,让我统领百姓。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不过一时得了运气,但是不敢懈怠两位的重望,竭尽心力,让数万流民勉强温饱。后来只不过凭着一点点功劳,真长先生和桓温大人却一再提拔我,最后一直提携我为梁州刺史。原本我以为他们只是器重我个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器重我却是为了百姓,因为我有能力和本事济世安民。”曾华深情地回忆起往事来,而一直注视着远处麦田的双目有点泛红湿润起来。 笮朴和谢艾听到耳里,想在心里,但是却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继续听着。 “当我明白这个道理后,我就大肆地扩张我的势力,我不怕别人说我贪权弄势,我只是希望属下的百姓越来越多,我就可以尽我的能力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不再颠沛流离,不再受苦受难。”曾华说到这里,不由转过头来对笮朴、谢艾二人笑了一笑道:“也许你们以为我是欺世盗名做做样子,学王莽而已。但是在我心中不管是王莽还是周公,都不是我追求的目标。而且我既不是一个小人,也不是圣人,我只是一个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真长先生才是真正的圣人,他让我知道了,你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说到这里,曾华悠悠地说道:“责任,是一个男儿的立根之本,处世基础。大则对国家民族,小则对家庭亲人,都是两个字,责任。” 曾华的这一席话,不由让笮朴和谢艾脸色一震,不由变得肃穆严正起来。 曾华指着远处的扶风大地说道:“这里养育着我们成百万的华夏百姓,他们在这里勤恳劳作,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吃上一口安稳饭。但是过去多少年,他们这个最基本的要求都无法得到满足。而我们做为有能力的人,做为被赋予权力的人,难道只是清谈无为吗?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这是孟子先知说过的哲理明言。” 曾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艾继续道:“达者兼济天下我们都知道,可是穷者独善其身是什么呢?只是谨守自己的道德观念吗?天赋与你才华不是让你老死一隅,独守操行的,而是要你在能力所达到的范围里尽量表现自己的才能,为民造福。冰台先生,你是一个北赵石胡都称赞的九州之才,为何因为张家奸人而偏守一隅,浪费才华呢?” 谢艾听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黯然低下头,却还是不言语。 这时笮朴低声说道:“冰台先生,你不知道吧,张祚准备废幼主而自立。如果你还留在凉州的话,恐怕”。说到这里,笮朴不再言语了。 谢艾却心里明白,如果张祚真的要篡位的话,自己是第一个必须要死的人。 看到谢艾心里有了感叹,笮朴又继续说道:“大人知道这件事情后,就策划着一定要将大人救出来。大人跟我说过,冰台先生是济世安民的大才,不能因为张祚的私欲而横死,也不能只是困在凉州。大人说先生应该可以匡扶更多的百姓。” 谢艾神情复杂地深深看了一眼曾华,然后默然许久问道:“大人认为做官的为何要爱亲人一样爱百姓呢?” 曾华当下答道:“官不爱民,民不爱国!如果百姓都不爱这个朝廷国家了,那么这个朝廷国家还能延续多久呢?” 谢艾一听,不由深深施了一礼,但是却没有继续说话了。 曾华和笮朴对视一眼,他们心里明白,虽然现在谢艾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被打动了,归顺是早晚的事。 六月三十日,大军离长安城不到二十里,留守的车胤、王猛、段焕等人长安官员出城迎接,在十里铺结成一个浩浩荡荡的队伍。 看到众人出现在眼前,曾华觉得心里一暖,终于回家了。但是转眼看到镇北大将军府参军刘顾身上系了一根白布,心里一惊,连忙策马奔到跟前,大声问道:“子瞻(刘顾的字),你这是何故?” 刘顾听到这话,不由伏地大哭道:“前月建康有传报,家父于三月初十病逝仙去。” 曾华两眼一黑,坐在风火轮的身子一晃,马上就往地上倒去,慌得两边的亲卫赶紧七手八脚地将他扶住,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抬到地上。车胤、王猛等人连忙围了过来,看到曾华已经昏死过去,不由大急。还是王猛当机立断,伸手往曾华的人中上使劲一掐。 曾华终于悠悠地醒了过来,看到众人围在旁边却不由泪如雨下,然后在亲卫的掺扶下,跌跌撞撞地来到刘顾的跟前,凄然地说道:“我真是悔呀!去年接到先生的书信就该去建康一趟。想不到仅仅数月先生就弃我而去,我现在的心真如刀绞一般。”说罢,于刘顾抱头痛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湿透长襟。 当日,曾华执子弟礼守孝,在镇北大将军府设灵位祭祀。三日后让刘顾回建康奔丧,并代己参礼,而且备了不少祭祀献品和抚慰礼金,还带去自己请车胤书写的一副挽联:“英雄作事无他,只志切匡扶,能全天下能全我;自古成功有几,正凤凰浴火,半哭苍生半哭公。”而曾华自己在长安守制三个月。 既然要守制三个月,曾华也不好把老婆孩子接到长安,只好再继续等吧,一年都等了也不急着这三个月了。于是曾华也把全部心思花在处理政务上去了。 现在是秋收的时节,也是曾华入主关陇后第一个收获季节,自然大意不得。曾华和雍州各郡守及秦、梁、益州频频沟通,组织人手集中收割。关陇由于均田制的执行和新赋税制的鼓励,百姓种地的积极性非常高,几乎是在拼命耕种了。加上这一年老天爷还算给曾华面子,没有什么大灾大难,所以今年不但关陇,就是益、梁两州都是大熟,各地到处都是丰收的大好景象。 曾华连发钧令,要求各地将百姓做为赋税交上的粮食好生封存库藏;传令各地官府劝谕百姓,将他们手里剩余的大量粮食也好生库存起来,不要轻易霉烂或被鼠虫吃掉,否则严惩不怠;并传令给各地关卡,自己辖区里的粮食只准进不准出。曾华知道,在目前这种产量低下,靠天吃饭的年代,粮食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不能因为一年的丰收就大手大脚,明年一场大灾歉收能让你上吊。 在关注民生的时候,曾华也不会放过关东的一举一动。而日益无孔不入的侦骑处、探马司将相关的情报流水一样传到曾华案前,摆上议事堂的桌面。 四月,魏主冉闵以谋逆的罪名将其“亲密的战友”李农及其三个儿子尽数诛杀,一同被砍掉脑袋的还有尚书令王谟、侍中王衍和中常待严震、赵升。让曾华很是感叹了一把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冉闵接着遣使者到淮水向江南的晋室投书道:“逆胡乱中原,今已诛之;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但是视冉闵为石虎继承人的晋室朝廷理都不理这份投书。曾华又是感叹一番,心里却对这种事实无可奈何。看来就算自己想扶助冉闵也要暗中来,免得被人说自己跟朝廷对着干,接交敌国,有不臣之心。虽然现在自己已经无人可以奈何了,但还没有到为所欲为的地步,晋室这杆大旗还得继续扛下去。 五月,庐江太守袁真攻魏合肥,克之,尽虏其居民而还。六月,北赵汝阴王石琨领军进据邯郸,赵镇南将军刘国自繁阳出兵会师。冉闵遣卫将军王泰领军北击,大破石琨刘国联军,斩首万余。石琨奔襄国,而刘国只得回繁阳。 而段氏鲜卑的遗民首领段龛领着其部众,趁着中原大乱,带着部众从冀州南徙。秋七月,段龛攻陷广固,自称齐王。 关右最大的敌人,氐首苻洪却突然被投降的军师将军麻秋下毒暗算了。因为在枋头越混越滋润的麻秋居然想杀苻洪吞并其部众,再在中原打出一份天地来。谁知苻洪中了毒后立即发现不妙,在护卫的保护下逃回大营。而闻讯而来的苻健带领兵马将麻秋及其亲信千余杀得干干净净。 回到大帐的苻洪拉着苻健的手说:“我以为我们在中原还有机会,所以犹豫着没有速回关右,让曾氏占据关右已经一年余,我真是后悔呀。今日我被小人所害正是天意,这十余万氐人关右迁民就由你带领了,中原将大乱,为保住大家的身家性命你们兄弟还是尽快回关右吧,如果还留在中原恐怕尸骨无存。” 当夜苻洪吐血三升而亡,时年六十六岁,众人遵其遗言拥了苻健为主。 苻健一边发丧,一边去大都督、大将军、三秦王伪号,把晋室上次授予的官爵:假节、右将军、监河北征讨前锋诸军事、襄国公翻出来重新带上,再遣叔父苻安过淮水告丧,请朝廷新命。接着苻健移驻河内野王城,在野王城大兴土木,做出一副准备在这里安家落居的样子,并委赵俱为河内太守,驻温县;牛夷为安集将军,驻怀县;以弟苻雄为辅国将军、鱼遵为河南太守,由孟津渡河水南下,“收复经营”河南。 不仅如此,苻健还命令部众分屯河内各地,开垦耕种,凡嚷嚷西归者一律斩首,并派人西来向长安示好,以表示“同僚之好”。 曾华看到这里,不由笑着说了一句:“欲盖弥彰!”逐传令将二十厢步军、十五厢骑兵十万余人陆续调向潼关、冯翊、上洛一线,并传令各地提高警惕,做好万全准备。 第七十章 宜阳(一) 秋八月,辅国将军、谯王无忌薨代郡人赵榼帅三百馀家叛燕,归赵并州刺史张平。燕王俊徙广宁、上谷二郡民于徐无,代郡民于凡城。 ----------引言摘述 秋八月,洛州宜阳城(今河南宜阳西,洛河以北,洛州是石虎在公元345年设,辖弘农郡),北赵洛州刺史郑系突然接到探子的密报,说西边来了一支军队,打着晋前军将军、梁州刺史甘的旗号,正屯于宜阳以西五十里外的一泉坞。 郑系不知道这晋军怎么会从千里之外的梁州溜达过来的,但是他知道这来者一定不善,于是连忙一边向洛阳报信,一边收拢兵马,紧闭城门。 郑系现在属于北赵豫州刺史张遇的人马。当冉闵杀石鉴占据邺城后,河北大乱,驻屯在许昌(今河南许昌东)的北赵豫州刺史张遇立即抓住机会,开始扩张势力。他先派人趁段龛东去广固后占据陈留郡,又派兵收梁郡(治睢阳,今河南商丘)、陈郡(治陈县,今河南淮阳),加上原本拥有的襄城郡(治襄城,今河南襄城)和颍川郡,马上变成在河南风光一时的实力派。 张遇不满足与此,还派大将上官恩进攻洛阳,赶走了原来的北赵司州刺史悌眷,正式把手插进司州河南郡,然后继续向西扩张。 而西边的洛州刺史郑系正好被关右的晋军打得魂飞魄散,整个辖下的弘农郡已经丢失了一半,要不是雍州晋军领军的赵复占据函谷关和弘农城之后就开始采取守势,不再东进,要不然郑系就不止是从弘农搬到宜阳这么简单了。 当上官恩派兵南下时,平南将军高崇、征虏将军吕护不由劝郑系道:“今我军势单而豫州势雄,不如暂附之再做打算。”郑系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本钱和上官恩对抗,于是就投书给张遇,愿尊张遇为河南公并以洛州附之。张遇这个乐的,立即答应了郑系的归附,并让他继续以洛州刺史驻宜阳。 当郑系在宜阳忙得鸡飞狗跳的时候,甘芮正在研究探子回过来的宜阳城情报,准备一举将这座北上洛阳的要城攻下来。 甘芮在曾华攻略关陇的时候,从西城出兵,占据整个魏兴郡,然后又挥师北上,攻陷上洛城(今陕西商县)和蓝田关,占据了关中的东南大门上洛郡,一直陈兵至武关。在整顿上洛郡、魏兴郡的同时,甘芮在今年五月又攻陷了上洛郡的东北大门要城-卢氏城,和函谷关的赵复隔着崤山南北呼应,算是彻底封住了关右东边在河水以南的所有道路关卡。 但是甘芮也不满足与此,他留张渠镇守上洛,然后自己率领四厢步军向北做试探性地攻击。倒不是甘芮贪收复河洛这个天大的功劳,他只是想看看心目中神圣的河洛地区到底有多少北赵实力在那里,但是好奇心有时候是会害死人的。 第二日,甘芮整军直趋宜阳城下,于城南列阵,然后派偏将侯明出阵挑战。 只见侯明带着百余骑策马来到宜阳城下一箭之地,然后扯开嗓子喊道:“我是晋前军将军、梁州刺史甘大人麾下前厢都统领侯明。今梁州王师奉命北讨,尔等羯胡走狗为何还要负隅顽抗呢?你们的主子都快被杀得断子绝孙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为他们守孝?” 听来将骂得恶毒,郑系、高崇、吕护等人脸都气成绿色的,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最后还是吕护鼓起劲对道:“天数自有天定,不是人力能抗拒的。今中原大乱,我等只是保境安民。你等江南势衰小人,趁火打劫,引战火于洛州,祸百姓于水火,天理难容。” 听到这气势、道理落下风不止几大截的答话,侯明也不多说了,开口继续喊道:“尔等如果要继续为石胡殉葬,为何不出来迎战,死也死得轰轰烈烈!但是你们如此缩头缩脑,做走狗做成你们这个德行,连你们的主子石胡都会被气活过来又被气死过去。” 听到这番话,高崇再也忍不住了,点起一千人马就冲出南门,准备把侯明斩于马下。 看到宜阳南门被吱呀打开,千余人马刺咧咧地冲了出来,侯明和他身后百余骑丝毫没有慌张,而是策动马头沿着宜阳城跑了起来。高崇那个气呀,刚刚这厮还在骂别人是缩头乌龟,现在自己却还没接战就跑得飞快,立即策动坐骑,带着身后两百余亲兵骑兵紧跟上去,把千余步军远远地甩在后面。 回头看到高崇与身后的步军拉开大截距离,侯明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箭,立即将冲在最前面的高崇亲兵射下马,然后策转马头,向左转了一个大大的弯,而百余晋军骑兵也是边转弯边张弓就射,顿时射翻了十几名高崇亲兵。 高崇等人一边张弓回射,一边跟在后面拐弯。 当侯明带着部众转向背离宜阳城跑了一段距离,看到高崇等人的速度慢了下来,知道他们生怕中了埋伏。于是侯明呼哨一声,带头调转坐骑,迎着高崇等人就呼啸着冲了过去,旁边的随从也纷纷调转马头,跟着直冲过去。 高崇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前面“胆小如鼠”的晋军居然返身冲过来了。只见他们越奔越快,并从容地张弓搭箭,对着自己这边就是一阵急射,飞来的箭矢在高崇耳边飞过,带着一种尖哨声骤然消失在身后。高崇等人也不甘示弱,也张弓对射。箭矢在空中嗖嗖的交越而过,飞向各自的目标,两边的人马应声倒下几个。 由于速度很快,对射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时间,双方都只来得及射出两、三箭就要错身交会了。 侯明迅速背好角弓,噌地一声拔出马刀,眼明手疾,一伸手就将马刀递了出来,从一个赵军骑兵的脖子上划过,而自己的身子灵活的一扭,躲过旁边赵军骑兵招呼过来的长刀,直冲进赵军的队形中。这时,在他的身后,一股鲜血冲天而起,一颗圆圆的头颅被这股喷泉一般的鲜血冲上空中,打了两个滚,画出一个弧线向远处飞去,而去速不减的坐骑载着这名无头赵军骑兵继续冲进晋军骑兵队中。 侯明将马刀横放,右手灵活地掌握着马刀的位置,以便让它更顺利流畅地从右边奔过去的赵军骑兵身上划过。锋利的马刀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划出一条银色的轨迹,而银色的轨迹后面却惊起了一道血色浪迹,血珠如同凋谢的樱花一样,在阳光四处溅落。 当侯明带着部众和赵军骑兵交错之后,地上留下了一地的尸体,足有上百人,有赵军的也有晋军的,无主的坐骑这个时候才停住脚步,踱立在一边悲嘶不已。侯明大略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属下,损失了三十多人,而赵军损失了四十多人,加上刚才被射倒了,足有七、八十名赵军骑兵躺在地上。 侯明没有说什么,右手的马刀一扬,然后策马坐骑,又向赵军骑兵冲去,身边的随从也二话不说,跟着就是冲了过去。高崇等赵军无可奈何,只好也策动坐骑迎了上来。 来回交错厮杀两次,侯明身后只剩下不到二十人,高崇身后还有五十多人,但是他们的士气却已经被越打越“疯狂”的晋军给压制住了。尽管晋军人数还是占据劣势,但是他们却越杀越凶,几乎是红了眼睛,就是负伤了也要跟着一起返身冲进赵军队中,咬着牙要干掉一两个才算够本。 这种两军狭路相博拼的就是勇气,在势如疯虎的晋军骑兵面前,赵军骑兵慢慢地丧失了最后的勇气。高崇最先跑路,他在侯明带队又一次冲过来的时候掉头就往宜阳跑,身后的亲兵们马上跟着掉头往回逃。 侯明紧跟在后面,张弓搭箭,对着赵军骑兵的背心就是一阵箭雨。赵军骑兵越跑人越少,快到西门外的时候,高崇身边只剩下不到十余人。高崇一边高喊着“快开城门!”一边拍马狂奔。 但是城门还没有打开侯明已经追了上来,高崇无法,只好调转马头往南门跑去。城楼上的赵军怕误伤到自己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高崇、侯明等人一前一后绕着城墙向南奔去。 跑得正急的时候,高崇坐骑可能是踢到了一块尖石头,没有马蹄铁保护的它顿时伤到了右前蹄。只听到高崇坐骑一声嘶叫,前腿一软,然后整个身子往前一扑,马头马颈接着是马身就像是一团团面团,迅速地叠在了一起,撞向地面。而高崇也被坐骑一甩,滚倒在地上。两边的亲兵还来不及救护,侯明带着二十余晋军骑兵就冲了过来。看到这种情景,随从们立即冲上前去杀散高崇的亲兵,而侯明策马上去一刀就枭了高崇的首级,提在手里,然后调转马头往外冲,随从们丢下只剩下不到两、三人的高崇亲兵,急冲冲地跟着往外跑。 等城楼上的赵军反应过来开始射箭的时候,侯明已经一马当先地冲出了一箭之地,不再受城楼赵军弓箭手的威胁了。 侯明一手炫耀地举着高崇的首级,一边策马在宜阳城下跑动着,而身后的随从齐声高喊道:“伪赵平南将军高崇首级在此!” 听到这话,列阵看了一场好戏的晋军不由长矛顿地、刀击盾牌,并齐声高呼:“无敌!无敌!无敌!”声势之盛,让宜阳的赵军顿时为之气馁。 郑系无法,只好下令严防死守,依靠宜阳城墙与晋军决一死战。但是甘芮不会让自己的属下轻易去攻打城池高大的宜阳城,他看到宜阳城赵军已经不会再派人出来送死了,就传令退二十里地安营扎寨。 接下来的三日里,任凭甘芮百般挑衅,宜阳城里的赵军就是死活不出,运用起龟缩大法。甘芮此次出兵只是试探,所以不愿意在没有齐备的攻城器械状况派部下去攻打宜阳。 第四日中午,甘芮挑衅一番后,无功返回营中。吃了中饭后他刚召集李天正、侯明等部下商量如何用计把宜阳城的赵军给勾出来,突然听到一名探马急冲冲地跑了过来,大声报告道:“有援军南下!” 吓了一跳的甘芮连忙问仔细,原来探子在宜阳城北近百里的地方发现一支大军,大约有步骑两万五千余人,打着“苻”字旗,正急速而来,而最危险的是在不到六十里的地方那支五千余人的骑兵突然不知去向。 甘芮一听就惊呆了,想不到苻健已经进入到洛阳河南,而且还有如此雄厚的兵力。不过目前当务之急就是那五千骑兵的去向。宜阳东靠洛水,那五千骑兵只能是从西边而来,但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按照自己的打法,这五千骑兵最好的用处就是夜袭宜阳城下自己受挫顿驻的一万两千人,或者是袭击粮草。 粮草?想到这里甘芮的脸骤然变得苍白。临近黄昏的时候,终于有探子来禀报,有五千骑兵袭击了一泉坞,守寨的两屯人马正在血战,誓死保卫囤积在那里的粮草,但形势已是万分危急,传令兵泪流满面地请甘芮赶快派援军援助一鱼坞,迟了恐怕那里会全军覆灭。 看着西南边远处在残阳中淡淡升起的黑烟,甘芮不由咬牙切齿,站在那里紧握双拳,许久没有言语。很快就入夜了,甘芮下令全营依旧点灯,帐篷不除,全军却在亥时悄然开拔,突然先向北然后再向西,直奔黾池。 甘芮这次碰到的对手是苻雄和鱼遵。当六月底苻雄和鱼遵领着三万人马从孟津渡河南下,先在洛阳北的首阳山与闻讯赶来阻挡的上官恩大战一场,大败豫州军,然后顺势包围了洛阳城。七月底,张遇接到战报后尽起许昌两万兵马,挥师北上援救洛阳,却在阳城被苻雄伏击,大败而降。 苻雄刚收复张遇进据洛阳就接到郑系的急报,当即领两万五千兵马出洛阳南下援助宜阳。行军到半路上,苻雄接到宜阳送来的有关甘芮军详尽的情报,立即派鱼遵袭击一鱼坞,然后在路上伏击甘芮援军。 但是鱼遵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甘芮的援军,知道不妙,黎明前立即下令全力攻破一鱼坞,将那里的粮草付之一炬,并向西向北派出大量探子,侦知甘芮军的动静。到了巳时接到回报,说西北方向发现甘芮军的踪迹,正全力向西北向行军,目的地应该是弘农郡。 鱼遵立即下令全军追击,并派人向已经到宜阳的苻雄送信,请他率大军继续追击,力求全歼这支曾华下属的梁州军,准备打个开门红。 鱼遵没有想到甘芮军的行军速度会如此快速,而且也没有想到甘芮军的真正目的地是黾池,虽然他的部众有四条腿,却还是跟着兜了一大圈子在申时才追上两条腿的甘芮军,而这个时候的甘芮军离黾池城只有五十里。 不过让鱼遵只得欣慰的是苻雄的大军接到急报正火速赶来,应该可以在亥时赶到。鱼遵就分派骑兵粘住甘芮军,尽量拖住甘芮军,不让他们在苻雄大军赶来前进入到黾池城。 第七十一章 宜阳(二) 第七十一章宜阳(二) 永和六年,秋八月。甲亥,越嶲郡唐菆羌叛,会合登、卑水豪强陷郡治,北犯健为,益州刺史张寿会宁远将军蔺粲平之,斩首三千。秦州金城郡豪强苏芤叛,连寇数千,兵犯榆中,左卫将军徐当平之,斩首五千。梁州刺史、前军将军甘芮兵败宜阳,退守黾池,折军过半。 -------引言摘述 鱼遵在知道甘芮真实的目的是退守黾池城后最初的想法就是要先甘芮一步占据黾池城,把甘芮军一万余人晾在野外,然后汇集苻雄的大军围歼,到时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绕都随他们了。但是探子的回报告诉鱼遵,他对面的敌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甘芮已经派前厢军全部轻装,将曾家军急行军的特长发挥到了极限,已经先一步占据了黾池城,并开始修茸城池,收拢粮草,严阵以待地等待甘芮的中军入城。 鱼遵听到探子的回报后,心里明白了前面这条大肥鱼不是那么好吃的,恐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可能让鱼刺给刺着,但鱼遵是不会轻易放弃的。鱼遵下令,将五千骑兵分成五部,轮流袭击行进中的甘芮军,务必要让他们缓慢下来。 甘芮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当鱼遵的骑兵像苍蝇一样飞过来时,甘芮军就会分出长弓手,对着人数不多的鱼遵骑兵就是一阵直『射』,然后轮流交替前进。在这种情况下,甘芮军中和鱼遵骑兵都偶尔有士兵中箭倒地,但是甘芮军行军速度却依然不减,继续向黾池奔去。 鱼遵知道自己必须使狠招了,于是下令五千部众尽数出击,分成三部分,两部分分左右袭击甘芮军的左右侧翼。前面一支更是拼死在甘芮军前面来回晃悠,试图挡住甘芮军前进。苻家骑兵在鱼遵的严令下不计损失地向甘芮发起一次又一次猛烈的袭击,终于让甘芮军停下来了。 甘芮军的高车在一泉坞损失干净,所以必须展开阵形,盾牌手、神臂弩手和长弓手必须一一列队,这样才能挡住苻家骑兵暴风骤雨般的进攻。甘芮军展开阵形后,损失迅速降低下来,在数千神臂弩和长弓密『射』下。苻家五千骑兵不可能对甘芮军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甘芮军却丝毫动弹不得,在苻家骑兵这种密集地进攻下,如果还要坚持行军,就很有可能被冲『乱』最后甚至溃散。 望着阵外一浪接着一浪的苻家骑兵,甘芮心里满是懊悔和痛恨。他懊悔自己居然如此的莽撞和轻敌,连苻洪兵马渡河南下了都不知道就贸然出兵河南,结果被人家打了个措手不及。要是对面的苻家骑兵将领没有后手的话怎么会这么攻击自己呢?看来他是在等苻家的大队人马。从洛阳南下援救宜阳的步军。 自己现在手里的人马除去占据黾池地一厢人马,只剩下三厢。加上在刚才苻家骑兵袭击中损失了近千人,要是等到苻家大军一到,自己这七千多人就危险了。只有退到黾池城去,依托城池才能抗拒几日。等待接到自己急报的弘农郡赵复出援兵接应自己。 但是现在怎么撤?甘芮的眉头越来越皱,现在懊悔是没有用的,只有尽量保住这一万余梁州子弟兵,自己要是没有战死在这里就直接去长安向军主请罪。看着天『色』越来越暗。甘芮知道机会就到了。 看着越来越浓的夜『色』,鱼遵反而越来越着急起来。天黑了,自己的骑兵部众更没有办法冲过晋军的箭雨阵了,而且赶了一天的路,打了一个下午,部众不论是人还是马都疲惫不堪了。军士拉不起弓,坐骑越跑越慢,最后成为晋军地箭靶子。 为什么辅国将军的大军怎么还没到呀?鱼遵只好无可奈何地下令部众停止进攻。只派少数骑兵监视,其余大队人马离开晋军三里驻营。鱼遵希望对面的甘芮看到自己停下来了也会跟着停下休息,这样的话主动权还在自己这一边。 甘芮在黑夜中连连下令,先命令前列两厢兵马立即急行军,向黾池城奔去,断后的是自告奋勇地副将李天正和前厢都统领候明带领的一厢人马。紧紧地握着李天正和候明两人的手,甘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挤了两个字:“保重!”。然后在护卫的簇拥下策马紧跟前两厢兵马向黾池城奔去。 断后地李天正和候明下令部下趁夜将随军携带的数万铁蒺藜在大道、荒野上撒得到处都是。然后列成一个大正方形阵形向缓缓向黾池城走去。 鱼遵闻到急报,连忙下令全军马上追击。又累又饿的苻家骑兵已经人解甲、马卸鞍。正准备吃晚饭,谁知一道军令就来了。苻家骑兵一阵忙『乱』,足足半个时辰才总算整顿清楚,然后饿着肚子又策动着同样腹响如雷的坐骑向西追去。 刚追到不到五里,只听到黑夜中不时响起马嘶声,接着是轰然倒地倒地的声音,然后是骑兵的惨叫声。“不好!不好!地上有铁蒺藜!”终于有醒目的骑兵喊出声来。 听到这话,苻家骑兵们都不由地放缓速度,在这黑灯瞎火的环境中,如果还敢策马狂奔地话,一旦你运气十足得好,踩中一颗铁蒺藜,那么你和你的坐骑轻者摔一跤,啃上一嘴的泥,重者还是摔上一跤,不过马摔断腿你摔断脖子,下场都是非常的凄凉。 鱼遵虽然恨得牙根直痒痒,但却是无可奈何。正当鱼遵带着部众小心翼翼地趟“地雷阵”的时候,前面远远地突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间还掺杂着哭天喊地的惨叫声。鱼遵侧耳一听,顿时知道不好,恐怕是自己的先锋中了埋伏。 原来苻家骑兵大约有五百余人地先锋先趟过了“地雷阵”,看到前面地晋军似乎已经闻风而逃,一时贪功,拍马便追,准备追上去活捉几百个俘虏也是功劳一件。但是断后的侯明部两条腿又能跑多远呢?而且领军地李天正和侯明又都是胆大包天地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埋伏在前面的大道两边,等这五百苻家骑兵冲过来之后左右兜头就是一阵急『射』,『射』得这五百骑人仰马翻,屁滚『尿』流。然后等这五百骑兵慌『乱』不堪的时候,近千朴刀和刀牌手『摸』黑从后面冲了上去,一声大吼杀进骑兵队伍,然后有如一阵狂风左冲右卷。顿时将东奔西突的苻家骑兵杀得丢盔卸甲,最后只剩数十骑丢魂落魄地跑了回来。 鱼遵带着大队人马好容易过了危险区,却看到这数十骑就像一群被撵出窝的野狗,垂头丧气地站在前面。鱼遵看了一下,没有看到领军的偏将,估计他已经躺在远处的黑暗中了。连骂人的对象都找不到了,鱼遵只好长叹一口气,挥挥手让这数十骑归队。然后命令大队人马保持警惕继续前进。 三千多苻家骑兵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在黑暗把眼睛瞪得大大地,一边慢慢地前进,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前面和周围的一举一动,就是一只蚊子从眼前飞过也要多瞄上几眼。看看是不是晋军的探子。 折腾了半夜,似乎能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的鸡叫声,可前面还是什么都没有,紧张一夜的苻家骑兵是又累又饿。许多人都伏在马颈上,以便省点力气,但是他们座下的战马也累得不轻,都在直噗粗气。 这个时候,只听到嗡嗡地声音突然破风而来,许多骑兵挣扎着直起身来,用『迷』糊的眼睛向四处张望寻找着这声音的来源。凄厉地惨叫声终于让半梦半醒之间的苻家骑兵清醒过来了,他们发现前面的同僚纷纷中箭。正痛苦地捂着伤口向地上倒去。 “有敌袭!”苻家骑兵们纷纷叫嚷着,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杂『乱』无章,一片喧闹。鱼遵大吼道:“不要『乱』!不要『乱』!”接着各级将领军官连忙招呼各自的部属,收拢队伍。在黑暗中慌『乱』才是最大的敌人。 等苻家骑兵冷静下来地时候,箭矢嗡嗡声已经消失在空中,整个黑夜突然变得一片寂静,只有几只虫子在拼命地嘶叫着。苻家骑兵更加警惕地环视着四周,越安静也意味着越危险。但是当苻家骑兵等待许久。却再没有箭矢飞出。也没有想象中的敌人。 天终于亮了,鱼遵郁闷地发现。这里离黾池城不到三十里,看来甘芮军已经尽数撤回到城中去了,自己的计划算是彻底完蛋了。 这时,苻雄领着由于向导误事而晚了半夜的两万步军赶到了,听完鱼遵地介绍,立即下令全军前进,准备趁甘芮军立足不稳一举攻破不大的黾池城。 当苻家军急冲冲赶到黾池城东时,李天正和侯明领着断后的厢军刚好赶到黾池城下,根本还来不及进城。昨夜阻挡鱼遵骑兵也让他们疲惫不堪,而且打打停停,所以行军速度也不快,好容易急行到黾池城下了,这敌军又追上来了。 李天正转过头对侯明说道:“老侯呀,看来我们还得留下来断后,这样才能让兄弟们退回城中去。” 侯明『舔』了『舔』一夜未喝水而显得干燥的嘴唇,恨恨地说道:“这些苻家的王八蛋,老子们都甩了他们一晚上了。看来他们还是要上来讨老子一刀,他娘的,他们不让老子的刀开荤是不会放老子回城!” 说到这里,侯明转过头来对传令兵吼道:“按营列队,后营先进城,中营准备进城,前营给老子列好队!” 李天正接着补充道:“老侯,把你的陌刀队都给我提拎出来,最后一关由我带着着陌刀手来守!“ 侯明一愣,立即吼道:“你想抢我买卖!” 李天正依然平和地道:“老侯,谁叫老子官职比你高呢!”说到这里,李天正地语气变得冷冷的:“侯都统领,你想违抗军令吗?” 侯明的眼睛一下子变通红了,声音有些哽咽了,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说道:“算你狠!你他娘的就这样抢老子的功劳,你老想着压老子一头!” 李天正嘿嘿一笑:“没办法,谁叫你小子和我从南郑武备学堂一期毕业后就落后老子一截。除非老子死了,你是赶不上了!” 侯明不再理李天正,转过头对身后的前营和中营吼道:“****手准备,刀牌手准备!” 这个时候,看清情况地苻雄一挥手,五千苻家弓箭手列队走上前,对着黾池城就是一阵箭雨,压制城楼上的晋军。而五千苻家步兵呐喊一声。向侯明猛冲过去。 侯明继续吼道:“不要慌,给老子沉住气!听命令放箭!”说到这里,一名长弓手手一软,箭弦砰地一声松开,箭矢应声而出,向空中飞去。 侯明一下子跳起来了:“他娘地,谁呀?老子还没说完你就给我松手了!” “老侯,算了!兄弟们累了一晚上。早没什么力气了。”李天正在旁边劝道。 侯明点点头继续吼道:“告诉你们!再没有力气也要给老子强打起精神来,你一松懈就能送掉你的命!精神点!” 说到这里,侯明带头吼了起来,两千军士也跟着吼了起来, “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长阪坡前逞英雄, 战退千员将,杀退百万兵。怀抱阿斗得太平。 还有张翼德,当阳桥前等,七啾咔嚓响连声, 桥塌两三孔,河水倒流平,吓退曹营百万兵。 云长武艺精,温酒斩华雄,孟德帐下显威风。 五关斩六将。保嫂寻皇兄,匹马单刀千里行。” 话刚落音,侯明接着一声大吼:“『射』!”,马上就有千余箭矢嗡地一声向前飞去。 很快,五千苻家军就和一千晋军激战在一起,只见刀来枪往,血肉横飞。晋军丢开****,手持腰刀和苻家军绞杀在一起。他们大声地怒吼着。将全身的力气随着那声吼叫运到刀上,然后恶狠狠地砍向对面的敌人。没有前途。也没有退路,只有对面地敌人和他手里的刀枪;没有庆幸,没有迟疑,唯一的念头就是将对手砍倒在地,然后补上一刀砍死他。 双方都是精锐的勇士,双方都抱着必胜的决心,只是一方要努力突破敌人的防线,以便全歼这支敌人;另一方却誓死守住每一寸阵地,好让身后的同僚安全地退回城中去。不管是远处的苻雄中军还是城楼上地甘芮大军,都只能用刚开始两军还没有接战时的一阵箭雨去微弱地帮一下战友,到了现在就都没有办法去帮到近在咫尺的同僚,只能用鼓声号声及高呼声来为血战在一起的同僚们打气鼓劲! 激战一会,中营也已经陆续退回城中去了,只剩下三分之一人马的前营也在侯明地指挥下缓缓向城门口退去。看到这个情景,苻雄不由急了起来,自己五千人马丢了千余条『性』命却依然突不破晋军千余人的防线,眼睁睁地看着后面的两千余晋军安然退回了黾池城。 鱼遵走上前说道:“将军,让我带骑兵立功赎罪吧。” 苻雄当即便点头同意了。 当鱼遵带着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的三千多骑兵向前冲去,前面地三千多苻家步军纷纷让开道路来,免得误伤无辜。 李天正趁着这个机会,拎着陌刀往前一站,身后赫然立着三百余也手持陌刀的汉子。 侯明一边指挥部众扶起受伤的战友,收拾丢在地上的兵器箭矢退回城中,一边吼道:“李天正,记得把老子的陌刀手带回来。” 站在最前面的李天正没有答话,只是用右手将雪亮的陌刀高高举起,锋利的陌刀在阳光中直冲天际,似乎要把天刺破一样。 转眼间,越冲越快地苻家骑兵离李天正等三百晋军也越来越近了,看到晋军拎着一把长刀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好像自己不是骑着马冲过去,而是骑着一头猪冲过去一样,苻家骑兵心里不由泛起嘀咕,但是他们手脚没有因此停下来。由于前面还有自己的友军正在让路,苻家骑兵没有张弓搭箭,只是拔出长刀,在城楼上飞下来的不是很密集的箭矢中准备一刀将那些被吓傻的晋军一刀劈成两瓣。 这时李天正一声大吼,同时往前踏了一步,手里的陌刀向前一扫,只见到一道红『色』的绸布骤然在空中飞舞,一种热腥的味道迅速飘散,眼尖地人会看到一个马头和半截人身子在空中飘然向后面飞去,而一匹没有头地战马载着一个只有下半截身子的骑兵向前冲了几步,然后轰然向前一栽,如同两堆泥巴一样叠在一起。 这时,三百余陌刀手纷纷出手,如同海岸边卷起地巨浪,将迎面而来的苻家骑兵拍得支离破碎。旁人只听到一阵劲风随着吼声向前『荡』去,顿时一阵马嘶人叫声,数百苻家骑兵或头飞手断,或马首横飞,或身断两截,等众人回过神来时,前面多了两、三百具不完整的尸首。 在那一瞬间,不但是后来的苻家骑兵,就是那些战马也感到一阵恐惧,不由纷纷停住脚步,在那里嘶叫不已,似乎在悲嘶前面支离破碎的同伴。 李天正大吼一声,往前连走几步,然后又是一刀,顿时把一名正踱立在那里的苻家骑兵连人带马劈成两截,身后的陌刀手也跟着走上前,挥手就是一刀,刀刀中的,顿时又多了百余尸首。 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苻家步兵被飞溅过来的热血骤然一激给激清醒了,二话不说拔腿就跑,顿时把后面还在往前冲的苻家骑兵冲散了,顿时慌成了一团。 趁着这个时候,李天正带着三百陌刀手在城楼上的箭矢掩护下安然退回黾池城。 看到这里的苻雄不由钢牙咬碎,连连下令两万军士砍倒树木,赶造攻城器械,然后下午开始将两万人马分成三班,不分日夜地攻打简陋的黾池城。 甘芮带着只有八千余根本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梁州军,依靠着只有一丈多高的黾池城,拼死抵抗,没有擂石就用箭矢『射』,箭矢『射』完了就用刀枪血搏,刀枪被打折了就用手掐脚踢,手脚不便了就用牙咬,就这样整整拼了两天两夜,一直拼到姚劲带着一万五千名羌骑绕了一大个圈子赶到黾池城。 苻雄见自军里外里已经损失过八千人,虽然攻得黾池城岌岌可危,甘芮军也被自己打得筋疲力尽,离溃败没多远了,但是听到晋军有援军过来,清楚自己部下也是强弩之末的苻雄,立即领军回撤宜阳。 姚劲只是领军赶来援助甘芮军,而且看到其军打得异常凄惨,所以也不敢远离追击苻雄军,就在黾池城驻下。 是役,甘芮带出来的四厢步军从宜阳狼狈奔到黾池,再在黾池城死守两天,只剩下不到两厢人马,损失超过七千余人。 看着满地收拾好的战友尸体,想起前两日还在自己面前晃悠的脸庞,现在却静静地躺在那里,任凭秋风吹拂、阳光普照那双年轻的眼睛也再也睁不开了。满脸血迹的甘芮再也忍不住了,拄着血迹斑斑、满是洞洞的红星军旗,噗地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满目的战友尸首叩地大哭。 第七十二章 周 第七十二章周 张贺度、段勤、刘国、靳豚会于昌城,将攻鄴。魏主闵自将击之,战于苍亭,贺度等大败,死者二万八千人,追斩靳豚于阴安,尽俘其众而归。闵戎卒三十馀万,旌旗、钲鼓绵亘百馀里,虽石氏之盛,无以过也。 --引言摘述 梁州刺史甘芮兵败宜阳、黾池的消息顿时震惊了关陇和晋室。消息传到野王,苻健不由大喜,立即遣堂兄苻菁领兵马一万两千从轵关入河东,沿着轵关径向关中另一道险关渡口-蒲坂进军,以为北路。而自己率领大队人马从孟津渡南下,先在洛阳停留两日后西进向弘农函谷关进发,以为中路,并复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 苻健收张遇为左司马,郑系为右司马,尽收其军,留在洛阳,改拜苻雄为征西将军、洛州刺史,领兵马两万出宜阳,直取卢氏、上洛进蓝田关,以为南路。再拜鱼遵为征南将军、豫州刺史,领兵马一万五千下许昌,平定豫州。留雷弱儿为长史,镇洛阳。 一时关右东边拔刃张弩、烽火四起。而驻守在南乡的安北将军、司州刺史司马勋听说甘芮大败,立即觉得机会来了,迅速移兵郧乡、长利县,窥视魏兴郡。 而甘芮大败后收拾了两天,然后在姚劲的护卫下退守卢氏城。甘芮一边整顿,一边上书长安请罪。 听到甘芮大败的消息,曾华气得不行。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一向行事稳重、用兵谨慎的结义兄弟会犯下如此莽撞的错误。看来自己的部众打顺风胜仗打惯了,已经觉得自己是天下无敌了,这样真的很危险!而且苻健势力南下河南的情报,探马司、侦骑处早就探到了,也早就送到自己这里来了,但是甘芮却不知道。结果一头撞了过去。他试探司州地行动是无可厚非的,知道洛阳的底细后一旦朝廷的正牌王师北伐自己就心里有底,该知道怎么做了,在这点上甘芮和王猛、笮朴一样都了解自己的心思。 看来这次失败自己必须承担一部分责任,以后这军事情报必须要和各前线将领共享,否则自己是个明白人,而前面领军指挥的将领却是两眼一『摸』黑。由于自己机构设置的问题,这对外的军事、政治、经济情报全部握在探马司、侦骑处、观风采访署三衙门手里。前线领军地将领只能自己得到局部区域的战术情报,而重大的战略情报只能是两、三月才可能得到一次,所以这情报不畅也是失败的原因。 曾华接到了甘芮的请罪书后先撤去他梁州刺史一职,由冯越正式接任梁州刺史一职。再将甘芮由前军将军贬为轻车将军,暂领上洛郡守,镇守卢氏城,而右卫将军张渠移驻武关。曾华拜王猛为武卫将军,督上洛、魏兴两郡军事。立即率领四厢兵马由蓝田关出上洛。 接着曾华向建康上表请罪,自述自己不通军情、纵属轻敌,结果造成如此惨败,七千梁州男儿长眠司州,因此请朝廷处置惩戒。以儆效尤。在等待朝廷处分的同时,曾华自封使持节和镇北大将军印,只以都督和雍州刺史身份行令。 曾华接到苻健异动的情报后,立即调兵遣将做好应对。王猛被派往了上洛。应付苻健的南路军;北路军由闻讯进驻蒲坂地宁朔将军、冯翊郡守谢艾去应付;而自己亲领大军出弘农对付苻健的中路军。 在出长安前,曾华下令增设了一个新的官署-枢密院,专掌枢密军情。他们先将各种渠道得到的军事情报汇集起来,然后加以分析,辨以真伪和轻重,最后再呈送给曾华和将相关军情分送到各前线指挥官手里,以帮助他们做出正确的战术、战略决策。设左右签院事,以刘顾(奔丧中)、荣野王分任。统领一班原军务秘书、参军等调过来改任地参谋,讨论分析各项军事情报,然后逐条整理归纳,并提出建议,最后由左右签院事签字认定分送给镇北大将军府和各领军将领。 在曾华的心目中,这枢密院有后世参谋部的雏形,比自己以前松散的参军署要有用多了。 当曾华领着大军来到函谷关时,苻健五万大军在这里已经钝师三天了。 在赵复、笮朴、姚劲、姜楠地陪同下。曾华等上了弘农郡城。 整个弘农城北靠黄河。南靠崤山,锁喉扼守住一条深险如函的谷道。远远望去。谷道蜿蜒数十里,崎岖狭窄,车不方轨、马不并辔,更空谷幽深,人行其中,如入函中;关道两侧,绝壁陡起,峰岩林立,地势险恶,地貌森然。而雄城正位于这险要地势之上。 “这函谷关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曾华不由感叹起这做千古雄关。 “大人,这函谷关其实不在这里,而在新安以东。”笮朴的话一说出来顿时把众人吓了一跳,这不是函谷关还是哪里? “这里其实是秦函谷关,于前周、秦时设有的。自汉室兴起之后,关中作为帝都,函谷关以东则称关外,以西为关中,百姓都以自己是关中人为荣。楼船将军杨仆,原籍函谷关以东的新安县,别人说他是关外人,他深感不快,就尽捐家资,于前汉武帝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在新安县城东也修起了一座雄伟的城池,后来大家慢慢地就称它为函谷关,而这做前秦函谷关就成了弘农城。”笮朴解释道。 “原来如此,不过有了那座新关之后,那杨仆也就成了关中人了。”说到这里,曾华不由大笑起来。 但是关前的苻健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五万人马在这个险关打了三天三夜,丢下数千具尸体却丝毫没有办法。在这个地势险要狭窄的地方,你就是有十万大军也得排着队往上冲,而人家就是只有几百人站在城关抡着菜刀也能把你砍趴下,更何况人家地兵器不止比菜刀高级多少倍。 “杀!杀!杀!”坐在大帐里的苻健听到这声音就知道,这是前锋官段纯又在给前面的军士打气。准备发起新的一次进攻。苻健再也坐不住了,急冲冲地走出大帐,翻身骑上坐骑,策马就向前线奔去,慌得众将和护卫们纷纷急忙跟上。 离前面还有七、八里地就等到“呼呼”地一阵破风声远远地传来,如雪原上刺骨寒风一样席卷而来。吃过这苦头的吕婆楼、『毛』贵等人不由脸『色』大变。 看着部下脸『色』变白的苻健不由长叹一声:“没想到关右晋军的器械居然如此霸道!”前面骤然响起地数百惨叫声似乎在响应着苻健地话。 苻健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不由策动坐骑,继续向前走。 上万苻家军聚集在一个不大地空地上。排着密集地队形缓缓地向前冲去,就像一窝蚂蚁在搬家。队伍中间举着数百架云梯,正随着奔流的人群向前涌去。而天上却如同乌云遮日一般,又如蝗虫蔽天,无数的箭矢纷纷落下,巨大而接连不断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是嗡嗡声还是呼呼声,只有不停中箭倒下的苻家军军士发出的惨叫声是最清晰的。而在其中,上千支巨大的箭矢如同标枪一样从天而降。瞬间就贯穿军士地身体,将他们钉在地上。苻家军的攻势有如『潮』水一样,函谷关却有如巨石一般屹然不动,最可怕的更是它居然能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反击。 最前面的云梯终于靠到城墙下了,为数不多冲到城下地苻家军士分出一半人张弓对着城墙就是一阵『乱』『射』。希望能压制住上面的晋军。另一半人把云梯架靠好,然后开始沿着梯子攀沿而上。三丈多高的城墙让云梯变得又长又“细”,苻家军士爬在上面一会儿就晃得不行,这时城楼上随便丢下一块石头或者擂木。立即就能把这云梯砸断,上面的军士在一阵惨叫中纷纷跌落到地上来。 苻家军士又气又恨,但却丝毫没有办法。人家地城池顶了天才两丈多高,这些关右晋军居然将函谷关修到三丈多高,这云梯都是两个接在一起,没办法不又细又长。 看到挫于城下的自家军士被城楼上的晋军一一『射』杀,或丢下木柴引火之物一一烧死,苻健的眼睛瞪得滚圆。脸『色』变得青中带黑,他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拳头,咬着牙一言不发。最后,苻健突然问道:“曾华真的到了弘农城了?” “是的大王,今日早上弘农城就挂上了“都督雍、秦、梁、益四州军事曾”的旗号,弘农城上地晋军没必要使诈,应该是曾叙平到了弘农了。”旁边的『毛』贵连忙答道。 “告诉段纯,停止进攻。我要向曾华喊话!”苻健说道。 当然。苻健是不可能冲到函谷关下喊话,晋军神臂弩和床弩的『射』程已经让所有苻家军将士们觉得战场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安全。苻健的喊话是自己躲在军后。由一名大嗓门军士策马来回到城下传达喊话。 “我家大王敢问你家大人,我等故土都在关陇三秦,为何不让我等西归故里?” “放下武器,接受编制,我保你们各回故里安居乐业!”曾华的回答干脆明了,既然苻健不愿自己出面,曾华就坐在城楼里面,一边喝茶听着喊话一边也叫大嗓门军士传达回话。 “我家大王已受天命,当有三秦,你们为何不顺应天意呢?”苻健又叫人喊出一句歪理。 “既然你们老苻家领有天命,那就麻烦叫老天爷喊两声,喊出来我就放你们过关!”曾华的回答更歪。 “我家大人领众数十万,聚三州十郡之力,一旦发作便有雷霆之怒,你们还是快快降了,不要再行螳臂挡车的蠢事了。” 曾华一听,顿时怒极反笑,然后转过头对赵复森然地问道:“石炮准备好了吗?” “回大人,大人从长安带来地一百二十部石炮已经列阵摆好,蓄势以待许久了。”赵复连忙回答道。 “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雷霆之怒,全部给我用火弹,标尺三里到五里。不用试『射』,连发十弹。”曾华大声吼道。 城楼上一片寂静,晋军没有人出来传达答话。苻健等人当然不会认为这么几句空话就能把曾华他们吓住了,要是这样早几天恐吓几句就把他们吓散了,用不着在这里打得尸山血海地。 这时,从弘农城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呼啸之声,比刚才那种混『乱』地声音更惊心动魄,这时天空中现出百余个橘红『色』的火球。如同陨石流星一般向苻家军飞掠而来。 『毛』贵和王堕马上知道不好,连忙拉住苻健地坐骑就往后跑。 苻健等人正跑着就只听到身后一阵扑通的坠地之声,山动地摇,然后是呼呼的声音在四处飞响,接着是无数的惨叫声在狂呼『乱』喊。苻健忍不住转过头一看,只见百余处地方就像是天火坠地一样,附近数十上百的军士身上被溅上火星并迅速然绕起来来,一会儿工夫只见到数百个火人在那里惨叫。 没过三十息的时间。只见天上又飞来百余火球。苻健不由连连叫道:“撤兵!撤兵!” 回到三十里之外的大营中,坐下来的苻健还心有余悸,他对坐在两边地『毛』贵、姜伯周、王堕等人说道:“竟想不到关右晋军有如此霸道的利器。当初我们以为曾镇北取关中实属侥幸,现在看来,十个长安城也被他打烂了。看来关中我们不但回去不了。如果他们全力东进的话,恐怕这洛阳也难保呀!” 王堕最先开口道:“大王说的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曾镇北居然强横如斯。加上他尽据险要,恐怕我们这次真的是无功而返。无法回关右了。但是大人不用担心,依属下看曾镇北是不会东陷河洛的,至少在这两年是不会兵出河洛的。” 苻健一愣,一会才回过神来惊喜地问道:“这是为何?” “曾镇北要是想兵出河洛他早就出兵了,不会等到现在了,他只是不想出兵而已。而他不出兵的原因无非有两者,一,他占据河洛四战之地。北可能受我们和邺城魏闵以及姚戈仲等地侵袭,南有豫州张遇,东有青州段龛,种种势力会一涌而上,就是曾镇北再能耐他也没有三头六臂,无法抗拒这一轮又一轮的混战,因此一旦他陷在其中,不但河洛不保。而且还有可能连关陇也会因战火连累造成不稳。最后实力尽丧,反而两头尽失。为他人做了嫁衣。” 王堕一一详细地分析着,苻健等人都安静而入神地听着。 “二就是这河洛之地恐怕曾镇北不便出兵收复,只能由建康朝廷来收复,否则这南边就会猜忌曾镇北的,曾镇北怎么好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一席话说得苻健等人连连点头,功高震主,当年老主苻洪在石虎也不是这样吗?就是因为功劳太高,结果石虎表面上非常其器重老主苻洪,但是暗地里却猜忌万分,阴中使人把看到的苻家几个有点出息地兄弟子侄都弄死,只留下这几个兄弟了。 “安生(王堕字),你说我们如何才能不作他人嫁衣呢?”苻健听完之后急切地问道。 “大王,我们和曾镇北不同。我们占据洛阳却是天意使然。这北边邺城已经混战不息,于襄国的战事一、两年是打不完的,只要我们不去惹邺城,冉闵小儿又怎么有精力来管我们。东边豫州张遇已经降服,我等只需盘踞司、豫、兖州富庶之地,苦心经营一、两年,到那时不管是晋室北伐还是曾镇北东征,或者魏闵南下谁能奈我们何?而且我们在关陇颇有根基渊源,只需多派细作探子,唆使各地豪强世家起兵,搅『乱』地方,到时曾镇北内忧外患,我们再趁『乱』一举拿下关陇,这时我们联有关陇、河洛,试问天下有谁能敌呢?” 苻健听到这里不由大喜,腾然站起身来走到王堕前面,一把拉住他的手感激道:“安生一席话救我苻家及十数万关陇流民。” 第二日,苻健下令停止攻打函谷关,着手准备回洛阳。不几日,南北两路地消息一一传来,苻菁被新拜的宁朔将军、冯翊郡守谢艾大败,打得有点找不到北了,只好领残兵退河东大阳。苻雄在险要的卢氏城下一点办法都没有,主场作战的甘芮带着万余守军把卢氏城守得跟铁桶一般,再过几日,新上任的武卫将军王猛领着四厢步军赶来,一串的连环反击打得苻雄招架不住,只好领兵退回黾池城。 听到这两个坏消息,苻健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留辛牢领万余兵马据陕城(今河南三门峡市西),自领大军回洛阳。 八月底,苻健左长史贾玄硕等人请苻健依刘备称汉中王故事,自表为都督河洛诸军事、大将军、大单于、周王。苻健不由大怒:“我只能当一个大将军单于吗?天命如何,尔等胆敢妄意揣测!”暗地里却密使梁安等人上尊号,苻健辞让再三,最后才许之。 九月丁酉,苻健于洛阳即天王、大单于位,国号大周,大赦,改元皇始。追尊父洪为武惠皇帝,庙号太祖;立妻强氏为天王后,子苌为太子,靓为平原公,生为淮南公,觌为长乐公,方为高阳公,硕为北平公,腾为淮阳公,柳为晋公,桐为汝南公,廋为魏公,武为燕公,幼为赵公。以苻雄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领车骑大将军、司州牧、东海公;苻菁为卫大将军、平昌公,宿卫二宫;雷弱儿为太尉,『毛』贵为司空,贾玄硕为中书令,姜伯周为尚书令,梁楞为左仆『射』,王堕为右仆『射』,鱼遵为太子太师,强平为太傅,段纯为太保,吕婆楼为散骑常侍。 然后遣车骑大将军苻雄出兵兖州。不几月,赵兗州刺史刘启降于鄄城,魏兗州刺史魏统降于廪丘。至此,周主苻健尽据司州河南、河内、汲郡、河东郡;豫州颍川、襄城、陈郡、梁郡及兖州濮阳、陈留、济阴郡等三州十一郡,一时兵势无盛。 曾华领军自回长安,也上表一封给建康,表示自己在黾池、弘农两地被苻健打得“大伤元气”,这河洛谁有能力谁就赶快北伐收复吧,不管如何自己也会尽起“残兵”为北伐王师摇旗助威。 第七十三章 巡视 第七十三章巡视 故晋散骑常侍陇西辛谧,有高名,历刘、石之世,征辟皆不就;闵备礼征为太常。谧遗闵书,以为:“物极则反,致至则危。君王功已成矣,宜因兹大捷,归身晋朝,必有由、夷之廉,享松、乔之寿矣。”因不食而卒。 ----引言摘述 回到长安的曾华算算时间,为刘惔守制的时间也快过了,于是就派亲卫去南郑将大小老婆范敏、真秀和两个儿子接到长安来。虽然长安还有一个正牌老婆,但是只看不能“用”,毕竟还只是十五岁都不到的幼女,等过了今年再说吧,这件事情已经跟桂阳长公主和跟过来的『奶』娘说清楚了,也托回建康的俞归给会稽王司马昱讲明白了,表明并不是嫌弃桂阳长公主。 在等待妻儿的空闲中,曾华在笮朴的陪同下开始巡视三辅之地了。 首先第一站是咸阳。现在的咸阳城己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靠渭水的城南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大兵工场了。按照曾华的规划,这里被重新整理了一下,分成了十六里,分别规划为冶炼、锻造、****、箭矢、车辆、石炮、床弩、木工等十六区。渭水被从新设的西临水门中开渠引入城中,弯弯曲曲地绕着城西、城南、城东行进,形成天工渠,提供给工场使用,并在水渠落差稍大的地方设一个水车,为工场中的行车、鼓风机、简易车床提供动力。 城西分十里,是民用工场,汇集有棉、麻、丝纺织场,羊『毛』呢绒场,铸造场,木器场等;城东分六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全是造纸场和印刷场。在南郑的时候,兵工场的工匠们已经改进出用『毛』竹、芦苇等材料制造出更白更有韧『性』的纸张来,正在大量销往各地,迅速替代木牍竹简和布绢。而印刷场在学机械出身的曾华指点下,直接从雕刻版跃进到铜活字印刷,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这里印得最多地除了圣典之外就是各种邸报,有传达军情军令的《镇北大将军府邸报》;有传达政事政令的《雍州刺史府邸报》;有采访观风署出版的《民事邸报》。以采集各地时事,评论各地要案,抨击各种弊端,连载各长篇故事而颇受百姓们的喜欢,也是各地“说书人”必备之品;有由主管市集商业的理市司出版的《市商邸报》,上面全是每半月或每一月各地货品的价格,还有关税署定时公布地各种货品关税,颇受商贾们的喜欢;主管教育的提学署出版的《提学邸报》则是文人墨客们追捧的邸报。它由车胤、郝隆、罗友等名士主编,刊登的除了各地提学和招生录取情况,还有从众多文人的“投稿”中精选出来的诗赋妙文,能被刊登上《提学邸报》,流传各地是许多文人梦寐以求地追求。当然了。圣教的宣传邸报《真知邸报》在曾华的支持下也明目张胆地在这里印刷发行。 这些邸报定期印刷,然后由驿邮马车或一箭驿递传送到各州各郡,然后再散到各县去。自从关陇大道被修缮完整,加上梁、益两州也是大修道路桥梁。在各地的道路状况明显变优之后,曾华下令在驿制的基础上增加驿邮马车。马车就是在曾华授意下,由咸阳工场制造出来地四轮马车,前面加上两至四匹马,在宽直的大道上跑得可欢了,一天可以跑四驿一百二里,两驿换一次马,比步行快多了。都快赶上了一箭驿递了。以前步行驿丁背的邮包都放在马车后面的货厢里,而前面地客厢里可以坐四~八人,只要交钱和有行照(类似于现在的介绍信和身份证)谁都可以坐。但是这驿邮马车只能在关中、成都、汉中等平坦的地方使用,其余的地方还是要靠步行驿邮和快马驿递。 除了圣典和邸报之外,这里还要印刷各种书籍销往全国各地。 在咸阳城北大部分则是居住着各工场的工匠和他们的家眷。除了南郑迁来的工匠外,曾华还将关陇各地的工匠们都招募过来,总共足有近两万人,加上家眷足有十几万人。把整个咸阳城北住得满满地。还向外扩展了一圈才容纳下。在城北的东角是分别管理咸阳兵民工场的军器监和良造监两个机构,西角则是跟着从南郑搬过来的工匠学堂。它从十二岁开始招收有一定基础的百姓子弟。分科专门学习各项工匠技术。 而咸阳城外东西各驻扎一厢步军,北边二十里外的地方还驻扎着一厢骑兵,戒备森严地拱卫着咸阳城,而城里工匠中更是密布探马司、侦骑处、观风采访署三司的细作探子,密切注视着可能出现的『奸』细。 在咸阳停留两日后,曾华离开这座可以说是在当时世界上独一无二地工业中心,向长安东北地霸城行去。霸城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可能只是一座普通的城池,但是对于曾家军上下将士来说却是如雷贯耳,因为霸城城北有曾家军军官最高学府-长安武备学堂,曾家军中所有地军官都是从这里毕业的,由曾华任总理,柳畋任总教导,是无数热血青年心中的圣殿。 城南有京兆讲武学堂,是雍州培训士官的学校,而在城东还有一座学堂,长安大学堂。这座曾华心目中的最高学府由于龙首原南的校区正在修建,而且新开张招收的学生不多,所以暂时占用了长安武备学堂新修的校区安置。 曾华已经和车胤、王猛等谋臣达成共识,准备在龙首原南扩修新长安。按照曾华的规划草图,龙首原北汉长安将被改造成官署办公和官员居住的地区;龙首原将成为曾府的地址和新长安的中心;城西是教育区,方圆数里的长安大学堂将占据一半的地盘,收纳数万学生都不是问题,留下的空地还将修建京兆学堂、工科学堂等稍低一级或专业学堂;城东将是居住区;城南将是一个巨大地商业区,分东区商铺区和西区市集区,一旦修建完善将是世界上最大的商业区。 但是这个修建是极耗人力和物力,而且旷日持久的。在目前的曾氏体制下。曾华只能每年用结余的钱来一步步修建新长安城。首先修建的不是龙首原上的曾府,也不是改造城北的官署区,而是城西地教育区的长安大学堂。按照曾华的规划,先把东西南北城区按照独立的城区各自全部修建完善,然后留下足够的空间,最后再修建城墙把这个大长安圈起来,这样算下来,这座新长安将在此后一千年的时间内都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在霸城巡视了长安武备学堂、长安大学堂和京兆讲武堂之后。曾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冯翊郡治临晋城(今陕西大荔)。 现在曾华坐拥五十七厢步军,二十三厢骑军。其中秦州驻有十厢步军和四厢骑军;益州驻有四厢步军、一厢骑军;梁州(包括魏兴郡)驻有六厢步军、两厢骑军。其余的全部驻扎在雍州(包括上洛、弘农郡),其中上洛郡驻有六厢步军、两厢骑军,弘农郡(包括潼关)驻有十厢步军、四厢骑兵;冯翊郡驻有十厢步军,六厢骑军;剩余尽数驻扎在长安附近;更有七十一营折冲府兵,分驻各险要城池。 曾华来到冯翊临晋,除了巡视这里外,最主要地是这里将举行一次骑军大比武。以便选出两千名最精锐骁勇的骑兵来。选拔早早地直接从骑兵各队开始,无论鲜卑还是羌、氐或是汉人,只要有本事都可以报名,而且不论官阶高低一律平等比试,然后优胜者一级级往上选拔。一直在近七万骑军中选出了近五千骑兵,然后集中在临晋最后比试出两千人来。 来到临晋时,所有骑军将领都集中在这里了,姜楠、姚劲、米擒鹿。费听傀,钟存连,傅难当,当煎涂,封养离和杨绪、卢震、吕采等人,济济一堂,除了正在远征山南(拉萨地区)的野利循、镇守青海的先零勃、协助镇守秦州的狐奴养和协助镇守上洛地当须者赶不回来外,曾华属下有名的骑兵将领都汇集在一起了。但是此地的地主。冯翊郡郡守谢艾却没有赶到,据郡守官署的人说他正在朝邑处理流民事宜。 曾华想了一下,反正谢艾跟这选拔没有关系,于是传令开始选拔。 选拔分马术、骑『射』、马上搏斗等各种项目,然后还有徒手搏斗,木制兵器厮杀,最后是以小队为单位对抗。经过三天地激烈争夺,最后选出两千优胜者。 曾华亲自为前十名换上黑铁重甲(里面是连环甲。外面是板甲)。坐骑挂红边黑皮甲,然后再给他们披红袍、系红围巾、『插』红缨。而其余骑兵将领分别为这两千骑兵换甲披红。 接着,曾华对着这些人马皆甲,浑身火红的骑兵宣布,他们将被重新编制为一军,分左右两营,正式成为甲骑(跟后世全副武装的重骑兵有区别),将换上上矛、重刀等重长武器,并换乘精选出来的高大良驹,号“探取军”。 曾华最大声问道:“你们知道什么是探取军吗?” 看到众军纷纷摇头,曾华继续问道:“那你们听过《三国传》吗?” “听过!”听书是军士们业余时间最大的乐趣,而《三国传》更是他们最喜欢听的故事,怎么没听过呢? “那书中是如何评论蜀汉五虎将张飞张翼德的?”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五虎将可是大家崇拜的偶像,尤其是勇猛无比地张翼德和忠义无双的关云长,这么经典的评语自然熟记在心。 “是的,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我为新军取探取二字,就是希望你们这些骑军中最骁猛善战的勇士个个都像张翼德一样,象他¬——” 曾华说到这里,下面轰然应道:“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 编制完探取军之后,曾华委任骑兵将领中最骁勇的傅难当,当煎涂分领左右两营,然后丢下一本自己回忆出来的重骑兵训练手册。让他们一边换装备坐骑一边开始训练。而自己在笮朴和封离养的陪同下赶往朝邑。 刚到朝邑,只见到城外密密麻麻地都是临时搭建地木棚,里面熙熙攘攘地挤着上万流民。这些流民青壮老幼『妇』孺都有,他们个个都衣衫缕褴、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目光呆痴,一看就知道他们在路上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他们地脸上满是绝望、哀伤、悲痛、冀望,种种表情混杂在一起反而让他们显得表情怪异。神『色』迟滞。 他们以家为单位围坐在各自的木棚前面,围着一堆不大的火,抱着小孩,扶着老人,默默无语地从火堆中摄取热量以抵抗十月天寒冷的北风。 一些医官打扮的人走在其中,他们打扮有些怪异,灰白『色』的紧身袍子,嘴巴上带着一个大大罩子。只『露』出一双有神的眼睛。看到面『露』病态的人他们就停下来蹲在那里诊断一番,发现可能是瘟疫者就叫身后也带着口罩地随从将病人抬走,抬到另外一处营地隔离起来。可能是已经做过解释了,流民们也知道这瘟疫的利害,所以看着亲友被抬走也没有说什么。任由那些带口罩的人把亲友呆过的地方撒上石灰水。 而在流民中间,更显眼的是一些身穿白袍的人,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慈悲和怜悯,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在围拢过来地流民中轻轻地讲述着。声音低沉而缓慢,故事感人而真实,不由地听得流民们聚精会神,最后泪流满面。他们都是圣教的传教士或教士。虽然现在的圣教还非常低调,但是在曾华的大力支持下,在范哲等人的苦心传播下,它现在在雍、梁、益、秦州发展得非常迅速,尤其在西羌和关陇羌、氐人中间影响力巨大。他们深知流民是最惶恐无助地一群人。不管在物质还是精神上都急需帮助,所以流民也是他们传教的重点。 这时谢艾走了过来,对曾华拱手叹道:“这些都是河北的流民。邺城、襄国混战,无一月不血战。伪赵前些年迁徙的青、雍、幽、荆等诸州百姓和氐、羌、胡蛮数百万人,由于伪赵崩溃,其法禁不行,于是就各还本土;途中道路交错,互相杀掠。其能到达目地者十中只有二、三。据闻现在中原大『乱』。饥疫满地,百姓相食。恐怕已经没有什么耕地的人了。” 说到这里,谢艾缓了缓说道:“这些都是原雍、秦、梁州被迁徙到河北的流民,现在纷纷西迁回本土。部分百姓和氐、羌数十万跟着苻健南迁河南,还有数十万百姓滞于河东、河内诸地,这数万百姓是趁着我大败苻菁后冒险跑过来的,途上死伤过半,过河的只有不到两万余人。” 曾华心里大忿,转头对笮朴说道:“素常,写封书信给洛阳的苻健,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这段时间不会出兵攻打,但他必须放开边境关口,任由流民西归。要是他不答应!”说到这里曾华有点咬牙切齿了,“老子有数万骑兵,要是他不答应,老子把这些骑兵全部放出去,日夜侵袭他的地盘,我要让他上茅厕都担心辖下的哪个城池被攻陷了。” 记到这里笮朴不由疑『惑』地问道:“苻健会答应吗?” 谢艾想了一下回答道:“苻健现在是稳定地盘、收拢人心地时候,如果真的让我们骑兵日夜侵袭,恐怕他半年都坚持不住了。虽然放弃数十万百姓有点心痛,但却可以丢卒保车,孰轻孰重他自然算得清楚。” 笮朴点点头:“以数十万流民换稳定,是一笔不错的买卖,而且还可以省粮食。现在天下恐怕除了江左和关陇没有谁手里的粮食够吃,对于苻健能省一点算一点。但是他想稳定,恐怕明年一开春南边就不会让他消停了,看他怎么招架,怎么稳定?” 书信送到洛阳苻健手里,他思量来思量去就是舍不得这数十万百姓,但是他既怕关陇骑兵日夜侵扰,又担心手里的粮食不够吃,到时没东西吃了这些百姓可就不管你周主是否奉天承运了,照样造你的反。 正当苻健犹豫时,上万骑兵从卢氏城和弘农城呼啸而出,大肆侵袭了陕县、黾池、宜阳等地,说明曾华说到做到。接着河南各地纷纷传流言,说洛阳苻健就是宁愿饿死数十万百姓也不让他们西归乞活。谣言之下人心惶惶,“周国”新定的地盘开始出现『乱』局,有百姓依附当地豪强,结堡成垒,自号太守校尉,以求自保;或成千上万的百姓打出乞活旗号,纷纷结队西归。 苻健无奈,只好下令放开对关陇地关卡,任由流民西归。短短月余,有近四十万百姓通过弘农郡、二十余万通过蒲坂、十余万通过卢氏纷纷涌入关中,停留在上洛、华阴、冯翊临时搭建地营地里。 雪花慢慢地飘了下来,很快就把整个天与地变成了雾蒙蒙的一片。初冬地第一场大雪对于曾华和他下属的官员来说是一场考验。他们紧急调集厢军、折冲府兵搭建临时木棚、房屋,调集粮草柴禾,准备医官『药』物,终于让这数十万西归的流民暂时安顿下来,开始在严寒中慢慢煎熬,期待春天的到来。 看着密密麻麻的营地,曾华不由黯然了。这些活着来到这里的流民都是幸运者,而更多的百姓还在中原煎熬着。他们将在大雪和饥饿中绝望地倒下,永远也站不起来,他的眼睛也许永远也闭不上,一直都望着远处看不见却又望得着的关中和江左。在这里,曾华只能祈祷上天让他们转世投胎的时候投到一个太平盛世。 默默无语许久,曾华最后说道:“我想去江左建康走一趟!” 笮朴和谢艾顿时一惊,看着远处的营地慢慢地又想明白了。 一向对曾华有什么说什么的笮朴不由意味深长地问道:“大人,你是不是想去江左看一看?” 曾华点点头,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远处的营地:“我想,看真长先生值不值?我值不值?这百万冤魂值不值?” 听到这里,谢艾不由和笮朴对视一眼,最后两人几乎是同声幽然地说道:“是该了。” 第七十四章 长安 一月,魏主闵帅骑十万攻襄国。署其子太原王胤为大将军,以降胡一千配之为麾下。光禄大夫韦謏谏曰:“胡、皆我之仇敌,今来归附,芶存性命耳;万一为变,悔之何及!请诛屏降胡,去单于之号,以防微杜渐。”闵方欲抚纳群胡,大怒,诛謏及其子伯阳。 ----------------------引言摘述 告别谢艾回长安的路上,曾华依然是郁郁不乐,脸上的神色就如同头上的天一样阴沉沉的。骑马跟在旁边的朴明白曾华的心思,也知道自家大人毕竟还是一个二十七岁的热血青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江左晋室最年轻的一镇方伯,除了老天眷顾之外,和他本人睿智明远、谋定而动不无关系,但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的血还是热的,前几日看到那多苦多难的流民,心中自然按捺不住了,恨不得立即率军东进,肃清宇内。 “大人,你曾经说过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今天大人能够带领雍、秦、梁、益四州百姓过上安宁的日子已经非常不易了,大人,你已经尽力了。”朴开始劝导曾华。 “素常,我知道。可是我看到这中原百姓,我心中就有如刀绞。我也曾经做过流民,知道其中的艰辛,也明白他们所受的苦难要比我重百十倍。我真的很想立即领兵东去,尽自己一份力。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 “大人,洛阳好打,拥兵十万杀过去就行了,苻健是绝对抵挡不住的。可关键是洛阳打下后怎么办?”朴地话是一针见血。 “我知道,我知道!”曾华嗡嗡地说道。 “大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其中的轻重。”朴毫不客气地说道,做为曾华的谋臣他们都有幸可以直白地指出、甚至痛斥曾华的不对之处,这也是众谋臣越发觉得离不开自家大人的原由之一。 “我们就拿城的魏主冉闵来说。现在几乎是无一月不战。我们也清楚他肯定是不想战。但是他的政治手腕欠缺。加上襄国城有他的死敌,这才打成了不死不休地局面。要是他多些谋略,能多联合河北各地豪强,称臣江左晋室,巩固根本,早灭襄国,也不会落入到如此窘迫地局面。现在魏主冉闵完全靠着他地勇猛在支撑着。我们都清楚,襄国支撑不了多久,他也支撑不了多久。现在的中原荒芜千里,百姓流离失所,今年熬过去了,明年又怎么办?今年灭掉了襄国,明年北边更强大的燕国来了怎么办?真是可惜呀!” 在朴一连串的问话中,曾华低着头一言不发。 “如果我们赶走了苻健。收复河洛。那么我们就成了众矢之的。退回河北的苻健、东边的伪赵残余、还有姚戈仲和河南各地守堡接垒地豪强等等都将像狼群一样扑过来,消耗我们的实力。我们一边艰难地应付着这些内外敌人,一边安抚着数十上百万的饥民。拼命地消耗着关陇、益梁来之不易的元气和实力,到时燕国来了怎么办?靠江左晋室?” 说到这里,朴异常凝重地说道:“大人,今日这个成果也正如大人所说的,是数万将士洒热血抛头颅得来的,来之不易!你不能就让它毁之一旦呀。大人,我知道你的志向远大,难道你就愿意收复河洛了事?大人,在惨痛的耻辱和悲伤前,我们不缺热血,但我们缺地是冷静地头脑和深远的眼光,大人,你不能叫数百万百姓失望呀!” 不,当然不。自己现在出兵收复河洛,打不好自己要把关陇、益梁的老本搭进去不少;费尽千辛万苦打好了,江左地朝廷却会大摇大摆地北上还都,就凭那时自己残余的实力,要想跟晋室翻脸,桓温一个人就能收拾自己了。到时自己顶多就是一个中兴闲臣,高官显爵享着,快活日子过着,但是历史却继续向某个方向前进,也许用不了数十年,历史又会重演一次。自己甘心吗?不甘心! 收复河洛稳定以后就跟晋室翻脸,那么自己就成了晋室北伐的对象了。到时北有燕国,南有晋室,然后又是一场势均力敌、不死不休地战争,彻底把华夏民族的元气打完。 想到这里,曾华摇摇头,很艰难地对朴说道:“我很矛盾。素常,你是知道的,虽然我名义上好博冒险,但是没有哪一次不是谋定而动,只是出其不意而已。这次东出河洛,我真的没有把握,我不敢拿关陇去冒这个险呀!” “是的大人,现在我们最大的任务就是积攒力量,等我们有平定天下的能力时,再看准时机席卷而出,方是上策。”看到曾华已经回过神来,朴微喜道。 “我明白,我不会轻举妄动的。我会继续执行我们以前定下来的策略,东守北攻,一边力向力量薄弱的北地、朔方和并州进军,一边恢复元气,积攒力量。”说到这里,曾华转向朴诚恳地说道,“多谢你素常!” ||大,请大人务必三思而后行。” 回到长安曾府,迎面走来的范敏和真秀顿时将曾华所有的烦恼都赶得干干净净。范敏还是那样明艳绝伦,真秀还是那样妩媚可人,只是她们做了母亲之后少了一种青涩动人的风采,却多了一种成熟撩人的风韵。 她们手里都抱着一个婴儿,浑身上下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 曾华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双手一抱,就紧紧地拥着范敏和真秀,还有她们怀里的孩子。在那一刻,曾华觉得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五人。 “真是老大吗?”曾华拔开真秀怀里的棉被。露出一张熟睡地小脸,小小的鼻子在轻轻地扇动着,圆圆的脸蛋如同两个熟透了的小苹果,小巧的嘴巴微微张开,一双小眼睛闭得紧紧的,细长的睫毛在微浓的眉毛下轻轻地闪动着。 “脸形象我,鼻子、眼睛应该都象真秀!”曾华可看不出这孩子哪里象谁,他只知道孩子地脸上都是自己和真秀地痕迹。但是又不能失去父亲地“威信”。于是就在那里胡说八道。真秀一听。只是嫣然一笑,不说什么了。 “老二,哎呀,你小子没有睡呀!”曾华一拨开范敏怀里的棉被,就看到一张粉嘟嘟的小脸,一双漆黑如星的眼睛正饶有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可能觉得这个男子挺帅使劲,一只小手就伸了过来。 曾华把自己的脸往上一凑,让儿子地小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划过。在感受到那种柔嫩的力量时,曾华再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眼泪从通红的眼眶里悄然流下。 范敏和真秀一惊,连忙问道:“夫君,你是怎么了?” 曾华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领悟到人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所在。” 范敏和真秀听完之后不由一愣,过后双双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充满了慈爱怜惜之情。 这时曾华猛然一看。发现自己和老婆们还站在屋外,都忘记进屋去了,连忙招呼老婆们抱着孩子赶紧进屋去。 傍晚,曾华在后堂设家宴,只有范敏、真秀、桂阳长公主三位夫人,陪坐的还有那两位侍妾许氏和俞氏(要不然你以为曾华在长安半年时间是怎么熬过来地),而且其中地许氏已经大肚子,看模样也有五、六个月了。外加五个她们各自的贴身婢女,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外人了。 都是一家人,而且曾华在家里历来没有什么尊卑之分,加上正夫人范敏也是平和的性格,不但和真秀处成了姐妹,待许氏和俞氏也是极好,关系非常融洽,所以只有新加入地桂阳长公主还有些拘束,坐在那里谨守礼节。 开始吃饭了,不过只有曾华一个人在喝酒吃菜,其余的女人却在忙不迭地“贩话”。真秀最活跃,一会把自己儿子让俞氏抱着,自己和许氏交流生育经验,一会又和俞氏一起照顾儿子,并向两人讲述自己儿子过去的趣事,说得三个人不时的嘻嘻哈哈。范敏则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和桂阳长公主低声说着话,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神秘,开始的时候是范敏边说边横波一顾,看得曾华怦然心动,接着桂阳长公主在范敏的“教唆”下,也开始美目窃顾。 曾华一边小口地抿着酒杯里的酒,一边心满意足地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幕。不管一个人有多大的志向,美满的家庭生活却能让他实实在在地感到幸福,这种幸福就是征服了全世界也替代不了。 这个时候,范敏怀里的孩子突然闹了起来,看来是孩子饿了。范敏不由手忙脚乱,先让旁边的婢女抱着孩子,自己慌忙解开衣襟,准备给孩子喂奶。看来曾华一直灌输的母乳喂养观念已经得到了他老婆们的认可。 范敏正解着衣襟时,突然看到自己夫君的一双眼睛正“贼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不由秀脸一红,连忙转过身去,然后抱过孩子,开始喂起奶来。曾华看着那个秀丽的背影心里直叫可惜。 过了一会,老二终于吃饱了,在婢女的怀里头一歪开始睡觉了。范敏整理好衣襟才转过身来,嫩脸红扑扑的,甚至都不敢看曾华。那娇羞的模样骤然让曾华想到了成都的那个夜晚,初次遇见范敏的情景。曾华长嘘一阵,又不由多喝了一杯酒。 众人又开始唧唧喳喳,而曾华也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这时,老大也开始闹起来了,真秀将孩子递到俞氏手里,然后解开衣襟,在曾华的“贼光灼灼”下露出一只他久违的大白兔,再接过孩子开始喂奶。看着孩子在那“熟悉的地方”吸得吧滋吧滋响,曾华不由地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引来众人“鄙视”的目光和一阵轻微地轻笑声。尤其是范敏,狠狠地盯了曾华一眼。不过那时的曾华已经什么都不注意了。 在曾华的期盼下,晚餐终于吃完了,曾华跟着范敏回到了卧室。卧室是曾华特意设计的,宽敞的房间,布满了布绢花,窗户上都挂着粉色锦缎棉被,地面上铺着厚厚的西域商人带过的波斯地毯。上面满是粉色的花。四处都是琉璃外罩地灯光。照得满屋都是流光异彩。正中地墙上修了一个壁火炉,正烧着一堆火,把整个房间烤地暖暖的。 一道三重的布帘和两边的隔栏把房间分成了里间和外间,通过拉起的布帘可以看到里间放着一张床,和其他地主老财家的样式差不多,只是少了两边的围栏,而且更宽更大。大床旁边放着一个婴儿摇床。看模样也是曾华精心设计地。 范敏看到这里,心里不由一喜,这样的布置正合她的意。她把孩子放进摇床盖好被褥,然后环视了一下,突然问道:“真秀的房间呢?” “夫人放心,真秀的房间布置和这一样,只是小一些,而且颜色以她喜欢的蓝色为主。” 范敏这才放心。继续环视起自己的房间。而曾华屁颠屁颠地跟着后面,讨好地说道:“夫人,你和真秀感情这么好。不如叫她过来一起睡,反正这床够大。” 听到这无耻的话,范敏不由娥眉一扬,秀脸一红,凤目一瞥,伸手轻轻地拎住了曾华地耳朵。曾华一声“惨叫”,顺势往范敏身上一倒,一把就抱住了她。 第二日一早,范敏和真秀在后院接管盘查内库地帐目。曾华把自己的钱放在内库里,一切用度都是从那里支出的。不过光靠他地俸禄估计是养不活这一大家子。但曾华是不会坐吃山空,他可是拥有不少“专利”和生财之道。咸阳兵工场、民工场十家有四家都有他的股份,有十几处煤矿、金矿、和银矿,还有两个庞大的商社,足迹东至东海,北至辽东鲜卑,南至交州,西至波斯,生意做的非常大,每年的收益那是相当的庞大,根本用不着“贪污腐败”。要不是顾及不明事由的人有看法,龙首原上的曾府早就开始修起来了,现在这钱有一半投到长安大学堂,还有一半用于再投资去了。 而曾华却在会见车胤、朴和田枫两人,这次他们是以观风采访署监事、侦骑处监事、探马司监事的身份来开会的。 “据探子回报,关东苻家派了不少细作混在商旅之中进入到关中,一部开始刺探我们的情报,一部开始联络各地的豪强世家,看来是苻家正在联络原来的关系,准备大干一场。”田枫首先汇报。 “苻健虽然输了一场,但是他肯定不会罢休。他和他的部众在关陇的根基本来就深固,看来这次他是想利用这些老关系搅乱我们关陇,然后好混水摸鱼。”车胤感叹道。 “这苻健本 心计颇深之人,你看他受尊号的事情就知道了。”道,“不过我们并不怕这些细作。一来我们关卡出入非常严格,任何人都有登记在册,我们三司都可以一一跟踪侦询。二来这户籍已经统计清楚了,而且也实行了保甲互连制度,乡里多上一个陌生人是很容易发现的,所以他们的行踪很容易被找到。而且他们的目的都很明确,一盯一个准。” 曾华可没少给他们讲地下党、军统、中统、间谍等后世情报工作故事,也使得他们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批真正理解什么是情报工作的人,对付这些比较落后的“周国特工”当然是游刃有余了。 “你们只有侦缉权,却没有刑拘权,老是动员府兵是不好的,这些本来就应该由地方治安力量去处理,然后交由各地巡察提刑署去断决。所以这地方治安力量应该加强,把以前属于县令、郡守下面的衙役们增补整合起来,编为巡捕司,专门巡逻地方,维护治安,缉拿案犯,还是由县令、郡守管辖,但是所捕人犯必须由巡察提刑署去断决。你们看这样如何?” 听完曾华的建议,车胤、朴和田枫对视一下,都默默想了一下然后点头赞同。 下午接见的是范哲。许久没见了。范哲变得成熟许多,脸上满是风霜地痕迹。这位圣教的大主教为了传播圣教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四处奔波,就是西羌河曲之地他也去过。看他黝黑的脸上就知道了,和以前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完全是两回事。不过他的脸上却多了一种慈悲的神色,一种让人信服的气息,看来他真的已经天人合一了。 “明王,根据你地书信。我对圣典进行了一些修改。”范哲虔诚地拿出一本厚书来。曾华和他一个是神指定传授真知地先知。一个是神指定编撰真知地执笔人,这圣典他们想怎么修改就怎么修改,反正这圣典只是一部分出版了,而他们只是做一些增补而已。 “明王,根据你的指示,我把黄帝先知的地位提高。当年盘古真神创造了天地万物和人类之后,先后派伏羲、女娲、燧人氏三位先知使者引领人们走上了文明之路。但是人们获得文明和财富之后开始变得贪婪。他们忘记了神的教诲,忘记了光明.开始被黑暗所引诱.为了私欲四下混战,骨肉相残。于是上帝就以圣灵降于人间,受孕于附宝,于二月初二生黄帝于鲁东门之北的寿丘。因此,上帝是黄帝的天父,而少典只是黄帝在人间的养父而已。黄帝秉遵上帝地旨意,与先知炎帝先战而后和。携手一统华夏族。立下不世之功。”范哲翻着圣典解释道。 曾华点点头,他发现现在的黄帝不管在民间还是在官方,都是非常受尊重的。几乎每朝的黄帝都要跟他扯上关系,论证自己是他的直系子孙,所以必须把黄帝的地位提高。 “黄帝过后三千年,人们又开始四离奔散,贪婪好利,又完全忘记了上帝的真知,又慢慢被黑暗所引诱。上帝大怒,降下大水,冲洗世间的一切罪恶。但上帝还是留给世人一个机会,他指定了先知大禹。大禹宣扬神地真知,团结和领导世人战胜了洪水,也获得重生,因此世人就拥戴他建立了第一个华夏朝代-夏。” 听完范哲地解释,曾华觉得他这个执笔人越来越合格了,这圣典也是越来越严谨完善,跟自己开始的那信口开河完全是两回事了,看来可以做为宗教典籍传下去了。 “明王,还有一件事情我要请你指示,我们各地的教堂已经修建了不少,但是做为标志性地神庙却还没有一处。我和各主教商量了一下,准备在长安和冯郡中部县各修一座大神庙,资金我们都已经募得。只是请明王以官家身份为我们划一块地。” “这个没有问题,龙首原南不远处有一个山包,刚好是新长安的中心位置,我就把那里划给你们,修建一座大神庙,周围要有宽阔的广场,地我保证给够。这中部县嘛,我会上表朝廷改名为黄陵县,我会在黄帝驭龙升天的地方划一块地出来给你们修建神庙。这钱真的够了吗?”曾华最后关切地问道。在圣教的规定中,一般祭祀活动的地方叫教堂,非常简朴。而做为宗教中心的大型教堂才能叫神庙,能到神庙礼拜是每一个教徒们的终生期望。 “回明王,这神庙不必修得富丽堂皇,过于奢华反而失去神庙的意义了。只要神庙修得高大肃穆,再配以广场雕像,我想就足够了。”范哲恭敬地答道。 “好的,你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最好。对了,你们教产事务移交的怎么样?”曾华觉得范哲有这个想法是最好的。 “回明王,遵守你的指示,我们把信徒捐献给各教堂的资金全部交给各地的商会打理,每三个月我们会请帐房先生盘算一次,然后所有用度由商会从该帐户里支出,其余的钱用于生利。如此以来,我们就不用被金钱俗事所烦恼了。” 听完范哲的解释,曾华终于放心了。宗教就是宗教,是精神领域的事情,不能跟世俗金钱混在一起,虽然宗教也离不开金钱。所以曾华要求各地圣教教堂不得拥有土地等固产,而各牧师、主教必须将信徒捐献的钱交于各教区的商会去打理,一来避免那些牧师、主教被钱迷昏了头,二来即可刺激商会的投资活动,又可以让教会的钱滚钱。尤其是圣教盛大之后,这笔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对商会的投资是一个不小的刺激。曾华不用担心商会会黑了教会的钱,现在有自己撑腰,他们不敢,到圣教强大起来他们就更不敢,反而比自己的钱还上心,要是有一点闪失,成千上万的教徒会活吃了他们。 第三日,曾华传令将王猛调回长安任镇北将军长史,以宁朔将军谢艾坐镇华阴,督冯、弘农、上洛诸军事,掌管关陇对东的军事前线总指挥。再过了十几日,曾华将事情一一安排妥当,然后委王猛以镇北将军长史行都督雍、秦、梁、益四州军事职,委车胤以京兆尹行雍州刺史职,其余各司其职。最后于永和六年十一月初九,先上表表示要亲自向朝廷讨论北伐事宜,然后带着封养离、段焕和一千精骑,冒着大雪出蓝田关,经上洛郡转向魏兴郡、上庸郡,向江陵奔去。 第七十五章 江夏 和六年冬十一月,明王归建康,先沿水入襄阳,再江夏安陆。途武当,传召安北将军、司州刺史勋相会。 -------------引言摘述 一路快马加鞭,曾华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魏兴郡,在上洛郡的时候甘和张渠就赶过来相送,一直陪着曾华直入魏兴郡,几日就到了乡县。 甘指着前面说道:“当初屯南乡郡的司马勋闻我在河南大败,忙不迭地出兵乡县,窥视魏兴郡。多亏绥远(张渠)从武关领两厢兵马过来,显示武威,司马勋这才悻悻地退回南乡,却依旧多派奸细刺探我魏兴郡情况,试图不轨。后来景略先生领援军过来,我军顿时声势浩大,司马勋马上畏惧了,频频派人向坐镇上洛的景略先生示好,可是景略先生并没有理他。” 甘经过一次大败后成熟了很多,也比以前更少言了。当时见到曾华时,只是说了句“谢谢”,曾华知道他是在感激自己替他顶了一半的罪责。曾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回了一句:“人犯错可以原谅,但是犯同样的错误就不值得原谅了。” 听到甘这么一解释,曾华倒对这位邻居感兴趣了起来了,不由问道:“这位司马勋在南乡如何?” 张渠答道:“回军主,司马勋为政暴酷,不管是他属下的治中别驾,还是归附的司州豪强,只要言语忤了他地意。立即枭首斩之,或绑在远处引弓自射。其部众有军万余,良萎不一,加上粮草用度都是由南乡郡出,所以横征暴敛、深扰乡里。他屯南乡两年多,已经换了四任郡守,都是不堪其恶。” “原来他是这样的人?不知桓公还怎么用他呢?”曾华有些奇怪了。 “这司马勋以勇武闻名江左,是不可多的的猛将。桓公可能要倚仗他为先锋。所以就睁只眼闭只眼。”看来甘对旁边这个邻居了解的非常清楚。 听到这里。曾华摇摇头不再言语了。 在乡县跟甘、张渠告别后,曾华领着段焕和封离养继续前行。到了武当,曾华叫亲卫拿着自己的名贴去请司马勋来武当相会。 司马勋接到曾华的帖子之后,马上头如斗大。他对于曾华有一种深深忌惮,一种对强者的忌惮。他以前一直在关右长安居住,由刘曜部将令狐泥养大,略知那里地情况。而且这些年一直位居中前线,知道北赵兵盛。所以当他听说曾华摧枯拉朽一样占据了关右长安时半天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地,因此对那位以前一直认为只是运气好地梁州刺史曾华由嫉妒变成了忌惮。 司马勋是以勇武闻名江左,所以你用文采什么的是压不住他的,只有比他更强捍他才会服你。 接到曾华的帖子和相邀,司马勋虽然害怕曾华找他算私犯乡县的旧帐,却不敢犹豫多久,当日就带着十几名随从匆匆赶到武当。 还没进曾华的行在。司马勋连忙给自己背上荆条。然后恭敬地向里面走去。刚走进堂门,就看到一个身穿青袍的年轻人,正是以前在江陵见过两面地曾华。只是他身上少了一种浮躁和拘谨,多了一种睿智和威严。 司马勋连忙跪下行大礼道:“安西将军、司州刺史司马勋拜见镇北大将军曾大人!” 曾华连忙上前扶住他,客气地说道:“司马大人,何必如此客气呢?我们同朝为臣,而且都是亲戚,何必如此大礼,真是见外了。”正说着,看到了司马勋背上的荆条,不由惊异地问道:“伟长(司马勋字)兄,你这是为何?” 司马勋半是惭愧,半是惶恐地说道:“下官该死。上次轻车将军(甘)在河南受挫,下官本想出兵接应,谁知一时糊涂,听从了参军歼贼的蛊惑,竟然出兵乡,企图从轻车将军手里取魏兴。下官真是糊涂,幸好中间迷途知返,现在已经将那个离间挑拨我和梁州关系的奸细杀掉了,并上门亲自向大人负荆请罪。” 听到这里曾华不由笑了,一把握住司马勋的手说道:“伟长兄真是条汉子,直言直语,快哉!既然是奸细挑拨,弄清楚就好了。我知道伟长兄的为人,太过于相信别人了,以后可要记住呀!” 听到曾华这话,司马勋心中不由大喜,想不到这位曾华被自己一番“坦诚无比”的话给蒙过去了,这么轻易地就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了,连忙拱手道:“真是告罪了!” 曾华却将司马勋背上的荆条一一去掉,然后拉着他进入到堂内,一一给他介绍自己地随从:“这位是我地左陌刀将段焕,这位是我的护卫统领封养离。”段焕和封养离冷冷地一施礼,没有开口言语。 司马勋从这两人的雄壮地身形和夺人的气势上就知道是万夫莫挡的勇将,自己这个以勇武闻名江左的安北将军在这两人面前可能抗不了多少招。 “这位是陇西的李存李致愛,这位是京兆杜城的彭休彭庆善,都是我的记室。”曾华接着介绍两位年轻儒雅的文士,两人和司马勋也只是一拱手相见,不复再言。 然后曾华亲切地拉着司马勋就座,并命随从流水价地将茶水端上来。 看着恢复正常的司马勋,曾华心里暗自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野心大着了。要不是老子在上洛还屯有兵马,早让你把魏兴郡给夺了。现在看我势大,于是就服软了,要是自己势衰了,你早就跳到老子头上来了,我本来还看中你的骁勇准备找个机会收复你,现在看来犯不着 ,直接使劲坑你得了。 “大人,你此次回建康是为何事?”司马勋开口问道。 “伟长兄。我这次回建康有两个目的,一是请朝廷挥师北伐,二是和桓公商议一下,看如何配合他收复河洛。”曾华正儿八经地说道。 司马勋听到这里,脸色不由一变,变得充满期望,过了一会不由犹豫地说道:“现在河洛不是被伪周苻健占据了吗?据说他拥兵十万,甚是强大。” 曾华摇摇头说道:“我和他打过交道。说他拥兵十万那是不可能地。他只有关陇流民二十万。倾全力也兵士不过五万余。我和他血战数场。虽然我的损失不小,也好歹打折了他一半的兵马。” 听到这里,司马勋不由低下头去暗自盘算一下,然后又问道:“既然如此,大人为何不顺势收复河洛,以成此不世之功呢?” “伟长啊,你以为我不想收复河洛吗?只是我的五、六万兵马损失大半后。补充的都是新兵,叫他们守守城还可以,要是让他们去攻城陷阵就太勉强他们了。所以以我关陇现在的实力,打打帮手还可以,做为主力就担不起这个大任了。” 曾华说的话半真半假,他手下兵马不止五、六万,光步军就有近二十万,只是大半都是新兵。没有训练多久。算不上精兵,真的只能守守城,要是和苻健硬拼。那损失不是一般地小了,曾华可舍不得。他打仗地原则历来是不是精兵不出战。 司马勋脸色更喜了,连忙拱手说道:“大人!此次去安陆和建康还请向桓公和朝廷替下官表述一二。下官恭据安北将军、司州刺史,在南乡虚位无事多年,未能为朝廷立下半寸功劳,甚是惭愧。此次北伐下官愿为先锋,为桓公和朝廷披锋开路,先取河洛。” 听到这里,曾华脸上地笑意更浓了,心里更是笑得开心。这小子,听到河洛苻健的实力不强你就赶紧往上抢,你以为你能抢到热的?就凭你手里这一万烂土豆臭番薯就想跟苻健斗,你以为人家是吃干饭的,这老自己一不小心也要吃亏,你以为你干得过他,真的想看你怎么死法。 曾华点点头答道:“伟长兄,你既是我朝的名将,又是宗室,这收复河洛的先锋大任你不担当谁能担当?” 一番话顿时说得司马勋眉开眼笑,脸上都乐成一朵花了。 从武当分手后,司马勋立即回南乡拳磨掌、秣马厉兵,准备为即将到来地北伐做好准备。而曾华一行过襄阳直入江夏,与屯兵于江夏安陆的桓温会合。 “桓公,你老了一些呀!不过还是这么豪爽风概,姿貌甚伟!”曾华一见到桓温就正色下跪准备行大礼。桓温怎么敢受他的大礼,连忙一把扶住他,死活不受曾华的大礼。曾华也就顺势握住桓温的双手,仔细看着桓温,许久才缓缓说道。 桓温也是动了感情,深深地上下看了曾华几眼,然后说道:“叙平呀,几年不见,想不到当年的一个小子,今日已是名震天下的一方英雄了。” “这还不是桓公和真长先生一手提携!”提到刘惔曾华有点伤感,但他还是强作欢颜。这时他发现少了一个熟人:“咦,彦叔先生呢?” 听到这里,桓温脸色黯然,低首许久才说道:“彦叔八月间已经因病逝世了。” 曾华不由神色一伤,泪如雨下,顿足哽咽道:“为何英才总遭天妒?真长先生和彦叔先生如此两位大贤,洞悉天识,看来真的只能是被我等凡人俗世景仰。只是他们仙去,如何叫我们再聆听教诲、明了事理呀!” 众人听到这里,也不由戚然。这时,一位身穿灰素色长袍地十几岁地年轻人走了过来,向曾华弯腰拱手施大礼道:“多谢镇北大人如此厚赞家严,袁家不孝子方平在此谢礼了。” 桓温介绍道:“这是彦叔先生的嗣子袁方平,今方十六岁。” 曾华一把扶住袁方平,看着这位年过束发(十五岁),轨素自立的青年,心里暗自叹道,袁乔素来博学有文才,曾经注过《论语》及《诗》,并有许多文章传颂一时。这位袁方平看来也是子继父业,自然不是一般人。当即有了招揽之心。 曾华问道:“方平,你可成家了吗?” 袁方平施然道:“家严在六月时身体已经不适,便为学生娶了一门亲事。” “既然如此,方平已经继嗣彦叔先生,我想辟方平为镇北将军掾,不知允否?”曾华拱手向袁方平问道。袁方平一下子愣住了,目光不由转向桓温。 曾华转向桓温施礼道:“桓公,还请你割爱!” 桓温不由苦笑了。你小子可没少从我这里挖人呀。看来这次又是一场“洗劫”了。但是自己倚仗他地地方还很多。而且从自己府中迁到他那里去地人越多,雍州、荆州的关系也越密切,百利而无一害。桓温也知道曾华的苦衷,他知道曾华名震天下,但是在江左名士中的名声却不显,所以招募江右的人才没有问题,但是征辟江左的名士就没有那么顺利。不从自己这里挖他还真没有去处找,象名士郝隆、罗友都是从桓温这里后来挖过去的。 桓温只好点点头说道:“叙平征辟方平真是桓某求之不得的事情,雍州正是大展宏图地地方,正合适方平。” 袁方平于是落了心,向曾华施了一礼道:“方平从命!”曾华是中兴名臣,收复西京地大功臣,而且是出了名爱才如命地人,单看从桓温府中出去 说。长安不失一个大展宏图的好去处。 “如此甚好,方平可在安陆继续守孝,待我从建康回来便随我一起回长安。”曾华现在就安排好了。 桓温接着一一介绍他随后的人员。王司马无忌等老熟人一一相见,感叹嘘吁,接着是桓温新辟的参军等人。这些人在曾华这位名臣面前无不有点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但是最后介绍地这位却不同。 只见这位被桓温唤做邓遐的参军雄壮英武,对着曾华磊磊大方地施礼道:“邓遐见过曾大人?” 现在的曾华眼睛毒着呢,一眼就知道这邓遐不是俗人,不过如此人才怎么会被放到最后。曾华疑惑的眼睛不由瞥向新收的部下-袁方平。 袁方平一愣,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出声说道:“邓遐字应远,乃是名将、故平南将军邓之子,勇力绝人,气盖当时,时人称之为樊哙。去年襄阳城北水中有蛟,常为人害,遐遂拔剑入水,蛟绕其足,遐挥剑截蛟数段而出。”说到最后,袁方平声音变低补充道,“方平与应远素来亲近,所以清楚一二。” 袁方平的话曾华听明白了,这邓遐在桓温手下不知什么原因过得不是很顺心,而跟他素来不错的袁方平希望曾华也能把邓遐挖到长安去一展宏图。 曾华转向桓温说道:“桓公,我与应远兄一见如故,想用其为将,还请桓公割爱。” 桓温一听,除了苦笑还能怎么样,这小子简直就把自己的荆襄当成他娘家一样,有什么合适地就收拾回长安去了,今天自己已经被割了一次,也不在乎这一次。 于是曾华正式征辟邓遐为镇北将军府参军,让他安排家室,等曾华从建康回来之后和袁方平一起启程去长安。 是夜,在接风宴过后,桓温请曾华到密室会谈,陪坐地是桓温的三个弟弟桓云、桓豁、桓冲。 看着这满目的桓家军,除了桓秘这个桓温抑而不用地弟弟外,桓温的弟弟都到齐了,看来这位桓公真是用贤不避亲,打虎还是亲兄弟呀! “叙平,现在河洛情况如何?”桓温开门见山的问道。 曾华可不敢忽悠桓温,直截了当地说道:“现在苻健正在河洛养息,此人素有雄伟大志,并有经纬大才,一旦给予他时日,这河洛必定被他经营妥当。所以说朝廷要收复河洛,明年开春是最好的时机,要是再延迟恐怕就更吃力了,胜算不大了。” 桓温听到这里不由默然,过了一会才问道:“那叙平还有多少兵马?” “我先后于伪赵、凉州、苻健苦战多次,实力大损。而且北有鲜卑匈奴,西有凉州,防御的地方太多,用于关东的兵力最多不过两、三万。” 听到这里桓温有点放心了,他还是有点担心曾华实力太强,到时自己北伐反倒成全了他。现在听来这位曾叙平真的是不愿将自己的实力用于河洛。 桓温继续说道:“我闻北方石氏乱后,多次上疏朝廷请出师经略中原。但是都一年多了朝廷就是不批。我知道是朝廷倚仗扬州殷浩来抗拒自己。我知道殷浩的为人,他虽然和真长同为名士翘首,但却远不及真长,是个志大才疏之人,我不忌惮他。” 说到这里桓温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光凭我一人北伐,收复河洛简直是痴心梦想。而今时机难得,但是朝廷却依然拖延,这如何是好呀?” 曾华笑道:“桓公何虑如此。桓公何不帅众移师武昌(今湖北鄂城)?” “你的意思是?”听到这个建议的桓温眼睛一亮。 “桓公,你移师武昌,再上诏求北伐,建康必然震惊。那他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遣殷浩出师北伐,再以桓公荆襄为偏师。只要这两路人马一起北进,让苻健分了兵马,这谁是正师谁是偏师岂是人力可为?” 听完曾华的话,桓温不由大笑:“真的非人力可为吗?” 第二日,桓温聚兵马四万,顺流而下,并传檄江东曰:“以国无他衅,遂得相持弥年,虽有君臣之迹,羁而已,八州士众资调殆不为国家用。屡求北伐,诏书不听。今帅四万将士亲至建康请命。”而曾华随在军中,继续东进。 看到旌旗遮天,刀枪严明,桓豁不由得意地对曾华问道:“曾大人,你看荆襄军如何?能及得贵军吗?” 曾华笑了笑:“荆襄军乃是天下精锐之最,我关陇偏远之师岂能相比。” 旁边桓温知道曾华的本事,这荆襄军比其他军雄壮,还是靠着从他那里“偷来”的一招半式的选兵、练兵方法。现在桓豁居然在曾华面前炫耀军势,岂不是孔夫子门口卖书,关羽面前耍大刀,想到这里桓温不由连忙喝退桓豁。 曾华一直随军到武昌,然后和桓温惜惜相别,直奔建康。 看到曾华的背影,桓温突然觉得心里一种隐隐的压抑突然消失了,思维似乎也突然清明了一点。突然桓温一拍船上的扶栏大声道:“坏了!又被这个曾叙平算计了。” 桓云、桓豁、桓冲慌忙问道“兄长,这是为何?” “叙平让我移师武昌,威胁江东。这样他去建康就可以挟我自重,有本钱跟朝廷讨价还价了。”桓温笑着说道。 “叙平呀,你还是这个老样子,还是连我都在算计之中,这天下还有什么不被你算计的?”桓温望着远处消失的曾华座船,长笑着说道。 第七十六章 建康(一) 和十二年冬十二月,伪赵并州刺史张平遣使降于长安王猛代明王上表朝廷,拜张平为平北将军、并州刺史。 -----------------引言摘述 曾华一行还没有等船顺流直到柴桑就在西塞口(今湖北黄石)下船了,和江右沿岸东进的左护军营汇合,改从陆路经南豫州西阳郡、庐江郡,准备在芜湖渡江再直入扬州丹阳郡,奔建康。 弃船改陆路倒不是曾华不适应,毕竟做为一个爱好旅游的驴友,坐车不晕、坐船不晕、坐飞机也不晕是最重要的原则。但是曾华不晕船其它人就不会一定不晕船了。 段焕还好些一些,多少还勉强适应了。但是封养离和李存、彭休可就顶不住了。尤其是封养离,这个策马如平地的羌人上了船就如同踩着棉花了,云里雾里,就算他是一个铁汉子照样被折腾得和李存、彭休一起抱着桅杆一阵狂吐。 曾华看这情景,估计还没有到建康这三人得活活吐死在船上了,只好在西塞口弃船改陆行。 过了两日,直到过了县(今安徽潜县)之后,封养离和李存、彭休才算恢复元气。 “大人,你如此鼓动桓公陈兵武昌,胁迫江东是为何呢?”开口的是恢复精神的李存,彭休也在旁边关注地听着。李存和彭休都是来自关陇,游离晋室的皇恩已经多年了。虽然还心有晋室,但是对于江左晋室地忠诚度绝对比不上从荆襄和江左出来的毛穆之、车胤等人。所以对曾华、桓温的这种“不臣之举”最多只是不解而不是愤怒。 “你以为桓公以前不想陈兵武昌,胁迫建康答应他北伐?只是他过去不知道他身后的我是什么态度,所以这一年才不敢动作。现在我主动鼓动他移师武昌,就已经是支持他胁迫朝廷下诏书让他北伐。既然我站在他这边,他就已经握有江左朝廷过半的力量了,桓公此时还有什么顾及的。而且我如此做,就已经是允诺支持他收复河洛了。”曾华耐心地解释道。 “大人,你是说要支持桓公收复河洛?”彭休惊讶地问道。“要是真让桓公收复了河洛。恐怕他的声势会超过大人你了!” “声势超过我又怎么样?到那时他能耐我何了?我就是要他的声势超过我。到那时他就更加不得不和我联手了。”曾华笑着回答道,然后把直接地答案留给李存和彭休去思考,有时候学来地真理没有领悟到地真理来得深刻。 顿了一会,曾华对李存说道:“你给景略先生(王猛)去封信,告诉他我已经答应平价卖给桓公五千匹战马,请他以都督府的名义传制令给关税署和理市司,让商社可以免税卖五千匹战马给荆州。记得。照例是骟马,虽然我和桓公关系不错,但是亲兄弟也要明算帐。还有兵器,再请景略先生传制令给军器监,可以卖五千套乙级步兵装备给荆州。江左缺铁器,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这些都是军事物资,必须要麻烦景略先生。” “是的大人!”李存马上记下了,准备休息的时候正式写。 而在此时。桓温还在和他的三个弟弟讨论曾华。 “这个曾镇北太可恶了。居然敢算计兄长。”桓豁恨恨地说道。听到这里,桓云眉头一皱,桓冲却一脸的嘉许。 桓温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然后微笑道:“如果不如此就不是曾叙平了。这样才是雄人物,平时与人坦诚相见,以心待心,关键时刻却不会因为感情而影响自己地决断,该算计的时候绝对算计,但是却绝不会暗算你,只是利用你。要知道,如果曾叙平要害我,就不是这么算计了。” 桓温喝了一口热茶继续说道:“你们要好好向曾叙平学习,要不然就凭他一个平白小子,能在数年间据拥关陇,名震天下?” “兄长,叙平如此算计对他有什么好处?”桓冲出言问道。 桓温点点头说道:“叙平这次去建康是他第一次面圣,也是第一次会见朝野上下。他此次想从朝廷获得最大的好处,就必须要让建康充分认识到他的价值。叙平这次去建康,说是要去协商北伐事宜,也会向朝廷表明关陇在北伐中的作用,以此要求朝廷重赏以固其心。但是仅仅如此就不是曾叙平的做法了,他鼓动我移师武昌,让建康充分意识到江上荆襄对于江东的威胁。这样位于荆襄身后的关陇就具有重要地战略位置了,是牵制我地最佳力量。” 说到这里桓温叹了一口气继续幽幽地说道:“叙平曾经说过,朝廷防内异远甚于御外敌,他是非常清楚建康那些人的心思,所以才拿我做为要抰砝码,为他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桓云、桓豁、桓冲听到这里不由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桓温不管他三人,只顾自己沉思,一会突然笑道:“如此也好,曾叙平抰我自重,他从朝廷得到地好处越大就越会支持我收复河洛。” 桓云、桓豁、桓冲不解了,不由齐声问道:“兄长,这是为何?” “曾叙平此次必然从朝廷获得巨大的好处,但是这种好处越大遭人嫉恨的可能性也越大,很容易就风头超过我成为朝廷的头号浊官,这是曾叙平所不愿意看到的。他一定会竭力支持我收复河洛,一旦我收复河洛,立此不世之功,威望将超过他,加上我离江东近而他离江东远,你说朝廷是会先对付我还是先对付他呢?”桓温淡然地回答道。 桓云、桓豁、桓冲又愣在那里,各自不由地沉思起来。 桓温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心里不由暗自叹息一声,桓家地声势正在一步步地迈向高峰,可是曾华这个巨大的阴影却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真不知这位昔日的好部属和得意门人心里到底打的是怎么主意。 这时桓冲若有所思地问道:“兄长,曾镇北就不怕兄长的声势盖过他而顺势夺其权,去其职?” 桓温苦笑一下答道:“我也曾经有过这个想法,待我收复河洛尽掌权柄,我再对曾叙平虚其职。夺其权。以去心腹之患。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曾想到他居然趁北赵动荡,中原空虚一举尽取 .平怎么办?要是我以朝廷之命强行迁他,一来难堵天下悠悠之口,二来他完全有能力分庭抗拒了,一句不受乱命谁能奈他何?” 说到这里。桓温有点激动地指指东边说道:“而到那时,江东更会倚仗坐拥关陇的曾叙平来对抗我,对抗我桓家。一个在前对抗,一个在后牵制,内外呼应,你们说我该如何处置?” 听到这里,桓云、桓豁、桓冲都不由点头,心里明白这又是一局力拼均衡的棋。 现在建康就在拼命压制自己地兄长。准备以扬州殷浩为北伐正师。可是曾华已经和兄长暗中达成协议。全力支持荆襄北伐收复河洛,并全力去“坑”正师殷浩。而且就算曾华和兄长不去坑殷浩,凭殷浩那志大才疏地能力。对上江北雄杰健能有什么好?要知道这战场千瞬万变,而曾华和兄长都是现在公认地用兵大家,他们俩联手在战场上玩个花样,只会纸上谈兵的殷浩还不老老实实地趴下。 到时殷浩兵败退军,兄长在曾华的大力协助下“意外”地直取故都洛阳,收复河洛,那建康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是此时扬州殷浩已声败名裂,无法于荆襄抗衡,只得联络唯一可以于荆襄实力相当的关陇,结交曾镇北再次重新压制兄长。而此时的兄长腹背受敌,就是顶着一个光复河洛盛名又有什么用呢?于是此时关陇的曾华又成了荆襄和建康竭力拉拢的对象。 聪明地桓冲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打了一个寒战。这曾镇北的心思实在是太缜密了,算计得也太远了,难怪自己的兄长一提到他既是赞许又是忌惮,今日总算是领教到他的利害了。 这时,桓温打断了桓冲的深思:“曾叙平看是已经历练出来了,越发得厉害。我看这河洛恐怕是一个坑,就等着我和殷浩往里面跳,可是我们却又不得不往里面跳,什么是用计策的高人,这就是用计策的高人。” 听到这里,桓冲似有所悟,低头沉思一下突然惊声问道:“兄长,你是说曾镇北想利用我们对付江东?” 桓温赞许道:“我们和朝廷都想利用人家曾叙平,就不许人家利用我们?而且曾叙平的利用可能不止如此。”看着三位弟弟面露忧色,桓温便笑了笑,打气道:“不必如此担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且就算我们桓家不容于江左,也能容于关陇,我们只需继续努力便可,至于最后地局势如何,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桓温转言道:“现在最重要地是派得力人手去长安购买战马和兵器。我已经和曾叙平谈好了,他答应平价卖给我们五千匹战马和五千套步兵装备。这些都是好东西,我们必须要尽快把它们弄到手。” 桓云皱着眉毛说道:“河曲青海良马自然难得,就是贵了点,而且都是骟马。还有那些兵器,也是昂贵无比,加在一起几乎是天价,恐怕难以筹到如此多的钱。” 桓温摆摆手说道:“这个不用担心,我江左本来就缺铜,自然筹不起这些钱。我和曾叙平谈好了,我们用粮食、木材、桐油等特产去换,不必付铜钱。曾叙平也答应给我们每年提供一定数量的战马和兵器,但是我们必须保证他属下地关陇、益梁商人在荆襄通行无阻,减免税收,并且允许历年来流入荆襄的关陇流民返乡。” 桓云有点着急道:“兄长,这些流民可有三十余万,要是允许他们西返故里,不到一年能跑得精光。” “那能怎么样?目前江左只有曾叙平的河曲、青海产马,而且也只有雍、梁能产出无比锋利的兵器,可曾叙平却将其控制得异常严格。去年会稽王要求曾华进献良马三千匹,曾华一根马毛都没给他,还振振有理地说什么良马产于羌人,如无偿抢之,恐羌民骚乱,如朝廷愿绝西羌于治外,他就立即去给朝廷抢三千匹马来,顿时把司马顶得说不出半句话来。我们这位会稽王可不愿意背上为了三千匹良马逼反西羌的恶名,只好老老实实地掏钱买了五百匹良马。” “据武生(毛穆之)来信中隐隐透露道,关陇军兵器精良出乎我们的想象,不但锋利坚固,而且巧夺天工,霸道无比,可是我们却一无所知。从武子(车胤)的书信中我知道,曾叙平率两万骑兵奔袭凉州,居然是一骑三马,再看看护卫曾叙平去建康的护卫营,不算是精锐骑兵居然也有一骑两马。可是据说关陇输出的战马却是其骑兵淘汰下来的次等良马,还都是骟马。你们说曾叙平是为了什么?”桓温低声地问道。 “曾镇北在极力隐瞒自己的实力 “是啊,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曾叙平真实的实力,这才是最可怕的。”桓温满是忧虑地说道,“此次北伐我们必须要多加小心。” 这时,正在庐江郡继续急速行进的曾华连打几个喷嚏,看来是有人念叨自己,估计桓温的可能性最大。这桓温也是个奸雄人才,自己的“阴谋诡计”应该被他识破了,只是识破容易却不好破解。 曾华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布局,再想了想将在建康要做的事情,觉得没有什么纰漏。曾华对自己这一行信心满满。 曾华觉得自己虽然“英明神武”,但是还不至于现在能一个人把桓温和朝廷玩于股掌之中。主要是他身边多了三个谋士,王猛、谢艾、朴,一个思谋雄远,一个奇策难测,另一个更是缜密毒辣,加上一个英明神武,那效果绝对抵得上一台深蓝超级电脑。他们一起策划制定的计策一环套一环,你就是识破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跟着往前跳。 在芜湖过江之后,曾华继续东进,过了一日就赶到了建康西南的牛屯。曾华将左护卫营留在牛屯,然后自己带着段焕、李存、彭休及百余亲卫,直奔建康。 听说曾华如此迅速地来到建康城下,正为一件大事在朝中扑腾的会稽王司马,中军将军、扬州刺史殷浩,北中郎将、徐州刺史荀羡等公卿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情,出门迎接这位中兴方伯。 第七十七章 建康(二) 和六年冬十二月,秦州略阳卢氏、天水纪氏、雍州安风苏氏、冯陈氏等数十家世家豪强、羌首领响应洛阳伪周起兵,月余便定,灭附逆七百余家,斩首六千余。 ------------引言摘述 建康朝中发生的大事让曾华有点哭笑不得。蔡谟是陈留考城人,世代都是著姓。曾祖父蔡睦,曾任前魏尚书。祖父蔡德,曾任乐平太守,父亲蔡克,更是名满天下的忠烈名士。而蔡谟本人弱冠(二十岁)时被郡里举为孝廉,被兖州刺史辟为从事,后来避乱南渡建康,被时任东中郎将的明帝引为参军,后来历任义兴太守、大将军王敦从事中郎、司徒左长史,最后迁侍中。 成帝咸和三年(公元328),苏峻叛乱,吴国内史冰出奔会稽,朝廷以蔡谟代吴国内史。蔡谟一到吴国(今苏南地区),与张闿、顾众、顾飏等共起义兵,迎冰还郡。苏峻叛乱被平定之后,蔡谟被重新起用为侍中,接着被迁五兵尚书,领时为琅邪王的康帝师傅(明帝子,成帝弟,当今皇帝穆帝的老爹)。 不过这个蔡谟有个“不招人喜欢”的毛病,就是过于谦虚,一旦任到高位就拼命地上书朝廷,不愿意就职。 咸和三年蔡谟上疏让五兵尚书,不许,再转迁吏部尚书,又上疏自让,不许,以平苏峻勋,赐爵济阳男。又让,不许。迁太常,领秘监,他又上疏自让,依旧是不许。 康帝继位后,征拜蔡谟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领司徒,不久又录尚书事。蔡谟谦让。并不愿意征辟幕僚佐官。以表示不愿就职,后来康帝累累下诏,方才正式就职。 当今皇帝继位之后,迁蔡谟为侍中、司徒,老蔡同志居然三年不就职,皇太后屡屡下诏,老蔡就是不听。于是今年皇帝亲自出马。临朝遣大臣下诏征蔡谟,使者来回十余趟老蔡还是不就职。年方八岁的皇帝有点烦了,也有点火了,对群臣说道:“我征召臣子居然至今未见,真不知道我临朝还有什么意思可言。”大臣们疲惫不堪,纷纷上书弹劾蔡谟废君臣之礼。太后和辅政会稽王司马也是动了肝火,将此事交给殷浩去处置。 殷浩便借机立威,先上奏将“办事不力”地吏部尚书江彪罢免。然后庭议蔡谟悖慢傲上。罪同不臣,请送廷尉以正刑书。看到事情发展到这个状态,蔡谟就有点畏惧了。带着子弟穿素服自到廷尉待罪。 看完建康探子的密报,曾华的心里不由黯然了。而今北方动荡,正是北伐的好时机,自己先兵出关陇以为呼应,桓公在荆襄再三上书兵出河洛,可江左朝廷把这些大事放在一边不管,合朝上下就为一个蔡谟不就职在折腾,真是叫人大失所望。 来到建康南城门外,只见以会稽王司马为首,扬州刺史殷浩、徐州刺史荀羡、中军将军王羲之、侍中纪据、黄门郎丁纂等大大小小一串的公卿在门口迎接曾华,看来对曾华还是比较重视的。 “臣镇北将军曾华拜见会稽王殿下,拜见各位公卿。”曾华一身青衫长袍,向司马、殷浩、荀羡等人弯腰拱手施礼。 司马连忙上前一把扶住曾华,挽着他的双手,左看右看,最后长叹了一声:“真是英雄,嫣儿能尚于你真的让我大感欣慰啊!” 对于这个多出来地岳父,曾华只能恭声说道:“殿下愿将桂阳长公主下嫁于臣,真是让臣诚惶诚恐,多谢殿下地器重和提携。” “不必客气,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各位臣工同僚,这位是中军将军、扬州刺史殷浩殷深源。” 首先介绍地就是大名鼎鼎的殷浩,殷浩是陈郡人,识度清远,弱冠有美名,尤善玄言,与叔父融俱好《老》《易》。融与浩口谈则辞屈,著篇则融胜,浩由是为风流谈论者所宗。或问浩曰:“将莅官而梦棺,将得财而梦粪,何也?”浩曰:“官本臭腐,故将得官而梦尸,钱本粪土,故将得钱而梦秽。”时人以为名言。 “原来是殷扬州,真是久仰啊。我就是处关陇偏僻之地也能闻盛名如雷贯耳。”曾华一边回忆着探子收集的殷浩资料,一边拱手道。 一身素青色长衫袍的殷浩淡淡一笑,回礼道:“曾镇北真是太客气了!殷某一文弱书生,那及得上曾镇北南证北讨,威震千里。” 曾华大笑道:“自古劳心者仅费其心,而劳力者需动其身。深源先生劳心,在下劳力而已。” 见曾华如此逢迎自己,殷浩也不好再托大了,连连笑道:“镇北言重了!镇北言重了!” 司马连忙也出言道:“深源、叙平一文一武,都是朝廷栋梁。” “这位是东中郎将、徐州刺史荀羡荀令则。”司马接着介绍道。 “原来是令则兄,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呀。”曾华拱手叹道,荀羡是个人才,也是刘惔向曾华褒赞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名士之一,是刘惔认为的朝中仅有地几个知兵大臣之一。他年方十五时,朝廷准备以寻阳公主尚其,荀羡不想连婚晋室,就远远地遁去,躲了起来。有关监司追之,却怎么也找不到。但是朝廷依然将寻阳公主送到其家中,拜其为驸马都尉。弱冠后,与琅邪王洽齐名,更于沛国刘惔、太原王濛、陈郡殷浩交好。而荀羡是曾华目前唯一看得顺眼的江左大臣。 “叙平兄你兵出骆谷,席卷关陇,用兵如神,威震天下,应该是我学习和仰慕 。” 看到曾华和荀羡两人有点悻悻相惜的感觉,司马不由长叹起来:“令则镇徐州。年仅二十八,叙平镇雍州,年仅二十七,中兴方伯,还没有如你二人如此年少地。如此年轻才俊皆为我朝重臣,真是天佑我大晋。” 旁边的众人纷纷出言恭维赞叹,连殷浩也是一脸的高兴,站在司马身边踌躇满志。看到如此情景。曾华心里不由鄙视一下。淡淡一笑。这时。却看到荀羡站在旁边也是淡淡一笑,看到曾华的目光转过来,不由点点头,曾华也是含颌点点头。看来这天下英雄真是不少,不过这位荀羡自己是没有办法揽到手了,真是可惜。曾华“贪心不足”地心中暗想道。 “这位是中军将军王羲之王逸少。” 我靠,这就是被后世尊为书圣地王羲之。曾华连忙走上前去。挽着王羲之地手脱口而出道:“逸少先生,能否为我书写一篇,以便留做流传家宝。” 众人不由纷纷大笑起来:“逸少书法闻名中外,难怪曾镇北一见逸少就要索取墨宝。” 王羲之有点哭笑不得,但是一会就恢复正常,笑答道:“不知曾镇北想要在下书写什么文章?是大人传檄天下,震耳欲聋的告关陇百姓书还是讨胡令?” 曾华笑道:“逸少先生的书法笔势开放俊明,结构严谨。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铁书银钩,冠绝古今。但如果请先生去书写那两篇杀气腾腾地檄文,就有点太阿屠狗地味道了。” 听到这样赞誉,王羲之不由心中大喜,尤其对那句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铁书银钩,冠绝古今地赞誉更是得意,对曾华的好感骤然上升,完全没有年前那种刺史不如鹅的感觉了。 想到这里,王羲之说道:“多谢曾镇北赞誉,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这顿时间一定为将军涂写一篇。” 接着曾华一一见过其余的公卿,又是一通吹捧、迎逢,顿时让这些人的脸上露出笑脸来,至于心里怎么想,曾华就管不着。 按照计划曾华明天上朝面圣,正式接受朝廷的封赏,商讨北伐事宜。不过皇帝只有八岁,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是走走过场,重要的事情今晚要在辅政会稽王府里敲定了。 是夜,聚集在会稽王府地除了曾华还有殷浩和荀羡。 “叙平,这桓元子到底是为什么,居然要移师武昌?”司马首先就问桓温的事情,他知道曾华和桓温的关系不错。 “桓公是气愤朝廷不听他的北伐上表,故而陈兵武昌,应该有步骑五万有余。”曾华淡然地答道,他可不怕把谁给吓着了。 这时司马和殷浩的脸上露出畏惧之色,许久殷浩低着头说道:“朝中因我抗荆襄上表,废北伐大事,我其罪难咎,明日我准备在朝中请辞以避元子。” “深源不可这样,你如去职恐怕会人情离骇,天子独坐。不如我遣侍中黄门虞幡以监军驻桓军,钳制其心。”司马急忙说道。 这时,司马看到曾华和荀羡都没有出声,只是在那里喝茶,不由转言问道:“叙平、令则,你二人有何意见?”而眼睛却盯着曾华。 看着司马这个模样,曾华开口道:“相王、殷扬州不必如此紧张。我在安陆曾对桓公说道,今天子虽然年幼,但是继嗣大统以来恪守勤忧,无失德之举,如桓公欲行不臣之举,恐天下奋起反对桓公,不说别的,我关陇、益梁数百万百姓就不答应。桓公连连告罪,说此举只是一时激愤,并无不臣之举。” 听到这里,司马和殷浩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既然曾华代表非常关键的关陇方镇表态坚决团结在以天子为核心的朝廷周围,那桓温再胆大也不敢纵兵东进了。 看在眼里地曾华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桓温屯师武昌日久,反而置朝廷和诸位臣工于不义境地了。” “这是为何?”司马和殷浩连忙问道。 “桓公屯于武昌,并传檄四方,宣称自己是因为力主北伐却得不到朝廷地响应,故而一时激愤要帅三军力谏朝廷下诏出师中原。如此而来,朝廷岂不是偏安一隅,忘却故国社稷。舍弃祖宗陵园了吗?这朝廷的威信和德望会在天下人心中丢得一干二净。”曾华正色说道。 在一阵沉默之后,殷浩许久才艰难地问道:“曾镇北曾经出师河洛,现在那里地情况如何?” 看来殷浩背不起这么大地罪名,司马恐怕也背不起这个罪名。 “苻健只有兵马不过五万,已经被我拼掉了一半,现在与我关陇相持于弘农、上洛一带,重兵尽驻于陕县、新安、宜阳、池、陆浑(今河南嵩县东北)一线。”曾华胸有成竹地说道。 听到这里,殷浩和司马脸色不由一喜。连忙问道:“如此说来。那北豫州一带呢?” 曾华继续答道:“回相王和中军。这许昌北豫州是苻健夺自伪赵豫州刺史张遇之手,根基本来就不稳。如果中军出合肥、寿春,或可经陈郡直入许昌,或可经梁郡直入陈留、荣阳,陈兵河洛,指日可复故都陵园。” 听到这里,司马和殷浩的眼睛几乎在发光了。看向曾华的目光也更加热情了。 “我可出兵邀战伪周苻健于陕县,而桓公兵出南阳、河南,这样的话伪周兵马就尽集于河南,荣阳、陈留、北豫州等东线兵马空虚,正是用兵的好时机。”曾华趁热打铁。 司 殷浩对视一眼,喜悦之意不言而溢。 “不过中军大人要注意了,苻健虽然元气大伤,但是骑军却损伤甚微。这北豫州平原、丘陵纵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奔袭突击。前征北大将军褚就是因为轻北地骑兵才遭惨败。望中军大人谨记在心。”曾华凝重地说道。虽然他希望殷浩和桓温尽力去抢河洛那根骨头,替他去削弱苻健的实力,但是却不希望他们被苻健大败。桓温他稍微可以放心。可这殷浩曾华是怎么也不放心,所以才如此交待。 殷浩点点头,表示记在心中。虽然他现在还看不起曾华,但人家毕竟是真刀真枪在前线拼杀过,那赫赫的战功不是吹出来,既然他郑重地交待,自然是错不了。虽然他还不知道如何去打败苻健,但是他知道,一旦自己和褚一样大败,那么桓温就会借机上疏弹劾自己,到那时谁也保不住自己了。 在心中默默想了一阵,殷浩最后对司马正色道:“明日朝中,我要上表自请北伐,还请相王从中斡旋成全。” 司马大喜道:“深源能有此大志,正是朝廷所期望,天下百姓所冀望。” 殷浩转向曾华和荀羡说道:“还请叙平和令则能助我收复河洛,浩在此多谢了!” 曾华和荀羡连忙答礼道:“中军大人客气了,这是我等本份之事。” 曾华接着说道:“只要朝廷北伐诏书一下,传令桓公出师南阳、河南响应,那么桓公就没有借口再驻兵武昌了,自然会挥师襄阳准备北伐去了。” 司马和殷浩赞道:“正如叙平所言,如此甚好!” 谈完正事,殷浩又转到当今朝廷最重要地事情上,对蔡谟地处置。 殷浩说道:“相王,这蔡谟如此不臣,当行大辟(死刑)。” 曾华一听,吓了一跳,这殷浩也太恨了点吧,想立威也用不着用蔡谟地人头来立吧。 这时荀羡出言劝道:“中军,如此重刑恐怕不妥。如果大辟蔡谟,恐怕天下名士心寒,而江上(荆襄)又有借口了。这蔡谟可是先帝之师,天下名士呀。” 殷浩听到这里,心中便犹豫了。 曾华接口道:“而今正值微妙之时,不如以大局稳定为重。这蔡谟如此傲上,传诏贬为百姓就可了。” 司马点头赞道:“如此甚好,这样即可显朝廷威严,又可抚众人之心。” 见如此,殷浩也顺着梯子下来了。 接着,曾华在司马和殷浩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后,开始深入地跟司马和殷浩讨价还价了,看得一旁默不作声的荀羡目瞪口呆,心里一阵佩服。 第二日,曾华正式上朝面圣,八岁的皇帝对这位战功显赫的名将很是感兴趣,问了许多打仗的事情,曾华也顺着小天子的意思,给他讲了几件有趣地事情,逗得皇帝哈哈大笑,欢喜不已。 接着黄门侍中传诏虞幡念诏,加曾华特进、镇北大将军、安西大都护、开府仪同三司、使持节、都督雍、秦、益、梁、并五州军事、雍州牧,加封开国武昌县公,所辖郡县事职可便宜行权。 诏书一下,群臣顿时哗然,纷纷交头接耳。前面那一长串的官职封赏大家无所谓,但是最后一句“所辖州郡县事职可便宜行权”就大有文章。大家知道在曾华的一手经营下,这雍、秦、益、梁四州如同铁桶一般,朝廷根本就插不上,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荆襄,江东建康更是使不上劲了。曾华在自己的地盘里一手遮天,但那只是暗地里的事情,现在朝廷几乎是半公开地承认曾华地盘的半自治,这怎么得了。 司马知道众臣工的心思,但他却是无可奈何。一来他必须要借助曾华的势力来抗衡桓温,不给点好处人家怎么肯用心卖力呢?所以官职、权柄不能比桓温低,这样才能达到朝廷两者均衡牵制地作用。 二来朝廷离益、梁州和关陇太远了。关陇还是前线就算了,这益梁两州可没少人打主意。这一年来朝廷也派了一些人去那里试探性地担任郡、县官职,结果没两天就被曾华地结义兄弟益州刺史张寿和梁州刺史甘找借口给弹劾了。要是朝廷坚持不肯替换,张寿、甘就派他们去平叛乱或者上前线,然后曾华直接借口作战不力,借持节战时可斩两千石官员的权力,一刀剁了,再上表说那些人贻误战机、招致败绩。结果江东再没有人敢去曾华辖区任职了,那里的各地官员全部成了曾华地嫡系人马。 虽然曾华比桓温还做的出,但他却是严格“按照朝廷的规章制度”来办事的,比桓温经营地方还有理有据,让朝廷对此无可奈何。兵权牢牢地握在曾华手里,谁能奈他何?取消他的持节或者都督官职,谁敢保证他不反?要是把他逼向桓温,两军合成一处,顺江而下,这建康就又是一番大难了。既然如此,朝廷还不如顺水推舟,公开默认这种半自治状态,给曾华一个人情。 下来就是殷浩出场。他上表自请北伐,并请关陇、荆襄出兵协助。皇帝赞许,当场传诏拜殷浩为征北大将军、持节、都督扬、豫、徐、兗、青、司六州诸军事,加谢尚为安西将军、荀羡为北中郎将,皆为督统,进屯寿春,以为前锋,令征西大将军、都督荆、湘、江、广、交、宁六州诸军事桓温出兵南阳响应。 最后一项议程便是太后传诏将蔡谟贬为庶人,了结这段公案,然后黄门一声喝声便散朝了。 第七十八章 建康(三) 和元年正月十五,明王会名士谢安、王羲之、阮裕、融、孙绰于建康四望山下泛舟临江赏月。明王以诗吟景,众人大悦,王羲之借景尽情书录《临江篇》,谢安记后,赠与明王以为传世。 --------------引言摘述 第三日,曾华服素服,备重礼,上刘惔府吊慰。刘府位于建康城东南的乌衣巷,听说这里以前是前吴禁军驻地,由于当时的吴国禁军皆穿黑衣黑甲,所以这里就被称为乌衣巷了。 现在这里已经是建康城的“高尚住宅区”,许多达官贵人都居住在这里,最有名的是王家和将来也会显赫的谢家。刘府在乌衣巷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这符合刘惔的性格,名动天下却生性谈泊,如果不是他名高位重估计也不愿住到这显赫之地来。 来到刘府门口,曾华仔细整了整自己的襴衫、麻鞋,然后点点头,段焕立即上前敲打着黑色的大门,“笃笃”声马上不轻不重地响起。曾华抬头看去,只见黑门上面挂着一块黑色匾,上书“沛国刘府”,门檐两边各吊了一个白色的灯笼,上面只书写着一个黑色的刘字。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一个老汉随声探出半个身子来,一眼就看到一身素服,神色凝重的曾华,还有他身后的李存和彭休及十几名壮士,不由出言问道:“请问是哪家大人来府中?有何要事?” 旁边的段焕微微弯腰递过一张名贴,沉声答道:“请禀告你家主人。就说是扶风郡曾华曾叙平来拜府,想跪拜刘公地牌位。” 门房老汉听到这里不敢怠慢,接过名贴后告了一声罪:“请稍等,待我禀过我家主人。”说完又关上大门。 不一会,只听到吱呀一声大门被大开,三个身穿素服的青年人急冲冲地奔了过来,后面慌慌张张地跟着几个随从。带头的青年人曾华没有见过,但是他的脸形、眼鼻很象刘惔。应该是刘惔的长子。后面一人跟前面的人略微相似。但却别有一番容貌,最后一个长得最清秀睿敏的人曾华认识,正是刚回来奔丧不久的刘顾。 “刘府不孝子刘略/刘聚/刘顾恭迎镇北大将军曾大人。”三人齐声弯腰拱手道。 “三位世兄不必多谢。刘府门前没有什么镇北大将军,只有前来跪拜恩师牌位地扶风郡学生曾叙平。”曾华拱手大声还礼道。 三人一听,知道曾华要持弟子礼拜祭自己地先父,也不好说什么了,连忙以刘略为首。引着曾华走进刘府中。 走过三进厅堂,很快就走到了素色布置地正堂,进门就看到正中摆置的牌位,正是刘惔的名讳。 曾华当即一个箭步上前,双膝跪倒在地,双手重叠在额,然后伸直,同时弯腰俯身。手和身子都匍匐在地。默然一会然后直起身来,再行一次,如此连行三次大礼。施完礼后。刘略为首三人在旁边跪谢答礼。 礼毕后,曾华持着刘略的手,还没有开口就泪如雨下,最后才哽咽地说道:“曾某此生最恨就是去年未能遵恩师之言回建康一趟,想不到现在已是天人相隔,一想到这里我就悲痛难忍,心如刀绞。” 刘略三人也是流着眼泪苦苦相劝,终于把曾华劝住了。过了一会,刘略三人引着曾华来到偏厅用茶。 曾华开口问了刘略一些情况,知道由于刘惔和司马、殷浩等人关系甚好,所以朝廷给刘家兄弟的抚恤和荫恩都很丰厚,曾华不由点点头,表示放心了。 这时刘顾开口道:“曾大人,我等知道大人前日已经入建康,昨日在朝中受封,想不到今日就来鄙府吊拜先父,真是怠慢了。“ “由于朝廷制度所在,所以我延滞了两日才来祭拜恩师。此次上府中有三件事需要与三位世兄商量。”曾华开口道。 刘略连忙答道:“有何事请大人尽管吩咐。” “我准备选一日去恩师墓上吊祭,必须请三位世兄引路。” “这个自然。” “第二就是问一下贵府上还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请尽管说,曾某一定尽力去办。” 刘略三兄弟对视一下,最后刘略摇摇头说道:“多谢曾大人厚爱,你已经为三弟谋了一份差事和前程,我刘府合府上下已经是感激不尽。而今朝廷体恤,厚待我兄弟,已是万分惶恐了,不敢再劳动大人了。” “这个休说。真长恩师于我有举荐提携之恩,更有教诲之德,如何报答都不为过。但凡你兄弟在江左有什么为难之处,可速速递信一封到关陇,我一定竭力相报。”曾华毫不掩饰自己对刘惔的报恩之心和庇护刘氏兄弟之情。 “这第三件事情是不情之请。本来父母人伦乃是大道,天下百善以孝为先。子瞻(刘顾)世兄本应该守制三年,但是他身据关陇枢密院左签院事一职,掌握军机甚是重职。而且现今朝廷传诏北伐,这关陇枢密院更理不开子瞻,还请答应子瞻夺情赴职。”曾华诚恳说道。 刘略对视一下说道:“这需得请示母亲大人。” 不一会,庐陵长公主被请了出来,又是一番嘘吁相见。然后刘略将此事一说,庐陵长公主想了想说道:“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给曾大人和顾儿蒙疵。我是一个妇道人家,不识这些大体,不如请你们地姑父来定夺一下吧。” 刘略一听,抚掌道:“母亲大人如此说甚好,我这就去请姑父大人。” 看到刘略走了,曾华不由开口问道:“不知这姑父大人是哪位名士?”在他心目中,刘惔如此名士世家。结交的朋友亲戚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回曾大人,鄙府姑父是陈郡谢安谢安石。他前些年因为避诏被禁锢在会稽,后因圣上恩德才传诏赦免,前几月闻先父噩耗,便赶来奔丧,至今还未回会稽。”刘顾 曾华一听才明白,原来这大名鼎鼎地谢安是刘惔的妹夫,自己以前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没有多久。只见刘略引来一人。不过三十余岁。风俊神清、气宇轩昂,一身青衫长袍,飘逸翩翩。 “见过安石先生。”曾华抢先拱手施礼道,按照执礼来讲谢安还应该是他长辈。 “安石见过镇北大人。”谢安淡然地回礼道。 刘略把刚才曾华的请求一说,谢安沉默一会再说道:“北伐是收复河洛,修复祖宗陵园,更是孝道。应该先大孝再守小孝,而且有南亩(刘略)以长子守孝,刘顾夺情也是可以的。” 曾华连忙拱手道:“多谢安石先生如此深明大义。” 谢安淡淡一笑,拱拱手道:“听说不日镇北要祭拜真长兄的墓地,我愿一同陪往。” “多谢安石先生。” 第六日,正是适宜祭祀的日子。 曾华依旧穿上素服,备好饼、茶饮、干饭、酒脯等素品,然后在刘略三兄弟地引领下。谢安地陪同下。来到位于城东二十里外地刘惔墓前。 曾华流着泪恭敬地行了三个大礼,然后掏出一卷纸来,朗声读了起来:“ 呜呼先生!生而为英。死而为灵!其同乎万物生死,而复归于无物者,暂聚之形;不与万物共尽,而卓然其不朽者,后世之名。此自古圣贤,莫不皆然;而著在简册者,昭如日星。 邀想永和初年,吾以孤身远归中原,先生显达之身,吐脯教诲,犹在眼前,呕血指引,历历在目。曾于襄阳指吾道:“今社稷动荡,山河破碎,扶风曾氏独此而已。”其情之悲苦,其指之所向,曾刻骨难忘。 吾以白丁冒领军职,随桓公西征,自此别先生于天涯,北征西讨,以全先生之诲,期先生之望。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先生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学生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彼苍者天,其有极! 去年先生书与吾曰:「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念吾先父与诸兄,皆康强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来,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也!」。奈关陇新定,百废待新,不敢轻离,却错失天机,竟于先生天人相隔。 孰谓智者殁而愚者存,贤者夭而钝者全乎!呜呼!其信然邪?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 今日思之,万千思绪一如江水,拜先生草庐,但徒剩哀伤。 呜呼,斯人已逝,却情何以堪!” 听到这里,刘略三子大哭,连谢安也不由泪眼迷离地执着曾华地手说道:“前有挽联,字字珠玑,从关陇传到建康;今有祭文,句句真情,当从建康传至天下。真长兄有你这个学生,当无愧于九泉了。” 时间飞快地在流逝,很快就过了永和六年,迎来了永和七年,曾华在颇有好感地谢安和王羲之的引领下,慢慢在江东名士***里开始活泛起来。他一边结交江东名士,一边开始利用自己的威名大揽人才,来一趟不容易呀。 很快,素有武干的毛穆之弟弟,毛安之毛仲祖;陈郡江逌江道载等十几人被曾华一一征为参军。 正月十五,曾华应谢安、王羲之之邀,于四望山边临江赏月,在场的还有阮裕、袁瓌、殷融、孙绰、王濛等十数名士。本来按照阮裕、袁瓌等的想法,准备要妓女随从,却被曾华和谢安断然拒绝。 看到江月浩空,天水一色,众名士不由诗兴大发,纷纷吟诗赋以应景。 “恢心委形度,亹亹s首先吟出一诗,众人纷纷大声叫好。 王羲之不甘示弱,接口也是一首:“资清以化,乘气以霏。遇象能鲜。即洁成辉。”众人又是一片叫好声。 接着阮裕、袁瓌、殷融、孙绰、王濛也是或诗或赋,大述名士情怀。最后只剩下曾华一人坐在那里继续喝酒。 大家得意之后,发现还有漏网之鱼,连忙围着曾华要他也吟诗一首以助兴。 曾华顿时挠头了,自己怎么能跟这些名士比,可是看这模样今晚是逃不掉的。他知道,这其中起哄地谢安合和王羲之几人可能还是真心的,其他的恐怕是想看自己出丑的居多。还是再剽窃一首吧。思来想去。还是李白的《把酒问月》比较适合。当即念道:“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金~ 众人立即愣了一下,随即哄然叫好,尤其是谢安,念着“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许久才叹道:“叙平此诗一出,我们的诗赋都落了俗了。” 而闻好诗又大饮了几杯的王羲之不由有点醉醺醺的,当即叫童子铺纸磨墨。再挑数个灯笼在旁边。然后就着灯光月光挥毫作书,将众人地诗赋一气录下。众人围过来一看,不由又是一番赞叹。只见这以曾华诗为首地书篇有如清风出袖,明月入怀,其雄秀之气,出于天然。 王羲之对自己这幅颠峰之作也是非常满意,他左看右看,然后把笔一丢对谢安和众人畅然说道:“今日曾叙平诗作最佳,我也是感其诗意再汇此景才有此作,不如将此书给于叙平,也算是了了我地允诺。” 谢安抚掌叫好:“如此甚好,不如我再在后面书上一段小记,一记今日的盛况。”说罢,也挥毫在长卷后面地空白处写 ,汇成一篇完成的临江篇,待笔墨干了之后就赠与曾 曾华心里那个激动,这临江篇有王羲之的传世书法,而传世名相谢安的行书在现在也是一大家,如此合壁,就是兰亭序不出来老子也发了。明天赶紧叫人裱好,留做传家宝。 曾华正月十五一诗之后,在名士圈中名声更振,这日谢安又来邀曾华一起去南山参加名士聚会。 在途中的车上,于曾华风花雪月地谢安突然问道:“叙平,你觉得殷深源如何?” 曾华一愣,他知道谢安的老哥谢尚正在殷浩的指挥下出屯寿春,准备出师北伐,谢安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了?曾华想了一下,慎言说道:“刘尹峭拔而殷浩严急!”在褒自己恩师刘惔的基础上贬一下殷浩不算过分,他两者本来就有差距。 “桓元子和我从兄又如何呢?”谢安继续追问道。 “桓元子高爽迈出,谢仁祖(谢尚)清易令达。”曾华又低头想了一下答道。 谢安不由大笑,指着曾华说道:“叙平啊,你来江左一趟,尽半天下恐怕已经记在你的心里了。” 听到这含意深刻的话语,曾华不由一阵心惊,只能嘿嘿几声掩饰过去。 来到南山下,就看到侍中纪据正和阮裕在大声争辩,王羲之和黄门郎丁及袁瓌、殷融、孙绰、王濛等名士或围坐在一起,或围走不停,不过人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扇子,在正月天里也不知扇些什么,只是看上去这风度真是翩翩。 曾华指着围着行走不己的袁瓌、殷融几人问谢安道:“他们是为何?” “他们食了五石散,要仔细调理,所以行走发散。”谢安笑答道。 看着袁瓌、殷融等人恍惚忘我、超凡脱俗的样子,曾华心里明白了,这些都是吸毒磕药地老祖宗。 曾华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坐在旁边听了起来。只见纪据和阮裕在不知疲倦地夸夸其谈,谈有无,谈言意,谈才性,谈出处,多是引据南华经,经常一语惊人,众人抚掌叫好,更有童子把这名言记下,以便传颂天下。 曾华仔细琢磨了一下内容,都是探讨人生地无常虚有,探讨人与自然的融合,甚至是探讨宇宙。曾华心里不由长叹,这些思想如果在盛世可能会有进步的意义,但是在这个混乱地时代却是最悲哀的事情。也许这些都是名士们在残酷的现实前逃避的方法。华夏总是在最危急的时候思想迸发出一种动荡和激变。两晋南北朝有玄学,南宋有理学,然后玄学之后是开放的大唐,理学之后却是专制的明清,这其中有什么关系?谁说得清楚呢? 正当曾华胡思乱想着,王羲之注意到这位“才华横溢”的方伯,不由连忙出言问道:“叙平,你有何高见?” 靠,我有什么高见,南华经是啥玩意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给你胡掰,当即摇摇手说:“纪据和阮裕两位先生大才高论,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以为他谦虚,也不以为然,就停下来开始休息。 正在这时,黄门郎丁纂突然阴阳怪气地说道:“曾大人,这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为何朝廷要关陇进献良马却是如此艰难呢?” 曾华一听,心里不由暗怒,脸色变得淡然,拱手说道:“既然如此,现在朝廷正在北伐之际,黄门郎丁大人为何不将家产献于军中,用于耗费呢?” 黄门郎丁纂不由脸色大变,众人知道他家产万贯,良田万亩,却极是小气,让他捐粮一石就已经是要了他的老命,更不用说什么尽捐家产了。 正当谢安准备调解时,段焕匆匆地跑了过来,递给曾华一封急报。 见曾华看完急报后脸色不变,和大家一起猜疑的谢安不由问道:“有何紧急军情?” “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关陇有数十家豪强响应伪周作乱,行都督事王景略先生会秦州刺史毛武生先生已经平定了,灭七百余家,斩首六千余。并从行都护将军事朴议,收关陇各地豪强首领一万一千家,四千家充长安,两千家充南郑,三千充成都,两千徙广州。”曾华淡淡地说道。 众人听到曾华淡然之间数千颗人头已经落地了,上万家背井离乡,不由萧然。而丁却趁机出言讽刺道:“如此风雅盛会却闻血腥之事,真是腥我等耳目。” 旁边的段焕大怒,扬身而出,大喝道:“你敢讥讽我家大人,待我斩下你狗头,看你的血腥不腥臭!” 丁纂大惧,双腿抖瑟。 谢安、王羲之连忙劝阻,曾华只好喝住段焕,一场聚会不欢而散。 下得山来,谢安和王羲之执曾华手道:“叙平不几日要回关陇了,我等也要重回会稽,不知何日再能相会。我等都会时时思慕叙平的英雄气慨和旷世奇才。” 曾华笑答道:“两位先生又要放舟会稽山水,真是让人羡慕,只是各人志向不同,也就各命不同了。” 说罢,三人大笑分手。 二月初一,曾华拜别天子和会稽王、百官,出建康南门汇集左护军营准备回关陇,殷浩已经在京口(今江苏镇江)开始着手北伐,曾华必须要回关陇坐镇。 望着远处遥遥的建康城,曾华不由问段焕、李存和彭休道:“你们觉得建康城如何?” “不甚好,中原煎熬,而江左却如此。真是让人气馁。”李存和彭休对视一下说道。 “这什么鸟地方,你看那些官老爷拉车的马,都是我们卖过来的青海好马。朝廷不用于北伐军中却用来拉车炫耀,真是让人心寒啊!”段焕愤慨道。 “江左如何活法,自有他的道理。这世界太大却又太小了。”曾华笑了笑,然后挥挥手说道:“我们走吧!” 马蹄声响,一行骑者向南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建康城的余晖之外。 第七十九章 开府 和七年正月,行都督事王猛召张平进长安,欲收并州叛,自号汉王、大单于。三月,明王于长安正式开府,设武昌公府与镇北大将军府,其军号镇北军、北府兵。 --------------引言摘述 曾华一行扬鞭疾驶,但是同行的有毛安之和江逌的家眷,再怎么快也快不起来,二月十七才赶到了襄阳。这时北伐东路军殷浩已经挥师出建康直至合肥,准备再入寿春,和谢尚、荀羡汇合,誓师北伐。而北伐中路军桓温已经从武昌移师襄阳,只不过他正在收拾安北将军、司州刺史司马勋。 司马勋自从被曾华鼓动北伐之后,拼命地招兵买马,把南乡郡和义阳郡搞得鸡飞狗跳,南乡和义阳的百姓被加赋拉壮丁逼得没有办法了,纷纷南逃襄阳或西入魏兴郡。经过一番折腾,司马勋终于把他的兵马扩编到近两万人,但是其中有多少战斗力,谁也不清楚。 正月,朝廷诏书一下,宣布北伐。司马勋高兴之余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自己不归桓温管了。按照诏书的划分,司马勋发现自己人在中路,却归东路的殷浩管辖。司马勋的小算盘立即就拔拉开了,他立即向正当红的殷浩去了一封书信,请求最新指示。在等待指示之时,他把兵马横在义阳郡,挡在襄阳和南阳之间,其用意不言而明。 桓温接到这个情报,只是冷笑一声。一边上表要拜司马勋为中路军的前锋督统,一边派自己弟弟桓冲领步骑两万进驻邓县,直接威胁司马勋,准备把这个反骨仔一举拿下。 等到曾华来到襄阳时,朝廷地诏书已经下来了,转迁司马勋为征虏将军、除司州刺史,归于桓温管辖。 司马勋这下傻眼了,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朝廷绝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他得罪桓温。坏了北伐大事。司马勋无奈。只好亲自到襄阳请罪。 在曾华的“劝导”下。桓温“原谅”了司马勋,继续拜他为前锋督统,领部围攻南阳,拜桓冲为武卫将军,领步骑两万出新野。自己领步骑两万随即出发。 曾华和桓温详谈了两日,讨论了出兵河洛的种种可能性和应对事宜。第三日曾华汇齐邓遐一家人,留下一笔钱粮给要留下来守制的袁方平。细细叮嘱了一番,然后继续北行,直入魏兴郡,过上洛郡,从蓝田关奔长安,终于在三月初三赶到了长安。 到曾华来到长安时,却发现长安正处于一种紧张的气氛。 曾华离开长安去建康面圣,将关陇、益梁四州大权尽数赋予新投不久的王猛。清楚王猛本事的“领导层”没有什么意见。反而觉得曾华委人恰当。但是下面却是另外一种看法了。尤其是那些从沮中屯田或者南逃时就跟着曾华被提携起来地中低层官员,对于这个既不是江左名士,又投靠甚晚地王猛居然爬到他们头上去了感到非常地不满。 他们对曾华可是一点意见都不敢有。于是把怨愤的目光统统地注视到王猛的身上去了。 王猛处理完各地叛乱,收拢各地豪强,将他们打发到该去的地方之后,继续开始有步骤有计划地处理军政事务。 政务先是利用冬闲时节要求各地官府组织招募足够的百姓,在各地大修水利工程,大修桥梁道路。水利工程重点是关中平原、成都平原和水(汉江)盆地,竭力恢复和扩建那里的农业基础设施,逐步把这三个地方恢复成天府粮仓。道路桥梁重点还是关陇大道和雍州与梁州的道路。大道被整平拓宽,大量地桥梁浮桥搭建在渭、泾、渭、沣、涝、浐、灞、、江等江河上,使得关陇益梁地区的交通变得越来越便利,行走的商旅也越来越多。 在继续向南发展益梁、益秦交通的基础上,王猛开始规划将道路向雍州以北的北地和朔方发展,为将来对北用兵提供便利。 在军务上,他开始实施早就和众人讨论好,并被曾华批准的新的军制、军纪和军功规章。在新的规章里,更加明确地将曾华下辖地军队分成厢军和府兵,更严格地规定平时将领不得统领分驻各地地厢军和府兵,只有得到大将军府的授权和任命之后,才能统率由将军府征集完毕的厢军和府兵出征。而军纪和军功地条款也变得更加细致和明确。 永和六年十二月的时候,北赵并州刺史张平遣使长安求降。王猛知道这是张平求全暂安之计,据探马司的探子回报,洛阳和城也有张平的使者。 王猛就不客气了。他一边上表朝廷表张平为平南将军、并州刺史,一边要求张平到长安来受职,并准许关陇军进入并州。果然如王猛所料,张平接到王猛的书信立即就反了,自号汉王、大单于。 王猛对于张平反不反倒不放在心上,张平现在还没有能力对关陇造成威胁,而且现在长安是江左在江北最大的代言人,这表面工夫已经做了你还要反,那么关陇就有借口“奉天子命”讨伐了。 王猛一方面开始做好征讨北地朔方和并州的准备。不过正式的征讨工作应该要到曾华回到长安之后才会开始,而且这出征两地的主帅应该就是自己和谢艾。王猛很了解曾华的心思,他知道自家大人的志向不仅于此,当初这也是王猛愿意跟随曾华的一个原因。既然有大志,手下就必须有一帮人才。王猛觉得曾华收拢人的本事还是很利害的,现在的关陇益梁虽然还算不上是汇集天下人才最多的地方,但是却是人才本事平均最强的地方,只是现在还是蛰伏期,所以才不会为天下人所知道。 曾华手下分成三部分。第一是从桓温处和江左挖过来的人才,这些人人数不多,但是因为起点高,所以现在都占据着关陇地重要位置,如毛穆之、车胤等人。第二是从南逃和沮中屯田就跟着曾华的人,还包括在益州、仇池、西羌收服的人才,这些都是曾华的嫡系,除了曾华天皇老子都不认。这些人分布甚广。占据着各个不显眼却极为重要关键的位置。尤其是以军中为盛。第三是在关陇招募收拢的人才,这些人素质要比第二拨人高,但是又和第一拨人有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对待江左的态度上。第三拨人比较务实,对建康地忠诚度比不上对曾华个人地忠诚度。 王猛现在已经明白曾华地用意,自家大人正在竭力却有步骤地把第三拨人提上高层,占据实权。完全可以和第一拨人抗衡。自己和谢艾是第三拨人为首的人,曾华自然要极力把自己两人拱上高位重职,而上位最好的办法就是军功。 这日,王猛从都督府回自家府中时,在路上遇到拦车告状 ...有一户大商户孙家,财大气粗。更倚仗自己的姐夫是雍州校尉(主管雍州府兵)欧诠子。是跟随曾华多年的沮中老人,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田家一时不顺从。就被孙家派人一把火烧了他地商铺,将田家的一个弟弟和三个伙计烧死。而放火的人也被巡捕当场给抓住了,押到南郑巡捕司一审讯也招认是孙家指使的。 但是事情到了南郑巡察提刑司那里就变味了,由于该提刑官是欧诠子的老战友,也是从沮中一起出来的。由于这个关系,一向秉公执法的提刑官就轻判了姓孙的,将所有地罪过全归到那几个动手地头上。 田家不服,向梁州巡察提刑官上诉申冤,但是梁州巡察提刑官却维持原判,将案件发还回来。孙家更是嚣张,居然带着人把田家的男丁暴打一顿,让田家的老父又伤又气一命呜呼了。 田商人在街坊地接济下跑到长安,准备向曾大人上诉申冤,却发现曾大人去建康述职去了。但是他不气馁,拦住了行都督事的王猛。 王猛一听完案情,顿时震惊不已。没有想到才打到关陇,“新贵们”便迫不及待地出来炫耀闹事了。 王猛默然一想就接了这个案子,然后知会代行政务的京兆尹车胤和总领巡察提刑官的刘努,三人一合计,先派厢军骑兵急奔南郑,将梁州巡察提刑官、南郑巡察提刑官和孙家等相关人士和证人连同所有的证物一起押送回长安。 接着三人一会审,案子迅速地水落石出了。孙家倚仗权势、欺压百姓,梁州巡察提刑官、南郑巡察提刑官上下联手,包庇袒护。最后就要由总领大权的王猛来处理了。 王猛二话没说,将整个事情从头查到尾,并以该案为契机,一口气查出十几件梁、雍发生的类似案子,查出官员六十七人,倚仗权势的商人、乡绅二十九人。王猛一声令下,将这六十七名官员、士绅商人二十九名按照死刑例吊上了木杆。 这下就炸了窝了,这九十六人大多数跟沮中出来的“老人”有关联。由于《民事邸报》全程跟进了这件案子,百姓舆论完全是一边倒,这些人不敢出来闹,只好向王猛老帐新帐一起算。 这些人联结在一起,对王猛的命令阳奉阴违,并不时地到王猛办公的都督官署闹事,尤其是欧诠子,还跑到都督官署大骂王猛,骂王猛以前不知躲在角落里,等到军主把关陇打下来了就屁颠屁颠地跑来投靠军主,靠妖言蛊惑军主邀宠,结果奸人爬到大家的头上作威作福。 王猛闻言不由大怒,叫左右将欧诠子乱棍打出。这下欧诠子更是气愤,天天堵在都督署门口大骂,引起百姓众人围观,甚至上了《民事邸报》。 当曾华回到长安后,看到这个情景不由大怒,顿时把在长安的两百多沮中老部下全部汇集在一起,包括欧诠子等数十名闹事的老部下。 在曾华面前,那些前些日子在王猛前又闹又跳的人大气不敢出,随着曾华的目关越阴沉他们头上的汗也越多。 “你们长出息了,听说你们把都督署给堵了。是不是准备过两天就把我这个都督也赶出去呀!” 曾华的语气淡淡的,但是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不由心生寒意,尤其是那几十个闹事的人,如同触电一样扑通跪倒在地,连连顿首说不敢。 曾华冷冷地看着那几十个俯首的老部下,许久才说道:“你们自己去提刑署领罪吧。该死该活由广韵(刘努字)断决。” 刘努弯腰拱手道:“是的,领令。” 欧诠子等人顿时面如死灰,自己犯的事情都是冲撞上官,围堵署衙,违抗上令,私自结连,交到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刘努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曾华盯着站着和跪着的人,继续说道:“想几年前,你们或者跟我南逃荆襄,跟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或屯田沮中,为一日温饱而拼命劳作。想不到几年下过后,你们就做起地主恶霸了。你们跟着我拼死拼活,征战四方就是这点出息吗?” 众人轰然跪了下来,俯首道:“属下不敢!” 曾华继续说道:“我带你们出来不是来当地主恶霸的,是想带你们上云台阁,流芳百世!怎么样才能上云台阁?不是靠欺压百姓,更不是靠横行霸道,是杀胡敌,光复失地,光耀华夏!” 众人一震,不由齐声说道:“属下记住了。” 曾华转而说道:“景略先生大才,我不及其万一,愿意辅佐我,是我的大幸。以后要是谁再敢轻视景略先生,我就请他滚蛋,不要再做我的部属了。记住了吗?” 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记住了。” 永和七年三月初七,曾华宣布正式在长安开府,宣布军令由镇北大将军府出,政令由武昌公府出。 镇北大将军府设左右司马,分别由王猛、谢艾担任,再分设枢密司,步军司、骑军司、侍卫军司、水军司,府兵司、军器监、联勤司等司。枢密司负责军情分析参谋;步军司、骑军司、侍卫军司、水军司四司专管厢军中步、骑、水和侍卫军将士名籍,负责各厢的管理、训练、戍守、升补、赏罚和招募遣员,但是无调遣之权;府兵司负责各地府兵平时日常管理事务,也无调遣之权;军器监负责军用兵器的监制和采购;联勤司则负责兵器之外的军用粮草、衣帽、马匹等东西的采购。各司由左右司马分别统领监事,而调遣兵马之令直接由镇北大将军发出。 武昌公府设左右长史,分别由车胤和朴担任,分领度支司(掌钱财支出审计)、劝农司(掌均田劝农)、工务司(掌各地桥梁、道路、水利等修建)、转运司(掌水陆交通转运)、理市司(掌商贸集市管理)、兵马司(掌民兵管理和导劝百姓尚武)、盐铁司(掌盐、铁、铜、兵器等官府专管物资的买卖)、提学司(掌劝学教育)、民务司(掌户籍、赈宅救孤等)和关税署、巡捕署、采访观风署等官署。 地方依旧例,只是在司法方面做了修改,侦缉权依旧由巡捕署掌管,提刑司改提检司,掌案件提检,先审查无误再提交给新设的司法署各地的裁判官(裁判官必须由行职满三年却无过错的提检官担任)审判定夺。 在完成开府之后,曾华属下的厢军被称为镇北军,府兵被称为北府兵,又开始磨刀霍霍,准备新的开征。而在此时,曾华却接着开府的时机,下令由王猛、朴为主,对下属各州郡县官员进行一次大清理,重振律法,肃清贪渎。 第八十章 纷乱的永和七年 闵闻燕俊欲救赵,遣大司马从事中郎广宁常炜使于燕诘之曰:“冉闵,石氏养息,负恩作逆,何敢辄称大号?”炜曰:“汤放桀,武王伐纣,以兴商、周之业;曹孟德养于宦官,莫知所出,卒立魏氏之基。芶非天命,安能成功!推此而言,何必致问!”裕曰:“人言冉闵初立,铸金为己像,以卜成败,而像不成,信乎?”炜曰:“不闻。”裕曰:“南来者皆云如是,何故隐之?”炜曰:“奸伪之人欲矫天命以惑人者,乃假符瑞、托龟以自重,魏主握符玺,据中州,受命何疑;而更反真为伪,取决于金像乎!”裕曰:“传国玺果安在?”炜曰:“在鄴”。裕曰:“张举言在襄国。”炜曰:“杀胡之日,在鄴者殆无孑遗;时有迸漏者,皆潜伏沟渎中耳,彼安知玺之所在乎!彼求救者,为妄诞之辞,无所不可,况一玺乎!” ----------------引言摘述 江左的北伐诏书从永和六年十二月发出,诏告天下,建康朝廷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誓师北伐一般,“宣传攻势”做的轰轰烈烈。做为打击对象的苻健不是外星人,自然也知道了朝廷北伐,而且矛头直至自己占据的河洛。接二连三地接到南阳、寿春调兵遣将的情报,苻健知道大事不好,这次江左朝廷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连忙召集各重臣商讨对策。 “现在的形势非常清楚,江左遣扬州殷浩出寿春。以为东路;荆襄桓温出南阳以为中路;关陇曾华出弘农以为西路,三路大军汇集河洛。从目前来看,寿春开始屯兵,南阳开始被围,唯独弘农没有任何动静。”尚书令姜伯周拧着一张咸阳纸,把上面记述地军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众人不由沉默了,看来这形势真的很严峻。关陇回不去,好容易蹲在河洛占了一块地盘。现在又有老主人家来赶自己走了。这天下如此之大。何处才是他们的去处呀? 毛贵苦笑道:“关陇的曾华用不着动静。他们离河洛最近,抬腿就可以过来了。” ;;路。”说到这里,雄侧头想了想,最后迟疑地对苻健和众人说道:“我觉得很奇怪,关陇的实力别人不清楚,我们却是最清楚的。只要他全力东进,我们是绝对抵挡不住的。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关陇煽动起来地动乱却被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在月余平息,并给了人家借口将关陇所有地豪强首领一网打尽,全部被从居地举家迁徙到长安、南郑和成都。” ;;.不太好地兄长,边说边小心翼翼地选择合适的词句:“加上现在关陇施行均田制,包括羌、、鲜卑、匈奴等各百姓无不欢喜雀跃,心归长安。按照这个道理来说,曾华应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和内患。应该全力东进。可他却为何一直停滞不前,反而还跑到江左相邀桓温和殷浩来共享收复河洛不世之功?” ;;.关陇的真正用意将会十分被动。无法调兵遣将正确部署。”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要是关陇无意出河洛,自家调集重兵屯集在陕县、宜阳却是白白浪费,就无力去抗拒中路桓温和东路殷浩的进攻了。要是猜错了关陇对河洛的用意,等自家和桓温和殷浩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背地里给你来上一刀,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正在大家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的时候,突然有亲兵进来报告道:“禀天王,关陇有探子回报。” “快传!” 河洛、关陇地关卡“名义”是开放的,商旅不禁,苻健没少往关陇派探子去。但是关陇保甲森严,侦骑密布,派去的探子稍不小心就会如石沉大海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偶尔传来一些不重要的消息,健等人对关陇的大部分情报居然来自偷运出来的邸报。 “禀天王,关陇现在的兵马纷纷北调至冯郡,目的不祥。”进来地探子小心翼翼地回报道。 虽然这情报实在是太简略了,但是苻健等人知道,为了这条简略地消息不知损失了多少探子了。 ;;看?” 众人一片哗然,有的说关陇这样调兵是假象,是想迷惑关东,然后出其不意地直取河洛;有的说这是关陇给周国一个信号,表示自己无意河洛;还有地甚至说冯郡肯定有义士响应洛阳起事了,声势浩大,迫使长安调重兵前去镇压。 ;;贵等重臣。 低头在那里思量的苻雄突然抬头对苻健说道:“天王,臣弟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一,.嘴巴倾听苻雄的发言。 “我曾经叫人去荆襄打听和收集了长安曾镇北的情报,发现他用兵有两个特点。”在众人瞩目下,雄开始缓缓说道。 “出其不意和避实击虚。”听到苻雄这话,众人都若有所思,点点头继续倾听。 “据荆襄传言,当初桓征西准备讨伐蜀地的时候,众将都不赞同,却是曾镇北一力支持,并说服了众将,这才有万里奔袭成都,万余兵马灭一国的奇胜。”健说得这些东西众人都听说过,比这更神话的版本也听说过。这都是关陇采访观风署的“说书人”将曾华的“光荣事迹”传遍关陇、益梁,然后再由非常活跃地关陇、益梁商人将这些“事迹”传遍天下。在传播过程 是被添油加醋了的。 “镇守梁州,北有关陇,西有仇池,东接河洛,曾镇北却选择了相对弱小的仇池,又是千里奔袭一举成功。接着又出乎众人意料,继续西进,大破外强却内散的吐谷浑。再顺势收服一盘散沙的西羌。中原大乱。曾镇北没有出兵河洛中原。而是直接出兵相对较弱的关陇,借着梁犊高力叛军的余波和中原大乱无法全力支援的时机,一举击败平庸地石苞,占据关陇。” 说到这里,苻雄细细回味了一下,由衷地赞叹道:“曾镇北用兵往往开始地时候出人意料,事后仔细一想。却是情理之中。” ;;地策略是先放之,再打之。” “先放之,再打之。元才,这如何说?”苻健听到这里有点明白了,但他还是很急切地追问苻雄,期望知道最终答案。 “我们曾经分析过曾镇北去年不愿强攻河洛的原因。一是可能江左不希望由他攻陷河洛。曾镇北收复了关陇。再收复河洛。江左晋室用什么去封赏这位不世功臣?曾华明白这一点,而且他也清楚一旦东进河洛会遭到我们强力反击和阻击。我们的实力他也清楚,绝对不是石苞那个草包所能比的。所以他干脆顺势请江左出兵河洛。”雄缓缓分析道。 “这样一来,曾镇北既堵住了江左的嘴,又可以借江左的力量来削弱我们的实力。春季出兵,肯定是他建议地。我们和江左在春季拉锯苦战,一旦误了春耕,到时逃往关陇的百姓就更多。”苻雄摇着头说道,众人也纷纷摇头。他们都清楚一旦百姓尽失,无人耕种,那么不用别人来打,周国也只有灭亡一条路可走。 “而曾镇北却可以趁河洛混战之际,兵出并州。”苻雄最后沉声说道。 “兵出并州?”苻健明白了,并州现在的位置极其重要,南可兵出司州河南,东可虎视冀州河北。可以这么说,以前曾华在关陇只能是隔岸观火地看着中原混战,现在只要占据了并州,就可以雄踞上势,看着中原各方打得死去活来,然后看准时机一刀就能结果你。 想到这里,苻健不由打了一个寒战,他今天深深感到了关陇曾氏的利害。有这样的对手在侧翼,周国能有出头之日吗?什么雄才大志,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只跟别人斗得死去活来的斗鸡,而曾华就象坐在旁边的猎狗,等你们斗得两败俱伤、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可以优哉游哉地跑过来收果实了。 “元才,如此说来我们当务之急就只能是先拒中路、东路兵马,弃西路关陇于不顾。”过了许久健才无奈地说道。 “是地天王,我们只能如此定夺了。否则光关陇一路兵马就能压得我们死死地。而且愚弟认为这江左两路兵马恐怕也是曾镇北的棋子。”雄答道。 “你是说……” “天王,江左北伐军东路所取的路线无不是地势平坦,或者丘陵众多,适合我骑兵作战,领军地殷浩虽然是名士,但是用兵手段远不及曾镇北和桓征西,虽然这一路声势最为浩大,却是我们最容易对付的。”雄继续分析道。 “而中路,先有南阳宛城雄踞第一关,再有桐柏山、伏牛山和熊耳山险要。桓征西再能用兵,这块硬骨头他也得慢慢啃下来。而曾镇北的策略可能是先放之,再打之,先放任河洛混战,自己出兵并州,等到河洛打得差不多了,再挥师东进南下,直取洛阳。因此,我们可以少量兵力据守陕县,多布旗帜,虚张声势。传令给南阳太守袁景,让他死守南阳。再派部分兵力据守武城(今河南南召南,南阳北)、鲁阳(今河南鲁山)、昆阳(今河南叶县)、梁县(今河南临汝西)、蛮城(今河南汝阳南),凭险坚守。而主力全力进驻豫州,寻机击败东路殷浩,而后回师洛阳,再做打算。”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 王堕和雷弱儿等人附议:“这才是上策,请天王定夺。” ;;.=将兵马扩充到六万。派梁愣领兵五千守陕县,强平领兵五千守新安;派鱼遵、毛贵、程朴领兵两万南下蛮城、鲁阳,防御桓温地中路军。然后派雄、王堕、吕婆楼、张遇领精兵步骑三万,入豫州许昌拒东路殷浩。继续留在河北监河东、河内两郡。 三月初一,曾华还没有回到长安,而苻健也正在调兵遣将,永和七年北伐第一仗却由司马勋在南阳打响了。 他领桓温严令,驱两万部众围攻南阳。守城的是刚降苻健不久的原北赵南阳太守袁景。他刚接到健的急信。要他死守南阳。并允诺不日就有援兵过来接应。于是袁景就率领五千军士据宛城高墙雄城死扛到底。 司马勋虽然拥兵马两万。看上去声势浩大,但是士兵素质太差,又没有好好地训练过,加上匆匆赶制的攻城器械非常简陋,当司马勋一声令下,部众狂呼乱叫冲上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乱哄哄地打了回来。 一心想拔北伐头功的司马勋看到这个情景不由大怒,连斩领兵的偏将、军官百余人。然后下令再次驱兵攻城,结果一个时辰后又被打回来了。 司马勋围着宛城打了二十多日,部众损失过半,等到桓冲领军缓缓上来的时候,他还是拿宛城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好歹也把宛城打得疲惫不堪。最后桓冲并了司马勋地部众,再合力日夜攻城。 这次攻城由于桓冲地部下比司马勋地部众要强多了,而且带 器械也齐备。连攻三天三夜。终于攻陷宛城。最终军的袁景只好闭门举家自杀,只给桓冲留了一院子的尸首。 得胜的桓冲趁势继续北上,西鄂、博望、堵城、武城诸城闻风而降。意气风发的桓冲准备直捣河洛时却在鲁阳城踢到铁板了。鲁阳城北靠伏牛山。南有瀜水,守城的程朴将这些天险优势发挥地淋漓尽致,让桓冲无可奈何,只好顿师于鲁阳城下。 更为意气风发地殷浩在三月十二出寿春北伐时准备写一篇北伐檄文,但是写来写去总觉得没有曾华和车胤的《告关中百姓书》来的有气势,不由叹息一声:“北伐之大义居然被关陇尽数占据了。”于是干脆什么都不写,闷头往北攻就行了。 殷浩率领步骑五万,一路上是凯歌高奏,慎县、汝阴(今安徽阜阳)、固始(今安徽临泉)、宋县、项县(今河南沈丘)等城闻风而降,四月底就已经兵抵陈县(今河南淮阳)。捷报传到建康,满朝君臣和江左名士无不欢呼雀跃,相互祝贺,以为收复河洛指日可待。 谁知还没等大家从高兴劲中清醒过来,殷浩在陈县也踢到铁板了。守陈县的王堕聚集周围各郡县的兵马一万五千人,坚守曾经为豫州州治的陈县雄城,任凭殷浩百般挑衅攻打,死活就是不出来,只是凭城坚守。 围城月余的殷浩无法,只好分兵遣谢尚攻东边的重镇县。谁知刚分兵不久,王堕联合屯兵汝阳(今河南周口西南)地苻雄,大败殷浩于陈县城下。损失四千兵马地殷浩只好退守汝阴城,东路北伐军暂时受挫。 南边打的热闹,北边也不消停。 早从永和六年十月开始,隶属于探马司和侦骑处的细作、内奸开始四处活动,按照王猛、谢艾、朴地布置开始煽风点火。 永和七年正月,据广固的(今山东益都)段龛在名为其参军的探马司内应的鼓动下,以青州附江左,被建康朝廷拜为卫将军、青州刺史、封齐公。 该参军接着继续鼓动洋洋得意的段龛,劝他响应朝廷北伐出兵西边的州。段龛深以为然,不管朝廷北伐成不成功,多占地盘是没有错的。于是领步骑两万攻入州的泰山、济北、东平诸郡,跟姚戈仲部交上火了。 姚戈仲部本来比苻家先动身西归关陇。但是由于他们地处的摄头远在家的东边,而且姚戈仲一直在犹豫。他既想西归关陇,又想攻灭城的冉闵以报石虎对他的恩德。于是三心二意,大半年了都还留在顿丘郡和濮阳郡,让后动身的苻家快了一步,抢先占据了河洛地区。而且苻健东略兖州的时候,大败姚戈仲,把姚部从濮阳赶到了东平郡。段龛一西进到东平郡,立即就和姚戈仲接上火了。 虽然姚部胜多输少,但是却无法歼灭以鲜卑骑兵为主的段龛部,双方在东平郡的无盐、富城一线拉锯绞战。 这时,姚戈仲接到了襄国石祇的求援。 魏主冉闵围攻襄国一百多天,困守孤城的石祇无法,只好去皇帝尊号,自称赵王,派太尉张举向北边的燕国求援,派中军将军张春南下向姚戈仲求援。 姚戈仲二话不说,立即派其子姚襄领兵北上,并叮嘱道:“冉闵不忠不义,尽屠石氏。我深受先帝高恩,本应领兵北上讨贼,但我年事已高,怕是去不了,就留在这里对拒段氏鲜卑,你就代我领兵北上吧。你的才华十倍于冉闵,此去一定要将此贼擒获,要不然就不要来见我。”但是姚部连败两场,元气大伤,加上有段龛在东部威胁,能动用的兵马不多了,凑来凑去只能给姚襄凑出八千骑兵,让他带去援助襄国。 姚襄及北赵汝阴王石引兵救襄国,冉闵遣车骑将军胡睦拒姚襄于长芦,将军孙威拒石于黄丘,皆大败,士卒损失殆尽。 冉闵欲领兵亲自出击,卫将军王泰劝道:“我们围攻襄国已有百日有余,襄国城里可以说是岌岌可危,指日可破。现在敌救兵云集,如果一旦我们大军尽出迎敌,很有可能腹背受敌,前功尽弃。不如坚守营寨坚垒,以静制动,再寻机各个击破。而且如果陛下轻出,一旦有什么变故就可能全军覆灭,城反复。” 冉闵犹豫了,坐在那里沉吟不语。但是道士法饶却鼓动道:“陛下围攻襄国已有半年却寸功未立,今贼至却又避而不击,恐军心动荡,民心尽失。”说到这里,法饶故作神秘道:“我夜观天象,发现太白入,当杀胡王,百战百克,此天机不可失呀!” 冉闵大喜,去王泰劝阻,尽起兵马与姚襄、石大战。冉闵神勇无比,姚襄、石无可挡者,加上兵少,连连败退,几近崩溃。而襄国城里的石祇被侦骑处探子收买的内侍苦苦劝住,不敢出城夹击冉闵。 眼看姚、石大败已定,燕御难将军悦绾却领三万兵马突然赶到,杀得冉闵措手不及,兵马大溃。车骑将军胡睦、司空石璞、尚书令徐机死于乱军之中,其子大单于冉胤及左仆射刘琦被麾下的降胡栗特康等人活捉降襄国,被石祇肢解残杀,十万兵马损失过半。冉闵无法,只好引军缓缓退回城,再肢解法饶父子以泄恨。 三月十五,曾华拜王猛为经略河东行军都督、并州刺史,以毛安之为参军,率杨宿、邓遐、冯保安、李天正领步军两万、骑军一万出夏阳(今陕西韩城南),渡河东进,直指平阳郡临汾。 拜谢艾为经略河朔行军都督、宁朔将军,以江逌为参军,率姜楠、卢震、侯明、当煎涂、巩唐休和当须者领骑军两万、步军一万,出黄陵,兵指高奴(今陕西延安)。 第八十一章 野利循(一) 和七年四月,收河曲校尉、监河曲、白马两校尉部军循捷报,兵马已破北天竺。 ----------------引言摘述 永和七年四月,中原已经开始混战,关陇兵马也已经向河朔和并州进发,加上城和襄国依然死战不休,整个北方继续沉浸在战火连连的动乱时节。 但是只有一关之隔的关陇却是一片难得的平和景象。长安,龙首原只是被圈了一个圈,名义上的曾府还没有开工,连地基都还没有开始打,只见光秃秃的山包上只堆着许多石料和许多荒草。 龙首原南侧西边的长安大学堂还在有条不紊地修建,只是现在是春耕期间,众多招募过来的百姓都回家参加一年之计最重要的春耕,还愿意留在这里的都是些靠手艺吃饭的石匠等工匠,所以前段时间看上去相当热闹的长安大学堂工地现在变得有点萧条了。 长安大学堂的东侧,龙首原的南边,开建不过半年的长安大神庙居然已经初具规模了。大主教范哲和众主教向众多信徒们发出号召,为长安大神庙添砖加瓦。数以万计的信徒们响应号召,纷纷从关陇和梁益赶来,汇集到长安为大神庙的修建做义工。他们就在神庙附近搭个帐篷,吃着自己带来的干粮,然后白天在众多传教士、教士、牧师的带领下,分成众多的小队开始烧砖的烧砖,运石地运石。砌工的开始砌工。 在关陇强大的建筑热潮中,原始水泥被烧制出来了。 曾华只知道水泥是用石灰和黏土烧制而成,具体是什么烧制工艺曾华就是两眼一抹黑,于是按照老惯例,他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一组工匠。工匠足足费了一年的时间才在曾华的“指引”下烧制出非常原始的水泥,顺带还烧出有点玻璃样子的晶体,让曾华喜出望外。 有了“原始水泥”后曾华顺势下令整个关陇地建筑物建设尽量采用石料或者青砖,于是现在看去。不管是官署府邸还是百姓房屋。都是用便宜易烧制地青砖加原始水泥。而象神庙这种“神圣”地建筑物更是采用南山(秦岭)的大块石料。石料被装在船上沿着发源于南山的涝水、丰水、芒水顺流而下,再转渭水运至长安,最后再用人力运至工地。一路上的开采、运输都是信徒们在做义工,教会只是管饭就行了。 在长安大神庙的旁边是规划好的长安神学院,它将是圣教的最高学府,比原来地南郑神学院、仇池山神学院、青城山神学院规模要大多了。 在新长安的南边,曾华规划图中的市集区和商铺区也已经热闹非凡地开工。商铺区的地皮都被曾华拍卖出去了。官府利用所拍得的钱财先把宽阔的道路和下水道等公共设施修建好,然后由这些商家在道路两边在各自拍下的地皮上修建自己的商铺,最后形成商铺区。而市集区地摊位也被官府一一拍卖,然后官府利用拍得来地钱财按照当初规定的草图修建道路和摊位,然后编号发给那些拍下的商人。 如此算下来,官府没有发一分钱就可以把商铺区和市集区修建起来,而且还多余不少钱,可以投入到新长安地道路、下水道、引水管道等公用设施的修建上。如此一进一出。度支署的官员对曾华的生财之道大为佩服。 相比起新长安的大兴土木。龙首原北边的旧长安就显得异常地寂静。这里的百姓很多在城外被分得有田地,现在都在忙着春耕去了。还有许多百姓却依附在这座城市里,做为强迁过来的豪强世家和“新贵们”的奴仆和下人。他们不愿意去田地耕作。于是就不愿被官府均田,而是依据关陇官府制定的《雇佣法》跟关陇、益梁各地强迁过来的豪强世家和随着曾华“混出头的新贵们”签定年限不等的契约,成为他们府中的奴仆和下人,靠主人家的工钱和打赏过日子。 按照曾华官府的规定,有关陇、益梁户籍的百姓只能被雇佣,不能被“卖身”。那些迁过来只被登记却还没有被授予户籍的外地流民有两个选择,要不就是租种官府或者地主家的田地,按照官府规定的税率交纳比普通百姓高两成的租赋,满五年后,如果一直是“良民”就可以正式被按照均田制分田地,正式授予户籍。 要不就是“卖身”投靠豪强新贵门下成为他们的奴仆和下人。待遇和薪酬比户籍百姓们要低多了,而且完全依附于主人家,可以执行家法之类的,不像户籍百姓只能送官,只不过按照官府律法是不能被打死打残。投身五年后如果一直是良民就可以由官府赎出来成为普通户籍百姓。 在这个关陇益梁统治区的中心城市,有管理这个地区的众多官署和上万户豪强和新贵,也有三十余万百姓居住在这里。所以这里的改造是异常缓慢的,只有等新城修建完成之后,百姓们迁到新城居住区之后,这里才会开始大肆翻修成为官署和官员居住区。 在这座旧城里,和众多曾华辖下的大城一样,各里都有一个简朴却肃穆的教堂,而且这里的“香火”比越来越冷清的寺庙和道观要强多了,每天都有各区成千上万的信徒到这里来祷告和拜礼。相对于深奥难懂的佛教和清无玄虚的道教来说,目的明确、教义易懂、组织严谨、传教先进的圣教占据巨大的优势。加上曾华官府借口关陇寺庙和道观的和尚、道士“从胡贼”(北赵统治时,道士和尚都很吃香,也依势干了不少见不得的事情),下令将各寺庙和道观的田地没收入官府,限制和尚道士人数。对于一些被查出有劣迹地和尚道士就大肆宣扬,然后严惩不怠,间接打击了佛道在百姓中的形象,为圣教提供了鲜明对比。 由于圣教教义和组织越来越完善,而各神学院也源源不断地提供大量的传教士,再加上曾华明里暗里的大力支持,圣教的传播几乎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现在各厢军府兵从屯就开始配置一、两名传教士,既可以协助各队的医官。又可以为军士写家信。最 为将士们提供精神支柱。而各地的教堂更是如雨后遍布关陇益梁和西羌。 这一天,曾华在长安北区长风里教堂内为两个儿子举行周礼,由范哲主持,朴、车胤、段焕、田枫等留在长安地部属观礼,把不大地教堂挤得满满地。周岁礼本来已经是很隆重的事情,被引入到圣教仪式中后就成为圣教信徒一生第一个圣礼。 虽然曾华的长子已经一岁多了,但还是被安排和嫡长子一起接受周岁礼。让真秀不忧反喜。真秀是吐谷浑鲜卑,是传教的“重点对象”,自然早就信了圣教。范敏就更不用说了,丈夫是圣教明王,哥哥是圣教大主教,父亲是圣教主教,不信圣教都不行。 在一番仪式后,曾华为真秀子取名曾闻。范敏子取名曾旻。然后由范哲为两子祈福。最后是抓周,结果曾闻和曾旻全部抓到了小木刀,众人不由心有所思。而曾华却大笑不己,表示欣慰不已。 仪式过后,众人纷纷起身走出教堂,曾华也是边走边逗着自己两个高兴不已的儿子,突然抬头看到侍妾许氏抱着不足三月的女儿,不由走了过去。许氏满腹心思地笑了笑,抱着女儿来亲近曾华。曾华摸了摸女儿粉嫩的脸蛋,然后低声对许氏说道:“不着急,等女儿满周岁我也会为她举行周岁礼。不管女儿还是儿子,不管是谁出我都会一视同仁。” 许氏和旁边地俞氏、桂阳长公主眼睛不由一亮,连连点头。 这时,一位侍卫匆匆跑了过来,来到曾华跟前说道:“大人,西羌三箭急件!” 曾华连忙接过,拆开匆匆一看,脸色在雪白的纸张前变换不定,最后居然狠狠地说了句:“我顶你个肺!” 不知说什么的众人大惊,朴、车胤、段焕、田枫等人连忙围了上来,而范敏等人却知趣向远处走去。 “大人,怎么了?”朴开口问道,他是安西大都护长史,西羌的事情他有权去管。 曾华默然了一会才从嘴巴里吐出一句:“野利循他娘的打到北天竺了,这是报捷书信。” 书信是随军的传教士写的,文采虽然不好,但是够详细明了,足足有十几页纸。 永和五年三月,野利循被任命为河曲校尉,监河曲、白马校尉部军事督军,率领五千西羌骑丁向西进发,开始讨伐孙波羌、马儿敢羌、波窝羌直至山南羌。 从河曲进军第一个部落是孙波羌,也叫苏毗羌,位于现在藏北的羌塘高原一带,他们还是母系社会,他们地首领十几人,服青毛绫裙,下领衫,上披青袍,其袖委地,饰以纹锦,为小环髻,饰以金、耳垂铛,带着匆匆忙忙凑起来地两、三千骑兵试图跟野利循决战,结果被野利循一战大败,斩首一千余,十几名孙波羌首领被野利循尽数踏死,三万余孙波羌臣服。野利循派随军的书记官和参军将这些比党项羌人好不到哪里去的孙波羌按照旧例分目和百户,各设官。 而野利循却调头向东,稍一威胁就把占据今金沙江上游地马儿敢羌给收服了。马儿敢羌历来和白马羌关系密切,知道东边的形势已经大变,各首领看到野利循“不怀好意”地陈兵,立即就知道利害,连忙派人请归附。各首领自觉地交出部属接受整编,自己带着全家按照白马羌例,自觉地搬到益州去“享福”了。 时间已经到七月份了,正是青藏高原比较适合行动的季节。野利循快马加鞭,立即讨伐了今昌都地区的波窝羌,斩杀一千五百人,二十一名首领,降服这两万余的波窝羌,然后整编了这支羌人。 九月,野利循趁着这天色暖和的季节,沿着臧曲河(今雅鲁藏布江上游)而上,一举攻破匹播城(今西藏山南泽当),然后又大败机羌和宝髻羌联军,顺势占据江温城(今拉萨南)。 占据山南地区之后,野利循就下令在这个暖和的河谷过冬,并接连挫败了机羌和宝髻羌贵族们的叛乱。 现在这些吐蕃人的祖先虽然和他们的子孙一样彪悍,但是由于都是原始的部落联盟,实力根本没有办法和两百多年后进入到奴隶社会的吐蕃相比。野利循带着五千全副武装的羌骑杀进来,简直就是带着一群成年狼冲进了一群幼狼窝里。 野利循毫不手软,出身党项野羌的他知道这些野羌们畏惧什么。他听从参军的建议,毫不客气地将宝髻羌赞普连同他亲近的贵族数百人尽数处死,然后拉拢以前不得势的小贵族,开始分目、百户,整编起山南羌人。 也是在这个冬天,野利循手下有十几人开始有了异心,纷纷联络,然后劝野利循利用这天赐宝地登位,自创一国。 野利循假意答应,于是响应的部众越来越多,竟有两百余人,并开始策划登基、国号事宜。野利循看到戏演到差不多,该出来的人也都跳出来了。于是一翻脸就将这两百余人尽数抓获。 他指着这两百人大骂道:“如果不是都护将军,老子早就不知道烂在哪块地里了。还有你们,要不是都护将军提携,你们都还穿在烂皮祅放牛看羊,要不饿死要不就冻死,能有今天。我野利循虽然是野羌出身,但是也明白知恩图报,绝不能行那猪狗不如的事情。”然后一声令下,将这两百余人全部绑上石头丢进臧曲河。 从此,无人敢说自立的事情。 安下心来的野利循舒舒服服地住在雍布拉康过冬,一愕个冬天过得是滋润无比。平时的时候,总是宴请一些见多识广的当地居民,在谈话中,野利循听说南边有一个非常富足的国家,骑马走半年都走不到边。那里满地都是黄金和白银,随便拣一块石头就有可能是宝石。 野利循听得那个心痒痒啊。但是他不动声色,继续装作漫不经心地询问南边的事情,秘密寻找去过南边的人,悄悄地探试南下的道路。 在整个冬天,野利循一边开始混编数万机羌和宝髻羌,一边从中挑选了三千勇士,做为骑兵开始训练。 第八十二章 野利循(二) 和七年四月,明王以以安西大都护立匹播将军、昂城将军,各下设诸校尉、副校尉部,分领诸羌百户、目。拜野利循为匹播将军,拜姜楠为昂城将军,拜先零勃为青海将军。 --------------------引言摘述 “尼婆罗......,”野利循站在雪山(喜马拉雅山)南山坡上向东望去,在阳光下远远地可以看到一个山谷在雪山那闪耀的光芒中如隐如现,如同传说中的天国一样。 “是的,校尉大人,那里是尼婆罗,至少他们是这么叫的。”俱赞禄小心翼翼地弯了弯腰,结结巴巴地用党项羌语回答道。他是宝髻赞普的远房族人,那个已经被野利循处死的宝髻赞普的爷爷是从俱赞禄的曾爷爷手里夺得了赞普宝座,而俱赞禄一支从此就沦为族人最受歧视的部落。为了生计,俱赞禄的爷爷、父亲只有四处去经商,东去过马儿敢羌,北去过孙波如羌甚至党项羌,南去过尼婆罗,虽然辛苦些,但总算没有再被赞普看成眼中钉算计了。由于这样的家渊,俱赞禄学得七八国英语,不,是七、八种语言,包括党项羌话和尼婆罗话,所以也就成为野利循的向导和翻译。 在永和六年二月刚开春的时候,野利循留下三千西羌骑丁继续镇守匹播、江温城,召集了两千西羌骑丁和一千宝髻、机等山南羌骑兵,总共三千骑兵。由俱赞禄带路,沿着拉门(今西藏、锡金交接处)道山口,然后转道尼婆罗。 “这里真是有如仙境呀。”野利循突然转头用生硬的官话对参军李步和随军牧师江遂说道。 李步笑了点头道:“走过险恶地雪山和雪原,突然看到如此美景真是有点恍如两世。”他的脸和江遂一样满是红扑扑的,应该是高原缺氧反应。他们虽然都是陇西人,但是不能和自小就在河曲雪原上过日子的党项羌人比。你看野利循等人骑着马翻雪山过高原有如过平地一般。而李步和江遂等参军、传教士等气喘如牛,其中已经有十几人因为突病而长眠在臧曲河边了。 知识渊博的江遂却突然转到另一个话题上去了:“听说这尼婆罗是佛教佛陀的故乡。” 野利循眼睛一亮,左手不由自主地摸着胸口那坠着的圣教阴阳鱼链坠。连声问道:“江牧师。这是真的吗?” 江遂深深地看了一眼跟前这位狂热地圣教信徒。然后缓缓说道:“我翻阅过中原人士翻译过来地佛经,说佛教佛陀就是出生于北天竺地泥婆罗,读音和向导说的很象,应该是这里。” 圣教传教士等在神学院学习的时候总是要翻阅佛教、道教等其他宗教的书籍,以做为“反面教材”来做对比,知己知彼嘛,自然知道这些东西。而且江遂在信圣教之前对佛教义理曾经感兴趣过。 野利循低头想了想。不由脸上的笑容更浓了,看得旁边的俱赞禄心越来越寒。吃人心的恶魔可怕,但是却没有谈笑间就让数千人丧命地“平常人”可怕。 “你们探得前面有什么部落城池吗?”野利循问从前面回来的探子。 “回校尉大人,前面有几座小城寨子,周围围着数十部落百姓。那里的头人首领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到来,正在集合人马。” 听到这里野利循大声喝道起来:“鬼磈仲,甫地!”西羌骑丁统领鬼磈仲和山南羌骑兵统领甫地马上应道:“到!” “你们速速率兵如此行事。”野利循大声说道。两人连忙应道,然后急忙策马离开。 布置好了以后。野利循挥挥手说道:“继续前进。” 越从山坡走下来越觉得这里暖和宜人。从高出雪山上融化的雪水汇成无数的小泉小溪。流入到这山谷之中,将这里浇灌得绿意盎然。 正当野利循带着部众在这于雪山高原截然不同的山谷中缓缓策马走动时,前面突然一声高钵响。顿时散出千余人马。这些人或穿着破烂皮袍端着长矛站立在那里,或者穿着精服美袍持刀坐在马上,心神不定地看着野利循等人。最前面是一个三十多岁,瘦瘦高高的男子。 “俱赞禄,去问问,挡路地是什么人?”野利循一边继续看着周围地雪山秀谷,一边对向导俱赞禄说道。 俱赞禄连忙上前和瘦高男子嘀哩咕噜说了一阵,然后回来禀告道:“前面挡路的是这里的头人守官,叫贾迪舍南。他还问大人领军前来有何贵干?” 野利循点点头说道:“我们是来打劫秀美就过来逛一逛。” 俱赞禄通过话以后又回来禀告道:“贾迪舍南说这里已经是尼婆罗国境,叫我们赶紧退回原处。” “退回原处,叫他问一下我地马刀答不答应又转头看远处映在阳光中的雄伟雪山。 “回大人,贾迪舍南说,大人如果再要往前走就从他的胸口上踩过去。”会过话的俱赞禄萎萎缩缩地说道。 听到这里,侧头沉浸在雪山美景中的野利循一愣,缓缓转 眼睛闪烁着精光直盯着前面的贾迪舍南。只见贾迪在坐骑上,忧郁的眼睛里掩饰不住心里的恐惧。 野利循在坐骑上骤然坐直,神色肃然地向贾迪舍南点头致意。还没有等贾迪舍南反应过来,野利循一举手,数十个牛号立即吹响。随着号角声回荡在山谷之中,四周开始响了无数的马蹄声。羌骑如云卷电驰,骤然聚至,从两翼飞快地冲向尼婆罗兵后翼。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寒光闪闪地马刀,嘴巴里发出“喔嗬”的吼声。在眨眼间就冲进了尼婆罗兵阵中,很快就将不到一千余名兵农混合的尼婆罗兵杀溃。而贾迪舍南的首级也被冲在最前面的甫地一刀枭了下来,然后被高高地举起,炫耀四周。 广严城的李查维国王闻报大惊,连忙调集周围的三千骑兵前去迎敌,在广严河畔于野利循军大战一场。三千羌骑在野利循的指挥下带着尼婆罗骑兵沿着广严河岸兜了一个大大地***,让开始还整齐地尼婆罗骑兵顿时七零八落。然后野利循用号角将兵马分成两部,一部一边张弓搭箭继续带着尼婆罗骑兵兜***。另一部绕了一个弯。挥舞着马刀对着尼婆罗骑兵阵尾就是一阵猛杀。杀得尼婆罗骑兵后军大乱。这时前面地羌骑返身回来,对着尾追过来的尼婆罗骑兵前军迎头对杀。羌骑两头一杀,顿时就把单兵素质差许多的尼婆罗骑兵杀得招架不住。 在战场远处的李查维国王一惊,丢下满城的百姓和王室上下,只身向西逃往迦毗罗卫,停了一下还是觉得不放心,继续逃往更西的室罗伐。 野利循按照参军李步的建议。不入广严城,也不动百姓和贵族王室一人,补充粮草补给后继续向西行进,并派投降地尼婆罗贵族告诉李查维国王,只要他投降保证他的王位和家人安全。 三月,野利循大军来到迦毗罗卫,这座佛陀诞生的地方。这里的释伽族人几场血战后就屈服于野利循的军威之下,表示了臣服。 野利循策马陪同李步、江遂走进迦毗罗卫城。发现这座城市几乎是荒破不堪。只留下曾经非常雄伟的城墙残体,还有摇摇欲坠的四座城门,城里面有园林、市场和高高的塔楼。但是现在只能看到破烂地遗迹和地基。还有上千座寺庙地遗址。从巨大的地基上可以看到这些寺院以前是如何的雄伟广阔,现在只剩下破烂不堪地佛塔立在那里标志着以前这里是寺院。 整个迦毗罗卫城荒草丛生,没有几座像样的房屋和寺庙,只有不到千余人的僧人和民众,站立在斜阳中漠然地看着野利循一行。看到如此情景,不但江遂、李步长叹一声,就是野利循也觉得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第二日是圣教的礼拜日。一大早,在迦毗罗卫城外,两千余已经加入圣教的西羌骑丁面向黄陵圣地所在的方向单腿跪拜。主持礼拜典礼的是随军牧师江遂,他立在一面白底色黑反s圣教旗下,举着反s的木杖,捧着圣典,也面北单腿跪着。 随着江遂的高腔的声音响起,两千人余粗圹的嗓门也一起开始唱道:“ 黑暗摧残着我的身体与意志, 无情地打击和残暴地压迫, 妄想使我终生受到奴役。 在此刻, 切莫有一丝迟疑, 谨记上帝的教诲和指引, 做最无畏的勇士, 永不被黑暗击垮。 吹响命运的号角, 一同与我悲歌奋进! 我的灵魂将永归神的国度。” 众人神情无比虔诚,声音肃穆低沉,悠悠的赞歌声就如同是两千余人无比滚烫的心,先回荡在迦毗罗卫城的上空,然后巍巍向北滚动,越过雪山,越过雪原,向他们心目中的圣地飞去。 看到这一情景的迦毗罗卫城民众目瞪口呆,而旁边放哨站岗的山南羌骑兵无不受到感染,包含热泪也单腿跪倒在地,虔诚地向北边望去。 礼拜完后,野利循请李步书写赋记一篇,然后命当地手艺最好的石匠“依图刻字”,将李步的赋记刻在一块大石碑上。 第三日,李查维国王降,而石碑也立好了。野利循带着李查维国王和释伽族首领来到迦毗罗卫城对面山上的石碑处,笑着对两人说:“这是我们游历迦毗罗卫城后的感言,为做纪念故而留立在这里。” 看到两人听完俱赞禄的翻译之后脸露不屑或不忿的神色,野利循继续笑眯眯地说道:“我每年派人来看一次石碑,但凡有一点人为损残,这方圆五百里的活物尽屠!” 听完俱赞禄战战兢兢地翻译过来的话,李查维国王和释伽族首领顿时有如坠入冰窟。冒着冷汗连连点头。 四月,野利循领三千兵马护送李查维国王回广严城,并在广严城下驻扎下。按照李步和李查维国王商量地协议,尼婆罗国向远在天外的晋室称臣,每年贡“特产”若干;尼婆罗国对晋室商旅一律放行,不得盘查刁难;对晋室商人及其买卖货物一律免税,并保证他们的货物安全;赔偿“晋军”羌骑军费若干。 维国王看了看协议,只有第一条称臣和最后一条赔偿办。前者丢面子。后者丢钱。都让李查维国王觉得难受。但是野利循一瞪眼睛。搞了一场演习,李查维国王就只好答应了。 但是这却还没有完,江遂看到尼婆罗的工匠手艺精湛,尤其是石匠、金银饰品匠等,不由跟野利循咬了咬耳朵,让野利循多了一个主意。于是协议又多加了一条,尼婆罗国向晋室进献优秀工匠数百人。 李查维国王只好答应了。开始腾空国库赔偿那笔巨大的军费,并开始征集各地的优秀工匠数百人,连同他们的家人一起集中到广严城,准备进献给晋室。 李查维国王是不会如此放弃的,他暗地里派人去北天竺四处传告,希望北天竺各国能够出兵赶走北边来地强盗,救尼婆罗于水火之中。 尼婆罗国和北天竺诸国关系历来都关系密切,李查维国王更和北天竺国强国波吒厘子国、波罗迡斯国(均在恒河中游)等国国王有亲戚关系。众国听说来了一群外来地强盗。顿时同仇敌忾。纷纷出兵,很快凑齐了一万五千人,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北开来。 野利循也不胆怯。接过战书,约定在干达克河边决战。 五月初二,联军统帅波吒厘子国王带着联军按时来到了干达克河边指定地地方,准备和野利循决一死战。但是严阵以待的联军从早上等到中午,再从中午等到傍晚,不要说羌骑军,就是骑驴子的也没看到一个。波吒厘子国王心中知道不妙,连忙对副统帅波罗迡斯国王和其他国王说道:“其中恐怕有诈,不如趁夜继续北进,只要我们兵抵广严城下,就不怕赶不走这些强盗。” 波罗迡斯国王连连点头赞同,其他国王也无异议,正准备安排队伍开拔北上的时候,只见有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来进来,哭丧着报告道:“波罗迡斯城被北方强盗袭击,守军快要抵抗不住了。” 波罗迡斯国王顿时眼一黑,连连下令整军回救自己的国城。其他国王一听说敌人已经杀到恒河自己老窝了,连忙也纷纷撤兵回援。波吒厘子国王独力难支,无奈之下只好也撤兵回城。 是夜,波吒厘子国王率领的五千军队在路上却遇到了袭击,三千羌骑杀得五千波吒厘子军大溃,活捉了波吒厘子国王。接着,野利循又奔袭了两名路途遥远的国王,大破他们地军队,活捉这两位国王。 等到天亮的时候,野利循带着三位国王呼啸而去,在原处渡过干达克河,直奔广严城,李查维国王看到只失踪了两天一夜又回来了的野利循部,知道自己空欢喜了一场,只好老实下来。 野利循要挟着三位国王要求和北天竺十一国谈判,波罗迡斯国王不允。野利循就派鬼磈仲带着两千骑兵将波罗迡斯城周围烧杀一空,最后终于迫使波罗迡斯国王屈服了。 北天竺最强的两个国王一个成了俘虏,一个屈服了,其余的也只好一起坐在谈判桌上。 一轮谈判后,北天竺十一国向晋室称臣进贡,赔偿军费,进献工匠共计千余人,各送一名王子为“质子”等等。 八月中,野利循带着三千羌骑,押着数千工匠及其家人,还有上千驮马的“赔款”,心满意足地从拉门道回山南去了。 十月,野利循回到匹播城,然后立即向曾华报捷,随去的还有十二封称臣上表。十一月使者穿过马儿敢羌到达白马羌,十二月使者被阻于白马羌驻地。永和七年二月开春,使者终于出到益州,然后从益州汉源郡直奔长安,如此费尽周折才到曾华的手里。 曾华指着捷报说道:“这些臣表加急送到江左建康,让朝廷高兴高兴,只是他们知不知道这些北天竺国在哪里?” “管他在哪里,他们只图个瑞祥高兴而已。”听到这个大喜讯地朴心情也不错,难得地开了眉眼。 “这次野利循捞得油水十足,只是这些钱财和那些王子们估计一年半载也到不了长安,让人牵挂呀。还有千余匹羌塘好马和数百只山南猎犬。不错不错!”曾华乐滋滋地说道,看来这吐蕃算是了在自己手里了。 过了一会,朴提醒道:“现在最关键的是巩固山南地盘,应当论功行赏,多派官员和传教士过去,好好地消化一下。” 曾华点头称是,沉吟一下说道:“不如这样,我以安西大都护立匹播将军,辖羌塘、山南诸羌;立昂城将军,辖马儿敢、波窝、白马诸羌;设青海将军,辖河曲、河洮、白兰、青海诸羌,各设诸校尉、副校尉,分领百户、目。拜野利循为匹播将军,拜姜楠为昂城将军,拜先零勃为青海将军。各参军、校尉、副校尉和都尉尽数配齐,均从飞羽军中立功的军官中选拔,断事官等巡视政务官素常先生就多操下心,也赶紧配齐。”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便领了令各自去忙去了。 下午,山南羌和北天竺大捷便传遍了长安,而将让建康朝廷欣喜如狂地捷报和臣表书正向江左飞驶而去。 第八十三章 并州(一) 州古属冀州之域,虞舜以冀州南北太远,分置并州。“地在两谷之间,故曰并州。”夏仍为冀州地,周曰并州。前汉武帝元封中年置并州刺史部,为十三州部之一,领太原、上党、西河、云中、定襄、雁门、朔方、五原、上郡等九郡。光武帝中兴时,并州始治晋阳,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并入冀州。黄初元年(公元220)复置,领太原、上党、西河、雁门、乐平、新兴等六郡,仍治晋阳;晋沿用。 -----------------引言摘述 平阳城(今山西临汾西南,汾水西岸),烈日当头,数千民众围聚在平阳郡守府门前,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站在门前临时搭建出来的高台上,正在大声喊道:“想大赵先皇帝刘讳曜,聪慧神武,秉承天命,德泽天下。可叹却被石氏奸人妒害,才有今日祸乱,民不聊生。” 说到这里,这位高鼻、微深目的汉子看了一眼台下,发现众人开始嗡嗡地议论起来,不由暗喜地向人群中几十个熟人对视一眼,微微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大赵刘皇帝继承汉祚,奉天承运,当服天下。昨晚有数名金甲神人护送天符录书降于我,命我重振天威,弹压暴虐,安抚万民。” 说到这里,这位汉子变戏法般从身后掏出一卷布绢和一份象奏章的文件,高高举起。待众人喧哗时再把缓缓布绢打开。只见黄色地布绫上写着一行稀奇古怪的字,据说是文的“当承天运,命归刘氏”。不过台下的百姓多不识字,不要说文,就是蛤蟆文也看不懂。 这时,人群中有人跟旁边的人接头咬耳,煞有其事地证明有这种事,当时他就住在附近。夜晚中看到金光四射。异香四溢。有数个神人捧着宝符图录降临在那汉子的家中。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好象他不是被授符的主角就是那授符的神人一样。 人群中地议论声更加轰然,众人望向这汉子地眼神也有点敬畏了。这时,一个刚在众人中传言地人看了看周围,突然喊道:“神人为什么授天命给你?”顿时,数十个人也纷纷开口质问,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一致望向高台上的汉子。 “因为我就是大赵先皇帝刘讳曜唯一留在世上的儿子刘康。当年先皇帝被石贼所害,有忠臣保护我逃到这平阳,二十多年了,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汉子高声说道,而眼泪也噗噗地往下流。 听到这话,众人一时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刚才还在质问刘康的数十人突然跪倒在地。高呼:“天命当归刘氏!万岁!万岁!” 众人目瞪口呆。诧异的百姓在犹豫了一会后,终于纷纷也跪倒在地,跟着高呼起来:“天命当归刘氏!万岁!万岁!” 刘康大喜。当即自称晋王、大将军,封刚才“一力拥戴”他的郑泰、王次、胡角为左右司马和前将军,并宣布开仓放粮,招募义士,众人纷纷欢呼雀跃。 看在眼里地刘康不由大喜,待民众慢慢平定下来之后,刘康继续说道:“今天是起义之日,但是有石赵奸细企图破坏我等大事,重将众位归于石赵毒手。”说到这里,刘康很有气势地大吼一声:“把欧清长拉出来!” 众人一听不由大惊,这欧清长不是平阳郡的高门世家吗?当年刘渊立汉国于平阳,曾经拜欧清长的祖父为司徒。后来欧家也和平阳百姓一起经历刘曜、石赵乱世,饱受艰难,虽然家人死伤不少,但总算熬过来了,还保住了一点元气。再后来石虎一命呜呼,河北大乱,原平阳郡守在晋阳张平、河南苻健、关陇曾华纷纷崛起之后,觉得地处交接重地的平阳不安全,弃官而去,不知逃到何处去了。于是在平阳郡各高门世家的推举下,欧清长代行郡守职,这几月还干得不错。 这时,几个人推搡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走上高台。刚上到高台,只见这位欧清长高声大骂道:“刘康,你这个西域胡人是狗屁刘氏传人!你为了图我家产以为军资居然陷害于我,你不得好死!你早晚死在镇北大将军的讨胡令下!你——” 刘康气急败坏地抽出长剑,鲜血从欧清长的胸口上骤然迸出,将刘康地长衫下摆溅红了大半。他恨恨地瞪了几眼站立在欧清长身后那几个人,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居然没有堵住欧清长嘴巴,让他上到高台上“胡言乱语”,还要让自己亲自动手。 刘康干净手里地长剑,插回剑鞘中,然后满是威严地对台下看呆了的百姓说道:“奸贼已经伏诛,他的家产我会散做军资,安定平阳后我们将高举义旗,靖平四方!” 过了好一会,在那数十人地高呼带动,众人也高声欢呼起来。靖平四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欧清长的家产散做军资大家却是清楚的。虽然欧家几经艰难,家道算是衰败了,但是东躲西藏地还是留下不少的家产,把这家大户分了大家应该可以好好吃上两天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在刘康和其部下得意的笑声中,高台后面传来一阵哭声,有女人和小孩凄惨的哭声,应该是欧清长家眷在哭。但是这哭声却被掩盖在众人的欢腾声中,就如同狂风巨浪中几只海鸟悲凉无力的叫声一样,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大人,前面是临汾城(今山西侯马北),有一支军队盘踞在那里,打的旗号是晋王前将军胡。”探子向王猛禀报道。 “什么晋王?什么晋王前将军?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一号人物了?”王猛皱着眉头问道。 “回大人,前几日。一个叫刘康的人在平阳起事,自称是前赵刘曜地儿子,杀了代郡守欧清长,自号晋王,并封了左右司马和前将军等若干部众,而这前将军就叫胡角。”探子细细禀报道。 “刘康,他是刘曜儿子?”王猛不由一愣。 “回大人,他是这么自号的。不过听说他其实是西域胡人。而且也长得高鼻微深目。”探子继续禀报。 “西域胡人。看他能不能逃脱讨胡令?”王猛冷笑一声道。然后转头说道:“邓应远!” “在!”在一旁的邓遐立即应道。 王猛点点头,他很欣赏这位绝 言的部下:“你率一营步军去临汾,给我会会这个晋军。” “遵令!”邓遐应了一声后策马离去。 邓遐带着一营步军来到临汾城下,迎头碰上正在临汾抢掠的胡角部。 胡角新官上任,心头正热着,于是向刘康自告奋勇去安抚临汾。刘康当即大喜,拨给胡角一千余人让他南下。可是当胡角来到临汾时却有了五千多人。或是被强行拉进来的各地青壮,或是各地自愿跟着来“发财”的民众。 进了临汾县城,胡角立即开始收复部众,宣布各大户是“贼”,然后率兵大肆抢掠,把一个临汾城闹得鸡飞狗跳。听到西边来了一支军队,被几个大户女眷迷晕头的胡角一声令下,率领五千部众乱轰轰地冲出临汾城。准备趁胜大败这支不知哪里冒出来地“贼军”。 “我是晋王麾下前将军胡角。来者何人?”胡角看到前面整齐列阵,一片肃杀之气地军队,胡角再晕头也知道自己遇到地不是一支等闲的军队。但是都已经冲出城来了。在自己部众面前不能掉了前将军的气势和身份,而且看着对面的军队人数明显少于自己,胡角不由勇气大涨,策马来到阵前,高声喊话。 邓遐策马慢慢走上前去,离开自己军阵径直来到胡角跟前。那镇静平和的神态着实把胡角吓了一跳,但是看到自己身后五千余部众,相比之下邓遐就显得孤身单影了,不由就不放在心上了。 “我是晋镇北大将军麾下偏将军邓遐。”邓遐缓缓地说道,边说边抽出挂在身后的斩马剑。 看着长直宽阔又闪着寒光的斩马剑,胡角顿时脸色大变,用斩马剑地人不少,但是在马上用斩马剑的,而且用得很好的人他却没有听说过。 只听到邓遐大喝一声,一踢马刺,身下的坐骑骤然策动,向胡角冲去,而手里的斩马剑如同闪电一样向不远处的胡角身上劈去。胡角连忙用手里的长槊一架,准备先架住这来势汹汹的一剑,然后利用自己武器较长地优势反击,一举将这个不知死活地小子戳死。 只听到咣的一声巨响,胡角顿时叫苦连连,持槊的双手虎口发麻,双臂酸痛,他这才知道被邓遐“轻快”挥来地斩马剑居然如此沉重,也明白那宽重的剑身不是用木头做的。 还没等胡角反应过来,邓遐右手一用力,斩马剑身在长槊木杆上一绞,胡角顿时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递过来,长槊不由自主地“扬长而去”。坐骑继续前进,载着邓遐和空着手的胡角交错而过,而这时快这时慢,已经冲到胡角身后的邓遐反手一剑,直接将还愣在那里的胡角斩成两截,只留下一个咕嘟冒血的半截身子坐在马鞍上。 胡角的部下目瞪口呆地站立在那里,还没有从刚才骤然发生的血腥杀戮中反应过来,而邓遐却已经挥舞着斩马剑冲进队伍中间,沉重的斩马剑在邓遐手里灵活地象老农手里的镰刀,在人群中欢快地飞舞跳跃着,人头、残躯在鲜血中跟着起舞跳跃。 邓遐在敌军中大肆斩杀的时候,后面那营镇北军在号角声中也开始向敌军冲来,刚一接战,这些晋王属下的义士们便溃不成军,丢下刀枪和锄头镰刀,纷纷拔腿就跑。 占据了临汾后,王猛立即指挥大军继续沿着汾水北上,很快就逼近了平阳城。 刘康闻报不由大惊,连忙收拢兵马于平阳。而邓遐依然为先锋,率领一厢步军先赶到平阳城下。刘康欺邓遐人少,便派左右司马郑泰、王次领兵马五千出城,准备打一打镇北军嚣张的气焰。 上阵的郑泰、王次被二话不说的邓遐一人赏了一剑,顿时斩了首级,然后邓遐带着三千步军一阵冲杀,顿时把五千贼军杀得连逃命的城门都找不到了。刘康看到这情景,知道这回碰上硬茬了,立即下令紧闭城门,准备死守平阳城。 跟着赶到的王猛指挥大军把平阳城围得水泄不通。虽然平阳城比不上长安、城那么雄伟险要,而且也多年破败,但总算曾经是汉国刘渊的首都,算得是一座大城,而且王猛认为会有机会出现。 当夜,北城门口现出几个人影,然后悄悄地趁着夜色向镇北军营摸来。 “你们真的可以打开北城门?”王猛盯着眼前的这四人问道。 王猛那夺人的目光让四人不由心中一颤,连忙拱手弯腰答道:“我们柴、步、勾、饶四家是平阳郡郡望,虽然历经贼乱,但是族人还是颇多。前几日,刘康胡贼假冒刘赵传人,自据平阳,而且残害了欧清长欧兄。我等为了保存力量,再图恢复就假意从了刘贼。因为我们四家族人部曲还是颇多,刘康有些顾忌,所以就容了我们。今王师讨贼,我等自当响应。今北门已被我四家族人子弟掌握,只要大人引开刘贼的注意,自然可以打开城门,迎接王师。” 王猛看着柴、步、勾、饶四大世家家主,点点头,表示相信了他们。这几家世家能在乱世中保全到现在,自然有一番功底,现在王师大军围城,这点眼力和机灵劲都没有的话,他们早就已经灭家了。 第二日,王猛传令风头正劲的邓遐领一厢步军大擂战鼓,列阵待战,气势汹汹地准备一举攻下平阳城。刘康大惊,连忙到南城督战,柴、步、勾、饶四家立即响应,打开北城门,等候已久的杨宿带着一厢骑军和一厢步军立即杀入平阳城,不到两个时辰便攻陷了平阳城,活捉刘康。 王猛派人公审刘康,让平阳众百姓知道这位刘赵传人其实就是一西域栗特胡人。而柴、步、勾、饶四家更是派人当场历数刘康及其走狗的罪行。最后,王猛下令依讨胡令,将刘康及其族人百余人、党羽千余人斩首,而百余胡人首级依例集土堆立在平阳城外大道上,并在一旁立石碑以记。 而“英勇就义”的欧清长被曾华上表追谥为平北将军,以刺史规格厚葬,其余柴、步、勾、饶四家尽数受赏。 四月二十九,继续北上的王猛大军开到中阳(今山西孝义),屯兵汾上。晋阳的张平从雁门、河西借得匈奴、羌骑五千,并汇精兵一万,遣其养子张统领,南下抵御,五月初三,两军对于城(今山西汾阳)西。 第八十四章 并州(二) ,并州张平养子,本姓弓,上党人也,多力趫捷,走;城无高下,皆可超越。勇冠三军,人莫敢近,时人称其为万人敌。 ——————————————引言摘述 “王三,程三,你们快把那堆木柴也丢到车上去。”谷大扶着木车喊道。 “好嘞!”王三和程三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把一堆木柴搬到木车上,一会的工夫就让木车上的木柴堆得冒尖了。谷大看到两人把地上的柴禾都搬干净了,便弯腰一用力,缓缓地推动着木车前进。王三、程三赶紧地站在两边,用力地推着木车的两边,顿时让谷大省了不少力气。 木车吱呀着在并州军营里缓缓前进,一路上有许多士兵,不管是坐在那里休息的还是站在那里忙碌的,纷纷向谷大打招呼:“谷大哥,又忙着给伙头军送柴禾。今晚吃啥?” 谷大点着头回应着:“是啊,要开晚饭了。吃啥?还不是粟米野菜粥,你以为有肉吃?” 听到这里,打招呼的士兵几乎是和谷大同时叹了一口气,外加摇摇头,然后不再言语,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旁边的王三和程三神情复杂地看着跟其他军士交谈的谷大,一路上没有插一句话。 到了伙头军所在的地方,刚才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伙头领军连忙驱动着难得一见的肥硕身材跑了过来,带着讨好的神色对谷大说道:“谷老大把柴禾推过来了。来来,堆到这里就行了。”说到这里,转头对旁边地几个伙头狠狠地说道:“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还不过来帮把手!” 谷大笑了笑,却没有出声,只是继续推着木车来到堆了一堆柴禾的地方,和王三、程三一起用力,将木车一斜,如小山一般的木柴轰轰地就滚落到了地上。 伙头领军跟着后面说道:“谷老大。你在这里坐一下。晚饭马上就好了。我让他们先给你和你的弟兄送一份过来。” “好的,多谢了。”谷大一边答道一边随手拿了一个木桩子,就这么坐了下去。 “谷大哥,跟着你真是不错,连这伙头领军对你都如此恭敬,听说这家伙是汉王(张平)一个小妾的什么堂哥,很是嚣张。”跟着坐了下来的王三低声说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们谷大哥是谁?”程三讨好地接腔道。 “我是谁?我只是一个死了不知多少回的活人。”谷大幽幽地说道,听到这话地王三和程三都愣住了。当初他们被征入军中时就听到老军士们议论过,要想在乱战中活命,跟着谷大比跟着寿星爷还可靠,于是就拼命地巴结谷大,跟在他地身后,但他们却对这位传奇般地军士了解的不是很多。 “我就跟你们说一说我是什么人吧。”看着这些日子一直在身后真心诚意帮助自己的王三和程三,谷大不由想起自己刚入伍的时候。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我也是上党人。跟张将军算是同乡。当年我们三千军士跟随汉王东征西讨十几年,羌、匈奴、鲜卑,还有南边的冯鸯。什么人都打过。三千军士,除了升官发财的,现在还活得象我这么完整的只有寥寥几人了。” 听到这里,王三、程三和谷大一起唏嘘不已。谷大看着王三和程三继续说道:“我还记得我入伍地时候,就跟你们刚来的时候一样。”王三和程三不由默然无语。 过了一会,为了缓和凝重的气氛,王三转而问道:“谷大哥,这次战事咱们能胜吗?听说张张将军可是咱并州第一勇将呀!” 谷大点点头说道:“能不能胜就要看天意了,不过这张将军勇猛无比倒是真的。”说到自己这个同乡,谷大不由兴头十足。“听说无论城墙高低,他都能轻松翻越,这个我倒是没有亲眼见过。不过持牛尾将一头壮牛拉得节节后退我是亲眼见过。去年我跟着张将军去上党跟冯鸯交战,也亲眼看到张将军单马持刀,高声大呼,来回冲杀冯鸯军四、五次,出入有如无人境地,斩其偏将校尉十数人,势无挡者,生生将冯鸯军冲散。” 听到这里,王三和程三不由眼睛放光,连连咂舌赞道:“有如此勇猛主将我们还畏惧什么?” 谷大听到这里,神色一暗,眼睛中露出无可奈何说道:“打仗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光张将军一个人,再勇猛又有什么用呢?”说到这里,谷大看了看慢慢暗下来的天色,却不再言语了。 听到这里,王三和程三对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 程三开玩笑地说道:“听说张将军是个残缺之人?” 谷大脸色一变,叱喝道:“休得胡说八道!不要还没上前线就丢了性命。要想活得长久就要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什么事当做什么事不当做。” 听到谷大说得如此郑重,王三和程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连点头,不敢再开口乱说话了。 这时,几个骑马的人过来了,看到坐在旁边的谷大等人,其中一人突然大声说道:“谷大,是你这个吃货吗?” 谷大抬头一看,立即大笑道:“原来是老刘呀!你准备去哪里游魂呢?” 于是两人你来我往打趣起来,看来两人是老相识了,说起话一点都不顾忌。最后还是姓刘骑者地同伴催促起来,两人才互相告话,惜惜相别。 “谷大哥, 怕是匈奴人吧。”看着几个骑者远去地背影,王三 “是匈奴人,现在恐怕有过半匈奴人都姓刘。雁门、新兴、西河和太原郡,多的是匈奴人。这老刘是老佣兵了。跟着自族首领不知帮汉王征战过多次了。我救过那小子一命,所以相熟。” 听完谷大地话,王三和程三不由若有所思起来。在浓浓地暮色中,几个伙军扯着嗓子喊道:“开饭了!”声音顿时惊起了一直周围盘桓的几只乌鸦。 “张可以说是张平的胆,一旦我们破了张就等于破了张平的胆。”听完情报官的汇报后王猛对众将说道。“张平在并州经营多年,在这里根深地固,跟这里的匈奴、羌、鲜卑各部关系非常好,对于帮助我们平定并州作用重大。因此我们一定要活擒张平。而张也必须被活捉。” 众将一听。都吸了一口凉气,刚才情报官的情报显示这位张可是万人敌,用计干掉他应该问题不大,要是活捉他这难度有点大呀。 想来想去众人都觉得没有什么好办法,杜郁迟缓地说道:“都督大人,如果真地要想活捉这张恐怕要用非常手段呀。” 王猛摇摇头说道:“无妨,能胜就行。” 见主将如此说。大家心里都有底了,一个人打不过我们一群人打,看他张再勇猛怎么招架。 这时,李天正突然问道:“情报官刚才说他是个残缺人?” 情报官连忙答道:“张尝与张平地一名小妾私通,事泄后张平倒没有怎么责备他,还准备把那名小妾赐给他。但是张觉得羞愧难当,于是就自宫谢罪。” 听到这里,李天正嚷嚷道:“他娘地。一个残人会如此利害。真是想不到。” 第二日,两军对垒。只见张身穿青袍黑甲,头戴青冠盔。手里持着一把长刀,刀身长直二尺,柄长六尺,倒垂向地,闪着夺人的寒光。 “我乃并州刺史麾下建武将军张,敢问有谁上来送死?” 李天正自告奋勇首先出战,他把手里的陌刀一扬,策马就冲了上去,“镇北大将军麾下偏将军李天正。”说罢,扬手就是一刀,张轻轻一架,咣的一声火光四射,李天正立即觉得手心发麻,看来这张真是力大如牛呀。 李天正一踢马刺,坐骑噗哧一声向张左边转去,李天正顺势一挥,陌刀又劈在张的长刀上。张又是一挡,然后策马欺上前来,手里的长刀随即反击,如雪花一般飞向李天正。李天正心里一苦,自己手里的陌刀又长又沉,远战可以占优势,但是被张欺近身后就成了一种累赘了,李天正顿时气势一萎,被张四面八方泼过来地刀光杀得有点招架不住了。 杜郁看到如此情景,大喝一声就拍马上去,刚说了句:“镇北大将军麾下偏将军杜郁。”手里的长矛就如水银一样飞向张。杜郁一加入到战团中,李天正顿时觉得轻松一些,连忙打起精神,将陌刀一横,再一踢马刺,让坐骑走到合适的距离,然后陌刀再一挥,利用陌刀的优势在杜郁的飞舞的矛影中对着张的侧身连拍几刀。 看上去张是险象环生,但是张却不慌不忙,身子一侧,先险险地躲过李天正凶猛的陌刀,同时将手里地长刀一挥,连出十几刀,顿时杀得杜郁手忙脚乱。趁着这个机会,张一策马又欺到李天正地近身,几刀下来顿时又让李天正叫苦连连。而杜郁连忙上前援手,却被张如同毒蛇出洞般的几招反手刀杀得居然近不了身。 王猛一点头,等候已久的邓遐策马就冲上前。只见他策马站在战团旁边先道了一句:“镇北大将军麾下偏将军邓遐。”然后默然不作声,缓缓地拔出自己地斩马剑。 正在酣战的张立即觉得一股杀气漫天而来,他不由觉得一阵压抑的感觉跟着向自己兜头而来,不由大喝一声,手里的长刀舞得更是欢快,李天正和杜郁不由更加紧张忙乱,尤其是压力最大的李天正,一边招架着一边心里恨恨地念道,邓大力呀,你他娘的倒是快上呀,你非得看到我挂了才开心呀! 正在这时,邓遐看准时机,斩马剑如同撕破长空的闪电一般,骤然劈在飞舞的张长刀上,当当当,在那一瞬间,两人一连互砍了十几刀。而两刀相错发出的声音激起一阵波晕,如同吕钟一般,荡向四周,让周围地人都感到一阵刺耳震荡。 张手里的长刀有如狂风骤雨,急如电,势如风,象大漠里的沙暴一样从四面八方向邓遐席卷而来,而邓遐手里的斩马剑大开大阖。沉如山。势如水。如同排山倒海的海浪一般一层一层向张扑来。 站在旁边观战和压阵的李天正看的目瞪口呆,最后对杜郁叹口气说道:“他娘的,老子地排名又要靠后了。” 过了一会,只听到咣当一声,邓遐策马跳出了战团,扬着手里地斩马剑对手持两截断长刀地张说道:“我的兵器比你好,你我邀战就到此为止吧。不如让你我两军接战吧。” 说到这里,邓遐将斩马剑高高地举起,大吼了一声。 接到信号的王猛一扬马鞭:“杀!” 早看得热血沸腾的镇北军将士不由大吼一声,在号角和战鼓声中缓缓前进,逼向并州军。张无奈,只好指挥并州军接战。 两 战,并州军的劣势立显,气势如虹的镇北军以队为单个时辰就杀得并州军七零八落。换了兵器的张却独力难支。加上被邓遐、李天正、杜郁轮流照顾,根本没有精力去指挥部众抵抗镇北军一浪接一浪地进攻。 张只好叫匈奴、鲜卑骑兵出击,试图挡住镇北军的进攻。但是并州骑兵刚冲到一半却被杨宿带领的飞羽军迎头冲了上去,一万对五千,并州骑兵占不到半点便宜,最后和并州步军一起节节败退。杨宿和冯保安一样,知道自己的武艺根本没法和张去打,干脆很自觉地让出这个机会给邓遐等人,两人联手指挥步骑镇北军大败并州兵。 张无法,只好带着并州兵后退三十里才稳住阵脚,镇北军由于要活捉张,所以也不太逼迫过甚,于是鸣金收兵。张回到营中,准备解甲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的汗水居然将衣甲都渗湿了。张看着手里的断长刀和湿甲,不由长叹一声,再也无语了。 第二日,镇北军又来邀战,张先派偏将出战,结果被李天正、杜郁、邓遐三人连斩十数将,尸首躺了一地。张无法,只好亲自出战,结果又是前一日的翻版,又是一番大败。 接连十余天,张地并州军连败十余仗,从城连退到梗阳城(今山西清徐)。张也曾想凭城墙营寨坚守,但无论是临时搭建地营寨还是小县城墙都经不起镇北军数门石炮的几炮。 五月十二日两军照例对阵,张看着身后损失近半的并州兵马,突然想起自己出征前在义父张平面前立下地豪言壮语:“义父,待我大败北府兵,擒贼将献于你。”他的心里不由涌起一阵无力的悲哀。 这时,李天正策马上前道:“张将军,你为当时猛将,值得我们敬佩。但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想你并州兵马苦战到今日,败局早已定,不如早早地降了吧。” 李天正的神色郑重,十余日的苦战,镇北军上下对这位勇冠三军的敌将是敬佩不已。 看到张还在那里默然无语,旁边的邓遐不由开口道:“张将军,一个军人战死沙场不可怕,但是死得毫无价值却是最可悲的事情。张将军,就是你今日战死,后人也会说你是顽抗王师兵败而死。你值不值?” 听到这里,张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武艺只是稍逊自己一点的敌将,还有他身旁的同伴和身后连绵不绝的军士,张觉得自己如同站立在泰山跟前,剩下的只有压抑和无助。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看正越升越高的太阳,然后说道:“没有降于阵前的并州将军!” 说完,张举起手里的长刀大吼一声:“冲!”然后策马一骑在先,直冲镇北军阵中,身后数千并州步骑也跟着高喊一声,纷纷冲了过来。 剩余的几个并州副将拼死缠住邓遐等人,让张能绕过他们,直冲镇北军阵中。 张看着镇北军后面远处飘扬的帅旗,心里憋足了一口气,这段路很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杀到那里。张的手一转,长刀一闪,前面几支长矛立即被削断,冲势不减的坐骑接着就冲开了前面的盾牌。冲进阵来的张双手一挥,长刀左右一舞,三、四名镇北军士顿时被砍倒在地。 但是出乎张意料之外的是看到战友浑身是血地倒下后,其余的镇北军士更加凶狠地冲了过来,举着手里的圆盾和手刀,向张围了过来。 张的坐骑一气冲倒了十几名镇北军士,深入镇北军中上百尺,而张手里的长刀也砍倒了十几名镇北军士。但是张身边的镇北军士越来越多,他感到前面的阻力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坐骑几乎前进不了,只能是在原地转圈。而张也没有心思去冲击前面遥远的帅旗,他身边越来越多的镇北军士已经让他有些手忙脚乱了。 以前杀到这个份上,前面的敌军早就会畏战躲过自己,但是今日碰到的军队却截然不同,这些军士看到如此惨烈的场面反而更奋勇,战友的血腥味让他们象一群复仇的狼群,疯狂地围了上。要不是张骑在马上,暂时居高临下,要不然早就被这潮水一般涌来的军士给分尸了。不过张心里明白,再这么打下去,自己也许不会被分尸,但是却有可能会活擒。他看到远处闪动的弓弩手,这些人在过去几天里让自己的部众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可能是镇北军主帅要活捉自己,要不然那些人早就让自己成刺猬了。 这时,邓遐等人追了上来。打头的李天正最为气急败坏,他看到张从自己身边绕了过去冲进自家军阵中,不由又气又恼。一声大吼将被杀得慌了神的并州军偏将劈成了两截,然后一马当先追了上去。 李天正上得前来,既不言语也不和张接战,对着张顾不上的坐骑屁股就是一陌刀,直接将张坐骑那又肥又大的屁连后腿股切掉一半。坐骑一声悲嘶,骤然翻身倒在地上,张措手不及,一下子被坐骑压住了右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好几把手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还有几把手刀在脖子周围找不到位置,直接就贴在了张的胸口上。 是役,一万五千并州兵马全军覆灭,主将张被俘。 面对王猛等人的劝降,张默然许久最后说道:“义父降我当降,义父不降我只求速死。” 第八十五章 并州(三) 和七年四月,安定郡鲜卑弧发竘据西川、旬邑反,明杜洪、王苞平之,五月,秦州酋梁第据河池反,秦州刺史毛穆之遣刘宁、吕采讨之,月余即克。戊,晋阳张平降。 ——————————引言摘述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张平看完王猛写的书信,脸色凝重地将它放在茶几上,然后盯着前面跪着的信使看了半天才冷冷地问道。 “回大人,我姓谷,并州上党人。别人都叫我谷大,除此就没有什么名字了。”谷大恭敬地答道。 “上党人?怎么会成为镇北军信使的?”张平继续问道。 “回大人,我原是张少将军麾下的兵,在梗阳城被俘后便跟了王师——” “王师,”张平突然用尖锐的声音打断了谷大的话,他神情激动,满脸通红地说道:“晋室自弃中国,南逃江左。江右亿兆百姓碾转于胡蹄之下,芶且残喘时王师在哪里?我自立于并州,保全残民于乱世,难道我就算不上王师吗?” 谷大跪在那里低首伏地,不敢动弹,终于等张平咆哮完了才抬起头。张平发泄完了之后终于觉得太过了,便粗粗地舒了一口气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只是用吃人的眼睛看着跪在那里的谷大。 在沉寂之中,谷大迎视着张平的眼睛说道:“回大人,小的只是一个微末小人,不知道什么大义。小的只知道胜者即为王师。” 听到这里,张平不由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大堂里,震得屋子两边地窗户都瑟瑟作响。张平的声音越笑越低,最后居然变成了一阵呜咽。张平流着眼泪说道:“胜者即为王师,成王败寇,我居然连这个道理都忘记了。真是太执迷了。太执迷了。” 过了好久。张平才慢慢恢复常态。他端坐在上位,盯着弯腰伏跪在那里的谷大看了一会又问道:“你为何成为,成为王师的信使?” “我军在梗阳城战败,张少将军被俘,我等再抵抗也于事无济,于是也降了。后来一位叫王猛的王师都督大人要送书信一封给大人你,我便自告奋勇地讨了这份差事。”谷大老老实实地答道。 “你胆子不小啊!”张平淡淡地说道。 “回大人。我是个微末小人了,胆子无所谓大不大了,小的只是贪王猛大人的重诺。”谷大依然是那样平和地答道。 “什么重诺?” “回大人,这位王猛大人答应小的,只要小地送了这封书信就好好地赏小地,说除了给小地按关陇均田制给一百亩地之外,再多给小的一百亩永业田,外加娶上一房媳妇。”谷大恭敬地答道。 “为了这点封赏就值得让你来晋阳?”张平冷笑着问道。“你就不怕到了晋阳被我一刀剁了。“ “回大人。小的已经是死过几回的人了,死也不足惧了。如果侥幸被大人放过一条小命,小的也是赚了。”谷大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是听上去依然不缓不急。 “好胆色!不愧是我并州好男儿!”张平赞叹一句,“既然如此,不如我赏你良田千亩,美姬十名,如何?” “小的不敢受!”谷大俯首拒绝道。 “为何?你可以为了一百亩地就敢舍命到晋阳来,却不愿受我地千亩良田?”张平不由大怒,随即却明白过来,转而黯然说道:“我自己都朝不保夕了,还谈什么赏赐他人。” 谷大却答道:“回大人,小的为了一百亩地就敢舍命是因为小的认为王猛大人这种赏诺反而让小人更相信,受得更踏实。而那种千亩良田,美姬十名的重赏却让小的不敢相信,而且怕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命。小的的命只配受百亩良田和一个婆娘。” 张平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他觉得谷大这句话虽然直白却是包含了深意。张平深深地看了一眼谷大,沉思一会问道:“谷大,你到底是什么人?” 谷大俯首道:“大人,我只是大人的旧部,一名曾经跟随大人十二年地旧部。” 张平一惊,嗖得站起身来,几步就冲到谷大跟前,一把挽起谷大地手将他扶起,端视了一番,越看越眼熟,最后含着眼泪说道:“你真是跟我在祁县起兵的一千义从?” 谷大的眼睛也红了,哽咽着对张平说道:“是地大人,当年跟随大人在祁县起兵的一千义从当中就有小的。十二年了,到今天有十二年了。” 张平不由两泪纵横:“是啊,十二年,当年我率领你们从武帝(石虎)攻明帝(石勒)子河东王石生、石朗时只有一千义从,后来南征北战,东伐西讨,镇守并州,十几年了,想不到还能见到活着的义从。” 谷大也流着泪说道:“小的在那个时候只是想活命,想吃口饱饭,于是就投了大人。十几年过去了,同僚们都死光了我却还芶活在这世上。” 张平点点头长叹道:“是啊,芶活在这世上。当年我何尝不是为了能活命才从了赵胡,东杀西杀,不知杀了多少人,胡人、羌人、人、晋人,我都不知道我的手里沾了多少血。” “大人,收手吧,趁着现在还能回头就收手吧。”谷大诚恳地说道。 张平一愣,直盯着谷大缓缓坐了下来,然后抚着自己的胡须黯然无语,过了许久却突然转言问道:“我想起来了,六年前我见过你。那年我率军讨伐北羌首领丹具,你在阵前救了我一命,是不是?” “是的大人。”谷大淡然地答道。 “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你眼熟。真是惭愧。我的救命恩人我却没有好好地报答,居然还是一个小兵。我……,”张平自责道。 “大人,你赏过我了,你当时赏给我一只鸡,还说等哪一天天下太平了,就请我到你府上做客,好好地款待我。”谷大含泪答道。 “是吗?一只鸡!”张平不由又大笑道。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 而谷大也含着眼泪继续接言道:“大人。石胡残暴无道。以杀戮暴虐统御天下,所以石胡一死这赵国便土崩瓦解,人人自立相攻。这不是大家不念旧恩,而是石胡实在没什么恩德让大家记得。既如此大人又何必为石胡守节呢?今关陇王师势大,大人执意以并州残军对抗又有何意义呢?” 说到这里,谷大不由泪流满面顿首道:“ 军中总是回味大人的话,总想要是有一天能有自己的平安安好好地耕种一年,多收了两石粮食就娶个婆娘生个胖小子。等到那一天我再带着我的一家到大人府上去做客,我就是死上十回又有什么遗憾呢?想到这里我就自告奋勇讨了来晋阳的差事。”说到这里谷大不由号啕大哭起来。 张平终于谷大想说什么了,也终于明白这位自己的老部下为什么来晋阳,不由仰天长泣,最后哽咽说道:“想我张平,总以为自己是乱世英雄,还妄想立一番功业。实际上却是自不量力。连一个平头小兵都不如,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越活越懦弱了。” 说罢。张平请谷大上座,愿与其结为兄弟义好,并抚其背言道:“你谷大又救了我张平一命呀。” 第二日,张平携四子、部众万余出晋阳城降于王猛。 第三日,交接完毕的王猛宴请张平、张和谷大等人。 “张大人,你弃暗投明,免除晋阳遭受战火,使得万计军民免死于战事之中,如此深明大义让在下敬佩不已。来,王某敬张大人一杯。” 张平毫不迟疑地满饮一杯,然后羞愧地说道:“王大人言重了,王师于梗阳城大败并州军,活捉我儿张,那时我的心胆就已经皆丧了,本想弃晋阳北逃却心有不甘。后来谷兄弟一番言语深撼我心,于是我就也不畏惧什么降将颜面了,决心降于王师。” 接着张平将自己和谷大地一番谈话跟大家一说,众人均深感其言。王猛扬身起来,向谷大隆重一礼道:“这才是真正地男儿义士,请受王某一礼。”谷大慌忙回礼。 大家唏嘘一番之后,王猛拱手向张平说道:“张大人在并州镇守多年,熟悉这里地情况,还请为我等安定并州出谋划策,让并州百姓早日过上谷兄弟所想的太平日子。” 张平连忙回礼,摇摇头说道:“这并州除了晋人之外多是匈奴、鲜卑和羌人,还有丁零和西域胡人。匈奴、鲜卑和羌人也罢,在并州居住多年,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并州人。而且他们素来敬服儿的勇猛,只要有儿协助威慑,王大人再略施手段,自然能收复这些匈奴、鲜卑和羌人。” 张平接着说道:“还有丁零和西域胡人混杂居住在并州,谁也搞不清这些人到底有多少人真是漠北的高车族人还是西域胡人混进来的,这要依赖大人多多审视,严加查验。这里更是胡的故乡,四处流窜隐遗的羯胡不少,这些人都有赖王大人以霹雳手段处理,否则让他们盘踞日久恐迟早为内乱。在下恭据并州日久,却无力清查,以至残留到今,惭愧!惭愧!” 张平想了想又说道:“匈奴、鲜卑和羌人多居于西河、太原、雁门、新兴诸郡,而丁零、西域和胡多居于上党、平阳郡,大人可分别抚讨之。现在盘踞上党地是平阳冯鸯,此人最是反复,先以上党附襄国,后又投城,见符周占据河南、河内之后,势雄一时,于是又改投于洛阳。去年我遣儿领兵大败其军,于是又名义上附于我。这回看我大败势穷,不知他又会投向何处了?” 说到这里张平犹豫了一下说道:“此人留不得!” 王猛颌首道:“多谢张大人良言和提醒。不如这样,我上书曾大人,表张大人继续领并州如何?” 张平摇摇头笑道:“多谢王大人一番好意,我愿举家受居于长安,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能让我和谷兄弟居在左右附近。” 王猛明白张平的意思,也不多说什么了:“既然如此,我就上书长安,请曾大人行赏张大人和谷兄弟。” “多谢王大人体谅,在下还有一言冒昧告于王大人。”张平恭敬地说道。 “张大人但说无妨。” “这并州残留的晋人多以各郡高门郡望七十余家为瞻首,战乱数十年里凝结得更是坚固。” “我明白张大人的意思了。长安已经迁了数千家各地豪强世家和首领,也不在乎多这百余家并州高门了。”王猛笑言道。 “王大人大才百倍于我,定当会速速安定并州,造福这山西河东。”张平半是赞叹半是感慨地说道。 五月中,王猛上书长安,言及张平及谷大功绩。曾华接书后表张平为平北将军、谷大为校尉,随并州诸郡高门世家百余家迁长安居住。表张为昭武校尉,留于王猛军中效力。 王猛先遣杨宿、张领飞羽军六千余巡视太原郡、西河郡北部,抚两郡的匈奴、羌数百余部,近十万余人,然后陈兵定襄,虎视雁门郡等地的鲜卑、匈奴各部。 同时,王猛传檄上党招降冯鸯。但是冯鸯也许是变来变去自己都厌烦了,这次如同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和镇北军干上了。他撕毁书信,斩杀使者,并集结兵马万余于潞县(今山西潞城东北),广集粮草,加固城池,并自号上党郡公、安北大将军、并州牧、都督并、冀诸军事。 王猛大怒,遣邓遐、杜郁、李天正领一万步军南下上党郡,先克武乡、襄峘等城,大索搜得胡、西域康居胡等三千余人,粗粗审过后依讨胡令斩杀恶胡两千余,其余遣押晋阳。 六月十日,镇北军与上党军对于铜壁。邓遐一连斩杀冯部一十九名偏将及校尉,杀得冯部无人敢出战,只是凭借营寨死守。 邓遐等人先每夜擂鼓袭扰,让冯部彻夜不得安宁,又夜夜出疑兵绕其营寨四处放火箭佯攻。如此几日,冯部疲惫不堪。最后,邓遐领精兵一千趁夜踏营,李天正、杜郁领兵在外攻打响应,大败上党军。冯鸯领军溃奔壶关,残兵尸首遗满地,连绵百余里。 回到壶关的冯鸯喘缓了一口气准备回潞县死守。但是他地部下单集、穆鹫不愿再逃了,更知道逃到潞县也是死路一条。现在东边地襄国和城还打得死去活来,南边的河南苻家正咬着死顶住江左王师的两路北伐,都没有工夫和精力来援助曾经地属地上党郡。 于是单集、穆鹫就趁夜率部杀入冯鸯临时府中,杀散他的亲兵,枭了他的首级降于邓遐。六月二十日,潞县豪强世家鲍、连、樊、包、尚十几家突然结兵起事,杀潞县留守及冯鸯子、家人千余人,然后献城。二十一日,邓遐率部入潞县,宣告上党郡正式归于北府。 第八十六章 上郡 和七年五月,谢艾据高奴。明王发囚徒万余,并募奴新城,年余始成,更名为延安城。大军继续北讨,深至奢延水(今无定河)。 ---------------引言摘述 “这太阳真毒呀!”飞羽军屯长涂栩抹了一把汗,向旁边的卢震感叹道,然后眯了一眼头顶上的太阳,使劲地摇了摇头。这***太阳都能把人给晒熔了。 卢震笑了笑,但是望向远处的目光却没有收回来,依然注视着北方的远处,任由脸上的汗珠缓缓流趟。 “大人,怎么了?”涂栩一掉头看到卢震还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远处,不由地也感到一阵紧张。他很清楚自己旁边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是一位什么人。轻车将军甘试探关陇的时候卢震才由北赵边戍兵卒加入到镇北军,但却一开始就受到左卫将军徐当的器重,推荐给左陌刀将段焕为徒。段焕是谁?他可是二十多万镇北军的箭术教习,和右陌刀将赵复在镇北军将士们的心中已经被传为神话了。卢震成了段焕的徒弟之后也被大将军看重,在平定关陇时屡立大功,官职一路飙升,屯长、营统领、厢都统领,此次北讨河朔更是成为了前锋校尉,估计这仗打完该称将军位了。 “出去的探马还没有回来,我感觉他们应该是遇到麻烦了。”卢震应道。 涂栩也努力向前方看了看,可是除了黄土却看不到任何东西。他迟疑了一会然后转头喝道:“冯四,带你的那哨骑兵到前面看看。” “是!”接着是一阵吆喝声,一哨骑兵随即策马冲出队伍,然后只见一条黄尘长龙滚滚向北而去。 卢震带着这一屯飞羽军是来例行巡视地。在五月份谢艾率领河朔经略军占据高奴后,一边筑新城延安,一边以飞羽军为主力继续北上,然后在走马水(今陕西大理河南)东西再筑两个要塞,一个为阳周。一个为绥德。以这两个要塞为基地。与延安遥遥呼应,在新复的南上郡地区形成一个三角阵形继续缓缓北进。 今天卢震带着一屯骑兵出阳周,巡视奢延水以南地区。这里遍是匈奴、鲜卑和北羌人部落,少者数十人,多者上千人,分属十几个大首领统领。这里不比延安和走马水以南地区,那里是半耕半牧。而畜牧也多是定居畜牧。而走马水以北,奢延水地区则和朔方地区相接,那里的匈奴、羌人、鲜卑部落多是以游牧畜牧为生,所以这里更危险。 “前面一百多里就是奢延水了,我们打到以北的肤施(今陕西榆林西南)才算完成上郡经略任务,然后才能以上郡为基础,继续向朔方、云中诸郡进发。”卢震指着远处说道,可能是涂栩派了人马去接应探马去了。卢震一下子觉得没有那么担心和牵挂了。话也开始多起来了。毕竟他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尽管跟着师傅段焕学得沉默少言,但是天性总让他忍不住活跃一下。 “他***。那我们有的打了。这些匈奴人,不经打了,早就没有两、三百年前草原主人的雄风了,倒是那些鲜卑人比较难收拾。”涂栩对于这上郡各部族有点心得了,毕竟在延安和走马水地区跟匈奴、鲜卑人都交过手,当然少不了涂栩没有提及地北羌部落。 “当年我在北冯郡老家时,分不出什么匈奴人还是鲜卑人或者北羌人,他们都一样,都凶残无比,每年秋天都呼啸南下,抢掠烧杀,要不是我家地男丁多,又善骑射、好武勇,说不定早就和乡亲们一起化成泥了。”卢震静静地说道,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愤恨。 “去年我回了一趟老家,父母叔伯和兄弟们都还在。他们正兴高采烈地分田地呢,看到我回去都不敢相信。他们都以为我早死了,却没有想到我不但活着,还成为了镇北军地军官。”说到这里,卢震的眼睛不由地湿润了。 “上月我家里来了一封信,说今年又因为我的功勋多分了一块牧场和五百只羊、三十头牛和十匹马。家里四个孩子都小,全靠老人和婆娘照看着,里里外外全亏了他们。大弟和二弟刚刚成年入了骑丁,却都嚷嚷着要报名入飞羽军。父母叫我拿主意,我给他们回信说,大弟可以先参军,他的骑射比我还好,应该比我更有出息。立了功后除了赋田后还可多分永业田,也好成家立业。二弟还得好好练一练,等三年后,他就可以接着参军服役。等我和两个弟弟挣够了功业,老四立家就不用发愁了。”看来涂栩不愧是长子,善于策划,把一家十余年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卢校尉,你说这仗能打到什么时候?”顿了一会涂栩继续问道。 “这北边打完了还有东边,东边打完了还有西边,怎么打也要打上十几年,够打到你儿子了。”谈到自己的家人大家都放松了许多,卢震也能轻松地开个小玩笑。 “那感情好!”涂栩高兴了,这要是打到自己儿子那个时候,那岂不是儿子也能轻松地地成家立业了。 看到涂栩兴高采烈的样子,卢震不由地提醒了一句:“打仗不是开玩笑,要是你地亲人哪天死在战场了看你怎么办?” “死就死呗,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与其窝窝囊囊地死在床板上,还不如拼一把。就跟大将军说的一样,想要过好日子不能靠别人施舍,一定要靠自己去争取。” 卢震点点头,转头看了看南边的天地之际,接口说道:“是啊,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民族,光靠别人的恩德是没有用地。必须要靠自己去拼,去争取!只有靠锋利的刀和箭,才能降服凶残的狼。” 涂栩没有卢震想得那么远和深,不过还是被卢震的那种感慨和思绪所感染了,也许这就是他是前锋校尉自己还是屯长地原因吧。 正在卢震和涂栩思绪万千地时候,一行骑兵从北边卷尘而来,拥着一个人直奔过来。 卢震和涂栩一惊,连忙策马迎了上去。只见出去的那一哨骑兵策马停在那里。人人都是一脸的愤慨。他们中间围着一个伤者。只见他黑色地铠甲上满是鲜血和破损。好几支箭矢已经深深地插在他地身体里。不过这箭矢弯弯曲曲,尾羽稀落,跟镇北军地箭矢完全不同,应该是这上郡中不知哪个部落使用的箭矢。 “怎么了?”卢震一把拉住暴怒的涂栩,抢在前面问道。 “回大人,我们在前面二十余 方发现这位探马兄弟,看到他浑身是伤。而且只有见其他的探马兄弟。”哨长急忙答道。 卢震明白了,看来是前面四名探马兄弟突然遇到一大股部落队伍,而且这股队伍对镇北军怀有敌意,所以就袭击了这些探马兄弟。以前碰到的部落虽然对镇北军没有好感,但是也没有什么敌意,更不会轻易去袭击镇北的游骑兵。看来镇北军在上郡地敌人终于开始越来越多了。 “有多少人?”卢震轻声地问躺在一名骑兵怀里喘气的探马伤兵。探马伤兵努力地哆嗦着嘴想开口说话,但是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是颤抖着伸出一只手。使劲地张开满是鲜血的手掌。看着五根手指,卢震一把握住那只手,“五百敌骑?” 伤兵吃力地想点头。但最终却没能驱动那沉重的头,只能眨眨眼睛表示认同。 “兄弟,放心,我们一定替你报仇!”卢震一字一顿地说道。 伤兵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可能是想笑一下。但是脸上的笑容没有出来,一口鲜血却骤然从口中流了出来。伤兵的气息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慢,最后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天空一动不动了。 “兄弟,愿你在天国永享上帝地恩宠!”涂栩黯然说道。 卢震站起身来,看了看远处,默思了一下然后转头说道:“涂栩,你率领两队骑兵埋伏在前面地山谷上,我带一队骑兵去把这五百骑兵引过来,然后再看我的信号出击。” “大人?你带兵埋伏在这里吧,我去引这伙家伙过来。”涂栩急忙抢言道。 “涂屯长,你想违抗军令吗?”卢震森然地说道。 涂栩张了张嘴巴却最终没有再敢开口抢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卢震说道:“保重!”然后转头对身后的部众说道:“第二、三队跟我来!” 卢震迎着涂栩关切地目光微笑而坚定地点点头,然后对身后的骑兵说道:“第一队跟我来!” 卢震带着第一队骑兵急奔了二十余里,很快就看到了正缓缓奔来的一队骑兵,大约五百余人,个个披着麻布皮甲,披头散发。从服饰上和发型上看主要是鲜卑人和羌人,还有少部分的匈奴人。最前面的几个人应该是他们的首领,其中三个人都歪歪地戴着镇北军特有的头盔,上面最显眼的是盔延上插着一根白羽毛,身上横七竖八地披着镇北军精制的皮甲,挎着镇北军制式的角弓和马刀,其中一人还在那里把玩欣赏着好钢打制、寒光透骨的马刀。 他们身上的铠甲兵器应该都是已经死去的探马兄弟的遗物。卢震一挥手叫身后那队骑兵停下来,自己一踢马刺,坐骑骤然加速,对着正诧异和紧张地关注自己的上郡骑兵冲了过去。对面的上郡骑兵一下子反应过来,纷纷地策动坐骑迎了上来。到了射程,卢震扬手就是四箭,一下子将前面的上郡骑兵射倒四个,其中还有一个首领。 在众上郡骑兵的狂呼乱叫中,卢震却突然策马急停,然后拨转马头向回跑去,顺势反手就是三箭,三名上郡骑兵应声连马带人一头栽倒在地上,让急奔的队伍慌乱了一阵。 上郡骑兵更加气愤,跟在卢震后面高声怒骂,并张弓搭箭,对着飞羽军骑兵的身后就是一阵乱射。而飞羽军骑兵也不甘示弱,看准机会坐在坐骑上返身就是一箭。飞羽军角弓的射程远胜于上郡骑兵的木弓,就是逆势也能抢在上郡骑兵弓箭射程外一箭穿透上郡骑兵的麻衣皮甲。 上郡骑兵越发得急躁了,他们都是奢延水旁边的几个比较强势的部落,因为不满镇北军越来越深入他们的地盘,所以就联合起来准备给镇北军一个教训。今天上午他们截住了四个上来侦察的镇北军探马,一顿厮杀后只逃了一个探马。上郡骑兵从三名探马尸体上扒下铠甲兵器,越看越喜欢。现在看到一百余镇北骑兵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上郡骑兵心里痒痒了,准备上前截杀,再抢一批铠甲兵器好丰收回去。 但是谁知道对面的卢震却像吃了豹子胆,孤身迎上来抢先给自己几箭,顿时就折了几个兄弟,其中还有一个大首领的儿子。如此耻辱怎么也要讨回来,所以这五百上郡骑兵拼死咬着这队飞羽骑兵,发誓要把这些镇北骑兵都扒光了。 到了山谷,卢震在坐骑上看了看形势,然后转头对号手说道:“吹号!”转息间,牛角号声便回荡在山谷中,号角声还没落音,山谷坡上便响起了一阵喊杀声,两百余飞羽骑军呐喊着从高处直冲下来。 卢震一拔马刀,率先返身向上郡骑兵直冲过去。卢震势如奔雷,刀如闪电,还没等对面的上郡骑兵看明白什么回事,只见两颗人头冲天飞起,溅起如瀑布般的鲜血。在漫天的血幕中,卢震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冲了进来,手里马刀就像农夫的镰刀,而身后的上郡骑兵就像是秋收的麦田,在瞬间被割倒了一大批。 飞羽骑军从三个方向刺进上郡骑兵队伍,顿时杀得上郡骑兵慌乱起来。在这紧急关头,上郡骑兵纷纷向自己的首领靠拢,虽然能凝聚在一起拼死抵抗,但是却开始各自为战了。而他们对面的飞羽军却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光互相配合演练就不知多少回了。看到上郡骑兵露出如此大的破绽,连忙开始分割包围,分批歼灭上郡骑兵。 只听到这不知名的山谷里杀声震天,近千骑兵在这里混战绞杀。马嘶声,人叫声,悲鸣声,惨叫声,兵器清脆沉重的交错碰撞声,还有用官话、羌语、鲜卑语等各种话音喊出的叫骂声、怒骂声,全部搅在一起,随着腾起的尘土慢慢地弥漫着山谷中。不一会,腾起的黄色尘烟几乎遮住了当空的烈日,血腥味也越来越浓,但是喊杀声却慢慢地低下去了。五百业余的上郡骑兵虽然勇猛但是却无法和三百训练有素的飞羽骑军相抗衡,在两支部落骑兵被歼灭后,开始有其他部落骑兵陆续逃离战场,这陆续的逃离就像是大堤决口前的细流,终于引发了最后的大决堤。近半上郡骑兵争先恐后地向北逃去,但是最终从飞羽骑军的追击中逃得命回去的不过百余人。 此役后,两万飞羽军开始以营为单位,对奢延水流域开始大规模地清扫,在连续不断的打击下,数十鲜卑、北羌、匈奴部众纷纷降服。六月底,卢震率领一厢飞羽军渡河,占据了前汉末年就失去的上郡郡治-肤施城。 第八十七章 北地郡 海人约因赵乱,拥众数千家附于魏,魏以约为渤海守刘准,土豪封放,封弈之从弟也;别聚众自守。闵以准为幽州刺史,与约中分渤海。燕王俊使封弈讨约,使昌黎太守高开讨准、放。 ----------引言摘述 “狐奴养,靠,你能不能改个名字,太难叫了。”乐常山忿忿地说道。 旁边的狐奴养憨厚地笑了,然后吃力地用“关陇版官话”答道:“我的名字是大都护给取的。” 看着狐奴养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乐常山有点意外了,“不会吧,军主怎么会给你取这么一个名字。” “那是在白水源的时候,我一连砍了四个吐谷浑骑兵的首级,拎着首级正准备去领功的时候,大都护看到我了。于是对我说,我看到你在敌军中杀进杀出,无人敢挡,真是个勇士。最后还问我叫什么名字?当时我浑身是血,看到大都护笑眯眯地问我,我都不知说什么了。最后还是姜校尉踢了我一脚才反应过来,然后用羌语告诉大都护我的名字。”说到这里,狐奴养用羌语把自己的名字说了一遍,发音的确和狐奴养很象。 “大都护听完之后,想了一下对我说,你这个名字的确有点怪,我琢磨了一下,还是狐奴养这三个字比较适合你名字的音。这狐嘛,说明你聪明机灵,奴嘛,涵义你出身奴婢,养就说你天生地养。命硬的很。” 狐奴养地官话虽然说得很吃力,但是这段却说得非常清楚,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来的,看来他对曾华跟他说的这段话映象非常深刻。 “当参军把大都护的话一说,还把我的名字写了出来,我当时眼泪就哗哗地就下来了,要不是在大都护跟前我早就放声大哭了。我野狗一样的贱命居然也有名字,狐奴养!老子就是奴隶出身。而且自小父母早死。不是天生地养是什么?老子命虽然贱却很硬。等我跟着大都护打下一份家业。就把这个名字传下去,还告诉子孙后代这狐奴养的来历和涵义。” 说到这里狐奴养有些激动了,所以说的话也越发结巴和吃力了,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旁边乐常山地倾听。可能他已经习惯了这些羌、、匈奴、乃至鲜卑同僚们地说话方式。 待到狐奴养说完后,乐常山不由地狠狠拍了拍狐奴养地肩膀说道:“你跟我都是撞了大运,就凭我们能有幸跟随军主,怎么着也要拼出点名堂来!” 狐奴养嘿嘿一笑。又恢复了刚才的憨厚模样。“你这憨货!”乐常山不由恨恨地说道。 就这样,乐常山和狐奴养带着一万五千余飞羽军,边说边沿着河水继续北上,目的地是北地郡的富平和灵武。自从去年镇北军大败凉州后,凉州的张祚对曾华和关陇越发的恭敬,而坐镇天水的毛穆之在和曾华书信协商之后,把目光越来越多地投向北方。 经过近一年地时间,原陇西、广武迁来的乞伏、秃发等鲜卑部落已经被用均田制分散混编在新设的金城郡和安定郡。原来的部落体制在首领被尽数迁到梁州、雍州。各部混编杂居之后就已经开始瓦解了,在经过一年的均田制劳作后就更加不复存在了。毛穆之于是就在原来的目、百户的基础上开始设县进行正常的管理。 在从这十几万鲜卑、羌、匈奴部众中招募飞羽骑军地同时,毛穆之开始在金城郡北部筑城。靖远是最早筑成。也是向北开始推进地起点和基地。乌兰、中卫,到最近的中宁,全部是沿着河水一字向东北排开,向北地郡缓缓推进。 而曾华除了在雍州安定郡修筑了平凉、高平(修复)、百泉城,迁关东流民充实其中以稳定安定郡外,还在安定郡北修建萧关(今宁夏同心南)、三水(今宁夏同心东)、方渠(今甘肃环县东南)城和毛穆之遥遥呼应。不过这些城都修得非常简单,跟一个堡子差不多。但是它们标示着镇北军向北进发的开始和轨迹。 永和七年四月,在知道谢艾开始经略上郡后,毛穆之按照曾华地命令亲自坐镇金城,指挥魏兴国、乐常山、狐奴养率领一万步军、两万飞羽骑军向北推进。 乐常山比魏兴国醒目,利用自己一直压制魏兴国的“优势”,让魏兴国留在了靖远,防御凉州和巩固中卫等地,自己却和狐奴养带着飞羽骑军沿河继续北上,试探北地郡灵武。 “狐奴养,你知道吗?前面的富平县(今宁夏吴忠西南)是前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设置修建的,到现在已经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了。”乐常山指着前面破烂不堪的城池卖弄地说道。 看到狐奴养策马站在旁边倾听,乐常山以为他被自己镇住了,继续意气风发地说道:“这富平县东北方向有灵武,沿河北边有廉县(今银川市),都是前汉时期设置的,前者是前汉惠帝四年(公元前191年)置,后者是前汉武帝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置。这里地势平坦,有秦渠、汉渠引河水灌溉,本来是富庶耕种之地,现在却想不到荒草连天,如此破落荒凉,真是沧海桑田。” 想不到最后乐常山会象他最爱“讽刺打击”的文人墨客一样发出历史的感慨,深深了解他的狐奴养不由噗哧一声笑,打断了乐常山追古感今的思绪。 顶着乐常山恶狠狠盯过来的眼神,狐奴养依 地一笑,然后缓缓地说道:“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大人那?” 乐常山一下子语塞了,脸也难得的有点泛红。他喏喏了好一会最后看着狐奴养说道:“当然是毛大人那听来地。你这狐奴养,真不知你是真憨还是假憨?” 待两人带着部众入得富平城,只见夯土修建的城墙在上百年的风雨中已经被刀削斧劈般残缺不全。低矮的屋子在烈日和风中摇摇欲塌,中间的道路坑坑洼洼,数百名在烈日下还穿着破烂皮祅的百姓目光呆滞地看着缓缓走过来的乐常山和狐奴养,一言不发。 乐常山策马走上前咳嗽了一声,然后大声问道:“你们这里管事的是谁?” 这时,一个一身旧长衫袍但好歹穿地稍微整齐地中年人扬身站了出来。向乐常山弯腰拱手施礼“拜见将军大人!” “你是谁?” “我是这里地县令。叫章。” “县令?这破地方还有县令?是谁任命的?”乐常山感到奇怪了。这个破地方还有县令?而且这里以前南不靠雍州,北不靠漠南,东不靠并州,西不靠凉州,谁统领这里?还任命了县令? “回将军,是平北将军,左贤王刘务桓刘大人任命的。”章老老实实地答道。 “他娘的。刘豹子的手居然伸到这里来了。”乐常山恨恨地骂了一句。 既然要北上占地盘,当然要搞清楚北边有哪些势力。根据最新的情报,金城郡、安定郡以北多是鲜卑、北羌和少数匈奴的部落,大约有数百部,各自为营,游荡在这两河东西千里之地。再北是前河套和后河套地区,那里是河西匈奴,也可以叫铁弗部地地盘。他们的首领就是刘务桓。 当年南匈奴有左右贤王。左贤王是刘豹,其子刘渊刘元海在平阳立汉国,其孙刘聪攻破洛阳俘晋怀帝。 右贤王是刘去卑。其子是刘诰升爰(刘训兜),其孙是刘乌路孤(刘虎)。怀帝永嘉三年(公元309年),刘虎继其父匈奴北部帅的职位,因母亲一族属鲜卑,曾一度归附鲜卑族,并打出了“铁弗”部的旗号。后又依仗自己控制的匈奴势力,起兵反叛,结果受到拓拔鲜卑首领拓跋郁律和晋朝并州刺史刘的联合讨伐。刘虎连连大败,不得已率部投奔汉国皇帝、同宗刘聪。刘虎的率众来归,受到刘聪的热烈欢迎。不久,刘虎就以宗室成员地身份被任命为匈奴国地安北将军、监鲜卑诸军事、丁零中郎将,封楼烦公。刘兵败后,刘虎就雄踞并州的定襄、雁门。此后,刘虎曾多次率部攻打死敌拓拔鲜卑,但每次都被鲜卑军队大败,结果被从并州赶了出来,渡河西去,落户朔方。 咸康七年(公元341年),刘虎又被拓拔鲜卑打得大败,只得出奔塞外,最后不知死在哪里了,其子刘务桓继位。刘务桓一继位就立即遣使向代国求和,代主拓跋什翼为了稳定自己的西南边,就将女儿嫁给他。后来刘务桓又向北赵朝贡,结果给石虎任命为平北将军、左贤王。 刘务桓和他地铁弗部雄据河套地区,是镇北军向北发展迟早要遇到的势力,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不过乐常山想了想也觉得很正常,从后套地区沿着河水很容易就南下了,虽然刘务桓可以不把北地郡地区当成重点,但是不代表人家不会顺势把手伸过来。 “哪个谁,哦,章,”乐常山在狐奴养地提醒下终于叫出了章的名字,“这周围都有些什么部众?” “回将军,这周围多是鲜卑、北羌部落,西边的贺兰山和北边就多是匈奴人,而富平、灵武和廉县多是早年从关陇迁过来的百姓,总共加在一起不过两万余人。”章缓缓地答道。 “这样,你祖籍何处?”乐常山继续问道。 “回将军,我原是雍州扶风人,祖上为了避难就举家迁来富平,已经有五、六十年了。” “不如这样,我上书长安请表你为假北地郡守,替我们安抚这富平周边的部落和百姓,如何?”乐常山露出难得的笑脸向章说道。 “回将军,恐小的才学浅薄,难当如此大任。不如将军另外择良人任事,免得耽误将军大事和惊扰百姓生活。”章躬身连连推辞。 “先生不要推辞了,就这么说定了。先生大才厚德。得百姓推崇,应当担此大任。”乐常山已经翻身下马,诚恳地拉住章的手,死活要他担任还没有正式成立地北地郡守。这章一身的士人“气质”,应该是从扶风逃到此地的世家子弟;在数千兵甲面前居然不畏惧不心慌,有问必答,不卑不亢,谈吐有度。这份见识和胆识自然不是常人能比得。而那些百姓都萎萎缩缩地站立在他的身后。以他为首。看上去在这里是德高望重。乐常山在曾华、毛穆之、车胤身边呆了这么久,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就真的不好意思出来混了。 看到章还想推辞,旁边的狐奴养不由补了一句:“先生,不说别的,就为了三城上万百姓先生也该替身而出。” 章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位明显象羌人地将领,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也罢!章某就恭据此位吧。” “我们首要任务就是修复这富平、灵武和廉县三城,有了城池为依靠我们才能收拢百姓。凝聚力量,然后再开始疏通秦渠、汉渠,重新引河水灌 地富庶之地。”当天晚上,在乐常山、狐奴养、章会上,乐常山非常有魄力地说道。 “如此恐怕不妥。北地三城现在人口不足两万,早已经是地疲民穷,如何再承担得起修城地重任呢?还有将军属下的这一万多将士的粮草更是问题。”章皱着眉毛说道。 “先生不必担心!”乐常山乐呵呵地说道,“我军的粮草先生不必担心。我们早就做好了长期驻守这里的打算。自己带了牛羊和马匹过来。这里和西边的贺兰山水美草肥。就是放上几十万只牛羊也没有问题。” “如此甚好!”章点头赞道,揪着的心放了一半。 “至于这筑城反而对北地郡百姓是件好事。先生可能不知道,我北府辖下修筑城池、道路、桥梁都不是随意发征民夫。而是用钱粮招募百姓去做。” 听到这里章不由怔住了,自古还没有听说过这样地政策,修公事不是征发民夫而是招募,这不是明摆着给百姓送钱粮吗?如此一来,只要官府用钱粮招募民夫修筑城池、渠沟,这散落在四周的百姓,不管是晋人、鲜卑、北羌还是匈奴,都不抢着来?这样既可以把散在各地的百姓收拢在三城,又可以利用大修公事的机会发粮给百姓,让他们可以略饱饥腹。 不过这粮食够吗?要是给到一半又不给了,反而会造成更大的混乱,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不给。既然这关陇都是招募行事,这关陇这么大,又百废待兴,肯定是到处在大兴土木,再多的钱粮也不够用呀。 “这钱粮够吗?”章犹豫地问道。 “说实话,这钱粮关陇自己都不够,还要靠用钱从荆襄等地购粮食。每年北府为了修建这些公事到年底都是库空见底。”乐常山实话实说。 章几乎郁闷地想哭,大哥,你不是拿我开涮吗? “不过关陇给不了钱粮,有别处给呀!”乐常山看到章的脸色不好看,连忙把底牌亮出来。“上月,凉州张祚送了一大批粮草和牛羊进献给关陇,秦州刺史毛大人已经得到长安曾大人地书信,这批粮草和牛羊全部用于北地郡,过两日就会押送上来,这些粮草和牛羊足够我们两、三万人过上一年地。要不然我怎么敢跟你这么说呢?” “那就好!那就好!”章心中大喜,心里的石头全落了地。虽然他知道凉州去年被关陇打得屁滚尿流,但是不清楚为什么凉州会进献如此重礼给关陇。有粮草牛羊就行,管它的呢! 张祚拥张重华年少地长子张曜灵继位,向江左朝廷再次称臣。张曜灵被封为凉公,拜侍中,持节,镇西大将军,都督凉州、西域诸军事,凉州牧,而张祚拜抚军将军,和赵长继续把持凉州内外大权。但是张祚并不满足于此,还想更上一层楼。但是他想篡位最大的障碍是东边随时都可以开过来的关陇镇北军。 于是张祚就派使者到长安屡屡试探曾华的态度。既然来了肯定不能空着手,而且也不能太小气了,每次晋见曾华都是大包小包的上下打点。凉州地处中原、西域要道,闭门生息了数十年,积累了足够多的钱粮和牛羊让张祚来送礼。 而曾华的态度在每次“笑纳”之后都会往好的方向松一点。这年三月,张祚又遣使者备了大量的钱粮和牛羊再一次攻关曾华。曾华再一次将空前巨多的钱粮和牛羊笑纳后,终于答应表张祚为凉州牧,持节、镇西大将军、都督凉州、西域诸军事,只给张曜灵留个凉公的空爵位。 在张祚使者大喜回去之后,曾华下令将凉州给的钱押回长安,准备去他处购买粮食和其他物资,粮食和牛羊就划给正在经略的北地郡,所以乐常山也这么有底气。 五月中开始,假北地郡守章开始招募了各族百姓,无论老少男女,统统上工地修城墙,挖渠道,挣粮食和牛羊。而一万五千飞羽军也分成三部分,一部帮助百姓修建公事,一部在三城附近巡视警戒,另一部出兵贺兰山,降服那里的匈奴各部,并和北边的几支铁弗骑兵打了几场,但是却一直没有看到乐常山预想的刘务桓率大军南下的状况。 六月底,姜楠率领六千飞羽骑军突然赶到北地郡,带来了最新的情报。原来谢艾摸清了自己北边的最大敌人是刘务桓的铁弗部,而且势力横跨整个两个河套。为了避免被铁弗各个击破,谢艾就在卢震开始向奢延水北进发时派姜楠沿着奢延水西进,经过奢延城(今陕西靖边西北)和奢延泽后很快就来到了北地郡,而且也接到了谢艾传达的曾华最新命令。雍州新设北地郡和上郡,以奢延泽为东西界,乐常山和狐奴养领一万步军、两万飞羽军负责北地郡经略,卢震、侯明、当煎涂领一万步军、一万五千飞羽军负责上郡经略,姜楠、巩唐休和当须者率领一万飞羽军游戈奢延城,负责两郡连接部。谢艾和江逌领一万步军坐镇延安城,负责全局指挥。曾华除了调拨粮草、牛羊补给之外,还增派了一万步军和五千飞羽军,补足他们现在兵力部署的缺口。 听到这个消息,乐常山和狐奴养那个乐,尤其是乐常山,紧紧地握着姜楠的手说道:“姜校尉,你来的真是时候,难怪我一大早听到喜鹊叫。” 姜楠笑了笑,没有反驳乐常山,因为这荒凉的富平除了乌鸦根本没有喜鹊。 第八十八章 王师北伐(一) 去砍了!”桓冲暴跳如雷地喝道,几名亲兵连忙应声在那里的王舒揪住了手臂。浑身上下都是血的王舒垂头丧气地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任由左右身后的亲兵将自己的双臂高高地扭住。 很快就冷静下来的桓冲看见王舒跪在自己的跟前,头上的头盔已经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包头发的布巾也已经随着头发垂落下来,跟着低垂的长发掉落在地上。头发和布巾上满是黑斑血块,身上的铁鳞甲上满是破痕,如同破帘子一样东一块西一块地披落在地上。 看到王舒那闭目待死的样子,桓冲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对正准备把王舒拉扯起来拖出去的亲兵说道:“算了,把王将军扶下去好好休息吧。” 亲兵们一愣,但在一转息间带头的亲兵队长反应过来了,连忙应道:“是,我们马上扶王将军下去!”然后一丢眼色,和手下的亲兵马上变揪为扶,动作自然流畅。 但是这个时候刚才还跪在那里丢魂失魄的王舒在被拉起来的时候却突然被激醒了一般,扬身起来扑了上来,扑通又跪在桓冲跟前。 “武卫将军,我该死呀!五千弟兄攻了十天十夜,死伤过半,都已经登上了鲁阳城楼了可就是攻不下来,两千多弟兄的性命就这样白白丢在鲁阳城下,将军,我该如何去面对那些丢了子弟的荆襄父老乡亲呀!将军你就让我跟着兄弟们一起去了吧!” 王舒泪流满面,将黑乎乎地脸上冲刷出一条条沟壑痕迹。再衬托着他那嘶哑嗓门发出来的歇斯底里的声音,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哀伤和凄凉。 桓冲黯然无神地看着王舒,心里乱如麻。前十几日里,王舒率领五千精兵日夜不停地利用楼车、云梯等攻城,几次都已经控制住了一段城墙,结果还是被城里的守军给反击出来,十几日来,城上城下的尸首已经堆积如山。但是这该死的鲁阳城还是屹立不动。 都已经一个多月了。曾经要纵马河洛、修复祖宗陵园的壮志在这座不大却足够险要地鲁阳城下被击得粉碎。三万兵马围着这里日夜攻打,一连换了三拨攻城地将领和军队,荆襄最勇猛地将领和最精良的士兵都被派上去了,但是却依然只得到一个结果,那就是饮恨兵退。 想到这里桓冲就一阵子火起,为什么人家西取益州蜀中、北讨关陇就能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比吃块豆腐还容易。可是自己第一次领兵出击就一头撞了大包。桓冲本来认为自己第一次单独领军就碰上了王师北伐是件大幸事,原本打算在这次“举世瞩目”的北伐中一鸣惊人,让别人知道江表朝廷里除了自己兄长和曾镇北能征善战外,自己也是一位名将。 可是一连一个多月的苦战,从三月打到四月底,桓冲在鲁阳城下硬是难再进一步。巨大的失败让一向冷静多智的桓冲脾气变得暴躁,已经借机斩掉了几个不长眼睛的亲兵和军士地脑袋,大家看着桓冲的模样。以为王舒会成为第一个因为战败被砍下脑袋的将领。 在大帐左右两排将领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桓冲无可奈何地挥挥手,无力地说道:“王将军,这不怨你。扶王将军下去休息吧!”亲兵们连忙连拉带拽地将一直在哭嚎的王舒扶出了大帐。 听着王舒的哭喊声在耳边越来越远,最后如同掉了线的风筝一样如隐如现地飘荡在天外,桓冲萎然地跪坐到正中自己的位置上,一边挥挥手让站在那里地部将都跪坐下来,一边低头思考着。 在沉寂许久之后,桓冲终于抬起了头,然后低声问诸将道:“你们看该如何办?这鲁阳城该如何攻下来?” 部将们听到这语气低迷地声音,再仔细一看,发现一向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武卫将军眼中居然露出一种无助和迷茫的眼神,就如同一个迷路地孩子在祈求帮助一样。 众将心中一凛,都不由黯然长叹起来。做为桓温的心腹部下,他们都知道桓温最器重自己这个弟弟,这次北伐,桓温留在南阳调度,遣桓冲为主将在前面指挥,就是要给桓冲一个立大功的机会,让他借机而起。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桓温和桓冲没有想到这鲁阳城居然如此顽固,让数万北伐大军挫于城下一个多月,要是按照这种打法,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打到河洛,收复故都。 桓冲抬起头,看到部将都端坐在那里,目光神情复杂,但是却无一人开口出言。桓冲不由一阵怒火从心底涌起,身上的血骤然变热,刚才还迷漫在身上的失望、失败感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的杀气。 桓冲扬身而起,噌的一声拔出宝剑,一剑就砍下桌角,然后环视众将大声说道:“明日我亲自督战,各将各领其部攻城,但凡后退不前者杀!” “大人,我清点过了,今日兄弟们损失了五百余,我们能战的兄弟只剩下不到三千了。大人,我们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鲁阳城里,周厉武将军步连萨忧心忡忡地问道。 “援军?连萨呀,我们带领七千将士赶到鲁阳城后有多久了?”鲁阳守将、周散骑常侍程朴幽幽地问道。一个多月坚苦的守城战熬干了这位四十多岁男人的心血和精气,他已经从上月那飘逸、洒脱的中年文士变成了一个又黑又瘦的小老头,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 “大人,有一个月十一天了。”步连萨算了算答道。 “一个月十一天,北边除了运来几批粮草器械之外可曾说过援军?”程朴咳嗽几声又问道。 “没有!”步连萨有点明白了。鲁阳城北靠伏牛山,南有瀜水。刚好卡在北上的谷口上。因此南来地晋军无法完全包围鲁阳城,而鲁阳城可以依靠北边的山谷直通梁县,得到源源不断的补给和支援,这也是桓冲无法攻下鲁阳城的最大原因。 “连萨,我们来到鲁阳城就应该做好回不去的准备,你难道还不清楚我们的作用吗?”程朴还是那么有气无力,听上去声音一直是那样不缓不急,不轻不重。在混暗的屋里显得有些诡异。 “大人。你的意思是?” “连萨。陛下地布局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先东后中。我们最大地任务是挡住中路桓温大军,让丞相(苻雄)有足够地时间去打败东路的殷浩北伐军。”程朴继续说道。 “大 的意思是,意思是我们没有援军来了?”步连萨虽然了,但是今天得到证实多少还是有些心有不甘。 “不能这样说,只要丞相能大败东路晋军,陛下自然会派大军南下击败中路桓温军。这样的话我们也就算等到援军了。”程朴看到步连萨那黑沉如水的脸色,不忍让他彻底绝望,最后还是留了一点希望。 “大人,你的心意我明白,你放心,我会跟随大人你坚守此城,一直到援军到,或者。或者城陷!”步连萨拱手施礼道。不过从他的语气中看出他已经清楚后者地可能性是最大的。 “我知道,”程朴挥挥手无力地说道,过了好一会。他在在闪动的豆大灯光中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下定决心说道:“连萨,你知道吗?我前日接到洛阳书信,说十日前中书令贾玄硕被陛下以外通江表、图谋内应的罪名给斩首了。” “什么?”步连萨一下子愣在那里,半晌才喏喏地问道:“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程朴在灯光中黯然地看了一眼北方,默然许久才答道:“你不记得去年陛下登位前,贾玄硕贾大人不愿上尊号,只愿上大将军、大都督号,这就是他获罪的原因。陛下能忍到现在才发作,真是……” 步连萨点点头,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低首对程朴说道:“我知道大人跟我说的意思了,我们都是跟贾大人亲近的人,就算是我们坚守到胜也会和贾大人一个下场,既然如此还不如战死在这鲁阳城,也算博得一个忠臣之名。” “忠臣之名?”程朴嗡嗡地念道,隐在暗处的脸上尽是讽刺地神色,最后摇摇头说道:“连萨,你早点休息去吧。今日桓冲又吃了个大亏,恐怕明后天会大举进发,要早点做好准备。” “是地,大人!”步连萨施礼后转身走出了屋门口,健壮的背影居然有些蹒跚了。看着步连萨的背影,程朴地眼泪不由默然流了下来:“忠臣之名?我们能赢吗?” 第三日,桓冲亲自驱一万五千步军渡河,推着上百辆撞车、楼车,扛着数百架长梯向鲁阳城汹涌而来。 待全军发动后,桓冲在军后立下一支大旗,然后对战场上的诸将说道:“镇北军有移旗令,一旦发动全军尽数拼死向前,军旗十步一前移,有进无退,直至大胜或者全军覆灭!今日我就要学一学镇北军这一军法!但凡后退过旗者,无论将校士卒,我尽斩于旗下!” 诸将一听,心中不由凛然。做为老熟人,他们自然知道曾华治下的军队,无论是长水军还是镇北军,都是军法森严,有进无退。但是人家军功封赏丰厚、规章明详,将校士卒都知道自己如果战死在前面沙场上,家属有抚恤,后代有前程,比后退被杀,家属子女受牵连要划算的多,自然无不拼死向前。可是荆襄军就没有这个规矩,他们的士兵也没有受过这方面专门的宣传和训练,开始的时候也许还顶得住,但是一旦战事残酷地绞杀起来,这些意志不坚定的士兵自然不会象镇北军那样豁出命去拼,到时一旦溃退到底算谁的? 但是看到桓冲一脸黑色,众将也不敢多说,转到自己各部郑重告诫部下,今天要是打不下鲁阳城,大家伙都不要想活着回去。 战鼓声擂响之后,上万晋军士兵推着、扛着五花八门的攻城器械像一窝巨大的蚂蚁群向鲁阳城扑去,很快整个鲁阳城外就只看到晋军的黑甲黄袍在晃动,几乎看不清是人在动了。 数百架云梯在晋军弓箭手如雨般的支援箭矢中靠在了鲁阳城墙上,下面黑压压的晋军立即分出数百支小队伍,如线一样攀着云梯迅速向上爬去。刚看到黑线上升到云梯的一半,只听到一声梆子响,无数的箭矢从跺墙口和女墙后面飞射出来,向云梯上的晋军劈头盖脸地倾泻而来。由于一直有梁县在后面源源支援,所以鲁阳一直都不缺箭矢,所以也不会吝啬这些要人命的东西。 在云梯上艰难行走的晋军士兵们纷纷中箭,惨叫着冲云梯上翻落下来,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将领军官就拎着刀剑在云梯下面巡视,吆喝着聚集在云梯下面的晋军士兵们继续前仆后继地往上爬。 这时,一些木柴、硫磺、木炭甚至桐油等易燃之物被纷纷丢落下来,不一会围在了云梯的下面。有经验的晋军士兵立即将木柴丢到一边,用砂土覆盖那些硫磺、木炭和桐油。很快,火把从城楼上不断地被丢了下来,少数没有被迅速清理的易燃之物骤然腾起大火,立即包围了云梯和周围的十几个晋军。地上着火的晋军拼命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大火,而云梯上的晋军一部分拼命地向上冲,一部分惊惶失措,准备跳到地上来,都想离开已经起火,正摇摇欲断的云梯。 很快,整个鲁阳城上下就像是煮开了的一锅水,不停地沸腾、翻滚着,而上万士兵在这水深火热中不停地煎熬,厮杀着。 桓冲手拄长剑站立在军旗下,目光冷冷地看着远处。前天晚上,桓冲静下心来对今天的攻城做了一番详细的策划,然后又准备了一天一夜,就为了今天的一击而中。 相对于云梯,楼车和撞车要有效的多。十几辆楼车缓缓前进做掩护,上面站立了数十名挑选出来的弓箭手,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用箭矢对撞车进行掩护,压制城门楼上的周军。而二、三十名晋军士兵躲在撞车的木盖下,拼命地推动着撞车,冲到城门下,然后拉动撞车巨木的绳索,把巨木拉动得前后摆动,最后狠狠地撞击在鲁阳城门上。有些残破的鲁阳城门在一声接一声的轰然撞击下,发出一阵让人心惊的吱呀声和剧烈的颤抖,颤抖还连动着整个城门楼都在摇晃一样。 城楼上的周军拼命地用火箭射,用滚油泼,丢火把烧,把城门洞很快变成了一个迷漫着肉糊、木焦、血腥味的地狱。但是晋军今天也拼了老命,木盖下的军士纷纷被箭矢射中,被滚油烫熟,但是后面的军士依然络绎不绝地补上空位,拉动着已经着了火的巨木拼命地撞击着城门。 桓冲看了看被黑烟遮住的阳光,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暗中说道:“到时间了!破城的时候该到了!” 第八十九章 王师北伐(二) 的攻城战从早上打到中午,一直打到烈阳开始斜斜地黑烟、厮杀声、血腥、杀戮都似乎也都已经疲惫不堪,又或许是众人经过半天的煎熬和洗礼,已经对这些一直都充斥在他们周围的东西早就麻木了。凄凉惨烈的声音早就如同秋去的大雁在天边发出的哀鸣一样,虽然还有点揪心,但早就已经是天外的事情,那浓郁的血腥味已经如同是沙漠里绿洲的味道,虽然已经渗到人的骨子里去了,弥漫在人的全身上下,但是却依然随风在轻轻地飘来又飘去。 鲁阳城下的晋军和周军都在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他们在生与死地驱使下使出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周军站在城楼上张弓射箭;烧滚油然后再默然地倒下去;麻木地举起擂木和石块,看着下面晃动的黑色和黄色就砸下去。晋军站在城楼下也是张弓射箭;默默地爬着云梯,运气不好一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射中自己的胸口,然后眼一黑顺势就往空中一倒,像石头一样坠在地上;有的往前补上前面战友的空缺,冒着沸油和乱箭的危险,拼命地推动着撞车。 终于,在大家即将无声地沉沦下去,最后无聊地结束这一场漫漫拉锯战时,一个巨大的声音在鲁阳的西门骤然响起,就如同往一潭死水里丢进一块巨石一样,荡起的波涟迅速向战场四周散去。 “西门被攻破了!” 无数的晋军从静寂中爆发,他们像疯了一样向终于被撞车撞破地西门涌去。如果再像刚才那么打下去,估计他们最后真的会疯。 整个鲁阳西门就如同沸油里面突然掉进去几滴水一样,扑通一下就爆开了,上千的晋军军士呐喊着拼命地向西门冲去,而闻讯赶来的周军也从鲁阳城各地飞快地向西门奔来。在喊声爆出没有几息之后,周军和晋军在西门门洞里骤然碰撞在一起,在那一瞬间门洞里响起了刺耳的兵器交错的声音,还有怒吼、大骂的声音。当然也少不了尖锐的惨叫声。 不知多少人涌挤在门洞。只见黄色、黑色、青色在里面晃动、挤动着。还有无数白寒色地兵器在各种色彩中闪动。晋军和周军军士们只是下意识地挥动着手里兵器,凭着感觉朝着周围可能是敌人地人影刺去。 人群一动,撞得一名晋军军士地手一抖,手里的钢刀从两个目标的缝隙中“滑了”出去,噗哧一声刺进了被两人挡住的一个身体里。还没等晋军拔出自己的钢刀,一股寒意从肋下传来,然后一阵刺痛从侧身迅速传到全身。晋军军士刚来得及大喊一声,就觉得全身的血从那个被切开的伤口里全部流出。晋军军士无力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将环手刀刺进自己身体地周军军士已经被三、四把长矛刺进了身体。变成血葫芦的周军军士放开了还留在晋军军士身体里的环手刀,只顾在那里惨叫。晋军军士也跟着慢慢软倒在地,在他倒地的一瞬间终于发现自己一刀刺中的是自己的曲长。 他娘的什么世道呀!这是晋军军士临死前最后的念头。 程朴手持长剑从府中冲了出来,没几步就看到了迎头走过来地步连萨。 全身披挂地步连萨手持着滴血的长刀,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披头散发。只披着一件长褂。手持一把铁剑的程朴。在步连萨地眼里,自家大人此时更像一位做法的道士。 “大人!西门被晋军用撞车撞开了,数千晋军正汹涌地奔向那里。我已经将所有能动的预备队都调上去了,正在门洞里厮杀。晋军一时杀不进来,我们也无法驱出晋军,暂时僵持在门洞里。但是我看是坚持不了多久,所以跑来向大人要援军。”步连萨停住脚说道。 “援军,我哪里还有援军!不如这样,我府中还有数十奴仆随从,都拨到你手下去。”说到这里,程朴低头想了想最后说道:“光靠对杀是无法赶出晋军的,他们人数比我们众多,这样杀下去我们迟早是要吃亏的,不如你调集一批弓弩手,对着门洞里的人齐射,然后再从城楼上倒沸油,最后调集民夫用各色木头石块将西门封死。” “大人,门洞里还有我们上百的兄弟!而且叫民夫去封门岂不是叫他们去送死?”步连萨有些犹豫迟疑。 “慈不掌兵,你这点都不知道吗?不管用多大的代价,你一定要把西门给我堵上!”程朴厉声喝道。看到步连萨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程朴稍微缓和了一点说道:“我去南门看看,西门、南门都是晋军攻打最急的地方,这西门有了变故,南门绝对不能有什么变故。我们的对手桓冲不是泛泛之辈,他一定不会放过敌我两军在西门被吸引的大好良机!” “是的大人!” 程朴手持长剑上了南门,这里依然在厮杀,楼上楼下的箭矢还如雨一样飞上飞下,擂石还是噼里啪啦地往下砸,沸油依旧冒着青烟向城下倾泄而下。晋军受到西门进展的鼓舞,越发地拼死向前攻打。但是和西门那惊天动地的情景相比,南门显得有点小动静了,而且虽然南门大门被撞得淅沥哗啦的乱摇,但是看上去暂时没有被撞破的可能性。 程朴暂时安下心来,他推开准备给他披上披甲的随从,还是穿着那件长褂站在那里听西门的战况。步连萨先从还在周军控制之内的西门城楼上倒下数锅沸油,顿时烫死烫伤上百准备挤进西门门洞的晋军军士,造成了一条短暂的断带。趁着晋军暂时不敢继续冲进门洞,步连萨命令数百弓弩手对着门洞一阵乱射。如此狭窄密集的地方,如此无差别地齐射造成的威力是巨大。在一阵狂呼惨叫声中,门洞中绞杀在一起的周军和晋军纷纷倒下。不到一会儿,门洞里就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尸首,步连萨再命令军士持刀威胁数百民夫推车挑筐,将一堆堆的石块和木头堆在西门洞的尸体上。 晋军看到这种情景,一边冒着沸油继续往前冲,一边用箭矢驱散民夫,一时也射倒了不少民夫。但是在周军军士的钢刀下。民夫们前仆后继地继续封堵西门。眼看就要把门洞给堵上了。 程朴觉得有点欣慰。看来今天这鲁阳城是失陷不了的。但是程朴很快又低落下去,今天不失陷不代表明天就不失陷。这样打下去,鲁阳坚持不了两天。 突然,一向风平浪静地北门突然火起,并响起了震天地喊杀声。程朴看到这情景顿时叫了声不好,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桓冲。这时,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奔了过来。带着哭腔地对程朴喊道:“大人,不好了!北门突然出现数千晋军,北门已经失陷了!” 原来桓冲知道正面攻打鲁阳把握不大,于是就派部将带领三千人马连夜由向导带路,沿着伏牛山一条 到鲁阳城的北边,隐蔽在那条山谷之中。那条小道一个月时间才从几名樵夫口中用重金问得,准备在关键时刻用,这次看来派上用场了。 桓冲故意等了一天。让部将有足够的时间带着三千晋军埋伏在鲁阳城北门附近。然后桓冲在第三日亲自督战。命令晋军上下拼死攻城,终于在午时过后撞破西门,将战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西门。就是多谋的程朴也都只注意到关联的南门。 在这个紧要关口,桓冲再用关陇“进口”的河曲长牛角号通知部将,命令他们立即攻打北门。鲁阳北门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把守,加上西门吃紧又调走了不少,结果三千晋军架起云梯往上一攻,散开地两、三百守军根本都来不及集合正式防御,就已经让晋军冲上了城楼,顺利地杀散周军打开北门。 看着正在向北城蔓延的大火,程朴不由仰天长叹,泪流满面,他拔出长剑对随从说:“你去给步将军说,叫他赶快带着一家老小逃命去,实在不行就降了。我孤寡老头一人,死也不足惜了。” 遣散随从后,程朴摇摇晃晃来到南门城楼里,并随手关上大门,将所有的杀戮和惨声关在了门外。当晋军最后冲进来时,程朴已经伏剑自,端坐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张被鲜血浸湿的书帛,上面只有六个苍劲的字:“可叹可悲可怜!” 步连萨接到程朴的传言,流泪大哭,对周围的将领说道:“大人既然想做忠臣又何必嫌弃我等呢?”遂遣亲信随从掩护自己寥寥数口家眷逃离鲁阳,自己率残军继续顽抗,力杀十数名晋军,身中数十处创伤而不降,最后自坠城楼而死。 在桓冲攻破鲁阳城后地第四天,抚军将军朱焘终于攻破了段陵把守地昆阳城,迫使段陵领着一千残军奔襄城。至此,通向河洛的大门终于向中路北伐王师敞开了一个角。 “兄长,为什么曾镇北不出兵河洛。要是他出兵弘农响应,我们怎么会打得如此辛苦,不用北伐了三个月还在汝水河畔待着。要是他关陇出兵,我们三个月早就会师洛阳故都了。”看着汝水北岸的梁县,桓冲忿忿地说道。 “曾叙平为什么要出兵河洛?”站在桓冲身边地桓温反问道。 当桓冲、朱焘攻下鲁阳、昆阳继续挥师北上,桓温也动身从南阳与他们汇合。但是翻过伏牛山之后还有熊耳山,还有外方山,还有汝水。一直到六月,桓温率领的六万中路北伐王师还是只能在汝水南岸看着北岸的梁县(今河南汝阳)干瞪眼。这天,桓温、桓冲两兄弟趁着天色晴朗就跑到梁县对面的外方山看看地理环境。看着巍巍屹立在汝水北岸的梁县,想起自己在鲁阳城下那噩梦一般的一个半月,再想起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关陇镇北军,桓冲的怒气就冲天而起。 “兄长,你的意思是镇北军准备袖手旁观?” “袖手旁观,怎么会呢?曾叙平只是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罢了。”桓温说道,“幼子呀,你还要多历练,多聚集一些人才。你看曾叙平,据说他长安幕府里不知聚集了多少人才。别的不说,毛武生,现在是统领六郡、威震西陲,吓得凉州张氏寝食难安的秦州刺史,车武子,身担京兆尹,行雍州刺史事,手下民众恐怕不比我荆襄百姓少。正是有了这些人辅佐,曾叙平才越变越厉害。” 说到这里桓温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桓冲说道:“你听说过曾氏兵法吗?”看到桓冲不解和疑惑的神情,桓温解释道:“曾叙平在沮中任长水校尉时,创立了长水军,曾经给他的军士将官讲过兵法课。当时他是我的属下,我自然能轻易地弄到这些东西。现在就不行了,那怕他曾叙平就是现在在我面前出现我也不觉得稀奇。” “曾叙平曾经说过,战争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你明白吗?”桓温问道。 “不明白。”桓冲老老实实地说道。 “不明白吧,我也是半懂半不懂的,所以你我兄弟俩在鲁阳、昆阳城下打了三个月,而人家曾叙平三个月已经平定了关陇。”桓温缓缓地说道。 听完兄长的话桓冲顿时羞愧难当,低着头在那里不敢说话。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的曾叙平就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占据关陇之后据说又收拢了几个大才,现在更是让人看不明白了。幼子,你有没有感觉,这天下是一盘棋,你我、江东、中原还有关陇和各路豪杰都是棋手,开始的时候关陇曾叙平只是下棋怪异而犀利而已,只是比我们略高一筹,现在呢?他是棋手,而我们却都变成了棋子,必须按照他的棋法来动,你明白吗?” 看到桓冲在那里默然不语,桓温笑了笑,指着远处看不到的河洛说道:“也许我是危言耸听,但是这次北伐河洛,我却感觉我们还有东路的殷源深都成了棋子。” “兄长,为何如何说呢?”桓冲问道。 “最新传来的消息,五月初,东路的殷源深在陈县被大败,只得退守汝阴。他遣谢仁祖(谢尚)、荀令则(荀羡)分兵另进,结果谢仁祖取了县,荀令则取了沛县,把殷源深气得半死。他只好引兵去县与谢仁祖汇合,再北取河淮重镇>.领兵袭了汝阴,差点杀到寿春,殷源深只好领兵再复汝阴,于是又这样僵持下去了。东路战事看上去没有我们中路这么艰难,却是最凶险的,幼子,你知道吗?” “兄长,我知道,一是周国强将精兵全聚于东路,二是殷源深此人。” “是啊,虽然我们打得艰难,但是我们自保是没有问题的,而殷源深虽然现在打得顺利,但是一旦受挫就是一场大败!”说到这里,桓温脸上并无得意之色,而是忧色重重,“我们和殷源深都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我们都被曾叙平算计了。现在北伐到了这个地步,我和殷源深都是骑虎难下,不管我们谁坚持不住后退或者大败了,那就是给另外一方一个天大的机会,一份弹劾书就能叫你万劫不复。” 而此时的曾华却在霸城长安武备学堂的大礼堂里得意洋洋地给上百名“镇北军高级军官培训班”的军官们讲课:“战争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获取利益,既然如此,那么战争只是争取利益这盘棋中的几步棋。如果你们从这个角度去看待战争,你们会发现你们的战略、战术思想和方法得到一个新的突破。你们也可以去用一个新得角度去看待所谓用兵如神、善战者无赫赫战功等里面包含的真正涵义。” 第九十章 清泉驿 据司州,一分兵据王师北伐,一遣使者问民疾苦,搜重敛之税,弛离宫之禁,罢无用之器,去侈靡之服,凡赵之苛政不便于民者皆除之。 曾华从霸城讲课完毕,就急急忙忙赶回长安,因为他很忙。 从霸城去长安必须要西渡霸水,在霸城西南的长直渡口上京兆官府已经搭建了一座浮桥,共使用了三十艘大船和大量的木板和竹子,不过最让人侧目的是这座浮桥采用了铁链,胳膊粗的两条铁链贯穿三十艘大船,然后再分别紧紧地系在分在两岸的四个大“混凝土墩子”上。 只露出六尺高的混凝土墩子其实足足埋了有三丈深,粗壮的“身材”两个人都抱不过来。铁链牢牢地系在墩子上,除了听到铁链被船只拉动的哗哗声外,给人一种纹丝不动的感觉。 曾华策动着坐骑,在数十名侍卫军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地在长直浮桥上向西走动着,近两丈宽的桥面看上去非常宽阔,而且分成左右两边,中间用低低的木栏隔开。浮桥上可以同时对开两部驿邮马车,只不过速度很慢,在保卫浮桥的水军司士兵指挥下,缓缓地行驶在浮桥上。 曾华策马走在缓行的队伍中间,看着旁边一人多高的扶栏,听着耳边巨大的哗哗流水声,感觉到这浮桥在霸水波涛上微微摇晃。不过比起坐船渡河要强多了,至少自己座下的风火轮还能很轻松地缓缓行进着。不像在渡船上,再大地船也能颠得风火轮有些腿抖。 可能是浪稍微大了一点,浮桥微微往下游一抖,在铁链的吱呀声中,浮桥上每艘大船上链接铁链的铁环蹦达地响了一下,然后又悄悄地稳住了。闻着霸水激浪卷来的清新水味,一只鹢鸟嗖地一声飞进曾华的视线,然后突然停在远离桥面的船头。硕小的鸟头在左右摆动。机警的眼睛注视着来来往往地人、马和车。 “素常先生、夫。你们说这座桥如何?” 紧跟在身后地史朴点点头说道:“这桥修得真是不错,比以前我过得那些浮桥安稳多了,加上这铁链,看上都觉得安全,只是太费钱了。”做为武昌公府地右长史,朴自然知道这座浮桥造价不扉,让掌钱的车胤肉痛了好几天。 “此桥甚好。如果在这关陇地界上多架几座这样的桥,无论哪里有事情我们都可以快速出动,畅通无阻。只是这浮桥是连接交通的要道,对于我们是便利,对于心怀不规的也是便利,不知这些守桥的水军司看不看得住?”做为侍卫军司都督,柳看到这浮桥自然想到的是其军事作用,而且他统领地由原来左右护军营扩编的侍卫军左右十二营。共计两万五千余人都是从近二十万厢军中挑选出来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所以柳有点看不上新成立的水军那是自然的事。 “夫,地上打仗你当然可以看不起他们。但是到了这水面上,你要是不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灌上一肚子的水。”曾华先打击了一下柳,拿他不熟水性开玩笑。 柳听到这里,想了想,这术有专攻,自己在这水面上的确不是人家地对手,人家不正是叫水军吗?便点头笑了笑不再言语了。 “素常,这桥地确花费不少,光是这铁链就占去了我多少生铁,感觉就在掏我的心窝窝一样。你不要看我们镇北军表面风光,可是缺东西呀。六十六厢步军有一半的部队还没有换上新装备,你看看,除了在河朔、并州、秦州陇西地镇北军,其余的厢军,不管是镇守在三辅还是梁益,甚至连弘农、上洛的镇北军拿的都是北赵留下的兵器。骑军还好些,毕竟他们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兵器装备。”曾华摇着头说。 “大人,不必太担心了。我们军队扩展的太快,咸阳兵工场生产赶不上来,而且我们定制的兵器虽然好用,但是制作相对复杂,所以时间也要得久一些。不过过了今年就好了,这三分之二的镇北军应该都可以换上新式定制的兵器和装备了。”朴安慰道。 “我知道,我这只是一时感叹而已。” “大人,能不能让兵工场制作简单些,时间也短些。那些兔崽子们只要用过了新定制的兵器,都说北赵留下的刀剑是菜刀,只催着赶快给他们换新定制的兵器。”柳建议道。 “再简单也不行了。我们兵器制作虽然复杂,但是由于流水分工已经快了不少,而且正因为这兵器制作复杂,所以就是别人得了去不得其法也无法制作或者像我们这样大规模制作。”曾华得意地说道,正是由于自己极力采用分工和流水作业,再加上先进的“技术”和完善的激励制度,这样才能使得咸阳兵工场的工艺极其先进和复杂。就拿石炮来说吧,就算来不及摧毁被敌人得了去,但是凭借达到二分之一毫米的精度和缺乏车床等设备,别人怎么也不可能复制得出来,而且用上一段时间没有标配的元件维修和替换,这石炮也跟废了没有什么区别了。 三人周围都是严阵以待的侍卫军,将闲杂人等在无形中都隔得远远的,所以他们三人才会低声谈着这些事情。 过了长直桥,本来可以直奔长安,但是负责警戒工作的柳非要在前面十里外的清泉驿休息一下,等后面跟着的一千侍卫军全部过完河后跟上来,坚决反对曾华想搞什么“微服私访”。 来到清泉驿站的茶馆时,发现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没有什么空位留给曾华三人了。最后还是柳用自己“侍卫军军官”的身份找驿丞通融一下,这才挤出了两张桌子来。 曾华三人围着一张桌子。五、六个武艺高超地军官警惕地围坐另一张桌子,而其余的只好在茶馆外面找了空地,一边看马一边席地喝茶。 驿丞拎着一壶茶壶和几个茶杯亲自来到曾华这一桌,一边给曾华三人摆开茶杯倒茶,一边对柳说道:“老兄,我看到你那块侍卫军虎啸符牌就是羡慕不已。想当年我在南郑入军的,在雄武厢军里当了两年多兵,参加过收复秦州北司郡。打过他***凉州张家。本想可以参加左右护军营。对了,兄弟,那时侍卫军那时叫左右护军营是吧!” 看到柳含笑点点头,驿丞也倒好茶了,顺势就靠着柳坐在了那个空位上,“护军营我考了两次都没考上,第三次以为自己在战场上已经练出来了应该可以考上侍卫军士官了。谁知他娘的在平定略阳卢氏时左腿中了一刀,差点就交待在略阳了,伤好了但是左脚却不利索了,只好退伍了。我本是一名屯长了,又留有军功,就被派到 驿当了一名驿丞。” 这时,旁边一个商人模样的人不解地问道:“驿丞大人,你本是一个屯长了。怎么还想着去考侍卫军的士官呀。据我所知,这士官只是什长,可比屯长低不少。” 还没等驿丞开口答道。跟那位商人拼坐在一桌的人抢先开口说道:“你是外地商人吧?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知道这镇北军中最尊贵地除了陌刀手就是这侍卫军。这军中有这个说法,那就是斩首十级,不如陌刀一手;宁为侍卫军士,不为厢军屯长。你道这侍卫军是一般人等能当地?除了武艺还要看你地军功,他可是护卫镇北大将军和拱卫长安的亲军。” 先开口的商人在众人善意的大笑中恍然大悟,不由露出羞愧的神色,然后站起身来向周围拱手施礼:“在下是江州武昌郡的商人,来关陇没有两次,所以才闹出这笑话来,还请诸位原谅则个。” 众人哄然说道:“既是外地的商人,不清楚也无妨。你既是武昌郡人士,恰是我家大人封邑地人,和我们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在一场大笑中众人便恢复了正常,继续各自喝茶歇息。 驿丞笑了笑,将目光收回到柳的身上继续说道:“兄弟,看你的气势应该职位不小。不过你放心,不当问的我不会问。我只是想问,兄弟你是哪里入军的?成都、汉中还是关陇?” “我是沮中入军的。”犹豫了一下,望着驿丞那迫切和期盼的眼神,柳终于实话答道。 “你是长水军出身?”驿丞惊叫道,立即引起众人的侧目。 柳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脸上满是苦笑。 驿丞一把抓住柳地胳膊,眼睛里满是星星,激动地说道:“我就知道兄弟你不是凡人,我在清泉驿也有半年了,侍卫军军官也遇到好几个,但是长水军出身地却一个都没有碰到过。”而听到这话的众人也不由变得敬畏和景仰了。 那武昌商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向对面刚才应答他的关陇商人请教,对面地关陇商人将长水军的背景一说,那武昌商人顿时也是张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了。 驿丞和柳谈了几句,曾华突然开口道:“驿丞大人,你现在过得如何?还有这驿站情况如何?” 驿丞一愣,看到曾华和柳差不多的披甲外套便袍,以为他和柳一样是侍卫军军官,也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还不错,我从步军司转到转运司,除了功赏屯长钱饷一个不少。清泉驿站地处三辅要道,是一等驿站,有近百名也是退伍的驿丁,有数十匹良马。除了日常驿递、驿邮和驿馆外,我们还请准开了一家茶馆和饭馆,你看这生意都不错,凡是从长安东出的商旅,不论是出潼关还是出武关,都要在我这里歇下脚。你看这里的驿丁都忙不过来,这伙计厨师都是地方请来的。” 曾华欣慰地点点头:“那就最好了,退伍将士能这样,也不枉我-们大将军对兄弟们的一片关爱。” “是啊,是啊,老子这辈子唯一作对的事情就是入了镇北军,跟了大将军。”驿丞感慨地答道。 众人一片唏嘘,那位武昌商人更是情绪感叹:“想我乡里有江陵军中退回来的,除了几斗米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了,叫他如何过日子,结果有的穷困而死,有的成了盗匪。” 过了一会,听得外面一阵微微动静,然后见一名侍卫军走进来,在柳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柳点点头,然后丢下十几枚关陇铜钱,对驿丞大声说道:“兄弟,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 驿丞丢下手里的活跑了过来,口里说道:“兄弟,这就走了?” 只见曾华一起身,不但柳悄然站在一边,旁边那桌的侍卫军官也骤然站了起来,隐隐围在曾华和朴周围。 曾华向驿丞拱拱手道:“这位兄弟,我们就此别过!” 已经意识到曾华是这群人首领的驿丞连忙恭敬回礼:“恭送大人了。” 曾华一走出驿站,外面一片肃静,好像人一下子都跑光了,让驿站里面的人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纷纷走出去看个究竟。只见驿站站立了上千身穿侍卫军红袍红缨服甲的骑军,策马安静地列队站立在那里,一院之隔的众人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立了这么多侍卫军。 正当大家诧异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铃声从远处传来。这时,列队的侍卫军脸色大变,立即像是被刀劈开的水一样,一下子向两边闪开,让出一条大道来。 而驿丞也是脸色大变,连忙吼道:“三箭急件,快他娘的备马。” 就在驿丁急忙把三匹好马从后院牵出来时,一个背插三支篮旗的军士骑着一匹马冲了过来,刚冲到前面,插蓝旗的军士翻身下马道:“换马!”。 军士从那匹跑得气喘吁吁的坐骑脖子下面把那个挂着的可以发出奇怪声音的铃铛摘了下,往驿丁牵过来的良马脖子缰带上一挂,然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没过几息时间,一阵跟刚才声音差不多,但是能听出差别的铃声传了过来。武昌商人以为是传说中的三箭急件已经走了,这个不知是什么事故,准备上前看个仔细。刚动脚却被刚才应答他的关陇商人一把拉住,低声喝道:“你不想活了?” “怎么了,三箭急信不是走了吗?”武昌商人诧异道。 “糊涂,刚才那是前骑,你没有看到他插的是蓝旗,专门打前站给前面报信的,让前面的人马提前让路,并告诉前面的驿站是换人还是换马,后面插三支红箭的才是正主。镇北大将军府有令,凡是敢挡三箭急马者无论军民皆斩,你没看这侍卫军都让到一边去了。你这么冒失地上去要是给你一刀,死了也白死。” 这时,一个背插三支红箭的军士过来了,身后还有一名佩刀的骑兵跟随。两人迅速地翻身下马,驿丁立即把马牵了上来,军士把铃铛一换,一语不发立即翻身上马就向西急奔而去,骑兵也是紧跟在后,一起绝尘而去。 看到两骑和那飘动的小红旗消失在路边,众人不由舒了一口气,回头一看,才发现刚才一直忙碌的驿丞和驿丁浑身都是汗,彷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曾华也连忙翻身上马,在上千侍卫军的围拥下,向西绝尘而去。 驿丞看着远处慢慢沉落下来的尘土,心里明白,今天可能是清泉驿值得纪念的一天。 第九十一章 高僧(一) 华刚回到镇北大将军府,枢密院就把军情报了过来,遐、张和杨宿等人在定襄跟那里的定襄、雁门的南部匈奴-独孤部干上了。 铁弗部首领刘务桓的父亲刘虎(刘乌路狐)当年兵败退河套,其堂弟刘路狐率一部分南部匈奴降鲜卑,并娶鲜卑首领耶律之女,生二子,刘库仁和刘眷。刘库仁,字没根,一名洛垂,少豪爽,有智略,代主跋什翼甚喜,以侄女婿之,命其领南部匈奴,据雁门、定襄,号独孤部。 王猛这次平定并州,在太原、西河、乐平郡大收散居在这里的匈奴部落,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可以说“大规模、有组织的”抵抗根本没有。但是北进到定襄沱河地区就不行了。 并州一带的南部匈奴在前魏时被分成五部,历经上百年的战乱、散离、迁徙,南部匈奴不是已经被迁徙融入中原,就是留在并州分了数百上千个半定居畜牧半农耕的部落。唯一还有组织的大部落就只有独孤部了。独孤部南起溧水(汾水上游),北至澡水(今桑干河),以沱河为活动中心,有部落上百,部众数万。而其刘库仁首领就驻扎在九原(今山西县),当杨宿、邓遐、张带领一万余飞羽军进据附近的定襄,一直在强忍的刘库仁再也忍不住了,召集兵马在晋昌和飞羽军一场大战。 尽管刘库仁的兵马比飞羽军多,但是他地手下却怎么挡得住邓遐和张这两个万人敌呢?当即被杀得大败。只得引兵退往云中(此云中不是今呼和浩特的云中郡,而是山西原平西南的云中县)。 接到急报的王猛觉得现在并州新定,根基还不稳定,同北边开战暂时过早,就下令杨宿、邓遐、张立即停止北上,在晋昌、定襄、九原一线驻扎下来,并向刘库仁讲和。然后王猛发急报给长安,把并州定襄的战事和获得的刘库仁及他后面的拓拔鲜卑部情况向曾华做一个汇报。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素常、武子先生。你们说说看。并州北地事情该如何处置?”曾华先开口问道。 “这并州北和雍州北地事情都是有关联地。并州北的对手是刘库仁,雍州北的对手是刘务桓,而他们后面都有拓拔鲜卑在撑腰。拓拔者,实际上是鲜卑父、匈奴母所生后代的意思。”朴拿着一本自己秘书递过来的书册,缓缓地说道。 “拓跋什翼是拓跋郁律的次子,曾在北赵城为质子。当年其兄其弟拓拔孤愿以自己换回拓跋什翼,据说北赵石虎因此被感动。于是就放回了这两兄弟。拓跋什翼于繁峙(今山西浑源)即代王位,改年号建国,并分封国土一半给拓跋孤。其建国三年(340)迁都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什翼有勇略,因此祖业逐渐复兴,人民纷纷归附,开始设置百官,以代人燕凤为长史,许谦为郎中令。建立法制。分别掌理政务,其律令简单,民众安居乐业。国土东自库莫奚。西及凉州,南至阴山,北至柔然。” “而刘务桓的铁弗部和刘库仁地独孤部先后依附于代国,使得拓跋什翼声势更盛。其于咸康五年(公元339年)娶燕国先主慕容皝之妹。建元元年(343)七,,皝献马千匹做为聘礼,什翼不与,又倨慢无子婿礼。八月,慕容皝派世子慕容俊率前军师慕容评等攻代,什翼率众避去,燕军无所得而还。” 听到这里车胤不由皱起眉毛来了:“如此说来这拓拔鲜卑和慕容鲜卑有说不清的关系了。” 而旁边的曾华接口说道:“的确如此。这草原上容不一下两只雄鹰,狼群里也容不下两只狼王,所以他们有争执。但是燕国现在的国主慕容俊正全力南下,试图入主中原,所以他们现在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和冲突了。” “现在我们攻打他南部的两刘部,这拓拔鲜卑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朴合上书册,沉声说道。 “这拓跋什翼在城多年,所以已经受中原的熏陶也颇深。只是以前江左朝廷隔他们太远,所以互相之间没有什么来往。不如我们上表朝廷封其为代王、授都督漠南漠北诸军事,同时派使者卑礼重金结交其。而慕容燕国,”曾华说到这里不由顿住了,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继续说道:“按理说有些人喜欢称帝,稍有势力就要称帝。这慕容俊已经占据了幽、平、冀州,平定了高句丽、契丹、库莫奚,带甲控弦之士恐怕有二十万余,可是为什么还没有称帝呢?这样可不行。” ||法,不由都开始思量起来。 这时曾华又转了回来:“我们从情报中知道,东独孤部刘库仁和拓拔鲜卑关系密切,而西铁弗部刘务桓跟代国若离若近。因此我们可以定下这样的计策,对于刘库仁我们以防御为主,不再主动进攻,并缓和关系;对于刘务桓我们就步步进逼,迫使他与我们一战, 机将其降服,做为我们和拓拔鲜卑之间的缓冲。” “如此甚好。”朴和车胤点头道。 曾华摇摇头说道:“这不光是我地主意,这都是冰台和景略先生在书信中建议的计策,我只不过综合起来而已。好吧,让枢密院以此为基础拟定一个详细计划再传给两位先生。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 “增兵!”朴和车胤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啊,增兵!”曾华苦笑道,“不要看我们现在步骑兵力有二十六万余。可是要用兵的地方太多,而且过半部队都是新兵蛋子,要是没有经过血与火地考验,他们就不是真正的军人。不过我们早就做好了用北边来练兵,对北方的部队我们开始增兵轮换吧。” “大人,只是我们只是用兵北边,这朝廷北伐岂不是……,我担心朝廷恐有有他言。”车胤担忧地说道。 “我要是出兵弘农了。殷源深和桓公那里才会有他言呢!还不如等他们打到一定程度再主动要求我们。这样我们也主动了。”曾华想了一下答道。 “也只有如此了。不过我知道大人准备策划在河北做件大事,否则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于并州。”说到这里,车胤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仗打得。” 曾华不由微微一笑,也没有说什么了。 第二日,武昌公府主簿重、卜咎上府拜访。这二人原是司州河东郡名士,后来和司、并、冀州许多名士一起被北赵石虎强辟到了城。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永和四年,石虎将死,他们二人和十几名“名士”看出城形势不妙,陆续趁乱逃出城,奔回河东等地。到石虎一死,河北大乱,司州河东的形势也一天不如一天,重、卜咎两人就和大家一商量。干脆投了已经大局已定的关陇。曾华正是招揽人才的时候。自然欢迎他们,不但给了合适的官职,也给了丰厚地安家费。总而言之对他们不薄。 “两位先生此来是有什么事吗?”曾华和悦地问道。 +.寺三日有大法事,参与者甚多,遵善寺主持法常法师委托我二人,想请大人驾临遵善寺,也好为关陇祈福求安。” +..下头来,神情有些尴尬。虽然曾华明面上没有表示支持圣教,也没有暴露他地真实身份,但是大家都知道,圣教能在关陇、梁益如此发展迅速和他地大力支持离不开。现在要人家去参加佛教法事,这岂不是有点难为人吗? 曾华愣了一下,坐在那里想了一会,最后在两人的惶恐不安中说道:“好吧,我到时去一趟。” 第三日,遵善寺戒备森严,门可罗雀。曾华在车胤、段焕的陪同下来到了这里,看到遵善寺如此“热闹法”,不由会心一笑。这座寺庙建于武帝泰始至泰康年间(公元265—289年),寓意循规蹈矩,行善济世。它修建在龙首原的南边,正在规划中的新长安东城中。 法常身穿僧袍披礼,带着数十名和尚迎了出来,看到曾华等人策马过来,连忙合掌稽首道:“恭迎曾大人尊驾!” 曾华含笑还礼,然后在法常的引导下向遵善寺寺门走去。这遵善寺修建不久,但是在数十年的战乱中已经残破不全了,而且现在还不是佛法大兴地时候,所以修得较小。后来关陇稳定了,法常以为太平世道了,可以弘扬佛法了。但是没有想到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圣教大行其道,周围的教堂一座接一座,信徒也越来越多,上遵善寺的信徒也越来越少了。法常没有办法,想了许久才商量出一个办法。他咬着牙筹备了一些钱粮,准备扩建遵善寺,重新“装修”一番,以便更好地吸引信徒,和圣教抗衡。但是要地的请求报上去后怎么也得不到京兆尹的批复,法常无法,只得相求在城就相熟的重、卜咎等故人替他请曾华过来,以便亲自请得这位关陇统治者的支持。毕竟在许多人地眼里,曾华可能只是被圣教地“邪樂”给迷惑了。 这时,后面一位僧人突然对段焕说道:“将军,请放下佩刀!” 段焕冷冷看了一眼说话的知客僧,看得知客僧只冒冷汗,连连后退。 “这是为何呀?”曾华和气地问道。 法常旁边一位僧人连忙抢答道:“佛门净地见不得血腥杀戮之物。” “是吗?只是佩刀执事是元庆的职责,就有如和尚你要挂佛珠念经一样,恐怕不好丢得。”曾华笑眯眯地答道。 “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做为遵善寺主持法常只好说了一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要是胡杀光了中原百姓,然后再放下屠刀是不是就可以立地成佛了。”段焕冷冷地说道。 法常顿时语哑了。顿了一会,刚想解释什么,重连忙出来做和事佬:“算了吧法师,段将军佩刀是其职责,而且这寺内寺外满是侍卫军士,他们可都是带着刀枪地,总不能叫他们也全 刀枪,到时谁来保护曾大人?” 听到这里。法常不由哑然。只好作罢。继续带着曾华、车胤和段焕等人进得寺去。 “这寺庙不错,果然是古朴森然。”曾华赞叹道。 法常连忙点头称是,然后给曾华介绍聚在庭院里地众多高僧。曾华一一于他们见礼,甚是恭敬。 “想不到今日遵善寺聚集了这么多高僧,真是难得呀!”曾华感叹道。 这时,一位没有被介绍的和尚从高僧后面越众出来抢先答道:“这都是大人你治理关陇有方,使得这里地方肃静。百姓安宁,所以才有众僧仰慕大人的恩德,于是纷纷行游关陇以求庇护于大人翼下。” 曾华一看,正是刚才在寺门抢先答话的僧人,一脸的笑意,甚是诚恳。曾华不由点头笑了笑:“高僧真是过言了。高僧叫……?” “贫僧是沙门吴进!”僧人连忙答道。 “吴进,噢,”曾华觉得有点耳熟。但是又不知道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吴沙门原在城。曾经跟随过家师佛图澄一段时间,后来河北大乱后就行游到敝寺了。”法常解释道。 “噢,原来如此!” 曾华随着法常一边慢慢走一边参观。一路赞叹,而吴进也时不时插上几句话,既说得是恰到好处,又奉承了曾华,说得曾华有点心花怒放,不由暗想这位吴进要是当官可是不得了。 遵善寺真的不大,很快就走完了。于是法常就请曾华等人到后院中用茶,吴进等十几僧人在旁相陪,当然还有段焕等上百侍卫军士虎视眈眈。 “大人,请用茶!”法常看到曾华的兴致不错,不由趁热打铁,连忙接着说道:“大人,贫僧想扩建遵善寺,以弘扬佛法,让更多的百姓向善事佛,但是几次请地却不得批,还请大人看着我等诚心事佛,祈求大晋国泰民安地份上批允一块地吧。” 曾华刚好端起一杯茶,听到这里不由乐了:“我就知道高僧请我来一定有事,一并说来吧。” “是地大人,那贫僧就多事了。我等诸寺和尚商量了一下,准备也办一个邸报,专门讲颂佛法,还请大人批复。” “刚好了,这两件事都归武子先生管。批地他是京兆尹,批邸报他是监观风采访署,都在他地职权内。这些事我是不管的,也不便插手管,还请大和尚见谅。”曾华答道。 于是法常又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车胤。 车胤在数年里,已经明的由范哲,暗的由曾华洗过脑了,虽然还没有正式信奉圣教,但是跟信教也差不多了,迟早都会入的,所以对僧道不是很感冒。但是车胤一向行事端正,听了法常地请求,也不以自己的私见为定夺,而是正色答道:“大和尚,这两件事请按途径上报京兆尹和观风采访署,我自当会禀公办理,当批就立即批。” 曾华不由暗笑了,想不到武子先生也玩一手了,他知道,这新长安的地早就规划好了,不拆你的遵善寺都是自己出面保下来的,这些东西可都是文化遗产,在华夏内部,曾华还不想用血腥的手段去统一信仰和思想,他的心里早有打算。这邸报倒是可能批下来,可是这玩意要烧钱,不知这些和尚要化多少缘才补得上这窟窿。要知道现在的圣教别看教堂修得俭朴,可放在商人那地钱老多了,都是有钱地主,这邸报的钱烧得起。而且在邸报上写经文有用吗?这些和尚干得过那些被自己培训出来的圣教传教报刊人士吗?悬! 这时,吴进又出言奉承道:“大人是一代开明,自然能庇护佛门,光大善事。大人在关陇益梁所做地事情,和伪赵石虎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百姓自然归心。” 听到石虎,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一脸慈悲的吴进,曾华终于想了起来,不由大喝道:“来人!将吴进拿下!” 几名侍卫军士连忙拥了上来,将吴进一下子按到在地。 “大人,大人!”吴进吓得结结巴巴地问道,而法常等人也惶恐不已,不知道什么回事。 “好你这个吴进,当年不正是你进谗言于石虎,结果造成我河北百姓死伤数万,你可知罪?”曾华怒喝道。 看着突然翻脸的曾华,吴进连连否认对自己的指控。 “大人,你来说吧,这事可是已经记录在案的。”曾华也不多说,叫曾在城和吴进“同事”过的重说。 “是的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敢乱言。吴进曾言于虎曰:胡运将衰,晋当复兴,宜苦役晋人以厌其气。于是虎胡使尚书张群发城近郡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乘,运士筑华林苑及长墙于北,广袤数十里。劳役甚苦,费时数月,百姓死伤近半。”重犹豫了一下最后低声说道。 曾华冷笑道:“你还敢抵赖吗?”然后一挥手说道:“把他押到京兆提检司去,然后由京兆大理司裁判定罪。” 在吴进惨嚎求饶声中,侍卫军士将其拖了出去。 第九十二章 高僧(二) 过来对众战战兢兢的高僧们说道:“最近发现许多奸大半是僧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大人,僧道中自有好坏,这是敌国借用我等名义行事而已。我佛道都是出家离世之人,不会问这些俗事,还请大人明察。”法常辩言道。 “这个我知,只是还请你等僧人多加约束自律,一旦坏了律法就不好看了。你们说是不是?”曾华依然是那么和悦。 法常点头称是,再强打起精神,陪着曾华继续喝茶,几杯茶下来,在重、卜咎等人的慢慢引开话题下,曾华的脸色似乎好看起来。 看到如此,法常不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大人,佛祖传训,就是要世人向善,安守本分,这点还请大人明察,以免听了偏言误解我佛教正义。” “是吗?世人向善,安守本分?”曾华听到这里不由坐在那里沉吟起来,过了一会对法常说道:“我对佛教了解甚少,还请大和尚讲解一二。” 法常听到这里不由大喜过望,连忙打起精神,用宏亮的声音开始讲道:“佛云,这世间有缘起、法印、四谛、八正道、十二因缘、因果业报、三界六道、三十七道品、涅盘。” “而世间万物都是由各种因果结合而生;万物又变化无常.非永恒实在.是缘生缘灭的.一|是出世间法。世间一切苦痛即生老病死等八种苦恼,一切又皆虚幻不实、变化无常.不足贪恋。因此.众生须通过修行来解脱烦恼.达到寂静快乐的涅磐境界。” “而世间万法是因果相续地关系.一类的因产生一类的果。因果法则决定了过去、现在、未来三世。要获得解脱.必须种下善因、精进修行.才能在来世得到善报。” 法常寥寥而言。讲得是口生莲花,而旁边的众僧听得是敬佩不已,重、卜咎等俗家信徒更是听得如痴如醉,真不愧是大和尚佛澄图的弟子! 曾华虽然是听明白了,但是听得有点头昏脑涨。看来这佛教还是和自己知道的一样,都是讲怎么因果报应,通过修行认清人世间的虚幻无相,最后从人世间的苦难离集中解脱出来。并超越生死轮回。这里面地东西和自己捣鼓地宗教有点相似。不过也正常。宗教这东西,很多东西都是相通地,只是站的角度不同。 看到曾华低着头在那里沉思,法常以为这位大人已经被自己打动了,连忙准备趁热打铁好好规劝一下这位关键人物。 这时曾华突然抬头问道:“大和尚,依照你的说法,我华夏亿兆百姓数十年来饱偿战乱。又惨遭羯胡毒手,难道是他们前世做了什么恶,所以今世被如此惩罚?” 法常听到这段话,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可不好回答,要是回答是的话,难道这亿兆百姓都前世作恶?说出去要是被那个圣教利用了,再一添油加醋。恐怕不知道“真”的百姓一定会唾弃佛家的。 沉思了一会。法常便缓缓地答道:“一切皆是法缘,一切早已注定。作恶者必当报应,受难者必得福趾。生死轮回,谁也逃不脱。” 听到法常迂回的答话,曾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大和尚地意思是,百姓这世受了苦,下世自然有回报,会享受绵荫;而胡和那些为非作歹,杀人无数,残害百姓的恶人自然会在后世有报应?” 法常虽然觉得曾华有“偷换概念”的嫌疑,但是他却无法说出这其中的不对来,而且按照曾华字面上的意思,和自己讲得大致也是一回事。思来想去,最后不由地缓缓点点头。 曾华此时语气凝重地问道:“既然后世有报应,那么是不是百姓就应该忍一忍,反正坏人后世有报应,会变猪变狗。于是百姓就应该逆来顺受,不管恶人是如何欺压自己都要忍,因为这些作恶的人后世都会有报应!” 听到这里,法常觉得曾华的话语偏离了自己话中的意思,连忙出言辩道:“佛家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以无边佛法化解世间地暴虐之气,播佛法于四方,让恶人归善,只要人人都向善了,那么也就没有那么多地杀戮和苦难了。” “人人向善?听说石虎一边供奉礼待大和尚佛澄图法师,一边杀亲子,屠百姓,丝毫没有因为信佛而减少了半点暴虐之气。”曾华接口答道。 “那是石虎没有真心向佛!”法常连忙辩道。 “噢,”曾华停了一会突然问道,“法常法师,你和你的师父佛澄图大和尚相比,谁的佛法高深?” “我不及师父万分之一。”法常立即答道。 “法师不必如此谦虚,既然佛澄图大和尚如此高深地佛法都没有办法化解石虎的暴虐,引其归善,这是不是说明世间还有真恶之人,绝不会因为听了佛法就改邪归正了?当然,我也不否认有些恶人因为听了佛法引发了自己的良善之心。但是无论是何种引善之法,只有面对那些真心向善的人才可能有效果,对于一心向恶的人恐怕就大失效果了。”曾华随即说道。 看到法常在那里低首沉思,曾华继续说道:“我曾经说过仁德只施善良守度之辈,刑戮必应暴虐凶残之徒,扬善 是天道。要是人人都去靠后世报应这个道德上的东却是不可能的。” “我不反对引导百姓向善,但是我反对把百姓变成绵羊。正因为我们的百姓太善良了所以才暴虐凶残横行,惩恶扬善不能靠天,也不能靠地,只能靠自己。”曾华断然地说道。他看着还站在那里沉思的法常,心里不由感叹,难怪后来各朝各代大肆推行佛教,虽然经历了几次灭佛,但是很快又卷土重来,而且越发地兴旺,说不定就是统治者看中了佛家中的“忍”字诀,以佛家的“真谛”深化百姓们的忍耐程度。 “大人。”法常听到曾华的这一席话中对佛家并无一点好感。不由心又瓦凉瓦凉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法师放心,我不会因此禁止佛道。这信仰的东西,好的就是好地,坏地就是坏地,都是众人百姓心里的事,刀兵是干涉不了的。”曾华微笑道,不过他还有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要压制佛道的传播。避免佛教趁华夏南北大乱时异军突起,正式成为华夏民族信仰的主流宗教之一,除了兵刀还有很多方法。现在江北百姓中佛教徒不少,曾华可不会去干傻事,动用武力,结果让佛家变成了受害人,获得更多人心里的同情。而且曾华心里明白,任何一种思想和信仰。不管开始地时候再如何优秀良好。一旦专制独尊,排斥其它的思想就会逐渐变得僵化和停滞不前,最后向“歪道”走去。历史上类似的教训曾华至少也知道几个。 听到曾华如此说,法常心里不由安下心来,虽然他不知道曾华为何明面暗地都支持圣教,却还大度地放过佛家,但是他明白,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权术吧。 曾华继续在法常的带领和陪同下,观看了诸多高僧举行的隆重却没有多少观众的法事,午时用了斋饭就离去了。 “法常啊,看来佛事从此要艰难了。”遵善寺后院,一位刚才一直默默无闻的和尚对法常说道。 “不会吧,道安师兄,曾大人在这里不是相宜甚欢吗?而且他也答应不以刀兵禁止佛道。”法常惊讶地说道。 原来这隐在众和尚中间默默无言地瘦小和尚居然是大和尚佛澄图最得意地弟子,也是佛澄图去世后江北最出名、声望最高的大和尚。他原本借居在平阳设译场,一边传播佛教,一边翻译佛经。后来听说关陇大定,百姓安居立业,便改变转去恒山的念头,率领数十名和尚赶到了长安,准备在遵善寺建立译场。 “除了刀兵,还有很多手段都可以限制佛道,这位曾大人不是一般人,他自己会有高妙手段。”道安平和地说道。 “这……”法常黯然无语了。 “一切都看天意吧。”道安最后悠悠地低声说道。 遵善寺法事两天后,曾华带着朴、段焕几个人,穿成普通人打扮,悄悄地赶到长安大街,例行三月一次不定日子地微服私访。当然了,有上百侍卫军也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和平常人一样围在曾华几个人周围,还有数千侍卫军严阵以待地呆在城中附近的哨所里,随时待命出击。曾华比较怕死,他知道自己可没有那个什么乾隆厉害,传说中他一出去不但可以横扫所有刺客,还能次次都有艳遇。 长安大街上人来人往,看上去热闹非凡,曾华一百多号人散在里面连个泡泡都没有。曾华边走边缓缓地看,发现身边行走的百姓们衣服看上好了一些。曾华的官府通过不停地招募百姓做工,让他们的腰包鼓了起来,加上这两年关陇、益梁大熟,百姓们终于开始舍得穿好一点,用好一点了。 正因为关陇百姓的这种悄然转变,使得关陇、益梁的商贸更加繁荣起来。关陇、益梁的商人把成都的蜀锦,梁州的麻布贩到雍州,然后又把雍州的纸张、铁器贩到秦州、西羌,最后又把秦州、西羌的牛羊和皮毛贩到益州梁州(只是一个比喻)。结果光是北府内部的商贸就生生不息,热闹非凡。加上凉州、荆襄、江东等地的商旅,更是不得了。北府用铜钱去收购其他各地的物资和粮食,而各地又用在手里还没有握热的铜钱到北府购买纸张、书籍、铁器、琉璃等各种北府特色货品。搞到后面,北府咸阳兵工场用水力机冲压的北府铜钱居然流行一时,成为江南江北的硬通货。幸好曾华下辖的雍州、梁州铜矿有那么几处,还能顶得住,而且这铜钱最后的流向是长安。 来到一处小吃店。曾华闻到羊肉、牛肉地香味,就再也走不开了,于是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口叫上了一碗羊肉面。自从有了水磨、风磨机之后,北府的百姓也开始喜欢吃上细磨的面粉了。 曾华吃着热气腾腾羊肉面,热得满天是汗,一副猴急的吃相引得旁边的食客不由笑道:“这位客官是少吃这种羊肉面吧。” 曾华连连点头,待吃完之后不由问道:“你经常吃吗?” 那位食客不由笑道:“那是自然。” “你老是干啥的?” “我是牛羊贩子。专门从秦州收牛羊到雍州来卖。”食客答道。 “难怪如此1那你的牛羊好运吗?”曾华边吃边问道。 “好运!平日就 羌人老把式。骑马驾着牛车。上面堆满草,然后赶沿着关陇大道的边上慢慢走。这大道上两边留了数里地,都是山地草坡,碰上草多地就边走边吃,碰上草少地就用牛车上地草喂。一路赶来虽然辛苦而且费时不短,但是能保证这牛羊到了目的地都还是活蹦乱跳的,只是不能赶远。最多只能到益州成都和雍州三辅。不过现在这上郡、北地郡打下来了,京兆吃牛羊就更方便了。”食客得意地回答道。 “那你生意好吗?” “那是相当好,军队是有多少牛羊就收多少牛羊,全给当兵的吃。你说普天下哪有咱们镇北军吃得好,顿顿少不了肉。还有这长安附近的各城中工场的工匠要吃,学堂的学生要吃,各官署地官员要吃,还有各地的富绅要吃。只要你赶得来。不怕卖不出去。” “难怪你一看就是有钱的主!” “多谢你吉言。好了,我吃完了,还得赶着去参加黄教典礼呢!你慢用!” “黄教?”曾华奇怪了。什么时候出来一个黄教? “这个你都不知道吗?黄教就是圣教呀!牧师们常说,世上的事物难有称得上圣,叫大家不要开口叫圣教,不如叫上帝教或盘古教的。可是大家觉得上帝盘古是真神,直叫其名恐怕不恭敬。而黄帝既是圣子圣灵,又被上帝派到人间做了咱们老祖宗,不如就恭敬地取其一个字,叫黄教。也不知谁最先这么叫的,反正大家都叫开了。不过也有人继续叫圣教。”牛羊贩子答道。 这时,一个老僧人走了过来,站在门口扬着几张贴文朗声地说道:“各位施主,道安法师在遵善寺开法事讲经,请诸位前去听听,以脱离苦界,超越轮回。”但是说了一会却无人响应,只有食店老板上前给了几个馒头。 满脸皱纹,胡子、眉毛花白的僧人默默地接过馒头,向众人施了一礼,然后向另一个人多的地方走去。 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地牛羊贩子却又忍不住对曾华说道:“这佛家原本也是个好东西,只是那些经文太难懂了。而黄教地那些道理一听就明白,只要每天遵循戒守,多做礼拜,自然会受到上帝的眷顾。那些教士又知识渊博,不但能医治众人,还常常发动信徒修路修桥,救助其它信徒,自己却俭朴无比,比那些做尽坏事的假和尚假道士强多了。而且对教友跟兄弟一样亲近,不比那些高僧,让人高不可攀。”说到这里,牛羊贩子一看天色,不由跳脚道,“坏了,晚了!晚了!”说完拔腿就跑了 曾华没有心思去教堂,而是悄悄地跟在老僧人地身后,看着他苍老却硬朗的身影在一家又一家的店铺和人多处站立,最后只散去不多的数十张帖文。 曾华最后跟着他来到遵善寺,在黄昏中,看到上百名或老或少的僧人从各处汇集,走进寺门。虽然他们的脸上满是疲惫,背上的布袋还装着满满的贴文,但是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失望。 “大人!”法常看到突然造访的曾华,而且是微服私访的曾华,不由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你寺中诸位僧人出去行贴文,不知为何?”曾华开门见山地问道。 “回大人,我家道安大师兄准备在长安设一译场,翻译天竺的佛经书籍,但是苦无钱粮,所以准备设几场法事道会,邀请信徒们来听法,并筹集一些钱粮。但是效果不是很好,钱粮差得很远。”法常如实地答道。 “道安法师?”曾华还是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大和尚。 “道安师兄去他处化缘去了。”法常羞愧地答道。 曾华默然一会,然后对法常说道:“这样吧,这遵善寺是无法扩建了,不如我在新长安的南边给你们划出一块地来,然后再捐上一批钱粮,修上一座新寺庙,再请京兆尹官府每月拨一笔钱粮,这样道安法师就可以安心开设译场了。不知如何?”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法常没口子地谢道。 不几日,佛法邸报和道教邸报都被观风采访署批下来了,但是遵善寺扩建的请求没有被批复,只是在新长安的南边拨了一块地,比现在的遵善寺大,但是也大不到哪里去,再拨了一笔钱粮做修建的费用,名为长兴寺,做为道安和尚的驻寺和译场。 再几日,武昌公府颂布新令,北府各佛道寺庙观场,一律限制僧道出家人数,借口是现在人口本来就少,不能全去当和尚道士,大家都去念经了,谁来种地?许多寺院、道观原来拥有的田地被借口是北赵石胡封赏的,都是伪令,所以全部由官府收回。但和尚道士参加均田制,只是无永业田,只有赋田,并且还要依例交赋,此外更无其它钱粮供给了。在香火钱日益减少的情况下,和尚道士不种地真的可能被饿死。再借口近期捕获的奸细中和尚、道士众多,所以北府官府下令辖里各寺院道观的和尚道士统统登记,发给照牒,并传令各地,所有的和尚道士在没有获得批准的情况下离县境的话,一律以奸细捕获,反抗者杀无赦。 第九十三章 赵国 王祇使其将刘显帅众七万攻,军于明光宫,去二主闵恐难胜,召王泰,欲与之谋。泰恚前言之不从,辞以疮甚。闵亲临问之,泰固称疾笃。闵怒,还宫,谓左右曰:“巴奴,乃公岂假汝为命邪!要将先灭群胡,却斩王泰。”乃悉众出战,大破显军,追奔至阳平,斩首三万馀级。显惧,阵前密请降,求杀祇以自效,闵乃引归。会有告王泰欲叛入周者,闵杀之,夷其三族。 --------引言摘述 永和七年六月,司州的太阳有些刺眼,耀得如林的长枪闪着白光,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是旗帜在风中扯动的声响,刘显望着远处的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向身边的副将问道:“这里离城还有多远?” 副将连忙低头恭敬地答道:“回大人,还有五十里,不过前锋已经前至到二十里。” “五十里,太近了,传令全军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刘显传令道,顿了一会刘显又传令道:“前锋就不用去管他了。”听着副将将自己的命令传达给传令官,刘显歪着头看着远处,仿佛入定一般,过了好一会突然又问道:“你们说城里的冉闵会出来迎战吗?” 拥在左右的属下众将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敢出言,冉闵这个名字对于他们来说,过于沉重了。 “盖我华夏之民,天必命我华夏之人以安之。夷狄外胡何得而治哉!”刘显突然说道,左右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刘显又继续念道:“赵人斩一胡首送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官悉拜牙门。” 左右众将这才明白过来,前面第一句话是大名鼎鼎的《告关中百姓书》中一句炙人口地名句,它和《进长安书》的那句“华夏之地永归华夏之民”及《讨胡令》中的“天下者华夏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衣食者华夏之衣食。非胡虏之衣食也;子女民人者华夏之子女民人。非胡虏之子女民人也。”一样在中原江北传颂。不知激起了多少人的热血和希望。而刘显后面念的那句就不是那么有名了,不过还是有少数熟悉的人听出来了,这是魏主冉闵在城颂布的杀胡令中杀气腾腾的一句话。 不过周围都是刘显地亲信心腹,那些“国人”将领早就被打发到前锋去了,所以不会让那些对这些话非常敏感地人产生“误会”。 “大人,你地意思是?”一个胆大的副将开口说道。 “你们还听说过这么一段话吗?-今晋镇北大将军曾传令所属州郡各整兵马,罗落境界。巡视哨关。凡高鼻、深目,或碧眼金发者,一律缉拿,验明其身,定析其罪,论轻重而惩,而但敢称兵仗者斩!”刘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高深莫测地问起另外的话来了。 “回大人。听说过。是关陇讨胡令中的一句话。”那位胆大的副将连忙答道,看来关陇的“宣传手段”的确领先时代,它一系列地檄文、公告不但在关陇、益梁家喻户晓、深入人心。连关陇外的江北等地也炙人口,这些识不了多少字的北赵武将也能听说过。 “你们听出什么意思来了吗?”刘显继续问道。 “请恕属下愚昧!”左右众将谁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帅为什么会突然感触良多呢?就算是猜出一二的人也干脆一起装傻,同时向刘显恭敬地答道。 “不是你们愚昧,而是你们不愿说而已。”刘显大笑道,过了许久,他才继续开口,声音变得悠远而意深:“墙倒众人推呀!” 众将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自己的主帅早就有了打算了。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过了一会,用眼神推举一位最得刘显信赖的副将开口问道:“大人,你的意思是朝廷那……?” “什么朝廷!”刘显突然忿忿地骂了一声,顿了好一会,突然低头黯然地说道:“说句掏心窝子地话,石氏父子虽然残暴,但是对我等还算不错。我等或为匈奴、或为羌、或为赵人,但是石氏父子均授予兵权重任。想我等领七万大军南下城,赵王陛下亲授虎符于明光宫,垂泪叮嘱,托付国事。那情景还历历在目,就如同昨天地事情一样。”说到这里,刘显声音哽咽,几乎要落泪了。 听到这里,众将不由面面相视,心中百感交集,但是却不知道刘显到底想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刘显终于又开口继续说道:“可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呀!”他抬起头来,看到众将还是一脸的迷糊,知道自己这个弯绕得太大了。 刘显沉吟一下,最后说道:“你们觉得我们和冉闵作战,能有几成胜算?” 众将心里盘算了一下,最后轻声说道:“恐怕不到四成!” “前月,的 和顿丘姚襄连兵救襄国,被冉闵杀得大败,最后还地三万兵马出其不意,这才杀得冉闵大败,退回城。今陛下意欲速平城,于是尽起襄国精锐七万,由我等带领南下。如相持而战,我等还能自保不败,但是襄国唯恐日短,必定会催促我等急战。这冉闵只是损兵过半,实力犹在,加上这冉闵神勇无比,将兵精锐,一旦攻城不下,再被其反击,我等恐怕死无葬身之地了。” 众将听到这里,不由赞言道:“大人所言极是。”另有几个已经明白刘显心思的人居然纷纷嚷嚷道:“在这乱世中还是保命要紧,跟着这赵主混恐怕没有多大的前途了,毕竟他是胡!” 刘显狠狠地盯着那几个人几眼,那几个人的声音顿时暗了下来,缩着头退到众人身后去了。刘显挥挥手说道:“算了。不要乱说了,我们现在最重要地是如何从这城安然退回去!” 突然,一阵喧哗声从前方遥遥地传来,就像是远处的暴雷声随着大风传了过来。刘显一愣,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也迅速变得铁青。他的目光向远处投去,希望穿过远处空间的障碍,将不知道的事实真相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他左右的众将没有这份定力。不由纷纷鼓噪起来。他们都知道前面是自己的前锋两万余人。上至前锋将领。下到士卒军官,大部分都是胡,可以说是赵国“国人”最后一点华的。他们自然也对城地冉闵恨之入骨,所以一马当先地在前面当先锋。而他们更前方是城,那里有“国人”们恨之入骨也畏之如虎地冉闵。前方有事,是不是前锋遭到冉闵地袭击?众将可没有援救前锋的心思,他们最想知道和担心的是冉闵到底出动了多少人马?然后再据此采取相应的对策。 “大人!大人!”一名偏将在众人的猜想和不安中策马急驰而来。边跑边高声大喊。 “怎么回事?”刘显沉声问道。 对面的军官满头是汗,但还是很容易地让人看出他是一名“国人”。 “大人,长翼将军、安东将军等带领我等前锋探至城二十余里时,突见冉贼从率众从前方直杀过来,其持双刃长刀,策高马,势不可挡,有如猛虎下山。众将军纷纷上前接战。但都不是一合之敌。不到一会数十将军都横尸马下。冉贼不一会便杀入前锋军中,手里的双刃刀舞得跟车轮一般,不到几息之时便有数百余将士死于其手。众人不敢挡其正面。连忙分向两边避其锐锋。冉贼如长刀劈浪,施然杀入军中纵深。” 该军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终于顿了一口气,然后满脸焦急和诚恳地对刘显言道:“大人,快派援兵吧!冉贼杀入军中后,其部纷纷跟入,大败我军。我等抵挡不住,只得纷纷后退,还请大人速派援军,否则前军恐怕会全军覆灭。” 刘显听到这里,依然神情不变,只是问了一句:“魏军有多少人马?” 军官一愣,但是很快回答道:“有兵马三万多。” 刘显身后地众将一听,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而刘显却直瞪瞪地看着那名军官,看得他浑身发麻。过了一会,刘显突然说道:“我立即发兵援救前军。” 军官一喜,连忙拱手弯腰道:“多谢将军-”,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刀出鞘的声音,然后一阵破风声直传过来。军官心中一惊,刚一抬头只见一把闪着白光的刀片越来越大,最后一阵剧痛随着一道金属的寒意从脖子那里传来。 刘显看着军官的尸体扑通倒在自己坐骑前,手里拎着滴血的佩刀,然后转过头来冷冷地说道:“全军立即开拔撤退!” “是的大人!”众将齐声应道,过了一会,在人声鼎沸中,一名偏将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我们撤到哪里去?” “阳平!”刘显已经用身后的“赵”字旗将自己地佩刀拭干净,一边将刀插回刀鞘,一边断然地说道。 偏将一愣,他知道襄国在城北边,阳平在城地东边了,而主帅刘显的命令居然是往东边撤。但是偏将不敢再问了,在刘显阴冷的目光连忙对传令官喊道:“全军向阳平开拔!” 冉闵追得很快,刘显刚带领大军奔到阳平郡元城下,冉闵就带着大军衔尾追了上来。刘显看了看形势,前面地元城虽然是阳平郡的郡治,但是在这几年的城、襄国拉锯战中早已残破不堪,根本不能用来防御。而自己虽然有近四万之众,但是士气低落,根本不是魏军三万得胜之师的对手。 刘显只得背元城而阵,然后自己出阵,与冉闵对阵面谈。 “魏王殿下,我等原是同朝为臣,还请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放我等一条生路 刘显开门见山的说道。反正这阵前都是刘显和冉闵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你等如果还执意为胡走狗,我难饶尔等。”冉闵骑坐在高头良驹上。长柄双刃刀横放在鞍前,头戴顶天盔,一身错金披甲,威风凛凛地答道。 刘显不由苦笑,眼前的这位冉闵虽然瘦黑了一些,但还是这么咄咄逼人。他连忙答道:“魏王殿下,你清楚我等苦衷,我等并不是真心为羯胡走狗。只为芶且残生而已。” 听到这里。冉闵地眼睛投出像刀一样的目光。直射到刘显的脸上。刘显知道他的性格,也不畏惧,直视冉闵的目光,十分坦然。 冉闵点点头,接着说道:“你有什么理由让我饶过你?” 刘显听见冉闵松了口,心中不由大喜,连忙答道:“请殿下放心。我等回到襄国之后,定当取伪赵主石袛全家首级,为殿下世子报仇!” 冉闵一听,脸上的肌肉一抖,眼睛骤然射出一股赫人的精光,随即嘶哑着声音说道:“好,你必须将石袛及其子送至城,其余人等你可送首级来。” 说到这里。冉闵突然一转。继续说道:“但是你我必须在元城一战,否则你如何去襄国交待?如何取得石袛相信?不过你放心,你奔逃襄国我是不会追击的。” 刘显看了看冉闵隐在头盔阴影里地脸。然后再转头看了看远处停在那里地自家军队,旗帜在风中依然飘扬不息,而将士都在安静地用期盼地眼神看着自己,全军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马嘶声。 “好的殿下!”刘显无可奈何地答道。 刘显铁青着脸回到阵中,然后拔出佩刀大声喊道:“我等与冉贼绝死一战,誓死为石皇帝和国人报仇雪恨!” 听到这里,所剩不多的“国人”将士纷纷拔出刀来,跟着后面对着冉闵就军是一阵怒吼,然后在刘显挥手之下,迎着冉闵为首的魏军进攻冲了上去。刘显默然看着数千“国人”冲出军阵,身后还跟着上万“乱起哄”的军士。他身后数十名心腹将领都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刘显的命令。 刘显一使眼色,左右数十名将领立即调转马头回到各自地队伍中,将剩余的两万余各自的子弟兵掌握起来,随时准备行动。 数千“国人”将士在冉闵为首的魏军犀利冲击下,顿时如同那烈风中的秋叶一样,迅速被无情地撕得粉碎,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滚滚的魏军洪流中。上万跟着冲上来的赵军看到势不可挡的魏军像洪水一样向自己冲来,而前面那些“带领”他们冲锋地“国人”将士早就已经被淹没在其中了,不由地突然醒悟过来,纷纷调头向回跑,试图跑回还按兵不动地本军阵营中。 刘显看到这形势,连忙一挥手道:“撤,回城!”两万余赵军马上用冲锋一样的速度向北绝尘而去,留下一万跟不上来的“不知好歹”地赵军,任由他们被后面冲上来的魏军肆意杀戮。 望着消失在尘土和余晖中的赵军刘显大队,千余名最后存活的被遗弃的赵军将士绝望地最后看了一眼北方,+无数的魏军如同披着金甲一样汹涌而来。赵军鼓起最后的勇气,颤抖地握紧手里的兵器,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祈祷什么还是在诅咒什么。但是他们的勇气和行动一样都是那么软弱无力,最后像洪水中的孤树一样轰然消失了。 冉闵看着北边越来越暗的天地之际,挥挥手说道:“不用追了,回城!” 刘显率“败军”回到襄国,石袛虽然很沮丧,却已是无可奈何,而且刘显手里的兵马是他唯一可以倚仗的力量了。石袛经过一阵犹豫,最后斥退了左右说刘显“坏话”的臣子,升任刘显为车骑将军、都督内外诸军事。 而刘显借口上任接职,率军进入襄国城内,先接管了襄国城的防务,最后趁夜杀散为数不多的宿卫军,攻入宫中,将石袛父子六人全部活捉。而石袛妻妾数十人和赵丞相安乐王石炳、太宰赵庶、尚书石谚、侍中石趶等石袛亲信大臣等千余人尽数被杀余宫门外,并收其家财。刘显再以奉魏主冉闵杀胡令的名义,大搜襄国城内外胡数万余人,无论老少妇孺,先夺其家财,再尽数杀于南城门外。石赵国灭。 七月,冉闵将解送到城的石袛父子剐于闹市,再传首级于要道旁。并拜显上大将军、大单于、冀州牧。 九月,北赵汝阴王石携子妻心腹数十人,乔装南下,投屯于汝阴的殷浩。殷浩大喜,将其尽数解送江左,并快马报朝廷。行至全椒,接朝廷诏书,将石一行数十人尽数斩于江北岸边。至此,北赵石氏族灭。 第九十四章 燕国 年七月,一队由三十余匹驮马、二十余匹骆驼及百余商队缓缓从东门进入到龙城(今辽宁朝阳市),燕国的都城。这支商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现在燕国治下的平州、幽州是江北中原少数安宁的地方之一。从前汉末年开始,中原大乱,大批的士人百姓纷纷渡海逃入辽东。而八王之乱后,中原动荡,胡人肆虐,更是有数十万计的百姓和世家逃入平州。 前燕主慕容皝于咸康二年(336年)击破叛乱的庶兄慕容翰和弟慕容仁、慕容昭,尽复辽东之地。咸康三年(337年)十月于大棘城(今辽宁义县西北)称燕王,咸康四年与北赵石虎联合击败辽东段氏鲜卑首领段辽,尽得辽西之地,然后又大败赵军,独占平州。咸康八年迁都龙城。永和元年(345)慕容皝又领军大败依附北赵的宇文鲜卑部,攻陷其都城,其首领宇文逸豆归逃亡漠北,结束了东鲜卑三部争霸的局面,雄踞平州、辽东,而后再大败高句丽、夫余等国后,实力更是不日而语了。 慕容皝深受中原文化影响,崇尚儒学,设东(学校),以王族大臣子弟为官学生,号高门生。亲临讲授,每月考试优劣。 永和四年九月慕容皝,其二子慕容俊嗣,即燕王位,赦其境内,依春秋列国故事,称元年正月,以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左长史阳为辅义将军,以为三辅重臣。并受江左朝廷封号,领使持节、侍中、大都督、都督河北诸军事、幽、冀、并、平四州牧、大将军、大单于、燕王,承制封拜一如廆、皝故事。 永和五年,北赵石虎病死,中原大乱,慕容俊趁机领大军南下,大败北赵幽州刺史王午。迫使其弃蓟城退守鲁口(今河北饶阳)。慕容俊斩了留守蓟城的王他。直取幽州。并陈兵幽冀边境,准备随时南下。 实力大增地燕国拥有大批原平、幽、冀、青、司州的世家和鲜卑新贵们,他们手下有大批从幽、冀州迁徙过来的百姓,或为部曲,或为半军事化的营户、军封属户和荫户,或为屯田民户。这些百姓虽然必须向世家和新贵们交纳高额的地租赋税,但是由于燕国慕容家律法严慎。重农桑、兴水利,加上这里世道太平,年时顺适,所以百姓们觉得还能过得去,比混战的冀、司州等中原地区强一些。 由于数十上百万百姓们的辛勤劳作,使得现在的燕国变得异常繁荣,所以贸易也十分地火爆。而出产丰富、跟燕国又没有什么“过节”地关陇北府就成了燕国地最大的贸易伙伴,来自长安的商队在燕国最多也最受欢迎。 “长顺兴”是龙城众多商号中一个不容小视的商号。掌柜的叫楚铭。据说是个手可通天的人物,跟燕国重臣辅弼将军慕容评和许多显赫世家的关系非同小可,而且同关陇和江左商人沟通非常良好。常有不一般地奇珍贵货和紧俏货物出售。因此“长顺兴”在燕国生意做的很大,不但龙城有总号,襄平(今辽宁辽阳)、昌黎(今辽宁义县)甚至蓟城都有分号。 刚刚进得城的商队直奔“长顺兴”,顿时把“长顺兴”的后院围得水泄不通。闻讯的楚铭连忙走出来,一眼就看见商队打头的一位汉子。那名汉子身穿灰袍长衫,三十岁左右,国字脸上满是络腮胡,一脸的风尘和疲劳,眼睛里却满是坚毅。 “原来是董掌柜的亲自送货来了!真是难得!难得!”楚铭拱手沉声说道,但是从他微微颤抖地手可以看得出这位名满燕国地大商贾正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激动。 “楚老板,我们又见面了。”被称为董掌柜的商队首领神情虽然也激动不已,但是要显得平和许多。 楚铭转头对伙计们嘱咐了几句,让他们立即和商队人手将货物卸载下来,验收整齐再送到库房去。说完之后,楚铭连忙引着董掌柜走进内院中,最后走进一间看上去很普通地房屋。入屋之前,楚铭和董掌柜分别对身后的随从使了一个眼色,数十人立即默契地分散开,各自站立在不同的位置上,隐隐地将这间屋子围得严严实实。 “鲁朴兄!”进屋后,楚铭立即出声叫道。 “永念兄!”董掌柜立即答道,声音中也满是深情切意。 “鲁朴兄,你我在南郑一别,怕有两年没有见面了吧?”楚铭挽着薰掌柜的手,一边入座,一边满是感叹地说道。 “是的,永念兄,有两年零十个月了。这次要不是有重任到燕国来,不知道还要相念多少年?只是想不到永念兄居然成了一位大商贾了!”入座后的董掌柜接口说道。 “你也不是一副大商贾的模样,真是造化弄人呀!”楚铭继续感叹道。 “不是造化弄人,而是生逢乱世,命当如此。你我二人要不是遇上军主,这世上早就没有了楚铭、董椎这两人了。”董椎低沉地说道。 “是啊,当年你我从上党惶恐举家南逃,一路上差点家破人亡,要不是遇见军主,说不得早就化成一捧烂泥了。”楚铭也不由地悠悠叹道,“对了,我家荆拙和那两个小子如何?” “嫂夫人及两位世侄和我家内人及两个小子住在一起,每月有官署以军属的名义送钱粮,衣食绝对无忧。而两位世侄和我家小子们 了长安东城学堂,上月我来燕国之前去看了一下他们刻苦,将来入长安大学堂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楚铭一连说了三次,他的神色满是欣慰之色。 两人在窗户投进来地阳光中默然想了一会。楚铭突然出言道:“好了,该说正事了。这次鲁朴兄前来有什么重任?” “我此次来有主要有两件事。”董椎也正色答道,“一,尽量了解燕国的情报,然后带回长安;二,希望配合你们尽快让慕容俊称帝。” “燕国的情况目前变化不大。北边有慕容鲜卑自部和段氏、宇文氏鲜卑分支出去的库里奚、契丹为其牧养渤海良马。渤海马皆以遂性放养,阔壮而有力,柔顺而无性。能耐风寒。耐苦不叫。上下崖壁如飞,千里飙举电至,与我关陇青海良驹各有千秋。”楚铭缓缓说道,“南有依附的上百万百姓为其耕种,甚是富足。而其有兵甲控弦不下二十万,自从占据了幽州蓟城之后,燕国慕容氏甚是鼓舞。已经将大部兵力迁至那里,只待有好的时机再一举南下。” “燕主慕容俊身长八尺二寸,姿貌魁伟,博观图书,有文武干略。其祖父、前燕主慕容廆常言,吾积福累仁,子孙当有中原。后来慕容俊出生,慕容廆叹曰。此儿骨相不恒。吾家得之矣。而慕容俊左右重臣最值得注意的是其四弟慕容恪和阳骛。慕容恪身长八尺七寸,容貌魁杰,雄毅严肃。幼而谨厚,沈深有大度,知兵善战。前燕主慕容皝临终前曾言于慕容俊曰,今中原未一,方建大事,恪智勇俱济,汝其委之。” “阳骛,字士秋,右北平无终人士。父阳耽,慕容廆时就入仕慕容鲜卑,官至东夷校尉。阳少清素好学,器识沈远。最初为平州刺史别驾,屡次献安邦强国之术,其策多被纳用,慕容廆甚奇之。慕容皝即王位后,迁其为左长史。此后东西征伐,参谋帏幄。慕容皝临终也曾谓慕容俊曰,阳士秋忠干贞固,可托付大事,汝善待之。慕容俊占幽州,图中原,骛制胜之功仅亚于慕容恪。” “慕容俊嗣位后,对此二人弥加亲任,委以重职。但是慕容俊心里最信任的不是这二人,而是辅弼将军慕容评。慕容评是先主慕容皝地幼弟,虽无经略大才,但是善于观人心思,迎逢钻营,所以素得慕容俊地信宠,名列三辅之位。慕容评最是贪婪,我就是用奇珍异货进献于他,所以才得他结交庇护。”楚铭苦笑道,“根据我得来地情报,慕容俊准备趁襄国、城混战之机,准备继续进攻冀州,部署已经出来了,慕容攻中山,经略西冀州;慕容评攻鲁口,继续打击王午。” 看来楚铭在燕国这几年真不是白混的,拿到的情报都是高级别的,跟街头小巷听来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如此看来,这慕容燕国图谋中原之心久矣。”董椎略思一会说道。 “是的,原本我以为机构将我等派到这偏居辽东一隅的燕国是无事找事,现在看来真是深谋远虑。这燕国现在应该是中原最大地威胁,魏、赵已经打得国穷民哀,疲惫不堪。而燕国暗中征讨四夷,招附百姓,养精蓄锐多年,一旦时机成熟恐怕是雷霆一击,席卷中原了。”楚铭焦虑地说道。 “这些事军主和上面自有定策,我等只要办好当职之事就行了。”薰椎提醒楚铭一句,而楚铭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连忙继续说道:“至于这督促燕主慕容俊称帝事宜,我前几月就已经秘密调派人手,先埋下十几个祥瑞,再传言于乡野。现在燕国幽、平州各地早就已经人言鼎沸,说燕主已得天命,当主天下。前月,我遣人重金收买龙城宫中内侍,暗置燕巢于正阳殿之西檐下,再添三只燕雏,而其项上都有竖毛;再遣人在凡城献异鸟,羽毛五色成章。” “慕容俊闻报后,以此两祥瑞问群臣,我早已遣人暗示一名官员对曰,燕鸟,寓燕也。首有毛冠者,言大燕龙兴,冠通天章甫之象也。巢正阳西檐者,言至尊临轩朝万国之征兆也。三子者,数应三统之验也。神鸟五色,言圣朝将继五行之箓以御四海者也。慕容俊大喜,群臣顺势上尊号,但是慕容俊默然半天最后答道说我慕容鲜卑出身于幽州漠北,都是被发左衽的牧猎蛮夷,如何登得大位?最后不允。” 听到这里。薰椎不由皱起眉头来了:“这慕容俊居然一点称帝的念头都没有?” 楚铭笑了笑答道:“不然,今年三月,魏主冉闵围襄国百日,情况凶急。赵主石袛去帝号,遣太尉张举到龙城求援,许诺如果燕国出兵援赵,石袛愿以传国玉玺奉于燕。慕容俊听后大喜,立即准备出兵。但是后来魏主冉闵也派大司马从事中郎常炜使燕。慕容俊问了几句后就直接问传国玉玺何在?常炜说在城。而张举一口咬定在襄国。慕容俊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遣御难将军悦领兵马三万救襄国。最后传来地消息真如常炜所言,传国玉玺不在襄国而在城。慕容俊大怒,杀张举而厚待常炜。” 听到这里董椎不由轻声笑道:“如此看来,这慕容俊不是不想称帝,而是担心自己出身夷蛮,贸然称帝会被人嗤笑。不过既然他有这个心,我们就好办了。” 在接下来 里。薰椎在暗,楚铭在明,开始四处活动,将刚刚运来的大量关陇奇珍异货或进献、或贱卖,纷纷流进了慕容评、张希、宋活、韩恒等燕国重臣的府中,甚至流入王妃可足浑氏宫中。在楚铭的名字在众燕国亲贵中越发颇得好评时,朝野中要求燕王称帝地呼声也越来越高,各色地祥瑞和传言象潮水一样涌向龙城宫中。向依然保持沉默的慕容俊围去。 八月。赵将刘显叛赵,送石袛父子于城,北赵灭亡地消息终于传到了龙城。一直在忙碌地楚铭和薰椎心中大喜,知道机会终于到了。 九月初,一块玉板在大棘城被一名百姓挖掘发现,并发现上面有“岁在申酉,不绝如线。岁在子,真人乃见。”地古篆文。 玉板被送到龙城,燕国群臣震惊,因为这块玉板出土的地方太神奇了,大棘城是慕容鲜卑的发家之地,先主慕容皝就是在那里称燕王的。而且这玉板上的一段话正好应了燕代赵入主中原之意。于是群臣纷纷上书慕容俊,请他称帝。慕容俊心中更是犹豫不定,但是他这次却比任何时候神往称帝了。 慕容恪和阳骛却劝道:“今燕国仅收幽、平两州而已,如果贸然称帝,恐怕为天下嗤笑,中原百姓弃之。”听到这话,慕容俊准备称帝的心又冷了下去。 听到这消息,楚铭连忙收拾了一袋珍宝连夜入了慕容评的府中,经过两年地“结交”,慕容评早就把楚铭当成自己人。 “大人,听说朝中劝大王称帝的呼声很大呀!”楚铭在慕容评盯着一件南郑琉璃瓶心花怒放时“不经意”地说道。 “是啊,”慕容评知道楚铭平时经常出入亲贵府中,而且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于是顺口答道,“大臣们都希望大王称帝,但是老四和阳先生都不同意,于是大王也就下不了决心了。” 楚铭连忙接口道:“听说大棘城出了祥瑞,天命已经授予我大燕,大王为何还要犹豫?” “是啊,是这个理,但是大王的心思不好猜测呀!” “大人,依小的看,这对大人来说不失为一个机会。”顿了一会,楚铭小心翼翼地说道。 慕容评心中一动,眼睛一转,故意随口问道:“如何说呢?” “大人,大王继位之时就并立大人为三辅之一。但是依小的看来,以大人的才干、威望和资历来算,应当是首辅才对,而不是什么并立。”楚铭先来上一记马屁。 “不要这样说,老四和阳先生的才干远在我之上呀!”慕容评虽然这样自谦地答道,但是脸上那种深以为然的样子早就被楚铭看在眼里。 “大人,大王称帝是件大好事,而且是顺应天命地事情,不能耽搁。依小民看来,这祥瑞早不出晚不出,在赵国灭亡地时候出,这意味什么?这意味着我大燕正是代北赵入主中原的天命。而今赵国已灭,中原无主,燕王不称帝,就是将天命大义拱手让给魏国的冉闵。一旦日久,中原百姓民心归了魏国,我大燕再想顺应天命恐怕就有难度。古语云,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果我燕王不称帝,该如何去讨伐魏国,入主中原呢?” 说到这里,楚铭看到慕容评地眼睛一亮,不由继续说了下去:“大人应该劝大王顺应天命,早日称帝,这对燕国和大人都是大有好处的事情呀!” 慕容评摇头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大王称帝对我大燕是千秋大业的事情,我只不过是顺应天命上书而已,什么好处不好处我是不会计较的。” 楚铭连忙低头说道:“大人心胸豁达,不计名利,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不过小的愚钝,却也是听说过拥戴之功的。” 听到这里,慕容评眼中不由喷出一团火来,坐在那里竟然不语了。 楚铭一看,知道今天的目的达到了。 不几日,慕容评、封弈、张希、宋活、韩恆等重臣联名上书请慕容俊称尊号,而王妃可足浑氏也在后宫中盛服请慕容俊顺应天命。 这次慕容俊欣然接受天命,于十月丁卯僭即皇帝位,大赦境内,建元曰元玉,署置百官。以封弈为太尉,慕容评为司徒,慕容恪为侍中,阳为尚书令,皇甫真为尚书左仆射,张希为尚书右仆射,宋活为中书监,韩恆为中书令,其余封授各有差。追尊慕容廆为高祖武宣皇帝,慕容皝为太祖文明皇帝。建留台于龙都,以玄太守乙逸为尚书,专委留务。十一月庚子,慕容俊立王妃可足浑氏为皇后,世子为皇太子,皆自龙城迁于蓟城宫中。 楚铭和董椎看着自己的伙计在“长顺兴”忙进忙出,燕国迁都了,“长顺兴”总号也要跟着迁走,而董椎也要回关陇,准备给燕国上下亲贵们再进一批好东西来。 “鲁朴兄,你说长安为什么会如此迫切地希望燕王称帝呢?”楚铭悄声地问道。 “永念兄,这个就不是我等所能猜测的了。”董椎摇摇头低声答道。 “好久没有听到军主出兵的消息了。”默然许久,楚铭望着南边悠然地低声说道。 “恐怕那时天下又要震惊了!”董椎点头低声答道。 第九十五章 姚襄 丘,河水北岸,举目望去全是一片白色。以数万计城城下,满脸戚色,白色的孝服,白色的招魂幡,整个天地在一片白色中充满了悲切,众人都低头嘤嘤地低声哭泣着,四面八方的哭声慢慢地汇集成一股巨大的声音,悄然地和白色一起弥漫在天地之间。旁边的河水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悲切,也低声地哽咽着向前黯然流去。 从天上向下俯视而去,你可以看到众人都紧紧地围着一个地方,卫城城南的一个小山包。山包周围最前面密密麻麻跪着数百人,他们都面向山包上停着的一副棺木顿首嚎哭。 这时,一个瘦高男子从人群中奔了出来,离山包还有数百尺时就跪了下来,一边顿首叩地,一边跪地匍匐而行,哭声撕心裂肺,不一会他的脸上满是灰土和泪水。但是没有人取笑他可笑狼狈的模样,众人的心都和他一样沉痛。 “西平公呀!西平公!想你英雄一世,却为何如此离我等而去。”此人跪行到山包下,悲声更切,匍匐在地,双手捶地。 “西平公,想当年你在李城拥彭城王石遵为帝,讨伐城。我却鬼迷心窍投了城石世张豹,充任尚书郎,甘为走狗爪牙。后石世张豹事败,我被执于公前,原以为绝无生还之理,那曾知西平公你却说道,今正是招才纳奇之日,当收其力用,不足害也,依然以我为参军。如此宽恕仁德。怎么不叫我感恩肺腑呢?如此大恩大德,你叫我如此得报呀?” 旁边跪着的一位年轻却又高大英武男子一把扶住了那人,也是泪流满面地说道:“马先生,不必太悲伤了!” 马先生闻声抬起头来,看到扶住自己地男子,泪水又止不住地哗哗直流:“少将军,少将军!西平公就这样离我等而去,叫我如此回报他的恩德呢?” 旁边众人一起劝道:“马先生。不必太哀伤了。西平公爷仙去了。不是还有少将军吗?” 马先生一听。马上止住了哭声,他抬头看向年轻男子,也不顾身上的朊脏,正色向年轻男子隆重叩首行礼,并大声说道:“我马何罗在西平公灵前发誓,愿誓死跟随少将军!’ 悲伤的众人听到这里,也不由纷纷转向年轻男子。俯首叩地道:“我等愿誓死跟随少将军!“ 年轻男子眼里满是泪水,望着满地向他跪着的众人,许久才哽咽地答道:“我姚襄何德何能?竟然能得诸位信赖和相助!” 此人就是姚戈仲的第五子姚襄。姚襄身长八尺五寸,臂垂过膝,雄武多才艺,明察善抚纳,姚部众人皆爱敬之,纷纷请姚戈仲立为嗣子。但是姚弋仲以其母不显弗许。于是百姓每天都有上千人到姚戈仲帐前请命。要求立姚襄为世子。姚戈仲见众情汹涌。群意难违,便默许了,并开始将兵权交于姚襄。 姚戈仲性格狷直刚正。无论尊卑都是以汝称之,就是面见赵主石虎的时候也是称汝。石虎知其性格,反而更喜之,曾暗中言及左右道:“我喜羌姚甚于蒲。” 今年初石袛于襄国求援于顿丘,而以前声势很盛的姚部先连败于抢先西迁而占据河洛地周苻,而后又在东平连战于段龛,其势大衰,兵马散失。但姚戈仲还是凑了八千骑兵交于姚襄,要他带兵北上驰援襄国。 但是在襄国一战,冉闵神勇无比,加上魏兵势众,姚襄被杀得大败,八千骑仅余千余,仓皇奔回顿丘。 姚戈仲见到此次惨败,一口鲜血骤然喷出来,溅得胡子胸口都是。待他醒转过来后,连声传令要把姚襄推出去斩首。姚襄也不多言,只是低首任凭父亲处置。 众将和其兄弟纷纷跪下,苦苦哀求。消息传出后,姚部数万百姓纷纷结伴而来,围跪在大帐周围,向姚戈仲求情饶命。 随姚襄出战地将士也闻讯纷纷带伤忍痛赶来,跪在姚戈仲面前直述实情。当时姚襄与邯郸地石合兵一处,援救襄国。姚襄曾劝石说自军不过五万人,而魏军有十万之众,不宜贸然直攻,宜先扎营襄国城外,于襄国城内取得联系,然后伺机里外响应,一举破敌。 但是石却不允,执意攻冉闵。姚襄无奈,只好以为前锋,直冲魏营。而冉闵闻讯后点起五万人马迎敌。姚襄与冉闵交战不过十回合就败下阵来,要不是众副将拼死挡住冉闵的双刃刀,估计姚襄就回不来了。 谁知道与魏军接战之后,不但襄国的石袛没有出一兵一卒,而一起杀入魏军的石军在没多久之后就溃散了,石更是一马当先,掩面向邯郸逃去。于是八千姚部骑兵就成了魏军的重点打击对象,被数倍于己的魏军精锐团团围住,直杀得天昏地暗。最后要不是燕军突然出现在魏军的身后,杀得冉闵措手不及,不要说一千骑,就是一千根毛都没得剩。 说到这里,众将士纷纷顿首哭泣道:“大人,少将军拼死殿后,这才有我等千余骑芶且回来,要不然就全折在襄国城下了。此役不是少将军无用,也不是少将军不力,而是石家他娘地太没用了,这才害得我们如此之惨。大人,你如果要杀少将军,我等愿意一同赴死,反正我等性命都是少将军救下的。” 姚戈仲听到这里,不由骇然,默然许久才流泪仰天长叹道:“陛下,不是我不救赵国,而是天要灭石氏呀!”最后,姚戈仲还是以损兵折将之罪杖姚襄一百,是夜却又亲自给自己这位最有出息的儿子上伤药。 但是经过此役后,姚戈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看上去终于象七十多岁的人了。这天。姚戈仲将自己地四十二个儿子汇集在一起,黯然地说道:“我等本来应该早回关右故里,只是我念及这石氏待我等不薄,于是准备讨伐贼子乱臣为其报仇之后再回关陇,结果一再延误,才酿成如此尴尬局面,让苻健小儿走在了前面,这是我的过错。而今石氏是无法相救了。中原又无主了。我虽然是粗鄙之人。也知道自古以来未有戎狄作天子者。我死后,汝等与其挫顿于此,不如归于晋室,当竭尽臣节,不要行不义之事。” 见众子含泪答应,姚戈仲继续说道:“景国深得众心,可以继嗣我位。你们兄弟一定要团结一心,不可暗生祸端。” 赐宝刀于姚襄,以示立其为世子,然后再遣使者去江 七月,赵石灭亡的消息传到顿丘,一直卧在病榻上的姚戈仲老泪纵横,连夜哀叹。不几日便含恨离世。时年七十二。 姚戈仲治理其部多年,深受其部众爱戴,消息一传出。顿丘、濮阳一片哀嚎,众人无不哀伤,于是今日就汇集在这里一起哀悼姚戈仲。 众人拜过新主姚襄后,又相拥大哭一场。这时,一骑从南边骤然驰来,众人纷纷让开。来人老远就翻身下马,边哭边喊道:“老大人!老大人!权翼回来了!你怎么不等等小地呀!等等朝廷地诏书呀!” 权翼在众人面前展开带来的黄绫书绢,含泪高声念道:“拜弋仲使持节、六夷大都督、都督江、淮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单于,封高陵郡公。”然后恭敬地将诏书放在那副棺木上,轰然跪下,长哭不已。 数日后,姚襄以太原王亮为长史,天水尹赤为司马,略阳伏子成为左部帅,南安敛岐为右部帅,略阳黑那为前部帅,强白为后部帅,太原薛赞、略阳王权翼为参军,开始统军南下。 “大人,我部有三万余户准备南下,只是这南边濮阳也不安宁,东有段龛,西有周苻,而且现在豫州一带,晋室和周国激战连连,烽火遍地,我等想南下投奔晋室,恐怕不容易呀。”薛赞叹道,“最重要的是我部粮草缺乏,一旦南行,恐怕会难以持久!” “这顿丘、阳平有不少人不愿随我等南下吧?”姚襄地脸上没有因为薛赞地泄气话而变色,依然是那样地平和,语气不惊地问道。 “都是当地的世家豪强,共有千余户,手下部曲恐怕要以十万计,他们在这里居住多年,怎么会随我等关陇流民南下呢?”薛赞答道。 “好,这粮草就从他们头上出!”姚襄淡淡地说道。 “权先生,你去过江左,应该知道那里的情况,也应该知道现在王师在哪里吧?”姚襄转向权翼问道。 “大人,周军屯重兵于豫州许昌、陈县、汝阳一线,恐怕有十万之众。而王师嘛,主帅殷浩还挫于汝阴,旁师豫州刺史谢尚取了县,徐州刺史荀羡取了沛县。” “县?如此说来,只有县离我们最近了。”姚襄眼睛一亮,沉声问道。 “是的大人,但是这中间还有陈留郡、济阴郡、梁郡和>呀!”薛赞听出了姚襄的想法,连忙劝阻道。 “薛先生不必担心,姚某自有主张。但是我等现在最重要的是在河南之地取一块落脚之地。”姚襄望向南边说道。 八月初,姚襄领关陇羌汉等诸族流民三万余户南下,先攻破阳平、元城、发干、东武阳、阴平等郡县,向当地豪强世家“借粮”。豪强世家自然不允,姚襄便一声令下,纵兵强行掠夺,不从者皆杀之,不到十天,三千余户被“强行借粮”,死伤无数。 姚襄率部渡得河来,暂居濮阳。很快,周国兖州刺史高昌,濮阳郡太守李历领兵迎战,两军战于咸城。 姚襄领三千骑兵,纵横周军之中,一万多周军竟无挡者。高昌大怒,亲自领精兵截住姚襄。高昌原是赵国镇东将军,颇有武勇,以前驻扎在济阴。后来见赵国势衰,周国雄起,于是便以兖州降了洛阳。这次周国大战晋室,高昌没有捞到上前线立功的机会,本来就已经忿忿不平。听说河北流窜来一股兵马,意图夺了兖州,不由又怒又喜,于是点起兵马就奔了过来。谁知道前面地敌手不是善茬,三千骑兵便杀得自己一万多人连连后退。 高昌的长枪一伸,直接奔向姚襄的脸面。姚襄也不慌,架起长刀就和高昌干起来了。于是你来我往,战在一起,只杀得难解难分。不过高昌的武艺还是稍逊一筹,三十个回合后便落了下风,眼见着被姚襄杀得大汗淋漓。 这时,只听到旁边一声弦响,听在耳里的姚襄心里不由叫了一声不好,连忙一退,只见一支箭飞射而来。姚襄人躲过去了,马却躲不过去,冷箭直接射进姚襄坐骑的脖子里。只听到坐骑一声悲嘶,在鲜血中轰然向地上倒去。 姚襄叫了一声苦,连忙往身后一闪,站立在地上,准备步战迎敌高昌。而旁边冷箭得手的李历也连忙策马跳将出来,和高昌围着站在地上,矮了一大截的姚襄一通厮杀,杀得姚襄险情不断。 正当姚襄危急时,只听到一声暴喝:“无耻小人,看刀!”只见一道刀光随着声音骤然而落,躲闪不及地李历顿时连人带马尸首异处,高昌见势不妙,连忙策马后退。 姚襄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地弟弟姚苌策马挥刀冲了过来。 救得姚襄后,姚苌翻身下马,二话不说,就将姚襄推上自己的坐骑,然后徒步持刀跟在身后,去追击高昌。 走在路上,姚襄一刀斩杀了一名周军将领,夺了他的坐骑,然后让姚坐上,两人再率领数百精骑,直冲周军阵中,联手杀了逃回本阵地高昌。 周军大败,姚部稍得喘息,然后连忙由濮阳向南奔去,不几日取了济阴郡单父,以为暂居之处。而周军正在全力抗击晋军,看到姚部只是“借路南下”,也就不再派重兵过来围剿了,只是远远地监视而已。 八月底,姚襄以姚苌暂行将军职,统领其部,自己率领数十骑悄然南下,在县与晋室豫州刺史谢尚会面。 谢尚闻报,不由大惊,连忙叫人引进,并去兵甲卫士,以幅巾便衣相见。而姚襄也以便服相见。 谢尚早就听说过少小便有高名传颂的姚襄是个雄武冠世,好学博通,雅善谈论的人物。此次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姚襄不但英武俊郎,磊落大方,而且对于谢尚问及的江北民情军事等各种问题是对答如流。谢尚不由大奇,越发地欣赏姚襄。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而姚襄也在谢尚的书信中,开始以英济之名称著于江左名士中。 不几日,朝廷拜姚襄为平北将军,冀州刺史,领部屯丰县、下邑,并与谢尚共谋> 第九十六章 王师的新攻势 年秋,七月,刘显复引兵攻,魏主闵击败之。显国。 ------------引言摘述 “将军,对面是周国徐州刺史、镇东将军张遇统领的军队。”权翼看了一会前面,仔细辨认了对面军队的旗号后转头对姚襄说道。 “张遇?” “是的将军,张遇原来是赵国豫州刺史,镇守许昌。后来赵帝去世,中原动荡,他趁机想夺取河洛,结果刚好碰上渡河南下的苻家,几仗下来大败而归,于是便降了苻家,也成了周国的徐州刺史和镇东将军。”权翼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讽刺的味道,不知是讽刺张遇还是讽刺周国的家。 “徐州刺史,这苻健的心可真大!”听到这里,姚襄不由轻声笑了几下,自己是晋室的空头冀州刺史,对面是周国的空头徐州刺史,看来自己还真是碰上了好哥俩。 “五哥,管他的,你看这些兵马也不是什么强手,不如我们冲下去杀个他落花流水!”身边的姚苌接口道,“也不知道他们带的粮草多不多?” 听得姚苌说到这里,权翼也不由叹道:“虽然我们投了王师,也被安置屯驻下来,可是粮草却一粒也没有拨给我们,这三万多户百姓可是因为迁徙的事荒废了一季,十几万人还张着嘴等吃的。” “权先生担心的极是。”姚襄淡淡地答了一句,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前面的张遇部。 “既然如此。为什么自己不掏点粮食出来呢?”旁边地姚苌在低声嘀咕着,但是声音却刚好被权翼和姚襄听见了。 权翼不由脸色一红,顿时低下头去不再言语了。权翼虽然颇有才干,而且也勇于任事,可就是私欲太重,说白一点就是为官不是很廉洁清正,又吝积聚,家里存粮不知多少。却一点都不愿意拿出来救济百姓。 姚襄听在耳里。转过来头对着姚苌眼睛一瞪。顿时吓得姚也低下头去不敢再嘀咕了。 站立在更远处的薛赞隐约听到了一些,但他只是太原士人,与羌人望族出身的权翼不同,当即只是抚了抚下巴不长的胡子,继续保持沉默。 这时,探子急驰而来,带来了最新的军情:“禀报将军。前面周军约有一万五千余人,多是步军,骑兵不过两千余。正向>..应该是增援那里的援军。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正在调转方向,准备退回宁陵。” “姚苌,你带三千骑兵,多张声势。慢慢跟着周军后面。我率领两千骑兵绕到他们前面去,然后听我的信号来个前后夹击。明白吗?”姚襄当机立断道。 “听明白了!”姚苌兴奋地答道 姚襄举起自己的右手向东边一挥,然后策马跑下山头。临下山地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地弟弟姚苌。姚苌脸上地兴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冷和凶狠。他坚定地向远处的兄长点点头,然后转过头像狼一样盯着缓慢向后移动的周军。 见到弟弟姚苌如此模样,姚襄也就放心了,继续策马向东驶去,身后紧跟着两千骑兵。由于山头的阻挡,远处的周军是无法发现姚襄和他两千骑兵地行动,他们只是一边紧盯着山头上的姚苌和他身后的三千骑兵,一边紧张地后撤。 但是姚苌非常狡诈和有经验,他命令自己身后的三千骑兵多打旗帜,造成声势浩大、有上万骑兵的样子,而且还在周军怀疑徘徊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出动数百精锐骑兵,对着那些准备试探后面尾追骑兵底细的周军就是一顿又快又狠的“削皮”,干掉上百周军后又跑掉了。 周军主帅张遇真地是郁闷无比。 自从他降了周国苻健之后,先被提拎到了洛阳,给了一个听上去显赫无比地高官-尚书左仆射,实际上却一点实权都没有,以前在豫州许昌好容易攒积的一点人马自然被苻健三下五除二给吞得干干净净。 后来王师北伐,周国在豫州吃紧,圆乎人都派上了前线,士兵短缺,健恨不得把辖区里十四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派上前线,接着是统兵地将领也紧张。于是张遇就被拜为徐州刺史、镇东将军给派上豫州前线了,手里也有了一万五千余将士。重新有了实权和兵权本来是件好事,但是张遇却乐不出来。这徐州早就七零八碎的,可归周国管的一个县都没有,自己这个徐州刺史、镇东将军只是听起来好听而已。兵权,张遇是老带兵的,一眼就看出这一万五千人除了拨还回来的两千骑兵是以前自己的老部属,其余的都是从兖州、司州强征来的百姓,上到六十,下到十六,老老少少,都快成圆满的一大家子人了。你看他们握刀拿枪的姿势跟握镰刀拿锄头一个样子,上了前线能有好吗? 张遇就这样很郁闷地奉命领着这一万多“精锐”周军在襄邑、宁陵等地“征集”了一大批粮食,然后前往>=:.阳虽然是重镇,但是算得上是前线中的大 郁闷中还多了一份窃喜。谁知还没有看到>有上万的骑兵。张遇这才明白过来,洛阳要自己去援助>=的,不是叫自己去公费旅游的。而且他也把前段时间听到的却没有放在心上的一个消息联系上了,羌酋姚襄降了江左。羌人虽然和人同属关陇流民,但是相比已经农耕化的人来说,羌人还保持着畜牧为主的农业生产,所以他的骑兵也是比较彪悍。 想到这里,张遇一下子明白自己的处境了,连忙传令退回宁陵。一路上张遇提心吊胆地生怕后面的敌手看破自己外强中干地假相。这上万骑兵突然冲过来自己绝对抵挡不住。可是一路上这姚羌骑兵只是缓缓地跟在后面,却丝毫没有要把自己一口吃掉的意思。张遇很快就有些怀疑了,陆续派出几支部队准备去试探后面姚羌骑兵的虚实。 但张遇是舍不得派自己那两千余好容易回来的老部属骑兵,派出去的都是步兵,结果被姚苌数百骑兵一冲,立即撒丫子又都跑回来了。 就这样,张遇在前面跑得不慌,姚苌在后面追得不急。两支部队就这样向宁陵行去。眼看翻过两个算不上山的丘陵就可以看到宁陵城时。前面突然响起了羌人特有的牛角号声。然后是震天的马蹄声从队伍地左前方传来,张遇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但是张遇第一个动作不是去看前面到底有多少骑兵来袭,而是回过头看身后一直跟在屁股后面地那支骑兵,发现他们正在整理队形,兴高采烈地准备对自己地后军发起进攻。 “张大人,怎么办?”问话的是张遇的老部下。 “怎么办?逃呗!人家早就算好了给咱们来个前后夹击,我们还傻乎乎地在这里慢慢悠悠地晃。”张遇没好气地答道。 “张大人。逃到哪里去?还有这些兵怎么办?”部将继续问道。 “宁陵是不能去了,>=u里吧,如果没有他们替我们挡住姚羌骑兵,我们能逃走吗?”张遇边说边策动坐骑,开始行动。 众将二话没有,招呼手下的骑兵,呼啸地就向西北方向狂奔而去。留下一万多周军任由姚羌骑兵践踏杀戮。 “五哥。都收拾完了。”姚策马过来对站在那里不动的姚襄禀报道。 “噢!”姚襄只哼了一声。这场战斗毫无悬念,失去主帅的一万多刚刚农转兵的周军将士很快就混乱不堪,在见到自己战友纷纷倒在羌骑马刀下后。大部分周军将士不由自主地丢下兵器,蹲在血泊中投降了。 “缴获了数百车地粮食,收获不少!”姚苌继续乐呵呵地说道。 “是收获不少,这粮食的事情就”姚襄的目光在薛赞和权翼的脸上很快地闪了一下,“就交给薛先生来处理吧。” 正当姚襄等人准备得胜回>=.道:“将军,我们在搬运粮食时遭到大批当地百姓的围堵,他们纷纷跪在我们马前,要求退还被张遇抢走的粮食。” “有这种事?”姚襄听完后策马赶到事发现场,只见成千上万的附近百姓围跪在搬运粮食的姚羌骑兵面前,哭天喊地道:“军爷,你们就给我们留点粮食吧,要不然我们全得饿死!” 看到姚襄等大官模样地人过来了,这些百姓更是连忙围了上来,又是叩头又是哭喊。 “五哥,不管这些人了,我们粮食也紧张。这些人都手无寸铁,敢动我们从周军手里抢来地粮食,我杀光他们!”姚苌在姚襄耳边低声说道。 旁边的薛赞正准备出言相劝,只见姚襄挥挥手,阻止了两人的话语。 “诸位百姓,我姚某人虽然是羌人,但是好歹也是王师中地一员,参加北伐就是为了救江北百姓于水火之中。这粮食本应全数还给你们,但是我却怕浴血奋战从周军手里夺回粮食的将士们不答应,他们也缺粮食呀!” 说到这里,姚襄的目光环视着满是期盼和哀求的百姓们,最后一咬牙下定决心道:“这样,这粮食我们取一半,还你们一半如何?” 听到这里,以为最好也只是让这些羌骑还一点给自己糊口的百姓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清楚后不由地连忙顿首,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这时,权翼在后面对忿忿不平的姚苌低声说道:“将军,这粮食我们就是还一半都还是赚的。而且我们今日之举必当会传遍这梁郡、陈留,必会得百姓赞誉,对于我们屯驻这里可是大有好处。” 姚苌这才恍然大悟,投向前面兄长姚襄的目光不由满是敬佩了。而一直骑马站立在前面的姚襄一动不动,脸上地表情却满是黯然。 在姚襄的盛名传遍梁郡等地的时候。他已经率军回到>+ 在>+.有。 有了姚襄率领的羌骑兵的帮助,谢尚准备发起一 攻势,打破北伐至今的僵局。他首先选中了>+的约定是他围攻>=.地周军。 听完姚襄禀报完歼灭张遇部地经过后,谢尚半是欣慰半是惭愧。有了姚襄之后,自己可以安安心心攻打>自己手下的两万部众却一点都不争气。围着只有五千兵马的>+三天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姚襄听完谢尚的讲述之后,立即清楚问题所在了。谢尚的确才华横溢,而且也是少数知兵的名士,但是名士就是名士,关键时刻不知道用急用狠。这攻城本来就是件送死的苦事,你主帅在后面还保持名士地风范,不肯下死命令。前面的将士自然会在前面打得“热火朝天”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姚襄思量一下,然后进言道:“谢大人,攻城本来是件苦事,不如交给属下前线指挥。” 谢尚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部下为什么一点效果都没有,但是他拉不下面子变成活阎王,这太有损自己大名士的名声了。但是这>+须得尽快攻下来,周国没有预料自己居然会舍陈县不顾。直接取>城。所以才大意只留了五千兵马在城里防守。现在周国健已经知道自己的目的,自然会源源不断地派援兵上来。这张遇只是拿来充数的,暂时延缓一下自己的动作。后面援救的就一定是周军真正地精锐,到时自己再攻城不下,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谢尚最后下定了决心,将调兵令符交给了姚襄,要他全权指挥攻城事宜。 九月初四,姚襄下令两万晋军以幢为单位,分成四个方向,轮流向阳发起进攻,无令者后退,一律斩首。 看着上万晋军如蚂蚁一样向>=|道:“我曾闻雍州刺史曾大人麾下的镇北军极是凶悍,一旦全力进攻,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都会勇往直前,攻城陷阵,无往不克!现在如此想来,真是神往呀!” 姚苌在旁边盯着前面的战局,撇撇嘴答道:“五哥,恐怕是以讹传讹吧!” “不然,曾镇北能席卷益梁,占据关陇,自有他地谋略军威,不知什么时候能与此英雄相见!”姚襄悠然长叹道。 激战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有晋军在这前所未有的高强度作战中先退了下来,一位幢主慌慌张张地带着自己部众退了回来,居然一直退到姚襄跟前。 姚苌转头一看,看到了姚襄眼中的怒火,不由拍马上前喝道:“什么人,敢违军令后退?” 那名幢主一愣,连忙拱手施礼道:“回大人,敌人负隅顽抗,弟兄们伤亡太大,我等想先下来歇口气,待会再上!” “你歇口气,他也歇口气,那谁上前攻城苦战?”姚苌冷笑道。 “拿下!”姚襄更干脆,直接下令喝道,几名亲兵立即围了上来。 幢主一看姚襄动真格的了,也急了:“我是中军将军殷大人的族兄,你们谁敢动我!” “违军令后退者,杀!”姚襄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不知道殷浩是谁,继续冷冷地说道。 “我是殷大人的……”幢主的话还没有落音,只见到寒光一闪,他的头颅顿时在血箭中直飞向远处,然后扑通落到地上。 姚苌手持钢刀,杀气腾腾地转过身来,恶狠狠地面对着前面吃惊地看着这一幕的晋军大吼道:“平北将军令,凡违军令后退者杀!” 在姚襄的严令下,晋军苦战一天一夜,终于攻破了重镇>+破数月来王师北伐的僵局,也开始了王师的新攻势。 捷报传到汝阴,东路北伐军主帅殷浩却不高兴了。自己主军兴师北伐数月来,除了前两个月还顺利外,其余的时间就一直没顺过,先在陈县一待就是三月,还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败仗。可谢尚等人却势如破绣,连连告捷,这次又是如此,连豫州重镇>+可以直接北望陈留兖州了。 殷浩虽然有些嫉恨谢尚,但是他可不敢对谢尚动心思,人家的名望可是不比自己差,而且任南豫州刺史多年,在朝中人脉远胜于自己这个只顶着个盛名的新贵。于是殷浩把全部嫉恨都放在了羌夷酋首姚襄身上。 你一个羌夷蛮族之人,不表现得粗陋卑鲁让名士取笑一番也就算了,可偏偏还好学博通,雅善谈论,连大名士谢尚都被折服,还相见如故。要知道现在江左的名士们在谢尚的书信推荐后也对这位羌酋感兴趣了。如今这位羌酋居然还立了如此大功,盛名威震豫州,这叫殷浩如何不担心呢?更可恨的是他明明知道那幢主是自己的族兄还要斩了他,这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于是,在谢尚和姚襄准备向陈留兖州进军时,殷浩却打起了小九九。 第九十七章 九月鹰飞 燕主俊遣慕容恪略地中山,慕容评攻王午于鲁口。闵将白同、中山太守侯龛固守不下。恪留其将慕容彪攻之,进讨常山。评次南安,王午遣其将郑生距评。评逆击,斩之,侯龛逾城出降。进克中山,斩白同。俊军令严明,诸将无所犯。闵章武太守贾坚率郡兵邀评战于高城,擒坚于阵,斩首三千余级。 -----------引言摘述 “噗哧”一声,一只浑身羽毛为栗褐色,身长近四尺、翼展近八尺的大鸟骤然飞起,带着一股劲风向空中骤然腾起。曾华迎着阳光看过去,目光随着那矫健而急速的身影在转动。只见这如电光一样的影子一下子窜到数百尺的空中,开始的时候还在空中盘旋几下,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宽长的两翼一下子变成“v”字形,如同悬在空中一样。但是你还能看出它在不停地移动着,大鸟在用它柔软而灵活的两翼和尾巴的变化来调节飞行的方向、高度、速度和姿势。它似乎在等待什么,等待猎物在它的威势之下露出破绽来。 没有过多久,大鸟突然两翼微微一收,如同闪电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曾华前面不远的地方扑去。在曾华的眼里,那种凌厉的气势只有德国二战最著名的斯图卡俯冲轰炸机能相比。 就在曾华前面的不远处,大鸟在几乎冲到地面的最后一刹那间,嘎然止住了翅膀和去势。一双矫健地爪子同时伸出,就像抓纸布一样,利爪轻易地戳进了一只野兔的头。紧接着大鸟两翼用力一扇,整个身子带着爪中的猎物瞬间腾空而起,悄无声息地飞到曾华的跟前,然后爪子一松,将已经一命呜呼的兔子丢在曾华等人的马前,噗哧一声飞回旁边一位羌人的手臂上。 这时。曾华才仔细打量这只被他小瞧了的大鸟。这只大鸟嘴形大而强。头顶暗褐。后颈赤褐色,肩羽色较淡,呈赤褐色,尾上覆羽尖端暗褐,羽基暗褐色,具暗色斑,尾羽先端四分之一为黑色。其余为灰褐。飞羽内翈近基部地一半为灰色,具有宽而不规则地黑横斑,次级飞羽呈云石状色,近羽基一半呈灰白色,下体暗褐色。 但是最让人难忘地是它的眼睛。它那双不大的眼睛是如此的透彻和锐利,随着大鸟头的摆动,你能发现它的眼睛里满是高傲和桀骜,再配上它身上那种气势。让人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傲视天地。 “真不愧是高原上的金雕呀!”看到这里。曾华不由地发出一声感叹。 “金雕?”王猛等人一听,都不由回过头去仔细看了一下,发现站立于羌人肩膀上牛皮护套上地这只鸟在阳光下。油光的羽毛被映得流光异彩,散发着一种高贵的金黄色。 “大人所说极是,真是一只金雕!”王猛最先回味感叹道。车胤、毛穆之、朴、谢曙、荣野王、李存、彭休、刘顾、江逌、杜洪、段焕等人无不点头称赞。 今天是一个天高气爽的秋日,曾华与车胤、毛穆之等人开了一天会后,却遇上王猛到了长安,加上匹播将军野利循和青海先零勃巧合地同日送礼品到长安,不由地兴致大发,带着一干重臣策马来到阿城西南,出来打猎游玩,放松一下心情。 这时,几只狗,不,比狗大多了的东西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你仔细一看会发现这几只象狗又不象狗的动物头大而方,额面宽,眼睛黑黄,嘴短而粗,嘴角略重,吻短鼻宽,舌大唇厚,颈上那茂密直立的鬃毛就像非洲雄狮一样。威严肃穆,表情平静,在曾华等人的注视下安然地踱到前面。 看着这象小雄狮子一样地动物,曾华脱口而出:“这不是藏獒吗?” “藏獒?这不是苍猊犬吗?”王猛等人又吃惊了,“狗四尺为獒,这狗早过了四尺,叫獒也不为过,但是大人你为什么要叫它藏獒呢?” “我在西域地时候就听人这么叫的。”曾华赶紧掩饰道,然后慌忙转移话题:“俱赞禄,你来给诸位介绍一下这金雕和藏獒,都是你带过来的东西,你应该熟!” 旁边一位高瘦脸黑地羌人立即策马越众出来,在马上向众臣行了一个弯腰礼,然后结结巴巴地用官话说道:“尊贵的都护将军大人,还有尊贵的诸位大人,我是匹播将军野利循大人手下的一名校尉,名字叫俱赞禄,是原山南羌人。由于跟随野利循大人远征泥婆罗和北天竺立,立了一点小功劳,所以野利循大人就给我一个美差,让我押送物品到长安来。” 俱赞禄不愧是商人出身,既有语言天赋,数月来在路上跟着书记官很快就学会了官话,一番表白说得结结巴巴,但却把自己介绍得清清楚楚。 “属下奉野利循大人之命押送山南、羌塘好马一千匹,天狗五百只及其它物品数百车至长安,在西强山北碰到了青海将军先零大人的人马,他们押送河曲良马、白兰盔甲和神鹰也是要赶往长安,由于小的官职最高,所以入了秦州就一直由小的指挥。” 王猛等人不由暗暗点头,这俱赞禄虽然说话结结巴巴,但是极有条理性,几句话就把来龙去脉说清楚,看来不是等闲之辈。 “天狗原产于大雪山的河曲之地,被毛长而厚重,耐寒冷,能在冰雪中安然入睡。性格刚毅,力大凶猛,野性尚存,使人望而生畏,其壮如牛、吼如狮、刚柔兼备,是我们山南羌牧人的好帮手。这雪原高山上的狼、野狗、马熊都不敢接近天狗,甚至于雪豹都不是它的对手,常死在天狗的神威之下。” 听到俱赞禄地话。众人不由惊讶声连连,这狗 是比较威猛,却没有想到居然如此厉害,连豹子、狼对手? 站立在那里的六只藏獒似乎听到众人的疑问,突然一抖毛发,顿时露出凶悍无比的神情,呲牙咧嘴,目光盯着远处的草丛。蠢蠢欲动。 曾华一点头。旁边的看狗人一吹哨子。六只藏獒就像如同闪电一样直奔出去,在风中,它们四蹄矫健地在闪动着,颈上的直毛一抖一抖地,甚是威风。藏獒越跑越远,站在它们地后面,你可以明显地发现它们奔去地轨迹是六条直线。却无交叉分散。 六只藏獒越奔越远,最后几乎是同时扎进一堆草丛中。顿时,这堆巨大的草丛就像是被人家捅了的马蜂窝,众多躲在这里避风头的野物纷纷慌张地四散狂奔。有十几只野兔,有两三只枹子,但它们都不是藏獒的目标。藏獒对这些属于“被保护”的动物不屑一顾,它们向草丛中的更深处奔去,褐黑色地身影几乎看不见了。 在草丛远处。突然响起了几声藏獒的怒吼声。真的如雄狮长吼一般,惊天动地,众人中有一两匹坐骑居然吃不住这种威势。有点战战兢兢。在同时,几声凄厉的狼叫声也跟着响了起来,草丛深处很快就有了大动静,撕咬声、咆哮声顿时响在了一起。但是没有过一会,声音很快就骤然消失了。 眼看着六只藏獒用嘴巴拖着六只狼的尸体走出了草丛,众人不由哗然了。应该是在侍卫骑军的驱赶下,这些慌不择路的狼群躲进草丛深处,悄悄地隐藏在那些野兔枹子的远处,以它们为掩护,好逃过一劫。 也许是狼群太多了,金雕就没有拿它们开刀,只是抓了一只野兔应了差,秀了一把。但是藏獒出马了,很快就闻出这些狼群地味来了,立即直扑过去。要知道雪原高山上地狼比关陇这里的“土狼”要凶悍多少倍也不是藏獒的对手,所以藏獒一出动,很快就各自咬死一只狼,然后吓得余生地三只狼“精神错乱”,落荒而逃。 藏獒把狼尸体丢在众人坐骑前,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从金雕身边走过,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又恢复了那种平静的神情。 看到这个模样,众人不由大笑起来,想不到一个是万犬之王,一个是万鸟之王,都互相不服气,而且还都互相斗气,真跟人没有什么区别。 看到自己这边的藏獒出了彩,俱赞禄并没有痛打落水雕,而是转言道:“据说这金雕也不是凡物,翱翔在河曲之地,无论是雁雀、枹子羚羊、狐狸、野兔都逃不过它的锐眼和利爪,而且还能抓狼。金雕可以在草原上长距离地追逐狼,等狼疲惫不堪时,再一爪抓住其脖颈,一爪抓住其眼睛,使狼丧失反抗的能力,甚至看准机会,一爪就能将狼的头骨抓碎。相比之下,自然是翱翔在空中,身体不过二、三十斤的金雕更厉害一点。” 听完俱赞禄的话,不但青海将军部的那位副校尉脸上由阴转晴,就是王猛等人也在心里赞叹连连。 “俱赞禄,”曾华觉得俱赞禄是个人才,不由开口道。 “都护大人,属下在!”俱赞禄对曾华不敢怠慢。在俱赞禄等山南羌人眼里,野利循几乎是神一样的人物,可每次野利循一提到大都护都是一脸的恭敬和虔诚,就如同提到他心目中的神一样。 “你这次东来长安,一路上经过不少地方,尤其是党项、河曲等地,说说你的看法?”曾华开口问道。 “是的大人!”俱赞禄恭敬地答道,“属下一路上经过羌塘、河曲、河洮再入的秦州。羌塘刚刚归附不久,正在实行均田制,还没有什么改变。但是河曲、河洮却不一样了,我们没有想到放牧的羌人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我们深入一了解后这才深深后悔。” “后悔什么?”曾华笑问道。 “我们后悔抽丁抽少了。”俱赞禄正色地答道。 “哈哈,为何呀?”曾华先是一愣,最后大笑地问道。 “回大人,我们仔细一看发现,那些日子过得最好的是那些有儿子抽丁出来当骑军地家户。他们有两、三个儿子,一、两个被抽丁出来。每年凭着军功都能给家里挣上好几块牧场,这可是能传子孙的牧场,我们羌人谁不想啊。还有每年送回来的用军饷折换的布帛、茶叶、呢绒、铜铁器等,真是让人看着眼红呀!” 听到这里,不仅是曾华,就是其它众人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曾华对俱赞禄说道:“你家匹播将军辖下抽丁了两万余,加上青海、昂城两将军部新抽丁的两万余。我一下子就多了四万骑军。加上以前抽丁出来的西羌骑兵和后来扩编的鲜卑、匈奴等骑兵。足足有十二万之众,都快赶上步军了,再抽丁,我拿什么养活你们呀!” 俱赞禄听到这里,嘿嘿一笑,恭敬地答道:“都护大人,这是属下愚钝的地方。正如野利循大人所说地。这些大事都是都护大人考虑地,小地们只是想好如何打败敌人就行了。” 听到这里,曾华又昂首大笑起来,指着俱赞禄说道:“想不到野利循带出个你来,真是什么的将带出什么的兵来。” 笑罢,曾华不由转头对王猛等人说道:“有两、三年没见到野利循了,很是想他啊。想来这两三年里,他不但在雪原高山上打下了这么大一份家业。还杀到北天竺去了。这份功劳大呀。也该让他到长安来享享福了。这样,表野利循为骁骑将军,调回长安来。先零勃在西羌也薄有威名,转任匹播将军接替野利循守几年匹播城。这小子听说在青海边上水美草肥的 斤了。姚劲在弘农干得不错,几乎有让周军闻风丧.;升任他为青海将军,接替先零勃去守青海。” 听到曾华几句话就把西羌中官职最高的几个人中的三个挪了个位置,俱赞禄立即就能确确实实感觉到对面这位大都护到底有多大地权势。 而王猛、毛穆之和车胤等人不由对视一笑,点点头道:“大人如此甚好,野利循大人如此功劳自然要好好表彰一回。而且这北府骑军日益增多,统军的大将却很缺,野利循大人远征万里,经验丰富,自然应当调过来。” 说了一会闲话,俱赞禄等人慢慢地散开,只留下王猛等几个重臣谋士还围在曾华身边,就连侍卫军统领段焕等人都是远远地站在一边,领兵警惕地看着周围。 “这次有劳景略先生亲自来长安一趟。”曾华看周围清静了,开口说起正事来。 “这次拓跋什翼接受了朝廷的封赏,已经正式称代王、大单于,开始行使使持节、都督漠南漠北诸军事的职权了。而且也和我通过信,表示已经勒令独孤部、白部,以沱河上游、阱岭、楼烦为界,不得轻易南下。但是也要求我并州不得一马一卒北上,而且还要每年供其茶叶、粮食等物品若干。此事重大,我必须要来长安跟大人详说。”王猛答道。 “景略先生的意思我略知一二,你此次亲自来无非是劝我忍辱负重,暂时答应拓跋什翼的要求。”曾华笑答道,心里却在想到,这朝廷见到少数民族就给人家一顶大单于的帽子,这单于真是不值钱了。 王猛听到曾华这么一说,不由点头道:“倒是我多虑了,大人深谋远虑,自然能想得明白。” 曾华赶紧摇头道:“景略先生不必如此,你如此思虑为得是关陇大计,如此是多虑呢?”曾华顿了顿,看了一眼王猛等人,不由笑了:“其实只要拓跋什翼受了朝廷的封赏我就不算吃亏了。我占了人家那么大一块地方,还要人家有苦说不出,怎么也得给人家一点好处吧。再说了,他要我每年供其茶叶、粮食等物品,我就要顺势跟他贸易,凭我们北府商人地手段,那点小钱几个月就赚回来了,这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 王猛一听也释然了,不由点头笑了起来,自己这位大人鬼点子多得很,很少能让别人占到便宜地。 “景略先生,那拓跋什翼有没有说朔方的刘务桓怎么办?现在冰台先生不断派兵骚扰后河套和前河套,把这位铁弗部首领逼得是暴跳如雷。拓跋什翼没说也勒令他谨守其境?”曾华继续问道。 “拓跋什翼只是说刘务桓名义上归附他,实际上他调不动,所以也没有办法勒令。”王猛低头想了一下又说道,“应该是拓跋什翼想留个尾巴。雁门、云中都紧挨着,贴着他的老窝腹地-盛乐,要是真把我们打急了,他地盛乐估计也完整不到那里去,所以才同意在并州北止战。但是朔方离他远着,估计拓跋什翼还希望我们两边打热闹一点。” “这就对了,这拓跋什翼是个人精,我就不信他没有暗地里支持刘务桓,说不定已经提供了不少物资,希望让刘务桓直接打到长安。不过这朔方有冰台先生等人,加上从秦州调拨过来的乐常山他们,不怕刘务桓来,就怕他不来。”曾华点头道。 “接下来还要麻烦景略先生去整治并州,并州战略位置重要,是我们进入中原的重要据点,还请景略先生多操心。”曾华诚恳地说道。 “请大人放心,王某自当尽力。”王猛恭敬地答道。 曾华放一百二十个心,王猛是谁?懂点历史的人都知道,现在让他去经营一个小小的并州,简直就有点大材小用了。不过对于曾华来说也是一举两得,他即可以利用王猛绝世才干把并州经营好,多上一块地盘,又可以利用并州让王猛再上一个台阶,让他在并州攒足了威望,自然而然地就能让他上到要枢重职的位置。 说完东边又要说西边,曾华转向毛穆之说道:“武生先生,这秦州和关陇西部就全拜托你了。” 毛穆之凝重地一拱手道:“大人请放心,昨日大人已经将今后的策略告知于我了,我会一边继续尽力经营秦州,一边加紧布置。” “好,好,那就多谢武生先生和景略先生了!”曾华正色向毛穆之和王猛施礼道,慌得两人连忙还礼。 正事又谈完了,大家又开始谈天说地了,曾华就是这样,谈正事的时候大家要认真,谈完之后该轻松就要轻松,众人也习惯了。 正说着,王猛突然指着西南边说道:“大人,诸位,那边就是汉武帝设置的上林苑,真是数百里连绵呀。” 这些重臣谋士都是饱学之士,自然知道这个典故,不由纷纷点头,而一知半解的曾华更是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 “当年汉武帝为了打击匈奴,就划上林苑来训练骑兵,最后才驱逐匈奴于漠北,立不世之功。今大人以上郡、北地为上林苑,磨练精兵,我想不世奇功应该不远了。”王猛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曾华虽然听出了一点味道,但是由于对古人用典故却不是很了解,依然“傻傻”地点头微笑。而众人却一下子听出味道来了,车胤只是低下头来,长叹了一口气;而毛穆之开始时脸色骤然变青,但很快就缓和下来了,不由地抬头向东南望了一眼,最后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第九十八章 远方的客人(上) 自襄国,俊乃知张举之妄而杀之。常炜有四男二nv炜之囚,使诸子就见之。炜上疏谢恩,俊手令答曰:“卿本不为生计,孤以州里相存耳。今大乱之中,诸子尽至,岂非天所念邪!天且念卿,况于孤乎!”赐妾一人,谷三百斛,使居凡城。以北平太守孙兴为中山太守。兴善于绥抚,中山遂安。 --------------引言摘述 “大人,麻烦你的驾贴?” 荀羡正在上下打量这蓝田驿。蓝田驿看上去方圆连绵足有近一里,全是青砖大瓦房,宽敞、简朴又实用,不过还是能看出它原来的建筑是一座非常气派的府邸,不过已经被隐藏在新的建筑里了。 荀羡一边掏出自己的驾贴,一边对驿丞问道:“这蓝田驿以前怕是一户高门府邸吧?” 驿丞一边接过荀羡的驾贴,一边答道:“大人你的眼力真是没得说,这里原来是京兆尹的一户世家,数代都是官宦,在朝廷南渡前其先人就做过郡守,后来到了伪汉、伪赵时居然这官还越做越大了,还做过一任侍中。后来听说想把自己的小老婆、nv儿和媳妇献给石虎的儿子石遵,但是人家看不上给哄了出来。结果官没有升上去名声却在城臭掉了,只好灰溜溜地告老还乡了。” 驿丞是个很健谈的人,他顺手打开荀羡的驾贴看了一眼:“噢,原是是朝廷的使节呀。原来是荀大人。”说完,他顺手把驾贴一合上,转手递给了旁边地副事:“老丁,给验验后再记上。现在这朝廷的使节跟他娘的苍蝇还多,一窝一窝的来。” 驿丞转头看到荀羡旁边的随从脸se一变,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道:“荀大人,真是对不住。我是粗人。言语粗俗。还请你见谅。” 荀羡淡然一笑:“驿丞老兄你是直言直语,我也知道这两年江左朝廷的使节没事就往关陇跑,还不是仰慕你家大人治下的富庶。” “大人真是大量!”驿丞一抱拳拱手道,但是他的脸上还是大大咧咧地样子,丝毫没有其它地方得罪朝廷官员后那种“诚惶诚恐”地样子。 幸好荀羡自从入了上洛后已经慢慢习惯了,加上他又是一个x怀豁达地人,所以也不再放在心上。当即只是笑了笑,倒是旁边的随从更是忿忿不平了,要不是荀羡曾经有严令,早就跳出来大骂了。 看到荀羡没有深究下去,驿丞继续说道:“荀大人其实你只说对了一半。” 荀羡一下子兴趣来了:“为何这么说?” “荀大人,你应该知道吧,咱们北府上到刺史将军,下到县令都尉都是我家大人一手任命的。朝廷是一个人都cha不进来。”驿丞得意洋洋地说道。一点朝廷臣子的觉悟都没有。 荀羡听到这里不由露出一种无可奈何和尴尬的神情。这几年,朝廷对曾华下辖的雍、秦、并、梁、益五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整个北府几乎处于自治状态。虽然江左上下对此颇有意见。但是随着曾华的势力越来越强大,所处地位置也越来越微妙,朝廷对北府也越发忌惮,更加不敢得罪曾华了。 虽然江左的名士没能去北府当官,好好地捞上一把,但是不代表他们不会想别的办法。于是各se使节打着各种的旗号,拿着各种“重大使命”纷纷地向关陇涌去,好借着上差的名义大捞一笔。但是谁知曾华连朝廷都不是很鸟,更不用说这些使节了,顺便打发一下就算了,连四菜一汤的“标准招待餐”都没有,很是让使节们凉了一阵子心,往北府涌去的使节顿时也少了许多。 但这还是难不住一心想发财的名士官员们,有聪明地使节突然发现他们可以利用职务地便利进行一项一本万利的活动-“走私”!北府虽然不待见这些使节,但是好歹还给足了他们面子,一路上除了校勘证件后不会搜查他们的车马和行李。于是这些使节就利用这一便利,多带车马行李,去地时候轻轻松松,回来的时候负重累累。这些北府的抢手货运到江左就翻了几番,又不用缴高额的“出口税”,利润就不是一般的高。 但是跑多了北府就有了发觉。逃税在北府是很重的罪,本来北府的赋税相b之下就轻,你还要逃税那真的没天理了。于是曾华下令,无论什么使节,出关一律细细检查,发现货物统统补出口税。但是曾华不知出于什么用意,居然给了使节一个优惠,只用交三分之二的“出口税”就行了,这样算下来使节还是占一截便宜,利润依然很高,于是纷纷和江左的商人联手,一个用使节的名义从北府进货,一个在江左销售,赚得不亦乐乎。前往长安的使节也越来 而传诏办正事也越发地成了他们的副业了。 但是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还是关陇的商人,他们享有减免“出口税”和某些货物“退税”的优惠,这些政策就是那些使节也没有办法b的。但是还好了,北府商人的市场和目光还必须注视着中原、漠南、漠北、凉州和西域。加上江左这么大市场他们也不可能占据多少,于是使节的“正业”就越发的兴旺。 驿丞把意思一说,荀羡立即就听明白了,不由地觉得有点脸红,想不到朝廷的使节还g这种事,难怪北府上下对朝廷使节没有什么好感。 驿丞继续说道:“其实我对荀大人有好感是因为你随从不多,更没有什么车马,一看就知道是来北府办正事的使节。” 荀羡听到这里,除了苦笑就无话可说。 随着驿丞走进蓝田驿,荀羡发现里面b外面看上去还要大。估m0着有数百间房间。从表面看上去都收拾得gg净净,整整齐齐,走来走去的除了各se客人之外就是伙计模样地人,一片热闹非凡的样子。 看着驿丞给自己指着屋子谈东说西,听上去是非常熟悉这里,荀羡不由开口问道:“看来你对这里很熟,而且听你讲过这驿站的来历,莫非你和这里有什么渊源?” 驿丞听了不由大笑起来:“荀大人真是高人。一猜就中。当年就是我把这户主人从被窝里给揪出来的。然后一家四十六口是我带着我那屯弟兄给送上路的。” “如此说来你真是和这房子渊源不浅啊!”荀羡不由感叹道。 “是啊。当年我还在厢军里当屯长,这条胳膊还没有残。”荀羡闻言看去,发现驿丞的右臂果然有些不便利,难怪刚才一直觉得怪怪的,原来是这驿丞老用左手,很少用右手。 “这户人家当年也是一起归顺了我北府,但是这老东西却还思念赵主恩情。跟襄国和洛yang三搭四的,y谋za0f。这些家伙,放个p三衙门地人都知道他是j蛋p还是鸭蛋p。我奉命从杜城直奔过来,将其一窝给端了,搜出一大堆地破刀烂枪,居然还有一块银印,上面刻着大周雍州刺史。他娘地,这是老子听说的第二块大周雍州刺史印。真不值钱。”驿丞话一多立即就露出他的本x来。粗话连连。 而旁边的荀羡却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还听出了许多东西来。他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等驿丞说完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老兄,那这三衙门是什么官署,居然这么厉害?” “三衙门?我有说吗?好像我没有说过!”驿丞听了荀羡的问话,眼珠子一转立即答道。 荀羡的随从顿时气得不轻,刚准备出来诘问几句时被荀羡一伸手给拦住了。 驿丞看在眼里,不由地拍了拍荀羡的肩膀说道:“荀大人,我是越看越和你对上味了,冒昧地告诉你一句。”说到这里,驿丞地声音变低了,“你在别处不要问三衙门的事,没有人会告诉你的,也不敢告诉你的。要是你到了长安见了北府的官员就可以问了,他能告诉你就一定会告诉你,b你瞎问要强。” 看到荀羡点点头,驿丞把他们带到几间上房前。 驿丞一声大叫,顿时招呼来几名伙计:“动作利索些,把荀大人都安置好了。” 临走的时候,驿丞一抱拳说道:“荀大人,你先休息一晚,明天我给你安排两辆驿车,让你们两天之内一定到长安。” “多谢驿丞老兄!”荀羡客气地抱拳道 驿丞刚准备转身,突然看着荀羡笑了一下,低头用很轻微的声音问道:“你不是三衙门的人吧?” 荀羡疑惑地摇摇头,驿丞便放了心,再次拱手道:“是也没关系,我没做亏心事,用不着怕。再见了荀大人!” 荀羡终于听明白意思了,站在那里看着驿丞地背影呆立了半天才回过味来。旁边地亲随连忙上前轻声地叫道:“大人!大人!大人!”连叫三声终于把荀羡叫醒过来。 “阿平啊,看来我们这次来长安是感触良多呀!”荀羡感叹道。 荀平一边紧跟着荀羡后面进屋,一边轻声地问道:“大人,这是为何呢?” “阿平,我们一路上走来,你发现什么了?”荀羡在北府独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回大人,小的感觉这里几乎是全民皆兵。”荀平一边给荀羡倒茶一边答道,“这里边关有厢军,沿途重镇关卡有府兵,各县各处都有民兵。天啊,这算下来恐怕有五、六十万人马呀!” 荀羡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惬意地闻着那清香,享受了一会才答道:“关陇本来就有三、四百万人口百姓,后来又从中原和江 前地流民招了回去,还多了许多他处的难民,恐怕有之巨了,几乎有江左诸州的三分之二了。加上益梁又有百余万,还有并州、西羌,加上一起又有百余万,你算算他北府能有多少兵源?” 荀平听到这里不由脸se骤变,马上低声问道:“如此说来这北府实力远在江左朝廷之上了!” “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荀羡淡然地答了一句。 荀平不由急了:“那朝廷怎么会没有怨言呢?” “谁说没有怨言?但是谁能奈何得了这北府曾华。有实力就代表一切。这是江陵桓大人曾经在书信中转述的一句曾镇北地名言。”荀羡摇摇头说道,“这北府哪一州不是曾镇北亲自带兵打下来的,加上他手段高超,几年时间就经营得如铁桶一般。现在朝廷唯恐得罪了这位地方诸侯,生怕跟他翻脸。毕竟现在的北府还是江左朝廷的地方,不b那些说称帝就称帝的燕、周等外藩诸国。北府的根还在江左朝廷,这里的人心多多少少还是向着朝廷的。” “大人,那这次我们来长安不知能否顺利完成殷大人地使命。”荀平听完自家大人地话之后。对此次来长安地任务感到担忧。 “这一年来。王师北伐。中路桓大人打得尸山血海可还是被挡在汝水梁县城下,再也前进不了半步。东路,我们打得jing疲力竭,总算拿下了半个豫州,可是……”说到这里,荀羡有些说不下去了。殷浩指挥北伐不行,但是折腾起人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他先表姚襄同母亲弟弟到建康做了一个郎中。摆明了就是扣为人质。然后又说丰县临近战场,要姚襄带领所属的流民三万户迁到徐州的夏丘等江淮之地去屯地,就这样把东路最能打仗的一员猛将从前线调走了。剩下的谢尚一个人独力难支,北上陈留的计划于是只能缓缓进行。 打来打去,江左打得是筋疲力尽。粮草还好说,兵源也好说,咬咬牙就挺过去了,但是这兵器就麻烦了。江左本来就缺铁。而且由于“历史遗留原因”炼铁业也不发达。北伐战役打到了一半,这兵器告急了。 而且东路北伐王师有少部分将士装备了北府出产地铠甲兵器,发现跟江左朝廷标配的简直没法b。那叫一个坚固和锋利,于是纷纷要求装备北府的铠甲兵器。 主帅殷浩觉得自己打了大半年却没有什么好的胜利消息,心里也是那个着急呀,于是就想策。后来手下人说北府兵器好用,当即就有了想法。要是自家军队都装备上这种“先进铠甲和兵器”,那岂不是无往不利?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殷浩把这也看成一个重大的机会,准备去北府要一批兵器回来。 谁去呢?去个一般人还办不成这事。又不好意思叫朝廷的大佬去,自己去吧?殷浩有自知自明,虽然曾华和自己挺客气的,但那是表面上地工夫。自己真要是去讨兵器,估计只能要来菜刀数千把。 谢尚去吧?他弟弟谢安跟曾华关系不错,而且他们老谢家通过刘惔家能跟曾华拉上亲戚关系。但是谢尚正坐镇>+:他一走,周军突然反击,好容易打下地><.得更大。 想来想去想到了荀羡。荀羡在收复沛县之后基本就没有什么重大战事了,他主持的徐州方向没有什么强势地敌人。而且这荀羡和刘惔关系很好,在刘惔的介绍下,和曾华也通过几次书信,谈得还不错。 于是北中郎将、徐州刺史荀羡就这样绕道荆州,入武关上洛和蓝田关,直入蓝田县。 “曾镇北是个讲情面、识大t的人,我亲自来要兵器援助,他肯定会给的,否则他没有办法给天下人一个交待。只是给多给少,我们要花什么代价的问题了。”荀羡最后长叹一声道。 第二日,荀羡一行上了两辆四轮驿车,在八匹驿马的拉动下飞快地沿着大道奔驰。在荀羡等人惊奇感叹的心情中很快就来到霸上。 从霸上去长安必须渡霸河,而驿车要渡霸河的话必须要稍微绕一下,从曾华曾经走过的长直渡浮桥渡河。 在浮桥上,荀羡看着两边的车流和人流,还有那满载着这一切的巨大浮桥,心中又是一番感叹。 这时,荀平却突然对荀羡说道:“大人,我看到熟人了!” 荀羡一愣,连忙转头过来问道:“谁?” 这几章开始讲一讲关陇的一些情况了,要不然过几章大打出手时读者会怀疑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么雄厚的实力。 第九十九章 远方的客人(中) 廷将行郊祀。会稽王问于王彪之曰:“郊祀应有曰:“自中兴以来,郊祀往往有赦,愚意常谓非宜;凶愚之人,以为郊必有赦,将生心于徼幸矣!”从之。 ---------------引言摘述 “回大人,是义成郡守桓豁桓大人,我刚才看到他下了前面的一辆马车,在那里看这浮桥。”荀平答道。 “桓朗子,他不是镇守襄阳吗?怎么跑到关陇来了?”荀羡惊异地自言道。这桓豁是桓温的二弟,为人谦和,处事稳重,颇为实干。开始的时候朝廷征辟为司徒府、秘书郎,皆不就。后来会稽王司马召为抚军从事中郎,除吏部郎,结果被桓豁以生病推辞。再迁黄门郎,还是不肯上任。 最后桓温觉得北边的压力越来越大了,于是就亲自征辟桓豁为安西大将军府司马。今年桓温指挥中路王师北伐,就调桓豁任义成郡,监义成、义阳、新成三郡军事,坐镇襄阳,调度后勤。 想了一下荀羡也释然了,桓温攻南阳、鲁阳、昆阳也花了不少力气,自然也物资紧张了,这桓家管后勤的桓豁到长安来,里面的含义自然不言而喻了。 荀羡坐在马车里,身子往坐位后面一靠,眼睛微微闭了起来,默然沉思了一会然后对荀平说道:“荀平,过了河你拿我的贴子去知会一声桓大人,如果他也是去长安的话。我希望能与他同行。” 荀平应了一声,然后从行李里掏出荀羡地名贴,打开车门,很快就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会儿居然不见了。 荀羡坐在马车里,任由马车缓缓地沿着浮桥向西岸驶去,一路上都默然无语。 很快,荀羡的马车就到了浮桥西岸。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子就散开了。沿着官道继续向西南方向的长安行进。荀羡交待车夫暂时把驿车停在路边。等一等桓豁。 不一会,两辆马车从车水马龙中驶了出来,缓缓地靠了过来。马车门一下子被打开,一位长得和桓温有四分相似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看上去二十多岁,应该跟荀羡差不多大小,但是要比荀羡长得黑一些,也矮一些。所以显得敦实一些。 见桓豁在荀平的带领下走近来,荀羡连忙推开车门,走了出来,迎面拱手道:“朗子兄,想不到在这里相会,真是难得呀!” “令则大人,我也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能看到你。”桓豁一脸笑容地拱手道。 两人的手挽着一起,对视一下。突然仰首发出爽朗地笑容。在荀羡地引领下。桓豁和荀羡先后走进荀羡地马车,然后车门很快被跟在后面的荀平关上,而马车也开始沿着官道向西行驶。 坐在马车里的荀羡和桓豁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谁也不说话,任由马车越驶越快。而两人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最后荀羡轻声开口道:“朗子,你这次来也是为了兵器军械?” “是啊,令则大人,恐怕你也是一样的目的吧。”桓豁低声答道。 荀羡已经无语了,只好点头默认。 又是一片沉寂,车厢里只有两人轻轻的叹息声,还有马车在行驶中部件震动地声音,都混杂在马车疾驶的车轮和马夫挥鞭叱喝的声音中。 一路无语,马车很快就行驶到了长安。 沿着官道,马车没有进北长安,而是直接驶进了新长安东北三十里外的三十里桥驿站。荀羡和桓豁在这里下了四轮驿车,按照这里驿丞的指点换上停在驿站旁边的幔车。这是一种比驿车小许多的两轮马车,一个木头为骨架搭建的圆棚,四周围着竹子编制地围蓬,成长方形,后面左右都是方地,唯独蓬顶是半圆的。竹蓬编得非常密集,几乎透不出光来,上面还刷了一层桐油,下雨天应该也没有问题。 幔车的两支长把手套在一匹马上,而马身后对着地车蓬前面只用一块麻粗布连成一个布幔帘子垂下来遮住。 一个车把式看荀羡、桓豁两人走了过来,连忙取下一个不高不矮的小板凳,放在车架下面,然后一伸手掀起布幔,恭敬地等候两人上车。 荀羡和桓豁看到这架势,不由地犹豫了一下,然后前后弯腰踩着小板凳钻进幔车厢里。 放下布帘子的车把式把板凳一收,轻轻地往布帘子前面的一小截车板上一坐,然后吆喝一声,马车顿时缓缓地起动,向长安不缓不急地驶去。 两人的随从也慌忙钻进十几辆马车,还有早就准备好了的数辆装行李的幔车,都一起跟在后面向长安驶去。 这幔车就没有驿车坐着舒服了,要颠簸一些 这车速不是很快,所以还没有受太大的苦头。荀羡转头对旁边的桓豁问道:“朗子兄,你是什么时候从襄阳动身的?” “十天前。”桓豁立即答道。 “那时我刚从南阳和你兄长桓大人告别。”荀羡点头道。 “这仗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了。从南阳到鲁阳、昆阳,再到现在的梁县,我荆襄已经损失了近四万余众了。”桓豁感叹道。荀羡不比殷浩,在桓氏兄弟心目中印象不错,加上桓豁是个厚道人,忍不住就在荀羡面前感叹起来了。 “损失这么大?”荀羡不由大吃一惊,他在鲁阳略微问过桓温有关战事和损失,桓温很是黯然,不过没有告诉他详细的数字,今日一听,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大。 “这主要是中路的地势险要,伏牛山、熊耳山、汝水,能打到梁县城下已经非常不错了。要是别人打,说不定还在南阳、鲁阳转***呢!”荀羡含蓄地答道。 桓豁明白荀羡所说的意思。听到这里,也觉得这位年轻地方伯说了一句公道话,但是他满腹的牢骚才刚刚开了头:“我就是想不通曾镇北为什么不出兵河洛,和我中路军南北呼应,一举收复洛阳故都。” 荀羡摇了摇头,正准备开口劝解,却见桓豁自己又答道:“其实我知道这里面的原因。权术?就是因为权术!结果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我们在南边打得尸山血海却还看不到河洛的影子。可离河洛最近的镇北军却莫名其妙地跑到河洛北边的并州去大打出手。” 桓豁突然顿了下来,低声对荀羡说道:“令则大人。你一路上有没有发现。这北府会有多少兵马?” 荀羡一愣。想了一会说道:“不好说,我不清楚曾镇北是如何招兵的,但我估计可能会有二十万左右吧。” “二十万?令则大人,告诉你吧,前月,秦州刺史武子先生给我兄长写信,无意中提到。北府现有有骑兵十二万!而且都是几经挑选的精锐骑兵。”桓豁忿忿地说道。 “什么?”荀羡着实吓了一大跳。十二万骑兵,现在江左朝廷能凑齐一万二千骑兵就不错了,估计还得连骡子带驴子一块算上。“真是想不到北府地实力居然强大到了这个地步。”荀羡知道桓温和北府许多人有千丝万缕地关系,自然能拿到第一手资料和情报。 想到这里,荀羡不由苦笑起来:“看来朝廷和源深恐怕真是一厢情愿了。” 听到这里桓豁一下子听出荀羡话中地意思来,但是他却不敢接言,因为尽管曾华让人又畏又恨,但是他却和荆襄桓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 桓豁低头想了一下答道:“其实曾镇北有三十万兵马也不足为奇。想我江左不包括北府就有四十多万兵马却还是觉得不够用。而曾镇北三面环敌,用兵的地方更多。” 听到桓豁在为曾华开解,荀羡点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也不知是表示对桓豁的解释认同还是对桓豁为曾华如此开脱表示理解。 “中原如此纷乱,曾镇北想速速平定就是拥兵三十万恐怕也不容易呀,不知还要多少年才能看到天下安宁,四海升平的景象。”荀羡突然叹道。 桓豁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是波澜滔天,看来荀羡似乎在心里已经把平定乱世的希望放在了曾华地身上,而不是自己的兄长也不是名盛天下的殷浩。难道在江左名士中真正有见识的高人中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是刘惔的影响还是荀羡来关陇后所见所闻后自己发出的感叹? 桓豁不由心里有些忿忿,但是静下心一想,光是从这次北伐来看,桓豁就不得不承认一点,如果没有曾华的出手,不管是桓温还是殷浩,想收复河洛都是痴心妄想。 “多修路,广积粮,不称王。”桓豁却没有听明白。荀羡看到桓豁糊涂地样子,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份邸报,正是北府流传量最大地《民事邸报》。 荀羡展开邸报,指着其中一篇文字说道:“朗子兄,你看这里。这是一篇据说是杜撰的中原英雄驱逐胡虏的故事,其中有一个地方豪杰地谋士给他提出了多修路,广积粮,不称王的策略。朗子兄,你看出意思来了吗?” “还请令则大人指点。”桓豁拱手恭敬道。 “这其实说的却是北府的谋略。”荀羡笑道。 “什么?”桓豁想了想,摇头问道:“这曾镇北真的会如此做?” “很明显。你看这邸报中另一面言道,官府招募六万民夫修建长安到上郡 直道的最后一段。你看看,连上郡到长安的直道都你我入北府以来最大的感触是什么?除了修水利沟渠就是在大修道路。”荀羡指着邸报的另一面说道,“曾镇北可是寓意深远呀。这大修水利我们暂且不说,这修道路有什么好处?朗子兄,你再看看这里。” 荀羡又掏出一份邸报,正是《镇北大将军府邸报》,指着上面一段说道:“八月十六。有贼聚众千余人据冯梁山作乱,临晋厢军出动,会集夏阳、栗邑府兵,二十六日乱平,斩首三百,其余擒获。十日呀!短短十日,镇北军就能奔袭近三百里,并调集三个地方的兵马。一举平乱。这还要包括消息送到长安。然后长安立即调兵遣将地时间。朗子兄。你算算,要不是这北府道路畅通,北府能军政号令迅速,兵马调度灵活吗?想去年,晋安郡(治今福建福州)有山民作乱,结果半月消息才传到建康,建康传下军令。调集附近诸郡各路兵马,两个月后才出兵。结果不过也是千余人的作乱,竟然蔓延大半年,席卷数郡数万余人,今年才在三万重兵围攻下平息下来。”荀羡说到这里越发地感叹。 桓豁听到这里也是颇有感触,接口道:“我兄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曾经说过,曾镇北无论是领军还是治政。虽然匪夷所思。但却往往含有深意。” “民富则国强。”荀羡悠然说道,“其实曾镇北的深刻含意可能这一句话就已经说明白了。”荀羡变戏法般又掏出一张邸报,正是《雍州刺史府邸报》。他指着上面的一句话说道:“这是曾镇北上月在扶风郡巡视时对扶风郡乡老官吏们讲的一段话,藏富于民远甚于藏富于库。只有百姓富了,国家才可能真正的强盛,才能免除汉武帝国家强盛一时,百姓却一贫如洗,最后由盛转衰的历史悲剧。”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曾镇北说的这句真正地含意,但是我却真正地明白,曾叙平远胜于我。”荀羡击节长叹道。 马车很快进了长安,荀羡等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四轮驿车不能直接驶入长安城,这里地人太多了。虽然道路宽敞,但是加上两边的人山人海,这幔车都只能缓缓而行,更加宽大的四轮马车那简直就是找罪受了。 荀羡和桓豁干脆跳下车来,只留数个随从,其余的都打发跟着幔车去迎宾馆,先安顿下来。这里是新长安城区,道路笔直,路面都是用石渣混合“关陇水泥”铺设而成,不知用了什么设备和手段,路面被压得极平。 大道两边正在修建房屋,这里的房屋应该是统一修建的,但是房屋的样式虽然大致一样,但还却各不相同,而进度也都不一样。所以看上去即整齐又不显得呆板。 两人拐进新长安地南市里,这里是集市,修建非常容易,所以修了一年左右就基本竣工了,已经开始正式营业了。 这里的人更多,而且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整个南城集市成田字型,而下面又分成上百个田字,道路构成了田字的架构,而路边的商铺却构成了田字的内容。 商铺只是用高高的棚架搭建,顶上面搭了瓦可以遮阳避雨。商铺是隔成一档一档的,很像曾华在另世见到过地农贸市场一样。 集市里除了人就是琳琅满目地货物,西域的玉器、毛织品、奇珍异果,北方和西羌的皮毛、牛角、玉石,南方地香木、丝绸、茶叶、瓷器,都摆在集市的商铺架子上,一眼就可以看个清楚。而且这集市分得极清楚,卖丝绸的那一区都是卖丝绸的,卖茶叶的那一区都是卖茶叶的。商人站在货架旁边,热情非凡地对来往的行人高声吆喝。 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各色各样的人都有,荀羡和桓豁居然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都是江左、荆襄派来公干的使节。 荀羡转过头来对桓豁说道:“朗子兄,你现在知道曾镇北为什么只收使节三分之二的税收了?这做生意最便利的就是各地的世家高门,他们可以以使节的身份通过长安进货,再利用自己在地方的权势出售,这生意能不好吗?既能让关陇的生意做到江左各地,又可以利用商贸的利益堵住众世家名士的嘴,这招高明吧?” 桓豁默然许久,最后点点头。 荀羡指着对着这人如海,货如山的集市对桓豁悠然道:“恐怕天下的财富尽在这里了。” 桓豁不由脸色大变,神色变得凝重无比。 第一百章 远方的客人(下) 年十月,安西车师、焉耆、龟兹、疏勒、善和于阗安,请明王转臣表,随行商者近万。 这时,荀平看到几个胡人模样的人从身边走了过去,不由惊异地叫了起来:“这不是胡人吗?” 荀平的声音高锐,周围的人一下子都听到,纷纷转过头来,而那几个胡人也听到,不由脸色大变,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册子,高高地举起,大叫道:“我们不是胡人!我们是车师人,安西车师人!” 荀羡好奇地走上前,接过那人手里的册子。也许是荀羡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官宦贵气,那些胡人居然乖乖地把自己的册子都递了上来。 “身份执贴,苏安,男,二十九岁,安西车师伏城人,”荀羡不由轻声念道,“永和七年六月入境。青海将军白兰校尉府印,河兆校尉府印,秦州关防四印。咦,这些纹印是什么?” 一名车师人连忙接口道:“这是我等的手指模印,一入白兰校尉辖区就印了上去,总共有四个指模,官府可以由此印证我等真实身份。而且我等的入境资料和指模印留底早就由白兰校尉府驿递给了秦州和雍州刺史府,绝对不敢有假。” 这名车师人的官话说得结结巴巴,荒腔野调,但是总算说清楚了。 “你们怎么从青海将军辖区走,怎么不从凉州走呢?”桓豁接口问道。 “凉州境内要交税,而且是很重的税。路上盗匪又多。我们数百上千人地护卫队都挡不住,他们有时候是官匪一家,我们怎么去挡呢?青海将军辖区里非常安全,安西大都护辖区只要交一次税就可以畅通无阻了。那里又没有什么匪盗,就是有,也是小股从凉州偷偷越境过来的,我们都能打发。而且只要我们向当地官府报了案,校尉府和将军府都会出兵剿灭。就是追到凉州也会将这些该死的匪盗吊死。” 可能是官话太难说了。这次答话是另一个车师人接腔回答。 “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荀羡也开口问道。 “我们车师商人来了一百余人。加上使节官员有三百余人,另有护卫一千余人。焉、龟兹、疏勒、善和于阗也有商人和使节,恐怕有五千余人。” “这么多人?你们这是来干什么?”荀羡惊问道。 “我们这是来拜见安西大都护大人,自从去年大都护大人累累派兵宣示朝廷天威之后,西域各国便纷纷遣使节来拜会安西大都护,并请他向朝廷上表称臣。而我等商人也跟着来,好进些货物回去贩卖。” 荀羡明白了。自从曾华领了一个安西大都护后,就频频派青海将军下辖的羌骑兵到西域宣示自己这个安西大都护的存在,重复前一次万里大演练的事情,只是规模小很多。加上大败在西域很有话事权的凉州张家势力,这些西域各国自然就知道了安西大都护是个货真价实的大佬,于是都屁颠屁颠地派人来拜会进贡。不过这些事情江左朝廷是不会理地,只要曾华从长安送个上表,说又有多少西域国称臣。再送几个使节去一圈。那些朝廷大佬们就会乐得找不到北了。而真正地实惠却全被曾华拿走了。 这时,十几个窄袖紧服打扮地人走了过来,他们腰上都配着腰刀。而身上有一块方形补布,上面写着“长安巡捕”。他们走了过来,接过车师人的身份执贴,仔细看了一番后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巡捕把证件还给车师人之后,挥挥手大声道:“好了好了,不是胡人,是车师人,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巡捕们了解情况后顺便又查看了一下荀羡和桓豁等人的驾贴,看是朝廷和荆襄使节,就拱手说道:“两位都是来北府的使节,不知道这其中关节,如果唐突了请不要见怪。只是请你们以后不要乱叫别人为胡人,会吓死人的。” 说到这里,这位年轻的巡捕管带轻笑道:“我关陇有大小胡人头颅堆三十九处,共有胡人头颅六万一千七百六十九颗,所以这些西域人死都不愿意说自己是胡人,只说自己是安西各国人,还请两位上使清楚一二。” 荀羡和桓豁终于知道原由了,连忙拱手向巡捕和车师人道歉,一场风波便化解了。 从集市里出来后,众人都挤出了一身臭汗,但是大家都觉得意犹未尽,这里面太热闹了,东西太多了。见过之后才知道,天下还有这么多稀奇古怪地东西,还有这么远在天边的人,西域人原来是那样子的,厌哒人、波斯人、天竺人原来各不相同,原来是这个模样。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荀羡发现集市外的街道旁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几个年轻和尚在一位老和尚的带领下,挨家挨户分发贴纸,中间碰到了几名也是发贴纸的道士,两伙人苦笑一下对施一礼后便各自继续忙各自地去了。但是他们都没有几个长袍地人来得受欢迎。 这几个人都是一身的白袍,腰上系了一根布带,胸口前挂了一个阴阳鱼坠,显得肃穆郑重。他们每走到一户人,主人家都恭敬地迎了出来,几个人亲切谈了一会,便留下一脸高兴不已的主人家走开,继续到下一户。荀羡细细一看,发现他们腰上地布带颜色不一,有白布带,有红边白布带,有红布带。 熟悉一点关陇情况的桓豁道:“这些都是黄教的传教士。” 荀羡点了点头,看了一会便示意继续走。 很快,众人快走到了新长安西城区。这时,大家发现一座巨大的建筑物群出现在前面。只见最前面一座牌楼屹立在大道中间,上面的石牌上刻着一行字:“长安大学堂”。 只见上百地年轻士子在牌楼下走进走出。手里拿着书本,个个风度俊逸,仪态不凡,脸上满是抑不住的自豪。 荀羡迎上前去,向几位结群而行的士子施了一礼道:“敢问各位都是长安大学堂的学子吗?” 这几名士子见到一位俊朗清逸的士人向他们施礼问话,连忙纷纷地回礼,然后为首者磊磊大方地答道:“正是,我等正是长安大学堂的学子。” “这样呀。我等是江左来的士子。不知道关陇和长安大学堂的底细。还请诸位指点一二。”荀羡继续谦礼道。 “这长安大学堂是武昌公定下来地北府最高学府,凡雍、秦、梁、益、并州诸郡县地士子都可以报考,只是这考试是由长安大学堂直接主持并出题。每次都有上万士子慕名赶来报考,但是每次录取地不过千余。现在 大学堂就读的学子有三千余,武昌公亲任总教谕,副武子车先生,总监事是江道载江先生。而为我们教授讲学的有车武子、毛武生、王景略、范文长。谢文明,荣存希,李致愛,彭庆善、刘子瞻、江道载、毛仲祖、郝隆、罗友等名士先生。武昌公也时时为我等讲课。”为首的学子道。 “原来如此,这长安大学堂我等可以去参观一下吗?”荀羡又问道。 “无妨!这长安大学堂欢迎天下各地的士子。”为首的士子朗声答道。 真是器宇宣昂,气度不凡,这里的人物怕以后都是栋梁菁英。荀羡和众士子告别,然后和桓豁一起缓步走进牌楼。 走进牌楼里。首先看到是一块大石碑。上面地字写得不好看,但是上面的几个字却让荀羡不由动容:“此内除了学问和师生,再无其它。”落款署名是曾华。 “兄长曾言过。曾镇北最恨的事就是他那一手臭字。”桓豁笑道。 荀羡听到这里,也笑了笑,顿了一会开口道:“字写得差,话语也简单明了,但是寓意却深刻呀!” 桓豁听到这里,再一仔细一看,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失,最后郑重地对荀羡点了点头。 两人带着随从继续前进,只见这里视野开阔,一栋一栋的房屋都隐藏在树木林荫之中,远远看去,只能看得若隐若现。走近来一看,房屋都是用大石和青砖修筑而成,显得坚固而大方,站在那里,你可以感受到一种肃穆和大气。 每栋房屋都是有四五层,每层上都开得有窗户,而且这窗户开得都比其它房屋要大许多,外面是两扇木板,天晴的时候可以完全打开,把阳光放进房屋,天雨就可以闭合上,遮住风雨。 “看来曾镇北没在这里花心思呀。”荀羡站在一棵移植过来的大树下叹道。 长安大学堂占地巨大,里面除了一栋栋的房屋外,荀羡等人还看到气势宏伟、宽阔明亮地大礼堂,还有什么图书馆,大操场等没听说地场所设备,更有他们没有见过的各色设备。 在学堂里,几乎处处是花园。倒是都是树木,到处都是草坪,到处小溪池塘,到处都是几个聚在一起的学子,或热情地讨论什么,或激烈地争辩什么。尽管到处都可以看到人群,但是这巨大地学堂居然显得无比的干净,无论是水泥卵石铺设的幽径小道,还是树下的林荫大道,无论是小溪池塘边的石亭里还是花丛相间的草坪上居然没有一点垃圾杂物,顶多只有一些飘落的树叶。 闻着风而带来的花树芬香,荀羡不由长叹道:“这里才是求学问的地方,我真想辞去官职到这里来做一个学子呀!想不到我华夏乱世中还有这么一块安静的求学之地,我真想替天下读书人谢谢曾镇北!” 桓豁也不由戚然,两人的眼睛中竟然闪着泪花。 沉默一会,荀平突然说道:“大人,我看到了,这里每隔一段路都有一个竹篓子,里面放垃圾和收集的树叶,你们看,这路边每隔一段路还有一个排水口,直通下水道,跟我们在南城集市看到的一模一样。” 荀羡桓豁两人仔细看了看,果然如此。最后荀羡转头对桓豁说道:“这不知花了多少钱粮和工夫才成。曾镇北敛财有方,但是他却能如此投钱到这里,可见见识与我等截然不同。” 桓豁笑了笑,接口道:“听说曾镇北不拿官库一寸布一钱铜,但却是富得流油的主,武昌公府内库里不知有多少钱。” 荀羡不由哈哈一笑:“曾镇北就是挣再多地钱也好过那些只知道从百姓头上刮钱的高官强。” 众人离了长安大学堂,向龙首原走去。不远的地方就看到一座顶着“s”形标志的建筑,也是砖石建筑。规模很小。极是简朴肃穆。 “这就是黄教的教堂。听说每区都有一个。”桓豁解释道。 众人继续走,很快就走到教堂旁边的房子里,这房子高大宽阔,有点象在大学堂见到的礼堂一样,只是小很多。这时,房子里传出一阵童音:“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天气蒙鸿,萌芽兹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启阴感阳,分布元气,乃孕中和,是为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为星辰。肤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之诸虫。风所感。化为黎甿。” “这是?”荀羡奇怪了。但是桓豁也不是很熟悉。于是就拦住路边的一个行人,询问端详。 “这是教会学堂在教授童子,读地是据说曾大人传授地算术和圣典前序。”行人看到两人神情不凡。不敢怠慢,便一一道来。 “教会学堂?” “是地,是教会办的学堂。黄教把信徒们捐赠的钱财交给商人生利,除去极少的教士们和教堂的用度,就是修路修桥和办学堂和医馆了。这学堂无论富贫,百姓都可以送童子去读书。而医馆则由那些本来就懂医术的教士们给百姓们看病,花费极低。我们这区的教会医馆就在不远处,拐个弯就到了。” 这人是个熟悉情况地人,很快就说清楚了。 荀羡和桓豁不由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行人看到两人点头了,便说道:“既然两位听明白了,那我就走了。我还得赶到大神庙去做晚礼呀,你看这天眼看着就黄昏了。” “大神庙?”荀羡愣了一下,“能带我们去吗?” “你们愿意接受上帝的洗礼那是最好不过的,跟我来吧。”行人说道。 路上,行人滔滔不绝道:“这神庙都是信徒们捐赠钱财、义务做工而成,我就曾经到南山(秦岭)为神庙运过大石头,足足运了十大块。”说到这里行人无比自豪地说道。 荀羡、桓豁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听行人讲修大神庙的艰辛和迅速。 越接近大神庙越感觉到人群的密集,无数的人好像入海的河流一样,向神庙涌去。很快,荀羡桓豁两人来到了大神庙跟前。顿时,他们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呆了,一座气势雄伟地建筑物屹立在前面。这座建筑物都是用大石堆砌而成,前面是一排三个人都抱不过来地大石柱,石柱支撑着一座象太庙宗寺一样的建筑,最上面顶着一个巨大的“s”标志。神庙比太庙宗寺还要雄伟浩大,但是却少了一种压抑和居高临下地感觉。 色的神庙在肃穆中让人感到一种容纳百川的胸怀,一的情怀。 在神庙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宽广无比,却空无一物,只是在广场最外面,对着神庙立了一个高碑。碑有十五丈高,呈四方菱形,碑顶呈尖形,上面有一个尖针,据那行人介绍说是可以避雷的东西。 碑底四面都是阴阳鱼图案,而碑体正面刻着一句话:“上帝是我们黑暗中的明灯。” 正当荀羡、桓豁左右上下观看的时候,广场已经很快聚集了上万人,他们神情肃穆地站立在那里,许多没能进入广场的后来百姓纷纷站立在广场周围的街道上,面对着正北的神庙。 这时,听到一声无比清澈神秘的声音响起,它就如同天上传来的神音一样,让所有人各异的心灵都产生共鸣。又如同冰川上地清泉一样,让所有人驿动的心都安静下来。 这时,一个声音高高地响起,几乎传遍整个广场,那是一声钟声。 “上帝,带给我无穷的力量和希望,激励我勇敢,奋进和全力拼搏。挫折和苦难。不过是对我的考验。以便引领我进入到神的国度。黑暗和魔鬼。你的存在让我的生命感受到了上帝的光明和恩赐!在上帝地指引下,在血与火地磨练中,我将在荣耀中得到上帝地眷顾,得到他的恩赐,在神的天国中永生!” 数万个声音在齐声念道,他们望着正北的神庙,望着正北的苍穹。带着无比的虔诚念着这早已熟记在心的词。念完之后,数万人轰然跪下,面向北方,俯身在地。整个广场顿时一片沉寂,只有风声在广场上空呼呼地刮过,将还盘旋在上空地回音带到长安各处去。 在沉寂中,在跪倒俯地中,这数万百姓似乎在与他们的神无言地交流。他们在默然中将自己的心交给了没有身影却无所不知的上帝。 过了一会。数万民众在一声钟声中全部起身,站立在广场上,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满足和惬意。就好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事情,将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丢得一干二净。他们互相拱手行礼,互相问候,然后三三两两开始有序地向广场外散去。 稀里糊涂跟着跪了下来的荀羡和桓豁混在向四处散开的人群中,心中地惊骇却是无法言语。 一直到了人少地地方,荀羡才对桓豁低声说道:“如此黄教,就是佛陀再世恐怕也难抵其锋芒。朗子兄,你应该很清楚,这黄教应该跟曾镇北有关联。” 桓豁沉重地点点头,说道:“以前我只是以为小打小闹,今日一见,恐怕不但你我想错了,就是我兄长和朝廷都想错了。我们该怎么办?” 荀羡听到这里,脸色却有郑重转为微笑:“怎么办?现在朝廷敢对曾镇北动手,明天这北府五州就不再姓司马了,兵权在手的曾镇北自然有办法让北府百姓认为是朝廷陷害忠良,谋图剥夺他们的田地和钱财,这一点谁都清楚。现在曾镇北对朝廷虽然是小气了些,但是名义上地君臣之礼却丝毫不缺,做得让人挑不刺来。朝廷上下谁愿意承担逼反曾镇北这天大的罪名?曾镇北的北府离了江左还滋润的很,但是江左离了曾镇北的北府,你说会怎么样?还不如大家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这北府还在晋室的名义下,就是万一有了变故,反正这天塌下来还有你们荆襄顶住。” 也许是刚才受到的震撼太大了,荀羡一时就讲了许多不该轻易讲的话,让桓豁听得目瞪口呆。 天色已经晚了,荀羡、桓豁心绪激动,干脆不去迎宾馆,直奔曾府。 曾府很好找,两、三个百姓一路指来就找到了。 走到曾府门口,荀羡和桓豁几乎不相信这就是镇北大将军、武昌县公府。有点破旧的府院围墙,黑色的大门上居然开始落漆了,大门顶上居然只有一块“曾府”的匾额。要不是周围密密麻麻围站着身穿鱼鳞铁甲的侍卫军军士,荀羡和桓豁一定会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荀羡和桓豁将自己的名贴交给侍卫军军士,然后站在门前耐心地等待。 这时,夜风传来一阵琴声,激昂飞扬,就如同万马奔驰在草原上一样。突然,琴声骤然停了下来,不一会,只见门内传来急骤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吱呀一声大开,一个青衫便服的青年男子急步走了出来。 “令则兄,朗子兄,真是有失远迎呀!”曾华拱手大声道。 “叙平兄,是我等鲁莽,冒失登门拜访,真是失礼呀!”荀羡拱手答道。 “令则兄,那你的意思是失礼才来拜访我,我巴不得你天天失礼都好!”曾华朗声笑道。 三人顿时会意大笑。 曾华在前面引路,荀羡和桓豁在后面紧跟着,向曾府正堂走去。 “刚才是叙平兄在奏琴。”荀羡问道。 “正是,恐有污了两位的耳朵。”曾华答道。 “叙平兄客气了,叙平兄的琴技真是一绝呀,上次在建康一听,我再也忘不了了。” “既然如此,我就用琴声和酒菜一起招待二位贵客。”曾华大笑道。 是夜,曾华和荀羡、桓豁琴声笑声连绵,把酒言欢,甚是相得。 第二日,荀羡和桓豁找军器监刘努去谈定购兵器军械事情去了,曾华也不相陪,自有公事办理。 “素常先生,子瞻和存希,有什么重大事情吗?”曾华问道。 “子瞻和存希先说。” 枢密院左签院事刘顾说道:“铁弗部的刘务桓终于忍不住南下了。” “嗯,这个自有冰台先生去对付,我们只需调兵严防冯、定安郡北边,防止被他乘隙南下到三辅之地就好了。”曾华说道。 “并州的局势稳定,各骑军正在有序的向并州调集,各方没有什么反应,以为我们是在防备代国。云中、盛乐开始紧张起来。”枢密院右签院事荣野王接着说道。 “这是昨天朝廷使节荀羡和荆襄使节桓豁一路上的行踪和言语,行踪比较仔细,但是言语却缺一些,探子们有的地方听的不是很清楚。”待两人将军情汇报完后,朴递上一份报告道。 曾华细细地看过之后,默然一会才悠然道:“真不愧是令则兄,只是不能拜你为左右臂膀真是遗憾呀!” 第一百零一章 木根山之战(上) 常山,魏主闵留大将军蒋干使辅太子智守鄴,自将八显大司马清河王宁以枣强降魏。闵击显,败之,追奔至襄国。显大将军曹伏驹开门纳闵。闵杀显及其公卿己下百馀人,焚襄国宫室,迁其民于鄴。 -------------引言摘述 “左贤王,我们真的要奔袭定边吗?”曹毂忧虑重重地问道。 “正是,”刘务桓非常坚决地答道,“右贤王,你害怕了吗?” 曹毂尴尬地摇摇头,但是他脸上那依然忧心无比的神情却出卖了他,看来他对这次奔袭一点把握都没有。 刘务桓从心里看不起这位所谓的匈奴右贤王。曹毂是混迹于河南之地的一支部落首领,以前的势力范围是南至洛水中游,北到盐泽,东西河水为界,囊括了大半个河南之地,中心地带是奢延泽。拥有鲜卑、北羌、匈奴等各族部众近十万万人,控弦之士近两万余人,在河南之地(河套以南地区)勉强凑合,和占据河套地区的铁弗部差不太远。 而曹毂的背景却相对复杂许多,他应该也属于栗特人,和石氏胡同属于昭武九姓,只是在匈奴势衰后便流落河南,慢慢吞并附近的小部落,成为上郡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而当时正是前魏,曹毂先人便冒姓了当时的国姓-曹,并自称是匈奴人。当石氏窃据中原后,曹毂的父亲就立即投奔了石赵。石虎看在大家都是栗特人。都是月氏后人,还有几分香火情,就给了曹家一个安北将军,匈奴右贤王地封号。 曹家有了这个封号后,在石赵的支持下开始在上郡大展手脚,并走向整个河南之地。很快就收服了附近大大小小的上百个部落,成为河南之地的豪强盟主。有了本钱之后,曹毂部就开始纠集兵马频频南下“狩猎”。侵袭冯翊、北地(治今陕西耀县)、安定诸郡。虽然他们对雍州诸郡百姓们的伤害很大。但是石氏认为这是小事。所以也没有去管曹家的胡作非为了。 后来石虎病死,曾华入主关陇,曹毂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在数万镇北军的猛烈攻击下,曹毂部再也不敢南下,那代价太大了,南下部队经常一小不心就全军覆灭。 曹毂只好勒令部众北迁,并严令禁止兵马部众南下。到了永和七年。以前一直以防御为主地镇北军居然开始反击了。先是延安城,后来是阳周、绥德,先后修筑起来,奢延水以南地区以前依附于曹毂地十几个部落首领或死或降,数万部众和大片土地就落入到镇北军手里。 曹毂不由大怒,带领部众开始袭击镇北军,结果却被卢震等人连连大败,最后反而让镇北军一直攻到了奢延水以北。占据修筑了肤施城。 曹毂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他带着残部逃回了奢延泽,还没有喘上一口气,结果姜楠又率万余骑兵呼啸而来。把曹毂部几代人积累地部众和牛羊抢得干干净净。曹丢下数万部众和无数的牛羊,只带了千余残骑仓惶北逃,投奔河套地区的铁弗部刘务桓。 刘务桓也正在头痛金城郡、安定郡步步进逼的镇北军,先后丢失了廉县、灵武等富庶之地,最后连匈奴贺兰部也尽没于镇北军之手。而且在灵武立下脚的镇北军却没有就此罢手,反而以贺兰山和灵武为基地,频频北袭后河套地区。 后河套地区东到朔方城,西到临戎城,北到狼山、阴山脚下,南到戈壁盐泽,包括沃野、临河、广牧等城,真是沃野千里,富庶无比,是刘务桓的心肝尖尖。镇北军累累北袭,让刘务桓损失惨重,但是好歹没有象曹毂那样被打得倾家荡产,总算还保存了大半实力。 接了狼狈不堪的曹毂来降,刘务桓觉得事情总该有个了解。于是就派人向自己名义上地大佬,代王拓跋什翼禀报了这数月来自己所遇到的“坎坷”和“艰辛”,希望得到组织上的指示和帮助。 很快,拓跋什翼派人来告诉他,自己已经就任晋室册封的代王、大单于、都督漠南漠北诸军事的职务了,和关陇的镇北大将军曾华已经是同僚了,与同僚兵刃相见的事情他拓跋什翼是做不出来的。 但是代国使者却告诉刘务桓道,目前代王还没来得及为刘务桓向朝廷上表官职,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务桓和曾华还算不上是同僚,所以拓跋什翼请刘务桓相机行事,并带来了拓跋什翼赠与地好马一千匹,兵甲三千套等“友情赞助”地大批物资。 刘务桓和使者痛饮了一夜,终于弄清楚了河东地区的情况。 长安的曾华不但派人找曹毂和自己地麻烦,还派出重兵大败并州的张平,占据了并州数郡,并出兵雁门等地,大败自己的远房亲戚刘库仁,杀得刘库仁带着独孤部连连北退。而后拓跋什翼却忍气吞声,居然同意了并州刺史王猛的讲和,心安理得地当起晋室的代王来。 刘务桓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拓跋什翼不愿与镇北军为敌,一是因为镇北军得胜之师士气高涨,锋芒不可挡;二是战场已经开辟到云中地区了,离拓拔部的老窝盛乐不远了,拓跋什翼怎么敢在自己家门口跟精锐的镇北军火拼呢?镇北军败了顶多退回并州雁门或者太原,要是拓跋什翼败了,恐怕老窝也要被人端了。 刘务桓终于弄明白了拓跋什翼给自己的暗示了,去跟镇北军打吧,我在物质和精神上支持你。 但刘务桓不是傻子,要不然十几年来拓跋什翼就是抓不住他的尾巴,让他在河套地区左右逢源。滋润得不了。刘务桓不会轻易被拓跋什翼当枪使,他自有自己地计谋。 刘务桓仔细研究了一下镇北军经略北地郡和上郡的策略,很快就发现了镇北军的意图和战略。 镇北军西以西河水,东以走马河、奢延水、东河水为行军路线,向北缓缓推进,占领一地便修筑城池要塞,以为根据,慢慢蚕食河南之地。杀到河朔之地后就可以沿着河水东西合围。一举将夹在中间的铁弗部拿下。 真是个好计策。尤其是在对付象自己铁弗部这种游牧为生的部落势力,沿着水源而上,你跑都没地方跑,只能在镇北军如墙推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最后被团团包围加以歼灭。 可是你们这策略中却有个天大的漏洞,那就是中路。刘务桓很快就发现镇北军战略上致命的漏洞。 从奢延水到灵武这数百里地地方却没有多少兵马,这里虽然荒凉了一点。但也有水有草。从河套南下,经盐泽、大城(今内蒙古伊金霍洛旗西南)、高望(今内蒙古乌审旗北)到定边, 南高地(就是现在鼎鼎大名地鄂尔多斯高原),虽然是草地遍及,适合游牧和骑兵行军。 过了定边就到了安定郡,再一路南下,数百里就可以到了长安。这点路对于骑兵来说不算什么。当年前秦汉时期。匈奴就曾经沿着这条路线频频南袭。秦始皇和汉武帝为了保住关中不受北边地侵袭,曾经大发兵马经略、收复北地和朔方,可见这条线路的重要性和危险性。 读过汉家书籍的刘务桓自然晓得这些典故。他研究来研究去,从十几次的探子情报中终于确定中路只有不到万余镇北骑军在来回的巡视。刘务桓不由为北府的粗心大意而感到庆幸,看来这北府的曾镇北和他手下地将领只盯住了两边的河水,却忘记了中间的河南高地。 刘务桓在十月底终于决定了,他要出兵南下侵袭北府。但是刘务桓清楚地认识到,北府有五州之地,又有上百万的西羌和降服的陇西匈奴、鲜卑部提供优良的骑兵兵源,实力和后劲是不可估量的,尤其和只占据河套地区,名义上拥有十数万部众,实际只有数万部众的铁弗部相比,简直就是庞然大物。 一旦自己和北府打成相持战,那么北府那排山倒海,一浪接一浪地攻势将会让铁弗部面临灭顶之灾。你看现在镇北军只是频频分部北上侵袭就已经让铁弗部大叫吃不消了,要是北府全力北上,自己真地就只有和老爹一样北逃塞外了。到时说不定拓跋什翼会拿自己的人头去换取长安曾华的同僚之情。 因此刘务桓告诉自己,如果自己真地要和北府一战的话,就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下子让北府没有还手之力,而这个机会就是从中路过河南高地,经定边、安定郡直取三辅长安,一刀插到曾镇北的心脏去。 虽然这个计划非常疯狂和冒险,而且一旦不成功就会遭到北府疯狂的反击和报复。但是刘务桓却是这么想的,只要自己和北府撕开脸面正式开打,镇北军迟早都会全力对付自己。而且一旦自己偷袭三辅、长安得手,不但能掠得大量财富和人口,充实自己的势力,也会对北府造成威慑,迫使曾镇北象拓跋什翼一样接受自己的城下讲和。那自己就不但保住了河套地区,还可以利用这次大胜的机会真正统一河套地区,然后再吞并河南地区,那么自己的实力就不日而语了。 最让刘务桓感到兴奋的是,一旦老天爷眷顾,让自己偷袭长安成功,大败曾镇北或者干掉他,到时风云突变,这关陇之地恐怕就要归我铁弗部所有了,自己岂不是有机会参与到中原争霸中去了。想到这里刘务桓就忍不住地浑身颤抖。 刘务桓将早就用各种手段从河套各部征集来的骑兵一万余人,加上自己铁弗部的五千骑兵和曹毂的一千骑兵集中起来,于十月二十九日从朔方出发,向南悄悄行军。 但是刘务桓没有想到,他前脚刚出朔方,后脚就有人快马更悄悄地向南急驰而去。这几个月,镇北厢军在北地、上郡打得热火朝天,一向不甘落后于人的探马司和侦骑处自然也不会坐在那里看热闹,各色各样的探子以各色身份、用各种手段向河套渗透,很快就在河套地区和刘务桓周围建立了一套情报网。要知道曾华讨教出来的探马司和侦骑处可是用“先进的军事情报工作思想”武装起来的情报机构,那是相当的专业。 大军南下,一路速行,非常顺利。河南之地的各部落已经被频频出击的镇北骑军打成惊弓之鸟了,那些部落首领见了领兵南下的刘务桓,顿时比见了亲爹还亲,抱着刘务桓的大腿就是一顿哭诉,说镇北骑军是如何的凶恶,夺了他们的牛羊,掠了他们的部众,尤其是在占领区实行什么均田制,废除部落首领。这草原上自古以来就必须有首领,就如同羊群要有头羊一样天经地义,要是没有了首领,那岂不是没有了太阳。 这些首领纷纷咬牙大出血,不但捐献出牛羊以为军资,还你出三百,我出五百,提供部众骑兵充实刘务桓的队伍。 刘务桓也乐得多些人手,从朔方过到盐泽到大城,刘务桓的大军居然达到了两万余骑,而且也牛羊食物不愁。但是为了等这些新兵和牛羊,行军的速度也慢了许多,比刘务桓预计的时间要晚上了五天。 刘务桓领军过了大城之后,在石子岭下开始调头折向西,绕过镇北军重兵屯集的奢延水地区,过归仁怀德,直下定边。 路上又是平安顺利,四处散去的探子没有发现任何镇北骑军,只有三三两两在放牧的鲜卑、匈奴、北羌牧民。铁弗部探子为了不打草惊蛇,只是远远地观察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便悄悄地走开,然后指引大军迅速通过探明没有镇北军的地区。但是刘务桓等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镇北军骑不但战斗力比他们强,就是侦察能力也比他们强许多。铁弗部的行踪被源源不断地送到该去的地方。 看到一切顺利,刘务桓不由心情舒畅,最后向曹毂交了个底,自己不但要奔袭定边,还要奔袭三辅和长安,创造一个新的神话。 曹毂顿时被刘务桓的计划给吓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刘务桓连忙劝这位在河南之地还比较有威望的盟友道:“右贤王,我们奔袭了定边如何?就是大败镇北骑军又如何?北府有人口数百万,骑兵数十万,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恢复元气,卷土重来。你收复了奢延泽又如何,在镇北军新的攻势下你能坚持多久?” 说到这里,刘务桓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道:“右贤王,听说关陇杀得胡有近十万之多,而大人你也……,如果落到北府手中,恐怕……” 这是曹毂一直忧心重重的地方。自己和胡同出一源,自然也有深目等特征。这关陇和中原杀羯胡杀得是横尸遍野,头颅堆积如山,曹毂早有耳闻。虽然自己号称是匈奴人,但是这模样却是怎么改不了的,要是落到北府手里……,曹毂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右贤王,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了。想那北赵石帝,出身卑贱,却立了不世之功,右贤王难道不敢一博,效尤石帝?”刘务桓继续说道。 曹毂一愣,不一会就觉得热血冲头,他拔出长刀,狠狠地说道:“他娘的,博了!” 不一日,铁弗部联军很快就看到了前面不远的木根山(今内蒙古鄂托克旗南,与宁夏盐池交界处)。 第一百零二章 木根山之战(中) 年十月,屠各酋首张忽暗招旧部,聚众数千据安定郡自称秦王、大单于。明王遣柳、杜洪、刘宁领厢军、府兵五千讨之。十一月,兵至朝那城,北府军四战四捷,擒张忽,斩首两千余,其余皆降。 ----------------引言摘述 “杀!”一声吼声像炸雷一样回响在马嘶和马蹄声中,只见一道白光破空划过,接着一颗睁着大大的眼睛怎么也不相信事实的头颅在如箭升起的鲜血中飞动,他花白的胡须和满脸的沧桑显示这位死者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他一头的碎白的发鞭表示他不是拓拔鲜卑人也是被拓拔鲜卑化的其它族人。 头颅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终于扑通地落到了尘土飞扬的地上,很快就在尘土黄雾和纷乱的马蹄中消失了,也许已经被马蹄踏成了泥土,和这黄土混在一起了。 “老爹!”一声高喊撕破土黄色的空气和无穷的混乱,在刀枪碰撞和杀戮声中如麻雀一闪,很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涂栩只听得懂党项话和官话,对于远处传来的铁弗语一点“领悟力”都没有,但是凭着那凄厉的声音和他在战场上练出来的直觉,涂栩体会到这喊声中包含的痛苦和仇恨。涂栩在挥刀盯着附近向自己冲过来的铁弗骑兵的时候,脑子里却向发出声音的远处充满了警惕。 做为一个千把号人首领的营统领,按照正常地习惯本来是不应该冲杀在最前线的。但是按照镇北军的军法,军官不冲杀在最前面,一旦队伍后退,那他将是第一个被砍头的,于是镇北军形成了一种惯例,军官一般都会冲杀在前面,而士兵也会奋勇向前。人家当官的都冲在前面了,当兵的自然不好说什么。而且一旦军官在前面战死。队伍却后退没有取胜。那么全队伍的人都有可能一起军法处置,统统斩首,不拼命不行呀。 涂栩一边举起马刀,将旁边一个不过十四五岁、露出破绽的匈奴骑兵砍下马来,一边密切关注着自己地属下。这些都是“新兵”,不过严格意义上算不上新兵,都入伍半年了。只是没有真正地杀敌临战过。 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搞得,部属刚跟着自己在战场上血战两回,有了一些实战经验了,上面就把这些军士调走,又换上一批“新兵”,半年下来,自己地兵跟他娘地奢延水还流的快。 不过还好,这些新兵都是从各羌、、匈奴、鲜卑、汉等各族善骑射者中挑选出来的。在家里就能纵马千里。飞射奔兔。加上入伍以来大量的训练和演练让他们很快就成了一名骑兵,缺的只是血与铁的洗礼而已。 这一仗下来后,那些活下来的军士已经有足够地实战经验了。可以勉强成为一个飞羽军骑军了,只是不知道会有多少兄弟过不了这一关,永远地长眠在这块黄土上。 “啊-”,一声惨叫,一名军士不由往后一倒,涂栩可以看到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出现在那名军士的胸口上。由于刀势太沉,伤口太深,这名军士的半个身子居然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姿势,而头颅也无力地搭拉在胸前,插着白羽毛的头盔歪歪地向左倾斜,眼见不活了。 “操你妈!”几句官样和党项粗话不约而同地响起,几个周围的飞羽军军士立即围了过来,发誓要为战友报仇。最近的一个大个子最先动手,只见他地右手一翻,马刀像毒蛇地信舌在他对面的铁弗骑兵脖子上一闪,留下一道血线。而后大个子弃了对面即将死去的敌手,紧接着右手一转,马刀挟着风雷之声向左前方刚刚得手还来不及高兴地铁弗骑兵劈去。 铁弗骑兵慌忙一挡,只听到咣铛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在黄色的尘土迷雾中居然闪出了几个火星子。大个子抢得先手就丝毫不留情,右手一扬,呼呼呼就是三刀,刀刀力沉势凶,直取铁弗骑兵的要害。铁弗骑兵没有想到对手居然比自己还力大凶猛,顿时招架得有些慌乱了,勉强挡住了前两刀,第三刀眼看怎么也挡不住了,马刀闪着白光向他的右肩劈去。 铁弗骑兵也是个高手,当即立断往后一倒,整个上半身居然像劲风下的高梁秆一样向后面折去,堪堪地让闪着寒光的马刀从自己的胸前划过,差了一截距离。而这时大个子突然一动,左手居然松开紧握的缰绳,整个身子在马镫上站立起来,而且还往前一扑,骤然间大个子的手好像长了一倍有余,马刀一转,刀锋在铁弗骑兵的胸口狠狠地划了一刀。 这一刀造成的伤害太大了,铁弗骑兵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整个胸膛便被切开了,无数的 着气泡扑腾地往外冒,不知是什么的白色、黑色、青纷翻了过来。铁弗骑兵再也直不起身子,直接往后一倒,落到地上去了。 大个子急忙收住了身子,把手臂和马刀收了回来,他人没什么事,连气都不喘,可是这一番激烈的马上动作却让坐骑吃苦不少,要不是这是一匹标准的飞羽军战马,恐怕就不是双腿微微发颤,而是直接跪下了。 涂栩刚看完这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突然感觉到一阵风声从前方向自己扑来。警惕已久的涂栩连忙横刀一架,这时只见一把长刀从黄尘中递了出来,直取涂栩的胸口,而涂栩的马刀一挡,刚好阻住了长刀的去处。接着一张年轻的脸从黄尘中露出来,这张满是尘土的脸狰狞扭曲,充满了仇恨,恨不得把涂栩生吞活剥了。 年轻的铁弗骑兵一刀接一刀,刀刀都是咬牙切齿地劈向涂栩。其沉如山,势如疯虎,杀得涂栩一开始的时候有点手忙脚乱,一时反应不过来。铁弗骑兵边砍边叽里咕噜地大声骂道,如果会听铁弗话地人就会从铁弗骑兵愤怒的咒骂中知道涂栩为什么会得罪他了。 原来刚才涂栩杀得那位老铁弗骑兵是这位年轻铁弗骑兵相依为命的大叔。一个自小是孤儿,一个无儿无女孤苦零丁,所以才把对方当成父亲和儿子一般。涂栩一刀砍下老铁弗骑兵的头颅,年轻的铁弗骑兵怎么不怒火万分。把涂栩当成杀父仇人一般。 涂栩是没有兴趣去了解事实的真相。就算是他知道了事实也不会手下留情。在这乱世中谁都是劲风中的枯叶,骇浪中的孤舟,生死是由不得自己地。只不过自己运气好一点跟了大都护,这一对亲如父子地铁弗骑兵运气不好跟了刘务桓。 现在地涂栩正一门心思对付眼前这疯狂的铁弗骑兵。在慢慢沉下心来后涂栩发现这铁弗骑兵根本没有受过专门的骑兵训练,顶多只是骑马放过羊,玩过马刀射过箭,刚才的神勇只是凭借一时的愤怒和疯狂而已。在全力猛砍十几刀后。铁弗骑兵的动作已经开始慢慢地缓了下来,破绽也越来越多。 已经是老飞羽骑军的涂栩没有再给铁弗骑兵留机会了,看准时机,马刀从铁弗骑兵挥动地手臂旁伸了过去,在铁弗骑兵的脖子上一割,锋利的马刀立即让铁弗骑兵一直不绝口的怒骂声骤然停止,然后一阵嗤嗤的喷雾声在铁弗骑兵脖子上响起。铁弗骑兵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却怎么也阻止不了鲜血在嗤嗤声中飞溅而出。也阻止不了生命在痛苦声中迅速流逝。 涂栩望着眼前的铁弗骑兵张大嘴巴。瞪圆眼睛,一却句话也说不出来。涂栩看着生命的光芒在铁弗骑兵地眼睛中一点一点地消失,最后看着铁弗骑兵往后一倒。和他地老爹一起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了。 涂栩很快收起刚才突然出现的那一丝对于生命骤然急逝地悲凉感触,率领自己的部众继续向前厮杀。前面的抵抗也越来越微弱了,厮杀也越来越不激烈了。过了一会,骑兵厮杀扬起的黄尘居然开始慢慢地沉落下去,众人的视野也宽阔许多。当一阵劲风吹来的时候,正好把刚才还弥漫整个战场的黄尘迷雾给吹散开了。 借着这股劲风,涂栩看到了卢震的身影出现在前面不远处。卢震还是那样沉着冷静,出手犀利毒辣,前面的铁弗骑兵往往只是三两刀就被卢震疾如闪电的马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击中要害,然后无奈地在卢震的前面翻身落马,让出一条道来。 看到自己的部众与卢震身后的部众慢慢地会师,涂栩知道,这仗打得差不多了,自己和卢震率领一厢飞羽骑军伏击铁弗联军的三千前锋,花了两个时辰,这三千铁弗骑兵应该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 涂栩微笑着向卢震走去,手里的马刀还在滴血。卢震看到涂栩走来,也是微微一笑,但是他比涂栩要年轻几岁,俊朗脸上的笑容也比涂栩那张老瓜脸要灿烂许多,而他手里的马刀也比涂栩干净许多,只有几滴血珠。不是卢震杀的人比涂栩少,而是卢震已经快接近他师父段焕的境界,杀人已经快杀到艺术境地了。 正当两人准备开口互相问候的时候,涂栩看到自己对面的远处,最后一群铁弗骑兵在飞羽骑军的围攻下准备丢械投降,而其中有几个人借着前面铁弗骑兵的掩护,正在张弓搭箭,目标正是背对着他们的卢震等人。 涂栩什么也来不及想,一策马就冲到了前面,手里的马刀一阵乱舞,一下子挡住了一支箭,但是却再也挡不住其余的三支箭。涂栩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声音他以前 常听到。原来箭矢刺进身体里是这种声音,只是以别人射箭,而今天却是被人家射中了。 涂栩觉得眼前突然现出了蓝蓝的天,而自己整个身体象在空中飘舞一样向下坠去,蓝蓝的天,还有那白色的云朵,真的和家乡河曲的天空一样。 涂栩在身体落地的时候,听到了卢震惊天震地地吼声。这小子,明明比自己小好几岁,却总是装出一副比自己还老成的模样,根本与他小小的年纪不符。不过也难怪,他身上寄托了太多人的期望,而且又身处高位,不装老成点不行。今天难得他这么大吼,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他如此惊慌和愤怒。 脑子里越来越模糊的涂栩不知道在卢震的怒吼中。三千余飞羽骑军愤怒地挥动着马刀。策动着坐骑。冲进近千名正在下马丢械投降的铁弗骑兵中,左劈右砍,横冲直撞,丝毫不管这些已经放下武器的铁弗骑兵在他们面前跪地求饶,也不管这些铁弗骑兵掩着满是黄尘泪迹地脸在那里瑟瑟发抖等死。 涂栩也不知道射中自己地那几个人趁刚才一片混乱地时候,以那些投降的铁弗骑兵为掩护向北逃去。 涂栩感觉到一个人扶起了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头,他努力睁开眼睛。原来是卢震,这小子,居然满脸都是泪水,以前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哪里去了? 涂栩想跟卢震说几句话,取笑一番这个还没满二十岁的校尉。但是他张了张嘴巴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涂栩头一次感觉到说话也象冬天里横穿草地一样困难。正在涂栩挣扎着张动着嘴巴时,他又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昂城将军。是昂城将军姜楠。 涂栩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力气。准备向前一坐,但是他使尽全身力气也只是身子动了一动。卢震知道了他地用意,于是就把涂栩的身子扶正。让他可以直着身子面向走近来的姜楠。 赶过来的姜楠阻止了飞羽骑军杀降,让四百余铁弗骑兵留住了性命。他接着翻身下马,向涂栩走去。姜楠一把握着涂栩的手,那双粗糙的手曾经在自己面前舞刀拉弓,只为能进飞羽军,最后自己还是看在他敦厚、诚恳的面子上,网开一面让排在额定名数之后的涂栩进入飞羽军。 正是自己地网开一面,结果这双手地主人却在自己面前慢慢地死去,如果自己不网开一面的话,这位敦实的党项汉子也许还在河曲快乐地放牧,尽情地高歌。想到这里,姜楠地眼睛里不由升起了一层迷雾。 涂栩艰难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出一个手指头指向西南方向,那是他家乡河曲的方向。他的嘴巴在哆嗦着什么。姜楠连忙把耳朵凑了过去,只听到涂栩用党项语断断续续地说道:“不…悔 听到这里,姜楠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如汹涌的泉水一样涌出,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涂栩满是鲜血的身上。姜楠知道,涂栩要他转告自己的家人,他不后悔跟着大都护当兵,不后悔跟着自己出来打仗,不后悔战死在遥远的异乡。 在随军教士的低声祷告中,姜楠越来越觉得手里的那双手正在离他远去,最后,涂栩那越来越冰冷的手在姜楠的手里一滑,而姜楠的心也如同坠进了深渊冰窟一样。耳边,卢震的哭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上千飞羽军士的哭声也响了起来。 姜楠在一片悲伤中站起身来,太多的生死离别,太多战友在自己身边倒下,已经让姜楠不可能象卢震那样号啕大哭了。他咬着自己的嘴唇,立在呼呼的风中,半天也说不话来。 是役,三千铁弗前锋骑兵全军尽没,飞羽骑军斩首两千五百余,自己损失了三百二十九人。但是最让飞羽骑军们忿忿不平的是,偷偷射杀涂栩的那几个凶手中就有领军的铁弗联军先锋曹活,曹毂的弟弟,他们应该向后面的铁弗联军逃去了。 飞羽骑军很快修好了三百多个坟茔,将战死的战友安葬好了,并立下了木碑,刻上他们的名字,等战事完毕后再来整修和立石碑。 在涂栩等人的墓前,卢震和涂栩营近千名骑兵将自己插着白色羽毛的头盔脱下放好,然后将自己的内袍中撕下一块白布,以为头巾包裹在自己的头上。 姜楠一直等卢震等人完成这些动作后才对身后的号手说:“吹号!“ 马上,数十支牛角号吹响在河南高地上,不一会,天地间从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无数牛角号声,互相响应,震动着整个河南高地。 第一百零三章 木根山之战(下) 第一百零三章木根山之战(下) 曹活非常狼狈地逃了回来,身后的亲兵只剩下了两、三个,其余都英勇地为曹活挡了箭矢。后面追来的飞羽骑军连『射』的飞箭就象蝗虫一样尾追着他们,目标直奔他们的背心。幸好追出来的飞羽骑军不是很多,在追了十几里之后,一阵牛角号声后勒住了缰绳,然后吆喝几声便调转马头就回去了。 曹活终于看到了自家的大军,也远远地看到自己兄长曹毂和刘务桓的大旗。曹活觉得一直崩得紧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一种逃出生天的庆幸油然而生,而这种庆幸的最大感觉就是全身充满了一种麻酥和无力,而在这个时候曹活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刚才那一段玩命地狂奔,歇下来才感觉到身体的不适。 曹活觉得自己喘得比老牛还要气粗,几乎快要和自己坐骑的喷气声组成二重声了。微风吹来,曹活觉得浑身有点发寒,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不但自己汗水浸湿了衣甲,连坐骑也是大汗淋漓。 曹活好容易来到曹毂和刘务桓跟前,还没有说话眼泪水就开始哗哗地流了。 “三活,怎么了?”看来曹毂对自己这个弟弟还是很紧张的,看到曹活那模样,不由地慌忙地叫着小名追问道。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让人伏击了。早上带了三千前锋出去,现在只带回三个人回来,瞎子都知道他中了埋伏让人给包圆了。不过这位曹活还真是有点本事,两千九百九十七人都被人家给扫了,怎么还让他给跑出来了?真不是一般的机灵呀。刘务桓心里鄙视着曹活。 “大哥,左贤王,我们中了镇北军的埋伏。我们在前面三十多里地前探路时,突然有上万飞羽骑军从四面杀出,我们拼死抵抗。可是敌人势大,怎么也挡不住,要不是将士和亲兵们舍命相救,弟弟我就见不到兄长你了!”曹活不敢怠慢和隐瞒,连忙将“实情”一一汇报,这可是军情呀,开不得玩笑。 刘务桓越来越佩服曹活了,真是会说话呀。敌众我寡,突遇袭击,不是我指挥不当而是敌人太狡猾和强大了;将士和亲兵舍命相救,就是说不是我丢下部众先跑的,我能回来是将士们救的,一句话,三千前锋全军覆灭没我什么事。 “有一万多人?”曹毂连忙问道,敌人有多少这是个关键问题。他一边问道。一边悄悄地瞄了旁边的刘务桓一眼,要知道自己手下没几个兵了,这人马大部分都是刘务桓的部众,自己这个联军副统帅有点名不副实。曹毂想为自己弟弟开脱,但主要还是要看刘务桓地意见。于是就悄悄地把话题转移了一下,然后观察刘务桓的反应。 “敌人打什么旗号?”刘务桓马上开始进入到主题,至于如何跟曹活算这三千部众的帐以后再说。 “敌人打着飞箭旗,应该是飞羽军飞骑校尉卢震的人马。”曹活提到卢震有点哆嗦。这个名字让河南各部落许多人感到害怕,卢震这个名字意味着勇不可挡,也意味着杀戮。他的勇猛和他的残酷无情让各部落再勇猛的人都感到颤抖。 曹活在战场时不知怎么鼓起了勇气想暗算卢震,他那时觉得是个天赐良机,只要自己杀了这个噩梦一般的卢震,自己在河南各部众中地威望将达到一个新高度,也许会超过已经被打得跟丧家之犬的哥哥。但是偷袭不成,虽然『射』中了一个镇北军军官模样的人。但是卢震安然无恙,毫发未损。 在曹活逃命时卢震那一声怒吼简直把他的肝胆都吓裂,而镇北军惨烈无情的杀降让曹活魂飞魄散。卢震和镇北军在平时都能杀得你六佛生天,这要是发起恨来不知道会是如何的猛烈和凶狠。曹活心里在暗暗发寒,但是却怎么也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刘务桓和曹毂虽然看到曹活的脸『色』不对,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他了,他们现在正在考虑前面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打算。 人家既然已经敢出手伏击你地前锋,这说明现在人家已经布置好了。这才会出手先干掉你的先锋部队。刘务桓现在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自己以为看了几本汉家兵书,想出的策略算不上天衣无缝也是正中要害。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对手谢艾才是真正地用兵高人,在他面前算阴谋诡计,刘务桓简直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刘务桓现在知道了曹毂先前的那些话不是灭自己威风长别人志气,而且刘务桓也隐隐感觉到镇北军东西出击,中路游策说不定就是人家给自己下的一个套,而曹毂被从河南之地赶到河套去也是镇北军的一个阴谋,毕竟相比起河套作战,镇北军更愿意在河南跟铁弗部决战。 刘务桓不敢下令全军火速撤退,自己从河套南下到这里起码有一千多里了,人家镇北军能一直隐忍到现在,说明人家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绝对不会为了三千兵马而打草惊蛇。很有可能镇北军就是要借三千前锋军地覆灭狠狠地打击铁弗联军的士气,要知道伏击三千骑绝对要比伏击两万骑来得容易,未正式开战先打掉你三分之一的士气,真是狠啊。 自己要是调头就跑,可能正中镇北军的下怀,不知多少镇北骑军正散在自己身后的回路上等着自己,到时前后夹击,只怕连渣渣都没得剩。而且根据曹毂的描述,镇北骑军最擅长的是百里骤走,千里而期,倏忽往来,若电集云飞。谁也不知道这些镇北骑军会在什么时候,会从哪个方向突然袭来。反正你一天到晚不可能时时刻刻警惕,一旦你眯一会,镇北骑军就会象沙暴一样,突然铺天盖地而来。而只要你被杀畏惧了开始逃跑,那么你的噩梦也将继续。镇北骑军能分成几批日夜不停地追击你,往往你累得刚停下来歇口气,还没来得及喝口热水吃口热饭。镇北骑军就呼啸而来。你只好拖着疲惫不堪地身体,和一样又饿又渴的坐骑继续逃命,直到被镇北骑军追上,或者活活累死。 刘务桓也知道自己的手下除了铁弗部五千人马外,其它的部众一旦调头往回跑,那就跟放出去的野狗没什么区别,到时给你跑得一干净。自己地两万,不。应该是一万七千骑兵如此分散混『乱』地往回跑,那绝对是镇北骑军的猎物,而河南之地也会成为镇北骑军大获丰收的狩猎场。 该怎么办?刘务桓心里转了好几个来回,最后一咬牙,和曹毂商量之后下令道:“全军戒备,向木根山缓缓退去。” 正当刘务桓和曹毂头痛地时候,姜楠正率领他地部属向铁弗联军不慌不忙地追去。正如刘务桓想到的,姜楠这次动员了三万六千飞羽骑军。其中两万六千骑从三个方向向木根山下地铁弗部围去,还有一万骑军正在木根山以北,铁弗联军北逃时必经之路等着。 看到旁边卢震依然情绪激动,姜楠不由开口道:“疾霆,你是否还感到愤怒?” 听到姜楠叫着自己的字。卢震连忙转过头来答道:“将军,是地,我现在还感到一股愤怒积淤在胸口。”虽然卢震深受曾华的器重,不但累累提拔重用。还亲自为他取了一个字,眷顾之宠谁都看出来了。但卢震不是个得志便忘形的人,而且眼前这位“才德兼备”的昂城将军不但在羌人骑兵中威望颇高,更是曾华的嫡系心腹,卢震在他麾下一段时间,自然是非常敬佩。 “疾霆,作为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你不能让情绪控制你的思维。真如大都护所说的。一个军人必须要有勇气,要有为了荣誉、责任而战地勇气,这样的军人才是一个热血军人。但是你不能让热血冲昏了你的头脑,让你失去正确的判断力。要是你昏了头,轻者自己丢失『性』命,重者让你的战友和部下一起跟着丢命。你要记住,要把这股愤怒化成勇气,化成热血。在战场上。勇气和热血是你战无不胜地源泉。”姜楠声音缓和地教导道。 卢震立即领会到了姜楠的意思,他知道这位原来身负血海深仇的奴隶是如何成为羌人中威望最高。官职也最高的将军。这是姜楠在向自己传授领军打仗地本领。卢震向姜楠点点头,深吸几口气,脸上的神情慢慢地变得镇静平和,眼睛也从刚才的血红『色』慢慢地变得冷静清澈。 姜楠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在曾华身边跟了这么久,姜楠的身上已经被培养出一种大将气质,非常熟悉情况的笮朴曾经评价过这三位羌人将军,先零勃是一头势不可挡的藏獒,野利循是一匹凶残狡猾的雪狼,姜楠却是一只草原上空的雄鹰。 飞羽骑军很快就和铁弗联军面对面地照面了,在两军还有两三里的地方,姜楠一举右手,牛角号响起,两万多骑兵闻号整齐地停在那里,顿时变成了很早就长在那里的白杨树林。刘务桓知道,这不是人家镇北骑军怕了自己而离得远远的,人家要留出一段距离来好让骑兵加速冲锋。 在飞羽骑军黑甲白羽中,一面大旗格外引人瞩目,青『色』的底『色』上奔驰着一匹矫健的白马,那是姜楠的将旗,也是他的标志。 “白马将军!”曹毂地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嘴里喃喃地念道,而他身后地曹活更是不堪,不但脸『色』变得惨白,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让旁边的刘务桓和他地部将很是看不起他。不过如果刘务桓等人知道曹活正在大小便失禁发展的话,便会重视这位白马将军为什么会让曹活如此惶恐。 如果说卢震只是噩梦的话,姜楠就意味着彻底的绝望。在卢震手下吃败仗你还有一点机会逃出生天,但你要是碰上打着白马旗的白马将军就意味着你已经被数万镇北骑军给包围了,因为依着姜楠现在的身份,他要是不带上数万骑兵他都不好意思出来跟你打招呼。 刘务桓一点头,身边的部将黑骨涂立即靠了上去,接受了几句刘务桓的低声交待后就策马走出本阵,向镇北骑军驰来。开战之前先打个招呼,说不定还能解除一些“误会”。 “我奉我家两位大人安北将军、右贤王曹毂曹大人和平北将军、左贤王刘务桓刘大人请问一句,不知大人如何称呼?”黑骨涂在马上拱手高声问道,这是高层次的会晤,自己只是个传话的,所以名字也就不好亮出来丢脸了。 “我是昂城将军姜楠。”姜楠淡淡地答道,脸上非常平和,好像他带着身后如林如山的上万骑兵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秋游的。 “我家刘大人说了,我们这是想上长安向镇北大将军进臣书降表,请大人不要误会。”说着这谎话,黑骨涂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有带着两万全副武装的骑兵去进臣表的吗? 姜楠的脸上依然非常平和,只是眼睛非常锐利,仿佛看穿了黑骨涂的心肝肺一般,让黑骨涂顿时觉得浑身不自然。在短暂的沉寂中,黑骨涂从姜楠的眼神中觉得自己就像面对一只草原上的金雕,而自己却是一只可怜的野兔。 姜楠将自己的右手一举,果断地向铁弗联军方向一挥,身后等候已久的号手立即吹响手里牛角号,紧接着数百支牛角号也跟着吹响,号声就象是无数的野牛在木根山下仰首号叫,然后卷着一股劲风向铁弗部卷去。 还没等刘务桓等人反应过来,左右两翼一万多飞羽骑军在号角声中开始慢慢地策动坐骑,他们纷纷高声大喊着,在数百旗子的引领下,向铁弗联军冲来。 黑骨涂现在连哭的心思都有了,自己受了左贤王的教导,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呢,谁知对面是位干脆的主,废话也不多说了,开打就是了。 马蹄声越来越沉重,开始象铁锤一样击打在铁弗联军将士们的心中,而镇北骑军卷着铺天盖地的黄尘在他们眼中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心思和耳朵都在注意着刘务桓的决定。 “杀!”刘务桓只好万分痛苦地下令道。接到命令的铁弗联军顿时也暴喝一声,策动坐骑向镇北骑军迎了上去。 镇北骑军在半路上突然传向,由直线冲击铁弗联军变成了向后斜向冲击铁弗联军,铁弗联军还来不及反击就被镇北骑军从自己左右突击部队的侧翼冲了进来,一时马嘶人叫响成了一片,弥漫在天地间的黄尘盖住了所有的一切,除了穿透出来的无比响亮和震撼的喊杀声之外。 姜楠点点头,卢震拔出马刀,策马奔了出来,身后紧跟着的近千名跟卢震一样头包白布巾的飞羽骑军也走出了军阵。 卢震举起马刀指着前面的铁弗联军,转过头来对着身后千余原涂栩营将士大吼道:“杀曹活!”近千涂栩营军士同时举刀应道:“杀曹活!”,在一片如林的刀影和如雪的白头巾中,巨大的声音惊天动地。 然后这一千余头裹白布头巾的骑兵以卢震为首,开始缓缓启动,象一把尖刀一样向铁弗联军正面投去,他们的脸上有的沉静,有的激愤,有的紧张,但是都带着一种至死方休的执着和坚毅。 第一百零四章 木根山之战(完) 震身穿黑铁鳞甲,头戴飞羽双翅盔,手里握着两把马他自己的菊纹钢刀,左手是涂栩的寒光钢刀,双腿踏在马镫上上,控制住急驰的高头坐骑向铁弗联军奔去。这时,一缕阳光从他的身后投来,万丈光芒就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五彩的金甲。在众多铁弗骑兵和河南各部众骑兵的眼里,卢震就像一位从天而降的怒目金刚,威风凛凛地直奔而来,一股杀气和威势就像卢震身上闪耀的光芒一样,刺得众人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两、三里的距离刚够坐骑加速到全速,在这个冲刺的阶段,卢震带头的白巾营已经来不及张弓搭箭了,他们直接挥舞着马刀就冲了过去。而对面的铁弗联军居然象是傻了一样,只有少数人拿出弓来对着卢震等人就是一阵乱射,但是这不多的箭矢对于高速冲刺的不到一千人的队伍无法构成多大的危险,一路下来居然只有十几个运气不好的白巾营军士被射中,翻身落马。 刘务桓望着前面有点手忙脚乱的前军,心里知道自己偏心所酿成的苦果终于要自己来尝试了。当初下令全军向木根山撤退的时候,刘务桓耍了个心眼,把四千多河南各部众友情赞助的骑兵放在最后面殿后,实际上是准备用来牺牲的。谁知道镇北骑军居然这么多,多得能够从三个方向大模大样地围了上来,让自己反倒不好再继续往后撤了,只好匆忙转过身来列阵。就这么一转身。后军变前军,河南四千之众居然成了站在第一线的前锋部队了。 刘务桓一看到这个情景就知道不好了,这一线部队是最先面对敌人打击地地方,要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实力扛住,一旦崩溃就会祸及后面的中军和后军,到时不用打后面的中军都会被自己溃退的前军给冲散了。让刘务桓担心的是这四千河南之众来自不同的部落,谁也不认识谁,根本谈不上协同作战了。而且他们都是被镇北骑军杀怕了的人。你没见他们看到卢震冲来来。都小腿打颤。连弓都忘记拿出来了。 但是现在地刘务桓已经无计可施了,只能暗中祈祷天上有没有什么路过地神搭救一下自己,让前面地那些前军能坚持地稍微久一点。但是前军再坚持也没有什么用了,镇北骑军已经跟铁弗联军的两翼接上火了。现在整个铁弗联军就跟一只被叉烧起来的蝙蝠,展开的两翼已经被镇北军一边用一根叉子给叉了起来,想动是不可能的。现在以卢震为首的白巾营打头,后面跟着上万骑军。准备当头给蝙蝠头来一闷棍,看样子姜楠铁了心要把刘务桓给吃了。 挥舞着双刀的卢震已经冲进铁弗联军地前锋,双刀一挥,众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两颗头颅已经飞了起来。前面的联军骑兵不由自主地在卢震前面往两边闪,生怕自己稍微站出来一点就被给卢震顺手给摘了脑袋。 但是得势不饶人的卢震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他手里的双刀左右乱飞,但是每次都能划出一道弧线然后挨近两边的联军军士。死亡和痛苦随着刀光一样飞闪而至。左右两把马刀沿着各自的轨迹。飞向不同的目地,它们同样诡异和凶狠,就像一对孪生兄弟一样。但是这两把令人眼花缭乱地马刀就像是两个武艺高超的人在同时舞动。丝毫不受对方的影响,往往是这把刀悄悄地割开了左边一个联军军士地喉咙,那把刀刚好非常凶猛地将右边一名联军军士的左臂给劈了下来。 看着这位三头六臂的杀神,河南骑兵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这个人比以前更厉害,并没有因为成千上万的人在诅咒他而变得武功尽失,反而更上了一层楼,至少这双刀绝技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要知道,卢震的威名是靠杀遍整个奢延水乃至大半个河南之地才积累起来的,至少有上千人死在他的手里,而且里面不乏有各部落所谓的勇士。 卢震的双刀舞得跟风轮一样,只见血肉和残肢在风轮周边不停飞起,就像是被一艘巨轮的船尖劈开的浪花一样,在空中飞舞了好一阵才向两边落去。而白巾营将士们见到打头的卢震如此神勇,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左陌刀将段焕的高徒,威名河南的飞骑校尉,于是个个扬起马刀,策动坐骑,跟着冲进联军阵营,看到挨近的联军将士就是一刀,不管死活然后继续前进。 卢震率领的白巾营就象一把尖刀,而他们对面的联军前军不是铜壁,顶多就是一个块烂棉布,轻而易举地就给撕开了一个大缺口。当紧跟其后的大队镇北骑军也一起冲进联军前阵时,整个联军前阵就象跟终于决了口的危堤,一发不可收拾了。 已经没有斗志的河南骑兵纷纷调转马头往回跑,跟镇北军有仇的不是他们是各部落的首领和贵族们,他们痛恨镇北军抢走了他们的部众和牛羊,而这些老爷们的心腹亲信都在以前镇北军攻袭的时候被杀得差不多了,所以才会征集这些并不心甘情愿的普通牧民过来打仗。要知道虽然镇北军在战场凶狠无比,但是平时对老百姓的确不错,而且对于河南各部落的平民和奴隶俘虏都会宽大 .却跟镇北军对抗了,先跑回家再说。 河南骑兵从前面往后一撤,顿时就把已经很紧张的联军中军给冲得淅沥哗啦,现在联军的两翼已经被数量相当的镇北骑军打得叫苦连天,连连败退。刘务桓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从河朔各部落征集起来的骑兵绝对不是训练有素的镇北骑军地对手,看到前军象洪水一样回冲过来。他就知道这仗不用打下去了,自己还是先想办法逃命吧。 卢震和白巾营越冲越快,居然越过许多往回冲的河南骑兵,直接插向中军所在,他们都知道,作为联军副统帅的弟弟,曹活一定会躲在中军里。看到卢震和白巾营从后面冲了上来,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河南骑兵连忙把兵器一丢。勒住缰绳。然后高高地举起双手。坐在马上停在那里等后面跟上的镇北军来收降,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投降了,有经验。 看到非常显眼的卢震和白巾营象一把长刀一样劈开前面的联军军士向自己越冲越近,刘务桓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这一千余白巾营在卢震的带领下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看他们地气势就知道自己地人马已经落了下风。是绝对挡不住这些要报仇地疯子,而且加上前军这么一冲,自己的中军根本就没有办法组织有效的抵抗。 刘务桓跟身边的刘黑厥一使眼色,然后调转马头准备往后面的木根山方向奔去。看在眼里的曹犹豫一下,也调转马头准备离开。这时,后面的曹活连哭带嚎地叫了起来:“大哥,大哥,你要带上我呀!” 自从卢震和一千白巾营发出一声怒吼之后。曹活几乎就全身不遂了。瘫坐在马鞍上就象在触电一样。谁要是在战场上听到那惊天动地地“追杀令”谁都会心胆皆碎,更何况这些疯子居然义无反顾地杀入联军军阵中,已经神勇无比地将前军杀散。眼看着就要杀过来了。要是落在他们手里,那自己还不被千刀万剐。 曹活想逃,但是他的手脚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在他的一通胡乱动作之后,他的坐骑居然只是在原地打转。难道这坐骑是镇北军的内应?曹活立即哭了出来,连忙叫着曹毂的名字,希望他看在同父同母的份上拉自己一把。 这时,听到叫声的刘务桓转过头说道:“黑厥,你好生保护二将军。”待刘黑厥答应一声又转向曹说道:“右贤王,我们先走吧,这中军是挡不住了,两翼也快被镇北军给切断了,要是他们往后面一兜,我们就谁也走不了。” 曹毂深深地看了一眼满脸鼻涕眼泪地曹活,眼睛不由地红了红,然后一策马跟在刘务桓地身后急奔而去。 “大哥!大哥!”曹活无助地叫道,情急之下他终于记起了该如何策动坐骑,但是这时他坐骑的缰绳却被刘黑厥拉住了,想走也走不了。 “你这是干什么?”曹活急了。 “二将军,你要是不留下来谁都跑不了。”刘黑厥冷冷地说道。 “你敢,我是右贤王的弟弟!”曹活地声音变得无比尖锐,有点失控的感觉。虽然曹活又气又急,但他还是能听出刘黑厥的想法。 曹活的话还没落音,只见刀光一闪,他满脸的恐惧和绝望顿时就凝固在了那一刻。刘黑厥拎着曹活的头往一支反插在地上长矛尖上一插,然后将曹活的旗子丢在旁边,最后拍马带着部众趁镇北骑军还没有合围往前赶,直奔木根山。 “大人,这就是曹活的头颅。”一名原联军先锋降兵仔细地看了一会,然后转身恭敬地对卢震说道。 卢震看着曹活那圆瞪的眼睛,那微张的嘴巴,还有一脸的绝望,他无言地摘下已经变成红黑色的头巾,然后对旁边的部众说道:“把他的首级和尸体合在一起好生安葬了,真是一个可怜可悲的人。” 说完,卢震策转马头,离开了自己的仇敌。目的一下子实现了反而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卢震策马在战场上慢慢地走动着,到处都是尸首和兵器,镇北军一边在受降,一边开始收拾战场。这一役,铁弗联军被斩首三千,被俘七千,只有五千铁弗部骑兵和跟在屁股后面的两千溃兵仓惶地逃上了木根山,砍倒山上不多的树木为营寨防御,困守山头。 卢震看着慢慢从黄尘迷雾中沉淀下来的战场,感受着生与死的庆幸和悲凉。看着敌人和战友们的尸体被各自抬上马车运去安葬,看着周围的俘虏列着队绕着自己走,看着到处都是黑色斑迹和伤痕的大地,卢震感到一种黯然突然从心底涌起。 “看多了生与死。也许就会有更多不一样地感触了。”策马走过来的姜楠低声说道,“疾霆,你在想什么呢?” 卢震回过来笑了笑,指着远处的铁弗联军战俘说:“今天我们和他们是敌人,明天也许我们和他们就是战友了。” 姜楠不由一愣,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他举目望向远处神情萎靡的铁弗联军俘虏,突然想起了以前自己跟随曾华在河兆、青海征战时,当时的敌人和俘虏不都是这个样子吗?现 现在他们都在自己的身边。成了自己的部众之一。 想到这里。姜楠转过头来对卢震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百炼方能成钢!” 姜楠和卢震率领三万多骑兵把木根山围了三天三夜。却没有发起过一次进攻,只是围在山下,不准一个人和一匹马跑下山来。不是姜楠和卢震想把七千铁弗联军饿趴下再打,而是姜楠和卢震谨守曾华的军事思想,骑军不能去正面攻城,营寨也一样。那活他们不专业,应该是步军地事。 但是三天三夜水泄不通地包围让木根山地铁弗联军几乎要崩溃了。没有粮食吃,只好杀马?没有水喝,只好喝马血和尿。三天三夜过去了,七千人离崩溃的时间也不远了。 “黑厥,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刘务桓就是作为主帅也照样又饿又渴,总不能把马都杀了,要不然怎么逃?下面有三万多两条腿的,更有三万多四条腿的。他望着山下黑压压的镇北军联营嘶哑着嗓子问道。 “我看很难!”刘黑厥实话实说。他转过头来看到刘务桓在月光下的脸充满了失望和悲观。刘黑厥是刘务桓奶娘的儿子。比刘务桓大一岁。从刘黑厥地不知多少辈老祖宗开始就跟着刘务桓的老祖宗了。当年,刘务桓的父亲刘虎从雁门逃到河朔,刘黑厥的父亲始终是不离不弃。后来刘黑厥和刘务桓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要亲。 “大人,放弃吧!”刘黑厥突然说道,做为这一家子的一员,他非常清楚从刘虎到刘务桓追求的是什么? “你说什么?”刘务桓沙哑着声音厉声问道。 “放弃光复匈奴的梦想吧,匈奴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刘黑厥毫不犹豫地说道,“现在不管是匈奴还是铁弗,都已经失去获得威震天下这个巨大荣耀地机会了。大人,你难道还看不清吗?” 看到刘务桓直盯着自己,刘黑厥心里一颤,但是他还是继续勇敢地说道:“既然光复匈奴已经不可能了,我们为什么不现实一点呢?我们可以坚持梦想到最后一刻,但是我们地敌人太强大了,我们无法去与他们对抗。大人,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却在一天之内输得干干净净,这差距还不大吗?” “我们匈奴早就内附中原上百年了,早就把自己当成中原子民了,很多人都忘记自己是匈奴人还是晋人。我们就是降了又如何呢?既然我们不能光复匈奴,为何我们不能借势为我们的族人创造机会呢?”刘黑厥把心里的话全出来了。 刘务桓听到这里,不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皎洁冰冷地月亮。那照耀大地的月亮就像是命运无情的面孔,冷冷地看着任何一个向它祈祷的人。刘务桓最后黯然流泪道:“只有你才会这样跟我说真心话。” 第四日,从东边赶来了一万多步军,并打着旗号“谢”。 看到这里,刘务桓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再不投降就没有机会了。 但是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曹毂突然带着数百亲兵冲了出来。自从知道自己的弟弟被“镇北军斩首”之后,曹毂的精神就一直有点恍惚了,加上这三天来险恶的环境和条件,曹毂的精神更差。今天看到山下忽然多了一群镇北步军,正准备对山上发起进攻,曹毂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突然带着数百残余的亲兵就冲了下来。 “嗡-嗡”,只不过两轮齐射,曹毂就和他数百亲兵成了刺猬躺在地上。见识到镇北步军神臂弩的厉害,刘务桓立即下令投降。 “我是北府宁朔将军、经略河朔都督谢艾。”站在“谢”字旗下,谢艾非常和气地说道。 看着眼前这位三十多岁的儒雅男子,他身上一股子书卷气息迎面而来,哪里有一点刀兵的味道? “在下是败将刘务桓!”刘务桓在感叹之后低首自我介绍道。 “刘将军,我对你是神慕已久,今日相见,真是足慰矣。”谢艾还是那么文质彬彬。 “大人说笑了,大人为了见我恐怕是策划已久了。”刘务桓也不客气。 “是的刘将军,我家曾大人说过,活捉了将军这河朔经略方才算圆满成功。为了能相邀你南下,避免我们在河朔兵戎相见,于是我传令东西两线只沿河水北上,并不断驱赶曹毂部北上。”谢艾顿了一下,便坦诚地一五一十说出自己的计划。 “这中路故意只留数目不详的骑兵游动,就是要引我从中路南下?”刘务桓接言道,这个时候的他还想不出谢艾的布局他真的可以一头撞死算了。 “是的,不过要是我,我也会选择从中路南下。”谢艾还是那么和气和平静。 刘务桓听到这里,愣了一会,突然大笑起来,笑罢后恭敬地向谢艾郑重施礼道:“不管如何,大人的智谋远胜刘某百倍。” “将军客气了!”谢艾连忙扶住了刘务桓。 第一百零五章 上元节 既克襄国,因游食常山、中山诸郡。赵立义将军段人保据绎幕,自称赵帝。春月,甲子,燕王俊遣慕容恪击魏,慕容霸等击勤。 -------------引言摘述 “罪民刘务桓拜见镇北大将军。”刘务桓看到曾华倒头便拜,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也连忙跟着跪地磕头。 “刘老将军客气了,赶快请起!”曾华连忙上前扶起刘务桓。刘务桓也不好太矫情,顺势就站了起来。 曾华挽着刘务桓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见这位铁弗部首领正如自己所想的一样,一脸的络腮胡子,一道道皱纹都是塞外风沙和近五十年岁月的痕迹。 “刘老将军,这是你的子弟吧?”曾华看到一大把胡子也一大把年纪的刘务桓在自己跟前有些拘谨,便转开话题,问起他身后的那几个人。 “这是我的两位犬子,这是老大刘悉勿祈,这是老二刘卫辰。”刘务桓先介绍起前面的两个年轻人。 “见过镇北大将军!”刘务桓的两个儿子连忙拱手施礼,曾华一一扶起这两人,细细一打量,发现刘悉勿祈和他的老爸非常相似,都是粗中带着坚毅,双目有神,朗如漆星,而刘卫辰就看上去要“机灵”很多,应该属于那种时务者。 曾华心里马上有了底,于是开口道:“两位真是虎父无犬子,都是河朔的年轻俊杰。以后就要靠两位鼎力襄助了!“ 刘悉勿祈和刘卫辰连忙拱手低首道:“愿为镇北大将军效犬马之劳!” 刘务桓继续介绍后面地两位看上去是父子的一老一少:“这是我的奶兄刘黑厥,这位是他的儿子刘聘苌,也是犬子刘悉勿祈的奶兄。” “见过大将军!”两人瓮声施礼道。 “真是忠义之士!”曾华看着这两父子,看他们敦实黝黑的脸就知道,他们应该都是那种忠心不二的人。 “刘老将军,有如此出色的儿子,还有如此出色地心腹部将,难怪能纵横河朔这么多年。”曾华感叹道。 刘务桓听到这里。心里不由暗叹几声。我就是纵横河朔多年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一招就落到了你地手里。 曾华似乎看出了低首无语地刘务桓的心思。上去安慰道:“是非胜败转头空,输和赢就是那么一瞬间,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又何必太计较呢?人这一辈就是输赢组成的!” 听到曾华这寓意不浅的感叹,刘务桓不由一愣,他想不到威震天下的镇北大将军居然在自己这个败将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话。当即心中一颤,寻思了一会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如释负重的神情,转而对曾华郑重施礼道:“多谢大将军指点老朽。” 见刘务桓放下心思了,曾华上前挽着他的手问道:“刘老将军,你应该有五十岁了吧。” “回大将军,老奴虚度了五十有三年。”刘务桓回答道。 “看地出来,你的胡子和头发都是花白了。”曾华看着刘务桓叹道。“老将军,岁月不饶人了。你在河朔镇守了十几年,也该放下担子了。这天下还是让年轻人去拼吧。” 看到刘务桓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曾华继续说道:“我准备上表朝廷表老将军为安平侯,不管是长安、南郑还是成都,只要老将军想住哪里,我都会安排妥当。而你两位公子就到河朔协助安定那里吧。“ “好的,多谢大将军!”刘务桓看着曾华,满是谢意地拱手道。 此后数日,曾华夜夜宴请刘务桓父子等人,并遍请长安高官名士作陪,并按照刘务桓的意愿,传令将南郑自己的旧居装修一新,赠与刘务桓,让他和刘黑厥带着妻妾随从在那里养老。 这一晚,曾华摆的却是私宴,请的都是一些“老人”。 “姜楠!”曾华看到多日不见的姜楠,不由高兴地叫了起来,上来就扶住他地肩膀,左看右看了好一阵子,这才放过这位心腹。 “疾霆,真是好样地!这次在河朔干得不错!”曾华看着卢震大笑道,“听说现在的你在河朔可以止小儿夜啼。” “大人……”卢震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回答。 旁边的谢艾心里感叹万分,为什么北府属下地文官武将,只要是曾华带出来的,那个不对他又敬又服,死心塌地。自己这位主上的确有这种魅力,该正事的时候比谁都精明,私下的时候却是赤诚相待,让你感觉那种兄弟之情在心底涌动。 “大人,你就不要取笑疾霆了,再过几天封赏下来,疾霆就是北府最年轻的将军了。”谢艾为卢震解围道。北府的将军号很尊贵,不像其它地方,阿猫阿狗都可以称将军。 “是啊,这次不是冰台先生运筹帷幄,河朔也不可能如此快就平定。”曾华挽着谢艾说道。 “这是谢某份内之事。”谢艾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谢艾俘虏了刘务桓之后,立即挥师北上,趁热打铁占据河朔。留守的铁弗部马上分了两部分,刘务桓的两个儿子刘悉勿祈和刘卫辰是聪明人,自然愿意听从被俘的父亲书信指令。但是刘务桓的弟弟刘陋头 了。按照铁弗部的风俗习惯,刘陋头是有资格继领位置,他正巴不得刘务桓在河南之地早早归西。因为目前来说,刘陋头掌握了大半的部众,只要刘务桓一挂掉,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铁弗部首领的位置。 当然了,刘陋头不会带兵去跟镇北军硬碰,那是鸡蛋跟石头碰。刘陋头借口避镇北军锋芒。率领数千户部众沿河东去,准备投奔代国或者在河东“故地”重新打出一番天地来。 但是刘陋头这一举动却陷刘务桓甚至整个铁弗部于险地。刘陋头拍拍屁股东逃,留下不多的部众,要是镇北军发现了这一情况,难保不会一怒之下将刘务桓和不多地铁弗部部众全部砍掉脑袋,以前中原“王师”讨伐草原的时候就没少干过这样的事情。 刘悉勿祈立即和奶兄刘刘聘苌快马追了上去,当着部众的面怒斥刘陋头的险恶用心,了解真相的部众纷纷弃刘陋头而去。返回原营地。看到手下的部众越来越少。刘陋头不由大怒。居然带着亲兵准备把自己的这个大侄子一刀砍了。 但是刘悉勿祈和刘聘苌仅率十几人在刘陋头数百亲兵中左砍右杀,横冲直撞,全无对手。本来刘悉勿祈和刘聘苌在铁弗部就以勇武闻名,如此大发神威,这些知根知底地铁弗亲兵怎么敢白白上去送死呢?于是磨洋工,打散手,纷纷向两边闪开。 刘悉勿祈和刘聘苌杀散了三、四十人地刘陋头心腹亲信。拍马就冲到刘陋头地跟前,还没等自己这位叔叔叙一叙叔侄之情,刘悉勿祈一刀就枭了他的首级,然后回去和刘卫辰一起带着铁弗部众尽数降了谢艾。 谢艾听说了这件事,甚是感慨,于是在回长安述职的时候,除了卢震还将刘悉勿祈等人尽数带了回来,让他们见见曾华的面。 这次谢艾回长安是曾华特意要求的。不但谢艾回来了。并州刺史王猛、秦州刺史毛穆之、益州刺史张寿、梁州刺史冯越,还有正在“待罪立功”的甘和张渠、徐当、赵复、姜楠等一干“老人”全部到齐,加上一直留守在长安的朴、柳、段焕和奉令调回地野利循和吐谷浑续直等人。整个长安是热闹非凡。 谢艾和刘家父子是在河朔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冒着鹅毛大雪赶回来的。幸好上郡的大道修得七七八八了,所以他们能够在永和七年最后一个月中赶回了长安。 曾华挽着谢艾的手里,心里不知道说什么好。自从自己“有目的”、“有组织”地将王猛和谢艾招揽到自己手下作为左右手之后,曾华觉得越来越有信心去完成自己的宏远目标了。这两位先生都是古人所说的国士,得一个就可以安邦定国了,自己一下子得俩,怎么不叫自己踌躇满志呢?你看这哥俩一出手,不但把并州和朔州完整地打下来了,而且还治理地井井有条。 曾华最后对着众人说道:“叙平此生最庆幸的事就是有这么多先生和兄弟不嫌弃我粗鄙,愿意以性命相随,我此生无憾!” 围坐在曾府大厅三张大圆饭桌边地众人都站起来齐声说道:“能够追随大人才是我等最大地幸事!” 曾华一摆手道:“今天是私宴,没有大人属下之分,我们都是共过生死风雨的一家人,叫着大人属下太生分了!来!”曾华高高地举起一杯温酒道:“大家举起杯来,愿天下早日太平,愿华夏早日光复强盛!” “干杯!”众人异口同声道。 是夜,众人把酒言欢,把整个曾府喧哗得热闹非凡。温酒喝到一半,众人起哄,嚷嚷着要曾华露一手。曾华也不推辞,马上就来上二胡一曲。曲子旋律优美流畅,娴静委婉,有如水晶一样清澈透亮,又有如皓月一样怡然自得。坐着周围的众人深深地感觉到一种朴实无华,却又温馨欢快地气氛慢慢地包围自己,他们听到了一种对幸福美好生活的渴望和追求,一种对朋友亲人的真挚情感。 曲罢之后,众人还沉迷其中,久久不能自己。最后还是曾华的声音惊醒了大家:“如此难得聚会,又逢年节,怎么能不和曲一首呢!我这首曲子就叫良宵,愿大家和天下百姓的夜夜都是良宵,再无离别和悲伤。” “好!”众人只能吼一声好字来表白自己此时的感想了。 第三日是正宴,宴请曾华在长安所有的部属,包括杜洪、刘家父子等降将,又是济济一堂。 “宴会之前先说几件正事,要不然酒喝多了再说就会忘得一干二净。”曾华先开口道。众人不由都笑了起来。但很快都正坐好,“洗耳恭听”。 “我已经上表朝廷设朔州,分朔方、五原两郡,朔方辖西河套,南至北地郡,治朔方城;五原郡辖东河套,南至上郡,治五原城(今内蒙古包头西)。表谢艾为朔州刺史。姜楠为朔州都督。卢震为河朔郡守。当煎涂为五原郡守。” “而雍州增设两郡,分别为治灵武的北地郡,治肤施地上郡,表乐常山为北地郡守,侯明为上郡守” “表梁定为梁州刺史,粲为梁州都督,冯越为益州刺史。冯保安为益州都督 为秦州刺史,徐当为秦州都督,甘为并州刺史,张督。表王猛为雍州刺史领镇北大将军府左司马,毛穆之为镇北大将军府右司马,车胤和朴继续为武昌公左右长史,柳为雍州都督。赵复为弘农郡守。” 听到这里。大家都清楚了,北府由五州之地变成了六州之地,而且一个乾坤大挪移。这六个州的刺史和都督都全部被移了一个位置。按照北府的制度,州刺史管民政,都督管府兵和民兵,而镇守各地的厢军不归他们管,由镇北大将军直接指挥。只不过在并、朔、秦这三个“边防州”由于战事的需要,曾华给这三位刺史和都督分别加了将军号,授权他们指挥指定的厢军。 “至于刘悉勿祈和刘卫辰两位少将军,我已经上表朝廷分别表你们为绥边将军和屯骑校尉,协助冰台先生治理河朔。” 听曾华把各项任命说完,众人齐声应道:“属下必当全力以赴。” 正事说完,大家便开始畅怀痛饮。 曾华举杯走到张寿和甘面前说道:“你二人开心了吧,尤其是你保山,人家都羡慕成都天府之国,你倒好,一月三封书信,直叫要上前线,现在我让你去凉州吃沙子,看你还叫不叫。” 张寿嘻嘻一笑:“吃沙子就吃沙子,有仗打就行了。在益州,我把南边的羌人打了一个遍,不到一年就全老实了。西边是白马羌,都是自己人。你又不让直奔到宁州,再待个两年我就烂在成都了,你看我这肚子。”说着就拍着自己的小肚,脸上地表情好像不知受了多大地委屈。 “我告诉你百山,你去秦州也没戏,这凉州地张家现在比一只猫还老实。”甘别有用意的说。 听到,张寿这才想起这茬来。毛穆之在秦州镇守两年,这个猛人不但把秦州各郡的羌匈奴鲜卑各部众收拾得服服帖帖,安安心心接受均田当牧民,就是连西边的凉州也是异常的老实。估计呆在天水跟呆在成都没什么区别。 看到张寿在那里抓头挠耳眼珠子乱转,曾华就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开始想主意了。于是就警告道:“百山,你给我老实地呆在天水,不准打凉州的主意。现在我们重兵屯积在东边,你可别给我在西边惹出事情来,要不然我让你回成都当郡守去,提前养老。” 张寿连忙点头,不敢再有二话了。 “军主,你说是不是我们并州马上有行动了?”甘听到这里,以为曾华马上要把计划提前了,这个还没上任的并州刺史立马急得不行了。 “还早,现在魏国地冉闵和燕国的慕容家只是在常山一带小小地摩擦了一下,我们现在冲出去,冉闵是不会领我们的情。”曾华很快就打消了甘的喜悦。 曾华很快就丢下这两个结义兄弟,举杯从车胤、毛穆之、谢艾、王猛、朴开始,向众位部属敬酒。这一夜大家喝得都很开心,但是都没有喝醉,毕竟这还算是一个正式场合。 永和八年在北府百姓们的欢呼和雀跃中终于到了。曾华早早算了一下度支司管辖的官库,发现除了给众人发一笔奖金之外还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财,本着花光好过年的精神,曾华下令在长安、南郑、成都、天水等地官方举办一个上元节,欢度一下这个已经被圣教宣传为黄帝驭龙升霄回归天国地节日。 是夜,整个长安被无数地灯笼所笼罩着,星星***居然和晴朗的夜空相映成晖,站在龙首原上一看,几乎分不出那是星空,那是灯城,只见人头熙攘,人声鼎沸,欢笑声冲天而起。 “太平盛景就当是如此。”荀羡和桓豁不由感叹道。这两位“采购大员”早就完成任务了,但是他们却对长安依依不舍,几乎都不想回去了。反正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北伐王师和周国都打得筋疲力尽,看着天气转冷,也都没有了心思和力气再打了,于是早早收兵各自回到各自的城中,准备度过一个并不漫长地冬天。荀羡和桓豁就有借口一直逗留到永和八年的上元节。 “只有百姓安居乐业,才会有真正的太平盛景。”在旁边相陪的曾华说道。 “正是如此,我们感受得出来,这北府的百姓是从心底感到欣喜。”荀羡对转头对曾华和桓豁说道。 桓豁接着说了一句:“我真的舍不得离开长安了。” 曾华和朴等人不由开怀大笑起来。 上元节过去了,正月也很快过去,荀羡和桓豁终于上路回去了。众人也开始奔赴各自的岗位,开始履行起各自的职责。而曾华却突然宣布动身到上郡和朔州巡视。顿时,朔州和并州北方风雷滚滚,接到消息的代主拓跋什翼不由紧张起来,四处征集人马,拭目以待。 第一百零六章 河北战事(一) 岁丁零翟鼠及冉闵将刘准等率其所部降于俊,封鼠归左司马。 —————————————引言摘述 “陛下!万万不可轻易北上呀!”魏大将军董苦苦相劝道。 “为何?”冉闵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依着以前的脾气他肯定要发飙,但是自从上次襄国之战,自己不听良言,结果被突然出现的燕兵大败,十几万大军最后只剩五万人马逃回了城,要不是襄国的石袛莫名其妙地在石和姚襄与自己激战之时不肯出城夹击,自己可能连这五万最后的血本都保不住。从那以后冉闵终于意识到忠言逆耳,有时候良臣的话的确值得琢磨。 “陛下,燕国席卷了幽州,又乘胜南下冀州,攻破中山、常山、高阳、河间、章武诸郡,降侯龛、贾坚等人,兵势之盛,锋芒之锐,一时无可阻挡。而且燕国披甲控弦有二十万,今南下铁骑恐有十万之众,而我军仅余五万余,且襄国战事之后皆伤残众多,疲惫不堪,又粮草无继,如果不是并州卖粮于我等,恐怕早就军民尽失了。”董拱手说道。 薰说的的确有道理,经过襄国一战,自己属下的十几万大军只剩下五万余人,而且最要命的是粮草问题。自己能控制的地区除了城附近的几个司州郡之外,就只剩下冀州南边的几个郡了。这里从石虎隔屁开始就是战乱的中心,从年头打到年尾。从月初打到月终,没有哪一个月是没有战事。 战争地破坏力是巨大的,城这个因为石虎大规模迁徙补充而成为前赵人口最密集、最“富庶”的地区现在也成了荒凉之地,大批的百姓向河南和西边的并州涌去。因此整个永和七年魏国地区的收成并不好,要不是一些北府商人把粮食从并州“冒险偷运”过来,冉闵真不知道自己辖区里会不会发生人吃人的现象。 “我军兵力处于弱势我是知道的,而且粮草也缺,我也清楚。但是你们想过没有。现在我们东有青州地段龛。南有洛阳地健。西有北府,所剩地地盘不多。现在北边又有燕国虎视南下,窥视我们的冀州。在这四面之敌中,最危险的却是北边的燕国。”冉闵望着远处的殿门,脸色阴晴不定地说道。 “陛下所言极是。”刚才还和曹一起劝冉闵的车骑将军张温接口赞同道,“东边青州的段龛,同为鲜卑。却是慕容死敌,而且其势力最弱,趁虚才占据了青州,虽然现在依附于江左名下,但是其人无大志远谋,只是满足于他地青州地盘,对我魏国毫无危险。” “洛阳的苻健,现在被江左打得气都喘不顺了。我们不从背后攻击河内、汲郡等地他已经是庆幸不已了。怎么还会攻击我们呢?而且就算是顶住了江左的北伐也是实力大损,更不是我魏国的对手了。”张温开始一一分析道。 “最关键的是西边的北府。他的实力最是雄厚,永和七年北攻河朔、东进并州。虎视冀州中原,其强盛可见一斑。北府没有出兵河洛,应该是江左猜疑忌惮,而曾镇北会如何运筹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北府商人运贩粮食和兵器于我魏国,曾镇北应该是知道的,或者是他指使地。如此看来 “而北方地燕国却有图谋中原之意,我魏国却是他们南下第一个挡路石,因此燕国对我魏国必定是先除之而后快,我魏国和燕国必定有一战。”张温说的比冉闵想的要清晰地多。冉闵只是感觉燕国对于自己是最危险的,但是却没有张温分析得这么透彻,于是不由地连连点头。 看到自己的盟友一下在转变了立场,曹一下子急了,正要开口争辩道,却见张温一施眼色,阻止他开口。 曹心中一愣,知道张温还有后话,连忙闭上嘴继续听下去。 “陛下,现在燕国是攻,我们是守。现在我们虽然势弱,但是却占据地利。只要我们据冀州各城池固守,逐一阻挡,燕国自然会顿于北冀州。这时我们再趁机恢复治内民生,并派人联结北府,相抗燕国。只要我们能内复生息,外接强援,北燕是不足畏惧的。”张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听到张温的计策,曹不由暗中连连叫好,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法。先牺牲北冀州那些城池和地盘,利用那里密集坚固的城池逐一抵抗燕军南下,延缓燕国南下的脚步。再趁着这个时机赶紧发展内政,把数年来战乱的创伤抚平,好歹弄点底子,然后和北府暗中联盟,这样才有资本和北燕抗衡,要知道北燕在幽州和平州发展这么多年,实力不是一般的雄厚。 冉闵坐在那里开始沉思起来,最后开口说道:“我先是石赵假孙,后又杀胡灭赵,在江左那些人眼里我冉闵是个弑主谋逆,反复无义的小人。先前我遣使至江北,准备降于江左,但反而遇到羞辱。” “北府是江北属臣,与北燕、南周那些先假意臣服的藩属不一样。既然我已称帝,是江左的敌人,北府又怎么会和我联盟呢?他难道不怕江左说他有不臣之意。”冉闵看来对北府是忌惮多于好感,“北府卖粮食兵器于我魏国,还不是贪图城宫中那些石胡经年积累的财宝。” 说到这里,冉闵不由生出一丝鄙视之意,那些北府商人比蚂蝗还有贪婪,借着魏国危急之时,粮食和兵器的价钱都卖得极高,三四个月下来,城宫中那些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现在都已经流入到北府商人口袋里。到后来城没多少家底了,北府商人却逼着冉闵答应任由魏国辖内百姓可以自由投奔并州。一名百姓可以抵价多少都是明码标价的。到了永和八年三月,魏国百姓逃奔并州地不下四十万,让魏国更是大伤元气。想到这里,冉闵就对那个长安“奸商”恨得牙根只痒痒。但是自己被人家捏住了短处,你不服还不行。不过说实话,要不是北府卖粮食给自己,属下的军士和百姓不知会饿死多少。 但是这曾华为什么会卖粮食和兵器给自己呢?冉闵又开始思考这个数月来一直纠缠于自己的苦恼,突然。刚才张温的一句话突然跳了出来。让冉闵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 曹和张温对视一下,他们知道冉闵心里在想什么。江左本来跟石家的人就是死敌,这冉闵还当了几十年的石家义孙,后来反过来把人家石家杀得干干净净,自然让那些满口仁孝忠义的江左名士非常反感冉闵。而北府的曾镇北到底会是怎么想地呢?谁又知道呢? 和张温非常理解冉闵地想法,自家这位主公在血雨多年,自然对任何一个旁人和别地势力都会先有六分怀疑。北府势力远比自己强大。要是他心存不轨,先假意于魏国修好,然后再和燕国或者其它势力一举合围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曹、张两人从心里都赞同魏国和北府联盟,哪怕是暗中的暂时联盟也可以,魏国太需要生息修养的时间了。但是看到冉闵这个态度,曹张两人又不好再继续劝下去了,他们都知道冉闵的个性。说好听点是倔犟。说不好听的就是自负。 “同北府联盟是我们魏国不错的选择,如果北府地曾镇北愿意同我们联盟的话,我也不反对。”在沉寂中思量一会的冉闵突然改口道。 曹张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冉闵虽然自负,但是好歹还有些眼光,要不然也不会扛到现在了。他们也听出冉闵的无奈了,同北府联盟不但是魏国不错的选择,而且是唯一的选择。东边的青州,那个贪婪的段氏鲜卑是靠不住地;南边地周国,靠得太近了,加上苻健这个人大家都清楚,太危险了,而且现在就算和周国联盟,也只能获得精神的支持,有什么用。西边的北府虽然归属江左,但是天下人都清楚他地自治性。他要是想和魏国暗中联盟,江左就是知道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只有干瞪眼。 虽然冉闵的语气中还有要北府首先来求着魏国联盟的意思,但是只要他松了口,具体的操作还不容易。 “陛下,臣请旨秘密前往并州一趟,现在,马上要春耕了,魏国各地不但粮食不够,就连粮种也缺少。我们必须要购得一批粮种回来,否则今年的收成又难说了。”张温立即拱手说道.然后看了一眼冉闵,发现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于是继续说道,“臣在并州时可向北府并州刺史转达陛下的意思,看北府是否有结盟的诚意?” 冉闵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我修书一封,你到并州之后看是否可以转交给曾镇北。” “领旨!”张温和曹不由心中大喜,拱手齐声答道。 “但是现在我还是要领兵北上,与燕军决战一番。”冉闵接着的一句话又让曹张二人差点没晕死过去了,怎么自家主上还是这个打算呢? “陛下……”曹张刚开口就被冉闵挥手打断了。 “我知道两位爱卿都是为了魏国和朕。”自从襄国大败之后,冉闵改变了很多,对属下的臣子也宽容和客气很多,“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同北府结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难道我们就任由燕军席卷整个冀州吗?如果我们打上一个胜仗,我有何颜面去和北府结盟。” 曹张听明白了,冉闵还是在忌惮北府,他希望能同燕国打上几个胜仗,这样和北府结盟的时候才能腰杆子硬一些,说话气粗一些。要是等燕军都打到家门口再去和北府结盟,那跟乞求有什么区别? 看着曹张两人的脸色,冉闵笑了笑说道:“原本我打算帅军与燕军决战,如果老天眷顾,我能一举荡平幽州,活捉慕容俊,那魏国就再无大险了。” 说到这里,冉闵的语气有点无可奈何:“这是我们迫不得已的下策,慕容鲜卑能纵横幽平诸州,自然有他的实力。但是我们孤立无援,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博一博。但是现在我们与北府联盟的机会很大,犯不着孤注一掷。” 说到这里,冉闵看到曹张两人的狐疑的神色,想了想便开口道:“上月,有一名北府商人托内史黄门沮种递上一封密信,信是北府新任并州刺史甘书写的,说他非常佩服我在城河北大杀胡的壮举,说有机会的话愿意相会面谈,共商讨贼驱胡事宜。” 看到曹张两人脸上惊喜的神情,冉闵继续说道:“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半信半疑,今日听到张卿的一句话,突然想明白了。“ “敢问陛下,是臣的哪句话?”张温问道。 “你说北府没有出兵河洛,应该是江左猜疑忌惮。我突然想明白了北府为什么要与我魏国联盟。”冉闵答道。 看到曹张还在那里期待地倾听着,冉闵继续说了下去:“北府与我等联盟是为了让我魏国挡住燕国南下。想他北府,不愿出兵中原是为什么?要是收复河洛,平定中原,那么天下共主晋室就要重回宝座,而北府的那些地盘你说还?还是不还?要是依我的想法,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凭什么让江左司马来享受,他何德何能?” 冉闵越说声音越大:“正是这样,北府干脆就不介入收复河洛,调头去打并州和朔州,那些地方和江左隔着千山万水,江左就是流口水也只能干着急。对于北府来说,中原最好保持现在这个状态,河北由我魏国占据着,河南由周国占据着,强势的燕国被挡在幽州关外,江左在豫州徘徊。” “你们不觉得吗?”冉闵最后反问道。 曹张连忙拱手道:“陛下圣明。” 冉闵说完之后得意地点点头,意气风发地说道:“想北府曾镇北不过是一西域落魄世家子弟,得天时趁乱而起,北燕慕容原是东胡小酋,得地利借势而盛。今我盘踞中原,得天命而行,只要拢聚人心,必能以人和而雄世。待我大破北燕,再与北府暂和,借得时机调养生息之后,定能扫荡众雄,靖平四海。” 听到这里,曹张知道冉闵出兵冀州已经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于是只好无可奈何地说道:“陛下受天运,当有永昌。” 二月初六,冉闵留太子冉智守城,亲自统率精兵五万,大将军董、仆射刘群、部将刘安、刘崇随行,直奔冀州。 但是临出城城门时,司徒刘茂、特进郎闿相跪于冉闵马前磕地哭道:“陛下此行,必不能还,还请陛下留步停行。” 听到这里,冉闵不由大怒,正要发火,但是突然想起襄国之战的教训,不由压下怒火,呵斥了几句:“尔等愚钝之人,怎么能知道我的谋略呢?拖下去,不要误了大军行军!” 被拖到路边的刘茂和闿相相对哭道:“此战必败,我等何必在城坐等胡人白虏的毒手呢?”于是同时从城楼上投身下来,落地身亡。 一滩鲜血,两具尸体,为魏军的北上蒙上了一层不祥。 第一百零七章 河北战事(二) 燕王俊还蓟,稍徙军中文武兵民家属于蓟。 ——————————引言摘述 永和七年四月,冀州中山安喜城南(今河北定州东南),满地的尸体,满地的黑色血斑,胡乱丢在地上的断刀、断枪以及四处缓缓升起的黑烟表示这里曾经有过一场血腥的战斗。 骑在一匹红色战马上的冉闵仔细地看着眼前的战场,锐利的眼睛里象两道电光一样,在满地狼藉的野地上扫来扫去,就像一只猎鹰在寻找有没有漏网的田鼠。 “父皇,战场都打扫好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一名少年白马将军策马上前问道。 “怎么办?我们该撤了。”冉闵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子冉操答道。 “父皇,我们不是大败了燕国大将高开了吗?为什么还有后撤呢?”冉操诧异地问道。 “我们能够大败高开,那是因为燕军都散在诸郡左右,无法一时集中,所以才会被我所趁。现在高开受伤大败,退守安喜,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北冀州,燕军铁骑马上就会蜂拥而至,而我们顿于安喜高城之下,到时被燕军骑兵围于平野之中,那我们就危险了。”冉闵的眼中满是父亲的慈爱之情,缓声教诲道:“我们五万之众多是步兵,在这平野之中怎么挡得住燕军铁骑的冲击呢?” 冉操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连忙答道:“父皇。孩儿明白了。我们出其不意先战安喜,就是给燕军一个下马威,先挫挫他们的锐气。” 冉闵点点头,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冉智和二子冉操,都是其正妻董氏所生。长子冉智已经被立为太子,但是冉闵更疼爱二子冉操,行军打仗都带在身边。事事都亲身敦敦教导。听到冉操如此说。冉闵没有再言语。只是转头对部将刘安等人说道:“传令下去,叫各部动作快一些。” 魏军迅速从安喜回撤,但是他们没有直接奔向正南地巨鹿郡,而是调头向西边的常山郡行去。 四日后,燕辅国将军慕容恪统率五万余铁骑来到安喜城下,迎接他的只有残缺不堪但是没有失守的安喜城,而镇守大将高开一脸的倦容出城接住了大军。 慕容恪不觉得意外。冉闵肯定不会坐等在安喜城下等自己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但是他听说魏军转向西向的常山,便有点疑惑了。魏军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在安喜虚晃一枪直取常山? 这时高开出言道:“将军,魏冉围战安喜数日,不甚紧急,但是却四出派兵尽收各县粮草,以为军资。” 听到这里慕容恪一下子明白了,魏冉是来中山收刮粮食来了,此次去常山恐怕也是去收集粮食去了。早就听说由于襄国城经年厮杀。魏国早就缺粮多日了。看来此言确实无误。 “四哥,我们追还是不追?”旁边地慕容垂(现在其还叫慕容霸,为了方便就提前叫慕容垂)问道。 慕容恪低首思量着。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慕容垂接着说道:“四哥,不如我们直接兵发巨鹿,直取襄国城,看着魏冉还这么优哉优哉地四处就食征粮吗?” 听到这里,慕容恪不由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地五弟,这小子,打仗是把好手,就是政治斗争经验太少了,还需要磨炼一段时日。 看到慕容两兄弟有心里话要说,高开和其它部将连忙策马走开,站得远远地。 “老五,你说皇上给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慕容恪低声问道。 “攻略中山,伺机歼灭魏冉主力。” “正是,中山在魏国正北,我们取了中山,只需过了巨鹿就到司州襄国和城。魏冉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必定要出兵相争。”慕容低声缓缓说道,“现在魏冉北上了,但是却不想与我们决战,而是四处收集粮食,为什么?他也在寻找机会。” 慕容恪看了远处的众将,继续说道:“皇上派我们攻略中山,只是要我们伺机把魏冉引出来再以予歼灭。但是我们却不能越中山巨鹿一步,你知道是为什么?” “四哥,不会是因为龙城和蓟城流言的缘故吧?二哥,不,皇上不是传旨说这是妖言惑众,还杀了数百名议论这件事的官民吗?”慕容垂吃惊地说道。 慕容恪苦笑地摇摇头,心里却暗暗感叹自己这个五弟真是太傻了。去年年底的时候,龙城、蓟城等地突然出现谣言,说前燕主慕容皝准备传位给四子慕容恪,因为其文成武略远胜于现在的燕主慕容俊。但是慕容俊篡改遗命,自立为主,生生夺了本属于慕容恪地王位。 谣言中还说慕容恪心中不甘,与跟他关系非常密切的五弟慕容垂相约,暗中筹划,准备夺回属于自己的燕王,然后与慕容垂平分燕国。 这谣言越传越烈,迅速传遍了平、幽两州,而且有鼻子有眼睛,就好像有人亲身经历过这事一样。慕容恪为人虚襟待物,咨询善道,量才处任,深得幽、平士人敬重,而且又累立战功,在军中威望甚重。如此谣言一出,顿时震惊了整个燕国上下。 那时正是燕主慕容俊称帝不久,正是燕国“欣欣向荣”的一片大好时节,突然碰上这汹涌而来的谣言,马上吓得众人不知所措。慕容恪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拉上慕容垂,两人在宫外足足跪了半天。 慕容俊亲自出来扶起了这两位弟弟,并且召集文武百官,郑重宣布自己是不会因为这个谣言而误会慕容恪和慕容垂,还传严令要求撤查这件谣言事件的幕后指使者。但是谣言怎么会被查出来呢?最后只是匆匆抓了数百个有点牵连的官员和百姓砍头了事。终于把这件事件从明面上打压下去了。 “五弟,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忘记地。”慕容恪轻声叹道。“如果我们贸然直入城,那么别有用心地人就会把先前地谣言和这联系在一起,说我们借南下之机,弃魏冉不顾,直取城,就是想意图自立。到时你我怎么说得清楚?” 慕容垂听到这里,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最后黯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没有关系。我们是骑兵。只需尾追在魏军身后。自然能咬住魏冉,必定能找到机会就好了。”慕容恪安慰道,“我们不便南下城,但是魏冉还要在中山、巨鹿等地就食筹粮,我们还是很有机会伏击魏冉的。攻略城的事情皇上已经定好准备派小叔去。” “派他去?”慕容垂对自己那个年纪跟自己差不了多少地小叔叔慕容评没有什么好感,“如果我们在中山、巨鹿能够歼灭魏冉的主力,凭他的本事还是能够应付得过来。” 慕容垂抬起头来。突然看到自己地哥哥正满脸担忧地看着西边常山方向。 “四哥,怎么了?” “五弟呀,我担心地是西边地北府,他们已经占据了并州的新兴、乐平郡,那里紧挨着常山郡和赵郡。你说魏冉向常山去,会不会跟北府有什么关联?”慕容恪说道。 “北府?”慕容垂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北府对于燕国来说,隔得太远了。只是听说过一系列胜仗的消息和几篇炙人口、鼓舞人心的檄文。而最让燕人映象深刻的就是财大气粗、无孔不入的北府商人。 “四哥,你说北府会牵涉到冀州战局中来?不会吧?据说北府的重兵都压到了河朔和并州雁门一带,把拓跋什翼这老头吓得不轻。怎么会突然调头跑到冀州来呢?而且北府是江左晋室地人,跟魏冉是死敌,怎么会帮他们来对付我们呢?”慕容垂不以为然地说道。 的确,北府虽然已经占据了并州,离冀州只有一山之隔。但是北府以前一直在关陇一带闹腾,丝毫没有问鼎中原的意图和迹象,而且由于某种原因,北府的消息很少流向冀、幽、平等地方,造成了燕国对北府的情况了解甚微,得来的消息都是七转八九转倒手过来的,早就失去意义了。所以燕国上下对北府的动静和志向几乎是一无所知。 “希望是我过于担忧了吧,一旦北府势力介入到冀州战局中来,那么我们燕国南下地意图恐怕要凶吉未卜。”慕容恪摇摇头说道。北府就像西边地风,在慕容恪的耳边迅速地吹过,但是却怎么也抓不住。 五万燕军骑兵尾追魏军入了常山郡。冉闵在常山郡征集了大量粮草之后,见燕军骑兵已经入了常山,突然调头又奔中山郡而去。 燕军骑兵在慕容恪指挥调度下,不敢过于逼近。毕竟冉闵的勇猛闻名于世,慕容恪带领五万人去打冉闵地五万人,他心里还是没有底。 两军又前后入中山郡,冉闵屯兵魏昌(今河北无极北),慕容恪屯兵六十里外的昌安,两军相持十余日,只是小小的摩擦了一下,不分胜负。 冉闵见找不到燕军的弱点,而且相持日久,军粮又开始吃紧,于是虚晃一枪,向东边的博陵郡开进,然后突然调头南下,准备在南深泽(今河北深泽南)渡沱河。 慕容恪知道不好,要是让冉闵渡过沱河,凭河险相守,自己就更没有机会歼灭魏军主力了。 慕容恪当机立断,遣慕容垂率领两万骑兵从左翼进攻,高开率领两万骑兵从右翼攻击,自己汇集剩下的一万骑兵和在自己严令下匆匆从高阳等地赶过来的两万骑兵,从正面攻击冉闵魏军,务必要把魏军围歼在滹沱河北岸。 冉闵将自己的五万步军排成方阵,背靠一大片树林。他在两翼多布长枪手,身后密集弓箭手,持强弓和北府长弓,用枪林和箭雨迎接着慕容垂和高开的侧翼进攻。自己率领最精锐的三千骑兵和一万步兵,布在正面,迎接慕容恪的攻击。 冉闵骑着火红色的硃龙马,身披北府黄金铁鳞山文甲。左手持双刃长刀,右手执长钩戟,率领三千骑兵在燕军中来回冲杀。冉闵就象一把无比锋利地尖刀,所向之处无所不破,所战之敌无所不亡。而三千精骑策动着“高价”青海马,手舞北府马刀,紧跟其后。如果说冉闵是尖刀的刀刃和刀尖,那么这三千精骑就是刀身。他们冲进冉闵杀出来的缺口。在燕军阵中来回地厮杀绞动。把燕军的伤口越绞越大。 一万精锐步军紧跟着冲锋陷阵的骑兵,作为他们坚实的后盾。而且这一万步兵身披北府步兵重甲,手持北府长矛钢刀,排成密集阵形,随着前锋骑兵步步进逼,就像一部收割机一样,将“漏”过来的燕军骑兵杀于阵前。 震天的喊杀声从早上响到黄昏。两军激战了整整一天,不停地有军士倒下,也不停地有军士补上前去,大家都在咬着牙坚持着。终于,随着太阳西下,见己军无法取胜地慕容恪只好下令鸣金收兵。 第二日,慕容恪继续驱军进攻,冉闵也毫不示弱。争锋相对。领军据战,双方又是一番厮杀血战。 一连四日,慕容恪还是讨不了好。一点进展都没有,魏军只是看上去疲惫不堪,却一点溃败地迹象都没有,反而自己损失了不下两万余人马。 第六日,慕容评率领五万骑兵赶来支援,燕军兵力总数达到了十万之众,而魏军只剩下不到三万五千,但其精锐一万五千人只损失三千。 第七日,慕容恪再次调集新锐援军发起了进攻。战事比前几日更为惨烈,燕军骑兵几度冲进了魏军两翼,但是在冉闵地回军增援下又被打回去了。 又是连战三日,燕军还是在魏军阵前无所作为,他们又损失了两万余人,数万将士的鲜血和生命已经将这块方圆不到十余里的土地都染成了黑色。面对如此强横的敌手,燕军将士纷纷心生畏惧。尤其是那个有如杀神的冉闵,每到魏军两翼岌岌可危的时候,他就会策动那匹红得晃人眼的坐骑,挥舞着两件长兵器,冲进燕军军阵中,所过之处,就是一场血雨腥风,无数地残肢和生命在寒光闪动中随之飞舞,最后消失在迅速变红又迅速变黑的土地上。 冉闵用他的勇武一次又一次地挽救了两翼不是精锐的魏军,数万燕军将士的生命和鲜血都白白洒在黑土上了。 “四哥,我们这么打不行呀!”慕容垂 脸说道,“将士们都已经被冉闵杀破胆了,再这么杀魏军还没有败,我军就已经崩溃了,得想想办法。” 旁边的高开说到:“我们都是骑兵,利于平地作战。但是魏闵背靠树林作战,我们的优势发挥不出来,不如让我们的部队缓缓后退,将其诱至平地,然后再合兵围击。” “如此甚好。魏军精锐不过冉闵身后地一万余步骑,其余大部都是靠着冉闵地勇武才支撑到现在。一旦我们将冉闵引离大军,我们绝对可以将其击溃。这时冉闵只剩下一万余人,我们十万余骑难道还围不死他吗?”慕容垂大声说道。 “这个计策不错,但是冉闵勇猛无比,一旦被我们围击,他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不突围,要不直冲我中军。突围我们不怕,我们都是骑兵,难道还追不上他吗?但是让他杀散中军,我军将不战自溃。”慕容皱着眉头说道。 “那可如何是好?”慕容评不由忧心忡忡地问道。慕容评虽然以阿谀奉承见长,但是他多少还是有点本事,至少在高阳和章武干得都不错,连破数十城。但是象冉闵这样顽强可怕的敌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过。真要是让他冲击自己的中军,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慕容评想到这点就不寒而栗。 “这么办,慕容军率一万轻骑,邀战冉闵,边战边退,引冉闵出来。我选善射者五千人,以铁锁连战马结方阵列于中军,以加强中军待魏冉,慕容垂率领两万骑兵,高开率领两万骑兵,继续分两翼在冉闵出击后攻击魏军左右两翼。一旦得手,立即回兵围击冉闵。” “是!”众人连忙应声接令。 一大早,燕广威将军慕容军率领一万轻骑前来邀战。他先派十几名大嗓门军士破口大骂。将冉闵如何当石虎地乖孙子开始骂起,一直骂到冉闵忘恩负义弑主背国。什么话难听就专找什么话骂。 听了好一阵,冉闵再也忍不住了,立即策动坐骑,率领不到一万余人地精锐步骑冲了上去。而慕容军领军战了一会,很快就不敌后退,并还边退边骂,于是怒火中烧的冉闵紧跟其后。越追越远。 慕容垂和高开看准时机。立即率领四万骑兵从两翼冲击留在后面的近两万魏军。慕容垂一马当先。冒着魏军的箭雨直接杀入魏军左翼。他手里的长刀就象是镰刀,疯狂地收割着魏军军士的生命。在慕容垂的带领下,燕军骑兵越战越勇,魏军的缺口也越来越大。 在慕容垂一刀枭了魏军后军左翼指挥仆射刘群地首级后,魏军左翼终于全线崩溃。魏军后军军士近半是不久前补充地青壮,同已经随冉闵杀出去地百战精锐是没有办法比的。 左翼的溃败直接动摇了魏军右翼,很快在高开的攻击下也崩溃了。魏大将军董被活捉,而魏后军主帅冉操仅率数千残兵仓惶南逃。 慕容垂和高开也不追赶,立即回头合围冉闵。 冉闵看到自己后军遭到左右两侧的攻击,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立即调转马头准备回去支援。但是燕军是不会放过他的,慕容军率领万余骑兵返身回来,拼死缠住冉闵。这时,慕容评率领一万骑兵从侧翼一刀横插在冉闵中军的腰上。慕容评虽然不会亲自上前线。但是他也知道今天事关重要。要是自己放跑了冉闵,再得宠也要被降罪。于是手持钢刀,一脸铁青地策马站在队伍后面。凡是有胆敢后退者,一刀就砍了。 在燕军地拼死缠杀中,冉闵无法脱身,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垂和高开击溃了自己的后军,然后又呼啸地回军,将自己团团围住。 冉闵知道自己已经着道了,反而勇气大发,对身后的将士们吼道:“现在我们已经陷入绝境,唯有死战方可得生!将士,跟他狗日地拼了!” 数千魏军将士轰然应道:“跟他狗日地拼了!” 于是冉闵一马当先,双手持兵刃,奔燕军中军直冲过去。数千魏军紧跟其后,象一股旋风一样向前冲去。 冉闵手下还是无一合之敌,他只是这么轻轻一挥,两边的燕军将士便纷纷飞摔出来。冉闵在前面劈开燕军军阵,带领数千魏军将士在十万余众的燕军中势如破竹地向其中军冲去。 这时,冉闵看到了远处的大幢,他知道前面应该是燕军的主帅,于是大吼一声:“前面是燕军主帅,杀过去,活捉他!”数千将士应声如雷。 冉闵率军没冲多久,突然一阵箭雨迎头而来。冉闵连忙挥舞着兵刃,挡住了箭矢。但是他身后的众多将士却纷纷中箭。 冉闵仔细一看,只见数千燕军骑兵端坐马上,缓缓奔来,边走边射,箭如雨下。而且最为歹毒地是,这些燕军骑兵都用铁环绳索相连,它就像了一张巨大地网,你就是冲破一点,还是会被网中其它的点给缠住,根本没有办法前进。 冉闵知道不妙了,立即转头吼道:“跟我来,我们突围!” 于是冉闵率领数千残军向东杀去。在势不可挡的冉闵面前,燕军将士十分无奈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挡住这位急冲而出地魏主。于是在一番人仰马翻中,冉闵率领残军冲出燕军重围,向东奔去,数万燕军紧跟不舍。冉闵边战边逃,最后还是在东三十里外的小山包上被围住了。 看着缓缓由中偏西的红日,再回头看看自己身后不到三千残军,冉闵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他策马站在山顶上,看着周围连绵不绝,几乎看不到边的燕军军阵。在一片沉寂中冉闵能清楚地感受到数万骑兵的威慑力。 冉闵不由笑了笑,拍了拍胯下的朱龙马,爽朗地笑道:“老伙计,燕人真是欲除我冉闵而后快,苦战了十几日,现在连一口气都不愿意停。我们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身后三千余魏军听到冉闵的说话,突然齐声地高喊道:“我等愿与陛下共生死!” 第一百零八章 十万胡尘一战空 的第一道劲风,悠悠地从远处传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让处于关键时刻的魏燕两军都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紧张。 大家闻声向远处看去,只见在大地的西边出现了一队骑兵,他们身穿铠甲,举着一杆看不清字号的旗帜,策动着坐骑,翻过西边丘陵地带,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七万燕军骑兵和三千魏军残兵都紧张地看着这队似乎是从天而降的骑兵,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在心里各自暗中揣测,这些骑兵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们的到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万众瞩目之下,这队骑兵继续向前奔驰,很快就奔下丘陵,一直奔到燕军军阵的西侧外围不到两里的地方。最外面的燕军骑兵终于看清楚了,这一队骑兵都身穿黑色轻甲,背着角弓,马鞍两边挂着两筒箭矢,两把一长一短的弯刀配在他们的腰间。他们的脸上看得出倦色,但是和已经疲惫不堪的燕军不同,他们的脸上却满是兴奋和喜悦。一些有经验的燕军老兵能感觉到这神情和一群长途跋涉终于寻到猎物的野狼一样。 但是让人最难忘的是这十几名骑兵头盔上那根白色的羽毛,在一身黑色和肃穆中显得格外耀眼。 这十几名骑兵仔细看了一下眼前几乎望不到边的燕军骑兵。他们看清楚了对面的燕军所打地旗号,终于确定了猎物的身份。于是个个兴奋地向回奔去,走的路上只见一名骑兵拿出牛角号,使劲地一吹。 声音和刚才的一样,但是一直在默默看着这一切的燕魏两军都听出来了,这曲调和刚才的有些不一样。 号声悠悠地向远处的天边传去,不一会就听到数十支牛角号在看不到的地方响应,就象一声月夜地狼嚎得到了狼群地回应一样,然后一阵沉闷地颤抖声沿着大地传来。 在号声中。天边的丘陵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带子。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注视着。黑色带子慢慢从天边走了出来。翻下了丘陵,燕魏两军军士终于发现那条带子骤然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汹涌地从西边席卷而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数万黑色的骑兵将西边全部变成了一片黑色,然后终于停止涌动。在突然变得沉寂的黑色中,白色地羽毛就像是铺天盖地的雪花一样,弥漫在大地上。随着风轻轻地摆动。无数的旗帜在风中噗噗地扯动,更显得旗帜下那数万骑兵静得就像一片山林一样。 曾华身穿黑色的铁圈山文鳞甲,头戴着流光飞翅盔,上边居然也斜插着一根白色羽毛,他一边策动着坐骑风火轮走上丘陵,一边对旁边的甘、张渠、野利循、邓遐、张、杨宿、李天正、当煎涂、巩唐休、钟存连、当须者、封养离等属下说道:“帮人也要会帮。我从来不干锦上添花的事,要做就要雪中送炭。” “老冉和慕容恪一开打我们就赶来帮忙,人家老冉不但不会领我们的情。指不定还怀疑我们别有用心。”曾华笑眯眯地说道。 “我们本来就别有用心。”旁边的甘咕嚷着。 “嚷嚷什么呢?再乱说话我让你当弼马温。发配你到后面去看管那十几万匹备马!”曾华瞪了甘一眼,然后威胁道。 刚才还兴奋地说话不经大脑地甘立即紧闭嘴巴,一副打死也不说地模样。 “大都护。我们真的是打燕军吗?”旁边的野利循开口问道。 “谁人多我们就打谁,今天燕军人多,自然是打他!”曾华点头道,“不过野利循你地任务是准备追击,不能加入到攻击中去。” “是的大都护!”野利循无奈地应道。 看着野利循并不心甘情愿的样子,曾华笑了笑说道:“你不要以为追击是亏了你,要知道每一仗起码有六成以上的战果是追击得来的。” “大都护,这个小的知道。可是冲锋太让人热血沸腾了,要是你让我既参加冲锋攻击,又可以追击就好了。”野利循讨价还价道。 “想都不要想!燕军也是骑兵,现在他们苦战十几天已经打得筋疲力尽,击溃他们不是什么难题,但是跑起来也不慢。你要是不作好追击准备指不定还追不上这些逃命的兔子!” 其它人还准备开口说道,突然见曾华把右手举起来了,知道正事来了,于是都丢开刚才的轻松和兴奋,露出凝重的神情,侧耳倾听着曾华的命令。 “甘,李天正,当煎涂,巩唐休!”曾华开始点名了,众人一一大声应道,“你们率领两万骑兵,绕过山包攻击燕军的左翼。” “张渠,杨宿,钟存连,当须者!你们率领两万骑兵,攻击燕军的右翼!野利循,你率领两万骑兵向北运动,监视燕军,一旦他们开始溃逃,你们立即开始第一轮追击!” “得令!” “邓遐,张!”曾华叫着镇北军的两位万人敌。 “属下在!” “你们各率一营探取军在中路待命,听候我的命令。” “是!” 旁边的众将心里明白了,这回燕军要亏大了,这两千探取军是从十几万飞羽骑军中挑选出来的最骁勇善战的精锐,加上两个领军的万人敌,就是泰山也要把你凿个洞出来。 “封离养,你和我统领两万中军!”曾华就这样把八万飞羽骑兵分配完毕。 “得令!” “执行吧!”随着曾华的一声令下,众将纷纷策动坐骑,向各自的岗位奔去。随着他们地马蹄声在军中响起。所有的飞羽骑军都知道要开始干活了,不由地越发兴奋和紧张。他们紧紧地握住缰绳,狠狠地咬着嘴唇,等候军官传下来的命令。 看到众将都走到了自己的位置,曾华蹭地一声拔出马刀,然后策动着风火轮向前奔去,那面巨大的军旗紧跟在后面。 曾华边跑边对着周围的中军喊道:“勇士们!” 两万中军骑军轰然应道:“在!” “让我看看你们的勇气和决心!” 随着曾华的声音,两万骑军全部拔出了马刀。整个黑色潮水中顿时现出一片寒气逼人地白光。在数万骑兵手里闪动着。 “今天。在这里我们要让历史和敌人永远地记住这一刻!我们将用我们地马刀和勇气去获取伟大地胜利,我们将把死亡和失败带给我们的敌人。让我们举起马刀向天下宣告,我们来了!无敌的镇北军来了!” “万胜!万胜!万胜!”数万将士同时高吼三声,在这如惊涛骇浪般的吼声中,所有的飞羽军将士满脸通红地高举着马刀,在茫茫黑色中现出一片无边无际的刀海。 欢呼后,众人都放下了马刀。只剩下曾华一人高举着马刀。曾华看着周围的将士,看到他们都用期待地眼神看着自己,于是果断把手里的马刀向下一划。 骤然间,上千支牛角号同时吹响,沉闷震撼的号声悠悠地充斥着天地间,红日和大地在声音中被震得瑟瑟发抖,而所有飞羽军将士们的血被震得沸腾起来。 左右两翼在甘和张渠的带领下,纷纷高声欢呼着。挥舞着马刀。策动着坐骑,就像两股巨大的海潮沿着两条弧线向燕军冲去。巨大的吼声和明晃晃的马刀在号声地衬托下,象台风一样先于冲刺地骑兵向燕军卷去。 冉闵在小山顶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但是他心里丝毫没有紧张,因为现在他已经身处绝境,不管这些骑兵有多少,只要是站在燕军一边,效果都是一样的。但是很快冉闵就发现,这足足有近十万地骑兵正在准备发起进攻,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在飞羽军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在震撼整个天地的号角声中,在隆隆的马蹄声中,冉闵泪流满面,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除了绝望还有希望。 不同于冉闵,慕容恪的脸色在欢呼和马蹄声中变得惨白,他虚弱的身子在马上摇晃了几下,几乎要摔下马去。旁边的慕容垂和慕容军连忙扶住了他。 在这一刻,慕容恪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和魏军血战十几天,已经打得疲惫不堪,终于把冉闵围在这座小山上,只差最后一击了,但是在这关键时刻,这该死的北府骑军出现了。 “将军,我们跟他们拼了就是!”慕容军忿忿不平地说道。 “怎么拼?我们的将士苦战了十几天,现在他们很多人连刀都拿不稳,要不是靠着马上就要全胜的信念支撑着,怎么会坚持到现在。”慕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开口答话的是旁边的慕容垂。 “不如我们撤吧!”慕容评嚅嚅地说道。 “撤?往哪里撤?你没有看我们的马都累得两腿打颤?你说能跑得过这些骑兵的追击吗?”慕容垂毫不客气地应道答。 “打也不是,撤也不是,那我们就坐在这里等死吗?”慕容评终于爆发了,他知道慕容垂对自己有很大意见,以前自己“大人大量”不跟他计较,但是现在在这个让人感到绝望的时刻,慕容垂还是一如既往地讥讽自己,这怎么让慕容评不愤怒呢? 看在眼里的慕容恪心里不由一阵悲哀,前面的镇北骑军已经如火如荼地杀过来了,自己这边却还在吵个不停。慕容恪觉得一阵胸闷,他竭力举起手来,准备阻止慕容垂和慕容评的争吵,但是这个时候一股甜意从胸口涌出,慕容恪再也忍不住了,“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然后两眼一发黑,整个身子就往后倒。 “四哥!将军!”慕容垂等人高声惊叫道,慌忙围了上去。大家一脸的惶恐和不安,连一向对慕容恪不是很对付的慕容评也是如此。因为他知道,如此危急情况下,作为主帅和主心骨地慕容恪倒下了意味着什么。 慕容垂的脸铁青着,他咬着牙在思量着,他知道,四哥是因为这十几天来殚思极虑、呕心沥血地布局,好容易把一代猛将冉闵围在了孤山上。眼看就要得手了,谁知半路上杀出一个镇北军。不但冉闵是能逃出生天。这七万燕军可能也要搭进去。怎么不叫慕容又气又急,如此打击下,慕容恪已经熬得很虚弱的身子终于顶不住了。 “小叔,你带三千骑兵护卫着四哥悄悄地先走。我们继续与镇北军决战!”慕容垂决断道。 “这?”慕容评没有想到跟自己不对付的慕容垂居然会放自己一条生路,顿时让慕容评的心里百感交集。 “不要犹豫了,快走。”慕容垂红着眼睛吼道,“小叔。我只求你能平安地护送四哥回幽州。” 慕容评的眼睛也红了,黯然地点点头,叫人扶住慕容恪,然后悄悄地离开了中军。 这个时候,两翼的镇北军已经接近了燕军。高呼的镇北军对着策马迎上来地燕 过去,箭矢向雨点一样在空中飞来飞去,不停地有惨但是很快就掩盖在马蹄和怒吼声中。 眼看就要和燕军接战了。冲在前面地镇北骑军突然一甩手。笔直地长矛被纷纷掷出,直飞向迎面冲过来的燕军。在短距离间,飞掷的长矛在空中颤抖着飞动中。然后毫不费劲地穿透燕军军士的身体。 紧接着,镇北军挥动着马刀,呼啸地冲进燕军骑兵中。“杀!”他们或者高高地扬起马刀,对着身边过来的燕军顺手就是一刀;或者平直地放横马刀,利用两军对错的冲势让锋利的马刀大发神威,割开一个又一个燕军地身体,带着一个又一个生命。 不同于急速冲锋的两翼,曾华亲自率领的中路军却是缓缓地向前走去,目标直指围着慕容恪大幢的燕军中军。 曾华在密切地关注着整个战场,他发现在士气高涨、势不可挡的镇北骑军冲锋下,两翼的燕军虽然还在顽强抵抗,但是突遭打击而低迷的士气,苦战十几天而疲惫的身体让他们无法挡住镇北骑军潮水般一轮又一轮地冲击。要知道,训练有素、军法森严地镇北骑军一浪接一浪的冲击就是平时的燕军抵挡起来也吃力,何况是在已经落了下风地今天。 两翼的燕军不由地节节后退,并努力稳住阵脚。但是他们不清楚对面新对手的底细。飞羽骑军不管是在顺境还是逆势中,只要被他们抢到了前手,不管前面的敌人还有多少,他们都会越打越凶猛。 飞羽骑军以队为单位,挥舞着马刀在燕军军阵中向前直冲过去,不管是敌人还是战友的鲜血都不能挡住他们前进的脚步。他们的眼里只有对面的敌人,有时候就是被杀散只剩下一、两个孤身的飞羽骑军,他们也会大吼一声,毫不犹豫地冲进燕军中,挥动着马刀左砍右杀,好像身后有无数的战友在紧跟着他。 飞羽骑军往往从侧翼冲穿了燕军军阵,然后马上调转马头,挥舞着滴血的马刀,返身又冲进燕军军阵中,恨不得把所有还敢抵抗的燕军全部杀光。 燕军们非常郁闷,这十几天激战的魏军很让自己难受,但是好歹他们还只有冉闵等少数疯子,但是今天碰到的镇北骑军***全是疯子。生死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他们的眼里只有胜利和失败。 看到两翼的燕军越退越后,曾华知道该是时候了。他转头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探取军出击!” 在一声急骤的号角声中,中军镇北骑军纷纷向两边让开,露出一支怪异的骑兵。 这支只有两千人的骑兵的确非常怪异。首先是坐在马上的骑兵,他们头戴铁桶一样的头盔,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一身的黑色铁圈甲,里面还有一层连环软甲,关节处都用牛皮联结。铁甲一直遮到了腿上,几乎护住了骑兵的全身。 而骑兵坐下的坐骑,匹匹高大雄壮,它们的身上也是一层甲装。面帘和马脖子上的鸡颈甲都是用柔软地牛皮制成,上面点缀着小片的铁甲;前面的当胸甲、最大的马身甲和马臀上的搭后甲也是用牛皮制作。上面穿着铁甲,只是当胸甲和搭后甲的甲片又细又密,而马身甲的甲片虽然密,但是要大块一些。 人和马所有的甲片都是黑色地,而甲片地布底和包边却是红色,尤其是马鞍后面,和搭后甲连在一起地寄生旗,是两支红色羽旗。就像是两支火红的翅膀一样。 而每个骑兵手里都举着一支一丈半长的长矛。马鞍上挂着重刀、铁锤等各色重武器。这就是镇北军中号称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重装甲骑-探取军。 曾华对着队伍最前面的邓遐和张一点头。然后举起马刀高呼道:“探取军!探取军!”身后两万余中路飞羽军也纷纷举起马刀,激动万分地高呼道:“探取军!”向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致敬。 作为主角的探取军没有作声,他们默默地驱动着坐骑,沉重地马蹄声就像铁锤一样击打着每一个人的心口。不过镇北骑军越听越兴奋,他们紧跟在探取军的身后,欢呼着向前冲去。而燕军则觉得胸口发闷,看着象两千座钢铁怪物一样的重骑越冲越近。心中的恐慌也越来越大。 探取骑军越冲越快,几乎达到了极速,奔驰的高马喷着气息翻飞着自己的马蹄,轻轻地抖动着身上的披甲,而坐在上面地骑兵,纷纷将手里地长矛平放,寒白的矛尖直指着燕军。在钢铁盔甲下面,他们身上的杀气还是透了出来。和从头盔前面两个黑洞中射出地目光一样赫人。 中路燕军无可奈何地拍马迎了上去。试图于这些钢铁怪物决战。但是锋利的长矛很快让他们的努力彻底失败。锋利的矛尖轻而易举地刺穿了燕军骑兵的身体,然后继续直冲的长矛带着已经失去生命的身体继续前进,然后又迅速地穿透了另一个燕军的尸体。 感觉到长矛已经变得无比沉重。前面刺到目标的探取军骑兵们纷纷丢弃了长矛,拔出了重剑或取下了铁锤。他们不必去顾虑自己会不会中箭或者受伤,燕军的箭矢和刀砍在坚硬牢固的铁圈甲和柔软坚韧的连环甲双层保护下,根本没有办法伤到探取军。而飞驰的坐骑由于身上的披甲,也根本不畏惧燕军的伤害。 探取军挥舞着沉重的铁剑和铁锤,对着燕军骑兵就是一家伙,然后依旧不管死活,继续前进。不 击落马的燕军军士,在沉重而汹涌的探取军前进的马毫没有生存的机会。 燕军中军很快就被无情地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探取军直向燕军主帅大幢冲去。而后面两万飞羽骑军跟着汹涌地涌入,让这个缺口越冲越大。 “五将军!用连环马对付北府的重甲骑兵吧!”看到前面的燕军在探取军跟前根本没有招架之力,高开不由地着急道。 “没用的,你看那边,连环马已经被镇北骑军当成了靶子。”慕容垂黯然地说道。 在追击冉闵的时候,行动缓慢的连环马落到了后面,于是被摆到了包围圈的外围,镇北骑军一冲击,刚好位于他们右翼的刀尖上。 连环马防御性能非常好,但是最大的弱点就是行动缓慢,转向不灵活。你想,几匹马连在一起,根本没有办法全速跑动或者转向。因为这连着的几匹马马速都不一样,谁能保证跑得一样快,一旦在高速中哪匹马落了后,很有可能就把整个队伍都拉翻在地,所以还是缓步跑为妙。转向更不用说了,几匹马同时转向还是需要一点技术和时间的。 右翼飞羽骑军直冲来,在连环马跟前立即分成了两边,从连环马两翼冲了过去,而且非常狡猾的飞羽军对着连环马的坐骑就是一顿箭矢和长矛,只要射翻其中一匹,那么这一整队连环马就会混乱不堪。几个回合下来,先前在魏军前面大发神威的连环马在飞羽骑军面前根本讨不了好,反而因为不够灵活、目标大成了靶子。 再说了,从那么远把连环马调过来,还没开打就已经把燕军自己阵形给冲散了。高开是被急晕头了,被慕容垂一说,也就想明白了。 既然连环马帮不上忙,燕军中军只好硬扛了。 但是在邓遐的重剑和张的大刀面前,燕军军士一切的努力都是白搭,两位镇北军万人敌永远都只有一招,然后留下血肉模糊的燕军尸体继续前进,向燕军主帅大幢直冲过去。 邓遐对上了慕容垂,两位猛将在刺耳的咣铛声和四溅的火星中默声厮杀,他们俩剑来刀往非常缓慢,大开大阖的一招一式都看得非常清楚,但是却非常凶险。 张冲到另一边,他首先对上的是一名手持长矛的燕军将领。张微微一闪,让过刺过来的长矛,左手顺势握住了这支长矛前面,然后右手一翻,将正在咬着牙想抽回自己长矛的燕军将领一刀劈成两截。 张继续冲到高开和慕容军跟前,左手一递,刚缴获的长矛象毒蛇一样刺向高开的喉咙,右手一扬,大刀连劈数刀,劈得慕容军差点吐血。张左手一抡,长矛从刚刚躲开的高开胸口前掠过,紧接着张左手一伸,他的手臂好像突然长长了两尺,矛尖不可思议地又往前刺去,顿时刺进了高开的胸口。 高开大声惨叫一声,身体一腾,居然被张用左手的长矛给挑了起来。看在眼里的慕容军又气又急,但是他面对的张右手却一点机会都没有给他,在最后一记沉重的力劈下,巨大的冲击象泰山压顶一样压了下来,慕容军两手一软,手里的长刀居然被打了回来,刀杆重重地打在自己的头上,顿时把慕容军给打晕在马下。 张用长矛举起慢慢没有声息的高开,然后顺手将慕容恪的大幢砍倒,然后举起大刀大吼一声:“镇北军万胜!” 声音迅速传遍了整个战场,镇北军看到自己的一位将领挑着一员燕军将领,举着大刀,正在燕军中军里耀武扬威,顿时士气高涨,纷纷高呼道:“镇北军万胜!”巨大的声音和挥舞更欢的马刀把整个战场变得沸腾了。 而燕军看到镇北军已经冲到自己中军里,而自军主帅的大幢已经被砍倒,不由惶恐万分,当数百名库莫奚骑兵开始拨转马头逃跑后,燕军开始纷纷逃离战场了,而慕容垂的被擒则引发了崩溃。 慕容垂看到慕容军落马,高开惨死,大幢被砍,不由越发地气急,加上这十几天的激战,力气有些不支。所以当他心浮气躁时,手里的刀越挥越乱。一直稳打稳扎的邓遐很快就找到了机会,一剑就劈飞了慕容垂的刀。不过邓遐怜惜他是位英雄,最后只是剑身一拍,将慕容垂拍下马来,让跟上来的飞羽骑军蜂拥围住,立即绑了。 溃败的燕军汹涌地向北逃去,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逃跑只是苦难的继续,而不是结束。等候多时的野利循带着两万飞羽骑军紧追上来,象狼群一样吊在后面,不慌不忙地一块块撕咬着燕军。当三万飞羽骑军稍微休息之后,换上备马,加入到追击的队伍中后,燕军便开始全面溃逃。 追击持续了五天,飞羽军一直追到临近幽州的中山唐县(今河北完县西北),将最后一支燕军或杀或俘,然后才回师魏昌。 是役,七万燕军死伤三万余,被俘四万,连同先前同魏军血战留下的两万伤兵,尽数落入镇北军之手。 第一百零九章 有话好好说 魏王!”曾华笑眯眯地拱手道。 “见过武昌公!”冉闵也满脸笑容地拱手答道。这位以杀胡令闻名后世的魏主现在已经养好精神了,雄武和豪壮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一双虎目早就已经没有曾华初次见他的那种疲惫,现在是精光四射,咄咄逼人。 曾华走上前去,一把挽住冉闵的右手,非常热情地邀请冉闵进自己的大帐。比曾华还要高半个头的冉闵也不客气,于曾华一并走进大帐,两人亲密的神情让不知道底细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多么好的朋友。两人身后紧跟着的是魏大将军董、车骑将军张温、将军刘安和北府的武昌公府右长史朴、并州刺史甘、并州都督张渠、左右探取将邓遐、张。 前十日,北府八万骑兵突然出现在燕军骑兵的侧翼,用排山倒海的攻势一举击溃了燕军,解救了处于绝境的冉闵。逃出生天的冉闵对北府的曾华自然感激不尽,而曾华趁机诚意结交这位让后世争论不休的一代英豪。 一场大战已经让冉闵充分认识到了北府的实力,加上自己的人马基本上已经是清洁溜溜,虽然后来冉操又收拢了七、八千余残兵赶来汇合,但是这点人马和人家七、八万铁骑来比,连塞牙缝都不够。于是冉闵不顾已经被放回来的董、刘安的劝阻,执意和曾华密切来往,到后来进出北府大营就跟进入自家地方一样,只有十几个随从。 而后长达五天的追击战更是让冉闵大开眼界。也知道北府军为了这一天不是筹划了一天两天,说不定自己和燕军在安喜一接触镇北军就已经瞄上了,就等着自己和燕军一场血拼,拼得双方两败俱伤之后才出来露面捡便宜。 对于这一点,魏国众臣如董等人都忿忿不平,认为北府军既然想帮自己一把地话就该早点出来,尤其是冉操,对北府有很大的意见。几乎把魏军大败都算到了北府的头上。不过他们都被冉闵训斥了一顿:“人家凭什么一开始的时候要来搭救你?从用兵的角度来说。人家这个时候出兵是最合适的。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人家要是想致我于死地,大可以等燕军把我杀来再出兵。” 进得大帐大家分别坐好,稍稍客套两句,冉闵就拿出了一封文书,让侍卫转递给曾华:“武昌公,这是昨日我们商谈好地给江左朝廷地称臣书表,请你查阅后代奏上去。” 曾华接过细细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冉闵曾祖、祖父都死于胡之手,其父为了报家仇国恨于是就忍辱负重,拜于胡贼门下,伺机光复。后其父死于匈奴阵前,闵子承父志,继续潜伏,后终于伺得机会,得以手刃石胡贼子。今大仇得报。自然要上表朝廷。先表其志,再述其行,乞伏朝。 曾华看完之后。不由叹道:“魏王此等赤忱可表日月。我当尽力为魏王上书,言明此中细节,让朝廷和天下人都知道魏王地真正意图。” “多谢武昌公为冉某分辩。”冉闵拱手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想朝廷定会体谅你的一片苦心,传诏天下以明魏王之志。”曾华也拱手道。 “哈哈!”冉闵高兴地仰首大笑。 待冉闵笑过之后,曾华接着问道:“魏王,不知传国玉玺准备的如何?” 冉闵听到这里,不由脸色一愣,低首默然不语。 看到冉闵这个模样,曾华自然知道他是舍不得这块代表天下权柄的石头。“魏王,有时候越贵重的东西反而越危险。何况这石头是死的,人却是活地。” 听到这里,冉闵点点头,很快就想明白了,脸色骤然转笑,在爽朗的笑声中冉闵拱手道:“倒是冉某太小家子气了,让武昌公见笑了。的确,正如武昌公所说,这传国玉玺在我的手里真就是块石头。我已经传令城,让他们护送过来,应该不日就会交到武昌公手里。“ “那就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谈谈其它的事情。”曾华一边说道,一边举起茶杯向冉闵示意敬茶,“不知魏国准备用什么来酬谢我军的友情援救呢?” 听到这里,刚举起茶杯的冉闵浑身一哆嗦,在万军阵前持兵器挥洒自如,杀人无数的双手一软,居然差点没能扶住茶杯,茶水洒地茶几和衣襟上到处都是。 “武昌公,你这是?”冉闵真地快无语了。镇北军这次救自己和魏国于水火之中,自己原本想送点什么东西以示感谢,但是自己还没开口,这曾镇北却自己先开口了,而且是明言要好处,有这么无耻的人吗? “我八万骑兵从并州直奔冀州,这人吃马嚼,还有兄弟们的犒赏军饷都是一笔不小地数目。虽然我已经把这笔帐大部分算在燕国的头上,但是魏王你也好歹意思一点,下次我的兄弟再来当援兵的时候也会跑得更利索些。”曾华继续无耻地说道。 听到这里,冉闵后面的董、张温和冉操心里对这位镇北大将军都十分地不齿,这还是威震天下的北府大将军吗?简直就是一贪婪无比的商人。难道那些北府商人个个都能从石头里榨出油来,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是冉闵却没有一点看不起曾华的心思,他正色地从满脸笑 华一直扫到其身后平静如常的朴、甘、张渠等人起来:“理当如此!只是不敢瞒武昌公,我城府库里现在是一贫如洗,不知武昌公希望我们送些什么以表示心意?” 的确,为了买北府的粮食、兵器、战马,魏国已经把后赵在城积累的大量财富都变卖一空,现在城府库里地确非常干净。比被洗劫过的还干净。 “听说石胡前几年大征民女五、六万,以充实城后宫。这些民女大部分都已经被胡害得家破人亡,归无去处,不如尽数送于我北府,也让魏国节省一笔粮食。”曾华笑眯眯地说道。 冉闵沉吟了一下,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十分划算。冉闵对女色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所以对城宫中这五、六万民女也没有多大兴趣。而且曾华最后一句话也让冉闵感到赞同。现在魏国缺粮。连春耕的粮种都是从北府“借购”的。能省一些粮食就省一些吧,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但是后面的冉操却着急了,他和自己的哥哥冉智都对女色非常有兴趣,都希望变成一只小蜜蜂,在这数万民女尽情摘采。现在眼看着这数万民女要被送给北府了,心里不由忿忿不平。数万民女,活活榨干你!冉操偷偷地看着满脸笑容的曾华。心里恶毒地想道。但是冉操怎么也想不到,按照正常地历史轨迹,这数万民女在燕军围城地时候将会成为“军粮”,但是历史已经拐了一个大弯,不但这些当事人丝毫不知,就是那个改变历史地曾华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现在的曾华心里只知道自己手下许多原关陇流民从荆襄回来之后,许多都是青壮光棍。在曾华的心里,这些人都是属于重点扶植的“汉人”。属于华夏民族的嫡系。就是把娥抢来也要让他们能够开花散叶,传宗接代。现在这城数万民女基本上都是中原“赵人”的女儿,正合曾华的心意。 “以后我北府商人来魏国行商。还望魏王多多照应。”曾华继续说道。 “那是自然!”冉闵立即答道,这些北府商人能够带来许多他迫切需要地货品和物资,自己巴不得这些北府商人来得越多越好,只是发愁要用什么东西去换。 “还有如果魏国有百姓想投奔我北府,还请魏王搞抬贵手。”曾华继续提着自己的条件。 冉闵沉默了,魏国这几年战乱,百姓跑得很多,要是再放任他们继续跑到北府去,那自己手下还有谁给自己种地织布?但是你不答应吧,你看人家曾华笑得多么的诚恳,总不好驳他的面子吧! 冉闵想来想去,最后安慰自己,现在自己这里的一切才刚刚开始恢复,还养不活多少人,百姓逃一部分去北府,自己负担也轻一些。一旦自己辖区里恢复过来了以后,还怕那些百姓不回来吗?不管怎么样,还是故乡好。 于是冉闵对于这一点也勉强点头答应了。 “多谢魏王通情达理。”曾华满脸喜悦地道,“现在我们就等着燕国的使节来了,然后一起讨论大家停战和划分势力范围的事宜。魏王,我是这么想的。” 叽里咕噜,曾华和冉闵交耳几句后,把大致地事情都商量妥当了。 过了半个时辰,冉闵见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准备回自己地营帐。曾华带着属下亲自送出大营外。 “这个曾镇北真是太贪婪了!”看到身后的北府营地已经消失,冉操便忿忿不平道。 “张爱卿,你怎么看?”冉闵没有响应自己儿子的牢骚,而是转向张温问道。 “回陛下,这位曾镇北真是不简单。”张温拱手答道。 “为何这么说?”冉闵连忙追问道。 “其实曾镇北想要地这些,只需派兵径直去城取就行了,依照我魏国如此情况谁能阻止的了?”张温叹了一口气道。 冉闵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然后示意张温继续说下去。 “曾镇北今日却如此这番言行,他即给了陛下和魏国面子,却又拿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损失的不过……” “损失的不过是他的形象和风度。”冉闵接口道。 “形象和风度又如何?只要能取得结果就可以了,当年的汉高祖比今日的曾镇北还要不堪,那又如何?”张温答道。 冉闵听到这里猛然一愣,低首沉思了好一会,终于抬起头向北府营帐处看了看,仰首大笑起来,“我就喜欢曾镇北这个性格。有啥就说出来,比阴在心里要好多了。” 但是旁边的张温却不敢芶同,你不知道这曾镇北有多阴吗?不过,张温只是在心里说,不敢说出来扫了冉闵地兴致。 “军主,你真的相信魏冉这封上表所说?”甘将冉闵的臣表递给朴,口中咕哝道。 “哈哈,我信不信没有关系。只要有人信就可以了。”曾华笑道。“这冉闵真是条好汉。豪气冲天,居然就敢驻扎在我营地的五十里外,丝毫不避我,而且拿的起放的下。” 听到这里,甘不由问道:“军主,你真的要扶植这位魏冉?” “为什么不呢?这位冉闵注定要留名于青史,我就好好帮帮他。”曾华转过头来对甘 ||比,却又不甘于人下,真好可以挡住燕军南下。” 听到这里,曾华笑了笑便不言语了,而甘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过了数日,燕国地使节终于到了,正是“去而复回”地慕容恪和慕容评。当日慕容评快马加鞭把慕容护送到蓟县,在路上慕容恪就已经醒转过来。 慕容恪地身体本来就不错。只是极度疲惫之下又气又急才吐血昏迷。清醒过来之后再由医生医治了几天便好转了,所以也能承受紧接着传来的七万燕军全军覆灭的消息。 不几日,三名燕军军官带着曾华的书信回到了蓟县。邀请燕主慕容俊派使节到魏昌去,和北府、魏国三方会谈,把一些“误会”澄清。而且在书信最后曾华还无比“卑鄙”地写道:“两万燕军伤兵,四万燕军俘兵,翘首期待燕主仁德。” 慕容恪于是就自告奋勇,要求去当谈判的使节。慕容俊想了想也同意了,并把慕容评派去做副使。于是两人又去而复回。 “见过慕容将军,”曾华在大帐前迎接慕容恪和慕容评,他一眼就看到长得俊秀高朗,一表人才的慕容恪,如刀削般的脸庞,精巧地眼鼻嘴巧妙地搭配在一起,微白的皮肤,还有那有点偏色的眼珠,让曾华有点炫目,真他娘的帅哥呀,而且是那种最帅的混血性帅哥。以前总觉得大舅子范哲很帅了,但是和慕容恪一比简直就是,简直就是,唉,没有办法比。而后面的慕容评也是一表人才,丝毫没有“奸臣”的风范。 “多谢镇北大将军出门相迎。”慕容恪脸上带着迷死万千少女的笑容,拱手答道,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让自己输得极惨地镇北大将军。 三方很快就坐好了,席中也充满了笑声和融洽,但是这笑声和融洽只是指曾华和冉闵以及曾华和慕容恪,而冉闵和慕容恪根本就谈不上,尤其是冉闵和慕容评,四只眼睛就像是在斗鸡。 “既然大家坐下来了,就有话好好说。”曾华开始主持会议了,“首先,我希望燕国和魏国去帝号改为称王,重新向江左朝廷称臣。这一点魏王冉闵已经答应了。” “奴仆下才,何得妄称帝?”慕容评忿忿地说道,锋芒直指冉闵。 “天下大乱,尔曹夷狄禽兽之类犹称帝,况我中土英雄,何为不得称帝邪!”冉闵毫不示弱,张嘴反击道。 慕容评不由大怒,正要起来,突然看到冉闵冷冷地看着自己,不由地想起前十几日冉闵在战场地神武英姿,不由后背直冒冷汗,于是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曾华看到这个样子,不由地敲了敲桌子,向众人宣告自己才是这个会议的主持者。慕容评闻声连忙以此为台阶,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慕容将军,你是燕国使节,你说说看?”曾华转向慕容恪问道。 慕容恪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自己燕军被北府大败,理应向北府的老大江左朝廷称臣。想到这里,慕容有点后悔了,要是自己主上-二哥慕容俊晚一点称帝地话,自己和北府还是一家人,这北府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攻击自己。现在北府一战就把燕军打残了,不但理直气壮,还捞了天大的功劳。 “这是应该的。”慕容沉声道。 “这就对了。既然大家都同朝为臣了,这话就好说了。”曾华一拍手道。“现在来说说这冀州的事情,你们两家打来打去还不是为了冀州,今天我来帮你们主持一下。” 听到这里,慕容恪有点紧张了。燕国纵马南下,就是为了夺取中原,现在只取了一半冀州就被北府一棍子打蒙了,现在北府就是要求你燕国退出冀州,甚至退出幽州也是有理地。 “这样。这冀州一家一半。你燕国占据的中山、高阳、河间、章武四郡也不用吐出来了。划成北冀州归你燕国了,而常山、博陵、渤海以南诸郡划为南冀州归魏国。如何?”曾华说完后,左右看了看慕容恪和冉闵。 冉闵自然没有意见,慕容恪却是有意见也没法说,这么一划,魏国明显占便宜。燕军虽然在北府手里大败,但是他不是也大败了魏军吗?完全有资格占据整个冀州。但是看曾华的样子是明显地偏袒魏国。慕容也知道。这是北府想利用魏国牵制燕国,但是目前这个形势燕国不低头不行啊,二十万精锐现在只剩下不到七、八万,散布在幽州和平州,而且要是被库莫奚、契丹、高句丽等东北诸国诸族知道燕军如此大败,这七、八万人还不知道够不够用。 “我们没有意见。”慕容艰难地点点头,他相信自己二哥也会同意的。 “好了,接下来咱们谈第三项。”曾华眉开眼笑道。 冉闵听到这里。知道重头戏到了。顿时心里一阵好笑,不由暗中狠狠地说道,你们这些姓慕容的。就等着看什么叫曾扒皮? 慕容恪也听出一些不对,警惕地说道:“还请镇北大将军明说。” 曾华也不客气了:“此役,朝廷宣扬了天威,我呢?也捞到了战功,可以升官。而我属下八万将士们千辛万苦为什么?还不是 财。” 慕容恪没有言语,但是脸色变得更加惨白,而慕容评却张着嘴巴,怎么也合不上。 “我们手里有两万燕军伤兵和四万燕军俘虏,为了示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燕主答应去帝号改称王,并承诺坚守北冀州绝不南犯,我马上就释放这两万伤兵。”曾华依然笑眯眯地说道,“至于这四万燕军俘虏,都是我镇北军将士千辛万苦追回来的,有的还是从数百里之外的唐县追回来地,燕国不意思一下我就不好跟我地将士们交代了。” “那镇北大将军想要我们如何意思呢?”慕容恪铁青着脸问道。 曾华马上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然后念道:“我是这样定地,鲜卑将领、贵族和军官,姓慕容的折幽、平州的中原流民五百户,或者辽东好马一千匹,或者牛羊若干匹;不是慕容族的,折中原流民三百户,或者辽东好马五百匹,或者牛羊若干匹;军士,不论鲜卑还是奚、契丹或者其它,一律折中原流民一百户,或者辽东好马三百匹,或者牛羊若干匹。” “你…….”慕容评指着曾华,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觉得价格不公道,可以谈嘛,漫天要价,可以坐地还价。”曾华依然笑眯眯地说道。 不但慕容恪和慕容评已经快被气疯掉了,就连冉闵也被惊呆了。这四万燕军俘虏算下来,燕国铁定要赔得倾家荡产,想到这里,冉闵不由暗暗发笑,但是笑了一会却心中一动,转向正中的曾华,顿时觉得那张笑眯眯的脸上满是阴谋。 见慕容恪半晌不说话,曾华却放下纸张,转开话题道:“我八万骑兵现在全部驻屯在常山,十几万匹马,加上俘虏十几万人,光每天拉的大便都能臭死一个县,我真是心急如焚呀。慕容将军,你就随便还个价吧,再这么等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个头。前天有几个王八蛋居然叫人挖坑,说准备把那些燕军伤员给坑了。这些王八蛋,这不是在毁我地名声吗?你说我有这么残忍吗?” 听到这里,慕容恪终于开口道:“镇北大将军,那你能不能把这个数字减少为四分之一呢?” “那不行,最多只能减少五分之一,你们按照这上面标示的五分之四价格出就行了。”刚才还催慕容随便给个价的曾华却摇头说道。 几乎要崩溃的慕容恪忍受着无比的耻辱,跟曾华一点一点地讨价还价,终于把价钱谈到了刚才的一半,曾华再也不肯让步,慕容恪最后只好同意了。 “最后还有一件事。”得意洋洋的曾华说道。 “请问镇北大将军还有什么事?”慕容恪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们听说过北府的讨胡令吗?”看到慕容恪点点头,曾华继续说道,但是他地脸上却有如笼罩着一层寒冰一样,“但是听说燕国还收留了数目不少地胡?这胡是朝廷公敌,既然燕国已经归于我朝,自然要遵守朝廷的法度,你们尽快把这些胡处理掉吧。”说到这里,曾华的眼睛还瞄了一下冉闵。 “是地,我们燕国一定将这些胡处置。”慕容恪答道。 “那就好,只要燕国去帝号上臣书,我就立即释放一万伤兵;将胡送到,我再将剩余伤兵释放,然后我们再有多少放多少俘兵,可好?”曾华问道。 “一切听镇北大将军的安排。”慕容恪黯然道。 “军主,我们真的就这么离开吗?”甘看着河北之地,依依不舍地问道。 “你还想留在这里吗?”曾华笑问道,看着自己的部属在远处填埋近四万具胡尸体,这些胡都是前几日燕国和魏国送过来的。曾华命人以讨胡令的老办法找出近四万“罪大恶极”的胡,然后下令三万铁骑出动,一顿乱砍将这些胡尽数了帐,然后又是填埋和立碑。 “为什么我们不一鼓作气扫了魏国和燕军?”甘不甘心地问道。 “灭了燕国?虽然我们大败燕军,歼灭了他十万铁骑,却没有伤及他的元气,要是把这燕国打急了,立即又可以征集十几万控弦之士。”曾华答道。 甘点点头,他知道象鲜卑这样的游牧民族,只要是男的都可以是控弦之士。 “就算是我们能打败燕国,我们还能继续打败他后面的库莫奚,契丹,高句丽和柔然吗?要知道为了准备这一仗,我从两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几乎是倾北府全力,要是我们在燕国有任何闪失,我们数年来的努力就要付之东流了。”曾华耐心说道,“关陇才刚刚开始稳定下来,并没有能力支撑我们去收复整个河北,我们不希望因为河北和燕国反而把整个关陇给拖垮了。饭,要一口口吃。”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甘问道。 “等我们有能力彻底打败燕国的时候。”曾华答道,然后挥挥手,率领七万多飞羽骑军,押解着一万多胡,四万名燕军俘虏,沿着井阱向并州行去。而在三辅之地,捷报和两封臣表以及一块“石头”在千余名飞羽军护卫下正向荆州直奔而去。 第一百一十章 下一个目标 你在看什么?”曾华策动风火轮走近甘,低声问 “军主,”甘闻声转过头来,看到了站立在旁边的曾华,连忙慌乱地调过身来,嗡嗡地应道。 曾华顺着甘先前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看去的地方正有一户胡人家。 这户胡人家是一对夫妻,男的有四十多岁,女的有三十多岁,带着三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脸上都有明显的胡人特征,深目、肤褐、高鼻。这一家五口人混在一万三千余的胡队伍中,显得非常普通和平常。这些羯胡和对面的燕军俘虏不一样,燕军俘虏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沮丧,而胡人的脸上却满是惶恐和不安。燕军俘虏只是对自己的失败感到沮丧而已,先前镇北军释放了两万余燕军伤兵让这四万燕军俘虏对自己的命运并不担忧。 但是这一万三千胡却不一样,他们亲眼看到自己三万余同伴被数万铁骑策动着坐骑,挥动着马刀,在一片惨叫和哭嚎声中被杀得干干净净。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些在铁蹄和马刀下四处奔跑和挣扎的“同族”,那些满是泪水的脸是那么的绝望和悲痛,那些竭力伸过来的手是那么的无力和哀伤。在铁蹄下徒劳地抵抗,在马刀下苦苦地哀求,最后都化成了鲜血和死亡。 当最后数百名在血泊中痛苦地爬动和挣扎的胡“同族”被巡视的飞羽骑兵用长矛戳死在地上后,那一直彻响在河北大地上地哭嚎和尖叫声终于如同那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骤然地消失在烈烈夏日下的冷冷风中。一万三千名被赶到一边的羯胡也许以后都不会真正地睡着了,他们默默地看着和自己一样模样,一样肤色的“同族”因为各自的罪行,一家一户地被砍翻在地上,然后再看着那些尸体被埋进一个个大坑里,最后看到立起了一大块石碑。 这些活着的胡和那些已经死去的胡有一大部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和后赵石家不是一族地,他们有地是跟着匈奴一起进入中原地塞族,有的是栗特人。有的是大月氏人东迁过来的等等诸种。但是他们都一个共同的特点。深目、高鼻和肤褐。 但是这些活着的胡与那些死去的胡不一样,那些已经入土地胡借着自己在后赵时“国人”的身份为非作歹,身上总有几桩案子,但是这些活下来的胡却是非常庆幸和异数。他们或者在后赵时稍微行了一些善事,庇护了不少赵人,因此得到了那些善良的赵人的保护和举证,或者平时胆小怕事。自己也属于被欺压的一类所以这才躲过一劫,在讨胡令下求得一家性命。 但是这些胡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杀戮和血腥已经让他们对自己的前途和明天充满了绝望,甘注视的那一户人家也是如此。 现在是中午休息地时候,这没有任何行礼地五口之家跟着其余的胡在押送骑兵的一声喝令声中,纷纷地坐在地上,然后看着几辆高车驶过来。男人对着女人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自己站起身来。跟各家各户地男人们一起。等着高车过来。而女人则紧紧地把三个孩子护在自己的怀里,睁着惊恐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就是一只蚂蚱从她身边跳过去也会觉得有抢走自己孩子的嫌疑。 男人终于等到了高车过来。接过了三个不大不小的馒头和一竹筒的清水。男人不停地点头哈腰,苦苦哀求着,而高车旁边的一位飞羽军士开始的时候训斥了他一顿,然后看着他实在可怜,于是又多给了他一个馒头。 男人满心喜悦地回来了,把馒头先给三个孩子一人分一个,然后把最后一个馒头掰成两瓣,自己和女人一人一半,一边吃着,一边注视着三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吃着馒头,时不时拍一拍吃噎着的孩子,递上那筒清水。 “长保,”曾华看到甘的脸上露出了不忍和怜悯之色,不由开口叫了出来。 甘一愣,很快就从出神中返过神来:“军主,我……。” “长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同情这些胡有点立场不坚定?意志不够坚定?”曾华替他问道。 “军主,我,是的,我看到这一户人家,虽然是逃过一劫的胡,但是他们都是普通的一户人家,他们也有父母子女之情,也有普通人的无奈和悲哀,在苦苦地挣扎。看到这里,我心里就有些不忍了。”甘在曾华面前向来都是直话直说。 “是的,这些胡人家能够在讨胡令中逃得性命,这说明他们的命数该当如此,他们回到关陇之后,将和其余活下来的两万余胡一样,被分散安置到各地,默默 下去,我想中原的数十万胡可能就只剩下这三万余曾华接口道。 “军主,我们会不会把这些胡全部杀光?”甘突然问道。 “仇恨,当一个民族觉醒的时候,总会将积累的仇恨宣泄到另一个民族的头上。仇恨可以让我们奋起,也会让我们蒙蔽眼睛。手刃仇敌的时候是十分的痛快,但是最困难的却是什么时候动手,什么时候停手。光靠一味的屠杀是不可能征服一个民族的,对于这一点,我们华夏民族反倒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曾华低沉地说道,声音满是落寞和沉思。 “数十万胡已经被杀得只剩不到四万,你说这些人还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吗?”曾华问道。“留下这三万胡不是显示我们的仁德,我们杀了数十万人再怎么装也是要背上屠夫的名号了。我们留下这三万胡只是要告诉后人,今天我们不是为了屠杀才举起我们的钢刀,长保。你明白吗?” 甘先摇摇头,最后想了好一会,最后终于点点头,但是却一直没有说话。 “长保,我不会因为你地怜悯和不忍而责备你,因为我看到这些对未来充满绝望的胡百姓时,我的心里也会涌起一阵不忍。我们有这种不忍反而是正常的,因为我们还有良知。还有怜悯弱者的良知。如果我们连这种良知都丢失的话。那我们和那些该死的胡有什么区别?”曾华继续说道。 “军主。我明白了。”甘低首默然一会,终于开口说道,“仇恨,为什么我们永远只能记得仇恨呢?” “为什么?因为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因为我们有贪婪,有私欲,所以我们试图抢夺别人的东西。试图奴役别人,所以我们会冲突,会有仇恨。”曾华淡然地说道,“记得仇恨不可怕,最可怕地是我们谈忘了那些仇恨,或者是逃避那些仇恨。” “军主,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就算我们杀光了胡还有其它地胡人,就象草原上地狼群。杀了这一群还有远处迁徙来的另一群。”甘望着远处悠悠地问道。 “首先我们自己要足够地强大。强大到可以将任何一群入侵的狼群赶尽杀绝。”曾华也望着远处,声音低沉地带着金戈之声,“第二。你要学会把狼群变成牧羊犬,你不是很喜欢藏獒吗?一头好的藏獒可以看住一群野狼。” 听到这里,甘回过头来,盯着曾华看了好一会,最后悠悠地长吐了一口气说道:“我这辈子永远都记得永和元年我在始平郡碰到军主的那一天,也许从那一天开始,我的命运,这天下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 “为什么?”曾华一愣,转而笑着问道。 “因为军主你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地奇迹。”甘也转笑道,说完之后不由地眯起眼睛,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奇迹,什么叫奇迹?别人没有做过的就叫奇迹吗?”曾华反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甘倒是很老实。 “有这么一个故事,大海上有两艘船在同时打鱼,但是一艘天天都是满载而归,而另一艘却时常一无所获。为什么呢?因为那艘天天满载而归的船上有一件仙器宝贝,它可以看清海底,知道海底哪里有鱼哪里没有鱼,所以这艘船可以天天直奔有鱼的地方,然后满载而归。” “我所创造的奇迹也一样。大家现在都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而我虽然也跟着在黑暗中挣扎,但是我在白天的时候看过了路,大略地记住了道路和方向,所以我能比别人更直接地找对方向,更快捷地到达目的地。”曾华歪着头,思量着最合适的词句慢慢地说道。 “我相信,因为我们都知道军主能未卜先知。就象这次侧击燕军,这两年你一直都在筹集骑兵粮草,不停地在河南之地实战训练他们,然后再一点点把他们调集到并州,用准备打击代国地借口迷惑了所有人,最后再千里奔袭直袭河北。”甘点头说道,似乎对曾华地神通已经充分接受了。 “这次燕国应该老实了吧。”甘接着叹道。在北府将领们的心目中,将来最大的敌人将是燕国,至于魏国,如果没有北府地扶植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模样,所以就自动过滤。 “为什么这么说?”曾华像是在考验自己的这位结义兄弟是不是够资格当并州刺史一般反问道。 “那两万燕军伤兵估计顶多半年,恐怕十者不剩其一,燕国那些医生,根本没有办法和我们北府军医比。再加上这四万燕军俘虏就能让燕国倾家荡产。先前赎慕容垂、慕容军等贵族 就已经让我们大发了一笔,而且这燕军俘虏中除了两卑人之外还有一万五千余契丹、库莫奚等各族人。按照燕国目前的人口和经济状况,能把这些鲜卑人全部赎出来就已经不错了,而且肯定是先赎贵族。因此,这些鲜卑平民和其它族人俘虏一样,可能要在我们北府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如此下去,不但燕国实力大损,就是他们内部也会因此矛盾激化,动荡不安。”甘想了想答道。 “不错,的确如此。”曾华点头赞叹道,突然转问道:“你说燕国什么时候能卷土重来?” “起码要十年以上吧。”甘想了想答道。 “用不了那么久,慕容俊、慕容恪、阳骛、皇甫真等人都不是吃干饭地,他们自然会把在我们这里受到的损失转嫁到契丹、库莫奚、高句丽等诸国诸族头上去,这些游牧国家的恢复能力是让人难以预料的,我想也许五年之后他们就会重新纵兵南下了。”曾华分析道。 “如此说来我们还有五年的时间。”甘继续问道,“那么我们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是啊,北府下一个目标是谁呢?北府养了这么多兵。要是不打仗真是可惜了。 “拓拔鲜卑的代国。”曾华斩钉截铁地答道。 “代国?为什么是它?”甘觉得有些奇怪了。按照很多人的想法。最不济也应该是凉州,那里有钱呀。 “为什么?首先我们北府还要扩充实力,西羌已经被发掘到极限了。先零勃在匹播除了时不时到北天竺去巡视一下野利循立的石碑外加捞点外水,还要巩固羌塘、泥婆罗等地盘;姚劲在青海除了要看住凉州还要时不时地提醒西域各国我这个安西大都护地存在;而昂城将军辖区是抽兵最多地地方,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为北府提供更多地骑兵了。” 曾华看着北方说道:“现在我们必须把目光投向北方,那里有拓拔鲜卑各部,还有柔然。足够我们打上五年的了。而且那里的位置极为重要,占据了漠南和漠北,东,我们直接进攻燕国的老窝,西我们南北夹击凉州,甚至直接攻至西域北路。” 甘在脑海里把地图调出来想了想。这几年,北府的地图越来越精确,这其中有曾华源源不断地派人四处勘测的功劳。也有他带来的“现代地图册”地作用。可能用不了多少时间北府就要开始用经纬度了。 甘在脑海里想了想。的确如此,如果占据了代国的地盘,那么就可以直接俯视幽州和平州了。 “我们已经和燕国撕开脸面了。那么我们必须要继续抢得先手。不要看现在燕国老实了,一旦他恢复好了就是一只最危险的狼。趁着他还虚弱的时候,也趁着中原各地没有大的战事,我们没有后患的时候,我们必须打平代国,占据有利位置。不过这样我们就必须承担巨大的风险,拓拔部也许好打,可是后面地柔然和万里漠北就不会那么好对付了。”曾华边想边说道。 “军主,那我怎么办?”甘听到这里就明白了,看来这次曾华是要亲自动手了,要不然去年年底地时候不会无缘无故地来一番人事大变动。 “你?你不是并州刺史吗?你先去一趟上党郡,把城那数万民女接回来,然后继续领兵南下,过平阳郡去河东郡。”曾华立即答道。 “河东郡?那不是司州的地盘吗?”甘有点搞不明白了。 “以前是司州的地盘,现在划给你了。你想想,我出兵河北,一下子给江左朝廷弄了两个臣子回去,还有一个传国玉玺,这功劳有点大过了,该让桓公出来替我挡挡风了。你到河东郡去了以后,指挥弘农地赵复,一起向洛阳压过去,让苻健挪挪窝,让桓公好去给江左朝廷扫扫祖宗陵墓。” “好嘞!”甘高兴地答道。 曾华却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把燕国、魏国的臣书送上去了,江左对燕国重新回到朝廷大怀抱肯定是欢迎的;至于魏国嘛,看在传国玉玺和自己鼎力助表的份上,肯定是会捏着鼻子勉强答应。这样算下来,除了一个河洛的周国还在“垂死挣扎”之外,这天下居然奇迹般地又归于江左晋室了,自己这份功劳真是有点大。 不过自己一向比较低调,所以一定要让桓温收复河洛,把自己的功劳盖过去,这样自己才能安心睡觉呀,唉,没有办法,谁叫自己是一个比较谦虚的人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战拓拔(一) 缓缓地走在草原上,马背上的骑兵在四下的东张西望是警惕和不安,就像是一群搬家的田鼠一样。 正中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头上只用一块布巾束头,身上穿了一件袖端收敛,并装有袪口的灰色袍子,腰中配了一把长剑。 “朗中令大人,前面应该没有镇北骑军,我们快些走吧,只要过了太宁(今河北张家口)就安全了。”带头的骑兵首领转过头来,对这位中年男子拱手说道。 “那我们就快些赶路吧。”被称为郎中令的男子点头道,“大王那里太吃紧了,我们得赶快去燕国跑一趟,请燕王发兵。” “郎中令大人,你们说燕国能发兵吗?自从慕容王妃死后,我们代国和燕国的关系就越来越差,十年前的建元元年(343年)还打了一仗。”骑兵首领边说边摇着头,满头的辫子也跟在甩来甩去。 听着这话语,再看着在自己眼前甩来甩去的发辫,郎中令一阵心闷,真的不知道这次代国能不能逃出一劫。自六月份起,北府从并州的雁门、西河郡频频出兵,大败独孤部和白部,进逼云中,代国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了。而代王拓跋什翼准备带领大军南下援助刘库仁的时候,北府的朔州却兵出五原,直逼盛乐,顿时让拓跋什翼首尾难顾。 郎中令默然了半天,最后说道:“希望燕王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要是我们代国完了他们燕国就更不好过了。” “郎中令大人。燕国不是在五月地时候遭到北府卑鄙的伏击,损失惨重,听说现在燕国正在草原上四处征集牛羊和良马,就为了去赎回自己被俘的士兵。” “拓拔勘,你是怎么知道的?”郎中令惊讶地问道。 “你还不知道,很多奚人和契丹人,还有以前段氏、宇文鲜卑旧部,纷纷从作乐水(今沙拉木伦河)和乌侯秦水(今老哈河)一带跑了出来。向西逃迁。据说为了赎出慕容鲜卑的贵族和士兵。燕国不但送出了三十多万中原流民。又四处收刮牛羊骏马。而奚、契丹、段氏、宇文氏等各部不但还要自己筹集牛羊、骏马去赎回自己随行被俘的贵族和军士,还要受慕容家的压榨,据说现在乌侯秦水下游和大辽河中游一带已经打起来了。”拓拔勘答道。 看到郎中令示意自己继续讲下去,拓拔勘于是就接着讲道:“现在燕国都乱成了一锅粥了,奚人,契丹人不肯当这个冤大头,段氏、宇文氏不愿白白送死。据说高句丽也有了异心,不但拒绝了燕国要马要牛羊的要求,还集结重兵在马暑水(今鸭绿江)东岸,虎视眈眈。都是北府这只狼太贪婪无耻了,要是他真地占据了草原,真不知道我们要受到怎样地压榨?” 郎中令听到这里,不由地陷入了沉思。拓拔勘一直是拓拔部镇守东部地将领,他的属下有不少是奚、契丹和高车人。所以对东边的消息非常灵通。现在代国上下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没有工夫去关注东边的动静,如果今天不是自己要去燕国求援,无意中听到这些。谁也不知道强横一时的燕国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北府的计策真是歹毒呀,尽管慕容兄弟再是人中俊杰,手下的几个臣子再能干,这几年地混乱和恢复是少不了的。看来这燕国去了也是白去,现在燕国也没剩几颗牙齿,这嘴唇再怎么亡,再怎么寒也无关紧要了。 正当郎中令低首思量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号角声,这号声立即搅得整个队伍一片慌张。正当拓拔勘大声地指挥着自己的手下赶紧排好阵形,做好迎战准备的时候,沉重而密集的马蹄声从山丘后面响起。 不一会,数千骑兵就像三条长龙从三个方向滚滚而来,矛头直指正在马嘶人叫的拓拔鲜卑五百骑。快速推进的数千骑兵只是默默地策动着坐骑,除了马蹄声竟然没有一点其它地声音。拓拔勘脸色不由一青,心中暗叫不好,自己可能碰上了一支训练有素地正规骑兵。 五百拓拔骑兵在拓拔勘的怒吼下迅速地散开阵形,张弓搭箭,并且把郎中令团团围住。而拓拔勘却在紧张地观察战场上的变化,以便伺机护送郎中令突围出去,他知道郎中令身份和使命地重要性,他已经打算好了,就算自己和这五百儿郎都死在草原上也要把郎中令送出去。 由于拓拔勘这种想法,五百拓拔骑兵只是散开准备用弓箭迎击对冲过来的镇北骑军,并策动坐骑跃跃欲试,想先用一部分骑兵纠缠住镇北骑军之后再选择最好的时机从合适的方向冲出去。 对面的镇北骑军似乎看透了拓拔勘的心思,当三条长龙冲到拓拔骑兵群不远处的时候,居然马头方向一转,三条直冲过来的长龙居然变成了三股旋风,从拓拔骑兵的边上擦了过去,而同时上千支箭矢纷纷飞出,直射向拓拔骑兵。镇北骑军在奔射的时候,去势不减,居然围着拓拔鲜卑骑兵绕成一个首尾相接的巨大绳套。 拓拔勘看到这里,知道自己遇到高人了,对方死活不肯停下马来跟自己搏斗,继续保持高速机动,只是利用人数和弓箭的优势射 ,绝不给自己制造混战的机会,也不会给自己伺机夺会。 那个郎中令也看清楚了这一点,他在代国多年,自然知道这骑兵接战的“猫腻”,现在敌我双方非常明显,自己被围在里面,镇北骑军在外面拉起了一个大***,就像一群狼群一样,不慌不忙地从飞射而来的箭矢一块一块地削肉,然后等到自己这方先行溃散的时候再一涌而上。 想到这里。郎中令心里一动,不如赌一赌吧。于是他高声大叫起来:“住手!全部住手!”他身边地十几个随从先是一愣,但是在自己主人目光督促下也跟着大喊起来:“住手!全部住手!” 十几个人同时高声喊出的声音非常大,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战场。拓拔勘当时愣了一下,连忙跑到跟前问道:“郎中令大人,你这是为何?” “拓拔头人,你听我的命令吧。”郎中令朗声说道。 “是的大人!”拓拔勘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了,然后转头对手下人吼道:“都住手!” 在拓拔鲜卑骑兵停止射箭抵抗之后。又是一阵号角。数千镇北骑军突然转向外面。不一会就在离拓拔鲜卑千余尺的地方停住了,围成一个大大的***,手里拿着弓和箭,默然无声地看着被远远围在中间的拓拔骑兵。 “在下是代国郎中令许谦,不知对面是北府哪位将军?”许谦策马走了出来,拱手扬声问道。 这时,从镇北骑军队伍中走出一人。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后对着许谦用非常拗口地官话答道:“我不是将军,我是前卫左校尉钟存连。” “钟校尉,请问能否让我拜见镇北大将军,我有重要事情要报于他。”许谦沉声说道,旁边地拓拔勘急了,上前正准备斥问,却被许谦低声喝住了:“这是代王地密令!”拓拔勘顿时愣在那里。喉结上下抖动了两下。最终没有开口说话。 “我是钟存校尉,不是钟校尉,”钟存连还是那么平和地纠正许谦语句中的错误。好像现在不是战场而是朋友初次会面。但是许谦和拓拔勘心里都明白,这才是真正的百战之士,生死荣辱已经没有办法影响他们了,只有眼前的敌人最让他们感兴趣。 “拜见镇北大将军我没有办法答应你,但是只要你们随我们回去,我一定向大将军禀报,再由大将军定夺。如何?”钟存连继续说道。 “好,”许谦一咬牙说道,然后转过头来对拓拔勘说道:“拓拔头人,为了代王和代国,你就听我的,放下兵器降了吧。” 拓拔勘的脸色由黑转青,最后变得通红,他恨恨地说道:“也罢,就听郎中令大人的。儿郎们,放下兵器。” 不几日,根据曾华地命令,许谦被送往雁门郡广武城(今山西代县南),曾华在那里等他。 一进雁门郡,许谦就感觉到这众山起伏、雄峰耸峙、沟壑纵横的并州北郡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兵营。这里现在几乎是百里一城,五十里一堡,数万镇北步军分别驻守着这些依山傍水修建的军事要塞,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防御体系。七月的时候,刘库仁率领独孤、白部联军南下雁门准备报仇血耻,但是他们在雁门和西河两郡这些城堡要塞面前无计可施,这里的镇北步军不但人数众多,还凶悍无比,凭险更是以一挡百,加上时常来去无踪的飞羽骑军的策应配合,联军就像进了泥沼一样,寸步难行。加上这里地百姓大部被往南迁徙,基本上是数百里没有人烟,根本没有办法得到给养。 等到刘库仁悻悻地返回云中时,那些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地飞羽骑军却冒了出来,像狼群一样衔尾追击,甚至于又在云中一阵呼啸席卷,让白部和独孤部疲惫不堪,损失惨重。 “拜见大将军!”许谦在雁门郡守府大堂里恭敬地施礼说道,两边数十名北府将领的目光像数十双刀子一样投在了他的身上,不过许谦都视而不见,神情如常。 “原来是许先生,快快请坐。”坐在正中地曾华高声说道,声音爽朗,让许谦的心里少了一些压抑和紧张。许谦风度翩然地坐在曾华的下首,然后看着侍卫在曾华的招呼下流水般送上茶水点心。 看来这位镇北大将军真的如传说中的一样,正常的时候礼贤下士,温雅平和,“不正常”的时候却凶残狡诈,贪婪蛮横。 “许先生,听说你要见我,不知有何贵干?”现在的曾华看上去非常正常。 “大将军,我此次本来是奉代王之命出使燕国。”许谦低首犹豫了一下最后坦白说道,因为自己一行向东而去,人家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自己是去干什么?“后来遇到钟存校尉,于是就干脆来求见镇北大将军,因为我心中有些疑问,希望能得到大将军的指点。” “请许先生直言无妨。”曾华点点头平和地说道。 “敢问大将军为何无端攻我代国?”许谦扬着头直问道。 “我没有发兵攻代国。云中、五原两郡诸地原为朔州辖郡,我军只是前去接管,并无与代王交战之意。反倒是云中、五原各地诸部。 廷法度。与王师刀兵相见。还请许先生能转告代王教。”曾华一本正经地答道。 听到这里,许谦地脸顿时憋得通红,哼哼嗤嗤半天才开口说道:“这些地方原本游离于中原和朝廷,已为荒蛮纷乱之地,多亏代王扫清宵小,靖平地方,这才有这云中、五原和漠南的安宁。现在朝廷怎么能做出如此事情呢?” “前些年中原动荡。四方百姓流离失所,倍受艰辛。代王靖守地方,安抚百姓,正是我等做臣子的楷模,朝廷的明诏和犒赏已经到了长安,我下令叫他们快马送来。不过再多的封赏也难以表彰代王的丰功伟绩呀。”曾华感叹道,语气中对从未谋面的代王拓跋什翼不知有多崇敬。 许谦目瞪口呆,天下还有这个道理吗?一边派兵抢夺别人的地盘。一边还上表请朝廷封赏别人守土有功。 看着许谦地表情。曾华继续一脸崇敬地说道:“曾某不才恭据镇北大将军之位,受朝廷信任,安抚北方诸地。日夜忧事,惟恐辜负了朝廷地重托,百姓地殷望。今朔州、并州官署备齐,自当要接收辖地,履行职责,以尽为臣之道。还请许先生转告代王,前些年正因为朝廷法度崩溃,纲常纷乱,这才让奸人贼子嚣张。今天道循环,万民思安,众心归一,还请代王履行臣道,继续为我等楷模。” 听到这里,许谦终于听明白了,他心里转了无数个圈,清楚了曾华的算盘。西征益州,北收梁州,光复关陇,西击凉州,经略河朔,东据并州,奔袭燕魏,哪一件事情不是打着朝廷这杆迎风飘扬的大旗?尽管打下的地盘和好处都归了北府,但是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曾华都是占足了大义,俨然一个为大晋江山,天下百姓呕心沥血、东奔西逐、鞠躬尽瘁的好臣子。 现在出兵云中漠南也是如此,这些地盘虽然从前汉末年就已经开始脱离中原,连晋室立都洛阳开国授鼎的时候都没有收复过。但是从道义上讲,继承了前汉、前魏江山和权柄的晋室有权也有责任收复这些失地。现在北府打着这个旗号来收复五原、云中失地,恐怕天下百姓和舆论都会说北府做地对,自己代国要是有一点反抗恐怕就有居心叵测,据地分裂的嫌疑。可是,可是这天下大义不是你北府自家开的! 许谦想到这里,心中的愤怒不可言谕,驴脾气一上来,直着脖子说道:“现在代国西兼乌孙故地,东吞勿吉以西,北降柔然高车,南安云中雁门,控弦上马勇士以百万计,大将军如此强取豪夺,不知问过我代国勇士没有?” “哈哈!”曾华不由仰首大笑起来,旁边的朴却阴阴地说道:“恐怕这都是吓唬人的事情吧。代国目前嫡系各部只有数十万,而且还分成数十部,如阴山下的贺兰部,南边的白部,独孤部等,本部除了拓拔王族十姓之外,还有异姓七十五姓,加上四方诸部三十五姓,关系非常复杂,所以说代国与其说是一个国家,不如说是一个部落联盟。” “当年我北府将独孤部从雁门、新兴诸郡赶出去之后,你家代王还要忍气吞声地和我北府讲和;而北府集重兵于北并州时,听说你家代王日夜忧愁,四处联络各部,征集兵马。做为代王左膀右臂地许先生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 ||见血。 “代国看上去非常强大,但是它立国的基础也就意味着它不能和强大而稳定地北府进行长期的战争,只要打上几年,我北府能扛得住,不知道代国拓拔家能不能有燕国慕容家的本事,在内忧外患中坚持下来?” 听到这里,许谦终于知道北府打人都是有计划有准备的,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代国,肯定想来想去,这才定好目标。而且北府用兵极其险恶,他累累出兵却大不同于往常。数万飞羽铁骑呼啸而出,不与严阵以待的代军相战,而是横扫独孤部和白部,掳掠人口和牛羊,焚烧营帐,一副赶人收地的样子。而当代国南线指挥刘库仁接到警报转过来时,飞羽骑军带着战利品又呼啸而去,退回雁门西河。 从六月份打到八月份,代国南部损失惨重,几乎快维持不下去,而代国内部不同的意见越来越大,拓跋什翼现在真的有点和慕容俊相似了,内忧外患。而且许谦也清楚,只要代国有一场正式大败,那么它土崩瓦解的日子也不远了。 许谦彻底无语了,这话再也谈不下去了。不两日,曾华将朝廷的明诏和封赏请许谦一并带着,放他回盛乐。 拓跋什翼听完许谦的转述,知道镇北重兵在伏击完燕军之后,并没有打算放过自己,准备撩草打兔子,连带自己一块收拾了。借口,只要有心打你,还有什么借口不能说呢? 拓跋什翼不由大怒,撕毁江左朝廷的诏书,去晋室所有的封号,自称大可寒(神灵、上天之意),代王,正式与北府开战。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初战拓拔(二) 你说拓跋什翼这老头跑了?”曾华非常郁闷地问道 “是的大将军,拓跋什翼下令白部和独孤部留在云中郡继续抵抗,而拓拔部全族向阴山北开拔,而且他派了一万铁骑以为先锋,先行翻过阴山,灭山北高车二十三部,抢得牛羊数十万头。”朴拿着一份军报说道。 “靠,这老头太狠了吧,真是墙内损失墙外补,在我们这里的损失全部补回来了,而且还提前给自己部族迁徙清了场,但是他拓跋部我是一根毛都没有伤到!”曾华忿忿地说道。 听说拓跋什翼废诏书自立为王,脱离了晋室大家庭的怀抱,曾华以为这位拓拔鲜卑首领会很彪捍地跟自己决一死战,于是非常紧张地调集人马,做了各种准备,毕竟拓拔部能在漠南横行一时不是靠吹出来的,而是靠杀出来的。但是这拓跋什翼虚晃一枪,带着部众居然向阴山北迁徙了。 “据说在建元元年的时候,慕容部大举进攻拓拔部,拓跋什翼也是利用这一招,把部众全部迁徙到河西之地,让慕容俊和慕容评等人扑了一个空,最后悻悻而归,看来拓跋什翼这次是故技重施。”朴一边低头整理着军报,一边开口说道。 “拓跋什翼这老头还真是行,诸葛亮的空城计也只敢用一次,这老头居然妙计用两次,也不怕别人识破他。”曾华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忿忿地说道。自己的一记重拳居然打空了,还真是让人郁闷。 “不过他这次迁徙只能往北跑,河西都已经是我们地地盘了。阴山北,那里挺冷的,没有云中舒服呀,而且杀了高车敕勒部这么多人,真的要当心人家会不会在后面放暗箭报仇,这个冬天他们恐怕不好过呀。” “是啊。据说拓跋什翼下令北迁的时候。有不少部众反对迁。拓跋什翼一口气杀了十几个头人首领和数百人,这才成行的。”朴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老头真是够狠的,是个角色。”曾华点点头说道。 “大人,你为什么总是把拓跋什翼说成老头呢?”朴终于抬起头来,不过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拓跋什翼不是老头吗?”曾华奇怪了,自己记得这个牛人是北魏开国皇帝的爷爷,自然应该是个老头级地人物。 “拓跋什翼生于大兴三年(公元320)。至今也不过三十多岁,怎么算也不是老头子吧?”朴继续问道。 “什么?”曾华郁闷了,“那刘务桓怎么说拓跋什翼嫁女给他,那刘务桓都是那么一个老头了,拓跋什翼不是应该更老?” “大人,拓跋什翼只是把自己族里女子嫁给刘务桓而已,并不是真地把自己女儿嫁过去。”朴解释道。 真是古汉语地简单明了害死人啊,曾华哀叹道。 曾华挠挠头。非常郁闷和气愤。明明是由于他自己主观理解错误,但是这笔帐还是要算在了拓跋什翼的头上。***,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天带着数万飞羽骑军上云中地区跑马圈地去,加上前几个月抢来的牛羊,足够近五万飞羽骑军驻屯用,不够还可以趁着没有下雪去北边取一些回来。 九月,正是秋高气爽,草肥马壮的时候,曾华率领四万飞羽骑军向北开始推进。月初在平城东的白登城大败独孤部刘库仁,斩首五千,掠得牛羊十万余,随后占据平城。随即尾随独孤部转向西北,在盐泽(今海)再败独孤部,斩首万余,俘三万余,掠得牛羊三十余万头。刘库仁仅领万余残军北逃青山,直奔阴山。 九月底,曾华率军继续西进,在白渠水源大败白部,斩首三千,掠得牛羊万余,随即追至荒干河(今内蒙古大黑河)畔原阳城下,前有河水相阻地白部无奈,只得转身再战。此战邓遐、张以为先锋,大破白部中军,姜楠,曾华左右包抄,一举击溃白部军,斩首一万二千余,俘五万余,掠得牛羊五十万头。白部首领固显余率领残余数千人仓惶北逃,窜入代国东高车、乌桓等部以求庇护。 野利循率领五千骑兵悄悄尾随,伺得时机,冲破高车营地十一处,斩首三千余,而后又在九十九泉(今内蒙古集宁)大破乌桓、奚等七部联军,斩首四千余。代东诸部无奈,只得诱杀固显余及其子、族人三百余人,献首于野利循军前。十月中,野利循裹牛羊数十万,人口万余回雁门北。 十月底,顶着开始有些刺骨的西伯利亚寒风,曾华从荒干河北的北舆城(今呼和浩特东)带着三万余飞羽军调头回师,很快就占据了已经空荡荡的云中盛乐。 “拓跋什翼的宫殿修得十分不错,有点三辅之中某个县衙的样子了。”曾华策马站在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代王宫前,看了半天终于感叹道。 “建兴元年(公元313),时拓跋鲜卑首领拓跋卢称雄漠南,便以盛乐为北都,修故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东北)为南都,并于灅水之阳黄瓜堆筑新平城(小平城),令其长子拓跋六修镇之,统领以晋人为多的南部。” “拓跋卢及幼子拓跋比延为长子拓跋六修所弑杀,另一子拓跋普根杀六修,继承拓跋部首领及代王位,但是不到月余便病逝,其母祁氏立普根幼子继位,未到年终便又病逝。诸部首领大人便立拓跋卢侄儿拓跋郁律为代王。” “拓跋什翼是拓跋郁律次子。大兴四年(321年),代国被石虎击败,拓跋郁律败走漠北,拓跋卢妻、拓跋普根母祁氏忌恨郁律。便设伏杀拓跋郁律而立己子拓跋贺傉。当时死者数十人,而拓跋什翼尚在襁褓中,其母王氏将其藏在裤中,并祈祷说天芶存汝,则勿啼,什翼果然许久未哭,这才逃此一劫。” “此后代王拓跋贺傉死,传位至其弟拓跋纥那。但是拓跋纥那无德。渐失部众之心。咸和四年(329年)。贺兰部及诸大人共立拓跋郁律长子拓跋翳槐为代王,拓跋纥那逃往宇文部。拓跋翳槐于同年向后赵求和,并以拓跋什翼做为人质,求得赵军出兵草原,大败拓跋纥那,并册立拓跋翳槐为北单于,而什翼在赵国一住便是十年。” “咸康四年(338)十月。终前,对诸大人交代必迎立什翼。拓跋翳槐死后,诸部大人梁盖等认为旧主新丧,而什翼离国尚远,怕其到后会引起变 准备重立新君。拓跋翳槐次弟拓跋屈,刚猛多诈。弟拓跋孤仁厚。于是众臣便杀拓跋屈而立拓跋孤,拓跋孤不同意,亲自到城请拓跋什翼回国。十一月。拓跋什翼在繁畤(今山西浑源县西南)即代王位,改元建国,并分一半国土给拓跋孤。” “咸康五年(339年)春,什翼置百官,分掌众职。东自濊,西及破洛那,无不归附。五月,拓跋什翼与诸大人在参合商讨建都之事,其母王氏云自先世以来,以迁徙为业。今国家多难,若城郭而居,一旦寇来,无所避之。拓跋什翼于是取消了建都的计划。当时来附之人多是乌桓等部,拓跋什翼将其分为二部,令拓跋孤监北部,子拓跋寔君监南部。同时,还向燕王慕容皝求婚,慕容皝将其妹嫁与拓跋什翼为王后。咸康七年(341年)九月,拓跋什..=|后慕容氏去世,于是代燕两国开始不和。” ||.从人家祖宗三代谈起,这可能也是曾华的谋士们被迫养成的习惯。 “听得出来,这拓跋什翼是个很厉害地人物,如此想来,他率部北迁当是别有目的。以前燕军来了他逃到河西去还无所谓,但是现在冒险跑到阴山北高车、柔然众部的地盘去,应该是留有后手,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高车、柔然诸部于拓跋部的关系并不好,时常互相攻战。”曾华默想了一会说道。 “大人,我也是这么想地。你看,拓跋什翼留下地白部和独孤部是代南实力非常强劲地部族,而且占据雁门、南云中诸地已久,根深蒂固。拓跋什翼这一手我看着有点像是借我们的手铲除这些代国地方势力。”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说道。 “的确,有点这个意思,”曾华听朴这么一说,仔细想了想,事实上的确象是这么一回事。拓跋什翼北迁的时候,没有指定谁来“主持工作”,以前还身为代国“南线总指挥”的刘库仁顿时指挥不动白部了,只好率领独孤部孤军奋战,很快就被击溃。而白部更惨,部众基本上被杀光俘光,牛羊尽失,首领一族全亡,基本上算是被除名了。 “但是拓跋什翼在这个当口还玩这一手,真是有点太让人心寒了吧?”曾华摇头说道,看来老蒋都是学古人。 “拓跋什翼一代枭雄,他是靠贺兰部、白部和独孤部等众部大人拥立的,开始地时候自然要宠着这些诸部大人,结果到后面有些尾大难掉的意思。现在趁着我们北府北进的机会,借我们的手一举灭了这些诸部,这样既可以阻挡我们北进的脚步,又可以替他清除干净异己,等他从阴山北回师,这代南、代北就真正全归他统属了。”朴分析道。 “听素常这么一说,我更加肯定拓跋什翼这老头,不,这小子有什么阴谋诡计。要不是他有把握牵制住我们,甚至让我们被迫退回雁门,他也不会这样大摇大摆地迁徙阴山北,还顺手摆了白部和独孤部一道。”曾华开始使劲地让自己大脑转起来。 “燕国?不可能,现在慕容家那几兄弟听到北府和老子的名号就想哭,恐怕连觉都睡不好。而且现在燕国自己都乱成这个样子,慕容俊怎么会派兵来支援代国呢?那小子还没有高尚到这个地步。”曾华一一分析起来。 “凉州?”曾华刚想了个头赶紧阻止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现在凉州被北府从南和东两个方向看得死死的,天天都在发愁怎么讨好秦州刺史张寿和自己,怎么会有闲工夫管代国地这个破事呢?而且以张祚这厮地胆量,要是敢出兵北地郡,直袭朔州,解救代国,那他一定也是个穿越者或者重生派。 想来想去,曾华实在想不出谁还会来打救拓跋什翼?莫非他和火星人签订共同安全条约?曾华努力地把这些荒唐的想法全部赶走,然后仔细再想了一遍,难道是柔然人? 曾华想到这里,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转向朴说道:“素常,我想到一个可能……” “大人,我也想到了,北边的柔然。”朴神情凝重地说道。 “拓跋什翼不会这么傻吧?引柔然铁骑南下,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曾华摇摇头说道。 “难说,说不定拓跋什翼对柔然也是打着借刀杀人地算盘,让柔然和我北府斗个你死我活,然后再一举将柔然和北府拿下。”朴郑重地说道。 “一石二鸟,真是歹毒,不过拓跋什翼不知有没有这个能力控制住局面,不要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曾华边低首思考着边缓缓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做好万全准备。素常,你传令下去,飞羽军各部立即带着战利品退回白渠水以南,就地驻营,准备在云中过冬。并在荒干河北和荒干河与白渠水之间游戈巡视,这两条河水是我们最好的屏障。传令李天正,叫他把步军和府兵向北推进,平城和强阴现在都是他雁门郡的辖区,他要好生安排好防务,协助野利循把那里看起来。” “再传书给冰台先生,让他赶在下雪之前出兵阴山南,把贺兰部杀他鸡犬不宁,大肆掠夺他们的牛羊,烧毁他们的营帐,然后再让寒冷的冬天收拾他们,估计到明年的春天也就只剩半口气了。” ||来的木板上挥笔疾书,不一会就写了数封书信和命令。 曾华仔细看了一下,确定内容和密押无误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印,哈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盖上“小红印章”,再递给秘书分别封好盖上镇北大将军府秘书处的火漆封印,最后交给传令官三箭急递出去。 过了十几日,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云中和雁门北的飞羽军基本安置妥当,俘虏来的各部众被交错混编,然后暂时分成目、百户安置下来,而紧急调集上来的数百传教士将利用一个冬天的时间对这些迷途羔羊进行拯救。 十一月十一日,天气越来越冷,雪也越下越大,但是还没有出现暴风雪的迹象,也还没有到大雪封路的地步,只是逐步向深冬推进而已。在这纷飞的大雪天里,几匹快马一前一后向盛乐疾驰而来,他们中两人背上插着的三支红色小箭旗在一片白色中格外引人注目。 终于补齐了,可以安心去睡觉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战拓跋(三) 人拓跋显据五原郡谷罗城反,聚众六万余,拥铁骑兵蔓延广驿、平定等城。”曾华拆开三箭快马送上来的急报,一字一顿地念道,念完之后曾华将急报一递,递给旁边的朴,自己个低首沉思起来。 “拓跋显,河南鲜卑头人,原名秃狐立,先假意降于我军,定居五原郡平定城南。十月十四日,突然聚众三千,攻占谷罗城,并自称拓跋显,是拓跋什翼族弟,打出代国镇南大将军、南单于的旗号。不几日,五原河西鲜卑、匈奴等各部大人纷纷响应,或三五百,或一两千,聚于谷罗城,至十月二十六日,已然聚众六万,拥兵万余。上郡郡守侯明闻报后立即整顿府兵、厢军四千,退守肤施、龟兹(今榆林北)、阴诸城。雍州都督柳接报,正调集三辅府兵九营,集结冯,但是由于风雪突至,北上道路艰难,所以顿于粟邑城。”朴接过来继续念道,一口气把它念完。 听到这里,因为紧急军报被召集来的众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谷罗城正在上郡和五原郡交界的地方,又与并州的西河郡隔河相望,就是离云中郡也是不远,只是河西河东之距,处于朔州、并州、雍州三州交接之地,现在正是与代国相战的关键时刻,所以谷罗城一叛乱,就相当于在朔州数万将士身后插了一把刀子。 “属下失职,还请大人降罪。”朴在大堂上俯首请罪道。 “素常先生快快请起。这事怪不得你。你跟我转战并州、云中,田枫七月时被我调去上洛郡,探马司、侦骑处是群龙无首。而车胤在长安忙得晕头转向,加上刺探河南各族情报又不是采访署的强项,所以才有此差错。”曾华一把扶起素常说道。 这时,又一封三箭急报被侍卫送了过来,曾华翻出来一看,居然是枢密院转送过来地几份侦骑处和探马司的情报。曾华指着上面一份说道:“你们看。上面写着平定南鲜卑头人秃狐立异动。疑与河东云中郡联络。正在严密监视。” 说到这里,曾华摇摇头说道:“我设立探马司、侦骑处原本是为了迅速获取情报,现在却因为我的差错,结果造成这情报转来转去,延误了时间,真是得不偿失。以前我还以为这套机制运行得多么成功快捷,今日却一下子暴露了它的缺陷。” 曾华想了想说道:“素常。你和武子先生都重职繁多,而且我轻易离不开你们,所以你们还是把侦骑处和观风采访署的官职卸下来,就让李存李致愛和彭休彭庆善去担当吧。李存协助过武子先生,对观风采访署比较熟悉,就让他任观风采访署监事。彭休做过我的军务秘书,而且也在枢密院锻炼过一段时间,熟悉军情收集和整理。就让他任侦骑处监事。我再传文给这三司。让他们各自成立情报室,专门整理和分析情报,然后直接送呈给我的。”曾华想了一想,最后说道:“交给我的我地侍卫长。” “长锐,”曾华转过头来叫着张地名字道,“你当我地侍卫长,兼侍卫军司右都督,与侍卫军司左都督段焕分领宿卫军和护卫军,也号侍卫内军和外军。” 张一愣,等听明白后立即跪倒在地说道:“末将愧不敢授职。” 曾华笑了:“长锐,以前有柳夫和段元庆,现在有你,只有你们在我身边,我才可安心睡大觉。” 张的眼睛顿时红了,俯首顿地道:“臣肝脑涂地也难报大将军对我的信任。”他虽然知道这其中也跟自己是个残身有关系,但是曾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二话不说就交给“归队”才一年多的降将,这份气魄和这份信任怎么不让张感动呢。 安抚好张后,曾华转头对自己首席军务秘书钟启言道:“临明,三司和各处的情报由长锐转交给你,你当带着众军务秘书好生整理好后火速报于我。” “是的,大将军。”钟启拱手言道。 “素常,我看这众军司也可依侍卫军司例也分设左右都督,左都督掌各军名籍、升补和赏罚;右都督掌管理、训练、考稽。每军司再设军法裁判官九人,共同审理各军刑诉,主理军法审判,如何?”曾华又转向朴说道。 “如此甚好!”朴对曾华这临机一动想出来地计策是暗暗叫好,但是嘴巴上却是淡淡地表示赞同。 这时杨宿开口了:“大将军,这谷罗城叛乱怎么办呀?”看来曾华是有感而发,所以心思一下子转到军制上去了,但是好像把当前最急迫的大事给忘记了,把众将焦急地不得了。众将可不管你这众军司是两个都督还是八个将军,大家担心的是这谷罗城叛乱如何平定。杨宿最先忍不住,终于开口出声问道。 “谷罗城叛乱,这件事情不着急。说实话,我接到谷罗城叛乱之后,我这颗一直吊着的心反而踏实了。”曾华微微笑道。 “大将军,这是为何?”杨宿和张等人相视一望,不由惊异地问道。 看到邓遐在那里微微点头,曾华便把他给揪出来了,开口道:“应远,你来说说。” “是的大人。大将军先前一直怀疑拓跋什翼不战北迁必有后招,于是一直在警惕防备着,不知道拓跋什翼会出什么招数。现在谷罗城叛乱,这就意味着拓跋什翼的招数已经亮了底,反而让人松了一口气。知道危险在哪里就可以采取应对措施,反倒是那些看不清底细的危险才是最危险的。”邓遐徐徐言道。 “正是如此!”曾华一拍大腿道,“应远正说到我地心里去了。” “大将军。但是拓跋什翼这一招太毒了。”姜楠说道,“看来这拓跋显应该是拓跋什翼早就布下地一着棋,暗中运筹了许久。拓跋显挑在十月寒冬到来之际叛乱,如果是拓跋什翼授意的,这反倒证实了拓跋什翼的全盘阴谋。” “姜楠,为何这么说呢?”曾华笑眯眯地问道。 “现在是十月寒冬,大雪盖地,交通一定不便。雍州之兵难以北上。而在先前地时候。朔州为了攻击贺兰部。其重兵都已经调集在河北和阴山南,这一时半会难以渡河南下。加上这谷罗城位置关键,而且河南之地数十万百姓归附不久, 各族各部,一旦让拓跋显在那里盘踞一冬,这河南之反覆了。一旦让拓跋显在河南之地站住了脚,聚集了一定的力量。他北可以攻击朔州后翼,南可以俯视雍州三辅,西可以破北地连凉州,东可以击并州接燕国。待明年冬去天暖之时,拓跋什翼引柔然铁骑联决南下,再与谷罗城的拓跋显南北呼应,我朔州、并州诸军将会腹背受敌,处境险恶。”姜楠一口气说下来。只说得众将纷纷点头。 “姜楠的一席话。拓跋什翼的计谋几乎无所遁形。”曾华一边大笑,一边对旁边地朴道。 “大将军,难道你早就对策?”看到曾华如此爽朗地笑声。姜楠等人心中一喜,连忙问道。 “早有对策?我不是神仙,不可能知道拓跋什翼会如此安排。不过我一向对你们说,这世上没有谁可以料事如神,但是只要你有面对困难地勇气,有善于解决问题的手段,照样可以百战百胜。”曾华正色答道。 “既然谷罗城的拓跋显依仗天寒地冻,以为这段时间我们不会发兵平叛。这大雪天既是拓跋显的屏障,也可以是我们的掩护。我准备亲自率领一万骑兵东渡河水,奔袭谷罗城。”曾华大声说道。 “大将军,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行军?”张犹豫地问道。 “对呀!大将军,你说的正是。想我河曲羌骑长年纵驰在雪原上,雪比这还要大,风比这还刺骨,我们不是照样熬过来了吗?”费听傀连连赞同道,他是北党项人,在“青藏高原”上讨生活了二十来年,所以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我地想法也是这样,选一万不畏风寒的党项骑兵和两万余河曲马,多备干粮和羊皮。”曾华点头道。 不两日,一万党项骑兵和两万匹坐骑全部汇集,而十余万头羊被现宰,羊肉被烤熟成了干粮,羊皮被分别披在了党项骑兵的身上和河曲马的腿上。 曾华下令邓遐为云中郡守,留杨宿、傅难当、当须者、封养离协助统领各骑军,遣姜楠坐镇马邑(今山西朔县),监雁门、云中军事,居中指挥。而自己率张、费听傀、钟存连、巩唐休领军冒雪出兵,奔袭谷罗城,朴、钟启等人随行。 “大将军,前面是河水,河面已经冰封了。”先锋巩唐休披着羊皮大祅,顶着大雪策马奔了过来说道。 “去看看!”曾华应了一句,便带着朴等人往河边驰去。 真的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飞扬的大雪迷漫着整个天地之间,而原先还滔滔奔流的河水却成了一长条蜿蜒盘曲的白玉带子。 “这河面冰得结实吗?”曾华问道。 “回大将军,我亲自试过,带着数十人缓缓走过去是没有问题,甚至连马蹄地回声都没有,可见这冰得够厚。”巩唐休吸了一下鼻子说道。 “大将军,那只是数十人策马行走当然不会有事。但是万余铁骑踏过去,恐怕就难说了,毕竟这下面全是河水,而我们不知道哪里冰得厚,哪里冰得薄?我在陇西就遇见这样地事情,有羌人部落头人先叫奴隶赶着数十只牛羊过冰封的洮水,结果没有事,于是头人赶着数千牛羊过河,结果在河中就冰塌了,不但牛羊损失惨重,就连头人在内的数百人都死在冰水里。”朴担忧地说道。 曾华想了想,用科学地角度去分析了一下,觉得这极有可能。河面结冰,但是下面却不会结冰,这说明冰面是悬空的。一旦成千上万的牛羊马匹“整齐”地从冰面上奔过,产生的震动可能会由于共振现象把冰面震破,自己的坐骑战马都是钉有马蹄,那玩意虽然好用,但是破坏力不小,不知这冰面是否受得了。 怎么办呢?往前继续前进,有可能是在拿自己和上万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不前进了,冒雪奔了一天一夜,好容易从盛乐跑到箕陵河水边,难道就这样半途而废,眼睁睁地看着拓跋什翼的阴谋得逞,让己方大好的局面因为谷罗城这个钉子而全线崩溃? 真是头疼呀,曾华策动着风火轮,缓缓走上河边的山顶。站立在那里,迎着寒风,曾华眺眼望去,只见东边是破残的箕陵城,再东边是云中郡美丽的草原;向西却是河南高原,就是那个鄂尔多斯高原地区,谷罗城就在高原的东南处,正好看住了河南高原和黄土高原。 看着天上的雪慢慢地小了起来,整个天地一下子变得透亮,满地的大雪用耀眼的白色晃动着人的眼睛。曾华举目向远处的河边望去,发现有一些灰黄色随着一阵西风吹来,在白色中挣扎地现出一点影子来了。那是些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像是一堆堆半趴半立着的东西,在风中抖擞着身上的雪冒了出来。 好奇的曾华拍马上前,这才发现原来是河边的芦苇丛。这些在春夏绿郁茂盛的芦苇在秋天中慢慢干枯变黄,最后在冬天的寒风中变灰,半立半趴在地上。 突然曾华心中一动,这些芦苇不是极好的垫子吗?这些已经干枯的芦苇非常松软,是极好的缓冲物。 曾华连忙下令所有的部众立即到河边割干芦苇,然后缓缓铺在河水的冰面上。一万人忙了一天,终于把宽阔的河水冰面上铺上了一层又厚又软的芦苇垫子。曾华一声令下,一万余骑,两万余马,缓缓踏过河水冰面。由于芦苇垫子的缓冲,产生的震动极小,所以造成“共振冰破”的可能性也极小,而且由于芦苇垫子,钉上铁蹄的镇北坐骑不会再受光滑冰面的折磨了,大大方方、稳稳当当地渡过了河水。 过了河水,曾华带领一万余骑悄悄地进入到了五原郡的沙南县,这里是前汉度辽将军辖地,向南就是前汉南单于和使匈奴中郎将的故地,过了那里就可以看到谷罗城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初战拓跋(四) 和八年十一月底,在五原郡的东南处,大雪早就已经本厚逾半尺的积雪也慢慢地“缩水”,在刺骨的西北寒风中冻成了一层冰。 喀嚓一声,钉着铁掌的马蹄一下子就踏破了地上不厚的冰层。在巨大的压力下,被压碎的冰层居然慢慢渗出水来,在地上的留下了一个小水坑,但是过了一会,这个小水坑又迅速地被北风吹冻住了。 曾华策动着风火轮,缓缓在冰地里跑动着。出身青藏高原的风火轮对于这种天气应该是非常熟悉,所以不觉得难受,反而兴奋地时不时地用鼻子噗哧两下,喷出两顾白气来。不过难受的是骑在马上的曾华,他身上披着两件羊皮祅,依然觉得迎面吹来的寒风像是钢针一样,拼命地往自己身上钻。 “虽然这大雪停止了,但是这北风依然凛冽,锋利如刀呀。”曾华转过头来对旁边的朴说道,嘴里直喷白气。 “大将军,当年你在河洮、青海大败吐谷浑后,纵兵收服河曲党项、白马各羌部,也是大雪纷飞。”朴头戴着羊皮帽,身上披着一件羊皮大衣,乐呵呵地说道。 “我知道这是素常先生规劝我,这三辅长安呆久了,舒服日子过习惯了,碰上一点风雪就觉得吃力了,要引以为诫,我们的厢军以后要轮流分驻朔州和陇西等苦寒之地,让环境去磨练他们。”曾华点着头说道,说到这里。曾华扬起马鞭,回过头指着北方说道:“在阴山北,那里更加苦寒,但是那里出产的战马和骑兵和高原之地地党项白马羌人一样,都是非常优秀的,以后等我们占据了那里,我想把那里留出来,专门用来为我们培养征战四方的铁骑。” 说到这里。曾华闭着眼睛想像着道:“我们到时把已经归附日久。而且虔诚信仰圣教的羌、匈奴等各部以及擅骑射的晋人迁到那里去。给他们每家每户划出大片的牧场,让这些勇敢的人在那个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像自由骄傲地雄鹰一样翱翔和成长,让他们成为我们华夏民族地哥萨克。“ “哥萨克?”自从曾华大力提倡华夏民族这个概念之后,北府许多人已经非常了解这个词地含义,但是朴对哥萨克却是稀里糊涂的。 “这是西域的一种说法,指的是勇敢的人,或者是自由自在的人。”曾华一不小心把现代词语给抖搂出来了。“素常兄。你知道吗?什么样的环境出什么样地人。就如阴山以北来说,辽阔无边的草原让那里的人豪爽奔放,热爱自由;艰苦恶劣的环境让那里的人勇敢坚毅,视死如归,但是也让他们对中原的富庶充满了渴望和贪婪。我们与其让狼群占据着那块草原,不如让那里变成我们的牧场,我们华夏民族也应该有自己的牧民和骑兵。” “我知道了,大将军意思是像先古地周室。不但有精于经营地商国遗民。也有善于耕作的三河之民,更要有为他们放牧牛羊,镇守西戎的秦人?”朴想了许久。终于从史书中找到“类似地比喻”。 “差不多吧。但是我们应该更强有力地控制这一切。我们要用宗教和商贸这两个手段,从思想、文化以及经济上把华夏各地紧紧地连接在一起,缺一不可。我们必须打破以前的习惯和陋俗,制定出完善的体制和方法来维系统一和稳定。将来我们华夏国将前所未有的辽阔和富饶,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探索一种方法,让我们四方的百姓知道自己是华夏国一员,并为此骄敖和自豪,愿意为了这个共同的家园而洒热血抛头颅。”曾华缓缓说道,语气非常凝重,“将来我们可以换君主,但是我们不能亡国。” 也许只有在朴和王猛、谢艾这种“新臣”面前,曾华才会一点点说着自己将来的计划,在车胤、毛穆之等人面前可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许这些“旧人”在心里已经把北府和江左晋室不由自主的分开来对待,但是这最后一道门坎许多“旧人”还是不愿意打破它。 曾华的话有些深奥和隐晦,朴想了半天终于想通了一点点,“大将军的意思是君主和国家、民族不能等同。” “是的,不能等同。以前历朝历代,包括晋室司马家,一旦登上皇帝宝座便迫不及待地宣布,自己意承天意,当受天下,说白了就是这天下万里江山和亿兆百姓都是他家的了。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成了他的草原,百姓成了他的牛羊,官吏世家成了他的牧羊人。”曾华摇着头叹息道,开始说着一些以前都不轻易说出的话。 “以前历朝历代的末代君王总是说天下没有忠义之士。对于官吏世家来说,改朝换代只不管是换了了一个新主子,他们依旧还可以当他们的牧羊人,而黎民百姓则依旧是牛羊,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来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所以说你换皇帝管他个鸟事。”曾华说到这里,不由情绪激动,开始带粗口了。 “孟子曾言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其实这黎民百姓就是社稷,而君是什么呢?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代表和象征,不是凌驾于其上的统治者。”曾华说到这里,看到朴、钟启和首席政务秘书左轻侯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脸上一片疑惑的神色,曾华继续哈着白气说道:“国家和民族都是虚无的东西,它不像是山岳、河流一样立在那里可以直入眼中,所以它必须要有一 ,君王就是这个象征。就如同传国玉玺,就是一块.什么会让众多垂涎三尺呢?因为它是天下权柄的象征。” “大将军,你地意思是君主应该是一个国家的玉玺?”左轻侯皱着眉头说道。 “正是如此。”曾华赞许地点点头道。曾华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向心腹部属灌输自己的思想,现在从车胤、王猛、谢艾、朴等人开始,许多人已经开始认同曾华的“超前思想”。曾华更是一直猛攻以前从江左挖过来的名士郝隆、罗友。这两人以前在江左名士中混的时候就崇尚自由,追求大同,所以一直被其它名士有意无意地排斥。来到长安以后,在曾华的熏陶下,这两个本来对“旧思想”不能“救国救民”感到困惑的名士迅速向“君王应该使天下受其利,使天下释其害”地思想转化。开始成为拥护曾华地理论家。频频在各种邸报上抨击以前地君王以天下利害之权益出于我。我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更使天下之人不敢自私,不敢自利,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以及视天下为莫大之产业,传之子孙,受享无穷等家天下思想。从思想和舆论上慢慢改变北府士人和百姓们以往的思维,为曾华的“改制”奠定理论基础。 “大将军,前面出了事,请你去看看吧。”先锋钟存连通红着脸向曾华禀告道。正在继续灌输自己思想的曾华一愣,看着面前钟存连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目,被某种情绪涨得通红的脸,曾华心里一咯噔,知道前面出了事情。 首先进入到曾华视线的是数百根木杆。在凛冽地寒风里和莽莽的荒野中显得无比的荒凉。但是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上面挂着的尸体。这些尸体更像是冰条,孤单地悬在木杆上,当寒风呼呼地吹来时。卷起他们身上那残缺的衣衫,无声飘动在冬天的一片死寂之中。 “大将军,这些人都是我们的人,中间有我们派来地官员,有我们派来地商人,还有我们派来的传教士。”钟存连红着眼睛低沉地说道,“一共有四百二十六人,大都是被生生绞死的。我问过附近地牧民,说是拓跋显占据谷罗城之后,将方圆数百里十余城我们的人全部绞死在这里,然后暴尸野外,以示警诫,据说这些忠烈被晾在这里足足有二十多天了。” 说到这里,这位西羌汉子忍不住泪流满面,语气充满了愤怒和悲痛。 曾华和朴等人翻身下马,看着众军士小心地把这些尸体一一放下,再平放在临时找来的木板上。北风发出凄厉的呼呼声音,卷起了盖在这些遗体上的白布,就象是腾起的雪团,让人的心里觉得无比哀凉,在低低风中,整个荒野充满了悲愤和沉重,所有的人都在沉默中压抑着自己的心情。 “陈牧师,陈牧师!”一名正在一一为这些死者做祷告的随军教士突然高声叫了起来,声音无比悲切尖锐,撕破了沉寂的空气,附近几个教士连忙围了上去,然后纷纷跪在周围低声哭泣。 曾华和朴走上前去一看,一具瘦黑的老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曾华认得这人,他叫陈融,原是范贲的老随从,后来在范贲父子的影响下成为第一批信圣教的人,成为第一批圣教传教士,第一批牧师,第一所神学院-南郑神学院的第一批老师,那些痛哭的传教士基本上都听过他的课,算得上是他的学生。 陈融只有四十来岁,但是数年来奔走于河曲、青海、陇西、上郡、五原等地,风霜早就已经在他的脸上深深地刻上了痕迹。对神的虔诚和为神献身的艰辛已经让陈融变成了一位满头白发,腰弯背佝的“老人”,终于也让他在遥远的五原郡终止了让人崇敬的一生。 他的脸上非常得安详,只是笼罩着一层青色,满是皱纹的脸庞上和下巴花白的胡子上满是冰渣,身上的单袍虽然残缺不堪,满是鞭打过的破痕,但是却显得比较整齐,应该是陈融在临刑前细心整理过的。 “陈融是被吊在木杆上活活冻死的。”朴对曾华黯然地说道。 曾华的眼睛里顿时呈出一层迷雾水汽,他使劲地点点头,咬着牙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曾华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这位黑瘦却无比坚强的“老头”,他在叛贼地狂嚣和鞭打中镇定如一。他被推搡到木杆前。他被凶残的叛贼夺了皮祅。寒冷的风是那样的刺骨,但是陈融的心里却满是对神的虔诚和热爱。他无惧如刀般的北风,小心地整理了自己的单薄地衣服,最后安然地走到木杆前,任由叛贼将他吊起来。 在寒冷慢慢夺去他生命地弥留时刻,陈融也许看到了温暖如春地故乡成都,也许听到了长安大神庙那悠扬的钟声,还有那整齐、低沉的虔诚祷告声。在一望无边的数万跪拜做祷礼的信徒中。陈融也许看到了自己也跪在其中。真的有如圣典中说的一样。你有了信仰。生命才真地有意义。这也许是陈融最后的信念。 曾华默默地听着已经围跪在陈融身边的教士们轻声念着祷告词,声音低沉整齐,在呼呼的北风中却是无比的清楚。所有飞羽骑军将士们的心情异常地沉重,除了正在安置忠烈遗体的军士,其余的近万将士们都默然地站在一边,眼中含着眼泪,纷纷低首抽泣。 “大将军。我们在前面发现三百余人地叛军骑兵队在追赶一个人,我们上前杀光了所 军骑兵,然后救下了这个人。”在前面警戒的巩唐报道,然后指着旁边一位被数名军士看住的年轻人。 这位不到二十岁地汉子一脸的灰尘,目光直瞪瞪地看着陈融躺着的地方。突然,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挣扎着向陈融那里奔去,四五个彪捍的飞羽军士都拉不住他。 曾华点点头。示意军士们把这位汉子放开。只见脱离约束的汉子扑通伏倒在。手脚并用,在冰冷的泥地上爬动着,一边爬一边浑身颤抖着。终于爬到了陈融的尸体跟前。众人终于听到了一声低沉的悲嚎声从几乎是跪伏在地的身体里发出,那沉沉的悲伤在他那魁梧的胸腔里不知回荡了多久,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迸发出来,在寒冷刺骨的风中黯然地飘荡着。 当这位哽咽着的汉子抬起他泪流满面的头,旁边的教士终于认出他来了,“曹延,真是你吗?” “王教士,我没能护住陈牧师,我没能护住陈牧师!”汉子看到了认识的人,哭声一下子从哽咽变成了嚎啕大哭,一边大哭一边顿首,额头在坚硬的冰泥上轰然作响,不一会就看到额头上的鲜血不但染红了地面,也流满了汉子的脸。 王教士好容易才劝住了曹延,在那里与他低低地言语了一阵,最后将他扶到一边好生安置,以便军士们把陈融等人的尸体稳妥地安葬。 “大将军,这是曹延曹舒翼,是前魏丰悼王(曹昂)的后人。其先人在我朝立国时碾转到扶风郡定居。后来中原纷乱,胡人横行,曹延家人和族人都陆续死于乱世兵祸中。陈牧师在传教途中收留了已是孤儿的曹延,带在身边,视为子侄。这次陈牧师来五原郡传教,曹延也跟着来了。拓跋显突然发难,派人抓住了陈牧师,然后残酷处死。曹延在争斗中受伤昏迷,待他醒来之后陈牧师已经遇难。于是他就乔装打扮,混入谷罗城中,伺机刺杀拓跋显。但是拓跋显周围戒备森严,曹延在昨晚趁拓跋显举行大宴的机会偷入其府,却只刺伤了拓跋显的谋士燕凤。被发现后曹延连杀数十人,逃出谷罗城,但是却被三百余叛军骑兵追击,路上曹延又连连射杀十数人,最后到被我军救下。”王教士向曾华详细介绍道。 听到王教士话音刚落,曹延抱拳言道:“草民曹延见过镇北大将军。曹某原本受先人遗训,不得出仕晋室。但是陈牧师待曹某犹如再生父母,恩重如山。今陈牧师被奸贼所害,曹某如果不能报仇雪恨,就无脸残活于这世上,更无脸以不孝不义之身面见先人。所以草民斗胆向大将军请命,请允许草民投军,披甲挫锐,敢为前锋,只求能手刃仇敌。”说到最后,曹延已是泪流满面。 “好!如此才为大丈夫也!”曾华红着眼睛一把握着曹延的手道,激动地说道,“不是你一人要报仇,今日这里万余镇北骑军都要报仇。我等堂堂七尺男儿,手持钢刀,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亲人兄弟倒在血泊中吗?死者的血已经冷了,但是我们的血却还是热的!” 四百二十六座坟堆整齐地耸立在依然北风凛冽的荒野中,但是刺骨的北风无法吹冷冲天的悲愤。四百二十六根反“s”的圣教标志也一一排列地立在坟前,就像是忠实的哨兵笔直地站在寒风和残阳中为这些忠烈站岗。 在王教士低沉的声音中,包括曾华、朴、曹延、张等人在内的一万余人跪倒在忠烈们的坟前,面向北而跪,他们将于忠烈们一起做今天的晚祷礼。王教士念完晚祷词后,万余人跟着低声念道:“你的仁慈给予我恩宠,你的光辉给予我荣耀,你的指引给予我勇气,在光明和黑暗中,我将谨受你的教诲,愿我永远沐浴你的恩宠。” 念完之后,在一片沉寂中,在昏红如血的残阳下,在凛冽如刀的北风中,万余人轰然一声跪伏在地,现出无数虔诚的后背。再默然念道一遍祷词后,万余人又哄然地直起身来,保持双腿跪在地上,眼睛里满是虔诚地望向遥远的北方,那里正是上帝开天辟地开始的方向,也是黄帝驭龙升天的方向。没有人在一边号令指挥,但是整个过程在默然中整齐划一。 做完晚祷礼后,在队伍最前面的曾华并没有站起身来,而是将自己头盔摆放在忠烈坟前,然后掀起自己的铁甲和棉祅,再用力一扯,从贴身的白色内衫上撕下一块白布来。曾华用非常凝重的动作将白布包在自己没有头盔的头上。 万余骑兵纷纷仿效,撕下白布包在自己的头上。 “既然陈牧师无法用圣典拯救谷罗贼人的灵魂,那我们就用钢刀把他们送到地狱去。”曾华蹭的一声站起身来,接着拔出马刀高高地举起,然后面对一起站起来的部下郑重地说道。 万余把寒光四射的钢刀被高高地举起,一片在夕阳下闪着光芒的刀海最好地表示了万余将士们的回答。 万余包着白布头巾的镇北骑军在慢慢暗下来的天色中向西南六十里外的谷罗城疾驶而去,当他们消失在茫茫的荒野中之后,最后一缕阳光照在四百二十六座坟茔上,照在四百二十六个反“s”圣教标识上,也照在了坟前一万余顶放在地上的头盔。在北风中,在黄色的阳光下,一万余根白羽毛在那里无声地飘动着。而在这个时候,天上开始飘飘洒洒地落下雪花来,很快就和满地的白羽毛融为一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初战拓跋(五) 前面是白头寨,是拓拔显在谷罗城外布置的十九个却是面向东北方向的唯一一个寨子。”曹延咬着牙说道。 “寨子?”曾华有些奇怪了。 “是这样的,拓拔显把他的嫡系五千余户收至谷罗城,然后再在谷罗城周围设置寨子十九处,把附近投奔过来的各部分别安置其中。”曹延解释道。 “这样呀,那拓拔显兵力分布如何?”曾华点点头接着问道。 “谷罗城内有拓拔显本部兵马五千余人,他岳父部兵马一千余,还有一支单独编制的精骑千余人。周围十九寨兵马多少不一,或五、六百,或一、两千。就比如说这白头寨,只有五百余众。”曹延一一道来,看来他在这谷罗城里外筹备报仇,盘桓多日是没有白费工夫的。 “拓拔显兵马中最精锐的当属那单独编制的一千精骑,但是这支人马只是效命拓拔显的谋士燕凤。” “燕凤,就是你刺伤的燕凤?”曾华问道。 “是的大人,燕凤是拓拔显仰仗的谋士,据小的刺探得来的消息说,这燕凤似乎来自河北代国,拓拔显这次叛乱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而且这归附的河南各部也是他奔走劝服的。但是拓拔显和燕凤的关系并不融洽,小的听说拓拔显对燕凤极为忌惮和猜疑,那一千精骑拓拔显只敢让他们驻扎在谷罗城南。”曹延一一解释道。 “拓拔显和燕凤这两人为人如何?”曾华默然想了想,接着又问道。 “回大人。燕凤小的没有接触过,所以不清楚他地底细,只是据说是个颇有谋略的人,而且多得归附部众的拥戴和尊重。而拓拔显是个凶残狡诈小人,生性多疑猜测,但是却轻财好施,用小恩小惠笼络了不少人。”曹延立即答道,“拓拔显此人甚喜美色好酒。归附的部众大人为了讨好他。向他进献几名美女和童。拓拔显甚喜。于是这十几日天天在府中大宴。” “这谷罗城布防如何?”曾华和朴对视一眼,然后朴接口问道 “回大人,这谷罗城除了城外的一千精骑,其余的都是兵民不分,平时都是做为拓拔显的本部驻扎在谷罗城内,每天都有五千余人分在谷罗城内各要害处,巡视全城。护卫拓拔显和住在城中的各部首领。”曹延毫无迟疑地答道。 “好!这次平叛曹舒翼可当首功!”曾华赞道。 “大人,小地不求首功,只求能手刃拓拔显,为陈牧师报仇雪恨!”曹延满脸通红地说道。 “好!舒翼,拨给你一千骑兵,你能在不惊动谷罗城地情况下拿下白头寨吗?”曾华问道。 “能!”曹延想了想便果敢地说道,“只要大人能把下午大军缴获地追杀我的叛军衣服拨给小的,再给小的拨十余名会说鲜卑和匈奴话的骑兵就可以了。“ “哦。这么有信心?”曾华不由大为赞赏。“好,我就全应了你,钟存连。你把舒翼要求的东西调集齐了,然后再跟着他跑一趟。” “是的大人!”钟存连连忙应道。钟存连看出来了,自家都护大人准备给曹延一个机会。这小子,是个重情义地汉子,值得大家伙帮他,所以钟存连心甘情愿地应下,然后屁颠屁颠地给曹延跑腿去了。 才过半个时辰,只看到远处的白头寨既不见有冲天的火光,也没听到震耳的喊杀声,只是好像有许多人影晃动了一下,燃了几个小小的火头,然后就又一切如常。不一会,几匹马轻轻地驰来,打头的是包着白头巾,满脸是血的曹延,在后面两名骑兵手中火把的照耀下,可以看到他浑身上下地血还不少,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走得近来,曹延把马鞍旁边几个黑乎乎地东西一丢,只听到扑通几声,感觉几个圆乎乎的东西落到地上。 “回大人,曹某幸不辱命,白头寨已经拿下来了,这是寨中三名头领的首级,请大人点收。”曹延沉声说道。 “好!”曾华赞叹了一声,然后立即派一屯三百余骑留守白头寨,其余准备继续进攻谷罗城。 在众人开始最后地准备时,曾华、朴和张等人听钟存连讲述刚才的情景。 “舒翼先和那十几个会说鲜卑话和匈奴话的军士密密交代几句,然后带着穿着拓拔显本部军衣服的三百余骑挑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装作是追杀舒翼的谷罗城本部兵马得手回城,大摇大摆地向白头寨走去,而我和其余七百余骑按照舒翼的命令,远远地下了马,然后悄悄地潜近白头寨。” “舒翼带着三百余骑走进白头寨。寨中守军丝毫没有怀疑,不但打开寨门,还纷纷跑过来讨好这些拓拔显本部亲兵。舒翼甚是嚣张,不停地用鲜卑话怒斥着寨中守军,骂他们不懂事,看到本部亲兵在这么天寒地冻的深夜出来办差,路过白头寨也不知道用好酒好肉出来招待。这时舒翼身后十几名骑兵用鲜卑、匈奴话纷纷响应,一起大骂寨中守军。到后来,舒翼和十几骑兵还开始动手打人,顿时把整个白头寨闹得鸡飞狗跳、一片慌乱。而三名白头寨首领也闻声出来陪着笑脸安抚舒翼这些谷罗城本部亲兵。” “我率领七百余人趁着这个混乱悄悄潜入白头寨,占据各险要位置。舒翼看到我已经得手,立即发难,一转身抽出刀来就把三名凑过来的白头寨首领砍倒在地,枭了首级。我们紧接着前后动手,转息之间就把五百守军砍倒一半,其余的纷纷跪地求饶,于是我们就这样取了白头寨。”钟存连不愧是跟了曾华好几年的老人,这官话越发地说得流利。一番话就清楚地讲明了曹延夺白头寨地经过。 “精彩!”朴不由拍掌叫好,感叹完了之后转过来对曾华说道:“大将军,恐怕我北府又要多一员虎将。” 曾华微笑着点点头:“舒翼不但是重情义的铁血男儿,更是一员有智有谋的可造之才。长军(赵复)不是老说我偏心,说只给元庆找了一个好徒弟。此役过后我让舒翼拜他为师,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 此甚好,疾霆以元庆为师。跟随冰台先生。舒翼以可跟随景略先生。”朴接口道。 刚说完,只见曹延拍马过来,对曾华抱拳说道:“禀大人,我和三百骑先锋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候命。” “舒翼,你会说鲜卑话?”曾华开口问道。 “是的大将军。我跟随陈牧师左右数年,陈牧师不但教我读书。还教我学鲜卑、匈奴和西羌语,还说过两年推荐我去长安神学院,也做过牧师。”说到这里曹延的眼睛又红了,“谁知牧师竟然惨死于贼人之手,幸好我自小熟习家学武艺,练的几手武艺,还能为牧师报仇雪恨。既然我不能当教士传播圣义了,就让我用刀为圣教扫清阴霾吧。这样也算是我秉承陈牧师的遗愿!”曹延握着拳头说道 曾华听完之后。许久没有说话,最后转过头来高声下令道:“好,舒翼以三百乔装先锋叫开谷罗东门。我率三千余骑紧跟其后,杀入城中;费听傀、钟存连、巩唐休,你三人各率一千骑,趁城中大乱分别攻打谷罗城南北西三门。” “是,领大将军令!”曹延、费听傀、钟存连、巩唐休四人齐声应道。 “长锐!你带一千骑攻打城南的敌军精骑,看看是他叛军地精锐厉害,还是我飞羽骑军精锐凶悍!” “是!领大将军令!”张高兴地应道,满脸兴奋中却透出腾腾地杀气。 “素常先生,你率领其余部众以为机动,负责追击从城中出来地漏网之鱼,以及阻击外围各寨可能出现的援军。” “是!领大将军令!” 这个时候,曾华抬起头,仰望天空看着越来越密集的雪花飘落而下,他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有如柳絮一般的雪花在曾华的手心里迅速融化,变成点点雪水。 “传令各部,开战后向贼军号令,弃械降者免死!但有不听号令而持兵刃者以顽抗者诛杀!”曾华冷冷的声音穿过在黑夜中漫天飘舞的雪花传到众人地耳朵里。 “遵大将军令!”众人齐声应道。 在漫天的大雪中,曹延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头戴着一顶鲜卑人最喜欢戴的圆顶皮帽,刚好把他包头的白布巾遮住了,再披着一件一件皮坎大祅。曹延咬着牙沉住气,策动着坐骑在大雪中奔驰着。他的左手紧紧地握住缰绳,右手持着一杆长矛,矛顶上挂着一颗人头,上面混合着黑红色的血块和白色的雪霜,根本看不清这颗人头的真实面目,所以别人也绝对看不出这是原本追杀曹延地亲兵队长地头颅。 紧跟着一身杀气的曹延,三百余骑也冒着风雪策动着自己的坐骑,他们有地也戴着圆顶皮帽,有的戴着匈奴人喜欢戴的尖顶皮帽。他们都默然不作声,任凭迎风飘来的雪花打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化成一层白霜挂在自己的鼻子上、眉毛睫毛以及胡子上。 在呼啸的风雪声中,他们发出的急促马蹄声迅速地被风声卷得七零八落,很快就淹没在无边无尽的黑白纷飞之中。 很快,在大雪纷飞的深夜,曹延一行来到谷罗城东门下。城楼上挂着的***在黑夜风雪中透出桔黄色的光芒,显得昏暗却温暖。 “快点开城门!”一马当先的曹延大声用鲜卑话喊道。 正在城楼上躲风雪的守军在曹延喊了四声之后终于听到了,连忙探出头来看了一下,只见风雪中在城门前隐隐约约地晃动着人影,也许有数十人,也许是数百人吧。 看到城楼上隐约探出了几个脑袋,曹延的声音更大了:“你们***倒是快点开门呀!老子们追了上百里才杀了刺杀大人的奸贼。我们还要向大人回报!”身后地十几人也在纷纷吼道:“他娘的,老子们在风雪里追了一天一夜。你们居然还敢把老子关在城外!” 守军在城下的乱骂声中连忙跑下城楼,十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门栓放下来,然后吱呀一声把门打开。谷罗城是前汉的旧城,荒废了上百年,自然残破的不行。后来北府占据了这里,因为这里的战略位置,所以加以修复,但不过也就一丈多高的土墙。再加上四扇破旧的木门。总算是一个城池。 守军丝毫没有怀疑城下地兵马有假。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风雪天除了受严命去追击刺客地亲兵,还会有谁在这该死地天气中行军。带头的守军看着策马走进门洞的曹延,连忙讨好的说道:“你们终于追到了那该死的刺客?你们几个肯定会受到单于大人的奖赏,还有你们的队长,升官是跑不掉了。” 守军首领一边嘟囓着,一边看着曹延手里长矛尖上地人头,然后叹息道:“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长了两个胆子。居然敢在单于府中行刺大人……”正说着,首领突然觉得那颗人头飞了起来,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要贴着自己的脸了。看着那双在血块和雪霜中微闭着的眼睛,还有那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脸,守军首领的心中不由一凛,刚准备向旁边跳开,他一直没有注意的矛尖已经无声无息地刺了过来。轻易地刺穿了他的喉咙。 守军首领捂着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曹延乱抖。曹延把长矛一丢,右手拔出马刀来,一刀就结束了守军首领的挣扎。然后左手一把扯下头上地皮帽。露出包着头地白布巾。 曹延扬起见了血的马刀,大吼一声道:“跟我杀!”然后策动坐骑,就像一把尖刀一样向前冲去。 身后的三百余骑也扯下自己地皮帽,露出白头巾,挥动着马刀跟着向前冲去。三百余骑象旋风一样吞没了惊慌失措的十几名守军,然后继续杀散了闻声而来的数十名守军。 曹延一刀劈倒自己马前的守军,扫了一眼,发现城门附近几乎已经没有站着的守军,于是一扬滴血的马刀吼道:“留下一百人接应大人,其余的跟我往伪单于府冲!” 说完曹延一踢马刺,坐骑长嘶一声,四蹄一腾,卷着风雪就向前冲去,两百余骑也跟在后面,两百余把马刀的寒光在风雪中不停地跳动着。 曾华策马冲进谷罗东门时,只看到百余骑包着白头巾的飞羽骑军正截住数百名徒步冲过来的叛军在厮杀。只见他们策动着坐骑,在空旷的街道上来回地冲杀,先冲倒一批,再砍倒一批,数百余叛军除了丢下上百具尸体外,根本就近不了身。 曾华一扬马刀,大吼一声:“跟老子冲!” 话刚落音,风火轮已经冲到一名叛军跟前。曾华右手一扬,马刀一闪,锋利的刀刃从这名叛军的脖子上轻轻划过,然后随着风火轮的冲势,从两名叛军的胸口掠过,最后在空中飞了起来。 曾华手腕一转,马刀一翻,让过两个被风火轮冲开了叛军军士,然后再右臂一舒,马刀发出呼呼的声音,劈开寒风将一颗头颅带到了风中,让无数散着热气的鲜血在飘雪中疯狂地飞舞,然后噗哧一声洒在雪地上,现出无数的黑点。 以曾华为首,三千包着白头巾的飞羽骑军勇往直前地向谷罗城中冲去,他们挥舞的马刀和疾驶的坐骑带着无比凌厉的风,呼啸而去,留下身后翻动纷飞的雪花,如同急流而过激起的浪花。 曾华一路上不知砍翻多少人,飞溅而来的血水和着雪花几乎快迷糊了他的眼睛,但是这一切都挡不住他疾驰的脚步。 叛军听着满城的喊杀声,心中惊慌不安,他们在军官和贵族的驱使下站在街道上,拿着刀枪惶恐而无助地看着风雪迷漫的前方。 在一声声如霹雳雷鸣般的怒吼声中,无数身穿黑甲,头包白头巾的骑兵挥舞着马刀,象一群从雪夜中钻了出来的恶魔,他们身上的杀气激荡着雪花,打着旋在他们的身后追舞着。他们手里的马刀是那么地显眼,就如同死神手里的镰刀一般。 前面的叛军在目瞪口呆中看着坐骑在自己眼前越变越大。然后自己的身体象泥偶一样被被撞飞。后面的叛军看到前面的同僚骤然在自己眼前消失,然后猛然看到一把闪亮的马刀出现自己面前,接着一道电光中从自己身上掠过,最后看到一道血线从自己的脖子里喷出,冒着热气消失在空中地风雪里。 曾华带着三千骑势不可挡地杀到“南单于府”时,整个谷罗城已经陷入一片喊杀声中,无数地怒吼和惨叫在越发变大地风雪中显得无比的清晰,到处都是“弃械降者不杀!”喊声。而陆续点起来的火光宣告着这座城池的命运。也象征着攻城的镇北骑军的实力。越腾越高。一直冲向天空,照耀了雪花飘飞的一片天地。 “南单于”府里地厮杀声更是激烈,就好像是暴风雪的中心一样,猛烈地撞击着整个天地和不大的府院。 曾华看到这个情景,知道曹延肯定已经杀到拓跋显的床前了,连忙下令道:“一千兄弟围住这个府院,其余一千人马巡视城内。接应其余各路人马!其余的兄弟跟我下马!“ 曾华翻身下马,然后从风火轮的马鞍边抽出一把横刀,高举起大吼道:“跟老子杀进去,杀掉所有敢在老子面前亮兵器的叛贼!” 一千下马的骑兵如雷般应了一声,然后挥舞着马刀,分成几队从数个已经被撞开地门里冲了进去。曾华双手持横刀,踏着尸体和血泊一直往府中深处冲去,不一会就冲到内院。 曾华一眼就看到数百人在里面杀得天昏地暗。他二话不说。往前一窜。双手一转,锋利地横刀立即将前面一个叛军劈成了两截。迎着冲天而起的血雾,曾华继续往前一站。左劈右砍,顿时杀得方圆数尺之内血肉横飞。正当曾华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他发现上千部属从身后涌出,看到前面地叛军就跟看到杀父仇人一样,马刀耍得如同飞雪一样,立即杀得上百叛军横尸雪地。笑话,要是让别人知道镇北大将军杀在他们前面,这一千弟兄回去以后都没法见人了。 院中的叛军越来越少,镇北骑军越杀越勇,瞪着血红的眼睛围住了最后一群不到五十余人的叛军,一边吼着“弃械降者不杀!”,一边暗中期望他们不要弃械投降。 这时,从后院屋中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让所有的人都心中一颤。不一会,只见一个血人走了出来。他一手握着马刀,一手高举着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看到这人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拓跋显的首级在此!”一声怒吼就像是黑夜中的闪电一样,穿过风雪向谷罗城四周传去。听到这里,无数的欢呼声骤然响起,无数的马刀在夜空中舞动着,而听到这里,成千上百的叛军终于垂头丧气地丢下兵器,萎然地跪倒在地。 天明时,谷罗城全部落入北府手中,拓跋显被曹延枭首,三千余叛军及数百各叛部首领死于乱军之中,两千余人投降,其余十八寨叛军大部投降,少数人试图逃跑,被钟存连带领骑兵尽数追杀干净。 “大将军,这是拓跋显的谋士燕凤!”张禀报道,“属下率军冲破城南精骑营时,此人正受伤卧于大帐之中,闻知我军杀来,立即传令投降,并要求求见大将军。” 张冲杀城南叛军精骑大营,一出手就要了十几人的性命,杀得这些代国精兵以为是见了杀人魔王,还未接战手脚就先软了三分,更加不是张的对手。正当这一千余骑上至领军将领,下至小兵喽啰无不被张杀得哭天喊地的时候,燕凤传令全营,立即投降,让张很是郁闷了一把。 曾华点点头,眼睛直盯着一瘸一瘸走来的文士。此人不过三十多岁,一身皮袍,头戴围脖毛帽,走得近来拱手言道:“代郡燕凤见过镇北大将军。” 曾华冷冷地问道:“你是拓跋什翼的长史燕凤?” 文士一愣,随即答道:“正是在下!” “拿下!”曾华二话不说暴喝道。话刚落音,两名军士立即冲了上来,一把扭住了燕凤的双手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风雪夜归人 军,请问这是为何?”被反扭着胳膊的燕凤愣了一下地扬起头问道。 “你心里不有数吗?”曾华冷冷地说道,“代国的长史,屈身潜伏在五原郡的河南之地,还不是为了和你主子南北呼应?只是我北府四百二十六条血债必须有人来承担!我曾某人是个有仇必报的小心眼,谁敢杀了我北府的人,就如同杀了我的亲人,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这笔血债跟他清了。” “哈哈!”燕凤闻言不由仰首大笑起来,“人家都说曾镇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所以才得部众拥戴,无不竭忠效命,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四百二十六人,在别人眼里不过蝼蚁一般,但是曾镇北却头戴白巾,奋杀在前,如同为亲人兄弟雪恨一般,能跟着这样的主公,死有何憾?” 曾华和朴还是冷冷地看着燕凤,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铁青色。 “只不过众人说曾镇北睿智明理,洞悉是非,我看却是一派虚言。”燕凤突然转言道,语气也由刚才的敬佩变了嘲讽。 听到这里,张、曹延等人不由脸色一变,脾气暴躁的钟存连等羌人将领勃然大怒,纷纷拔出刀,准备乱刀剐了这个胡言乱语的贼人。 曾华和朴对视一望,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曾华心里感到十分的好笑,看来这古代文人谋士在敌军首领面前都喜欢这一套,不过从自己看《三国演义》等古代演义书籍得来的经验来看。燕凤这么说,这意味着两点,一是这其中肯定有“隐情”,二是这燕凤肯定对自己心动,不对,是心仪,呸呸,不对。应该是仰慕。曾华心中不由一阵轻松。看来陈牧师等人地死真的跟这个燕凤没有什么瓜葛。要不然他再是有才自己也要一刀砍了,这是原则问题。 看到曾华在自己的一番说辞下即不发怒,也不吃惊,反而在那里微微发笑,燕凤心里不由不由大吃一惊。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还隐隐猜到了曾华的心思,于是反扭着的双手又挣扎了一下。后面的两位镇北军士在曾华的示意下。聪明地松开了燕凤的双手,只是紧站在他地身后,警惕地注视着燕凤地一举一动,也随时准备响应曾华地下一个指令。 燕凤的双手得了自由,先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皱的衣袍,然后落落大方地说道:“回镇北大将军,能容在下禀明一二吗?” 曾端收起了笑容,只是端坐在风火轮上将腰上的菊纹寒钢横刀连鞘解下。平放在马鞍前。淡然地说道:“请讲!” “大将军领大军在去年十月大败铁弗刘务桓部,收服河南河朔各部,在下就向拓跋什翼大人进言道。说北府已经占据河朔、并州,再无后顾之忧,下一步必当是北方的代国。拓跋什翼大人也知道大将军是一代雄主,志向远大,代国不过是大将军纵马天下的一个小山包而已。” 说到这里,燕凤深深地看了一眼依然神情淡然的曾华,然后继续说道:“当时代国国中有两种说法,一是郎中令许谦等人提出,以代国地处偏远,国广而势弱,难有作为,不如归附北府,随战中原;二是庶长子拓跋寔君等人提出彻底跟北府和江左晋室分裂,自立旗号,另做图谋。” 听到这里,曾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示意燕凤继续讲下去。 “拓跋什翼大人向我问计地时候,我答北府占据雍秦益梁并朔六州,有天府之富,西羌之强,悍卒接营,精骑连云,更难得的是北府诸地,百姓安居,众人齐心。我代国虽然疆域辽阔,控弦之众以十万计。但只是名义上同奉我代国,实际上却各行其令,一有强敌在外,恐怕异心者有如过江之鲫。” 曾华还只是点点头,既不高兴也不愤怒,这让燕凤感到极度的郁闷,就好像一个说书人讲得精彩无比,但是台下的听众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燕凤感到事情隐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看来自己对眼前这位镇北大将军不但是低估了,而且还太不了解了。 燕凤暗中一咬牙继续说道:“拓跋什翼大人非常赞同,于是我继续进言,代国现在名合实分,明强暗弱,可暂附于北府翼下,积攒力量,再做图谋。但是代国依附北府之前,必须要先取得一次胜利,这样的话才有可能保证代国的地位和自立。” “但是如果战事一发,代国只能速胜,不可持久。而北府兵盛,一旦发作可集结重兵,依险相持,我军反而求速不得。于是在下就自求南下,潜伏五原河南,奔走鲜卑、匈奴众部,暗连相接,图谋大事,最后于十月底起事谷罗城,以图胜算。” 说到这里,燕凤不由长叹一口气道:“燕某千算万算却错算了两点。一是大将军竟然如此果敢,不畏风雪,踏河南下,奔袭谷罗城。二是看错了拓跋显。此人原本是河南鲜卑小部首领,是拓跋什翼的远房族人。我看他有几分谋勇,于是就立他为主,号 之地。但是这厮本事不大,野心却不小,成事之后于,用尽手段招揽爪牙,意图自立为王,在北府和代国之间虎口夺食,分得一杯羹,真是可笑!” “最让人愤慨地却是此厮不但好色,还凶残无比,趁我出城安抚匈奴部众时将暂时关押地陈牧师等北府四百余人尽数屠杀。我闻言赶回谷罗城,却已经酿成大错。我与拓跋显相争数日,但是兵权已经尽归此厮,我也无可奈何了。后来我被刺客刺伤,就借口疗伤,退出谷罗城,准备联络各部废了这厮再做打算。因为这拓跋显可能不但不能为代国在河南牵制北府兵马,说不定还是一大祸害。” 听完燕凤的一席话。曾华盯着燕凤许久,最后言道:“莫不是你想为自己开脱?” 燕凤一听,不由大怒,握着拳头站在那里浑身发抖,好半天才顺过气来说道:“我用不着为自己开脱!两军对垒,各为其主,运筹帷幄,计谋百出。这是坦坦荡荡地事情。我无愧于天地。但是拓跋显残暴凶虐。屠杀了陈牧师等人,有背天良。我如果不澄清此事,岂不是要被后人唾骂万世?” 说到最后,燕凤不由黯然道:“我燕某错信了小人才酿此大错,大将军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自从知道大将军袭城,我就不打算活着离开河南。今日命部众弃械求降。是不忍这些随我南下地拓跋部众同我一起葬身异乡;后来一番表白想冒昧恳请大将军处死我后务必要让史官写明,拓跋显是背我而杀人的!我在九泉之下也感念大将军的大恩大德。” 说罢,燕凤跪伏在地,深深地顿首,向曾华恳求道。 曾华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燕凤能够果断地命令一千拓跋精骑投降,而后又在自己面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了就是想让自己“笔下留情”。让史官把事实真相写清楚,不要和拓跋显一起被写成历史的千古罪人。 看来这古代文人真是爱名如命呀!比自己以前在那个世界听说过的挨砖的家伙和会叫的禽兽强多了。 看着深深跪倒在地,只露出一个后背地燕凤。曾华不由大笑起来,爽朗地笑声终于让燕凤迟疑地抬起头,最后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让他琢磨不定地镇北大将军。 曾华把横刀往腰上一挂,然后翻身下马,走前几步便伸手扶起了燕凤:“子章先生,你是个诚信之人,没有欺我呀。” 燕凤顺着曾华的手站了起来,但是脸上的迟疑却更加浓厚了。 这时,旁边一脸微笑的朴开口了:“燕凤先生,字子章,代县(今河北蔚县东北)人。少好学,博综经史,明习阴阳纬。代王拓跋什翼素闻你名,便使人以重礼聘请,先生不应。及后,拓跋什翼率大军围代城,传信给城中人曰:不交先生便屠城。于是代人畏惧,就将送燕凤先生一家送出城外。代王拓跋什翼以贵宾尊礼厚待先生,而后拜为代王左长史,参决国事,并为拓跋什翼嫡长子拓跋寔师,传授经史。” 听到这里,燕凤一下子明白了,不过他还站在那里,继续听朴念道。 “燕凤、许谦为代王左右臂,修法度,抚万民,立代国之基业。我北府军收复五原、云中诸地时,燕凤、许谦力排代王庶长子拓跋寔君等人断交求战议,献先胜而后和之策,其后潜入五原河南之地,策反河南诸部。十一月初二,燕凤先生你去广驿城安抚匈奴诸部众,拓跋显趁机杀陈牧师等人。” 曾华接口道:“我们在谷罗城也有探子,清楚这里的一举一动,只是那个时候不知道你就是代国的左长史燕凤先生。我们拿下谷罗城之后,探子将情况详细地禀告于我。我只是想看看先生是不是真的有如传说中地那样敦信,所以才让先生受了这些罪过,还请子章先生见谅。” 说罢,曾华向燕凤郑重地施了一礼。 燕凤连忙阻止曾华的正礼,然后黯然道:“我不杀陈牧师,陈牧师却因我而死,此等罪过,我就是忏悔一生也难赎其罪。” 说到这里,燕凤摇头说道:“陈牧师等人在河南之地传教施医,救伤治病,吊孤抚弱,颇得民众爱戴。如此仁德之人,我等敬重不说,怎敢伤害。我将陈牧师等人收于谷罗城中,原本等开春之后,强行驱回上郡,这样既可以让河南民众不受其诱反,又能免除杀仁背德的恶名。谁知拓跋显只想立威,屠杀了陈牧师等人,如此一来,大城等地的数万匈奴、北羌民众纷纷离心,游离谷罗城,我精心策划的大计就这样被拓跋显这厮毁了一半。” 曾华点点叹息道:“先前燕凤先生言许谦献求战之策,怕是想为许谦留一条后路。如此君子,当然不会行无仁无德之事。你为代国用心用计。自然无可厚非,我等怎么会以此责备先生呢?可叹陈牧师等人……” 说到这里,曾华也不由低首黯然,许久才幽幽说道:“真希 之地早日安宁,死的人够多了。” 第二日,曾华下令,将附逆地首领头人等千余人尽数斩首,其余三万余人尽数判流放青海、昂城。配于飞羽军属为奴。然后留钟存连、费听傀、巩唐休三人领三厢九营飞羽骑军驻扎在谷罗城。继续整顿此地民众。待开春之后,汇合上郡的侯明、五原郡地当煎涂、朔方郡地卢震和北地郡的乐常山对河南之地进行重新梳理,把那些部众头人、首领全部迁移到他处,全面开始实行均田制。 而曾华和朴在张等一千骑兵的护卫下,带着燕凤继续南下,准备回长安过年。 “子章先生,代王其人如何?”在漫天地小雪中。曾华一边策动着风火轮,一边转头问旁边的燕凤道。 燕凤答道:“代王宽和仁爱,经略高远,一时雄主也,时常有并吞天下之志。” 曾华不由大笑起来:“以我看,代王拓跋什翼无刚甲利兵,前次有北燕西进,后有我北府北上。而拓跋什翼总是敌弱则进。敌强则退,这样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他地并吞天下地大志呢?” 燕凤想了一下答道:“北人彪捍雄壮,上马如平地。随身总是带有刀弓箭三样兵器,驱驰若飞,来往如电。而代王雄隽,率服北土,控弦百万。军无辎重樵之苦,轻行速捷,并可由敌地取粮草自资。所以自古南方所以疲弊,北方所以常胜。代王现在不患兵甲不多,而是患兵甲太多。如果待以时日,让代王整合完毕,号令若一,自然能席卷天下。” “子章此言甚是,一语道破了北骑地长处所在。”说到这里,曾华不由暗暗庆幸,老天爷舞弊送自己到这个时代,估计也是掐指算好了时间。不论是西边的吐谷浑和吐蕃,还是北边的燕国和代国,不是在萌芽状态被自己扼杀了,就是在发展阶段被自己迎头一棍。那个应该开始积攒力量最后雄吞大半个天下的前秦更惨,这会正在司州一个小地盘里充当天下公敌。 曾华继续问道:“代国有人马多少?” 燕凤答道:“控弦之士数十万,良马一百万匹。” 曾华摇摇头说道:“燕凤先生此言过了吧?数十万人有我相信,北地各族十几岁男子就是控弦之士,但是这战马不可能这么多吧,前几月我军大败白部、独孤部,牛羊倒是掠了不少,但是这良马却少之又少,不过二、三万匹而已。” 燕凤答道:“在下不敢欺瞒大将军,云中川自东山至西河二百里,北山至南山百余里,每年秋高时节,北地各部将良马汇集与此,以便挑选良种和战马,常常把整个云中川都放满了,由此推算,说一百万匹都是少的了。大将军难俘良马,那是因为代王知道牛羊只是资敌,而良马却是如虎添翼。所以早早地就将马群迁之山北。” “原来如此!”曾华终于明白了,不由心里对燕凤和拓跋什翼更是器重了三分,。 过了一会,曾华看着燕凤开口道:“子章先生,你如何才能为我北府之用?在我左右辅佐呢?” 燕凤却默然不语,只是低头策马赶路。 “哈哈,我明白子章先生的心思,待我与代王拓跋什翼会猎之后才说吧,其间还请子章先生在长安安心住下。” “遵令!”燕凤神情复杂地答道。 众人继续赶路,不分日夜向南赶路。风雪时而如泼天的钢刀,时而如漫天地鹅毛,时而如飞洒的盐粒,时而如飘零的柳絮,但是这些都挡不住曾华等人的脚步。 十二月初,曾华在肤施城婉拒了上郡郡守侯明的挽留,过延安城进入到冯郡。 到了冯郡,由于大道平坦密布,所以行程也快多了,十二月十一日夜,曾华等人终于在风雪中看到了***中的长安。 这个时候的长安虽然还弥漫在大雪之中,但是却沉浸在一种喜庆之中,永和九年的新年快到了,生活在安定富足之中地北府百姓越来越关心新年这个节日。策马站在远处,看着长安城楼上密布地***,曾华等人心里感到一阵温暖,终于回家了。 用令牌叫开城门,曾华等人缓缓走进长安城。由于只是刚刚入夜,众城门紧闭的长安城却还是闪亮着一片***,连成了望不到边的一片灯海。 看着寂静而温暖地长安,曾华不由转过头来,对朴燕凤等人感叹道:“我们在外面再如何拼死拼活,只要看到这万家***,什么都值了!” 听到这里,朴、燕凤等人纷纷动颜。大家看着那些在风雪中把自己的心都照亮了的万家***,回味着曾华的话,不由心生万绪。 “回家!”曾华扬着鞭子,站在前面欢声大喊道。 “回家!”众人不由地高声应道。 第一百一十七 回家过年 前面是将军府吗?”紧跟在曾华身后的张问道。 “是的,这原本是北赵乐平王石苞的府邸,我就拿来用了,不过就是太大了点,我就将它分成了三个府邸,分别送给了武子和景略先生。”曾华心情非常好,语气欢快地答道。 “还没有我义父并州刺史气派。”张远远地评价道。 “我长年在外征战,夫人们也不知道如何修缮,所以就有些破旧了。我原本准备在龙首原修一座新府邸,但是这两年积攒的钱粮都拿去修长安大学堂、长安工务学堂和长安神学院去了。”曾华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一向不把这些放在心里。 ||一个独门独户的别院里,所以曾府也等于是他的家。 听到曾华这么说,做为半个主人的朴接口解释道:“大将军有几处产业,也积攒了不少钱财,准备在龙首原修新府院,但是关陇新复,百废待新,所以就把这钱财全部拿去修学堂去了。” 张露出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大将军的钱财,不就是北府的钱财吗?这两者能有区别吗?曹延心里有数,脸上却露出敬佩的神情,而燕凤却在马上一脸的沉思。 “长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大将军内府的钱是他私人的钱,都是几处产业光明正大挣来的,跟北府地官库里钱财不是一回事。也不能混为一谈。内府的钱由夫人等掌管,由内府局管理;而官库的钱是由度支司掌管,都是各地的赋税钱粮,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全部用来修建道路桥梁,学堂医馆,救抚赈灾以及官吏、将士的粮饷等等。” 燕凤如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却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曹延却被前面一个不同寻常的状况给吸引住了。 “大将军。你府前为什么有什么多柱子呀?”曹延好奇地问道,张和燕凤闻声转过头来。 “柱子?”曾华等人闻言向前看去,只见从曾府门一直到口街道两边,内外内有三排“雪柱子”,都是那么笔直整齐。曾华和朴仔细一看,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没有开口道明。 曾华等人走到曾府街道口的时候。最外面一排的雪柱子突然一动,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站住!前面是镇北大将军府,闲人立即避开!” 刚才还很纳闷地张、曹延和燕凤不由一愣,这才明白原来这三排“雪柱子”是三排卫兵,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风雪里,不一会身上就堆满了雪,远远看去不明底细地人还真以为是一排柱子。 曾华把护脸地皮毛帘子一揭开,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 “见过大将军!”喝令的侍卫军士看清楚了。连忙弯腰拱手道。只见他一弯腰。身上的雪噗噗直往下掉,很快就露出一身皮毛镶边的黑甲和头盔,两扇皮帽帘子护住了他的脖子和下巴。露出一张因为激动而通红的脸。 这时,府门口左边地“雪柱子”闻声一动,一个人抖落着浑身的大雪疾步走了过来,走到曾华跟前,仔细看了一眼曾华和朴,然后一拱手施礼道:“侍卫军虎贲左厢第一营统领封彪见过大将军和右长史!” “封彪呀,今天是你值班?”曾华亲切地问道。 “回大将军,今日正是属下值班。”封彪朗声回答道,但还是能听出他的一丝激动。 “你不必去通知禀告,我想给内面一个惊喜。”曾华继续说道。 “是的大将军!”封彪说完之后,随着翻身下马的曾华来到府门口,然后一转身退回去站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继续当他的桩子,而其它的“雪桩子”却一动也不一动,就当曾华等人不存在一样。看到这里,张和曹延不由露出一种狂热和倾慕地神情,以前只是听说侍卫军是镇北军最精锐地军队,今日一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呀! “咚咚”,曾华不轻不重地敲着门,张紧站在旁边,而身后的曹延牵着风火轮以及张和自己的坐骑,安静地站在门阶下,朴和燕凤各自牵着各自地坐骑,站在旁边,随行的护卫骑兵在街道外面牵着马整齐地站立着。 燕凤先四周看了看,曾府周围除了那些雪桩子外,就和刚才路过的其它府邸没有区别,都是那样的平静和安宁,而府门口两边挂着的两盏灯笼在风雪中闪着桔红色的光芒,和各家各户门口的灯笼一样,向归家的人指引着家的方向。 看着继续不轻不重地敲打着自己家门的曾华,燕凤不由叹了一口气,眼睛转向朴。朴似乎看明白了燕凤的心思,投过来一个淡淡的微笑。 过了一阵子,门后终于有了回音,“等一下,我马上开门!”里面的人知道这时敲门肯定有要事,一般人根本就进不了这街道。 “吱呀”门被打开了一道缝,一个戴着皮帽的老人露出半个头,睁着一双有点迷糊的眼睛,努力地打量着门口的敲门人。 “大,大,大将军!” “是我福伯。”曾华笑眯眯地回答道。 “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回来了!”福伯一下子把门打开了,然后高声喊道,几乎是又蹦又跳的,燕凤、张和曹延真想不到这位老人居然还有这么大嗓门。 没一会,整个曾府闻声而动,喊声从外院一直向内院传去,很快就让整个曾府沸腾起来。众多的人影在院子里晃来晃去,不一会就涌出数十名男仆婢女,满脸激动地对着缓缓走进院子的曾华施礼道:“见过大将军!” “都起来吧!”曾华笑呵呵地答道。 “曾财见过大将军,属下已经派人往内院里禀告去了。夫人们应该很快就会出来迎接大人。”一位身穿褐色皮长袍地三十多岁瘦高男子满脸欢喜地施礼道。 “好,好,”曾华应了一声,然后转过来指着跟着进来的朴等人说道,“素常先生我就不说了,其余都是客人,暂时借住在素常先生的院子里,你好生安排。先派人手收拾三间干净的房子。再备好热水热饭让他们好生休息。” “是的大将军!”曾 应道。 “这是曾府的总管曾财。诸位在府中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就行了。”曾华指着曾财向燕凤、张、曹延介绍道。 这个时候,内院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几个美妇站在门口,看着曾华又惊又喜,都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却从中间钻了出来,站在前面。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地人。而一个刚会走路地小孩子从一位妇人手里挣脱开,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跟在两位哥哥旁边咿咿呀呀地叫着,一同看着那个很陌生地人。 “朴见过大将军夫人!见过众位夫人”朴连忙弯腰拱手施礼道。 回过神来的张、曹延、燕凤也跟着慌忙施礼道:“见过大将军夫人,见过众位夫人!” 曾华不由哈哈一笑:“素常先生是自己人,长锐、舒翼和子章先生也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多礼。” 说罢,曾华走上前去一把抱起第三个小孩。用自己的胡子恨恨扎了一下她那粉嫩的脸。曾华的这一举动立即引起了小孩的不满。她立即扬起小手往曾华的脸上狠狠地还击了两下。 曾华不由大笑起来:“闺女象我,不爽先打了再说!哈哈!” 第二日,曾华在大堂举行大宴。宴请车胤、毛穆之、郝隆、罗友等重臣名士,为自己和朴、燕凤、张、曹延接风。众人又是一阵把酒言欢,相谈甚喜。 第三日,张就任侍卫军司右都督,宿卫军都统领之职,曹延也被安排到宿卫军中先熟悉一段时间,然后再去霸城军官学堂学习一段时间,最后到赵复手下当徒弟。 没过几日,迎来了永和八年地除夕,曾府内院大厅中摆满了一桌的菜,范敏、真秀、桂阳公主、许氏、俞氏打扮一新围坐在一起,三个孩子穿着崭新的皮衣皮祅,在那里又蹦又跳,甚是欢喜。 曾华换了一身长袍,端坐在桌子正位,满眼含笑地看着一家人,脸上的幸福之意不言而喻,咕咕地往外冒。 桌子上的菜都是曾华亲自安排的,其中还有几款菜是他亲自下厨操办的,基本上都是按照以前在另一个世界吃过的年夜饭安排地。正中有一大盆香气扑鼻地猪头肉,周围分别是爆炒牛肉,孜然羊肉,香菇炖鸡,爆炒鸭子,还有枹子肉,獐子肉,野猪肉,鹿肉,就差没有老虎肉了,还有一盆关中不太爱吃的红烧鲤鱼,正宗的黄河鲤鱼,从弘农郡快马送过来地。 几杯水酒喝下去后,范敏等女的脸上很快就扑上两朵红霞,越发地娇艳迷人,如水的眼波在桌子上纷纷飞来,向目标曾华飞去,飞得曾华的小心肝扑通乱跳。这帮老婆都不是省油的灯,曾华暗中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腰,然后强迫自己从这些娇艳入花的老婆们脸上向已经非常大肚子的俞氏看去,再过二、三十天就要生了,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吧。 谁知俞氏迎住了曾华关切的眼神,噗哧地回了一个暧昧的眼神,顿时把曾华吓得手脚发软,什么世道,连大肚婆也不安生。 吃完年夜饭了,曾华和一家子人围在暖和的壁炉前面,围着丰富的糕点有说有笑。五个女人围在一起,不知在交流着什么,时不时地爆出一阵笑声,而且眼神时不时非常暧昧地向曾华瞟来。 曾华不为所动,只是盘坐在高档波斯地毯上,周围围着曾闻、曾旻、曾慧三个儿女,聚精会神地看着曾华,听他讲故事。 “话说很久以前,盘古上帝在大年三十午夜的时候,双手持斧,一斧头就将混沌的世界劈开了,轻清的一部分(阳)便飘动起来,冉冉上升,变成了蓝天;而较重的一部分(阴)则渐渐沉降,变成了大地,正因为上帝在午夜开天辟地,于是我们在大年初一便有了新世界。盘古上帝花了十五天时间巡视了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最后发现这个世界太冷清,于是在正月十五这一天夜晚,他便决定用自己的身体去创造一个真正的新世界。在那一夜,上帝用他的身体化成了山川河流,大地万物,而自己却回到了天国,继续庇护和关心他的子民。从此以后,我们每年的除夕都一家欢聚在一起,庆祝这个开天辟地的节日,一直庆祝到十五上元节。” “感谢上帝,让我们在除夕和正月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旻奶声奶气地说道。 “不对,新衣服和好东西都是爹和娘给的,不是上帝给的。”曾闻连忙反驳道。 而曾慧却坐在那里,正对着一堆松糕发起了进攻,看到两位哥哥开始争执起来,便举起两块松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曾闻和曾旻砸去,砸完后还理直气壮地发喊道:“吃!吃!” 听着发音不全的声音,再看着这位年幼的妹妹,曾闻和曾旻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发扬好男不跟女斗的精神,转过头去开始吃起糕点来。 大年初一日出的时候,曾华和五位夫人随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来到了长安大神庙,由于他们的身份,可以到神庙里面做一年中第一个,也非常重要的一个礼拜。 正巳时,随着一声钟声,刚才还有点喧哗的大神庙顿时变得异常的安静和肃穆,十数万人跟着司礼主教开始念道。 “感谢上帝赐予天地,感谢上帝赐予日月,感谢上帝赐予万物,感谢上帝赐予我生命。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牢记你的名,你的恩,愿我能永远沐浴你的恩宠!” 念完之后,十数万人轰然向北俯首跪倒,口中默念着祷词,俯首跪倒了大约半袋烟的工夫,在一声钟声的敲响后,众人又轰然直起身来,然后尽数站立起来。 在众人开始纷纷散开之后,北府连续十五天的欢庆便开始了。 在北府欢庆永和九年到来的时候,在兖州鲁郡,一个骑着马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十分的落寞,他抬起头向南方呆呆地看着,眼中满是无奈和失望。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过马来,回到了一行正在风雪中蹒跚缓进的队伍中。 第一百一十八 北府的战争机器(一) 和九年上元节一过,曾华以武昌县公的名义发布北府一号政令,正式宣布颂北府授奖令,凡在上一年中卖粮卖布给官府超过若干数量,或者种粮高产者,或者向官府纳税超过若干数量者,或者在工场重大创造革新,一律按照数量事迹进行授奖,并且规定了详细的细则。 例如到秋收除了完成公粮布绢赋税之外,凡自愿以市价将余粮和余布等卖与官府者,数量巨大者,授奖一级,有精美证书一份,上有车胤书写的“赤忱报国”四个大字,并有武昌县公府的大印和曾华的亲笔签名,可以悬挂于中堂之上。当然这种“纳粮专业户”不会是那些人住在长安、南郑、成都等中心城市,各郡县还有田地的世家高门,而专门指那些凭自己领到的永业田、赋田或者开荒出来的自留田尽心耕种,获得巨大丰收的百姓人家,这些人能有那么多余粮出售,除了勤奋肯干之外,会种地也是一个方面。而且在当时惜粮如命的情况下,这些“种田高人”获得大丰收之外,在留下足够的粮食之外还能如此毫无顾虑地卖余粮给官府,最重要的是他们对北府的信任,对曾华的感恩。 这书表是一种荣耀,上面有右上角有授奖人的姓名、籍贯和授奖事由,左下角有武昌公府统一的编号。书表由长安专人送出,先州再郡,一路大张旗鼓,最后由县令带着人敲锣打鼓亲自送到授奖者家中。再在乡中街道显眼中处立石碑刻其事迹。而各州刺史府邸报更会陆续将各授奖者事迹详细一一刊登明白。 如此一番表彰,授奖者受到的荣誉在当时来说无异是“光宗耀祖”一般。曾华随即公布了第一批授奖者,也就是永和八年农、工、商功绩突出者十二人,农有六人,雍州三人,梁、益、秦州各一人,都是种粮地好把式,当然卖粮也多;工有四人。咸阳兵工场三人。阳兵工场一人。都是在炼钢、炼铁和制造上有突出创新者;商有两人,分别是长安和成都的大商贾,也是纳税大户。 除了由州、郡再到县的公示宣传外,《武昌公府邸报》和相关的雍、益、梁、秦四州刺史邸报都在头版一期一整个面,专门介绍各州授奖者的事迹。整个正月到二月被闹得沸沸扬扬,这十二人一下子成了永和九年北府百姓议论最多的人,也是最被羡慕的人。 要知道这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没有老百姓因为种田、做工和经商被授过如此高规格的褒奖,简直就是名动天下地褒奖。要知道这邸报,尤其是《武昌公府邸报》和《雍州刺史府邸报》,都是影响天下地邸报。北到云中盛乐、北燕蓟城,南到广州番禺、交州龙编(今越南河内东北),东到青州临、扬州吴城,西到山南匹播、凉州姑臧,众多名士达人都是以这两封邸报来关注北府地动向乃至天下的大势。许多名士都费尽心思想在上面留个名字而不得。现在居然有十二个不为名士达人们关注的平头百姓期期占据头版位置,这怎么不叫例如江左名士之类的人酸掉牙呢? 但是曾华的事情再匪夷所思也不会有人吃惊,反正天下人都已经习惯了。不过北府上下受到的震惊却是巨大的。那十二人在县令领着武昌公府、州刺史府、郡守府三级特使来到自己家中时,他们都还不愿意相信这是真实地事实。当那封让无数人眼红的“证书”被沉甸甸地送到自己手上时,这十二人无不跪倒在地,面对长安的方向俯身顿首,嚎啕大哭。 而知道这件事情的数百万北府百姓也知道了一个道理,就是种粮、做工和经商这样百姓该做的本分事情,只要做好了也能光宗耀祖。无数的农夫、工匠和商人都纷纷摩拳擦掌,他娘的,那被授奖的管老汉不也是一普通老汉吗?不就是种田地时候很用心吗?谁不会?只要自己好生把田种好,把工做好,经好商多交税,明年老子就有机会风光了。要是能得到这么一次授奖,就是立即死了也值了,这可是真正光宗耀祖,流芳百世地光彩事情。 在北府百姓为这农、工、商授奖令而开始“疯癫”,曾华不失时机地在各大邸报上提出“劳动光荣,富民强国!”.并署名撰写文章指出.北府要大力提倡劳动,大力发展生产,只有百姓们富足,国家才是真正的强大,只有百姓们安居乐业,天下才是真正的安宁。 而黄教地“喉舌”《真知邸报》却借着这个机会指出:劳动是上帝赋予万民的权利.也是义务.只有通过劳动.才能得到上帝赐予的财富.也一并得到上帝赐予的安宁和幸福。因此信徒劳动创造的财富都是上帝赐予,任何人私自剥夺都是对上帝的亵渎,都是对上帝的宣战!文章最后更是“嚣张”地指出,万民都是上帝创造的,都是上帝的子民,因此教会要保护上帝的子民在信仰上不要迷失方向,堕入黑暗和罪恶之中;而官府要保护上帝的子民不受侵害,而不是在万民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真知邸报》并进一步提出“仁德、兼爱、无为、守制”的思想,几乎把儒、墨、法、道家的思想“一网打尽”,却提出了不同的解释。仁德是忠君爱国,追求上帝子民的大同;兼爱就是爱同胞兄弟,谨守人性良善;无为就是崇尚自由,不以自己的利益而去剥夺别人的权利;守制就是共同遵守社会法则,无规矩就不成方圆。 《真理邸报》如此一说,顿时引起各方的轰动,各路名士纷纷出手,在各种邸报上对《真理邸报》的宣言进行争论。开始出现地人大多数抬出了君臣体制大肆攻击圣教的缪言,并开始抨击第一次公开宣扬自己思想的圣教。但是过了几天。隆、罗友在他们“把守”的《提学邸报》上刊登了文章《君民本论》,他们先大肆褒扬了尧、舜和大禹这些人不以自己一人的利益作为利益,却让天下人得到他的利益;不以自己一人的祸患作为祸患,却让天下人免受他的祸患。那个人地勤苦辛劳,必定是天下人地千万倍;拿出千万倍地勤苦辛劳,而自己却又不享受利益的古代仁君先知。 然后又指出那些认为天下的利害 出于自己,将天下的利益都归于自己,将天下的祸患的无道君主是天下亡沦。百姓受苦的根源。 在对比完后。隆、罗友指出。古时是将天下看成是主,将君主看作是客,凡是君主一世所经营地,都是为了天下人。而古今许多无道君主都是将自己看作主,将天下看作是客,凡是天下没有一地能够得到安宁的,正是在于为他自己。因而当他未得到天下时。使天下的人民肝脑涂地,使天下的子女离散,以增多自己一个人的产业,对此并不感到悲惨,还说:“我本来就是为子孙创业呀。”当他已得到天下后,就敲诈剥夺天下人的骨髓,离散天下人的子女,以供奉自己一人的荒淫享乐。把这视作理所当然。并说“这些都是我应该享受地。” 在最后,郝隆、罗友更猛烈地指出,古时候天下地人都爱戴他们的君主。把他比作父亲,拟作青天,实在是不算过分。如今天下的人都怨恨无道君主,将他看成仇敌一样,称他为“独夫暴君”,本来这就是他应该得到地结果。但许多不明事理的人死守旧义,认为君臣间的关系存在于天地之间,难以逃脱,甚至像夏桀、殷纣那样残暴,竟还说商汤、周武王不应杀他们,而编造流传伯夷、叔齐的无从查考之事,把千千万万老百姓的死,看成与老鼠的死没有两样。天地如此大,不去爱千千万万的百姓,却只偏爱君主的一人一姓!所以说周文王、周武王是圣人先知,孟子的话,是先知的言论。 许多无道君主想凭着一个空名禁止别人窥测君位,试图保住天下这份产业,把它当成私有财产永远传下去。既然你将天下看作私人财产产业,去肆意剥夺天下人的财产,那么再去防止旁人来夺取你的私人财产简直就是可笑了。不管无道君主用绳捆紧,用锁加固,但一个人的智慧和力量,并不可能战胜天下众多的“强盗”。远的不过几代,近的就在自身,他们天下的崩溃,子孙的绝嗣,而随之而来的又是天下的纷乱,百姓的苦难。再经过一段动乱,终于有新的君主得到了天下这个财产,又开始新的一轮轮回。 隆、罗友的文章给原本就混乱的争论狠狠地浇上了桶油,这火噗噗地冒得更高了。一时自称为保君派的旧派名士和号称保民派的新派名士在邸报上斗得不亦乐乎,要不是顾及大家都是读书人的身份,很有可能会在长安爆发一场名士之间的“血拼!” 虽然魏晋名士排斥儒家,崇尚自由独立,有一种反权势的“古代无政府主义”倾向,但是还没有进步到对暴君进行如此猛烈抨击的地步。胡人肆虐,天下涂炭的责任和罪过都让大家心里都明白的无道君主给承担了,这简直就是把上到前汉,后到本朝开国先皇全部拿出来“鞭尸”一遍,这怎么不让谨受君臣之礼的名士们恼火呢?要不是新派名士借着先古明君的名义抨击无道暴君、昏君,目的只是以求仁君出世,晏清天下,旧派名士几乎就要和新派名士“火拼”了。 但是几经争论,新派名士却暗暗占据了上风了。在曾华数年来的暗中安排中,他先“改造”了以车胤、毛穆之、王猛、谢艾、郝隆、罗友等一大批新派名士,然后大力扶植他们。不但以车胤、毛穆之、王猛、谢艾等新派人士掌握了北府中枢和地方政权,而郝隆、罗友也掌握了舆论导向,并在曾华的帮助下掌握了长安大学堂等高等学府和各地中等学堂(初等学堂在教会手里,更是不用说了),这里都是培养新一代读书人的摇篮,却已经成了郝隆、罗友等风头正冒的新派名士最大的根据地。 成千上万受郝隆、罗友等人思想灌输的各学堂学生,不管是已经完成学业的还是正在修学的,都被曾华和郝隆、罗友等人联手洗脑了,一脑子的民本“新派”思想,再加上教会势力越发地强大,两者一“勾结”,旧派名士们无不悲哀地感到,除了在屈指可数的邸报上打打嘴巴仗,响应自己这一派的人却寥寥无几。学生被“新派”带坏了,虽然旧派名士在各学堂也有教学,但是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思想政治工作”,现在临时磨枪这枪尖也光不了。 对于老百姓,这种争论简直就是发生在月球上一样,除了能看看热闹之外根本没有更大的用处。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在今年怎么发奋干活,超过去年和别人,这样就有机会拿到明年正月的授奖了。 加上过了正月马上就要春耕了,热情高涨的百姓们在各地官府的组织下,开始结成“互助组”,准备大范围的区种法。区种法由雍州刺史王猛在雍州试验成功,然后推广到雍州全境,通过雍州的经验,区种法这种精工细作,颇费劳力的种植方法正好适用于善于组织“互助组”,并有保甲乡三长制为基础的北府地方政权,于是在永和九年,根据曾华的命令开始在益、梁、秦、并四州开始推广。 而雍州的动作更大,刺史王猛请武昌公府令发各州囚犯万余和还没有被赎回去的一万五千燕国俘兵人,外加当地驻守厢军、府兵和民兵共三万余,在泾水上游和渭水中游凿山起堤,疏通沟渠,以灌溉梯田及盐碱地,让安定郡和扶风郡又多了近十万亩好田地。 所以说现在北府的老百姓很忙,舆论由观风采访署引领着,思想有圣教教会教导着,日常工作有各级官府组织着,他们除了看看热闹,那有工夫去管什么新派和旧派名士的君本和民本之争。 而这场争论的幕后黑手曾华更是忙,他先是给相继落成完工的各大学堂题词。长安大学堂的题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霸城的长安武备学堂的题词是“精忠报国”;长安工务学堂的题词是“格物知理”;长安神学堂的题词是“真知值得你用一生去探索,也需要你用一生去发扬!”;长安农务学堂的题词是“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 得意洋洋地写完这些并不算得上是“好字”题词后,曾华在镇北大将军府中召集重臣谋士和将领,召开北府永和九年“第一次军政联席会议”。 第一百一十九章 北府的战争机器(二) 首先是北府内政事宜,曾华要求在连续三年的工农商大丰收的基础,再接再励,继续前进。并宣布开始实行第一个“五年规划”。这个“五年规划”是车胤、王猛等人费尽心思编写出来的,首先是确定了从永和九年开始每年的重点,然后是各州发展的具体措施和需要达到的目标,非常清楚,让人一看就知道在这五年之内各州该做些什么事,该达到什么样的目标。当然了,这些规划和目标都是车胤、王猛等人在综合各方面的情况之后做出的,甚至动用了三司的情报系统,反复推算得出的。 规划的重点还是农业,预计五年内在雍、益、梁、秦、并、朔州修建十九个水利工程,包括灌溉北地郡富平、灵武、贺兰等地的四条大水渠;灌溉上郡延安、靖边等地的两条水渠;分布在雍州扶风、冯、京兆、安定的四条水渠和两道水堤;梁州魏兴、上庸、汉中、梓潼郡的四条水渠;益州成都、广汉郡的两条水渠和一道水堤。这样完成下来,北府可以新增将近三分之一的上好耕地。 第二项是提高北府的卫生条件。首先是正式将医工分大方脉(主治成人内科)、伤寒(主治传染病)、妇人(主治妇科和产科)、小方脉(主治儿科)、疮(主治皮肤等外科)、眼科(主治眼疾)、口齿咽喉(主治五官疾病)、针灸、正骨(主治骨伤疾病)、金镞(主治刀、枪、箭伤等战伤及其它需要手术外科)、推拿十一正科和审疑(法医)、安骥(兽医)两副科。在三年里陆续开办两所官办医工学堂,并委托和支持圣教教会在已有的两所医工学堂上再增设三所教会医工学堂。招募学子入学,各学专工。 在各郡县设医馆,争取在五年内在北府每一县能有一所医馆。鼓励和支持教会在教区小教堂设附属慈善医馆。设医正局管理医工和医馆事宜,并主管防治瘟疫等重要事情,自然少不了对各地民众卫生意识地宣传和各城镇卫生的管理。 曾华在会议中一再强调,天灾人祸,战争是要人命的东西,瘟疫疾病更是一大杀手。比死于战乱的人还要多。所以说要让北府恢复元气。提高人口数量和质量也是一个重要的手段。这怎么能少得了医馆和医工的作用呢? 众人深以为然,大家都是过来人,战乱过后的瘟疫经常是一个接一个村子蔓延过去,往往能让你数百里一下子就死光了。而且女人生小孩也是九死一生,往往是生五、六个只活下来一、两个,运气不好的话大人小孩一起死,要是把这医馆、医工等卫生条件提上去。一个妇人能多活那么一、两个孩子,这数字加在一起就大了。 接下来是大力发展工场矿场,提高生产能力和技术。不过现在北府地工场基本上都是一种供不应求地状态,只要你把东西发明和制造出来,就有大把地人排着队来买你的东西,往你怀里送钱。所以现在不管是有钱的商贾还是还有底子的世家,都在拼命地投钱给各大工场,花大价钱成为一个小小的股东。 当然了。这些能下金蛋的工场最大的股东依次是曾华(无耻呀!)、军士共金会、教会共金会、提学共金会。下来就是车胤、张寿、甘、张渠、徐当、王猛、谢艾等在曾华地“鼓吹”下最先投钱进去的“老人”。这些人现在的身家足够让许多世家高门和商贾嫉妒得眼红,人家坐着数钱都比你赚得多,他们现在都深深地后悔当初没有听从曾华的劝告“投资”进去。而现在他们就是投再多的钱进去也只能捞到一点点股份。这也许是古人第一次认识到“原始股”和“普通股”的区别了吧。 值得一提的是那排名第二、第三和第四的大股东。军士共金会就是镇北军将士基金会。北府把每一个现役镇北军将士地年饷拿一小部分出来放到军士共金会里用来投资,这笔钱地数目是巨大的,所以能够像一头怪兽一样在各个赚钱的地方都有它地影子。在这个情况下,每个镇北军退伍军士除了一笔补助和优惠政策外,每年还有一笔不小的利金。 而教会共金会就是教会基金,掌管教会受捐赠的大批资金,这笔钱随着圣教的日益强大也是越来越“凶猛”,不过这个共金会的利润除了维持教会的日常运作和传教之外,大部分都用在慈善医馆、初等学堂和教会开办的其它慈善机构和举动上去了。 而提学共金会是曾华在当初“留了一手”而出现的产物。当初曾华开办合股工场和商社时,下令将每家工场和商社百分之五的股份留给提学共金会,专门用于助学和办学堂所用。数年累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所以除了北府每年大笔的提学资金之外,各学堂还能分到提学共金会名下不等的利金 北府各学堂非常有钱,那些学子不但学费全免,还有习成绩而定的助学金。 第四项是大修道路桥梁等基础建设。做为穿越者,曾华知道大修基础建设的好处,交通便利,贸易和流通才能迅速,占据工业优势的北府才能更大程度地从其它地方获取贸易利润,获得巨大财富。 规划一条条,一项项,非常明确,在联席会议上讨论了三天才全部讨论清楚。而各州各司为了让自己各州和部门在第一五年规划中占据一席之地,纷纷都抢破了头,最后在曾华的干涉在一一达成“妥协”,终于让这个规划通过。 曾华在通过规划之后,宣布正式成立都察院。直接对武昌公府负责,专门负责对各级官员的监察弹劾,由一向刚正不阿,素有“直名”地江逌担任左都察院事,而右都察院事由一向有“小阎王”(大阎王是大理司正刘努)之称的毛安之担任。并从度支司分出审计司,度支司分管北府的钱财支出用度,而审计司就专管各级官府是如何用钱的,各共金会、工场和商社等机构也在其审计范围之中。 曾华在会议中严肃地指出:“北府的摊子越来越大。家业也越来越雄厚。许多北府官员开始认为可以享福了。可以作威作福了。先前景略先生严惩过一批这样的人,打消了这些人的歪心思。现在随着我北府越来越强大,而百姓也有了几口饱饭吃,有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我告诉你,我不怕你动歪心思,提检司、都察院都在看着,还有三司密探。你有多少我就送多少到大理司去,不管你是沮中老兵还是梁州从属,大理司判你明天死,我绝不保你到后天!” 在座的官员纷纷点头,他们都清楚,曾华一向是说得出做得出地人,而且他们也明白在北府要想贪赃枉法、瞒上欺下无异是火中取栗。提捡司外加这刚成立地都察院,跟各级地方官府都是相对独立地。都如狼似虎地盯着各地。恨不得立即挖出一串的贪官污吏来,让自己名声大震,政绩更显。就算你有幸躲过这两个明面上的监察。还有无孔不入的观风采访署、神秘莫测的探马司和侦骑处,只要让他们闻到一点味道,你就很有可能在深夜被某位从他处调来的提检官请出来,只要你进了大理司的门,那你就差不多算是完蛋了。 在这明里暗里之外,还有四处乱窜地各邸报眼线执笔,只要被他们听到一点消息,再在邸报上那么一登,用不了两天,提检司或者都察院就会请你去“面谈”。算来算去,这作奸犯科的成本太高,还是安安心心拿着这不菲的官差俸禄吧。富足的日子虽然比那些豪门富贾差许多,但总比重者被绞死,轻者去苦寒之地服苦役要强多了。 这时度支司监事谢曙开口说道:”大人.属下知道只是我北府设提检、都察、审计等各官署机构,所为的目的就是肃清吏治,整顿政务,这数个监察机构互相监督,一点风吹草动便立案调查。虽然对各级官员威慑极大,但是花费却是巨大的。例如今年十月,梁州梓潼郡提检司因为县县令修建水浮桥后帐目短缺了五百二十六钱,于是就动员了十余人,用了一个月多地时间,花费了两千一百钱终于查清原来这短缺地钱是因为县丞给夹杂着虚报了一张给自家夫人买首饰的单子。如此算下来,这两者相差也太大了,属下觉得有些不值。” 听到这里,曾华不由低头思考了一下,最后答道:“文明(谢曙字),百姓为什么会信任官府?如果一个官府对外不能为百姓撑腰,保护他们的人身财产安全,捍卫他们地自由和尊严;对内不能主持公正,严守律法,为民解忧,那这个官府还有什么用处?百姓会拥护这样的官府吗?” 说到最后,曾华的语气越发凝重:“官府权威的基础是律法,而社会的规则和标准也是律法,所以说律法的公正性是无价的!”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也变得无比凝重,纷纷点头称是。曾华心中却暗中感叹,看来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改变旧有的思想和习惯。 政务会议开完了,一部分人便离席了,因为接下来将是军事会议,这些离开的人都是还达不到军政通吃的级别。 枢密院左签院事刘顾先出来总结永和八年整个天下的形势。 “并州刺史甘大人于永和八年六月底领兵从平阳出河东郡,先攻克闻喜、安邑诸城,兵逼屯据大阳的伪周卫将军苻菁。七月中,甘大人在吴山大败苻菁,占据大阳城,并顺势进据东垣城,在王屋山下大败赶来支援的伪周并州刺史赵俱,进而占据了关,彻底地完成了占领河东郡的任务。” “七月,弘农郡守赵复领兵东出函谷关响应,攻破陕城和池。八月初,进而 安城,离洛阳不过两百里。周国大惊,调遣兵马云阳、县一线,防备我军继续东进。北伐王师中路军趁此机会,九、十月攻破梁县、蛮城,突破汝水一线,十一月进抵伊水旁的新城。兵离洛阳城也不过两百里。” “北伐王师中路军有了巨大进展。但是东路军却遇上了大败。四月。豫州刺史谢尚率被改表为破虏将军地姚襄以及冠军将军王侠领兵五万攻州陈留。至七月的三月间连克襄邑、外黄、雍丘等诸重城,累败周军,其中破虏将军姚襄居功甚伟,已经被朝廷表为兖州刺史,平东将军。” “九月,伪周丞相苻雄领精兵五万汇集于兖州仓垣,两军混战二十余日不分胜负。十月。殷浩阴令寿春守将不发粮草,谢尚军粮草不继,军心大乱,而冠军将军王侠却遵殷浩密令分兵转攻濮阳,结果在平丘中了周军埋伏,两万将士全军覆灭,王侠仅率千余人幸免,逃回仓。” “苻雄趁势整军日夜猛攻谢尚军。数日后谢尚军终于不抵。全军崩溃。姚襄领三千骑兵护送谢尚回阳城,但是周军连夜追来,姚襄只好领兵再退到县城。这才停住脚步,而陈郡、梁郡、陈留郡等地复而尽失。” 说到这里刘顾不由黯然叹了一口气:“殷浩上表朝廷,把仓垣大败尽数归罪于姚襄,而谢尚这次自己就是带罪之身,已经无法为姚襄辩解,于是朝野上下都相信仓垣大败是姚襄居心叵测、勾结外敌所致,一片喊打喊杀之声。殷浩于是就派大军攻夏丘,大掠姚襄的部众。十二月,回军的姚襄率部败朝廷军,领残部万余北退至丰县、下邑。姚襄派人潜至建康,让其弟为其上书鸣冤,但是朝廷不听,还将其弟处死。今年正月,万般无奈的姚襄只得领兵退至鲁郡。” 听到这里,曾华不由拍案而起,大骂道:“殷浩这个狗屎,正是外战外行,内战内行。北伐攻周一点本事都没有,耍阴谋玩诡计,残害自己人却一套接一套,真是无耻之极!” 众人纷纷接言,对殷浩这种因私怨而毁公事的行为表示愤慨,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位名动天下的名士居然是这样一个小人。 曾华摇摇头却满是讽刺地说道:“殷浩正是机关算尽反误了自己,他因为和姚襄的私人恩怨让东路北伐王师大败,离洛阳反而更远了,他以为作为主帅能逃过责任吗?我们再帮桓公一把力,逼走苻健,让荆襄军占据洛阳,到时我看桓公怎么收拾他!” 议论完这些,曾华示意刘顾继续说道:“现在燕国正在联合奚、契丹部猛攻高句丽,以弥补它在我们这里遭受地损失。不过他要想把剩下地一万五千余俘兵赎回去还得再打劫几次才行。而魏国正在养精蓄锐,恢复元气,根本没有什么动静。因此我们可以继续北上攻打代国。” 这时,左督察院事江逌出言道:“大人,为何我们要继续攻打代国呢?代王已经退逃到阴山之北,只要防御得当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我们何必去花费巨资和兵力继续北攻呢?漠北漠南浩瀚数万里,部众以百万计,不是几年时间能踏平地,要是旷日持久,耗资巨大,恐怕会拖累我北府。” 曾华答道:“以前我们以河朔来练兵,现在我们要以漠北漠南来练兵。而且现在拓跋什翼隐身山北,今年不来,明年必定会来,迟早要领柔然等部大军南侵我北府。与其等着挨打,不如做好准备,抓住时机,一战而败之,这样我们才能占据主动。只有解决了北方的问题,以后我们不但多了一个巨大的兵源之所,而且无论向哪个方向发展都会少了后顾之忧。所以说,我们必须趁着中原暂时安宁,全力北攻。” 说到这里曾华又继续说道:“漠南漠北不同于中原,在中原打下一地我们就必须要养活那里的百姓,而对付漠南漠北我们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听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曾华的意思,纷纷点头赞同。 “对付漠南漠北我们不用担心别人会来摘桃子,那里天寒地冻,江左的那些名士应该不会对那里感兴趣,不管我们在那里占据了多少地盘,收服了多少部众,我们都不必向江左归还什么。”曾华继续说道。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现在攻打中原,那么一旦收复河洛,统一河北,万里河山连成了一片,那么北府是不是要归政于朝廷?曾华是不是该功成身退?所以大家都明白北府留着燕国、魏国和周国都是养虎自重,北府上下对无能地江左朝廷都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现在多少还有一点“天下大义”在江左那边,总之一句话,还没有到一统天下的时候,所以这漠南漠北就是最好的发展方向。 第一百二十章 北府的战争机器(三) 老曾首先向读者书友们道歉,29号晚上突然被朋友们拉去游玩,一直到一月一号晚上才回来。野外孤岛,加上本本也没带,所以没有办法更新外加给大家通告。真的十分抱歉!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老曾! *************************************** 《华夏立国传》第一百二十章 北府的战争机器(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北府的战争机器(四) 大人!”原郡当煎涂出城迎接曾华。 “好了,不必多礼了。”曾华一向比较务实,所以大家也不介意他急冲冲地“德行”。 “冰台先生,事情办得怎么样?”曾华刚在临戎城县令府中坐下就开口问道。 “回大人,已经办好了。探马司和侦骑处这次联手出击,共带回了三名内应回来。“谢艾还是那么不慌不忙。 “噢,快快请进来!” “是的大人,”谢艾应了一声随即转过头去对一名随从“秘书”吩咐道:“去请贵客过来。” 不一会,五个人在随从秘书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其中三人装扮奇特,一个上下皮袍,头上满是辫子;一个鹰眼勾鼻,与中原人士大不一样;第三个则戴着一顶匈奴人独特的圆顶毡帽。而另外两个人虽然一身的皮裘装扮,但是一眼就看出和那三人不一样。 只见那两人上前施礼道:“探马司都尉顾原/侦骑处都尉姚见过大将军!” 而那三人跟在后面叽里咕噜地弯腰施礼。 看过简报的曾华知道,顾原和姚都是冯郡南匈奴出身,诚心归顺北府多年,而且分别入了探马司和侦骑处。他二人在“机构”的派遣下,以商人的名义在漠南漠北活动,由于他们携带的北府烈酒、茶叶等物品在漠南、漠北深受欢迎,加上他们本身就颇有手段。所以成了漠南漠北各部首领的座上客,获得了许多情报。这次更是联手策反了三名柔然贵族做为内应。 “大人,请容属下介绍一下,”顾原和姚对视一下,最后达成默契由顾原出面禀报,“这位是柔然本部-纥突邻部头人纥突邻次卜,因为柔然可汗跋提杀了他地父亲,吞并了他的部众。让他从纥突邻部酋首变成了普通头人。所以对跋提恨之入骨。”顾原介绍第一个内应道。这纥突邻次卜相貌温雅。脸色白净,不愧是贵族出身,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 “大人,这纥突邻次卜沉毅多智略,虽然家族已经势弱,但是却能逆势应对,使得家族免受了跋提可汗斩草除根的毒手。”顾原继续介绍道。做为北府的情报人员,对于对象要做全面分析是必做的功课。 “这位是柔然敕勒部斛律氏的斛律协,其父原是敕勒部大首领。在他十八岁那年,仇敌柔然本部俟吕邻氏部大人倚仗女儿是跋提可汗的宠妾就故意夺走了他地妻子,其父不服,去俟吕邻氏论理,谁知却被俟吕邻氏借口惊扰祖先灵帐,用五马分尸惨杀。进而吞并斛律部。律协大怒。带着五百骑兵乘夜逆袭俟吕邻氏倚部,杀死了俟吕邻氏倚部大人,最后逃入金山(今阿尔泰山)。” “斛律协志意沉雄。善战知兵,带着千余部众累次大败跋提可汗地围剿大军,在金山一带是威名远镇。” 顾原介绍地第二位内应斛律协身材魁梧,目光如鹰,颇有气势。 “这位是乌洛兰托,是漠北匈奴乌洛兰部的首领。自鲜卑崛起,柔然强势,留在漠北的匈奴残部于是便成为欺压的对象。乌洛兰部原本就势小,要不是乌洛兰托雄勇善战,在漠北草原勇名远扬,恐怕乌洛兰部早就被吞得连渣都没有了。”顾原继续介绍第三个内应,只见这乌洛兰托貌奇体伟,猿臂圈腿,应该是个勇力过人,擅骑长射的好汉。 “好!欢迎三位,顾都尉,你转言他们,我以大晋镇北大将军的身份拜三位英杰为校尉,随行军中,你告诉他们,我能帮他们完成各自的夙愿。”曾华点头说道。 “是地大人!”顾原连忙应声道,然后转过身去用柔然话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三人脸色一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曾华就是一阵大礼。 “快快请起!”曾华连忙扶起这三位“新入伙”的部属,然后挽起这三人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不由高喝道:“来人!今天我喜得三位豪杰,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传令下去,在城外摆野宴,为三位新兄弟接风洗尘!” 纥突邻次卜等三人听完顾原的翻译,顿时大喜,他们三人都是草原上豪迈的英雄,看到曾华如此胸怀,顿时觉得“意气相投”,有了一点遇到“明主”的感觉。 来到临戎城外,这里已经密密麻麻地围着数千的飞羽骑军军士,见到曾华等人过来,没有人喝令,骤然一起站了起来,刚才还乱哄哄的场面瞬间变得一片肃静。 谢艾等人都是老北府人了,这种场面也见多了。但是纥突邻次卜三人是新来地,突然看到数千人一下站立如林,寂静如山,数千双眼睛带着一种无比崇敬地目光直盯着曾华,就像草原上的万物仰视雄鹰一样。 “军士们!”在寂静中,曾华的一声高喝传去很远。 “大将军!”数千将士齐声暴喝应道,声音如同排山倒海一样向纥突邻次卜三人扑来,让很不习惯地三人一时愣在那里了。 “肉烧好了吗?” “烧好了!” “酒倒好了吗?” “倒好了!” “举起来!” 数千将士纷纷举起手里的头盔,那里盛满 下去的北府好酒。 “今天有三位兄弟新加入我们北府,让我们举酒欢迎他们!” “好!”数千飞羽骑军将士齐声高喝道。 这时,曾华等人脱下自己的头盔,反转过来,而几个抱着大酒坛子的军士走过来,一一倒满,纥突邻次卜三人也连忙学着模样端着头盔满上酒。 看着纥突邻次卜三人有点不习惯,曾华端着头盔酒对着数千部众又高声喝道:“来。告诉三位新来的兄弟,我北府将士地兄弟应该是怎样的?” 数千个声音同时吼了起来:“酒同喝,血共流,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喝!”曾华大吼一声,端起头盔就是满饮,空地上所有的人都举起自己的头盔,一饮而尽。 不一会,众人纷纷喝完盔中酒。大家都被刚才的豪饮和壮言弄得热血沸腾。待曾华宣布随意后。便开始三三两两坐下来。对酒豪饮。欢声笑语冲天而起。而纥突邻次卜三人更是热泪满眶,这才是真正值得“入伙”的地方。 “纥,纥,纥突邻次卜,”曾华叫了半天才叫清楚纥突邻次卜的名字,这名字太拗口了,“你这名字太拗口。你介不介意改个名字。” 纥突邻次卜听完翻译,连连点头道:“回大将军,我不介意。原本我等的名字只是口语而已,连文字都没有,如果能得大将军赏识赐名,将是在下三生荣幸。” “那我就不客气,纥突邻次卜你不如改姓窦,名邻。如何?”曾华拿起腰间地短刀在地上划出窦邻两字来。纥突邻次卜顿时大喜,连忙跪下,连声道谢。 看着斛律协和乌洛兰托期待地眼神。曾华笑道:“你们地名字都很顺口,不必改了。”说罢,曾华在地上写出斛律协和乌洛兰托的名字来。律协和乌洛兰托点点头,表示认同了这两个“官方”名字。 很快,窦邻三人被姜楠、野利循、张、当煎涂等人围住了,一起吃烤大尾羊,一边“大盔”地喝酒,而曾华和谢艾两人却围在一起,一边慢慢喝酒吃肉,一边听顾原、姚对柔然等漠北情况的介绍。 “柔然是匈奴别种,首位可汗是木骨闾,幼年时被鲜卑拓跋力微(公元220-277年在位)部的贵族掳获,充当奴隶。因首秃,又忘其本姓名,被主人取名为木骨闾(鲜卑语)。成年后,免奴为骑卒。至拓跋卢(公元307-316年在位)时,因死罪逃入沙漠和山谷间,招集逃亡者百余人,投靠纥突邻部。死后,其子车鹿会继位拥有其部。” “车鹿会雄健大志,先反噬纥突邻部,就是窦邻先人部众,再不断兼并其它部落,拥有不少部众和财富,成为世袭贵族,以柔然自称。不过柔然一直役属于拓跋鲜卑,岁贡马畜貂豽皮。冬则徙度漠南,夏则还居漠北。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来寇抄。所以说虽然役属拓跋部,但是时而因利纷争,对拓跋鲜卑只是表面上依附而已。” “车鹿会死后,经吐奴傀至跋提可汗,而柔然经数十年发展,所统辖的部众姓氏共有六十余种,其中属于柔然的部落有郁久闾氏、俟吕邻氏、尔绵氏、纥突邻部、阿伏干氏、纥奚部、胏渥氏;属东胡鲜卑的有托跋氏、丘敦氏、无卢真氏、树格干氏、尉迟氏、谷浑氏、匹娄氏、勿地延氏、莫那娄氏、叱豆浑氏、库褥官氏、温盆氏、树黎氏、乌氏(乌洛侯);属于敕勒地有乙旃氏、斛律氏、副伏罗氏(部)、达簿干氏、屋引氏、他莫孤氏、奇斤氏、泣伏利氏以及东部高车等;属于匈奴余部的有拔也稽部(一说属敕勒)、贺术也骨部、乌洛兰氏;属于突厥的有阿史那氏;属于西域诸胡的有龙氏、高氏(一说为汉人)、希利垔、邢基祗罗回、侯医垔等。势力北达北海畔,南抵阴山北麓,东北到鲜卑山(今大兴安岭),与地豆于相接,东南与作乐(西拉木伦河)的库莫奚及契丹为邻,西边远及乌孙、悦般。” “这么说柔然实际上是是鲜卑、敕勒、匈奴和突厥等许多民族和部落所组成,而其部的世袭贵族应该是从拓跋鲜卑部落联盟中分离出来的。”曾华点头说道。 “正是如此,大将军。”姚答道。 “你们继续说说敕勒部吧。” “是的大将军,”顾原应道,“敕勒人最早生活在北海(今贝尔加湖)附近。匈奴人称其为丁零,鲜卑人因其使用车轮高大地车子,称之为高车。在前秦汉时期,敕勒地祖先就居住在北海(今贝加尔湖一带)。它地南边是匈奴,西南是乌孙。匈奴在冒顿单于统治时期,先后征服了很多部族,当时丁零也和其它周边的部落一样,遭受匈奴地奴役。不少丁零人被匈奴掳去作了匈奴奴隶。” “前汉宣帝本始三年[.孙,在返回途中遭遇大雪,雪深达一丈有余。平民及牲畜大批冻死。平时被匈奴奴役的乌桓、乌孙和丁零乘机对匈奴进行袭击。结果杀死了数万匈奴骑兵。从此匈奴国势大衰。丁零、乌桓等部开始独立并强大。前汉末年,敕勒分成了几部,一部继续留在北海附 称为东部高车,一部游牧在漠北额根河和弱洛水一带车本部,也就是敕勒部。有一部南迁到乌孙故地和金山一带,被称为西部丁零,而南下至阴山南的丁零则大部被鲜卑化,或融入柔然,更有一部进入到并州和冀州,分定州丁零、中山丁零、北地丁零,不过数目都不多。” “拓跋什翼去年退至阴山北后,先和跋提可汗血拼了一场。跋提可汗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其部下比代国还要离散,而且遍布数万里的广袤地域,怎抵得上代军有备而来。拓跋什翼领五万铁骑在燕然山下大败柔然军。跋提可汗便服了软。而拓跋什翼也不敢太逼人太甚,于是两人便合在一起。跋提可汗听说要南下侵扰,立即和拓跋什翼一拍即合,从各处调集骑兵约七万余人,而拓跋什翼准备出骑兵三万,合为十万,准备南下。只是马匹牛羊等熬过了一个严冬,都是瘦疲不堪,应该会趁着春草时节补补膘,预计会在四月份的时候挥师南下。” 听完顾原和姚地介绍,曾华不由低首深思起来,而顾姚二人见如此,便悄悄告退,和那帮武将去喝酒作乐去了。 “大人,我准备在云中郡防御以骑军为主,步军为辅,五原、朔方郡防御以步军为主,骑军为辅。”看到曾华想了一下抬起了头,谢艾便开口说道。 “如此甚好!”曾华点点头,他非常相信谢艾地防御能力。 “你不相信冰台先生能守住这朔州防线?”曾华转头看到旁边地卢震一脸的凝重模样,便开口打趣道。 卢震一下子脸红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谢艾可是他名义上的师傅,怎么敢这么腹议呢? “你是不知道冰台先生的本事,当年北赵石虎犯凉州,就是被先生累累大败,最后只能哀叹道吾以偏师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于枹罕。”曾华笑着说道,脸上却满是对谢艾的崇敬之意。 “疾霆,你说拓跋什翼领军南下,会主攻哪里?”谢艾向曾华拱拱手,表示不敢当,随即微笑着向卢震指点起来。 卢震想了半天,最后一喜道:“莫非是朔方五原?” “正是,拓跋什翼久居云中,自然对雁门、太原熟悉的很,知道那里山多险要,这十万骑兵要是进了并州,我们镇北军大可以依城据守,让这十万铁骑进退两难。而朔方五原郡,虽然有河水天险,但是只要过了这里,河南高地一马平川,可以直接威胁到三辅富庶之地,这样拓跋什翼即可以一举击中我北府要害,又可以大捞一笔。”谢艾缓缓解释道。 “我明白了,先生就是针对拓跋什翼的这种企图布防地,十七万重兵集结在河水北岸,先依城而守,再加上骑军机动策应,拖也要拖死这代国联军!”卢震恍然大悟道。 谢艾和曾华大笑起来,对卢震的孺子可教表示欣慰。 谢艾继续说道:“我们在朔州只是为辅,关键是大将军那里。大将军那里才是一剑封喉。” 曾华摇着头说道:“我打仗历来不喜欢蹲在那里挨打。无论如何凶险,主动权最好掌握在自己手里。” 过了一会,谢艾突然问道:“大将军,这种草牧场畜牧真的有那么多好处吗?” 曾华不由笑了笑,这个不好解释。当初在另一个世界时,从新疆到青海,再到甘肃、宁夏和内蒙古,到处讲的是退耕退牧,还草还林。而且大力推广牧场养殖。曾华更知道,现在还一片草原的河南之地,在经过唐、宋、明、清大规模开垦之后,那里薄弱地生态环境已经崩溃了,在他出生的时候,已经成了沙漠化的代名词了。自己既然先知先觉,自然不希望再发生这样地情况,至少要保证这河水不会那么浑黄。 “是啊。应该好处不少。农学所有本小册子。冰台先生可以看看。只是这数百万牧民,数万里草原,恐怕数十年都完成不了这项大改变,不过我实现不了,我留给子孙后代去做,我总不能把事情都做完了。”曾华乐呵呵地对谢艾说道。 谢艾想了想,最后释然地点点头。 这时。一名都尉走了过来,向卢震禀告道:“回郡守大人,牛群赶到。” “怎么了?”曾华惊奇地问道。 “回大将军,去年北上阴山收获不少,我也分到了不少牛羊。不几日大将军就要远行了,我就拿出来奉献给大将军和众人,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卢震答道。 “那好啊,趁着你小卢哥还没有成家赶紧大吃一把。要不然等你成家了。你肯了,你婆娘不肯。”旁边跑来“借酒”喝地野利循听到了,不由嘻嘻笑道。 “你少贫。今日大家高兴,我就趁兴来个彩头。”曾华大声喊道,顺势把姜楠等人叫了过来。 “疾霆有十几头牛准备犒劳我们,但是不能白吃。这样吧,我,姜楠,野利循,邓应远,张长锐,我们五人就当一回宰牛的,各施本事杀一头牛,要是杀不了的就吃牛尾巴!”曾华说道。 “好!”众人大声叫好道。除去曾华,其余四人都是这一群人中骑射武艺出众地,大家自然喜欢看他们露 至于曾华嘛,大家也拭目以待。 消息一传出去,数千人呼啦拉地就来到一座山上,只见山下有十几头肥壮地阴山牛被赶了过来,而五位选手也已经上马坐好,准备一展身手。 赶牛地骑兵把“牛群”几鞭子赶跑起来后就策马跑开了,只留下十几头牛在山下荒野中惊慌地奔跑着。 曾华等五个人策马站在那里,目不转丁地看着牛群地一举一动。 邓遐和张先后出来了,策马跟在牛群两边,等待着机会。突然邓遐一踢马刺,坐骑嗖地向斜外里窜了出去,就在邓遐一人一马就要从右前方超过牛群时,只见寒光一闪,接着红光冲天而起,然后一头没有头的牛扑通冲倒在地。原来是邓遐反手一重剑,将身边最近的牛连头齐颈斩断,首先以一头断头牛完成战果。 看到邓遐得了手,张不由有些急了,马头一拔,直接从牛群左边硬挤了进去,并挥舞着一杆铁瓜锤对着旁边的牛头就是一锤,顿时把这头牛几乎打横飞起来,撞翻了旁边的一头牛,然后双双倒在地上,只是一头头骨碎裂而死,一头被撞伤了动弹不得。 张虽然战果辉煌,但却最是惊险,坐骑也被牛角给挂了一下,要不是这马机灵,估计得和后面冲上来的牛撞到一起来了。 在张和邓遐得手的时候,姜楠已经挥舞着长矛将一头牛赶了出来。姜楠利用娴熟地骑术和手里寒光四射的长矛,把一头牛吓得慌不择路,硬生生给从牛群里挤拔出来了。姜楠继续挥舞着长矛,不慌不忙地赶着这头越来越慌的牛,然后在这头牛最慌乱的时候将手里的长矛利用坐骑和牛交错一瞬间插入牛后脑中,立即将其刺翻在地。 而野利循策动坐骑不远不近地坠在牛群后面,对着慌乱的牛群中开始追杀,他对着最后的那只牛就是一箭,射得那头牛痛得一哆嗦,但是那一箭没有射中要害,那头牛还能继续跟在牛群后面奔跑。过了一会,野利循看准机会又是一箭,又射中了那头牛,几箭下来,那头牛越跑越慢,满身是血,眼看着就要倒下了。 现在只剩下曾华骑在火红色的风火轮上不急不躁,继续观察着慌乱地牛群,不过他地目光一直注视着那头头牛。看到时机差不多,曾华便策动风火轮向一个似乎不挨边的方向冲去。 那头头牛回过头来,看到自己的五个同伴已经倒在地上,注定成为人类地食物,不由又气又怒,刚才不是它健壮跑得快,加上又机灵,恐怕那一身膘肉早就招来了刚才那四个如狼似虎的人类的毒手。 现在那四个人应该已经得手了,便停在那里不动了,看上去没有赶净杀绝的意思。头牛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准备歇口气,刚才拼死奔跑消耗了不少体力。正当头牛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生天的时候,一道红色的影子就像闪电一样从眼角飞了过来,还没等头牛反应过来只听到一声恐怖的弦响,自己的脖子一阵剧痛,好像一根东西正好插进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头牛感到生命在自己体内迅速消失,而一个红色的身影也在自己眼里迅速地绝尘而去。 怎么回事? 头牛死也想不明白,在自己躲闪其它四个“人类杀手”的时候,曾华策动坐骑,看准时机,正好从头牛的侧后面疾驰,而在如电闪雷奔地越过头牛的时候,曾华顺手就是一箭,强弓近距离射出的利箭瞬间射穿了头牛的脖子。在头牛倒下去的时候,一击而中的曾华奔势不减,迅速离去,只留下死不瞑目的头牛在那里。 五人大获全胜,众人不由一阵欢呼。 而在欢呼声中,谢艾却转过头去对卢震问道:“疾霆,你看出来了吗?” 卢震想了一会,似乎领悟到一些,但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长锐和应远都是刚烈迅猛,但是长锐只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勇武,而应远却是刚猛中有节,看准时机一记绝杀,势不可挡。野利循有耐性,远远地坠住牛群,一点点地射杀尾牛,正是他的看手本事,去年伏击燕军,不知有多少燕军就是这样死在他手里的。姜楠善于运势,以长矛和骑术威逼牛慌乱出群,然后趁其破绽一举拿下。”谢艾解释道。 “那大将军呢?”卢震听到这里,知道谢艾在给自己讲解这四人用兵的特长,指点自己,不由心绪激动,并继续追问道。 “大将军,他即有野利循的耐心,利用和等待姜楠、张、邓遐、野利循等人将牛群赶得慌乱不已,然后趁势奇袭而出,有如狮子搏兔,金雕擒狼,一举射杀头牛。而且你说大将军那一箭在刚猛和气势上逊过张长锐和邓应远的一击吗?意、势、节,整个都是一气呵成呀!” 卢震摇摇头,脸上满是狂热和崇敬。而窦邻三人在一边都是一脸的敬畏和崇拜,乌洛兰托更是激动地满脸通红。 很快,十几只牛被切割收拾好,放在篝火上,香气不一会就合着烤羊肉和好酒各自的芬香飘遍整个荒野。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万马度阴山(一) 循,前面就是南床山(今内蒙古乌拉特后旗以北,蒙了,我们就此分手吧。”曾华骑在风火轮上对野利循说道。 “是的大将军,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野利循还是那个样子,不过对于曾华的命令他一向是非常重视,所以拱手正色答道。 “你真的了解你肩上任务的意义了吗?”曾华笑着问道。他一向都喜欢让自己的部属弄明白自己布置任务的真正用意,毕竟任务是死的,人是活的,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总会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情,要是部属将领明白了任务的真正含义,那么就会根据事态灵活变化,比死搬硬套要强多了,而且他手下都是一批不俗的将领。 “还不是很明白。”野利循知道曾华的规矩,于是便实话实说。 “你先说说我给你的任务是什么?”曾华反问道。 “带领一万人马在南床山至意辛山(今内蒙古苏尼特右旗西北,外蒙古和内蒙古交界处)游戈,分成三队人马,时聚时散,不近不远,都打一样的旗号,用一样的番号,穿一样的服侍装备。”野利循老老实实回答道。 “那你对这项任务的理解是什么?”曾华继续问道,旁边的姜楠、邓遐、张遐三人都围了上来,而窦邻三人在顾原、姚的带领下,知趣地在一边讨论起这附近的人文地理来。窦邻三人都是聪明人,知道必须经过这一役之后才算真正融入北府军中。 “南床山到意辛山之间是柔然联军从漠南退回漠北的必经之路。伏击打闷棍外加尾随追杀都是我野利循地本事,我想大都护应该要我在南床山一带等待柔然联军溃败北逃的时候好好露一手。”野利循自信满满地答道。自从野利循在冀州北露了一手,追杀俘获的燕军比主战场上的少不了多少,让北府上下对这个又瘦又黑的党项将领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也知道这位原匹播将军能杀到北天竺去不是侥幸的,人家精的就是千里狼行。 “还有吗?”曾华笑眯眯地问道。 野利循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在后翼牵制柔然代国联军,减轻朔州地压力,另外就是掩护大都护地行动。”野利循可不怕在曾华面前说错话丢丑。在他想来要是谁能猜透“无所不能”地大都护的计谋。那是不可能的。 “的确如此。你的行动是在牵制朔州北之敌和掩护我们,不过你知道该如何牵制和掩护吗?”曾华又追问道。 “不清楚!”野利循又干脆地答道。 “我让你分成三队,不远不近,而且一样的旗号、番号和装备,就是让拓跋什翼不清楚在他身后到底有多少骑兵活动。”曾华开始揭开谜底,“拓跋什翼纵横漠北漠南,自然不是一般人。在他领着柔然联军猛攻我北府朔州的时候。如果身后草原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以他地智谋会怎么想?” “我知道了,他肯定会认为这里面有鬼,不是前面朔州有陷阱,就是后面有危险,要是如此的话,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弄清虚实。或者直接退回漠北。那样的话我们的计划就前功尽弃了。”野利循一下子明白了一些。 “正是如此,”曾华赞了一声,“你在南床山和意辛山之间来回活动。大布疑阵,对于拓跋什翼这种聪明人反而会认为我们这是在故弄玄虚,以便牵制他们对朔州的进攻。拓跋什翼多少知道一点我北府的底细,我们以前的表现显示我们有一定实力,如果在柔然、代国十万铁骑压境地时候没有一支骑兵在侧翼和后翼骚扰牵制他们,就无法与我们威震天下地名声相匹配。” “大都护,那拓跋什翼会不会猜到我们奔袭漠北的计划?”野利循想了一下继续问道。 “如果没有你们在南床山与意辛山之间活动,拓跋什翼也许会猜到漠北有危险,但是如果有你活动的消息,拓跋什翼反而应该认为我们不会如此大胆奔袭漠北,只会在云中和五原、朔方郡与他们决战了。”曾华答道。 “大都护,我明白了,虚虚实实,我越是在拓跋什翼身后装神弄鬼,他就越认为我是一招虚棋,为地就是想把他吸引回去,以便减轻朔州的压力,拓跋什翼反而更加放心大胆地攻打朔州了。”野利循终于大彻大悟了。 “是啊,奔袭漠北,自古以来除了空前强大的前汉武帝时期卫青和霍去病干过这事,此后谁有这个实力?漠北纵横数万里,没有内应向导,没有精锐骑兵,不要说和上百万的部众打,就是迷了路也能困死你。”曾华点头感叹道。 的确,自从前汉武帝过后,中原对漠南漠北,尤其是漠北,基本上没有什么大攻势了,就是强横的前魏曹操也只是把漠南的乌桓打得屁滚尿流。所以对于拓跋什翼和跋提可汗来说,漠北是一个非常保险安全的地方。但是他们却大大的低估了北府的实力,也低估了曾华手下那十几万骑兵。这些骑兵中有许多党项人、山南人、河曲人,他们居住的环境都是雪原高山,比起漠北的险恶艰苦只多不少,所以这些骑兵的素质也不是拓跋什翼和跋提可汗能想象的。 “大都护,这就是兵书中的奇正之术吗?”一直默不作声的邓遐突然出言道,他是四人中“文化程度”最高的,自然熟读过兵书。 “孙子曰凡战,以奇胜,以正合。奇正之术,不竭于江河。不过你们知道什么是正?什么是奇吗?”曾华被邓遐这么一勾,又忍不住想卖弄一下自己的“军事天才”。不过厚颜无耻地曾华可能已经忘记了他的军事天才是建立在上千年的积累之上。 “用强大的、训练有素的部队从正面钳制敌方的主力是为正,然后出奇兵突袭敌人。打乱敌方部署,从而全局皆胜是为奇。”邓遐是世家子弟出身,自然对兵书有一定的研究。 “不错,正是如此。我们以优势兵力在正面防御,而且我相信以冰台先生的本事,朔州防御不仅仅是呆搬地防御,也有局部地反击,这正中就有奇。而我们奔袭漠北地奇军分成两支。野利循一支为奇军。迷惑敌人。而我们却是正军,担任奇军中的主攻任务,这是奇中有正。”曾华慢慢地解释道,“何为正?何为奇,谁说的清楚呢?奇正其实就是审时度势,避实击虚。” 众人不由纷纷低首沉思起来。 “我们和代国柔然的这一战关系到北府今后的发展和存亡。如果打好了,我们北府将更上一层楼。实力大增,为纵横天下奠定基础。如果打不好,可能又要倒 ,甚至会让经营数年的关陇毁之一旦,大家一定要记最后郑重地交代道。 “大都护,我们记住了,从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四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我们的战略是以一当十。战术是以十当一。这是我们制胜地根本法则之一。”曾华满意地点点头,不愧都是在霸城武备学堂听过自己的课,不过这句话好像有点侵权了。 看着野利循带着一万骑兵。两万匹战马消失在远处的荒野之中,曾华挥挥手把窦邻等人叫了过来:“这最近的是哪个部族?” 窦邻想了想说道:“翻过前面的大漠应该是阿伏干部和纥奚部,他们两部都是柔然本部,一直都游牧在浚稽山以北,兔园水和粟水流域一带,是跋提的铁杆部众。” “不行,我们现在不能攻击这两部。我们出来的时候是三月初六,现在已经出来了六天,根据情报判断,柔然代国联军应该才到阴山北,起码要到月底的时候才会翻过阴山开始对朔州展开攻击。要是我们现在攻打这两部就是打草惊蛇了。”曾华皱着眉头说道。 听完顾原地翻译,斛律协和窦邻对视一下,点点头开口接言道:“我们明白大将军地意思。大将军的意思是从由北往南打,这样的话就是消息传到阴山南,柔然和代国联军也已经被粘在朔州北,进退两难了。” 靠,真是马贼,不,是人才呀,一下子就把自己地意图猜透了,看来这打仗的确是要讲天分的,这斛律协、姜楠、野利循,大字不识一个,打起仗来不比熟读兵书的邓遐含糊。 “正是,你们有什么好计策吗?”曾华微笑着问道。 律协和窦邻低声商量一下,然后斛律协吞吞吐吐地说道:“从南床山向西北,从浚稽山和邪山以西掠过就到了金山,那里部族稀少,而且多是些小部族。只要沿着金山以北潜行可以绕过柔然可汗庭等柔然腹地,直到敕勒部,那里的部族不但我们都熟悉,而且多是对柔然貌合心离,易于拉拢。到了那里我们可以先联合对柔然不满的部族,再迅速地攻灭忠于柔然的部族,然后一举南下,直破柔然可汗庭,横扫五河之地。只是这路途凶险,不知大将军,大将军……”说到这里,斛律协闪闪烁烁地不敢往下说了。 曾华等人心里却非常明白,这一路过去妙是妙,只是一下子深入漠北腹地,要是窦邻、斛律协、乌洛兰托三人是“无间道”,曾华和这两万铁骑就有可能全丢在漠北了。毕竟这三人是新入伙的人,一下子带着大军深入如此凶险敏感的地方去,换谁心里都会嘀咕。 “好!斛律协、窦邻、乌洛兰托,你们三人在前面带路!”曾华根本没有犹豫,果断地下令道。 旁边的窦邻三人露出诧异的神色,而姜楠等人也一脸的凝重,准备出言相劝,曾华一摆手,平和地说道:“我相信窦邻三人,我们喝过同生共死酒!” 窦邻三人听完翻译,顿时泪流满面,都涨红着脸对曾华抱拳一施礼,然后调转马头,一起奔到队伍的前面去了。 曾华感受到了这三人无语的感激,而姜楠等人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向曾华一施礼,策马跑回各自的岗位,只留下张一人。 曾华转身看看后面,远处天地之际应该是阴山,自己三万余骑,六万匹马在三日前悄悄翻过阴山西麓北上,而在十几日后还会有十万铁骑将在另外一个地方翻越阴山东麓南下。一南一北,这两者的结果也许只有老天爷才知道,或者在数月之后,这阴山也会知道的。 “出发!”。曾华最后下令道。很快,两万骑、四万匹马很快就像一股洪水一样向西北涌去,不一会,只留下春意盎然的东南风在原地打着圈,似乎还在寻找什么。 “是的大都护,西边就是金山,传说那里盛产黄金和铁。”斛律协指着远处的山脉说道。 真的是阿尔泰山,想不到自己在那个世界一直想去旅游的地方今天却如此地接近,曾华看着那座连绵不绝,雄壮巍峨的山脉,心中甚是感慨。 “金山南多是突厥各部,有如阿史那,阿史德等部,还有西域部族希利垔、邢基祗罗回、侯医垔。西域部族居住在金山西北,于悦般乌孙交界,而突厥居住在高昌以北,金山以南的地方,专门为柔然锻造兵器。我在金山的时候就经常找他们换一些铁器回来,还真别说,他们的兵器打造得很不错。”非常熟悉这里的斛律协详细地解释道。 应该就是后来很出名的突厥部,只不过现在还很弱小,还是柔然的“锻奴”,离他们强大还有两三百年的时间。 “等忙过这阵子再收拾他们。这草原上大意不得,就算我们把柔然打败了,还会有其它部族崛起强大,就像春风中的野草一样,烧了这里还有那里。既然我们进入到草原上了,就不能做事做一半,该清理的就一起清理了。”曾华转头对姜楠等人说道,众人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金山北是一些柔然部落,都是郁久闾氏、俟吕邻氏、尔绵氏、阿伏干氏等部分出来的,他们中许多是部族大人的庶子,不满嫡子的欺压,带着不多的部众迁移到了这里,所以部众不多也比较分散。”斛律协继续讲解道。 大家都点点头,心里都清楚。这一路上大军已经灭了不下四十余个这样的部落,大的有部众千余人,小的只有数十人。为了行军的保密性,这些部落都被上万飞羽军“细心”地击破,部众无论老幼妇孺全数被杀,埋在了草原之下,帐篷等物资能用的全部带走,没用的也全部就地掩埋,而牛羊马匹就成了大军的粮食和资助了。大军所过之处,草地还是草地,没有任何显示他们来过的迹象。 草原就是这样,两个部族可能相距上百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是不相往来的,也就给了飞羽军很大的机会。至于草原上传播信息的游牧歌手等行旅之人,早就被飞羽军探马见一个杀一个。而斛律协原来留在金山的部属,在接济了一批武器和牛羊后继续留在金山,继续“为非作歹”,以防有心人发现不对,或者有人无意发现了“血案”,也让大家有个目标不是。 三月三十日,经过十几天的潜行,两万飞羽军终于来到都波山(今俄罗斯境内的唐努山),东边就是敕勒部族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万马度阴山(二) 军,还请让我去试一试吧?”斛律协哀求道。 尽管他的话是被翻译过来的,但是大家还是能看出他心中那种焦虑和诚恳。 “你真的有把握说服这三个部族吗?”曾华看着斛律协的神情,知道他心里还在为自己的族人担忧,于是也就没有下令,而是继续问道。 “大将军,斛律氏和副伏罗氏、达簿干氏、他莫孤氏都是西敕勒的大姓,原本出于一源,血脉相连。这三姓分大小数十部,共有五、六万众。” “其实我敕勒部实力本来不惧柔然,但是柔然三代可汗或者用计拉拢,或联合拓跋部北上围猎,数十年累累大败我敕勒部,加上敕勒自古以来一盘散沙,于是就只好臣服于柔然汗庭下。后来俟吕邻氏部受跋提可汗的指示,借机谋害了我的父亲,吞并了我斛律部,进而更加欺凌我敕勒部。想我律部众大部被俟吕邻氏部掠为奴隶,一部分逃入这三部以为庇护,也是因为这三部原本与我斛律部亲近” “后来我逃去了金山,这三姓部族还念在同族同源的份上,暗中不时地接济我。他们也知道柔然本部对敕勒部的咄咄逼人和阴谋诡计,这次我去找他们,借着柔然主力南下的机会图谋大事,他们应该会心动,至少会和我暗中商量会事,到时大将军再借机说服他们,应该不是难事。”律协看到有转机了,立即接言道。 昨日。曾华等人带着两万铁骑翻过了都波山,在山下的一片树林里躲了起来,开始策划下一步地计划。曾华在看完整个形势大略图之后,感觉收服敕勒部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让南边的柔然可汗庭警觉起来。 虽然说在这数万里草原上藏几万骑兵就跟大海里藏根针一样,而且在飞羽骑军一撒数百里的探马游骑控制下,这消息还可以被封锁。但是一旦在敕勒部纠缠过久,南边的柔然汗庭不可能不知道消息。毕竟柔然对敕勒部虽然一直保持一种强势。但是敕勒的威胁也不是没有的。跋提这样的人物应该很清楚。不可能不对北边的敕勒部保持一定程度地警惕,尤其是在自己本部精锐南下去发财,汗庭空虚地情况下。 所以说在敕勒部地行动越快越好,在柔然汗庭还没有察觉之下解决敕勒部迅速南下,犁庭扫穴,一举击破柔然本部,这漠北也就不算白来一趟。要不然让汗庭有了准备。不但奔袭不成,还有可能被人家“围殴”,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盘。 一想之下,曾华改变了主意,准备对敕勒部突击一把,好好地警告一下这些游牧部众,免得让他们拖后腿,然后再挥师南下。 律协听到这里就着急了。这挨得最近的几支敕勒部姓都和自己相熟。这一路杀过去,他们肯定是最先遭殃。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律协知道飞羽骑军的强悍。这两万铁骑要是横扫过去,估计比受一场大暴风雪还要惨。 于是斛律协就拼命地向曾华请命,希望能找那三部西敕勒首领好好谈一下,尽量避免刀兵相见。虽然律协是个铁血汉子,但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三部在他危难之时好歹也出手帮过他,要不然他也不会顺利地逃到金山,也不会在金山混得那么滋润。因此斛律协怎么也要把这三部从飞羽骑军的“魔掌”中“解救”出来。 “还谈个屁,直接扫过去不就得了,从都波山杀到石水(今色愣格河),然后再调个头南下,再把柔然汗庭杀透,他奶奶地,这反正横也是杀,竖也是杀,也不多这敕勒几部人马。”张杀气腾腾地说道。 律协冷汗都出来了,他能想象得到,在这位北府探取将的带领下,所过之处肯定是尸横遍野,不要说汗庭,就是那敕勒各部估计也要一起陪葬。 窦邻和乌洛兰托这个时候插不上话。他们的部众一个在汗庭之南,一个在汗庭之东,跟飞羽军南下汗庭的路线没有什么冲突,但是窦邻、乌洛兰托也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自己跟斛律协都一样,都是新入伙的,说的话不管用,而且他们也已经知道自己这位主公心里的算计深得很,一般人还真改变不了他的主意。 “大将军,不如我们取消东进计划,直接攻击汗庭如何?”姜楠看着律协一脸地焦急,非常体谅他地护犊之心,于是开口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这倒不失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如此一来我们大军未知之数就更大了。敕勒各部横在我们北翼,柔然、代国联军主力在南翼,就算是我们攻下了汗庭,万一敕勒部在北、东胡鲜卑匈奴在东、拓跋什翼和跋提在南,三面一围,我们就真地危险。身后的敕勒部情况不明,这是最大的危机。”邓遐焦虑地说道,大家知道他的为人,清楚他这是在就事论事。 包括斛律协在内的数双目光都投向了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的曾华。曾华站在那里,面向东面沉思了许久,最后转过头来对斛律协问道:“你劝说这四部大人来都波山会事需要多少时日?” 律协一听,知道事情有转机了,连忙开口道:“这三部分布有上千里,我快马劝说联络,来回要十五天。” “好,我给你十五天时间,你带几名随从快马去联络这三部大人,十五天后我还在这里等你。十五天过后如果你没有回来,大军立即东进,所过之处人畜不留。”曾华沉声说道。 律协听到这里,立即明白了曾华的意思。他不但给了自己十五天的机会去联络这相近的三部大人,也给了自己足够地支持。一旦自己十五天内回不来,那肯定是被这三部奸人陷害了,那么曾华会带着两万铁骑东进,为自己报仇。 “多谢大将军!”斛律协低沉着声音,抱拳一施礼,立即带着三四名随从策马远去。 “传令下去,大军在唐努山下驻扎,姜楠。你把探子游骑散出去。保持警惕。有任何靠近的可疑人士一律诛杀,我们还需要保持隐蔽。还有,敕勒部南下的道路也要监视起来,说不定这三部中有人会趁机通风报信。再传令给姚,继续监视柔然汗庭,有任何动静立即急报于我。”曾华望着在远处消失的律协的背影,缓缓地传令道。 “大人。我们如此等待下去恐怕会日久有变故呀!”邓遐看到曾华如此决定,于是出言劝道。 “应远,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我们这次北上漠北不仅仅是为了奔袭柔然汗庭。如果光是为了奔袭汗庭,我就不会绕这么大一个***了。”曾华转过头来对邓遐说道。 “奔袭柔然汗庭,只能解朔州之险, 重创柔然部,让他在今后十余年里老老实实待在漠北道吗,这些游牧民族在草原上的恢复能力是惊人的。我不希望在我们征战中原或者他处地时候。北边突然给我们来一家伙。既然来了,我们要把我们地影响力扩大到最大,以后再来草原就方便了。”曾华半笑道。 “大将军地意思是?”邓遐有点明白了。不由继续问道。 “既然来了,我们不能厚此薄彼,柔然要打招呼,这敕勒也要打招呼,还有那东胡鲜卑等部也要打招呼,要不然柔然还有翻身的本钱。我历来就喜欢打一批再拉一批,这敕勒部能拉一批部族过来就拉一批过来,还有东胡鲜卑和匈奴等部,就是柔然本部也可以拉拢一批人。”最后一段话曾华是转向窦邻和乌洛兰托说的。两人听完顾原的翻译后拼命地点头,这二人已经知道曾华准备把柔然连根拔起,这可是各被欺压部族崛起和翻身的好时机。 “大将军,那这柔然汗庭怎么办?我们要是闹出大动静来了,这汗庭有了戒备怎么办?”邓遐问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汗庭?窦邻,你来告诉大家这柔然汗庭为什么设在燕然山(杭爱山)下。”曾华转向窦邻说道。 “是的大将军,燕然山下,邪、浚稽山以北,西有兔园水,南粟水,北有石水,东有弱洛水,中有额根水,这五河之地水美草肥,是漠北最好的牧场,也是柔然本部聚集地地方,所以柔然汗庭立于燕然山东的穹隆岭附近。”窦邻是柔然本部出来的,自然非常熟悉这些。 “汗庭是死的,我们是活的,我们两万铁骑在这草原上纵横来往,还怕找不到汗庭的破绽。至于拓跋什翼和跋提,他们去得容易,想走就难了。他们以为现在还像以前一样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北府不是集贸市场,冰台先生和朔州二十多万将士也不是贴门上的画纸!他们现在在朔州开了张,想走就得问问我北府答不答应了。”曾华冷笑道。窦邻和乌洛兰托在一边不由又惊又喜,惊得是自己这位主公谋略如此深远,喜得是大仇人拓跋什翼和跋提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大将军,我们的牛羊快不够了。”第七天,张过来禀告道。这几日,两万大军老老实实躲在都波山下,吃得都是路上掠来地牛羊。但是两万余人地消耗是巨大的,马匹暂时不说,反正这里多的是青草,但是人不能吃草呀。眼看着牛羊越吃越少,再不出来捞一票回来,等不到十五天就得断粮。 “断粮我们也不能出去掠牛羊。”曾华知道张地心思,但是现在大军是潜伏阶段,不能大队人马出动,可是这小队人马能抢回多少牛羊来?能够两万大军吃一顿吗? 曾华斩断了张出去透透气的念头,然后一起来到后营,这里是宰杀牛羊的地方。 “来,我来教你们一种新的宰杀方法。”曾华在旁边看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以前在哈萨克牧民那里学到的一种杀羊方法,据说是蒙古成吉思汗行军时传下来的。 曾华找来了一个羊膀,还有一节肠子,都洗干净了,然后接在一起,做成了一个气管和气囊。曾华叫人牵来一只羊,先叫人按住羊的四肢,然后用小刀在羊胸口开个小口子,把气管插进去,直通羊肺,然后把气囊,也就是那羊膀一捏,空气突然冲进羊肺里,刚才还在挣扎的羊就像触电一样,骤然死去。 曾华站起身来说道:“这样杀羊除了羊毛,羊肉、羊血等东西都可以吃,而且肉质鲜美,极有营养,嗯,就是极有内容,所以一头羊能多养活好几个人。” 不但张看得目瞪口呆,就是窦邻和乌洛兰托也看呆了。这位大将军不但骑射了得,而且到了草原上之后就如鱼得水,好像对骑兵作战和草原上讨生活颇有心得。 就这样大军终于熬到了第十四天,斛律协也在大家的期盼下提前赶到。他一脸的疲惫掩盖不住成功的喜悦。 “大将军,我幸不辱命,已经成功劝说三部大人到剑水源会事。”律协高兴地回禀道。 “你没有说出我们来吗?”曾华一边命人端来热羊肉汤,一边问道。 “回禀大将军,这其中关节轻重我还是知道的。我只是说跋提在漠南吃了败仗,想邀请三部大人一起商量下,看如何趁这个机会捞些好处。三部大人听了以后也颇为心动,同意四月二十,也就是三天后在剑水源秘密会事,他们被柔然跋提欺凌得太厉害了,有机会当然不愿意放过。”律协刚说完,曾华就把一头盔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递了过来。律协心里一热,连忙接了过来。 “那就好,晚上我们大军立即开拔,在剑水源以西数十里的地方埋伏起来。要三部大人真心听从我们的计划,不显示一下实力是不行的。这些大人都是些人精,而且这次干得是有可能杀头灭族的大事,肯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曾华点头说道。 这个比喻大家都听明白了,心里一想的确如此,到时说要这三部跟着你去攻打柔然汗庭,你要是还只拿出一千“马贼匪兵”,估计这三部大人再跟你交情好也不会答应的,顶多是友情赞助一些马匹之类的。要是你亮出两万铁骑,那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回大将军,这个属下明白,所以我游说这三部大人的时候只是说商量如何利用跋提大败,汗庭混乱的机会从金山南弄一大批兵器回来。大将军可能不知道,柔然为了打压我敕勒部,对兵器、铁器控制得极严。这三部以前时不时接济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能时不时搞些兵器给他们。”律协郑重地答道,这事开不得玩笑,自然要如实回答,“不过既然他们答应来会事,这事情也应该成了。” 曾华点点头表示赞同,一大批兵器,这诱惑的确够大,在这草原上骑兵和战马都不缺,缺的是兵器。柔然一直能压制敕勒,拓跋鲜卑一直能压制柔然,看看他们与中原的距离就知道了。所以斛律协这么大一个诱惑丢过去,不怕这三部大人不来,只要他们来了,到时真的要议什么事就由不得他们了。 入夜,正当大军准备开拔的时候,前面的探子说抓到一个奸细,似乎有重要事情,已经被押送过来了。 很快奸细被送了过来,被押在曾华等人跟前。借着火把的光,斛律协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不由大吃一惊:“袁纥耶材!”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万马度阴山(三) 协,你认识这个人?”曾华一看就明白了。 “回大人,他是我斛律部的部众,自小和我长大,极是要好。当年俟吕邻氏部杀我父,吞并我部众后,我率五百部众逆袭俟吕邻氏部,杀了俟吕邻氏部大人,袁纥耶材就跟在我身边。后来在逃奔金山的时候,袁纥耶材和一部分部下被追兵杀散了失去消息了,想不到会在这里相见。”律协连忙答道。 “哦,这样,姜楠,这人是如何被抓获的?”曾华继续问道。 “回大都护,这人单骑直奔过来,行色匆忙,被我军探子拦住了。搜查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但是此人一直叫着斛律协校尉的名字。探马军官知道其中必有内因,于是禀告于我。我叫翻译官问了几句,知道他有急事找斛律协校尉,便将他带到这里来了。”姜楠如实回答道。 “斛律协,你仔细问问,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曾华转向斛律协说道,直觉告诉他,这其中肯定有重大事情。 律协连忙和袁纥耶材对答起来,而顾原在一边“同声翻译”。 原来袁纥耶材在逃命的时候被冲散了,好运活命下来。悄悄跑回斛律部一看,发现族人亲友不是死于乱军之中,就是被俟吕邻氏部等柔然部瓜分了,成了他们的奴隶。袁纥耶材只得继续逃命,最后投到他莫孤部,改姓埋名成了一名马奴,因为机灵。无意中得到了他莫孤部大人他莫孤傀的长子他莫孤谒地赏识,成了他的一名亲随。 前几日斛律协到他莫孤氏部联络他莫孤傀,被袁纥耶材无意中发现。袁纥耶材虽然心中大喜,但是看到斛律协行迹隐秘,知道有大事,而且也知道草原一直在追杀自己这位“老主人”,于是就强忍下来不动声色。 当夜斛律协又匆匆离去,而他莫孤傀、他莫孤谒父子等亲信却聚在一起议事。袁纥耶材觉得这父子行迹鬼鬼樂樂。当即利用亲随的身份躲在帐后偷听。一听之下发现一个巨大的阴谋。 原来他莫孤傀父子准备调集兵马趁着剑水源秘密会事的时候活捉斛律协。送到汗庭去领赏。袁纥耶材一听冷汗都出来了,第二天立即找了一个借口出趟远差。出了营地拍马就往剑水源跑。他知道既然律协相约在剑水源会事,自然会待在附近做准备。 但是到了剑水源之后却发现根本没有人,于是不由大急,连忙四处乱窜,希望找到隐藏的斛律协的人马部众,结果被撒出去的飞羽骑军探马给逮了正着。 袁纥耶材也是个机灵人物。看到飞羽骑军等人不像是敕勒部地人马,也不像是柔然部地骑兵,于是就大叫斛律协地名字,就这样被带了过来。 “他莫孤傀?他父子敢如此对待我。”斛律协的脸都快气青了,“这个老贼,当年不是我的父亲救他,他早就被柔然的讨伐军给杀了,现在却敢如此!” 众人的目光全部转向了袁纥耶材。都指望着他把内幕暴出来。 “大人。属下在偷听的时候发现他莫狐傀父子其实早就想把大人活捉,然后送到柔然汗庭去领赏。这二人早就想投靠柔然以壮大自己,只是以前大人一直没有亲身犯险。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动手,而且还一直表面上接济联络大人。”袁纥耶材继续说道。 “这就奇怪了,这个什么他莫狐傀父子为什么不当场将斛律协校尉拿下直接送到汗庭去呢?”张有些不明白,旁边的窦邻、乌洛兰托也百思不得其解。 曾华和姜楠、邓遐相视一笑,心中早就有了定计,而斛律协这个当事人出了一身冷汗后细细一想,很快就想明白了,当即恨恨地说道:“看来这他莫狐傀父子野心不小呀!这次不但想把我活捉立功,而且还想把副伏罗氏、达簿干氏也一网打尽,真是歹毒呀!” 大家一听也明白了,感情这他莫狐傀父子听说斛律协不但相约自己去剑水源,还约了副伏罗氏、达簿干氏两姓大人去会事,当即有了一个毒计。先假装去剑水源会事,然后再将斛律协和副伏罗氏、达簿干氏两姓大人一起活捉,一起送到柔然汗庭去领赏。这斛律协肯定是必死无疑了,而副伏罗氏、达簿干氏两姓大人也一定会被以勾结马贼、图谋不轨而处死。这跋提可汗想找敕勒部地麻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么一个大机会肯定会把握了。到时这两姓大人一死,这两姓近二十部五万余部众怎么也要分给自己这个大功臣一些吧。说实话,他莫狐傀氏在西敕勒部只是一个中流部族,部众不过一万五千余,他莫狐傀做梦都想超过副伏罗氏、达簿干氏,成为西敕勒部,乃至敕勒部的一个强大部族。 明白事情原委后,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曾华,希望他拿主意。 “顾原,你问一下这个袁纥耶材,他莫狐傀出动了多少人马到剑水源伏击斛律协?”曾华沉吟一下问道。 “回大将军,袁纥耶材说了,他莫狐傀父子尽起其部男丁,大约四千多人,交给他第二子他莫狐骨带领,现在应该已经埋伏在剑水源以东的地方。”顾原叽里咕噜对了一通话后转向曾华禀告道。 “那是不是他莫 剩下老幼妇孺了?”曾华继续问道。 “的确如此大将军!”顾原转答道。 “张长锐!”曾华突然声音一高,喝令道。众人不由一凛,知道曾华开始发号施令了,连忙肃然起来。而斛律协三人心中不由一颤,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威严让他们感到震撼。军令如山,他们终于开始感觉到飞羽军的那种真髓。 “你带五千骑兵,由袁纥耶材带路。给我把他莫狐部给灭了。”曾华语气平和地声音让斛律协三人心中不由一寒。“记得把他莫狐傀所有亲属族人地脑袋全部给我带到剑水源来!” “姜楠,你带一万铁骑先把他莫狐傀埋伏地四千骑兵给我挖出来,然后悄悄地全剿了,一个不要留,然后把他莫狐骨的人头也带到剑水源来。”曾华继续发令道,声音还是那么平和,就好像在发号一道很平常的命令一样。 “遵令大将军!”张和姜楠一抱拳,拉着袁纥耶材转身就走。不到一柱香地工夫便听到一阵整齐的马蹄声。然后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邓应远、窦邻、斛律协、乌洛兰托。我们去参加剑水源会事,答应人家的事情自然要做到。不过不用担心,我们还有五千骑兵远远地护住,不怕他莫狐傀玩什么花样。再说,有邓应远在旁边,多少个他莫狐傀父子也给他斩了。”曾华笑着对邓遐、窦邻等四人说道。 窦邻等人看了一眼肃然站立在曾华旁边地邓遐,他们在朔方郡临戎城外都见过邓遐和张地神威。也知道他莫狐傀父子地脖子绝对没有牛脖子结实。 第三日,剑水源的草地上临时搭建了几个营帐,而周围有四堆骑兵分别聚在一起,服饰大致相同,但是很明显看出了区别。他们四堆骑兵总共不过两百余人,其中三队骑兵看上去比较熟悉,除了内部人在轻声议论之外,还互相来往轻谈几句。但是第四队骑兵就有点奇怪了。围在一边。穿着皮袍,一言不发,注意力只盯着旁边最大的帐篷。 帐篷里坐着一群人。有他莫狐傀父子,有副伏罗氏大人副伏罗牟父子和达簿干氏大人达簿干舒,正围在一起议论着。 这时,帘布一掀,斛律协首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窦邻、乌洛兰托和曾华、邓遐。 “斛律协来了,”他莫狐傀首先笑眯眯地搭腔道,旁边的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也纷纷转过头来向斛律协搭腔问好。 律协也笑眯眯地向众位熟人一一施礼答谢,然后悄悄往旁边一站,露出窦邻、乌洛兰托和曾华、邓遐四人来。 “原来是纥突邻次卜(窦邻)和乌洛兰托!”这两人在草原上名声也不小,以前这些各部大人在柔然汗庭开会的时候都会过面,没一会就认出仔细来了,众部大人纷纷向他们二位施礼问候。 “看来纥突邻次卜和乌洛兰托对这趟买卖也感兴趣。”他莫狐傀笑呵呵地开口说道,知道底细的斛律协等人看在眼里,清楚他是皮笑肉不笑,也清楚他在心里盘算多了两个人这功劳是不是也高了一点。 他莫狐傀不担心纥突邻次卜和乌洛兰托对自己会产生危险,这两人的地盘远在上千里之外,中间还要路过柔然汗庭地势力范围,能只身悄悄跑过来就不错了,怎么会带着兵马来。他莫孤傀早就叫他的长子他莫孤谒悄悄到会事的其它两部副伏罗氏和达簿干氏侦察了一下,没有发现调动兵马的迹象,也就是意味着没有和斛律协勾结。就凭斛律协的一千余马贼,他莫孤傀觉得自家的五千骑兵还是有把握的。 “这两位是我在金山南认识的两位朋友,这次兵器要靠他们帮忙了。”律协向众人介绍曾华、邓遐两人道。 原来是兵器贩子,大家点点头,向曾华两人施了一礼,这两人可是个大主顾,要知道这铁器在草原可金贵了,可不能得罪。 待大家坐下之后,斛律协开门见山道:“这次斛律协请三部大人过来,除了为大家搞一批兵器外,还准备联手大家干一票大买卖,让我敕勒部挣个好前程。” “斛律协,你地意思是?”大家都知道斛律协跟柔然是死敌,也明白他嘴里地大买卖肯定是针对柔然的,不由心里都打鼓了。达簿干舒跟律协的关系最好,所以他最先开口问道。 “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吗?柔然地跋提在漠南吃了大亏,十万铁骑被数十万南军打得屁滚尿流。”律协沉声说道。 “什么!”听到这里大家心里都不由一怔,做为“马贼”。斛律协应该是消息最灵通的,他能先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不奇怪,关键是这个消息是不是真地,要是真的,这草原恐怕要变天了。 大家心里都活泛了,要是跋提真的在漠南吃了大亏,他柔然兵力大衰,漠北实力第二的敕勒部岂不是有机会了?草原历来只讲实力。这柔然的汗庭还不是拣了鲜卑南迁留下的。东边不远处就是匈奴的故汗庭。 但要是这传言是假的怎么办?跋提得胜回来。难道还有自己地好?大家地心里在飞速地转动,都在打着各自的算盘。 他莫孤傀心里算来算去,觉得自己宁愿相信 息是假的。十万铁骑不是南下吃草去的,听说现在混乱,以前那个暂时强大的北赵据说已经亡国了,哪里有什么力量抵挡十万铁骑的脚步?再说了,就是柔然衰落也轮不到他莫孤部强大。论威望,他比不上斛律协等人,论实力,他莫孤部只是敕勒部中下流,再强大自己也还是配角。 盘算下来,他莫孤傀觉得自己还是继续抱住柔然这条大腿算了,再说了律部灭亡,这里面也有自己的手脚。要不然自己部怎么会无缘无故多上那么多牛羊? “斛律协贤侄。你不会是想打汗庭地主意吧?”他莫孤傀主意已定,便一边向长子他莫孤谒发暗号,让他立即借机出去发信号。调伏兵过来。 “真是!”斛律协斩钉截铁地说道。 “就凭我们三部还有你的一千人马,对了,还有纥突邻次部和乌洛兰部?”他莫孤傀冷笑道。 听到这里副伏罗牟父子和达簿干舒也顾不上他莫孤傀为什么冷笑,他们觉得斛律协的计划太疯狂了,就是五部六方势力联合起来也不过两万余人。虽然现在柔然汗庭大军尽出,但是留下的部众顺便组织个两三万人也不是什么问题,而且代国不是还留了两万余骑兵在汗庭南吗?加上这五部分散在汗庭北、东、南三个方向,还没等兵马调集齐汗庭就有反应了,一旦事败,这可是灭族的事情。 “除了这些,还有朝廷的军队!”斛律协继续沉声说道。 “朝廷?”这个名词对于敕勒部各大人来说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在草原上,朝廷应该就是柔然汗庭。不过众人都知道斛律协跟柔然是死敌,自然指得不是它,转了几个弯,大家终于明白了这朝廷的所指了。 “斛律协,你不会说南边那个朝廷吧?”他莫孤傀几乎想大声笑起来了,虽然中原朝廷在草原上算得上一个权威地标志,就是漠南强横地拓跋鲜卑也要接受朝廷的封号,但是对于漠北来说,朝廷在数百年来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还不如一万柔然铁骑管用。 “正是,实不相瞒,这一位是朝廷地镇北大将军,此次前来就是奉朝廷之命镇抚漠北草原的。”律协依然不动身色地说道。 “哈哈,”他莫狐傀不由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待他笑完之后,无不讽刺地说道:“斛律协,你就是找帮手也要找个有实力的,怎么找了个废物朝廷呢?” 听到这里,不但窦邻等人大怒,就是听完翻译的邓遐也一时大怒,正要发作,却被曾华拦下来了。 曾华微笑地看着他莫孤傀,缓缓地说道:“朝廷,它就是朝廷,你还真不能小看它。就是像我这样的朝廷小地方官员,拔根汗毛也比你大腿粗!” “你休得猖狂!就是朝廷的人我今天也要拿下送到汗庭去。”他莫孤傀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自己的五千人马应该杀到了,不由原形毕露,站起来恶狠狠地说道。 “看来他莫孤傀大人是准备把我等送到汗庭去领赏了。”斛律协还是那样镇静地说道。 “正是,不管你这个马贼和这个什么镇北大将军,还有你们这些谋逆的部落大人,我都要把你们送到汗庭去,做为我们他莫孤部强大的基础!”他莫孤傀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时候,马蹄声起,无数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向帐篷围了过来。 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不由脸色大变,纷纷站了起来,怒斥道:“他莫孤傀!你这个老贼!” 不一会,马蹄声接近到帐篷周围,突然一声声音传来:“那是他莫孤傀的护卫!”顿时一阵马嘶刀砍声,然后是一阵惨叫声在帐篷外边响起。众人听到这里,看着曾华等人镇静的样子,心里有了异样,他莫孤傀更是觉得不对。 正在这时,帘布被掀开,几个杀气腾腾的人走了进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向众人迎面扑来。 扑通几声,几颗人头被丢在了帐中地上,满身是血的张上前禀告道:“回大将军,他莫孤傀的长子他莫孤偈、次子他莫狐骨等四个儿子人头全在此,还有其亲属、族人三千六百二十四人,无论男女老幼已经斩首,其余部众七千余尽降。” 而姜楠也上前一步禀告道:“回大将军,埋伏的他莫孤部四千五百余骑兵尽数被歼,无一漏网,已经遵大将军令,尽数斩杀于荒野之中。” 曾华点点头,他知道自己手下铁骑的厉害,这些有组织、有训练、有素质的骑兵都是百战之师,就是柔然代国精锐也难是对手,更别说这些敕勒“民兵”了。 顾原再高声把张、姜楠的话用敕勒话一重复,众人顿时吓蒙了,而他莫孤傀也终于看清了那四颗熟悉的头颅,也明白自己的下场。正准备拔刀垂死挣扎的时候,只见电光一闪,邓遐的重剑一出手,立即身首异处。 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这个时候也已经被他莫孤傀的尸首惊醒,连忙跪下,大声高呼道:“见过镇北大将军!”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万马度阴山(四) 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三人服了软,在自己面前跪了以大礼,应该已经承认自己“朝廷大员”的身份,当即也不客气,先扶起了三人,然后带着众人转到另外一个干净的大帐,老实不客气地往中间一坐,然后让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三人和窦邻、斛律协、乌洛兰托等人坐在右侧,把他们当成自己的部属了。 “他莫孤部已经烟消云散了,但是它还有七千余部众和二十余万牛羊,我做主,尽数赏于忠义之士袁纥耶材。”曾华先论功行赏。 袁纥耶材坐在右翼最末尾一个位子。他坐在那里一直觉得不舒服,一个仆人出身的敕勒穷小子,什么时候见识过这么大的场面,和这些各部大人坐在一个帐里,还有正中那位让各部大人也瑟瑟发抖的大将军,袁纥耶材总觉得自己在做梦,而且认为自己能坐在这里纯粹是为了凑人数。大人物开会,就这么几个人总不好看吧。 听到顾原把曾华的话一翻译,袁纥耶材当时就想晕过去了,七千多部众,二十多万牛羊,可不是什么零碎东西,就这么赏赐给自己了。 正当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三人震惊的时候,斛律协高兴地转过头来对袁纥耶材说道:“还不快点感谢大将军!”他从心底为自己这位老部属感到高兴,要不是他,自己这面子就丢光了。虽然有两万飞羽骑军做后盾,不怕他莫孤傀耍阴谋诡计。但是自己这人实在丢得有点不堪,功还没立就被自己“靠得住”的人捅了刀子,要不是袁纥耶材带来地转机,斛律协真的想一头投进剑水里。 “多谢大将军!”袁纥耶材终于知道这不是一场梦了,连忙跪下来哆哆嗦嗦地感谢道。 “大将军,此次会事斛律协也有大功劳呀!”姜楠开口道。 的确,虽然斛律协在后面差点掉链子,但是从整个计划来说。斛律协毕竟还是有功劳的。至少要不是他“引蛇出洞”。也不会让曾华现在如此大模大样地坐在这里。大家心里明白,经过今日一役,西敕勒各部应该是被“吓住了”,成了镇北军在漠北收得第一个“马仔”。 “斛律协的功劳我知道,我心中已经有定计了,金山将军正虚位以待,不知斛律协有没有这个信心?”曾华笑眯眯地问道。 听完翻译。不但律协有点晕了,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三人也晕了。金山将军呀,也就意味着金山地区都要归他管,那可有上十万部众,真是敕勒前所未有的官职呀!不过听这位镇北大将军的口气这金山将军要凭军功来争取。 “谢过大将军,斛律协不想身就高位,只求为父亲报仇,杀死跋提。灭了柔然。”律协的志气还真不小。不过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三人知道有这个镇北大将军撑腰,也许没有什么不可能。 “你为父报仇是一回事,但是有军功我不能不赏。这个金山将军非你莫属!”曾华说完之后,又转向窦邻、乌洛兰托、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和袁纥耶材有意无意地说道:“我准备把柔然以北地区敕勒诸部分成金山、剑水、北海等将军部,不但斛律协可以立军功以为为将军,你们都可以有功者居得。” 众人不由脸色大喜,连忙跪下道:“大将军所命,我等当竭尽用命!” 棒子和胡萝卜都已经亮出来了,这些人怎么想就看他们自己地,现在该筹备怎么对中敕勒部和东敕勒部用兵了。 “我们下一个目标是中敕勒和东敕勒部,斛律协你来介绍一下。”曾华说道。 “是地大将军,中部敕勒实力最为强大,共有乙旃氏、屋引氏、奇斤氏、泣伏利氏四姓六十余部,共三十余万,其中不乏有跋提地狗腿子,尤其是乙旃氏、屋引氏,一向和跋提勾结在一起,欺压敕勒同族,甚是可恨。而他们也倚仗柔然的威势,占据富庶的额根河下游东西两翼,拥有四十余部,部众就有近二十万。”斛律协介绍道。 两姓就拥有二十余万,的确算得上是人多势众,要知道西敕勒加上以前很强大的斛律氏也不过十余万,难怪柔然对他们要以拉拢为主。 “乙旃氏、屋引氏,根据我们的情报,这两姓和泣伏利氏在这次柔然南下时凑了一万五千人马随行,既然如此就不用客气了。不过这奇斤氏有没有把握拉过来?”曾华点头问道。 众人心里不由一寒,不用客气,看来这三姓可能会和他莫孤姓一样的下场了。 “回大将军,这奇斤氏大人奇斤序赖是属下地亲家,根据我的了解,奇斤序赖一向对跋提是虚与委蛇,应该可以拉拢过来。”副伏罗牟赶紧开口,生怕说迟了这奇斤氏就会被曾华归到乙旃氏等一类,这一只羊是杀,这一群羊也是杀,杀气腾腾的飞羽骑军不在乎多上这么一姓部族。 “那好,副伏罗牟大人派人去跟奇斤序赖秘密联络,而对乙旃氏、屋引氏、泣伏利氏三姓部众的攻击同时进行,按他莫孤氏例!”曾华终于把话说明白了,“副伏罗牟大人,你跟奇斤序赖讲清楚了,在乙旃氏等三姓灭亡之前他还不降的话,我的大军连他的部众一起扫了。” “是的大将军!”副伏罗牟连忙答道,头上不由冒出了几滴冷汗来。 “斛律协,继续说下去,该东敕勒了。”曾华转向斛律协说道。 “是地大将军,东部敕勒姓氏更杂,部落不计其数,多者千余人,少者百余人,都是原敕勒部南迁后地遗民,共有二十余万众,居住在北海地区。其不但生活简陋。也更为彪悍,与组成敕勒本部的西敕勒和中敕勒风俗等大不相同。” 曾华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这东敕勒部非常特殊了,可以看成是独立地一支?” “是地大将军,这东部敕勒不但饱受柔然的掠夺欺凌,就是中敕勒部如乙旃氏等对他们也是作威作福,时常出兵掠杀东敕勒为奴。”斛律协立即回答道。 “好,那我们暂时不要动他了,待大局已定再去降服这些东敕勒部。既然如此该柔然以东各部众了。听说那里的弓卢水(今克鲁伦河)和黑水(今鄂嫩河)流域是富得流油。有部众数十万。乌洛兰托,你出于那里,比较熟悉,你来说说。”曾华点名道。 大家一听心里不由一愣,难道这位大将军准备把漠北草原一扫而空吗?可为什么唯独少了最重要的五河流 然汗庭。 乌洛兰托连忙开口接言道:“回大将军,弓卢水和黑水流域有东胡鲜卑托跋氏、丘敦氏、无卢真氏、树格干氏、尉迟氏、谷浑氏、匹娄氏、勿地延氏、莫那娄氏、叱豆浑氏、库褥官氏、温盆氏、树黎氏、乌氏等姓氏,共两百余部。四十余万部众,中间也有匈奴遗部拔也稽部、贺术也骨部和我们乌洛兰氏,共二十余部,不过五万余部众。” “据说这些东胡鲜卑时而投向燕国,时而投向柔然?是不是这样呀?” “是的大将军,这些东胡鲜卑部都杂散无度,基本上是左右讨好,都不得罪。不过柔然控制更有力些。”乌洛兰托如实回答道。 “那我就理解这些东胡鲜卑部在这次柔然南下出了近两万兵马。嗯,凡是有兵马随跋提南下的东胡鲜卑部族一律依他莫孤部例。”曾华一句话又决定了近一百余部落地命运。随后他地眼神颇有深意地投向乌洛兰托,让乌洛兰托这位漠北草原上赫赫有名地勇士也不由地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自己这三支匈奴遗部由于实力太差,加上倍受欺压,历来和柔然不合,所以没有派兵随跋提南下,要不然就……,乌洛兰托不敢想象。 “好了,副伏罗部、达簿干部,对了还有新立的袁纥部,你们能出多少兵马随我出兵呀?”曾华开始准备调兵遣将了。 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盘算了一下,然后又合计了一下说道:“我两部愿出兵马八千随大将军出征。” 曾华点点头,他知道副伏罗和达簿干两部的成年男子,也就是控弦之士应该在一万五千以上,但是他明白人家不可能倾巢出动,总要留点人马看家,反正主力是飞羽骑军。 而袁纥耶材却一头的冷汗,这位袁纥部大人知道自己接手的原他莫孤部众除了和自己亲近的两、三百人留得活命,其余的他莫孤部男子基本上被杀光了,叫自己怎么出兵呀? “你袁纥部就算了,你留下来整顿自己地部众兵马,将来有的是机会,不要急在一时。”曾华安慰道,“副伏罗、达簿干两部兵马全部归于律协统领,自成一军,对了,斛律协,你留在金山的部众应该在路上了,过来后合为一军,随我东进。” 说到这里曾华脸色变得非常郑重:“我丑话先说在前面,我镇北军军法森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会先让顾原等人将军法、军纪向你们一一说明白,你们要好生记在心里,用心整顿各自的部属兵马,不要到时被部众拖累,死得稀里糊涂。” 众人一愣,除了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其余窦邻、斛律协和乌洛兰托对镇北军典故是知道一二,连忙站起身来,凛然地答道:“我等必当铭记在心!” “好了,各自准备出发吧!”曾华传令道。 “大将军,这汗庭怎么办?”窦邻看曾华准备结束会议了,连忙开口道。 “哦,对呀,柔然汗庭,”曾华好像也才想起这一茬来,“不要着急,这个汗庭我自有定计对付。据说这柔然在五河流域有五、六十万部众,要想个好办法一劳永逸,免得我老是跑来跑去。” 听曾华说得轻松,但是大家可不敢认为这柔然汗庭的下场也会很轻松。窦邻等人现在已经对自家主公的性格也了解一二,这位大将军要么不做,要是做了就一定会斩草除根,他可没有以前南人那么喜欢念道所谓的仁义。通过几个血淋淋的事实曾华已经让这些草原上地豪杰们清晰地认识到,跟着他就可以让你荣华富贵,而是他地敌人立即让你家破族灭,永远消失在草原上。 “对了,我飞羽骑军一人都带了四、五套兵器,箭矢十数筒,可以匀一些给你们,先把你们这九千余人武装起来。”曾华最后说道。 “大将军,你的兵马带了这么兵器?”副伏罗牟有点奇怪了,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骑兵打仗带着这么多兵器上前线的,到底是来打仗地还是来当兵器贩子的? “是啊!我们都有备马,带着这些兵器并无困难!”曾华答道。 “请问大将军,那大军如何携带粮草呀?”换达簿干舒来奇怪地问道,从刚才的话中大家知道这支大军是三月份出发的,月余就奔袭数千里,这速度算是惊人的。可要是带着粮草怎么可能这么快呢?这南军打仗一向不是强调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吗? “我大军没有携带粮草,这草原上多的是牛羊鲜草,还用得着带粮草吗?”曾华觉得很奇怪,这达簿干舒怎么会这么问,感情他们一直以为南军都是步军呀? 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突然领悟到,感情这两万大军就是这么一路“吃过来”的?三人不由地又打了一个冷战。 四日后,正是四月二十日,斛律协传檄漠北草原,先历数跋提三代柔然可汗的累累罪过,然后宣布正式就领大晋北府金山将军职,并称请得王师大军十万余骑,奉圣命镇抚漠北草原,剿灭柔然逆贼,以顺天意。檄文中很“严肃”地要求漠北各部立即弃暗投明,倒戈反击,顺者上表朝、以彰其功,逆者螳臂挡车、玉石皆焚。真是势态浩荡,杀气腾腾。 很快,接到檄文的漠北草原四方震惊,各种传言顿时四起。 “大将军,我们掩没旗号,还在外面穿上敕勒部的服饰,装成是敕勒部兵马,这到底是为什么?”张扯了扯黑甲外面的皮袍,总感觉有些不舒服。姜楠等人都在旁边,也是一脸的不惑。 曾华也穿着一身敕勒服饰,骑在风火轮上,一边看着三万同样服饰的骑兵正浩浩荡荡如铁流一样向东涌去,一边微笑着向旁边的众将回答张的问题。 “斛律协的檄文你们相信吗?” “受我北府官职还相信,请得十万王师就太吹了。”姜楠皱着眉头说道。 “你都不相信,柔然人会相信吗?”曾华笑着继续说道。 “大将军,你的意思是?”姜楠又喜又惊道。 “我明白了,大将军又在用疑兵计,真真假假迷惑柔然人,等他们明白过来,这敕勒应该已经被我们扫平了。”邓遐突然领悟道。 “是啊,不把漠北这潭水搅浑了,我们怎么好成事呢?”曾华望向东方悠然地说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万马度阴山(五) 大人,阿窝夺坎家的女儿已经送来了。” 乙旃须听得这帐外传来的声音是管家珲黑川。听到这话,乙旃须心里一乐,那个穷头人的女儿终于被送过来了,阿窝夺坎这个老东西,不打断他的狗腿是不会屈服的。 “传进来!”乙旃须非常开心地说道。 “是的大人!”随着一声非常恭顺的声音,一个人掀开了帘布走了进来。他弯着腰,好像生怕直起腰就把天给捅破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萎萎缩缩的人。 “见过乙旃大人,这就是阿窝夺坎家的女儿。”说完,珲黑川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人喝道:“还不快见过乙旃大人!”接着非常知趣地往旁边一站,让出视线来让乙旃须好好地详视一下。 在乙旃须那双如狼般的眼睛里,一名女子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就像是寒冬里的枯草一样。这位女子生得非常秀气,全身上下弥漫着一种非常清新的感觉,就像春三月里草原上那朵朵迎风摇搠的野花一样。 乙旃须非常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摆了摆手,珲黑川立即识趣地弯腰走了出去,把空阔的帐厅留给一脸淫笑的乙旃须和脸色惨白的女子。 乙旃须慢慢地走了过去,这女子应该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上次他去训马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顿时叹为天仙,把后帐里几十个妻妾都比下去了。乙旃须立即叫管家珲黑川去阿窝夺坎家“提亲”,准备用十头牛。一百只羊把这朵鲜花讨来做第四十二房小妾。 想不到阿窝夺坎却是一个“贱骨头”,根据珲黑川的回话,阿窝夺坎宁愿把女儿剁碎了喂野狗也不让乙旃须闻到腥味。 乙旃须这个气得,你阿窝夺坎不就是个小小地头人吗?居然敢剥了我乙旃大人的面子!乙旃须立即下令,叫珲黑川带着数百人冲到了阿窝夺坎的帐中,抢光了他的牛羊,还打断了他的腿,终于让他答应把女儿献上来。 这女子身上的衣服太简陋了。要是换上一套南边运过来的绸缎衣服。那应该真的会和天仙一样。这衣服可金贵了。自己用了一百张上好地羊皮和十张上好地狐皮才和那些奸诈地北府商人们换来的,那些妻妾一直想要自己都没有舍得给他们,这金贵的绸缎衣服不是什么人都配穿的。 乙旃须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想着,想到兴处,喉咙不由咕噜一声干吞了一口水。这时女子突然大叫起来:“大人,请你放过我阿爸吧,放过我的家人吧!” 乙旃须开始吓了一跳。但是一下子就反应过了,于是他的笑容更加猥琐和无耻:“放过你阿爸,放过你家人,只要你从了我就行了。”说完就扑了上去。 但是女子怎么不愿意配合,就像草原上的一匹野马一样,向来是训马高手地乙旃须忙得满头大汗也还没有得手,顿时火大了,站起身来怒喝道:“小婊子。你是从还是不从!” 女子紧紧地抓住被乙旃须撕开的衣服。露出倔强的眼神,那无言的神态已经清楚无疑地告诉了乙旃须答案。 乙旃须不由愤怒地咆哮起来:“这草原上的天是我乙旃大人的天,这草原上的地是我乙旃大人的地。这草原上地一切都是我乙旃须大人地!你要是从了我,我还给你一家留条活路,要不然我就灭了你的全家!” 女子听到这里,眼神露出绝望的神情,泪水越流越多,而抓住衣服地双手也慢慢地松开了。 正当乙旃须准备再次扑上去的时候,珲黑川的声音又在帐外响起了,不过这次乙旃须觉得这声音就像是苍蝇一样。 “乙旃大人!”珲黑川的声音还是那么卑谦。 “什么事!”被打断兴头的乙旃须大吼道。 “大人,屋引伏大人的儿子屋引末来了,说有要事与大人商谈。”珲黑川的声音还是那么低下。 乙旃须毕竟是乙旃氏部族首领大人,在他心中这“国家大事”还是要比儿女情长重要一些,当即收拾一颗“滚烫”地快沸腾的心,整整衣服,哼了一声,随即走出帐去,然后嘱咐外面的守卫严禁人出入,继而随着珲黑川向中帐走去。 “屋引末你来了!”乙旃须笑呵呵说道,一副贵人来访、神清气爽的样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乙旃大人!”屋引末弯腰道,他和乙旃须的年纪相仿,但是人家乙旃须是部族首领大人,和他父亲是一个级别的,尽管这屋引氏将来也是他的,但是现在还是比乙旃须要低一辈。 “不用客气,坐!”乙旃须客气地说道,乙旃氏和屋引氏同为中敕勒的大姓,柔然在额根河的爪牙,两族的关系一向通好,凡事都喜欢在一起商量。这次身为屋引氏“未来接班人”的屋引末亲自前来,肯定是有大事,所以乙旃须一听到禀告,当即就赶来了,丝毫不敢怠慢。 “乙旃大人,据我的探子回报,西敕勒最近不知在捣鼓什么,神神秘秘的,恐怕没有什么好事。”做为敕勒部最强势的三大部族其中的两个,最靠近西敕勒的屋引部和乙旃部一向对西敕勒多加监视。这次斛律协在剑水源会事,又灭了他莫孤部,尽管消息被封锁得非常严实,但是多少还是露了一点风声出来。不过除了疑问之外,两部的探子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而且当消息慢慢传来后,斛律协早就领着大军开始东进了。檄文只是吓唬人的,所以根本没有往东边这个战斗目标方向传来。 “我也接到过这样的消息,以我看来,恐怕跟金山那个马贼有关系。”乙旃须点点头说道。 “家父也是这样推想的。西敕勒部是斛律氏地根本。在那里根基深厚,要是斛律协借机谋事,联络西敕勒诸部,恐怕还是比较麻烦呀!”屋引末“忧国忧民”地说道。 “家父的意思是现在跋提可汗领大军南下会猎,这北方就要我三部多加照看一些,以免出了什么乱子到时不好向跋提可汗交待。”屋引末看来已经把自己等人当成了敕勒部的当家人了,跋提可汗的贴心人,“敕勒部就我们乙旃氏、屋引氏、泣伏利氏三部强 .;;么算恐怕都靠不住。这大局还需要乙旃大人带着我们屋引氏来主持呀!” 乙旃须知道屋引末是客气,这是表示希望这事由乙旃和屋引部干就行了,当即点点头说道:“不如这样,这五月快到了,我不如以草原盛会的名义请副伏罗、达簿干等部氏首领大人过来,当面看看有什么问题。如果他们不敢来,就说明他们心中有鬼。那我们可以带兵去请他们来。” “乙旃大人的智谋就像太阳一样照耀草原,让所有地丑恶都无所遁形!”屋引末不由地赞叹道。 “客气了.客气了!”被捧得高兴地乙旃须连连摆手谦虚道,然后转头传令给珲黑川,好生安排一席欢宴,并叫他去后帐叫几个小妾过来。 屋引末一听就乐了,看来今天又有乐子。这乙旃须太好客了,总是叫自己地侍妾来招待自己,不过他乙旃须每次去屋引部做客的时候自己也没少这样招待。 珲黑川很快就安排好了。屋引末在乙旃须引领下。满面春风地向后帐走去,很快就一起消失在乙旃须众多的后帐中。 “应远,长锐。你看这里是多么的美丽!”骑在风火轮上的曾华指着前面说道。 在蔚蓝如洗的天空下,前面的草原就像一块巨大地翠玉,而天上的白云和地上的羊群互相映托,只不过一个在蓝海中飘荡,一个在绿原中移动。春天的风就像情人的温柔,而红色的太阳就像是亲人的温暖。不管是牛羊还是骑马的牧羊人,都在如歌地沉醉中深深地陶醉着,充分享受着这难得地漠北春夏。 “的确是让人如醉,不管是漠北还是江南,春夏的安详和平和都是这么让人沉迷如醉!”深有感触地邓遐也不由地跟着感叹道。 “这空气中有一股味道,应该是我们在西敕勒喝得马酥奶香味。”张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慢慢回味道。 曾华转过头看笑了笑,随即说道:“好了,该干活了!” 张闻言一愣,连忙睁开眼睛,望向曾华道:“大将军,真的要杀下去,这么美好的东西真的有点不忍心让它沾上血腥!” “你个长锐,杀他莫孤部不见你手软,这会在这里给我装起斯文起来了。”曾华取笑道。张现在在西敕勒算是有名气了,他领着五千铁骑剿灭他莫孤部时,一人杀了数百口子。左手长马刀,右手大瓜锤,只是那么一挥,就能让左边的他莫孤傀侄子被劈成两半,让右边的他莫孤傀的弟弟脑袋被打爆了。杀到后来,有两个他莫孤傀的远房族人被满身红白黑色的张给吓住,还没挨近就活活“自断经脉”而死,其实就是惊恐过度而死。从此张的名字就在西敕勒传开了,估计以后会传得更远,更恐怖。 张摸摸自己的头,嘿嘿地笑了笑,不好作声。 “的确是天堂,但是现在还是敌人的天堂。”曾华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看着远处悠悠地说道。 “我明白了大将军,我们会把这里变成我们的天堂!”邓遐一边郑重地说道,一边凝神地拔出他的重剑来,而张听到这里,也不由地明白了,神情变得异常肃穆,手里长马刀和瓜锤也悄悄地握在了手里。 “好了,出发!”曾华也不再感叹了,拔出了自己的菊纹马刀,高高地举起,顿时,整个额根河草原立即响起了一阵悠远而低沉的牛角号声,就像是洪荒时代传过来的一样,接着震天的马蹄声如同是被唤醒的洪荒古兽,从四方八方向乙旃部营地涌去。 最外面的几十名马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惊人的变化,看着无数的骑兵呐喊着从远处冲了过来,他们沉重的马蹄踏在草原上,就如同上万个鼓槌击打在一面巨大的战鼓上一样。手里的马刀闪着寒光,就像夏天阳光下的北海一样,波光荡漾。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生硬的声音传了过来:“弃马跪下不杀!” 听到这洪亮而陌生的敕勒语,当即有机灵的马奴慌忙翻身下马。在他们下马的过程中,他们的眼角看到前面还愣愣地坐在马上的监工和同伴被一道白光划过,然后像秋天的枯草一样悄然地从马上飞落下来,然后消失在无数的马蹄中。 下马的马奴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任由绵绵无绝的春雷从自己头上滚过去,不远处马蹄翻出的青草泥土味让他们感一种鼻痒,只想打喷嚏。但是他们不敢,只是死死地趴在地上。马蹄声在他们头边远去,就像一阵飓风一样,刮得他们头皮一阵刺痛。有两个胆大的马奴趴在草地上,悄悄转过头,从草丛中偷偷地看向营地。 这时整个营地已经被如海的白光和无数的铁骑淹没,但是眼尖的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许多拿着兵器冲出来的部众被直冲过去的铁骑迎面就是一刀,立即倒在地上,甚至有许多人刚掀开帘布从帐篷里闻声走出来的部众也被策马过来的铁骑劈身一刀,连情况都没有看清就倒在了帐篷门口。 这些人应该都是贵族和他们的属民,在草原上只有贵族子弟和他们的部属才有资格拥有武器,普通的牧民只能拥有非常简陋的弯弓骨箭,而马奴更不用说。 不一会,营地里血腥弥漫,尸横遍野。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生硬的声音在还趴在地上的马奴们头上响起:“起来!” 马奴们迟疑地扬起头,这才发现是数名骑兵策马站在他们跟前,手里的马刀似乎还在滴血。 好像是叫自己跟着回营地。马奴们牵着马,跟在身后向营地走去,失散的牛羊暂时不去管它了。 走进营地,才发现营地里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有数千具,流在地上的鲜血已经变成了黑色。劫后余生的部众正在数百骑兵的监视下清理营地,归拢尸体,收拾残具。而那造成这一切的上万骑兵却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万马度阴山(六) 位就是乙旃须和屋引末?”翻身下马的曾华将缰绳甩后大步走向两个“粽子”。这两人被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看上去非常狼狈。 也许是曾华走近后带来的血腥味惊醒了他们,也或许是曾华到来后引起全场一片肃穆让他们感到不对, “怎么抓到这两个的?”曾华眯着看了一阵子,然后转头问姜楠。按照计划,曾华带领一万骑兵突击乙旃和屋引部北营地,那里虽然不是两部首领的驻地,但是部众众多,起码占据了一半之数。而姜楠带领一万骑兵突袭乙旃须的驻地,斛律协率本部突袭相对较弱的屋引伏驻地。 “回大都护,我们杀进乙旃须营地,先直扑中帐。我们在一堆的后帐里找到了这两人,当时他们喝得烂醉,赤身裸体地躺在十几名女子当中。”姜楠如实回答道。 小样的,这两人居然开起sexparty,真是领先时代潮流,谁说偏远地方的领导不好当,你看这两个土皇帝,这小日子过得多么舒坦,就是封做江左的大司马估计也不愿意换。 听完姜楠的话,邓遐和张等人都神情暧昧地笑了起来,难怪这两个人身上衣着看上去很狼狈,感情是被胡乱套上去的。 “斛律协他们呢?”曾华又戏谑地看了两人一会,然后转过头来问姜楠道。 “回大都护,他们估计正在路上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姜楠答道。 “好,等等他们。姜楠,这里清理干净了吗?” “回大都护,这里四千余具尸首已经掩埋好了,”姜楠禀告道,这四千余尸首包括刚刚才全部杀死的两千余乙旃部伤兵,飞羽骑军没有能力也没有心思去医治这些伤员,还不如趁打扫战场时处理一下。和真正战死地尸首一起掩埋掉。 “回大都护。现在有个大问题。乙旃须的后帐里有妻妾四十余人,还有三十余名据说都是被抢来的女子。”姜楠的这个问题的确有些棘手。 “那些妻妾和有子女的女子算作乙旃须的亲属,到时一并处理,其余抢来的女子按照各自地意愿处理,可放还回家,也可自主择人嫁人。”曾华斟酌一下说道。 “是地大都护。” “还有,速速将缴获地部众、牛羊、马匹和乙旃须大帐中的财物清点一下。”曾华又想了想说道。 “是的。大都护!”姜楠领命后立即转身嘱咐部下去执行。 过了一个多时辰,远处想起了马蹄声,不一会,斛律协的声音响了起来,应该是他们回来了。 “大将军,我们大败屋引部大帐,杀死了屋引伏族人爪牙三千余人,这是屋引伏的首级。而奇斤部的奇斤序赖已经臣服于大将军的神威之下。”律协兴高采烈地说道。而手里那颗血肉模糊地人头在那里一荡一荡的。身后的人除了窦邻、乌洛兰托、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等熟人外。还有一个陌生人,应该是他口中所说的奇斤序赖。 还不等顾原翻译过来,屋引末已经听明白了斛律协的话。顿时跳了起来,对着斛律协大喊大叫,一通大骂。 律协听到屋引末的骂声,只是转过头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当他存在一样,继续向曾华走来,最后停住脚步弯腰行礼。 屋引末看自己的骂声对斛律协丝毫没有影响力,继而转向曾华一通大骂。屋引末这顿大骂却把律协骂得脸色通红,几乎要暴怒发作了,而旁边的窦邻、乌洛兰托更是气得哇哇直叫,准备上去一巴掌拍死这鸟人。 曾华看着顾原即愤怒又有些尴尬地神情,知道面向自己狂喷口水地屋引末肯定没有好话出口,但是自己又听不懂,无知者无畏嘛。曾华笑嘻嘻地看着屋引末,好像他在骂另外一个人,时不时的在欣赏之余还递上一个鼓励的眼神。 最后姜楠忍不住了,上前说道:“大将军!” 曾华摆摆手道:“人家地性命都要丧在你的手里,让他骂骂人解解气都不行吗?无妨无妨!” 众人一听都心中一凛,不再多说了。而站在身后的奇斤序赖却闪过一道阴色,随即低下头,和众人一起默然不语。 “好了,乙旃须和屋引末和他们的族人亲信全部处死,清理以后该泣伏利部了,要不是我们只有三万人马,这次连泣伏利部也一起扫了,免得还要劳师动众。”曾华下令道。 至此,三万骑兵对毫无准备的乙旃氏、屋引氏发起的突袭,杀了两天两夜后终于有了结果,共有三万余人死与非命,这其中包括乙旃须、屋引伏、屋引末和他们的一万三千余族人亲信。 “姜楠,你们说这草原为什么会如此富饶美丽?”曾华指着前面的草原说道。在蓝天白云下,营地里的帐篷就如同是草原上的蘑菇一样,而白云一样的羊群又开始慢慢地飘动在远处。那里的十几万原乙旃和屋引部众在一阵血雨腥风之后都被吓破了胆,心惊胆战地继续放羊过日子。许多老牧人不是没有经历过换主人,但是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血腥的换法。 “回大人,末将不清楚。”姜楠有一千个理由夸草原是如何的美丽,但是他知道大都护的问话不会那么简单,所以谨慎地答道。 而其余的众人也不敢乱说,都默然骑马站在一边。 “因为我们是胜利者的身 这片草原,所以它非常美丽。”曾华也默然了许久,“这草原上不知流了多少血,掩埋了多少死者,当血肉都已经变成了泥土时,它蕴育的草原就变得天堂一般美丽。” 众人听到这里。想起前两日死去地三万余人,顿时心里一种说不清的味道泛起,是啊,这美丽的草原天堂,却只是胜利者的天堂。 “但是这胜利者和失败者都一样,最后还不是都化成了草原里的泥土。冒顿单于,檀石槐都在这里烟消云散,最后留下的只有这蔚蓝的天。洁白的云。绿郁地草原。朵朵地毡包,无边无际地牛羊,还有这风中流动的牧歌声。” 牧歌声?正当大家疑惑地努力去倾听这风里的牧歌时,曾华却大声地唱了起来:“敕勒川,天山(也是燕然山,即现在杭爱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现牛羊。” 曾华的歌正是用敕勒人平时爱唱的牧歌调子唱出来的,只不过做了一些变动,显得更加粗犷雄放,刚劲有力。雄壮的音调加上这境界开阔、明朗豪爽地歌词,立即让众人都沉迷在眼前的草原美境之中了。而其中的奇斤序赖却表现得非常奇怪,他听完这歌声之后。眼睛死死地盯着曾华。脸上的表情是异常的惊异,只是他隐在人群最后,加上大家都被曾华的歌声配上这美景所陶醉。也无暇顾及他,所以在奇斤序赖收起与众不同的表情前大家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好了,大家不用太陶醉了。”曾华唤醒了大家,“今天我是感叹几句而已,我只是希望你们,希望你们这些草原地新主人,让这个地方能永远成为天堂。” 众人听到曾华地话,一并拱手肃然地回答:“谨遵大将军教诲。” 而张探过头悄悄问邓遐道:“老哥,大将军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些人征服草原,而大将军则要征服这些草原英雄。”邓遐轻轻地说道。 “哦!”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奔到跟前,一名传令官满头是汗的翻身下马,对着曾华弯腰禀告道:“回大将军,前锋都督姜楠大人传信,泣伏利部大人泣伏利多宝已经求降,正在回大营地路上。” 这个泣伏利多宝不是一般人,听说数万铁骑突然从西杀来,瞬间就灭了乙旃、屋引两部,马上知道大事不妙,也知道这草原该变天了。正在盘算时听说有万余骑兵逼近自己部族范围,立即伏于大军马前求降。 四月二十九日夜,额根水下游草原上,原乙旃部大帐营地,曾华举行隆重的篝火晚会,庆祝中敕勒部尽数归服。 一堆巨大的篝火冲天而起,带着一种噼里啪啦的声音飘散着无数的火星,就一朵巨大而无比灿烂的花儿在夜幕中怒放,它的光彩映得清朗夜空中的星星都有些羞愧了。 在盛会开始时曾华宣布,原乙旃氏、屋引氏两部剩余的十七万部众,七万余分给随军立功的副伏罗部和达簿干部,其余十万余分给斛律协,让他重新立起斛律氏部的大旗。迷途知返的奇斤部和泣伏利部由于没有立有战功,暂时没有封赏,待今后立有功劳再说。 曾华的话刚落音,周围一片欢呼声,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激动地热泪盈眶。七万余部众,分下来一部氏要多上三万多部众,比原来的部众还要多,而且按照曾华的命令,这部众是按照随行骑兵的功劳高低来分配的,这让在场的两部骑兵顿时乐得有点找不到北了。 窦邻和乌洛兰托也是兴高采烈,即为自己的战友斛律协“咸鱼大翻身”而感到高兴,也为自己美好的未来而感到高兴。他们俩的部众都还在柔然控制区,所以目前还是低调做事,但是他们非常清楚,一旦大军南下,这俘获的部众怎么能少得了他们的呢? 而最大的收获者-斛律协却脸色平静,全然不顾旁边泣伏利多宝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嫉妒目光。他淡淡地对曾华施礼说道:“属下现在只是想着如何为父亲族人报仇。而这个愿望实现后,属下会继续为大将军驱使,以报大恩,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好,好一个有忠有义的好汉子!”姜楠的遭遇和斛律协相似,只是比他更惨。所以姜楠对律协非常认同。听完他的一番肺腑之言,当即赞了一声好,端起一碗好酒就向斛律敬来。 于是,热闹地庆功宴会就拉开了序幕,众人围坐在篝火前,吃着烤羊肉,喝着乙旃须和屋引伏珍藏的北府好酒。欢声笑语顿时弥漫在额根河水畔,而浓浓的夜色里也开始飘荡着一股醇香。 这时。琴鼓声起。一个火红的身影闪了进来。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她上面穿了一件北府棉布紧衫,下面穿一件红色的北府绸缎裾裙,轻轻一转能散出一个伞形来。 只见她柔美而轻盈地抖动着双翼般的手臂,通过这从肩部经手臂到指尖水波式的“揉臂”,让人看到了一只优美地北海天鹅荡洋水中,泛起层层涟漪;又象这只天鹅迎着和煦地春风在翱翔。优美地身形在快速而有节奏地转动着,而在转动中有节奏扭动的肩、腰和胯。在柔美中透出一种英武,再配上那双清澈如北海的眼睛,动态美、意境美和神韵美浑然天成,而在静止的同时 折的手腕,却时时都画龙点睛般地突出了这女子特有韵。 想不到这漠北草原上的美女也是如此美艳动人,真是让人心动。 女子在众人地目瞪口呆中跳完了舞,过了许久大家才如梦中醒来一样,拼命地拍手鼓掌。 “妹妹。过来见过大将军!”律协挥挥手。向女子招呼道。 待女子走近来,曾华才看清这女子的面目,洁白的脸上有如温玉无暇。弯弯的眉毛如同是手描笔绘的一样,眼睛就如同那弯弯的月亮让人不忍亵视,翘翘的鼻子,两角有点上挑的嘴唇在红色篝火中越发显得红艳。一身北府棉绸衫裙仿佛就是量身定做地,勾勒出她高挑而完美地身材。 “这就是你的妹妹,真是不敢认了。”曾华感叹道。 的确不敢认了,这位女子就是那个差点被乙旃须糟蹋地阿窝夺坎家的女儿。因为乙旃须热情待客抽不出身来而被单独丢在后帐之中幸免一劫。当姜楠冲进乙旃部大营,也顺带把她救了出来。正准备放还回家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斛律协,于是一场兄妹相认就此上演了。 原来斛律协逆袭敌营的时候,将自己妹妹斛律托付给一名老部属。但是战乱族灭之后却失去了信讯,原来这名老部属拼死把斛律带到乙旃部,交给了老友阿窝夺坎,没多久就伤重而死。阿窝夺坎也非常厚待律,当成自己女儿一样对待,一直到乙旃须无意中碰见。 阿窝夺坎拼死也不愿把斛律献给乙旃须,于是大骂了珲黑川。珲黑川回去以后添油加醋,于是就上演了一出乙旃老虎抢亲记。斛律在养父阿窝夺坎被打断腿昏死过去之后,为了救养父一家人的性命就挺身而自投狼窝。 听完这段奇遇,曾华甚是感叹,对斛律的刚烈和阿窝夺坎的仁义所打动,在让斛律认亲之后下令将乙旃须一半的财物赏赐给了阿窝夺坎一家。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顿时,曾华的名字又开始在漠北草原上传颂了。 不过现在的斛律完全不一样了,当时见到的斛律虽然看上去非常秀丽,但是让人映象更深的是她身上的困苦和恐惧。现在的斛律就像一颗除去污垢的珍珠,散发出的光芒让曾华快晃花了眼。 “斛律多谢大将军救命之恩,也多谢大将军为我斛律氏报仇雪恨,小女子恭敬大将军一杯!”斛律扬着头举着酒杯向曾华轻声说道。 “好!”曾华愣了一下,很快就接了过来,幸亏家里的几个老婆都是美女,基本上已经有免疫能力了,要不然又要出丑了。 曾华一饮而尽,旁边的张却高声叫了起来:“好事要成双,男女要成对,敬酒要敬两杯!” 听懂了张的话,斛律顿时脸一红,刚才还扬起的头顿时低了下去,不过手里还是又举起了酒杯。 曾华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却回了一句:“大将军平时不总是这么灌我酒的吗?” 曾华只好嘿嘿干笑一声,接过斛律的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气氛越发得热闹起来,爱喝酒的张开始和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泣伏利多宝称兄道弟,煞是亲热。 一通胡吹之后,张通过翻译对这四人说道:“我们大将军文武双全,带兵打仗,我十个张也得老实败在大人手下。文,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是样样精通,尤其是一手好二弦琴,听过的没有不入迷,我家主母就是被一曲《凤求凰》所折服倾倒的,现在还被北府文人传为佳话!” 说完之后,张转过身来向曾华求证道:“大将军,我没有胡说八道吧!” 你没有胡说八道,你简直就是胡说十道,曾华恨不得上去堵住张借酒撒野的大嘴巴。 “大将军你既然承认了,那就给我们来上一曲吧!你的二弦琴我可是随身替你带着,可有好多日子没听你拉了。”张接着说道。 无奈,被张“算计”的曾华只好现场表演一把,不过他这次用的琴和以前用的二弦琴有些不一样,是根据库里奚琴改造的马头琴,曾华一向是到了哪个山头就唱那里的歌,到了漠北草原上就一定要用上马头琴。张是搞不懂这两者的区别。 悠扬的琴声很快就传了出来,慢慢地,众人仿佛看到了那熟悉的坦荡辽远的草原,白云般飘逸的羊群,还有那桀骜不逊的追风骏马。那琴声纯美甘润,时而低沉,时而明亮、时而清丽。琴声就像无形的手,慢慢地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让他们看到了梦魂萦绕的故乡,看了那些已经离去的亲人。 突然琴声一变,大家如同看到一轮明月浩然地升在了寂静而清朗的夜空中,而曾华那低沉的歌声也响起来了:“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哪,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呀,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歌声响完,从迷醉中清醒过来的张睁开眼,第一个就望向斛律协身边的斛律,只见这位美女听得是如痴如醉,如深潭清泉的双目流光异彩,羞红的脸更加显得她娇艳如花。 张转过头对旁边的邓遐嘿嘿一笑:“看来大将军又要添一段佳话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北海之畔 来的十几天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曾华什么事了,西敕三十多万部众过半的人重新换了主人,这中间的人员、牛羊、牧场的重新调配需要花时间,尤其是斛律协,几乎是白手起家,一下子多了十万部众,如果曾华不带着两万铁骑在旁边帮他撑腰,他再有本事也难以掌控这个局面。 但是曾华却基本上没什么事。西、中敕勒部重新分配基是按照西羌那一套,先统计人口户数,再十户为一录,十录为一百户,十百户为一千户,然后再分别设目录、百户、千户各领其职。而斛律协势力最强,领了个金山将军,下面有六个千户,副伏罗牟、达簿干舒各领了个校尉职,下面也有四个千户。毕竟是“中原天朝”的正式封赏,听起来极是隆重,所以不说斛律协,副伏罗牟、达簿干舒等人都很是自豪,干起事来都是冲天的干劲。 但是这些事情都是姜楠在主持。本来这些事情姜楠在西羌整合白马羌部的时候就干得娴熟,而且现在由于漠北形势并没有完全明朗化,所以没有设骑尉、都尉、副司马校尉等军职,暂时让目录、百户、千户总领军政了。因此官职机构非常简单,只要确定人选,理顺了上下关系就行了。而且姜楠也清楚曾华的用意,恐怕不久后一批敕勒骑兵将充入这飞羽骑军中,而那些空出来的军职定要从那些人中选出来。 有姜楠在那里主持敕勒新部众分配,曾华只管坐镇就行了。但是这不代表他什么事情都不做。至少他和斛律的关系突飞猛进。按照曾华最贴身地宿卫军都统领张的说法,两人已经开始直逼郎情妾意,你浓我浓的境界。不过庆功晚宴上的那一幕后大家心里都有数了,而且将敕勒部的美丽女子“献于”漠北草原新强者-镇北大将军也是敕勒各部上下一致的心思。他们知道,这位镇北大将军是敕勒部强盛起来最大的支持者,用美女“笼络”他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这不,不但副伏罗牟、达簿干舒和泣伏利多宝都在盘算着怎么把自己的女儿或妹妹献给曾华,就连窦邻、乌洛兰托也在心里盘算着。幸好自己家也都有妹妹长得还算可人。找个机会说一说。要知道。一般人想献美邀宠连门都找不到。 律是敕勒草原上最美丽地一朵鲜花,而且自小长在草原上地她也是英武豪爽之人,没有中原女子那么多规矩,加上已经被曾华打动心扉,自然也按照敕勒草原上地规矩跟曾华开始轰轰烈烈地“谈情说爱”了。 而得了闲的曾华也把一门心思放在了斛律身上,今天陪美人踏青,冷不防献上一束鲜花以表情愫;明天带着美人野炊。美酒佳肴细心照顾;后来相邀美人晚会,高歌琴乐以博欢心。这时的曾华全然不是威震天下,让无数英雄胆战的镇北大将军,而是一位深陷情场,迷溺爱河的风流情种,一番手段下来,除了最紧要的一步斛律还能“严防死守”之外,其余的该发生地都已经发生了。美人的一颗芳心已经全在曾华身上了。 十几天下来。旁边的大电灯泡张不由哀叹,自家的镇北大将军真是天人,无论是战场还是情场都是无往不利! 这日。曾华正在通过顾原给律讲霍去病、卫青的故事时,突然想到苏武牧羊的故事。(幸好曾华能够用音乐、肢体语言、眼神来表示爱意,这私房话通过顾原转一手,曾华开始的时候还有点顶不住,不过后来也习惯。) 苏武牧羊的地方叫北海,也就是后世地贝加尔湖,应该就在不远处,现在正是五月夏季来临地时节,不如去看一看。 律一听,立即表示赞叹。她自小就听说过北边有一个天海叫“于巳尼大水”,那里山水一色,宛如仙境一样,早就倾慕已久,听说曾华要去,自然愿意一同前往。 从营地去北海骑马有一天的路程,需要经过泣伏利部和奇斤部族的牧场。奇斤序赖听说曾华地意图,想了想便自告奋勇愿为向导。奇斤部就在北海南边,是离北海最近的中敕勒部族,有奇斤序赖带路自然是最好不过。 而泣伏利多宝也连忙凑了上来,他一直找不到讨好曾华的机会,现在去北海要经过泣伏利部的地盘,这可是个大好机会,怎能错过呢?行,有他也不错,一路上多个人也不错,而且有他在路上照应,这途中的吃住都省心了。 律协和副伏罗牟、达簿干舒都很忙,就没有工夫陪曾华去了,而窦邻、乌洛兰托是闲人,自然也一同去了。 曾华这边,姜楠是怎么也脱不了身,邓遐原本有事在身,但是他一向敬佩苏武的气节,说什么也要去一趟北海,于是就暂时告假三天,也陪着去。张不用说了,曾华在那他就在那。 于是,曾华等人在一屯三百宿卫骑兵的护卫下,心情非常舒畅地向北海奔去。 曾华和斛律两人并骑而行,时而欢声笑语,时而窃窃私语,越发得亲密。不过就苦了后面的顾原,曾华和斛律越发得谈得私秘,而且曾华也颇是胆大,什么你的笑容比草原上最美丽的花还要美丽,你的眼睛比北海还要清澈等等一串串情词地往外蹦,把斛律欢喜得不得了。 曾华说得出口,斛律也听得欢喜,但是顾原却受罪了。这肉麻的话是 闻,顾原开始想笑,但是在曾华面前他怎么敢笑;后是更不敢吐,只好强作欢颜继续在后面翻译曾华越来越恶心肉麻的情话。做一名古代政要翻译也难呀! 跟在后面的是窦邻、乌洛兰托、泣伏利多宝、奇斤序赖四人,互相交头接耳。甚是轻松。现在敕勒部有扬眉吐气地机会了,所以这四人看上去非常开心,一路谈笑风生。 但是有一个人却有些异常,他正是奇斤序赖的长子奇斤冈。他跟着父亲一起到额根河大营归降,也一同得到了曾华的封赏。而奇斤冈在庆功晚宴上却死心塌地地爱上了斛律,知子莫如父的奇斤序赖知道了儿子的心思,顿时吓得半死,立即好生劝住儿子。不要再如此胆大妄为了。 这段时间奇斤冈非常地痛苦。以前他可以避开曾华和斛律这对你情我浓的“狗男女”。但是今天却怎么也避不开了。看着前面娇艳如花的律在曾华面前时而撒娇,时而嗔怒,时而回眸一笑。奇斤冈也跟着时而微笑时而愤怒,时而沮丧时而悲伤。 奇斤序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暗暗地提醒过奇斤冈好几次,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被奇斤序赖好好劝解了一番后,奇斤冈投向曾华和斛律的目光有些阴冷了。 尽管奇斤序赖父子地动作非常隐蔽,以为没人看到,但是却不知这一切都被邓遐悄悄地看在眼里。不过邓遐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切如常。 到了泣伏利部地营地,在泣伏利多宝盛情款待下,曾华等人停下来住了一夜。反正是出来游玩。没有必要那么去赶。 第二日继续赶路,很快就过了泣伏利部地牧场,前面是奇斤部的牧场。昨日从大营出发的时候奇斤序赖已经派人通知自己部众,做好招待准备,所以当曾华一行来到奇斤部时,其部长老贵族们早就等在路边。 见到曾华等人来了,众人连忙乱哄哄地跪下。然后几名年长的贵族上来,献上鲜牛奶、奶)...|不但下马受了献品,还当场亲口喝了几杯鲜牛奶,觉得这味道比那些什么特伦苏要好多了,只是喝完之后会不会拉肚子,这鲜牛奶可没有消毒。 曾华受用了礼品之后,将随身佩戴的一袋银币、铜币和几件玉石配饰回敬给了奇斤部贵族长老,没停留多久曾华一行又继续上路。 奇斤部牧场离北海没有多远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就可以到了,这个时候都可以闻道一股潮湿清新的水味,让人感到空气都“香”了几分。 “对了,奇斤序赖,你地次子奇斤娄呢?”泣伏利多宝突然问道,他跟奇斤序赖是邻居,而且以前对奇斤部有些“想法”,所以对奇斤家的底细比较熟悉。 奇斤序赖一愣,随即笑答道:“这小子前几日去东敕勒部去了,他该找个老婆回来了。”敕勒部的习俗就是这样,要不然是父母订婚,要不是就自己到处去游荡,然后看到中意的就抢回来。 泣伏利多宝一听,点点头表示理解,当即也不说话了。 很快,一阵水浪拍石的声音轰隆隆地传了过来,几只鸟儿向一行人的头上吱呀一声掠了过去,盘旋了两下又飞走了。 “大将军,前面就是于巳尼大水。”奇斤序赖指着前面天水一色的“大海”说道。于巳尼大水是敕勒语中月亮海的意思。 “月亮海?”曾华听完顾原地直译,当即有点糊涂了。 “回大将军,这于巳尼大水狭长弯曲,宛如一弯新月,所以我们叫它月亮海。”奇斤序赖恭敬地答道。 曾华点点头,他学过地理,这就是贝加尔湖,也就是史书上赫赫有名地北海,是全世界最深的湖泊。该湖平均水深七百三十米,最深一千六百二十米,如果把泰山放进湖中最深处,山顶离水面还有一百米。 策马走到北海岸边,只见湖水清澈透明,透过水面就像透过空气一样,一切都历历在目,映着岸边山木的水色显得温柔碧绿,令人赏心悦目。不过上面还是浮着一些冰块,应该是冬天留下来地。 西边是连绵不断的群山,有很多悬崖峭壁,而东边却多是草原。整个湖岸群山环抱,溪涧错落,加上现在原始森林已经苍翠茂密,于是湖山相映,水树相亲。风景格外奇丽。 “大将军,这于巳尼大水有大小三十多条河流流入其中,最大的河流是额根河(色楞格河),而从中流出地则仅有骨厄刺河(安加拉河),却在海的北边。我去过那里,海水和骨厄刺河相接的地方宽约数里以上,白浪滔天,甚是壮观。”奇斤序赖介绍道。 “于巳尼大水四周岸地冰封得比海水要早得多。从九月份开始。群山的峭壁就已经银装素裹。各色树林也盖满了冰雪。远远望去只见是一片微微闪光的银色世界。未到一月,大部分湖面即已结冰,有的地方冰层厚达三四尺。” “春三月,冰层开始溶解,露出水面,而到七月份,海水转暖。冰层尽数溶化,人们可以舒服地入水畅游。不过这于巳尼大水上天气变幻莫测,一年四季潜伏着危险。夏天有浓雾,可以让渔船在水上迷路。而即使在风平浪静的日子,也可能随时刮起狂风,恶浪翻滚。” “ 尼大水在冬天经常涌出热泉,泉水升到水面上会融化冰,冰层就变薄了。冰上覆盖着雪。行人根本就辨别不出冰的厚薄。容易陷落水中。不仅如此,这里还有一种海怪(海豹)常在冰上凿洞。这些冰洞则意味着死亡,每年都要吞没几十上百人。” 奇斤序赖不愧是常住北海岸边地。介绍起来非常得详细,让曾华等人听得连连赞叹,这北海居然还有如此一番奇闻。 听完介绍后,曾华等人站在海边,看着美丽地景致,吹着清新地“海风”,沐浴着漠北难得的暖和阳光,一时痴迷其中。 看到曾华等人已经被北海的景致吸引住了,奇斤序赖连忙向一名随从打了一个手势,随从很快就悄悄地离开了人群。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就到下午了,曾华等人也将这北海看得差不多了,讨论赞叹一番后准备离开回泣伏利部,这天色不早了。 这个时候,一个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都是骑马打仗的老手,顿时脸色一变,凝神听起来了。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应该是马蹄声,听声音应该有数千之多。 不一会,一群骑兵出现在大家面前,密密麻麻的有三千以上,骑得都是敕勒好马,身上的服饰装扮也是敕勒人打扮,只是兵器弓箭什么地看上去比较简陋,应该不是什么大部族的兵马。 “奇斤娄!”泣伏利多宝一眼就看到了前面的领兵者,并大声叫了起来。 正当众人闻声把目光转向泣伏利多宝时,已经躲到一边的奇斤序赖和奇斤冈连忙看准时机,一踢马刺,准备向外冲去。 但是邓遐早就盯上他们了。邓遐在路上就发现这父子鬼鬼樂樂,怀疑有什么阴谋诡计。刚才听到马蹄声,先命令各队立即警戒,然后给张一使眼色。张和邓遐同为左右探取将,虽然明面上相斗,但是已经知根知底。看到邓遐的眼色,心中立即有了定计,跟在邓遐一边,满是警惕。 看到奇斤序赖父子想跑,邓遐怎肯放过他们。只见邓遐大吼一声,胯下坐骑像箭一样射了出去,而电光一闪,大剑劈空而出,立即将奇斤序赖的坐骑连臀带后腿一起砍掉,四条腿的马顿时变成了两条腿,就带着奇斤序赖一下子就趴在地上,而汹涌的血水很快就流满地。 张虽然慢了一拍,但是却也不慢,拍马就冲了出来,然后铁瓜锤一抡,连人带马就把后面地奇斤冈给打横飞起来了。 两人一发动,瞬间就把奇斤序赖父子截了下来,旁边地宿卫骑兵连忙上去,把脸色惨白的奇斤父子提拎起来,押到曾华面前。 “是你的兵马吗?”曾华骑在马上,声音平和地问道。 “正是,是我地次子奇斤娄带领的本部三千多骑兵!”事到如今,奇斤序赖再抵赖也没用,干脆如实回答。 “为什么想杀我?”曾华还是那么和气,就像是一个和蔼的老师在询问一个做错事的学生一样,但是对面的奇斤序赖好像没有那么老实,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 这个时候,对面的骑兵开始鼓噪起来,看样子要发起进攻了。 曾华皱了皱眉头,觉得对面的奇斤娄打扰了他地问题。便转头对顾原说道:“你去向对面喊一声,叫奇斤娄快点进攻,把我和他的父亲兄长一起剿灭了,那他就不但立了奇功,也就可以继承奇斤部首领大人的位置了。” 顾原接令后连忙到前面一喊话,那奇斤骑兵顿时乱了起来,十几个领兵的贵族将领在那里争起来,反倒是奇斤娄站在中间不好说话了。 窦邻等人转念一想。立即明白了曾华的用意。这奇斤序赖为部族首领大人几十年。威望甚高。而奇斤冈身为长子也早就独挡一面,所以对面领兵将领贵族中多是这两人的心腹,反倒是奇斤娄没有什么实力在里面。听到顾原用敕勒话这么一喊,别的先别说,这些将领贵族还真的有点投鼠忌器,失了主张。而奇斤娄反倒不好说话,要不然真地被人以为想谋害父兄篡位。 奇斤序赖知道自家地事。奇斤娄成年没多久,在部众中没有什么威望,要不是这次事情紧急也不会让他带兵了。曾华叫人这么一挑拨,奇斤娄肯定是压不住那些各怀心思地贵族将领了,不由长叹一声。 “你为什么要杀我?”曾华继续问道,序赖却没有回答,保持沉默。 “因为我凶残?”曾华又问道。 “不是,柔然人跋提和鲜卑拓跋部比你更凶残。”奇斤序赖低声答道。 “因为我是外族人?”曾华想了想又问道。 “柔然人和鲜卑人也是外族人!”序赖答得很干脆。 “哦。那为什么你开始的会降我呢?” “为了保住族人的性命。” “那怎么现在又想杀我了?”曾华又问回来了。 “因为我想保住草原上的各族!”这次序赖回答了。这个愿有点大。 “能说说吗?” “我看到了你的志向,”序赖想了想黯然道,“我在这段时间里看到了你的志向。你不仅仅是为了杀死所有于你作对的部族。不仅仅是为了掠夺更多地牛羊,你是为了控制整个草原!”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这次来不仅仅是要让所有的骑兵成为你的爪牙 让草原上所有的人都成为你的部属。柔然、鲜卑争狼群中头狼的位置,而你却想把草原上所有的狼变成你的牧羊犬!”奇斤序赖大声疾言道。 听到这话,曾华不由地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想不到奇斤序赖大人还是个有大智慧地人。” 说完,曾华翻身下马,取下马鞍边地琴袋,然后大声说道:“取马扎,我在这北海之畔为大家演奏一曲,希望能做为我对序赖大人的回答。” 马扎很快就摆好了,窦邻、乌洛兰托、泣伏利多宝坐在一边,斛律宓坐在曾华身边,在这位草原美女心目中,曾华能摆平一切事情,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而奇斤序赖父子被押过来坐到一边。 曾华坐下来的时候,却向身后地张说道:“长锐,带人把那些苍蝇赶散了。” 张应了一声,点起两队骑兵策马走上前,整整齐齐地列队做好了准备,一脸杀气地等待命令。 而留下的邓遐暴喝一声,剩下的一队分出一什人看住集中的坐骑,其余下马的九十人分成两部分,在曾华等人周围围成两个***。内部那个***面向里面,虎视眈眈地看着奇斤序赖等人,手里紧紧地握着马刀刀把,要是谁有异动,估计立即有两三把刀子招呼过去。外面一圈面向外一站,握着马刀,也是一动不动。 而邓遐立在最外面,面向奇斤骑兵处。他慢慢解下大剑,然后轰得一声将剑连鞘立在身前的地上,双手柱在剑把上,就这样站立在那里。这时面向湖面的曾华开始拉响了琴。邓遐和张把眼睛一闭,在风中倾心地欣赏起来。 琴声时而深沉悲壮,时而激愤坚定,众人仿佛看到了满天漫地的大雪中,一个孤独的身影昂然挺立在北海之畔,而一个光秃秃的使节伴随着他。这个孤独的身影向南边投出的目光中带着渴望、执着、尊严,还有一点迷茫。 琴声慢慢地变得空旷凄凉,时而迟缓凝重,时而清澈流连,一个孤独灵魂在异乡敌巢中的飘零凄苦,思念故乡却欲归而不得的痛苦,显得是如此的清冷凄楚。听到这里,众人心中的那颗弦被翁然弹响。泪水从邓遐紧闭着的眼睛里悄然流下,而骑马站在最前面的张也是双目通红,泪流满面,其它人也莫不是如此。 琴声突然一转,变得欢快跳跃,高亢激昂,有如万马奔腾,横扫千军。这时,张眼睛一睁,将手里大刀和铁锤一举,然后策马当先向前冲去,两百宿卫亲骑紧跟在后面,卷起一阵旋风向奇斤骑兵冲去。 挥舞着宽刃大刀和铁瓜锤的张大吼一声,挡在前面的奇斤骑兵顿时像树叶一样被一股强横的飓风扫去远处,马上就让出一个大缺口来,而紧跟其后的两百宿卫亲骑就像一个大锥子狠狠地扎进奇斤骑兵中间。 张是最前面那势不可挡的锥尖,他手里的大刀和铁瓜锤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前面的奇斤骑兵挨着就死,磕着就残;而后面两翼的骑兵却是锋利的锥刃,他们扬起手里的马刀,把些已经被张吓蒙的奇斤骑兵一刀砍下马来。这两翼的骑兵就像两把镰刀,迅速地收割着生命,就像在收割着一茬一茬的青草一样。而锥子里面的骑兵却张弓搭箭,一箭一个,将远处的奇斤骑兵射倒在地。 张带着两百骑兵很快就杀透了奇斤骑兵阵,然后转过身来从另一个地方又杀了回来,不一会,只见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中,张率队又杀透了奇斤骑兵的阵形。 来回冲杀了数次,三千奇斤骑兵已经被杀成了筛子,这些漠北游牧民兵在张等人无情的肆虐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逃跑了,没到半个小时奇斤骑兵就崩溃了。 曾华的琴声已经结束了,可是众人感觉那琴声却依然环绕在自己的耳朵里,外面的杀戮已经被琴声隔开,他们的天地间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曾华的琴声。结尾一段那万马奔腾,雄壮激烈的场面让所有的人感到热血沸腾。而最后那深情激昂、悠扬婉转的琴声告诉众人,游子终于回来了,他终于又踏上了故乡的土地。 “你知道这曲子叫什么吗?”曾华问道。 “不知道!”序赖面如死灰,摇头低声地答道。 这时,张带着一身的血腥走了回来,他的身后已经没有奇斤骑兵了。 “三千骑兵就想收拾我们?太小看我并州张了,也太小看我三百宿卫军了!如果你是三千柔然或者拓跋精锐骑兵说不定还有点机会,就你们这些奇斤部的烂萝卜也想?”走到跟前的张恨恨地说道。 曾华待张说完这段,摆摆手阻止张继续讲下去,转而向奇斤序赖继续说道:“这首曲子叫苏武牧羊!” 顾原马上在旁边用敕勒话把发生在北海旁边的苏武牧羊故事讲述了一遍,听得众人一阵肃穆。 “什么是气节?就是宁愿丧失生命也不愿意丢弃尊严,自己和国家的尊严!当你们知道什么是国家,什么是尊严,知道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死之后,你们就会听懂这首曲子了,你们也许会觉得生命有意义的多,比以前有意义得多!”曾华悠然地说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风东去 军,这里就是奇斤部族的营地,所有奇斤部众已经全面,总共有三万九千六百五十四人,而属下已经在周围布置了一万飞羽弃军,正在等待你的命令”姜楠拱手施礼道。 “哦,”曾华应了一声,但是他的目光却望向不远处营地外面的一辆高车。这高车是敕勒部的特色,不但车轮相距甚窄,而且轮幅颇高,比一头牛还要高。这辆高车现在被孤零零地丢在营地外面的草地上,而这辆不知用了多久的高车显得有些残缺,在呼呼的风里摇摇晃晃,原本很结实的车架反而好像随时会散架一样。 奇斤部众已经被飞羽骑军一万骑兵团团包围着,正在等待曾华的最后判决,所以营地里显得异常的安静。在奇斤序赖父子的阴谋被揭穿后,得到快马报信的姜楠立即率领一万骑军出动,将还来不及逃散的奇斤部众用铁蹄和马刀聚拢起来。而奇斤娄率领数百人向东南仓皇逃去,遁入东胡鲜卑等诸部中以求庇护。 律协、窦邻、乌洛兰托、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和泣伏利多宝直盯着曾华,有的脸色愤慨,有的脸色阴沉,有的脸色紧张,也有的脸色惶恐。在众人得知奇斤序赖父子阴谋之后,副伏罗牟父子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上,向曾华连连告饶,这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呀。但是曾华却饶恕了副伏罗牟父子,解释说谋逆事宜只是奇斤序赖父子等人一手图谋,副伏罗牟父子毫不知情。当可宽恕死罪,只追究了一个察事不明,罚了五千只牛羊。 虽然副伏罗牟父子逃过一罪,但是大家都明白序赖父子和奇斤部上下可能是逃不过这一劫的,现在就等着曾华一声令下,看看如何灭了奇斤部。 但是曾华却好像忘记了这么一回事情,只是看着眼前地高车,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口中却轻声地叹道:“可惜了一辆好敕勒车!” “大将军。这叛者必惩。还请大将军早早定夺下来。”等了一会看曾华还是没有反应,旁边的斛律协便开口说道。 其余窦邻、乌洛兰托等人也一起高声言道:“大将军,请下令惩处逆者吧!” 曾华摆摆手,悠悠地说道:“不必着急,杀人总不是一件好事情,何必太急呢?” 听完曾华的话,众人便不言语了。只是站立在他的身边耐心地等待起来。他们知道自家主公虽然不是屠夫,但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可能只是一时心有感叹而已。 “看看这高车,它告诉我,不管这漠北环境多么地恶劣,总有人会在这里生活地很好,克服这里的险恶,把这里变成自己的天堂。不过看来我以前是想错了。我以前总以为自己是带领别人走入富庶文明。别人应该感恩戴德,但是我小看了别人。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管许诺的生活有多么美好。总会有人坚持自己地过去。在未来地迷茫前面,有些人愿意前进,寻找新地美好,但也有些人愿意留在原地,继续坚持和等待。” 听到这里,邓遐抱拳开口道:“大将军,天时运数,顺势者昌,逆势者亡,浩浩大潮之下,总会有螳臂挡车者灰飞烟灭,这不足为惜。还请大将军不必为这些人烦恼。” “天时运数,应远呀,什么是天时运数,你真的了解吗?谁说得清楚什么呢?”曾华笑了笑,但是脸色很快就变得肃穆凝重。 “不管如何,这漠北草原上的规则必须建立起来,不管对还是不对,做为胜利者,我们必须要让草原上所有的人都遵守我的规则。”曾华的声音越来越冷。 最后他指着不远处的那辆高车说道:“姜楠,传我地命令,奇斤部所有的男子但凡超过这高车车轴者,一律诛杀。” 听到这个命令,大家心里不由一凛。这高车车轴不过三尺高0.75米),而低于三尺高的男子又能有几岁呢?如此算下来,奇斤部的男子几乎被杀光了。想不到这位大将军刚才还颇有感触,好像很是天人悲悯,但是下起手来却是这么的狠。 “奇斤部其余女子等部众全部赏于这次北海之畔护卫有功的宿卫骑兵,待时日成熟后随军南迁到漠南朔州,正式成为他们的部众奴仆。”曾华继续说道,“奇斤部从此以后就没有这个名称了,而奇斤娄等漏网之鱼必须继续追剿,但凡庇护者一律按同犯论处。” “大都护,据报奇斤娄等数百余人已经逃往柔然东的东胡鲜卑等地,并受到托跋氏地庇护。”已经明白曾华心思地姜楠连忙禀告道。 “好了,按照计划我们原本也要东进了。这些东胡鲜卑部不但是柔然部的爪牙,也跟同为鲜卑的拓跋代和慕容燕关系良好,不论从哪个方面讲都应该被铲除。现在他们还敢收留庇护逆贼奇斤娄等人,更是应该被诛。”风火轮轻踱了几步,使得曾华能够用手里地马鞭轻轻地击打着那部孤零零的敕勒车车轮,在嘟嘟的击打声中,曾华慢慢地说道。 “这样,斛律协继续留下来整顿部众,姜楠带领五千飞羽军也留下来继续协助你。而副伏罗、达簿干、泣伏利部一边整顿部众,一边各自派出兵马随我东征。你们可以根据各自的情况来决定各自的兵马,由我亲自率领。” 副伏罗牟父子、达簿干舒和泣伏利多宝心里一盘算,连忙报出自己能调集的兵马,副伏罗部四千、达簿干部四千,泣伏利部是三千。 这时斛律协开口道:“大将军,虽然属下不能随驾东征,但是属下还有金山部众和原家氏旧部,有三千人。希望能附于大军骥尾报效一二。”律协知道曾华把他和姜楠留下来是为了稳定中、西敕勒部,防备柔然突然神勇起来派兵北伐,所以也不争着去跟着去立功,但人马还是要派出的。 曾华点点头:“斛律协地心意我领了,这三千兵马我也收下了。” 华不会嫌手下兵马太多,关键是这些兵马必须是精锐听从自己的命令。不过这几部大人各自“隆重推荐”地兵马也不会太差,要不然就丢面子了。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草原大换血。各部部众对这位镇北大将军是敬畏如神。也已经知道按照这位大将军的军法。要是在战场上怯战退却是违了军法,不但自己会被砍掉脑袋,就是同队的同伴、家里的亲人都要受到牵连,按照这位大将军森严的军法算下来恐怕会砍掉一大片脑袋,没有谁不怕! “乌洛兰托,你的部族在弓卢水流域,刚好在东胡鲜卑等部地中间。你速速潜回本部,先整顿人马,再联络你地同族拔也稽部、贺术也骨部,随时响应大军。”曾华转头叮嘱乌洛兰托道。 “是地,遵大将军令。”乌洛兰托听完翻译后连忙恭声答道。以前的草原强者匈奴早就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霸气了,一部西遁,一部南迁,剩下的一部便成了草原的少数。被鲜卑、柔然等相继崛起的后来者欺凌上百年。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这次能得到机会翻身,怎么会不高兴呢?所以乌洛兰托很有信心去说服其它两部跟从大将军。 “好了。大家去做准备吧,姜楠,你带人把奇斤部地事情了结了。”曾华挥挥手,然后策马转身走了,众人一愣,赶紧策马跟在后面,很快就一起消失在远处,只留下姜楠一骑在那里。 姜楠策动坐骑围着敕勒车转了两圈,仔细地看了看,最后点头赞叹道:“真是一部好敕勒车,一部草原上的好工具,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说完之后,姜楠一踢马刺,纵马奔向一片寂静的奇斤营地。没有过多久,只听到一阵震天的哭喊声响起,然后是一阵慌乱,接着是连连的惨叫声响起。那种慌乱很快在惨叫声中平定下来了,但是哭声却更加响亮悲凉,不知多少人在生离死别中凄切地哀嚎着,哭声、惨叫声在呼呼的风中飘得更远了。 六月初,曾华率三万铁骑突然向东杀去,首先目标是黑水流域。漠北各部都在猜测曾华什么时候向南直接进攻柔然本部,一举将柔然部势力驱逐出漠北地区。东胡鲜卑部一向是柔然拉拢的对象,也一直在柔然和拓跋鲜卑、慕容鲜卑之间摇摆以获取最大的利益。这次曾华大败中、西敕勒部,收服部众数十万,严重地威胁着柔然本部。东胡鲜卑在柔然当家人跋提不在家地情况下各怀心思,都希望能借机削弱柔然地实力。 所以当柔然本部草木皆兵,严阵以待的时候,东胡鲜卑却是按兵不动,企图隔岸观火,然后再看情势而定。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到了这个地步曾华还不愿意攻打柔然本部,反而转过头来向东攻打自己。 东胡各部顿时慌成一团。首先是庇护奇斤娄的托跋氏被攻破,托跋部首领大人亲属族人四千余人被杀得干干净净,部众三万余人归降。而奇斤娄又带着百余人“神奇”地逃走,继续东逃。跟着他地脚步,曾华率军攻破了丘敦氏、无卢真氏、树格干氏,大杀一万余人,降服十万余。 东胡鲜卑部终于明白过来了,知道奇斤娄这个“灾星”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也不敢接纳庇护这个“可怜人”了,奇斤娄看到情势如此,只好带着十几人,化装掉头南下,投奔慕容鲜卑去了。 东胡鲜卑部尉迟氏、谷浑氏闻声率部众共五万余人降服曾华麾前,并各自出兵两千随从征讨东部两河流域。两河流域各部又是一阵慌乱,不过想一想也正常了,这两部都是两河各部中比较弱势的,在弱肉强食的漠北草原上都是属于被欺压的对象,所以对柔然为首的“强者”自然是一肚子怨气。曾华已经显示了足够的实力,所以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七月中,东胡鲜卑最强大的六部-匹娄氏、勿地延氏、莫那娄氏、叱豆浑氏、库褥官氏、温盆氏慌忙结成联盟,并纠集了四万余人与曾华大军在弓卢水北畔的息平川决战。 两军连战三日,东胡联军连平两场后连败两场,正当士气低迷不振时,乌洛兰托突然率领三部匈奴遗部起兵响应曾华大军,并攻击东胡联军后翼。曾华见时机成熟,令张、邓遐率精兵五千冲入东胡联军阵中,来回冲杀十余次,无可挡者,死伤无数。在前后夹击下,东胡联军全线崩溃,而曾华大军掩军追杀,败军人马尸首延绵数百里。 至此一战,黑水、弓卢水两河流域东胡鲜卑、匈奴等部尽数被杀尽降服。曾华率领大军继续东进,树黎氏、乌氏等部尽降。 八月中,大军直杀到鲜卑山(大兴安岭)西侧,完水(额儿古纳河)、盖水(乌拉河)等二十六部尽数降服。曾华带兵再掉头向南,先破地豆干等部两万余联军,斩首三千,掠得牛羊二十万匹,然后纵兵攻掠库里奚、契丹部,斩首五千余人,掠得牛羊四十余万,东北各部震惊。正当各部一片惶恐时,曾华却带着部属掉头西归,在弓卢水立乌洛兰托为黑水将军,分得东胡鲜卑降部十万余,其余二十余万掠降部众,分给随军立功的尉迟部、谷浑部、拔也稽部和贺术也骨部,并改拔也稽部姓为巴叶氏,贺术也骨部姓为贺古氏。而掠得的数十万牛羊作为随战敕勒各军的犒赏。 九月初,曾华将两河流域和东地各部的牧场、战利品分配好了之后,率军在弱洛水源立大帐,并四处传令,召集漠北各部首领,也就是他属下的各将军、校尉,高调宣布准备向柔然本部发起进攻。消息一经传出,柔然本部上下一片慌乱。 镇北大将军的下一步是什么?大家都在猜测着,但是谁的心里都没有明确的答案。 第一百三十章 懊悔的人们(一) 当曾华在在弱罗水源召开大会的时候,柔然的跋提可北逃。他的心里现在除了懊悔就只剩下怨恨了。 他懊悔自己为什么会晕了头跟着南下“围猎”,结果毛都没有捞到一根反而把自己七万精锐全部丢在了朔州和漠南。要是自己多了解一点北府的底细该多好,也不会如此冒失地领兵南下碰了个大钉子;要是自己能不听拓跋什翼健的鬼话,在朔州五原、朔方足足打了五个月,从东河套打到西河套,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自己的七万铁骑变成了现在不到一千;要是自己在七月份看到形势不妙立即脱身而出,起码可以保住一半的兵马,不会象现在老本全部折在河朔漠南了。 但是他唯一没有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贪婪,为了南边“花花世界”的诱惑而经受不了拓跋什翼健的鼓动。 跋提现在对拓跋什翼健一肚子的怨恨,要不是他蛊惑“勾引”自己,自己也不会轻易南下,七万精锐骑兵,虽然不是柔然本部的全部人马,但也是柔然本部的主力人马,就这样全丢在了漠南河朔。自己到时用什么去压制那些敕勒和东胡鲜卑各部?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是没有强有力的武力压制,给点阳光他们就会给你闹出个艳阳天来。 不过他再怨恨也没有,虽然拓跋什翼健的部众也只剩下下不到三千,也是在一起仓皇北逃,但是算起来还是比自己的残部要多上一倍。想打也打不过。 过了一会,跋提又后悔在过阴山地时候没有干掉拓跋什翼健。 在五日前北逃阴山时,自己手下还有两万余人,拓跋什翼健却只有万把人,完全有能力吃了拓跋什翼健,出了这口恶气。但是那个时候跋提却完全沉浸在一种哀叹悲痛的情绪之中。 跋提只是哀叹地在想那开春四月,自己率领十万铁骑度阴山,一时旌旗连天。铁蹄震地。连绵百余里。横营数十里。自己在那阴山上挥鞭直指朔州,意气风发,万里江山仿佛就在自己手里握着,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十万铁骑马上可以踏破横山,强渡河水,将这中原花花世界尽数占据。 而五日前北逃过阴山的时候。虽然也是万马度阴山,但却是在逃命,跟当初的指点江山完全是两回事。跋提频频回首山南,不停地叹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惨呢?自己的数万好儿郎就这样埋尸异乡了吗? 当跋提还在那里“多愁善感”的时候,一支骑兵却悄悄地出现在柔然联军的营地外面。 那时柔然联军以为逃离了朔州北府军追杀后的一个夜晚,他们在南床山以东两百余里地谷川地里扎营休息。那时地柔然联军营地里哀鸿遍地,联军上下都在哀伤过去不久前地惨败。还在惊悚梦里总是回想的惨烈战场。还在悲痛已经永远失去的亲友族人。月色在众人的哀思中显得黯然无光,已经开始变冷的秋风在众人的低泣中更加哽咽。 而在这个时候,马蹄声突然撕破了夜色中的沉寂。火光在营地外来回地晃动,然后是无数地火箭划破黑幕飞了进来,很快就在营地里点起冲天的大火。 大火中,柔然联军不知道周围来了多少敌人,他们在火光中寻找自己的首领,在火光中寻找自己的坐骑,在火光中寻找袭击自己的敌人。 敌人来得很猛烈,就像一群冲破篱笆的狼群一样,挥舞着马刀在火光中忽隐忽现,他们从闪动的火堆后面,从漆黑的夜幕中,用马刀劈开虚空,露着狰狞地面目跳了出来。他们地眼睛和马刀一样恶毒,只要被那在黑夜或者火光中闪光的眼神盯上,也就意味着被死神盯上,那挥舞的马刀就如同死神手里地镰刀一样,悄然而迅速地割去刚才还鲜活的生命。 留下鲜血在黑夜或者火光中散发着腥味,也留下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在哀号中慢慢地挣扎,敌人带着一股冷风消失在火堆和黑夜后面,就像他们出现前一样,。 柔然联军在慌乱中度过了一夜,就像在地狱里煎熬了一年一样。当太阳升起后,大地一片沉寂,没有敌人和杀戮,只有死亡和伤痛。活着的柔然联军将士抬起头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许多人都不由地泪流满面。这一夜他们几乎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战友和所有的勇气。 当他们收拾好继续上路的时候,那支骑兵缓缓地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视线里,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富有经验的柔然骑兵一下子明白了,他们被狼群盯上了,他们北逃回家的路将充满艰辛和血腥。 很快,事实证明了他们的猜测。每次在他们筋疲力尽的时候,或者疲于防备的时候,狼群就会呼啸而来,在北逃的队伍中“轻轻”地撕下一块肉来。这支骑兵根本就不想吞下整个北逃的柔然联军,他们不慌不忙,非常有耐心地跟在后面,一有机会就会冲上来,二三十人不嫌少,一两千人不嫌多,就这样活生生把柔然本部军打得只剩一千多人,拓跋现鲜卑军要机灵一点,防范得要严密一些,所以还能剩下三千余人。 野利循的一万骑兵留下了两万多联军将士,也打消了跋提找拓跋什翼健算帐的念头,这个时候跋提就是有天大的怨恨也只能收拾起来,等逃回五河流域再说吧。 跋提一肚子的懊悔,拓跋什翼健更是懊悔不已。 他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计划居然如此漏洞百出,自己精心组织的十万铁骑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拓跋什翼健骑马站在那里,他知道回到漠北以后的日子将更加艰难,也知道不远处地柔然可汗跋提对自己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把拓跋部杀光,把自己千刀万剐才算解他的恨。但是拓跋什翼健却顾不上这些,他在仔细地回顾着过去五个月发生的事情,他要努力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这样他才能做出最 决断,拓跋什翼健不希望拓跋鲜卑在自己的手里被断 一回想起过去的战事,拓跋什翼健就忍不住想起在朔州的那一幕幕。 柔然联军有拓跋鲜卑部骑兵三万,柔然本部骑兵七万。总计十万。以拓跋什翼健为主帅。跋提为副帅,是南下大军地主力,另外还有敕勒、东胡鲜卑仆从军近四万。不过这四万仆从军拓跋什翼健和跋提早就把它当成炮灰。 拓跋什翼健传令这四万仆从军先攻打云中郡,以便吸引北府军地注意力,掩护主力大军地攻略。 在仆从军“兴高采烈”地冲进三万北府骑军和五万北府步军构成的云中防线时,拓跋什翼健却带着十万铁骑奔袭朔州五原郡东河套的咸阳城,准备一举攻破这里。再渡河南下。 一路上不见一个部众牛羊已经让拓跋什翼健认识到不妙,这北府军恐怕是早有准备了,前面的城池恐怕不好攻打了。 的确,在探马报告柔然联军开始南下后,谢艾传令朔州以北,阴山以南的所有部众全部撤回河南之地。这朔州河北之地原本就只留下厢军、府兵在军屯放牧,一声令下便赶着牛羊各自回了城,居然将阴山以南千余里变成了不见一只牛羊的大草原。 这本是拓跋什翼健地拿手绝活。现在却被谢艾现学现用拿来对付拓跋什翼健。不过这一招坚壁清野的确有效果。柔然联军南下是来发财的。在他们的想象中,阴山南应该是漫山遍野的牛羊,还有成千上万的部众等着他们来||府抢占过去了。拓跋什翼健已经大方地宣布那里都是敌区敌资,允许联军将士“索取接收”。 但是过了阴山后,不要说成群的牛羊,就是地上的牛屎羊屎都不是新鲜地。由于联军没有做好准备,随身携带地牛羊不是很多,如此情况下只能速战了。拓跋什翼健号令大军围着咸阳城日夜攻打,但是城楼上的神臂弩、床弩、石炮组成了远近交叉火力网,让柔然联军还没有接近城下就损失惨重。 好容易到了城下架起云梯,数不尽的箭矢和檑石就象暴雨一样让云梯上地柔然联军爬每一层梯子都要付出血的代价。对于攻城,柔然联军一点都不专业,在没有专门的攻城器械以及没有受过专门的攻城训练,柔然联军就是有再多的猛将,有再多的精兵,就是有拓跋什翼健和许谦这样的智者也无计可施。 一鼓作气的勇气在城楼下被锋利的箭矢射得粉碎,汹涌澎湃的热血被倾泻的擂石浇得冰冷。无数草原上的勇士在高耸的城墙下饮恨,曾经射鹰杀狼的弓箭和马刀在坚固的工事前折断。 咸阳城背靠河水,依靠身后的浮桥得到源源不断的支援,所以当柔然联军越打越疲,北府军反而越打越勇。 柔然联军在咸阳城下受挫二十余日,除了收获一万余尸体外再无所获。拓跋什翼健只好传令移师固阳,他不相信北府军会在朔州河北每一个城池都有如此坚固和充足的防御。 但是经过十余日残酷的事实和城下五千具尸首,拓跋什翼健明白了,固阳也是如此坚固。这个时候,拓跋什翼健才发现,从东河套的咸阳、固阳到中河套的九原、五原、宜梁、成宜、安阳,再到后河套的高、临沃,这些朔州河北的城池都背靠着河水,身后都有一座浮桥。依靠这些浮桥,不管柔然联军攻打哪座城池,北府都可以迅速地将集结在河南的物资和预备队源源不断地送上去,而只要城池不破,掩在城池后面的浮桥也不会被切断。所以不管柔然联军如何攻打都无法让城池力竭而破。 明白到这一点,拓跋什翼健终于清楚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对方的北府主帅谢艾非常巧妙地应用了河水天险。谢艾早就下令将朔州河水的船只收集一空,全部被屯集在南岸,所以除了每座城池后面的浮桥,柔然联军想过河除非游过来。 在没有船只的情况下,大多不习水性的柔然联军集体南渡河水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而且南岸日夜有骑兵、步军巡逻,一有动静立即有反应。拓跋什翼健曾经做了一个尝试,他派了五千人趁夜“偷渡”河水,结果刚游过去不到一千人就被发现了。只见数不清的北府步军坐着马拉高车迅速赶到,还有上千骑军也呼哨而来,围着这些“幸运”渡过河却变成步兵的联军将士就是一阵厮杀,很快就了账了这一千多联军军士。后面的联军将士还敢怎么继续往前游,只好仓惶地往回逃命。 拓跋什翼健再也不敢做这样的尝试了,许谦已经提醒他了,北府在朔州至少了集中了十万骑兵和二十万步兵,除去河北九城的防御外,北府有近二十万的机动部队,加上河南之地也是平坦无比,兵马调动迅速,在河套这区区数百里之地怎么会让柔然联军钻了空子呢?而且除去有两条河水的后河套,能够顺利渡河的地段只有那么多。要是拓跋什翼健执意渡河,那么这十万铁骑很有可能被北府分成两部分头歼灭。要知道人可以勉强游过这河水,要马匹也一同游过去这滔滔辽阔的河水难度就更大了。而没有坐骑的联军骑兵就跟没有爪牙的狼一样。 拓跋什翼健终于明白了,夏天提供了肥沃的草料,也提供了一条河水天险。无计可施的拓跋什翼健只好带着联军到五原城下叫战,谁知谢艾却欣然应战。 原本是一场意料中的胜利却变成了永远抹不去的噩耗,所有现在还活着的经历者一想起五原城下那场战事就忍不住打颤。 不管是拓跋什翼健、跋提还是普通骑兵,他们永远也忘记不了那天。 第一百三十一章 懊悔的人们(二) 是七月中一个晴朗的早晨,五原城下的荒野一大早就醒了。在淡淡的雾气中,一阵低沉肃穆的声音随着号角声传来。这种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整齐而震撼,那是万千人同时发出的必胜的口号。 在这个声音后渐渐清晰的是一阵阵脚步声,这整齐而坚定的脚步声就像是洪荒时代的战鼓声一样,在震撼着柔然联军上下的同时传递着一个信念,那就是他们是势不可挡的,所有在他们前进方向的敌人都将被击溃。 柔然联军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等待最终的答案出现在淡淡的薄雾中。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倾听着远处的声音,他们在那里暗暗地揣测着,他们都努力地屏住呼吸,轻轻地安抚着被这种紧张凝重的气氛搞得有些不安的坐骑。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太阳也越升越高,薄雾在阳光和劲风的驱使下终于慢慢地消失在天地之间,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黑色。 无数黑色的方阵在脚步声和口号声中缓缓地移动,旌旗在黑色顶上迎风飘扬,发出噗噗的声音,如林的枪尖在黑色里闪着寒光,给漫地的黑色披上一层闪光的波鳞。 无数的黑色小方阵在各自移动着,然后又组成一个巨大的方阵,最后十几个巨大的方阵又覆盖了整个大地。虽然每个小方阵都在各自移动,好像和旁边的方阵各不相干,但是这种各自移动却非常奇妙地组成了整个大方阵的移动。他们各自地脚步声和口号声虽然各不相同,但是却彼此起伏,和谐地融为一体,就像无数奔流的河流最后组成了浩瀚无比的海洋一样。 黑色的海洋在缓慢地向前移动,而他们发出的斗志和信心直冲云霄。整齐的声音就像那海浪一样一层接着一层向前涌去,虽然声势不如惊涛骇浪,但是它在齐整和肃穆中蕴藏的力量让站在对面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夺人地气势迎面扑来。 柔然联军上下就如同是站在海浪前面一样,这种充斥着天地之间地力量已经让他们有些畏手畏脚。 “许先生。这是一种怎么地力量?我们以前怎么从来没有遇到过。”拓跋什翼键转过头轻声地问道。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大王。这是王者气势。所谓王者化之,霸者威之,强者胁之。去年十月中旬北府《镇北大将军邸报》曾言道霸者以力擒人,王者以势降人,一句就道破北府军用兵的精髓。”自从跟北府交手之后,许谦一直很关注北府的一举一动,每月都要花重金从北府将各类邸报弄到手以便研究。一年多下来,许谦算得上代国中的“北府专家”了。 “王者气势?以势降人?”拓跋什翼健听完之后,愣愣地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黑色海洋,嘴里喃喃地念道。 “昔时有太阿神剑,可谓天下至锐锋芒,断金斩玉有如切泥削木。剑锋出鞘,直射斗芒,鸣彻九天而天下万兵皆臣服。所以王者之剑。”许谦悠然地说道。 拓跋什翼健终于理解了。许谦地意思是曾华已经把北府兵变成了太阿剑,不但锋利无比,而且剑气冲天。还没有开打那“凶焰滔天”的气势就已经让你先怯了三分。 北府军终于停了下来,整齐而震撼的声音骤然消失,荒野一下子仿佛回到了黎明前一样。沉寂,那种即将爆发的沉寂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而拓跋什翼健却悲哀地发现,包括自己在内,柔然联军上下的心志不知不觉地被北府兵在动静之间尽数掌控,随着北府兵的一举一动而牵动变化。拓跋什翼健也是一代雄主,他明白了,这样的仗还没打己方就已经输了三分。 当柔然联军这个时候才好象恍然大悟一样,但是北府军已经在那里列好队形了,再出兵侵袭就没有多少意思了。不过拓跋什翼健和跋提心里都明白,人家北府军敢出来就不怕你骑兵突击侵袭,人家肯定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而且北府兵背靠五原城,至少不怕你从后面和两翼包抄偷袭,你要是敢从正面突击,那就看你舍得多少部下去拼了。 正当拓跋什翼健和跋提心思翻腾地时候,北府军阵势一变,阵中推出数千辆象敕勒高车地木车,只是这种两轮高车上有一个木制的厢体。厢车被推出阵后并没有被摆成连绵而行的一串,而是被东一堆,西一堆地摆在那里,好象杂乱无章,而且每辆车上面还乱七八糟地绑放了许多长矛。 但是如拓跋什翼健等明眼人一看却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堆在一起的厢车已经成为一个极为坚固的工事,再加上那些闪着寒光的长矛,简直就是生人勿近。既然厢车不能硬闯,那么只能从厢车中间冲进去了,但是厢车留下的空隙却不但非常的狭窄,而且又长,等于一个人造的峡谷一样,骑兵从那里冲过去简直就是去找死,几十把弓弩横在那里绝对能让你人仰马翻,而且厢车后面不止几十把弓弩,应该有好几万把弓弩。 这种厢车阵是北府军步军对付骑兵的不二法宝,现在更加练得炉火纯青。再加上神臂弩、床弩,就是在荒野上只要结成阵也能和骑兵对憾,更何况现在他们背靠五原城,那里多的是石炮,那玩意一打就是好几里,绝对的远程掩护火力。但是拓跋什翼健和跋提对此一无所知,就是号称是北府通的许谦也只知名不知其实。 很快,在五原城下柔然联军和北府军对峙起来了,八、九万骑兵在五万步军面前居然不敢主动进攻,这让这些草原上的“勇士”一时觉得非常没有面子,虽然前面的北府军颇有气势。但是还没有让他们丧气落魄,更何况草原上地骑兵对“南人”的步军天生有一种优越感。但是上面的主帅没有发话,下面的联军将士们也不敢胡乱出击,只好耐心地等待。 但是北府军却没有“耐心”等下去了。只见阵中冲出一标骑兵来,铁蹄乱飞,疾如闪电,势如奔雷,汹涌而来。不一会就奔 联军跟前。然后冲势一转。掠过联军阵前。接着这呼哨。箭如急雨飞出,尤其是带头的北府将领,他的箭又急又准,人家射两箭,他已经连射了五箭,而且是箭箭中的。 掠过一阵后,这标北府骑兵再次一转。向回奔去,因为柔然联军上下已经被这挑衅的箭雨气坏了,正蠢蠢欲动。但是先前带头地北府将领却一下子落在最后,而且一下子勒住坐骑,定在那里,然后不慌不忙对着开始骚动地联军军阵又是一阵箭雨。只见他时而反手一箭,时而扬手一箭,时而背身一箭。时而侧身一箭。动作干净利落,姿势连贯优雅。而在他对面,却有联军军官和贵族时不时地一一中箭。纷纷翻身下马。敢情这厮把联军军官贵族当成箭靶子了。 看到这里,联军前军不由鼓噪起来,成千上万地骑兵大声咒骂着这个胆子异常大的北府骑兵将领,他太不把草原勇士当一回事。跋提再也忍不住了,一咬牙,传令下去全线进攻。 看到联军正中的牛尾大在前后晃动,柔然本部各级将领贵族立即一声令下,数万早就憋了一口气的柔然骑兵一涌而出,象决了堤的洪水,向北府军阵冲了过去。 身当其冲的那名北府骑军将领却丝毫不慌,看到柔然骑兵冲来,一个连珠箭,一口气射出二十余箭,立即将冲在最前面的二十余名柔然骑兵射翻在地,然后喝了一声:“我乃北府朔方郡守卢震,尔等有胆地话可与我一战。”说完,拍马转身就走,留下柔然骑兵在后面哇哇只叫。 怒火冲天的柔然骑兵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用铁蹄将前面的北府军阵踏平,尤其是前面那个跑得象兔子一样的北府将领,因为他太妈的嚣张了,比自己还要嚣张几十倍,这样的人不杀以后都没有办法出去见人了。 卢震很快就回到本阵,但是后面的柔然骑兵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就是接近北府军都是非常的危险。 正在急速奔跑地柔然骑兵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一阵呼啸声,就象是天外流星划破长空直飞过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上百颗石弹从天而降,就像一阵流星雨直接砸在了柔然骑兵们地身上,数十名躲避不及的骑兵直接连人带马被砸成了肉泥,而滚圆的石弹并没有因为有一堆血肉缓冲而骤然停下来。四、五百斤重地重量,加上长达四五里的破空飞行,又岂是几个血肉之躯就能阻停下来的? 冲势不减的石弹在地上轰然一声,或者随意地向四处一滚,或者向高处一弹,不管怎么样,只要挨着这石弹非死即伤,顿时又有数百柔然骑兵变成了血葫芦,模糊地估计连他们的老妈都认不出来了。 石弹的震撼刚刚冲击着柔然骑兵,又是一阵爆响声在北府军阵里响起,然后又是一阵恐怖的破风声响起,数百支“长矛”带着尖锐的啸声直飞过来,只听到砰砰声音接连响起,数百柔然骑兵被“一箭贯穿”,许多策马直冲的骑兵莫名其妙地就被刺了个对穿,然后被那去势凶猛的“长箭”带飞起来,横空飞行一段距离再啪嗒落在地上,更有甚者被连人带马一箭钉在了地上,然后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在地上慢慢地哀号喘气。 这还不是最大的恐怖,在柔然骑兵拼死冲过八百尺的距离时,一声巨大的嗡声响起,一朵遮天蔽日的黑云腾空升起,带着一阵嗡嗡声划过一道巨大的弧线向柔然骑兵飞来。目瞪口呆的柔然骑兵无奈地看着黑云离他们的头顶越来越近,他们已经无处可逃了,只能接受死亡和鲜血的洗礼。 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箭雨终于落到了地上,在那一瞬间,整个大地变得一片死寂,然后过了一会才有人和马开始哀号起来。睁眼看去。发现前面的地上密密麻麻地都是插在地上的箭矢,就好象一片黑色的麦田,而躺在地上的人和马不管是死者还是伤者,身上也都插着箭矢,和地面上的箭矢形成一种怪异的和谐。 柔然骑兵没有被吓倒,他们继续鼓足勇气向前冲去,踏着战友们的尸体和鲜血。但是两万张神臂弩射出的箭矢就像五月暴雨一样,连绵不绝却又异常猛烈。它们用独特地嗡嗡声摧毁着它们覆盖地一切。通体铁条地箭矢从天而降。只要被它们“盯上”。那么柔然骑兵身上的皮甲跟一层薄薄的纸张没有什么区别,鲜血从箭身上的血槽里飞溅而出,就像是五月红色鲜花在空中一朵朵绽开。 鲜血让柔然骑兵更加疯狂,他们被红色迷失了眼睛,血腥味把他们燃烧得几乎要飞起来了。他们继续策动着坐骑,就像潮水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涌向北府军阵。但是箭云让他们举步艰难,厢车让他们无法展开。而狭窄的通道被北府长弓手牢牢地控制住。长弓手又急又快地直射在这个狭小的范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不一会,厢车间的通道里堆满了尸体,这些勇猛地柔然骑兵无法与占据上风的北府步军抗衡,在先进数百年的武器和几近完美的战术面前,这些骑兵优势荡然无存,只有少数柔然骑兵的冲锋冲到了“谷口”陌刀手跟前,挥舞的陌刀让这些柔然骑兵终于结束了痛苦的征途。 跋提看到自己的部属就像被割倒地麦子一样,一片片地倒在地上。眼睛红得都快滴出血来。六万骑兵。在不到三个时辰地冲锋里就损失了两万人,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跋提怎么受得了,他咬着牙号令部下继续冲。不管怎么样只要冲过北府步军的防线就是胜利。 但是,五原城飞出地火焰弹粉碎了跋提最后的努力。这些飞至的火焰弹就真的如同流星一样,落到地上不但砸倒一大片,而且还变成了一大个冒着黑烟的火堆,四处飞溅的火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溅到哪里就烧到哪里,哪怕粘到一点点也会很快腾起熊熊的大火。 几轮火焰弹打下来,马上把北府军阵前三里到五里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火海,数千柔然骑兵在火海中拼命 奔逃,但是无情地烈火最后还是一一吞噬着他们,把具具黑色的尸体。 看到如此惨烈的情况,跋提坐在坐骑上仰天长叹,泪流满面。五原一战就这样以柔然联军失败而告终。 但是跋提却怎么也不甘心,他拉着拓跋什翼健一路杀过去,在宜梁、成宜、安阳城下一一叩关邀战,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惨败而归,而朔州的北府军却越打越顺手,最后将柔然联军打得只剩不到四万人。而在这个时候,接到敕勒部动荡的跋提已经醒悟过来了,只好吞下了这颗苦果,领兵北逃。 到了路上却又遇到了野利循的追击,三万多骑兵只剩下不到五千骑兵了,而跋提和拓跋什翼健已经把肠子都悔青了。 从浚稽山南,直到山北的兔园水和栗水源,那里是拓跋鲜卑部的临时牧场,屯集着拓跋鲜卑近六十万部众,再往北就是五河之地了,是柔然本部的地盘了,那里有四十多万柔然本部部众。 跋提丢下拓跋什翼健,恨恨地继续北上。他心里的懊悔和怨恨估计就是用北海也难以清洗掉。 回到本部的拓跋什翼健已经想明白了,他知道从一开始北府就给他下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从四月份自己领兵万马度阴山,直扑朔州开始。 野利循在漠南、阴山北的活动让自己以为这只是北府的佯动和骚扰,更加显示北府计划被动抵抗,正中自己的下怀。但是却没有想到北府的计划却是以朔州河防消耗联军的实力,而另出一路兵马横扫漠北。根据现在的情报,敕勒部除了东部高车外全部降于北府,东胡鲜卑不是被杀怕了就是被杀服了,反正是不敢再跟着柔然混了。这样的话,柔然的外围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现在就看曾华对柔然本部是红烧还是清蒸? 拓跋鲜卑的去路是哪里呢?拓跋什翼健深深地困惑,从曾华在漠北的布局来看,他只是针对柔然,对自己拓跋鲜卑部好象是网开一面了,这位镇北大将军将会是如何来处置自己和拓跋部呢? 正当拓跋什翼健苦苦思考的时候,一位老部下来拜见自己了。 “大王!” “燕凤先生!”拓跋什翼健看到来人,眼睛一下子瞪得巨大,这位心腹谋臣不是已经陷于北府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回大王,属下一直被留在长安。上月,北府主事的王景略先生接到镇北大将军的书信,于是就派属下来一趟漠北,传达北府的通牒。”燕凤淡然地说道。 “什么通牒?”拓跋什翼健猜到了燕凤的来意。 “北府已经传镇北大将军军,号令朔州的十万骑军尽数北上,现在离浚稽山不过三百里。镇北大将军说,大王曾经同朝为臣,自然与跋提这种荒蛮夷首不同,不敢相逼太甚。大将军在长安设下盛宴,希望大王能屈驾赴宴,以叙同僚之情,尽释前嫌。” “尽释前嫌!”拓跋什翼健长叹道,“好一句尽释前嫌,这份谋略,这份气度我拓跋什翼健十辈子也赶不上。也罢!能败在大将军这等人物的手里,我虽败尤荣!” 九月中,拓跋什翼健率部降于北府。但是有部分贵族不愿降于“南人北府”,于是率十万部众北奔,投奔柔然,这些人多是拓跋旁支或者他姓部众,例如去年就被打得损失惨重、跟北府有血海深仇的贺兰部。 这个时候的拓跋什翼健也懒得去管他们了,总有你们懊悔和哭的时候了。他只是按照北府的要求,将近五十万拓跋部分成三部分,一部迁回云中原地,一部迁回阴山北,另一部迁回阴山南,都处于北府军的监控之下,并把浚稽山让给汹涌而来的十万北府骑军。 安排好这些后,拓跋什翼健听从燕凤的劝告,带着一家老小,在燕凤、许谦等人的陪同下,冒着已经开始的鹅毛大雪向长安迅速行去。 而在大雪中赶路的还有曾华一行等人。在拓跋什翼健兵败北逃之后,曾华一边传令朔州的卢震、杨宿、当煎涂、费听傀、巩唐休、当须者、封养离等人领七万铁骑,会合野利循的一万骑兵,尾随北上,直至浚稽山。 当知道拓跋什翼健投降之后,他下令对柔然进行发起全面“极限战”,凡自己麾下的兵马,无论敕勒部,东胡鲜卑、匈奴部,还是南边的飞羽骑军,对龟缩在五河流域的柔然本部全线不间断地侵袭。 各军不求击败多少柔然骑兵,杀死多少柔然部众,只是一有机会就抢夺柔然部的牛羊,带不走的就全部杀死就地掩埋,帐篷高车等物资全部烧毁。一时间,近二十万骑兵不分日夜地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抢走杀死柔然部众的牛羊,烧光柔然营地的物资,把整个五河流域弄得一片狼藉。 “极限战”一时延续到十月底漠北大雪纷飞的时候,曾华属下各部终于收手了,打着饱嗝清点着抢来的战利品,然后准备安安心心过冬了。 “大将军,前面就是阴山了。”张禀告道。 曾华点点头:“好,继续赶路吧,希望在月底的时候能进入并州,那时回长安就便利了。” “大将军,按照我们的行程速度应该没有问题。”旁边的邓遐答道。 曾华把十万飞羽军留在了漠北,分别交给姜楠、野利循、、卢震、杨宿、当煎涂、巩唐休、当须者、封养离、费听傀等人统领,依靠从柔然部抢来的牛羊安然过起冬来,待明年春天,这十万铁骑将会在漠北建立新的秩序。而曾华自己却带着张、邓遐,在一千宿卫骑兵的护卫下,快马加鞭地南归,准备回长安过年。 十一月初,曾华一行入并州太原,十一月中,曾华入并州河东郡,并在蒲坂西渡河水进入雍州冯,十一月底,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的渭水了,长安终于快到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长安的冬天(一) 着远处的长安城,邓遐和张都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觉真的很好。这两年大将军总是春季出征,赶在年前又回来,就象候鸟一样。今天终于又把大将军护送回家了,在大将军身边待得越久,邓遐和张就越感到身上责任的重大。 “回家真好!”曾华扬着马鞭感叹道,他座下的风火轮也似乎感觉到了这种气氛,不由地噗哧两下,喷出几口白气来,前蹄还不由地在地上刨了两下。家的感觉真得很让人温暖,就是大雪纷飞的冬天也会感到一阵暖流从心底涌起。 “臣等恭迎大将军凯旋归来!”在长安东门站着一排的官员,穿着长袍皮裘,正在拱手施礼高声言道。原来是长安的官员出来迎接曾华。站在最前面的是王猛、车胤、毛穆之和朴这四大巨头,按照官职品级算这四人应该是平级的,但是曾华一眼看去却发现这四人并没有站在一排,而是以一种非常微妙的位置站立在那里。 王猛虽是儒生模样,却是刚猛锐利,完全一派法家手段,执政几年来,从扶风郡到并州,再到雍州,犯在他手里的贪官豪强不下千余人,北府上下没有不怕他的。 而且虽然“入伙”不是最久,但是却是曾华最器重的人,委授的权力也最大。左肩一个镇北大将军府左司马,右肩一个雍州刺史,军政一把抓,再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北府上下已经对他地才干是敬佩不已了。所以他有意无意地站在最前面,但不过只是领先了半步之位。 后面紧跟着的车胤一向是个谦谦君子,追求的是洒脱飘逸,所以他虽然跟随曾华最久,资历最深,功劳也显硕,但是却心平气和地和毛穆之站在一起,稍稍落后于王猛。 毛穆之和车胤一样。也是纵横之才。在北府中功勋显著。而且长期镇守秦州,颇有战功,在北府军中深有威望。但是毛穆之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身份微妙,虽然也深得曾华信任重用,却也知道进退,不敢锋芒太露。所以就和车胤站在一起。 最后一个是朴,他可以说是曾华交知最深的人,曾经一起在西羌杀人放火,一起挨过风雪饥饿,算得是上故友了。但是朴在四大巨头中是最低调的一位,这也许跟他的个性有关系,也跟他一直从事“情报”工作有关系。 在北府官员里曾经流传着几个典故,是关于曾华和四大巨头的故事。 有一日。曾华正在府中宴请十几名沮中“老人”。几坛酒下去之后,只喝得众人个个兴高采烈,满脸通红。正在高喊低呼时,王猛突然上门拜访。 曾华当时还以为王猛只是普通做客,连忙叫人好生请进来。谁知王猛一进来,先给曾华施了礼,然后一声高喝,命令身后带来的巡捕将正坐在席中地两名官员拉了住来,一把锁了。 原来这两人暗中指示家人在扶风郡强行换地,侵占良田,如有不从立即拳脚相加。谁知在王猛巡视扶风郡地时候被有人拦路喊冤,把这件事情给抖落出来了。 王猛那时还兼任提检总司监事,听到这件事立即将那些家人拘捕起来,细细一审问,很快就把这些人地靠山和后台给揭露出来了。王猛也不声张,立即赶回长安,一查问发现这两人被请到曾府中做客去了。 王猛也真的比较生猛,闻知消息后立即带着京兆尹巡捕赶到曾府,见过曾华后就开始拉人。 曾华顿时也被唬住了,听完王猛的讲述,虽然觉得王猛做得没错,但是就这样被当着面拿人,自己什么面子都没有了,再加上当时喝了酒上了头当即就黑了脸,把正在拿人的巡捕吓得直哆嗦。但是王猛的脸黑得更沉,一声高喝,厉声命令巡捕立即将那两人快快带走。在王猛的威令下,巡捕们只好战战兢兢地继续行动,准备把两个犯官从曾府带走。 曾华气得一把揪住王猛,喝令宿卫军士拦住他和那些巡捕。这时只听到王猛正色拱手道:“属下恭身为提检司监事,当是巡缉提刑。今日有百姓鸣冤,王某当秉公处理,以平民怨。如大人责怪属下莽撞无礼,就请大人出公文免了我,我处理完这事立即奉令挂印。” 说完,一甩手挣脱曾华的拉扯,在众人和闻声而来地宿卫军士的目瞪口呆中扬长而去,留下几乎要暴走的曾华在那里抓狂。 但是等曾华第二日清醒之后,却老老实实地去提检总司,当着众人面向正在那里处理公事的王猛郑重道歉。 第二件事是曾华和车胤。去年车胤过生日,曾华在渭水边遍请北府名士,自己掏钱设下数十桌欢宴,然后亲自用自己的马车将车胤从府中接到宴席中,执弟子礼恭请上座。 席中春风得意 在数百人的热情敬酒下“狂性大发”,不但挥毫做诗歌,而且指点江山,谈古论今,甚至“深刻”揭发曾华不但字写得难看,还不懂词赋,吓得旁边众人脸色煞白。可车胤恍然无事,边吐边喝,边喝边言,一直喝倒在席中。而曾华却不顾车胤污脏遍身,亲自背着车胤离席,一直送上车,小心护送回家。 第二日车胤醒转过来后懊悔不已,连忙上曾府告罪。谁知曾华却借口巡视军务,连夜离了长安去了秦州,过了一个多月才回来。 毛穆之镇守秦州多年,在秦州深得民望。后来毛穆之调回长安任镇北大将军府右司马后还有秦州百姓感念其恩德,时常念颂他的功绩。而接任秦州刺史地张寿才干不如毛穆之,只是萧规曹随,继续执行毛穆之在秦州制定地一系列政策。 但是张寿是曾华的把兄弟,有些有心人便别有用心地在公文行书里诽谤毛穆之,贬低他的功绩以便突出张寿来。而张寿在左右地“蛊惑”下也有点动摇了,准备“翻老帐”、“追旧债”打击毛穆之的“旧体制”,重新树立“新功”。 在一些人的鼓动下,《秦州刺史邸报》风向大变,开始隐隐指向毛穆之,以贬毛扬张。曾华知道后,去信将张寿一通痛骂,然后在《雍州刺史邸报》和《武昌公府邸报》上撰文高调赞扬毛穆之的功绩,接着又调走了那些官员,将秦州的那股邪风给打压下去了。 ||:都被以各种借口。最后曾华想了一个“毒计”,先宴请朴,阴使柳、段焕等人将朴灌得烂醉。在将朴扶回屋中后特意安排了两名美婢,密密嘱咐一阵后就关上门让朴孤男两女待在里面。 待天明后曾华带着柳、段焕等人在门口恭贺昨晚做“新郎”的朴。被当场“捉奸在房”的朴只好就范,老实纳了那两个美婢为妾。曾华再接再厉,为朴聘了秦州一户世家女儿为正妻,让朴总算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见到自己的四位心腹重臣,曾华老早就下了马,赶紧走了上去,对王、车、毛、四人拱手道:“怎么好为了曾华一人劳驾四位先生冒着如此风雪出城呢?” 王猛一抱拳高声道:“大将军为解华夏中国忧患,奔走于漠北漠南,无惧刀剑风雪。今日大将军凯旋归来,我等这些闲坐在长安的人要是连这点风雪都怕的话,恐怕要被天下人骂尽了。” 曾华听到这里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拱拱手不再言语了。 排在四人后面的人让曾华又惊又喜,百感交集。 “俞侍中大人,这次又要劳驾你来长安一趟。” “不敢,不敢,能奉诏宣封大将军却是下官的荣幸啊!”俞归连忙拱手道。 这正是老熟人侍中俞归,上次就是他护送桂阳长公主来赐婚的,这次前来肯定又是一番重赏,要不然也不会让这位已是朝廷重臣的他亲自出马。不过俞归快要成曾华的报喜鸟了,每次来都有好事。 “令则先生,真的是你!”曾华看到后面的人不由地惊叫道,“景略先生倒是说过要请先生来任雍州教谕,想不到这么快。” 老熟人,原东中郎将、徐州刺史荀羡淡淡一笑:“荀某是个不愿担事的人,在徐州已经是不堪重任。能有机会来这集天下华宝的北府任一闲职,荀某怎么会不快点跑来呢?” 听到荀羡的话语,曾华不由一笑,意味深长地摇了摇荀羡的手,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后走。 “这位是桓公的幼弟桓冲,现任北中郎将、司州刺史。”荀羡转身指着身后的一位俊朗男子说道。 “原来是桓幼子,早闻桓公言到过其家有幼凤,慕名已久,想不到今日才得一见。”曾华热情地拉着桓冲的手说道。 桓冲长得有四分象桓温,但是没有那么俊美,要显得朴拙一些,看到曾华如此说,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首言道:“下官这次奉兄长之命来长安,一是向大将军祝贺漠北大捷,并受朝廷天恩封赏;二是感谢大将军在收复故都洛阳战役中的鼎力相助。还有一个目的是下官的私人用心,此来长安希望能得到大将军的指点,若能如愿下官就受用终身了。” 看来人不可貌相,这个桓冲看上去比桓温要老实,但是却这么会“拍马屁”,真是让自己小看了。曾华的念头很快就转回来了,随即悠然地似问似答地叹道:“桓公终于收复故都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长安的冬天(二) 来,大家为桓公收复中州故都举杯!”曾华举起酒杯 众人闻声也举起酒杯,大声应道:“桓公千秋功业,旷古耀世,当畅饮一大杯!” 在如雷的应声中,做为桓温代表的桓冲满脸通红,憋了半天终于举起酒杯答道:“家兄只是做了一件臣子本份事情,怎么当得起诸位的如此赞赏!” “神州沦陷,万民翘首期望王师已经数十年。今桓公顺应民心天意,举戈北向,浴血两载,数万将士众志成城,接蹱挥臂,誓死向北,终于能收复故都,修耸祖宗陵墓。此等功绩不值得我等敬佩,这等大事不值得称赞,那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我们欢呼呢?”曾华大声接言道。 桓冲听到这里,心里一动,连忙继续说道:“要说功勋怎么能比得上曾大人呢?相比起曾大人的横扫漠南漠北,纵横万里的功业来说,我家兄长这点寸功怎么好意思说呢?” 这时朴走了出来说道:“桓少将军此话差矣!司州故土虽然只有千里之地,但岂是漠南漠北这等荒夷地方所能比的?收复故都是天下百姓翘首数十年的夙愿,今日有桓公奋力一击才得以实现,多少宿老黄发无不欣然泪下,奔走欢呼,桓少将军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 “正是,无论我家大人归献玉玺,远辟疆土,这等微末功劳怎么能抵得上桓公收复故都,光复神州的不世之功呢?朝野上下自有论道。少将军不必如此推辞。”接话地是王猛。 听到这两人开了口,而且还如此褒桓贬曾,好象他们已经投奔了荆襄。再看看旁边车胤和毛穆之那显得高深莫测的微笑,桓冲立即心里有数了,不敢再推辞谦言了,只好在众人的敬酒下一饮而尽,当了这份主敬。 几杯酒后,桓冲有些晕晕乎乎。不由地豪气万分地说道:“大将军。何不我们雍州、荆州一同出兵。继续东进,讨伐伪周,一举统一天下。” “少将军,统一天下恐怕时间过早了些。”曾华抿了一口酒答道。 “大将军,为何这样说呢?”桓冲奇怪地问道,“北府有强兵精骑数十万,就是连漠南漠北万里蛮勇之地都被踏破。现在只需大将军指旗向东,何愁伪周不灭,失土不复呢?” “少将军,你知道漠南漠北是如何被我军踏破的吗?”曾华眯着眼睛望向桓冲缓缓地答道,“我朔州近三十万步骑兵在朔州河北之地驻扎年余,又血战数月,除了源源不断供给刀兵器械等军械物资之外,粮草却消耗极少。雍州等地百姓负担极轻。而我军十万余骑挥师漠南漠北。转战年余,纵横数万里,除了初期带了一部分牛羊粮草之外就再无辎重供给。你知道是为什么?” “不知!”桓冲听到这里不由愣住了,打仗那能不吃粮草的?荆襄为了收复司州洛阳,几乎快要倾家荡产了。人家北府收复并州,纵横漠南漠北,别人是想都不敢想,只是以为北府占据雍、益等地,富得流油所以才硬扛下来。现在听曾华这么一说,原来北府打仗不是这么一回事情。桓冲再一仔细想了想,脸色不由一下子变得惨白了,就食于敌! “我军朔州驻军消耗的牛羊粮草大部来源于阴山南北各部,如贺兰部、白部、独孤部、莫也达部等。少将军也许有所不知,阴山南北除随拓跋北逃的外原本还有部落氏族百余,部众五十余万,到后来朔州靖宁,我军全然驻屯的时候迁回河南地各部只剩下不到五十部,二十余万人。”替曾华接着解释地是朔州刺史谢艾,他是随着拓跋什翼健一家回到长安,他也最有资格替曾华解释朔州前线地详情。 “而大将军挥师北上,讨伐漠北,先是三万铁骑,后来又是六万铁骑,来回驰骋,却没有从朔州运一粒粮食北上,完全就食于当地。下官从朔州回来的时候,接到的最新战报是直接死于我军手里的漠北部众以数十万计,其余间接因我军而亡的漠北部众恐怕就不计其数了。” 听到这里,桓冲心里一凉,这位朔州刺史大人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听他说话也是不温不火,想不到却一席话之间就有数十万人已经灰飞烟灭,看来也是一位强人。听说北府卧虎藏龙,能车载斗量,多是从北地招募的,而且听说北府还有一个什么学堂,专门培训官员人才,以前天下都说北府出于荆襄,但是现在你再看看,北府上下和荆襄有关联的还有多少?就是打着桓府标记出来地车胤和毛穆之,恐怕倾向荆襄的可能也不多了。 桓冲转瞬间想了一大圈,最后终于想通了。北府这种无差别地进攻方式实在是太恐怖了,简直就是蝗虫作战方式,在漠北漠南这种地方用一用都有不少“仁德”之士会唠叨上天有好生之德,要是用在中原之地那和胡人有什么区别? 但是如果不用这种办法,那讨伐伪周等叛逆所需的粮草谁来承担?还有复地的那些百姓,既然是王师来了,那么你就得连他们的嘴巴肚子都一起接管了。这样算下来北府和江左加在一起也能勉强应付地下来,但是事实却相差太远,北府不说,光是江左就有三分之二的粮食集中在豪强世家的手里,属于朝廷支配的并不多,要这些地主老财出粮食去援助朝廷继续讨伐北方,一统天下,那简直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你没见这次历时两年地北伐差点把江左朝廷打破产。 心事一去,桓冲也就放开心思喝酒了,不一会就被众人敬得大醉。桓冲一倒下后众人便把目标对向了曾华,气氛反而比刚才还要热闹。 “令则。这北府真是人才济济,再加上你,曾镇北真是如虎添翼,恐怕又要有一番大动静了。”了,在这个环境里,俞归自然有话都会同荀羡悄声说道。 “北府已经有了四巨头,多我一个不多。”荀羡淡然地说道。 “四巨头?” 荀羡悄声把北府流传很广地曾华和四巨头故事简单说了一遍。听得俞归一脸地凝重。 “曾镇北真是不简单呀!”沉默许久后的俞归长叹了一句话。 “这就是曾镇北地手段。王景略刚正不阿。忧勤万机。曾镇北以法重之;车武子才华横溢,谈泊宁静,曾镇北以礼敬之;毛武生果毅智勇,进退有度,曾镇北以理安之; 经达权变,深谋诡智,曾镇北以情抚之。自从而后,识人爱才贤名,而四人在此盛名之下安能不竭尽所能报效曾镇北。”荀羡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只是一介庸才,才干不及王景略,风采不及车武子,任事不及毛武生。智谋不及素常。只是空负一个名士盛名而已,倒是这雍州提学教谕之位甚合我的心意,能安心学问。不问世事该多好。” 说到最后,荀羡长抿一口酒,落寞地说道:“争霸天下这个游戏可能真的不适合我。” 听到荀羡这么说,俞归不敢再多说,连忙转移话题。 “令则,你说曾镇北这次为什么会让出来收复洛阳的功劳呢?要是他出兵收复洛阳,连同献复玉玺的功绩,岂不是可以压住桓荆州一头,独显朝野了?” “俞大人,你真的以为洛阳这个功绩那么好收吗?正如前面曾镇北和谢冰台所说地一样,就现在来说,再大地功劳在朝廷上下也没有收复故都,修缮祖宗陵墓大。曾镇北这一步棋却是他得利,名却全归了桓荆州。”荀羡悠然答道,“而且这洛阳收复容易,要想守住却不是那么容易。北府现在把洛阳丢给桓荆州,也把洛阳地防务丢给了桓荆州。你想想,收复洛阳固然功劳大,要是丢失了洛阳这罪过就更大了。” “难怪,我明白令则你的意思了,曾镇北是故意把洛阳让给桓荆州,北府好安然当援军。洛阳有难,北府进可以奔援河洛共享功劳,退可以避免守土不利的罪过。看来桓荆州和曾镇北心中也有间隔了。”俞归有点无可奈何,却又有点庆幸地说道。现在桓温和曾华是江左朝廷下辖最大的两员方伯,而曾华的实力最大,比中原诸侯只强不弱,不过幸好他位居僻远,对江左的朝廷危害不大;而荆州桓温就不一样,他可是紧挨着江左。自从收复洛阳后,桓温可以说是权势熏天,尽掌权柄。要是曾、桓有矛盾,这江左朝廷就算有盼头了。 “俞大人想明白了这点,那么也就清楚了殷扬州和我为什么一定要被贬。”荀羡淡然地说道。 俞归点点头,举起手里酒杯,默然地向荀羡敬了一杯。 而在同时,王猛也在向曾华提及殷浩:“大人,今年十月桓荆州收复洛阳后没过久就上表弹劾殷扬州。属下听到这个消息后,擅权上表朝廷,附和桓荆州的表议,请求朝廷治殷浩以正天下。” 曾华点点,他回来地路上就开始集中回顾中断大半年的北府和朝廷信息。自从去年十月到漠北“敌后”作战,曾华基本上就和北府失去了联系,只是后来才传了几次紧急军令和公文,其余大部分信息只是在进入到并州后才有甘“一起打包”送来。 早在去年,也就是永和八年秋天,桓温在弘农赵复以及并州甘的配合下,攻破了司州南部诸城,打通了通向了洛阳的要道。桓温当时都可以听到洛、伊水的浪花声了,说什么也要拼命把握这个机会。在永和八年整个冬天荆襄几乎是在砸锅卖铁筹备来年全线进攻。 永和九年的阳春三月,大地刚解冻变畅顺,桓温就领荆襄大军北上,拼死攻向洛阳。 而周国苻健在永和九年也有了一个大动作。三月,他先诱使殷浩攻陷豫州陈县,然后以丞相苻雄为主帅,带领十万人马将殷浩团团围住。谢尚为了救援殷浩出兵陈县,却在武平被苻雄伏击,大败而回。荀羡为了救援殷浩,也出兵陈县,但是在苦县被苻雄奔袭,三战三败,只好退回徐州。 七月,殷浩在陈县被围了三个月,看到外援无望,只好开始突围,最后六万大军只剩千余人逃回寿春,殷浩虽然受了点惊吓和辛苦,但总算是安然无恙地逃了回来。 ;;和甘在旁边非常配合的吆喝,苻健坚持了三个月后实在扛不了了,只好率军东退,“迁都”濮阳,成就了桓温地“不世之功”。 八月,桓温率军进入洛阳,终于实现了数十年江左北伐地“目的”,朝廷上下无不拜北而泣。本来桓温要顺势东进,再接再励尽讨伪周逆贼。但是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被逼急的苻健比急了地兔子要厉害数百倍。加上桓温苦战三个多月,血本拼得差不多了,只好退回洛阳再做打算。 桓温回了洛阳之后,还没等到朝廷的封赏到就先上表痛斥殷浩败绩丧师,误国误民。 一边是收复河洛,盛名天下,一边是刚逢大败,灰头灰脸,孰重孰轻一见就知道了。而接到消息的王猛,立即作出了判断,利用曾华的授权和大印上表朝廷,附和桓温表议。 如此一来,谁也保不了殷浩。于是朝廷下旨,贬殷浩、荀羡为庶人,而谢尚因为根基“深厚”只是被连贬数级,领北中郎将驻守寿春戴罪立功。 处理完殷浩后,朝廷开始封赏桓温和曾华。桓温被封开国海西郡公、开府仪同三司、大司马、使持节都督司、荆、湘、江、广、交、豫诸州军事。曾华本来上次归玉玺时就该封赏的,但是朝廷却一起拖到现在才一起封赏,封开国武昌郡公、开府仪同三司、大将军、使持节都督雍、益、梁、秦、并、朔诸州军事。 所以听完王猛的话,曾华只是笑了笑,淡然说道:“我信得过先生,先生不必再详细汇报了。” 王猛也笑了笑,拱手道:“多谢大将军。今日是欢宴时分,倒是王某唐突了。不过所有的上表文书武昌郡公府和大将军府秘书处都有存档,大人一看就知道详尽了。” 曾华摆摆手举起酒杯,对王猛等人说道:“这些日子辛苦诸位先生,北府百姓又能安然过一个好年全托诸位先生了。” 王猛等人连忙端起酒杯,恭声说道:“不敢,这是我等应当做的事情。” 是夜,这场为曾华接风洗尘的欢宴一直到深夜,至少有一半人喝得大醉,曾华本来想回家好好“歇息”一下,却被人给抬回去了。 第四日,是黄道吉日,俞归正式宣颂朝廷的旨意,授予曾华金印和金章紫绶。在忙完这些后,大家终于开始准备过年了。 第一百三十四张 长安的冬天(三) 第一百三十四章长安的冬天(三) “今年很奇怪,虽然关中天气这么冷,但是大雪却没有下过几场,看来明年关中怕是要有大旱了。”王猛皱着眉头说道。 曾华一愣,这位景略先生莫非有洞察天机的本事,看看天时就能知道明年的气候,不过古代很多大才都会利用一些规律性根据前一年的各种表象来推断来年的时日,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上知天文吧,不过关中今年不是很冷,漠北却会非常地冷。 听完王猛的话,车胤点点头赞同道:“的确如此,今冬这么少的雪,恐怕明年会有大旱,更怕有蝗灾。” 关中现在修了好几年的水利工程,如果有旱灾,只要不是什么百年一遇的大旱,那密布在关中天府之地的水渠道沟,只要关中几条大河还有水就能勉强扛过去。但要是遇上蝗灾就麻烦了。在过去的条件下,一场大蝗灾几乎能让整个关中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元气尽数崩溃,加上当时的科学知识水平,蝗灾对无知的百姓除了物质的打击,对精神方面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要是有了蝗灾,恐怕会有别有用心的人借机造谣生事,打击我们北府的民心威信。”笮朴考虑的是另一个方面。 “的确是这样,前段时间有不少江左过来的名士被郝隆、罗友等人批得灰头灰脸,甚是没趣,要是明年出现一场蝗灾,造成巨大的损失,恐怕他们会借机说事,说我们北府倒行逆施,所以遭了天谴。”毛穆之继续说道,紧皱的眉头间满是忧患。 四巨头接次开口,旁边的荀羡、杜洪、燕凤、许谦、徐磋、张倨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不由哑然一笑。 今日是腊月二十六日,再有四日就要过年了,在三日前曾华下令四巨头为首的北府高官开始实行值班制,轮流休息,让他们从一年繁重的政务中解脱出来。今天刚好是枢密院的刘顾和荣野王值班,曾华就把休息的王猛等人请到自己的府中,摆了一桌茶会,准备和众人过一个惬意的休闲假日。 但是还没有讲几句,四巨头又不由自主地把话题转移到政务上去了,真的有点辜负了曾华的良苦用心。 “蝗灾?”曾华听到这个话题不由地也皱起眉头。他在那个世界可没有少听说蝗灾的消息。这个东西从古代到近代杀伤力都是巨大的,无论是从物质还是从精神方面。只有到了现代科学技术发达之后,蝗灾才开始慢慢地受到控制。但就是这样在曾华所处的新疆阿尔泰、伊犁地区也没少发生蝗灾,那种情景曾华也“有幸”见过一两次,那种遮天蔽日的状况让人永远都难忘记。曾华一想到如果这种情景发生在现在,心里就不由地一阵颤栗。 不过曾华既然听说这么多的蝗灾,当然也听说过许多治蝗措施,所以当听说明年可能有蝗灾时,曾华开始回忆记忆中的那些东东来。突然,曾华心里一动,原来如此,以前总是不知道自己对在关中推广鸡鸭为什么这么情有独钟,现在想来在自己潜意识里冥冥中有一种“危机意识”。当初刚“穿越”到关中始平郡碰上了一场小范围的蝗灾,那惨状让自己触目惊心,给自己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也对关中有了深刻的“初映像”。所以当自己占据关中后看到鸡鸭就毫不犹豫地要求全面推广,想来就是这种“阴影”造成的。 “这蝗灾可不简单,建兴二年(公元314年)幽州蝗灾四起,饥俭遍野,人皆蔬食,众叛亲离,甲旅寡弱,更尽失民心。于是赵胡石勒乘机奔袭蓟城,杀大司马、都督幽、冀州诸军事王浚。”荀羡想了想也开口说道。 大家听到这里心里一愣,立即明白了荀羡所说的含义。要是明年真的有蝗灾,虽然曾华北府不会象王浚幽州那么惨,可是避免不了一场大动荡,现在北府已经被大家费尽心血建设成了这个样子,要是有一点损失众人都会心痛不已,大家都已经把北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不过蝗灾也不必那么紧张,我们北府已经早就有了治蝗的举措了。”曾华看到大家如此紧张,知道大家都很看重北府,心里不由感到一阵欣慰。但是为了让大家不要在年节为蝗灾而忧心,他连忙开口安慰自己的这些部属。 “大将军,你有什么良计?北府早就有了治蝗的举措,为何我等都不知呢?”王猛听到这里,不由又惊又喜地问道。 “你们最近是不是常吃鸡鸭飞禽吗?”曾华喝了一口茶后缓缓地说道。 “是的,自从大将军入主关中就开始推广鸡鸭畜养,几年下来雍州等地是鸡鸭满地,成为普通的肉食佳肴。大将军,你难道说这治蝗的关键在这些鸡鸭身上。”车胤连忙问道,他的心情和王猛一样急迫。 “正是,鸡鸭吃蝗虫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如果有蝗灾迹象,我们可以把一县一郡的鸡鸭集中在一起,群放在有蝗虫的地方,就象鸡吃菜虫,鸭吃池螺一样尽数吃尽这些蝗虫。”曾华答道。 “大将军,这样真的行吗?”毛穆之疑惑地问道,“这蝗灾一起可是以数十万计。” “蝗虫以数十万计,如果我们驱使以数万计的鸡鸭去消灭这些蝗虫又会怎么样呢?”曾华笑眯眯地答道。 众人转念一想,过了一会不由恍然大悟。 “大将军,此举真是妙哉!鸡鸭是蝗虫的天敌,吃起蝗虫来岂是人捉火烧所能比拟的。利用万物相克的天性,集中驱放,有如用兵一般,真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大将军真是神人也!”杜洪拍案叫好道。 众人不由一阵大喜,看来自己这位大将军步步早有先机,连这种事情都会想到前面去了,对曾华的敬佩之意更是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曾华不由一阵心慌脸红,幸好自己脸皮厚,这点“荣誉”也安然接受下来了。不过曾华心里却暗自叫庆幸,幸好自己有“忧患”意识。在那个世界,当时的中国研究出多种治蝗措施,而做为蝗灾重灾区的新疆更是走在前面。曾华曾经在兵团一本内部杂志上见过一篇文章,专门介绍过治蝗。 九十年代末,在总结牧鸡治蝗经验的基础上,新疆又探索研究了牧鸭治蝗技术。与牧鸡治蝗相比,牧鸭治蝗至少有三大优点:一是牧鸭易于组织管理,牧放过程是团队作战,拉网式的捕食蝗虫,防治效果好;二是牧鸭食量大,过腹成粪,食量是鸡的三至四倍,平均一只鸭子在一个季节里可防治十五亩蝗害草场,是牧鸡防治面积的两倍;三是鸭子抵御自然环境变化能力较强。 不过当时曾华大力推广鸡鸭的时候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有治蝗这么大的功效,当时只是看到鸡鸭后就想起了自己非常爱吃的干锅鸡和鸭,虽然调料不齐,但是总比吃当时的清汤寡水要强,于是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将养殖鸡鸭做为北府的一项“农业基本政策”确定下来。想不到今天被王猛等人这么一提,曾华突然想起原来自己早就埋了这么一个伏笔,真是万幸,也许这就是穿越人士的优势所在吧,数千年的积累,外加信息大爆炸的灌输,让穿越人士事事都能领先“时代”一大步。 曾华赶紧摆摆手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早。治蝗有没有功效最关键不在鸡鸭,而是是在于官府是否组织得力,在于百姓有没有破除对蝗灾的恐慌。所以,我们现在不是庆幸的时候,我们必须要求各地官府建立预警通报制度,一旦发现有蝗灾的苗头就要立即通报,及时决策行动。” 说到这里曾华心里不由一动,仔细想了想又抬起头继续说道:“这四年老天照顾,北府辖区里没有什么大灾大难。但是我们不能总是指望好运一直眷顾我们,这也是不可能的。我们不能等灾难临到头了才有所反应,我们必须采取一种新的机制,应急预案。” “应急预案?”众人听到这个新名字不约而同地一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是的,应急预案是指对突发事件,如自然灾害、重大社会事故及人为破坏等应急通报、指挥和救援等一系列的预备举措,它一般应建立在整体的防灾规划上。分为完善的应急管理指挥系统;强有力的应急救援保障制度;综合协调、应对自如的相互支持体制;充分备灾的保障供应储备;救援的应急队伍等。”曾华想了想,又是一串听不懂的名词。 看到大家一阵莫名其妙的样子,曾华只好耐心地解释道:“打个比如,今年在京兆某地如果发生大雪灾,百姓受灾无数,那么当地官府就有责任一边向上级官府禀报,也有责任立即采取措施,不能坐等百姓受苦。因此当地官府首先要调集当地的巡捕、民兵,赶赴现场,一边弄清灾情的严重程度,有多少百姓受灾,一边开始采取援救措施。而上级官府接到当地官府的警报后,根据灾情的严重程度做出相应的措施,例如调集救援人手和物资。而转运部门就要优先保证这些救援物资和人手顺利地赶到灾区,如果灾情异常严重的话,就要都督府传令调集府兵进行援助了。” 说到这里大家终于有点明白了,曾华看到众人有点开窍的样子,于是就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想在紧急情况中要有正确快速的反应,官府就必须预想好各项灾害事故,制定好详细的应对措施,储备足够的应急物资,这样我们才能快速地对事故反应,让百姓损失降到最低。” “大将军,我明白了。这就像行军打仗、边防守备一样,边境驻军发现有外敌侵袭,一边调集人马做好御敌措施,一边传报郡、州,调集兵马进行守备。”王猛点头道,“以前历朝历代也有大将军所说类似的举措,但是没有这么完善齐全而已。要是真能这样的话,北府百姓幸哉,天下的百姓幸哉!” 王猛这样一阵猛夸,顿时把曾华夸得有点飘飘然了,立即把肚子里那点私货赶紧掏出来。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可以把事故分成四类,一类是自然灾害,如水、旱、蝗、地震、泥石流等;二类是社会事故,如转运时车辆船只事故,道路塌方,桥梁断塌等;三类是疾病瘟疫事故,如发生在人或兽、禽中的瘟疫疾病等;四类是治安事故,如匪盗横行等。再根据事故的严重程度分一等、二等、三等、四等,分别用红、紫、青、灰色表示。” “如此甚好!”听到曾华讲得这么详细,王猛等人不由兴趣大发,你一句我一言开始补充起来,而曾华在接受众人的建议的同时也用“超时代”的目光和知识做一些增减和判断。谈话越来越热烈,在众人七嘴八舌中,这个茶话会居然开了一整天,从上午一直开到掌灯时分,而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北府应急预案律》放入书架草稿顺利出炉。 在这个预案律里非常详细地规定了各种事故的应急措施,就连该什么等级的事故该怎么调集民兵、府兵,平时为了应急该储备什么物资,日常该如何保管,危机时该如何发放都有详细地规定。 看着满满近百页的条款,曾华心里那个乐呀。这可是集中了大部分北府精英才编写出来的超时代政策,有了这些东西北府的民生保障又要上一个台阶了。不过为了记录这些东西,差点没有把武昌公府写字最快的三个秘书文书手都写抽筋了。 看着这些东西,曾华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连忙补充道:“光有这些还是不够的,应急预案不能光是官府的事,还要百姓们的配合。比如说发生蝗灾,百姓们认为这是天降惩戒,光是在那里祈天还神可不行,而且大灾时如果有异心人造谣煽动那官府准备得再好也不行。所以说应急不但要让我们官府各尽其职,也要让百姓明白事理,尽量配合。因此观风采访署,还有各种邸报要大力宣传应急预案是什么。我们不能让一次灾难就把百姓的希望毁于一旦,我们不但要预防灾难,也要在灾难中知道自救。灾难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我们屈服于灾难。” 忙完这些后,曾华非常开心地请众人赴家宴,请自己府上盛名已久的厨子为大家好好地弄了一桌菜。在吃饭的时候曾华突然悲哀地发现,自己今天原本想举行一个茶话会轻松一下的,但却不想又变成了议事会。 曾华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暗暗想道:“看来明天还是出去走一走,要是呆在家里说不定这些工作狂人又能给你整出一个什么其他的律法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长安的冬天(四) 在长安北城的街道上,曾华唯一的感觉就是人山人海 长安南区是规划中的新城,除了长安大学堂、大神庙等几个标志型建筑物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建筑群。在修建南区新城的时候,曾华是严格按照早就确定好的规划蓝图来建设的,总算是过了一把总设计师的瘾。 曾华可能中了西方历史大片的毒,在那些片子里,罗马、巴比伦等城市无不是气势宏伟。曾华心里也明白那只是电脑模拟出来的,但是那些建筑物给人的震撼力太强了。而且曾华对国产历史大片中那些雄伟美仑的古代宫殿也是倾慕不已。所以曾华决心要用大手笔弄出一个历史上前所未过的长安,让所有看到长安的“外国人”立即把自己归为“第三世界”人士,这样才配得上万国来朝的气魄。 所以在曾华的规划蓝图上,完全新建的南区是重心。那里所有的建筑群都是以龙首原为中心修建,大家心里也明白龙首原早就内定为新曾府。不过就算曾华不占据龙首原也没有人敢去那里修房子,那里可是整个长安地区风水最好的地方。 以龙首原为中心,据西偏南是长安大学堂等一串的教育建筑,而相对的据北偏东是长安大神庙、长安神学院等一系列宗教建筑,在中间,也就是龙首原的正南方是三座并排的巨大建筑物。 中间的建筑最大,整个是大堂建筑。整个建筑底基高于地面三米。面阔11间,进4,殿外四周有宽约5的“玉阶”三级,堂前有长达四十余米地龙尾道至台阶,不高但是却很长很宽。堂前方左右分峙正典、长文二阁,堂阁之间有回廊相连,成“凹”形,在“凹”形平面上组合大殿高阁。相互呼应。轮廓起伏。体量巨大。正中只有一层的大堂挑高十六米,配上堂前的十六根至顶大石柱,显得气势伟丽,开朗而辉煌,极富精神震慑力。 王猛、车胤等人形容它的气魄如日之生,站在上面如在霄汉。 而左边的建筑物主体是由四座阁堂前后左右紧密串连而成,而左右两座是稍高一点的阁楼。在主体建筑左右两楼边上更各有一座方形高台。台上有体量较小的建筑,各以弧形飞桥与大堂上层相通。这整座建筑物以十数座阁堂高低错落地结合到一起,以东西两向的较小建筑衬托出主体建筑,使整体形象更为壮丽、丰富。 右边地建筑物是一个四四方方,以十字轴线对称地三层台榭式建筑。上层只有一间,高挑宽阔,称为总章堂,而堂顶是圆形。正是天圆地方地格局;中层每面有四室。是为明室(南)、玄室(北)、青室(东)、安室(西)四堂,总共有四向十六室;而底层是附属用房。 这三座建筑经过两年修建已经修得七七八八,过了年已经就可以交付使用了。而且这三座建筑的名字早就被曾华定好了。中间的叫宪台,左边的叫阁台,右边的叫章台。但是除了极少数人,谁也不知道这三座完全由石头修葺的建筑物是干什么用的。 不过这三座气势宏伟地建筑物让外人看了后总有一种被折服的感觉,一种从心底被折服的感觉,不过在折服之后却总会联想翩翩。 在三台的南边,东边和西边有三条宽阔的大道,而南边的大道更是除了宽还是宽,变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广场,正横在三台的前面。中间有三座白汉玉华表正对着三台,让这个比稍东北地大神庙广场要宽广平坦一倍地广场显得没有那么空旷。 在三台广场的南边是一座三十六米高的石碑,基座是方圆二十米地花岗石台,而石碑也是四面耸立,碑顶呈金字形。整个石碑是用九块花岗石堆砌而成,由于这九块石头被精心打磨,所以看上浑然一体,几乎都看不到衔接的缝隙。石碑上应该刻着字,但是却被用布和草遮得严严实实。 三台广场南边还是一大片空地,在规划蓝图上是准备修十二条里坊的,只是现在还来不及修建而已。 再南边就是已经修建好了的集市和商市,现在已经开始万商云集,逐渐成为天下最大的市集和商贸区,也将是天下最有钱的地方。 不过这南区实在是太大了,在曾华的蓝图里它将是一个集教育、行政、经济为一体的多功能区,现在只是建设了三分之一,还有大片的空地留在那里,等待建设。这里除了官署、集市、学堂之外,空隙里将是民居、商楼、里坊等建筑,将其充实填满。不过按照蓝图规划,这南区要想完全建设好起码要十年以上,而且要是把北区老城区包括在里面,围绕拱卫整个大长安的城墙预计有上百里,这个数字已经让许多人快吓晕了。 由于南区除了学堂和集市就是一片工地,所以现在百姓们的居住和活动区还是集中在龙首原以北的汉长安区域里。 走在北区的大街上,看着满街热闹开张的商铺,看着满目喜气洋洋的百姓,曾华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不过曾华心里也清楚,这繁华的表面下隐藏着的危机。曾华希望穿越过来的自己能带给华夏繁华,但不是一时的繁华。 汉、唐长安,宋汴梁,明京师,都是繁华一时,但却最后在马蹄声中陷入一片火海。华夏不缺创造辉煌的能力,但是却似乎缺乏保持这种辉煌的能力,也许这种表面上的辉煌实际上只是属于少数人的盛世吧。 曾华觉得自己很庆幸,这近十年自己似乎都是顺风顺水,利用自己“预知”能力在历史的走势中处处占据了最大的利益。西征益州蜀中抢了首功,顺利地当上别人看不上眼地梁州刺史;当上梁州刺史后出人意料地攻陷收服了别人更看不上眼的南秦州和西羌。悄悄地拥了一股不可小视的实力。正是有了这股实力自己才能在中原动荡的时候一举占据了空虚的关中,抢在苻家前面入主长安。正是有了雍、梁、秦、益四州之后自己才开始有了征战天下的本钱,成为左右天下的“大军阀”。 不过做为“先知先觉”者,曾华知道自己的根基还很薄弱,一点点动荡,例如战败,灾 可能让自己前功尽弃。自己地数十万军队和数百万权宜手段暂时聚集在一起,顺势之下一切都好说。要是中间出一点岔子就谁也说不好了。所以自己必须要有忧患意识。要建立起一整套完善地机制来。尽量收拢民心,提高凝聚力。 曾华一边想着,一边和王猛、车胤等人非常惬意地走在人群中,他们都穿着非常普通地衣服,看上去就像是长安学堂放假的学生和教授,而邓遐、张率领的数百宿卫也是一身便装,有近有远。散在方圆数百米内,而在附近的军营里则照例聚集了上千的宿卫军和护卫军,随时待命应变。 看着这热闹繁华的场面,曾华突然想起一茬来,以前看演义,主角一微服私巡就会遇到不平事,然后是主持正义,为民做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遇到这种狗血的桥段。或者是英雄救美这个非常老套地俗段子。 不过把这条大街走了一大半也没有遇到出来喊冤或者欺男霸女的事情。反倒是巡街的巡捕对四下东张西望的曾华等人好生关注了一下,最后判定不是“小偷团伙”才离他们远去。 这时突然听到旁边有百姓奔走转告道:“西三区提刑裁判所有案子开审了!” 曾华一听不由有点郁闷了,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怎么还有人去打官司呢?因为现在临近年关,提检司早就将刑事案件提交裁判所处理完毕了,如果现在还有案子肯定是百姓自己上告的民事案件。 曾华转过头来对王猛等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一起跟着向裁判所走去。 长安设有一个大理裁判司,隶属于京兆大理司,下设了一十九个裁判所,分在城中各区,直接进行第一道案件审理。 来到裁判所,这里是一个大院子,属于开放式。除了一些特殊的案件,大部分案件都允许百姓旁观,只是你要遵守裁判所的规矩。 只见数百的百姓已经将一个亭子式地建筑物三面围住,而亭子地正中间坐着一个裁判官和两个副裁判官,前面还有两个文书坐在那里持笔记录。对面下首有三个人分坐在两边,应该是被告和原告,有十几名巡捕站在中间和周围维持秩序。 案件很简单,就是一件婆婆虐待媳妇案。尖刻的婆婆处处看媳妇不顺眼,于是时不时找借口和机会毒打媳妇,而做儿子的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干脆不闻不问。 这日,在准备过年地时候,婆婆借口媳妇年货没有准备好,抓起木棒就是一顿毒打,还将遍体鳞伤的媳妇赶了出去。这时的媳妇实在忍不住了,就到裁判所把恶婆婆告了。 案件非常明朗,数个邻居出面作证,证实媳妇的话确实是真,也讲述了婆婆的平时恶习。但是上庭的婆婆不但不认错,而且当场对着媳妇恶言相加。而站在那里的儿子对自己老婆把家丑张扬出来感到气愤不已,于是很明显地站在了自己母亲的一边。 事实讲述清楚了,证人也上来作了证,媳妇也被带到亭后的裁判所屋里由女医士验了伤,出了结具,但是最后的裁判结果却出乎人意料。 裁判官以百事孝为先为借口,只是将婆婆当庭“轻轻地”训斥告诫一番,然后宣布结案。 看到这个结果,不但百姓们议论纷纷,就是曾华等人也是忿忿不平。 回到府中,众人还在议论。虽然大家觉得的确是孝为重,但是却不能以此为借口施虐,大家都觉得裁判官太避重就轻了,尤其是以王猛等人为首,觉得这个裁判官做得太过分了,有悖北府的律法。 听到大家几乎是一致的意见,张不由地叫了起来:“大将军,你下一道命令,我立即去裁判所把这个鸟裁判官暴打一顿,然后改了他的结案裁判!” 曾华不由瞪了一眼张,让这个意气高涨的宿卫军都统领立即闭上了嘴巴。 “应远,你去请大理司正刘努,左都察院事江逌,右都察院事毛安之三位大人过来。”曾华最后言道。 “大将军,这是为什么?”连邓遐也不明白曾华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点小事曾华下了命令不就全解决了吗,还用得着找三位大人过来吗? 这个时候王猛出来开口解释道:“应远,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以法为重吗?大理司的裁判官现在就是代表律法在进行审事裁判,如果大人觉得有一点不对就要求裁判官更改结案裁判,那裁判官还有什么威信,他代表的律法还有什么威信?” “都察院不但有监察弹劾官员的职责,也有监护肃正律法的职责。都察院一旦发现裁判官结案裁判不公可以要求重审,如果裁判所裁判官坚持原判,都察院就可以要求长安大理裁判司接案重审。这不是刑事案件,如果是刑事案件除了都察院,提检司如果觉得裁判不公也会向大理裁判司提起抗诉。”王猛慢慢解释道,“大将军苦心制定出这些制度来是为了什么?就是要最大限度地以体制律法治国而不是以人治国。” 看来王猛没有少被曾华洗脑,居然说出这么一套一套的东西来。 “何必搞得这么复杂呢?大将军英明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吗?”张还在那里低声嘀咕道。 “你知道什么?天下能有几个大将军?你能保证后来者都有大将军这么英明吗?”王猛怒斥道。 看到王猛发威了,勇冠三军的张顿时不敢出声了,连忙缩着头退到后面去了。 听了王猛的话,曾华不由笑了,扬声对王猛说道:“古往今来又能有几个象景略先生的呢?” 很快,曾华将事情向被请来的刘努等三人讲述了一遍,三人听完后也觉得这结案裁判欠妥,立即表示会知会长安大理裁判司和京兆都察巡视道去过问,要求重新再审和随堂监察。 处理完这件插曲后,永和十年在一片祥和欢庆中终于到了,而一个让天下人震惊的盛典在众人的期盼中即将拉开序幕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勇气与荣誉(一) 长安西三十里外有一座青翠绿郁的山头,不是很高,这一马平川的地方算得上一枝独立,风景秀丽。 这个地方已经被军士共金会买了下来,委托给大将军府直接管理。从旁边的关陇大道上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阙门屹立在山脚下,深灰色的花岗岩配上白玉石,再加上飞檐挑梁,显得肃穆安详。 走过阙门就是用水磨青石铺设的正道,两边的草地上种满了松柏,就像是两排肃立在那里的哨兵,在呼呼的晨风中微微摇摆着,生怕打扰了这里肃静的气氛。 曾华的脚步也放得极轻,一步一步地走在正道上,他的身也和正道一起时不时地隐现在树荫和黎明的幽暗之下。走过一段不长的正道,就看到一个不到十级的台阶,通向一块空地。两名宿卫军军士腰挎横刀,手持长矛分立在台阶入口两边,他们身上黑色的步军甲衬托着周围的环境显得无比的凝重。他们头戴着北府步军标准的灰黑色圆盘倒顶头盔,头盔的两根绳子从他们的耳边穿过,系在下巴下,将头盔牢牢地拴在了他们的头上,正中间的矛尖盔顶下缠着一根白色布条,不长的布带在风中缓缓地飘动着。 看到曾华等人走来,这两位军士丝毫没有动静,目光依然望向远方。 拾步走上台阶,一块全由水磨大理石铺设的平台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块空地就如同是一整块大理石做成的一样,像一面黑色地镜子静静地躺在那里。走在这平坦而光洁的石面上。所有的人都不敢用力,只敢轻轻地屏住呼吸,小心地收拾着脚步。 平台的正中间是一块石墙,由花岗岩雕刻而成的石墙。上面凸现的雕像清晰可见,一名身穿北府步军甲的军士无力地跪在地上,右手倒握着的横刀插在地上,隐在一边地左手只看到拄在右手腕上地手掌。 这名军士地圆盘倒顶头盔丢落在一边,现出散乱的发髻。而包头发的布巾一边还挂在发髻上。另一边垂落在肩膀上。他身上的黑甲也很是残缺。可以清晰地看到有几个破口痕迹,露出里面的布祅。而最显眼的却是他前身上的五支箭矢,分别插在他地肩上、腹部和胸口上,上过战场的人从露在外面的箭身长短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些箭矢插得有多深,这位军士已经是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了。 军士努力地拄着手里的横刀,尽力地向远处看去。而在这位军士的前面已经倒下了一名北府军士。这名倒下的北府军士是伏在地上,右手紧握着横刀。刀刃向前远远地伸着,保持着爬行移动姿势的身躯留下了一条长长地血迹。虽然看不清这位最前面军士地脸,但是我们可以发现他的目标也是前方,已经超出石墙浮雕的前方远处。 但是这两位军士身后有无数地战友正挥舞着钢刀,手持着长矛,策动着坐骑,举动着旗帜,正向这两位军士渴望的远处冲去。 很明显。在右边石墙只有跪着和伏下的两名军士。而左边的石墙却刻满了数十名正在冲锋的军士,背景还有隐隐约约出现的成千上万的军士,全部被堆积在左半墙那相对狭小的空间里。一幅千军万马奋勇冲锋。旌旗齐指向前的情景跃然出现在石墙的左边。 一空一挤,一多一少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和冲击,激烈、残酷、热血、凝重,种种感情同时交织在这面只有十米余长的石墙上,让人不由地热血沸腾却又热泪盈眶。 曾华走到石墙前面停了下来,深深地弯腰鞠了三个躬,身后的王猛、车胤、朴和张四人也跟着弯腰行礼。行完礼后,随行的两名军士将一个花圈送到石墙前面。曾华轻轻地摸了摸石墙的基座,低声说了两句,然后转身离开,从石墙旁边绕了过去。 离开石墙,走过了六十余级台阶,穿过几排密密麻麻的松柏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如同梯田一样的陵墓。在绿草中,足有上千座白色墓位有次序的围绕着山体一级级地向山顶排列着,每一座墓位前都有一块不大的大理石空地,上面立着一面灰黑色石墓碑,上面刻着墓位主人的名字、生卒日期和简单事迹。 曾华紧走几步,走到最前面的一排墓前。他仔细地看着墓碑上的每一个名字,上面的名字是那么的熟悉而陌生,一连看了二三十个,曾华发现这些名字的主人都是沮中长水军老部属,一个个都有印象,但却都已经忘记了他们到底是谁。 走到最后,曾华忍不住泪水长流,最后跪倒在一块墓碑前,嚎啕大哭。 身后的王猛等人连忙走上前去,扶住曾华,不住地安慰道:“大将军,请节哀。” 曾华摇摇头,哽咽地说道:“永和二年,我奉命在沮中组建长水军,四千余军士我一一面试,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些面孔还时不时地在梦里出现在在我的眼前,三千长水军从西征开始,现在还存活下来的不过一千二百四十二人。而躺在这西山陵园里的也有七百二十九人。” “想当年,他们和我一起坦臂盟誓,举旗向西,同生共死,浴血沙场。十余年过去了,我积功位居高显,而他们得到的却只有一捧黄土。最可恨的是当年我能叫出属下三千将士一半人的名字来,但是在这里我却一个都记不住了。如此再过十几年,除了他们的亲人,谁还能记得这些烈士?” 身后的王猛等人都知道曾华是性情中人,对属下将士更是以兄弟子侄看待,要不然也不会振臂一呼,应从赴死者无计其数。 今天曾华这么一番大哭应该是这里凝重的气氛触发了他,让他一时所感才有这么一番发泄。 “大将军。太史公曾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这些人能跟随大将军,报效国家朝廷,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总比碌碌亡于乱世中要强多了。”朴地一席话让曾华慢慢地平静下来了。 “当年我站立始平郡的南山(秦岭)脚下,看到遮天蔽日的蝗虫。看到满道的尸首。还有那满地的 ..满了绝望,我为什么要费尽千辛万苦从西>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不停地反问着自己,但是当我持刀杀了第一个赵军军士之后,我心里明白,不过怎么样我先要保住性命。当我随着两位兄弟以及数千流民逃到荆襄后,深得刘公和桓公器重提拔。逐渐为高位显官,而且我也逐渐发现自己的才干,上马打仗,下马治民,诚惶诚恐,唯恐有失其职。” 说到这里,曾华不由地拍了拍身后的墓碑:“当有越来越多的人跟随我后,我也知道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 “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王猛喃喃地念道着。最后郑重地点点头,“大将军,我终于明白了。以前总是觉得大将军有一种独特地魅力。无论是谁,只要一交往都会被深深地吸引,引为知己。现在我明白了,正是这种责任感和赤诚心让众多地人受到感染,无不效命与麾下。” “景略先生不要把我说得太崇高了,我只是让大家明白为什么而活,为什么而死?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有一腔热血!”曾华看着东边开始发紫地天际,悠悠地说道:“一个人的力量再大也只能举起数百斤,而千万人的力量聚集在一起却能夷平整个华山。” “而军主最让人敬佩的就是能以一人之力凝聚数州亿兆万民。”车胤这时不由地接言道。 曾华看着身边的王猛、车胤、朴,因为对自己的关切,纷纷出言劝慰自己,就是不善言语的张也一脸地急切和牵挂,生怕自己一时想不开“撞到石碑上”。 曾华坐在墓位的前面,摆摆手说道:“诸位不要太着急,曾某只是一时有感发作而已。想我举旗十年,跟随我的人数以十万计,他们中许多人不懂什么民族大义,不明白什么叫为国捐躯,他们中有许多人只是感念我的一点点恩德,为了我的一句话抛头颅洒热血;有的人受感于我驱逐胡虏的号召,离家别亲,奔走于天南地北。我如果不给予他们荣誉,不为他们显名,让他们的事迹流传于天下,铭刻于史书,我怎么安立于天地之间呢?” 曾华突然想到了什么,摸着前面地墓碑,眯着眼睛说道:“林大岳,我想起来了。他原是豫州许昌流民,在荆襄入了长水军。曾经充任陌刀手跟随我征蜀中成都,接着征战梁州、秦州,后来又跟着我入征关陇,随着英雄飞虎营最先进入到长安。谁知永和八年在富县平叛地时候却中了流矢。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与月,没有轰轰烈烈的战绩,就是一支不知从哪里射出的箭,骤然间停止了他地生命。” 曾华长叹了一口气,继续眯着眼睛说道:“英雄只有少数人,更多的却是象林大岳这样的人,骤然地消失在我们中间。但是胜利不是由一两个英雄决定的,而是由千千万万个林大岳拼死得来的,可是我们又能记住几个林大岳呢?” 这时,太阳从紫色的天际中磅礴跃出,露出一个巨大的红色火球。天亮了,在太阳升起的同时远远地传来一阵悠扬的声乐,肃穆而宏伟。 曾华闻声连忙站了起来,对着长安的方向说道:“该圣礼拜了!”今天是二月初二,是圣主黄帝驭龙升天的日子,也是圣教中非常盛大隆重的圣礼拜。 曾华为首,众人几乎是同时跪倒在地上,面向北方。随着长安传来的洪亮悠扬的钟声,还有隐隐约约的高扬司礼喊声,众人面向北方虔诚跪拜。冉冉升起的朝阳将无尽的红光撒在众人俯伏在地的背上,投在他们身旁的墓碑上。 在烈士墓碑前,曾华等人面向北方跪拜默念了三次,然后站立起来。曾华紧紧地拉着左右两边的王猛和车胤的手,而王猛、车胤的手分别拉着朴、张的手,面向北方,静静地期待着。 过了一会,随着风中,一阵鼓钵竽琴发出的声乐从长安传来了过来,而在乐声后面跟着传来一个洪亮雄伟的歌声,而曾华等人也不由地跟着一齐唱了起来:““赫赫始祖,吾华肇造。冑衍祀绵,岳峨河浩。聪明睿知,光被遐荒。建此伟业,雄立东方。世变沧桑,中更蹉跌。越更千年,外胡蔑德。河洛不守,中原为墟。并雍燕冀,冤魂何多!以民喂敌,敌欲岂足?胡执笞绳,我为奴辱。懿维我祖,命世之英。鹿奋战,区宇以宁。岂其苗裔,不武如斯:泱泱大国,让其沦胥?众民同心,剑俱奋。万里崎岖,为国效命。频年苦斗,备历险夷。凶胡未尽,何以家为?卫我神州,耀我华夏。奋发图强,昭告圣主!” 歌调非常简单,但是起伏顿挫,甚是慷慨,磅礴高扬,甚是雄壮。曾华等人的歌声混在长安数十万人同时高声唱出来的声音中,冲天的声音不但震撼着以长安为中心的整个渭中平原,也震撼着这座宁静的西山。在歌声中,众人昂首站立在烈士的墓碑前,面向着北边,握着拳头,竭尽全力从胸腔吼出这首《圣主黄帝祭》。在这惊天动地的歌声中,众人的血骤然沸腾起来。 而越升越高的太阳将众人的全身映得通红,就好像沐浴在热火中。而众人在歌声中顿足握手,如同在烈火中涅盘的凤凰一样。歌声越来越高,很快就和太阳一样冲上云际,和金黄色的阳光一齐充满了天地之间。 歌声完毕很久,众人都还站在那里,还没有从刚才中的圣礼拜中回过神来。数十万圣教徒同时高声歌唱礼拜歌,抒发着自己心中的信念和骄傲,而且这数十万人抒发的却是同一个信念。一个人的歌声可能会让人陶醉,而数十万人的同一个歌声却会让人震撼和畏惧,也许这就是团结和统一的力量吧。 当曾华还在那里眺望远方时,王猛走上前说道:“大将军,阅兵式就要开始了,万余将士正在等着你的检阅!” 曾华闻声转过头,点点头答道:“是的,我们该走了,继续我们该做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七章 勇气和荣誉(二) 张大人,你说这北府搞得是什么玩意?”魏国特使冉问道。 魏车骑将军张温摇了摇头,低声答道:“回殿下,臣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想绝不会这么简单,北府强盛一时,去年又横扫漠南漠北,攻灭代国,应该会借机炫耀武力。” 冉操点点头,心里还是后怕,刚才数十万人在长安大神庙广场上齐声高歌,那种声势让人永远都忘不了了。而这数十万人高歌时,长安内外好象有无数的人在高歌响应。据陪同的北府官员说道,今天是圣教的圣礼拜,整个北府数百万百姓至少有一半的人在各地的教堂、家中一同礼拜,一同高歌,所以才会觉得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和声响应一般。 这北府到底想干什么? 去年六月份的时候,北府就四处传书,说明年二月初二将举行皇帝陛下登基十周年庆典,请各国势力派人参加并观摩。 消息传出,西至西凉张家、西域各国,东至齐国和姚家势力,北至燕国、高句丽,中间的魏国,南边的江左朝廷和属下各州,都想借这个机会到传说中富得流油的北府长安亲眼去看看,就是正在和江左朝廷边打边谈判的周国也暗中受到了邀请,按捺不住地派出使节来观摩一番。 魏王冉闵是很想亲自到长安看一看,看看已经成为天下人相传中的天之城的长安到底是啥模样,看看现在已经影响着整个江北的北府到底富强到了什么程度。这段时间来。魏国靠了北府地救济才从濒临垂死中恢复了一点元气,虽然这花费了向并、雍州“遣返”近百万百姓的代价,但是魏国上下知道这还是值得的,也正是由于北府这个强大的靠山支持,才使得魏国能够在北燕、南周、东齐这种险恶的情况下越来越滋润。 就是这样冉闵却不能亲自来长安,毕竟他是朝廷的封王,而曾华只是一介郡国公而已,再怎么也不能掉这个价。于是冉闵只好派二子冉操为正使。车骑将军张温为副使。九月动身。经并州直入雍州长安。 在百废待兴的并州冉操等人就已经大吃一惊。首任并州刺史王猛已经立下完善的制度,而接任刺史甘只是继续执行和完善而已,并不停地接受从司、冀州“遣返”过来地百姓,开始均田制。 冉操等人感受不到深层次地东西,但是并州百姓们身上散发出地那种生机和活力却让他们瞪目结舌。同样的百姓,在魏国下辖的司、冀州里简直就是煎熬,而在北府并州里却是在奋发。 进了雍州。冉操和张温只能用震骇来形容了。除了遍地可见的富足,最让冉操和张温震惊的是雍州的全民皆兵。当时是农闲时节,各县的青壮百姓在县都尉地统领下集结在一起,装备着毫不逊色魏国正规军的军械,列队结阵,操练对杀,那气势,那军姿。不管是到了魏国、燕国还是江左。都是正规军的不二人选,但是在北府却只是候选的兵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到了长安,冉操和张温已经麻木了。但是他们看到南区新城那宏伟的建筑还是忍不住当场“死机”了。接着让他们更昏的是陪同官员无不自豪的介绍。 长安学堂等学堂是大将军和提学共金会等掏钱修的,长安大神庙和神学院是教会共金会和教民掏钱修地,集市是商人和众多共金会集资和“投资”修建地,听说为了抢得修这些商铺集市的资格,商人们和那些什么共金会争得面赤耳红,差点打起来。 官府出钱修的只是那些街道和三座大建筑-宪台、阁台、章台,不过修这些街道和三台据说花了不少钱。修建长安花费了北府每年支出地十分之一,而三台则是花费了长安每年支出的一半,算下来是一笔巨大的金额,张温算了半天总算算明白了,都赶上了魏国一年的总收入的一半了。 不过这么多钱修了三年才修成这个模样,冉操有点不可思议,但是陪同官员的一席话却让他明白了。这修建三台的民夫工匠都是花钱雇来的,绝不是其他地方的“义务工”,而且北府官府就是修个茅房也是要真金白银地掏钱出来。冉操和张温这个心痛呀,你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呀!花钱雇老百姓修东西,这不是拿着钱乱撒给乞丐嘛? 到了南市,冉操终于明白了北府这财大气粗到底有多粗了。在南市的集市和商铺里,他平时视之为甚宝的琉璃器皿、青花瓷器、锦缎绸布、金银玉器、犀角鱼翅、珊瑚明珠等北府、西域、南海奇珍在这里堆积如山,而且是堆在街边一一拍卖。 冉操看得眼睛都要喷出血来,要是在城他会毫不犹豫地下令让这些商人全数奉献孝敬上来。但是这里是长安,不但杂在川流不息人群中的巡捕让他不敢轻举妄动,驻扎在南市两侧的护卫军更是让他心惊肉跳。 听说这里是北府最安全的地方。刚开市的时候这里曾经让天下的盗贼趋之若骛。但是在北府的严厉打击下,这些盗贼不管得没得手现在不是在阳挖矿就是在朔州服苦役。据说有十几个盗贼带着一些赃物逃到了凉州、西域和江左,但是都被北府强行要了回来,甚至出动骑兵奔袭西域,扬言血洗整个杅弥城,硬逼着他们把两个盗贼连同赃物-十几颗南海明珠一并吐了出来。从此以后没有人敢在长安南市轻举妄动了。 在长安待了几个月后,生性文雅俊儒的冉操喜欢上这个地方了。名士云集,学士满城,加上物资又极其丰富,吃喝玩乐,样样齐全,比那个死气沉沉的城要好多了。对于这一点,不但张温。就是荆襄地桓冲、江左的俞归、齐国的段深、周国的苻雄、凉州的张轨也觉得比江陵、建业、青州、濮阳和姑臧要好多了。 转眼到了永和十年的二月初二,是北府预定的皇上登基十周年的庆典。不过冉操还是觉得有点别扭,这皇上登基十周年庆典应该在建业举行,关你北府什么事?不过现在这北府已经把自己当成朝廷在江北地代言人了,所以他也敢说庆祝皇上登基十周年大家不用去江左建业了,到长安就可以了。 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位北府大将军也是在永和元年来始一番事业地,北府最终想庆祝什么?大家都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圣礼拜已经举行完毕了。冉操这些贵宾被带到了三台广场前。北府在正中间地宪台前沿着五十米长的台阶搭建了一个观礼台。正好满满坐下数以千计的贵宾和北府官员将领。而已经做完圣礼拜的长安百姓也纷纷聚集在三台广场对面的大道上,密密麻麻足有二三十万,加上东西两边的大道上,恐怕有四、五十万之多。不但长安,连咸阳、霸城、杜城等附近几座“卫星城”都已经倾城而出了。站在观礼台上只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片,就像是无尽无边地海洋一样。而广场和大道边上是数以万计的府兵在维持秩序,巡捕和民兵更是到处可见。站立在长安城大街小巷上,护卫着已经空荡荡的各处。 冉操坐在前面靠中间的位置上,看到自己的前面是主位,是江左朝廷代表俞归和荆襄代表桓冲一行。冉操心里清楚,自己魏国虽然是北府的盟友,但是怎么样也比不上江左朝廷特使的尊贵和荆襄特使的亲密了,自己和燕国特使慕容恪、阳骛都属于第二梯队,坐在第二排正中。而凉州张家、齐国段家、周国苻家、东平鲁郡姚家则坐在他们两边。做为第三梯队。 而他们身后则是北府地一干官员将领。还有受奖地众多百姓士绅,密密麻麻地坐满了整个观礼台。 冉操四周看了一个仔细,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到了魏国的仇敌-燕国特使慕容恪身上。慕容依然是那样俊朗优雅。风度不凡,只是显得更瘦更憔悴了。看来这两年来慕容为了维持燕国,让燕国从安喜大败中恢复过来可没有少费心血,而旁边的阳骛恐怕也是如此,你看他瘦长地脸显得更长了,连同下巴的胡子都稀少了不少。 虽然燕国和魏国在北府的调节下重归于好,但是冉操可没有认为两国真的就好上了。看到慕容和阳憔悴成这个样子,冉操心里自然那个乐。而且慕容和阳脸色阴沉,恐怕这趟北府之旅对他们的冲击更大,毕竟燕国想争霸中原最大的敌人就是强横的北府。 当众人等待一会后,只见王猛、车胤、朴刚才陪同曾华出城的北府重臣回到座位上,向众人略一点头,示意盛典即将开始了。 只听到一阵悠长的号角声骤然吹响,立即让有点“热闹”的三台广场周围安静下来。这时,曾华身穿黑色明光鱼鳞山文甲、头戴插翅飞羽盔,骑着一匹火红色的风火轮,在一哨宿卫精骑的护卫下沿着三台大道小步奔了过来,整齐的装备,一致的迈步,伴着悦耳的马蹄打击青石地面的声音,很快就来到了观礼台前。 曾华向观礼台弯腰略施了一礼,观礼台上的北府官员将领和士绅百姓齐身站了起来,向曾华回了一礼,但是冉操等人有些慌乱,只有慕容和阳骛和北府官员动作一致,还算得体。 曾华调转马头,站立在观礼台正前面,正对着三台广场和更远处的百姓。而这哨骑兵立即分成两队,整齐地站列在曾华身后。 看到曾华出现,广场外的百姓不由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就像海浪一样一层高过一层。无数的百姓举着手里的红色小旗,舞着头上的帽子,向远处的曾华抒发着自己的情感。 在欢呼声中,一阵沉闷的战鼓声传了过来,声音沉重而震撼,整齐而规律,也是一声接着一声,一浪接着一浪向三台广场卷来。而在战鼓声中,还有滴滴嗒嗒的马蹄声和隆隆的车行声。 百姓们骤然停止了欢呼声。这里有一半的人接受过民兵训练,对战鼓和号角声非常敏感,听到战鼓声立即就肃穆起来,旁边的人也跟着变得安静起来,专心地望向广场的东边。 在阳光的照耀下,二十辆战车列着一个长方阵形整齐地驰了过来,每一辆战车上除了马夫之外还有一面巨大的战鼓,上面站立着一个赤膊擂鼓的军士。他们挥动着鼓槌,击打着羊皮大鼓,发出号令一般的鼓声,立即将三台广场变得一片肃静。 看到战车驰过自己跟前,曾华将早就已经抽出来的佩剑挥舞一下,然后竖直地举了起来,剑尖朝上,剑身向前,向战车执礼。 战鼓就像是雷神的车驾一样隆隆驶过,在三台广场的最西边停了下来,然后小心掉头转向北,面向观礼台。战鼓阵的后面紧跟着长安武备学堂的学员,三百名身穿黑色明光军官甲的学员举着三百面红旗,迈着整齐的正步,列成一个长方形,就像是一个红色的海洋。整个广场除了整齐的脚步声外就是哗哗的甲片声和呼呼的红旗猎动声。 学员红旗正队在曾华的注目和刀礼下走过,走到战鼓队东边转向站好。 学员队后面是一屯步军刀牌手,他们身穿步军甲,左手将圆盾紧紧地靠在身体左侧,右手举着雪亮的朴刀,倒扛在肩上,正步从曾华跟前走过。 接着是长弓手,他们背着长弓和箭筒,挎着雁翎刀,也是一屯人列着正队,迈着正步从曾华跟前走过。 长弓手后面是神臂弩手,三百神臂弩手背着神臂弩和箭筒,也挎着雁翎刀,正步走过曾华和观礼台跟前。众人立即眯着眼睛细细观察起来,这神臂弩可是“远近闻名”、“中外驰名”,死在这上面的军士恐怕要以十万计,大家怎么会不关心这个“杀人利器”呢?尤其是冉操和慕容,看得更是仔细。不过冉操眼里露出嫉妒和怨恨的神情,而慕容却露出深思的神情,其余各人也是各不相同。 神臂弩手走过之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就像刚才的那战鼓声一样震撼着大家的心,而慕容恪等人却感受到一阵霸道的杀气隐隐袭来。这会是什么队伍?骑兵吗?但是却没有听到马蹄声?大家不由地伸长脖子向东边望去,并纷纷开始猜测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勇气和荣誉(三) 重的脚步越来越近,翘首张望的众人终于看清楚了走伍。三百身穿重甲的彪形大汉手持一柄奇怪的长兵器走了过来。他们将八尺左右长的刀柄紧紧贴着右边怀中,锋利雪亮的双刃刀身朝上,已经高高地越过军士们的头,在空中形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刀林。这群军士走得非常缓慢,也没有象前面那几个方阵迈着有北府特色的正步,而是不慌不忙地一步一步走来,如果不是他们走得如此整齐和凝重,估计大家会以为他们是一群扛着兵器出来散步的“疯子”。 冉操、慕容恪等人很快就打听出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陌刀手。他们没有在战场上对战过陌刀手,所以也不知道陌刀手真正的威力。 不就是一群长得比较雄壮的大汉吗?不就是扛了一件比较独特的长兵器吗?不见得有多厉害,而且还这么人五人六地走过来,比起前面那几队军士差多了。冉操心里不屑地暗暗想道。 但是慕容恪却呆呆地盯着这群走过来的陌刀手,鹰眼一样的眼睛透出试图解析一切的目光。陌刀手在北府有崇高的地位应该有它的原因,只是自己这些外人不太清楚而已。 这个时候,围观的百姓们可不管冉操、慕容恪等人是怎么想的,他们看到传说中的陌刀手不由一阵的欢呼。在北府,青壮能成为一名府兵就是一件非常光荣和实惠的事情,毕竟府兵服役期间免田赋地优待摆在那里。而能成为一名拿饷免赋的镇北军士。那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在镇北军士中,陌刀手、探取重骑兵、宿卫军是最受欢迎和尊重的三类兵种,尤其是陌刀手,不但在军中成为传说,更是在民间成为神话。 所以当陌刀手队出现在广场上,上十万百姓立即发出排山倒海一般的欢呼声,他们能在如此近的距离里看到自己的偶像当然觉得兴奋,心里的激动只能用欢呼才能抒发。 听到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王猛等北府官员将领已经习惯了。依旧非常安静地坐在那里。而冉操、慕容恪等人就有些不习惯。这些北府百姓怎么这么热情呢?看到一帮拿着长刀出来散步地人就一阵高声欢呼。虽然这些人看上很彪悍,杀气腾腾,但是也不致于如此吧。 在欢呼声中,陌刀手走了广场左边,然后“腾”一声停了下来,一声喝令齐身向右一转,面向观礼台。最后整齐地将长刀顿到地上,而刀柄末端和地面发出一声巨大地“咚”声,让众人心里一颤。 陌刀手过后是一屯府兵,三百府兵也列成方阵,左手持圆盾牌,右手持朴刀,也是气势如虹地走了过来。 府兵后面是骑兵,这是北府最常见地轻骑兵。身穿皮甲。背着角弓和箭筒,挎着马刀,雄赳赳气昂昂地策马过来。每骑之间相隔的距离几乎都一样。而三百匹坐骑发出的马蹄声极有节奏,就像是一首合唱一样。 看到这个模样,深知骑兵的慕容恪不由地眯起眼睛来,望着缓缓策马走过来的北府轻骑军若有所思。而坐在前面一直在腹诽的冉操也不由变得凝重起来。北府骑兵他们最熟悉,当年在魏昌,北府骑军以直落九天之势横扫了就要得胜的燕军,改变了一个已经看到地战局结果。 这些北府骑军还是那个模样,黑色的皮甲和头盔下露出翻毛的皮祅和皮帽,如果不是标制的角弓和马刀,众人会以为这些人只是不小心走错路的牧民。 轻骑兵后面是枪骑兵。这些枪骑兵身穿一样的皮甲和皮祅、皮帽,只是他们手里多了一支七尺长的矛,被骑兵用右手笔直地树立在身侧。在如林的矛尖下随风飘动地红色三角旗更是一道夺目风景,与他们头盔上地白色羽毛相映成辉。 枪骑兵后面是重骑兵。这些骑兵身穿黑色的铁罗圈甲,头戴着铁桶头盔,不过这头盔的掩面被掀了起来,露出骑兵地面目来。 每个骑兵的右手持着一支近十二尺长的粗长矛。树直向天的矛尖下也有一面红色三角旗,在更高的空间迎风飘扬。他们座下的坐骑要比一般的战马高大雄壮得多,从马头到马臀都披着一层嵌着铁甲的皮甲。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马臀上那如同一对红色翅膀的寄生旗。 沉重的马蹄重重击打在青石地面上,也击打在众人的心中,尤其是慕容和冉操两人更是心动如海。那年北府骑兵如同黑色海洋一样汹涌而来,而这支被称为探取军的重骑兵就象一把重锤,毫不费力地就敲碎了燕军中军。 慕容恪和冉操各怀心思,目不转丁地地看着眼前这让人生畏的铁骑,只是一个透出不舍的神情,一个透出贪婪的神情。 当重装骑兵也列到队形中,所有的检阅部队已经尽数在广场上走过,全部站列在广场的西侧,集结成一个长长的长方阵形。 一直举着佩剑的曾华这个时候放下了佩剑,收回到腰间的剑鞘里。他轻轻一踢马刺,风火轮立即迈着雄健的步伐,向广场西侧小跑而去。 曾华一口气跑到了广场的尽头,然后调转马头,从列队的队伍最西边开始,一拉缰绳,雄伟的风火轮立即迈着正步,缓缓地向东跑来。 风火轮不愧是一匹神驹,它缓步小跑不但姿态优雅,而且非常平稳,只有一点轻微的起伏。昂首挺胸的曾华左手拉住缰绳,而右手斜指向站立得无比整齐的检阅部队,在小跑中从队伍前掠过。 看到曾华跑来,检阅部队立即沸腾起来了。战鼓队最先擂响战鼓,用十二声惊天动地的鼓声回应曾华地检阅。 学员队在曾华驰来的时候,同时将手里的旗杆连续顿地三下。并高声欢呼道:“万胜!万胜!” 而后面的刀牌手、长弓手、神臂弩手、陌刀手、府兵、轻骑兵、枪骑兵、重骑兵,或者以刀拍打盾牌,或者刀柄顿地,或者高扬钢刀长矛,同时高呼:“万胜!”随着曾华的手指和驰过一浪接着一浪,向东接力过来,一会就传到队伍的最东边,整个广场立即陷入一片如虹的声势中。 检阅完队伍后。曾华调转马头。疾步跑回到广场中间。默默地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检阅队 火轮载着曾华在那里轻轻地转动了两下,很快就驻足个时候曾华开口了,他地声音非常洪亮,在安静无比地广场上传去很远。 “今天早上我去了西山陵园,和烈士们一起做了圣礼拜。朝阳如同圣父和圣主地恩宠沐浴着我,也照耀着烈士们的墓碑。这里曾经只是一个平常的山包。但是烈士的荣誉已经把这里变成了我们心目中的圣地。在这些真正的勇士面前,我们没有资格去埋怨自己的艰苦,埋怨命运对我们地不公。相比永远沉寂在西山的烈士们来说,活着的我们是如此的幸运!” “我摸着一个个冰冷而滚烫的墓碑,念着一个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我发现这些真正的勇士和我们一样,都是一些平常的人。他们也许在死亡面前曾经胆怯过,但是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冲向敌人。坦然地面对死亡。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地责任,知道自己是军人,所以他们才是真正地勇士。他们拥有无比的勇气!” “勇气,什么是勇气?是我们敢于面对凶残的敌人,敢于面对他们手里滴血地钢刀,为了我们的亲人,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的尊严,我们没有逃避,没有退缩,而是挺起胸膛,手持钢刀奋勇抗争,这就是勇气!” “当我们拥有这些勇气,我们无畏任何强大的敌人。当我们满怀勇气,我们不但可以消灭任何想奴役我们的敌人,也可以将我们的光荣传得更远!当我们击退侵略的敌人,当我们捍卫了华夏的安宁,当我们举着旗帜高呼万胜,然后把胜利的旗帜插遍天下时,那就是我们的荣誉,一个军人的荣誉!” 曾华的声音刚一落音,数千检阅将士高高地举起手里的兵器,一声接着一声高呼道:“万胜!万胜!万胜!” 待众人冲天的呼声平息下来之后,曾华转过头去向骑马站立在观礼台旁边待命的邓遐点点头。邓遐立即转身低声喝了一声,很快就从观礼台后面转出一队人。 这些人很怪异,他们身上穿着一件羊毛呢绒灰色大衣,胸前是六道红色横线,横线两边各是一粒闪亮的铜扣,总共十二粒铜扣。这件大衣有点象长衫,只是开口在前面而不是两侧,而且衣领不是圆的是方的,不仅如此前面还有一个大翻领,向肩膀两边翻折。这件大衣一直过膝,而下摆露出也是灰色的裤绔,裤绔下面是一种没有见过的鞋子,应该是皮革制作的,圆圆的鞋筒护住了大半个小腿肚子,一直靠近膝盖。 这些奇装异服的人还扛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有几个象鼓,只是小了一点,或横或竖挎在他们胸口前;还有几个象横笛,但是要长许多,而且似乎都是铜制的,看上去金黄灿烂;还有几个像是号角,不过好象都是用铜制的一样,呈长筒喇叭状。 这些其实都是曾华精心打造的军乐队,只是这些乐器非常简陋,仅仅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符而已,演奏一些简单的乐曲。不过就是这样也让曾华花费了五、六年的时间,今天总算可以出来秀一把。 军乐队在广场中间站立完毕后,没有谁起调,军乐队很快就奏出一曲雄壮的乐曲,虽然在曾华听来非常简单不堪,但是在众人听来却是耳目一新。而且这乐曲慷慨激昂、豪迈高扬,很快就将众人感染得热血沸腾。 这个时候,不但曾华和众检阅将士肃穆站立,举剑立枪,就是观礼台上的北府官员将领,包括王猛等人在内都已全部站了起来,不但站得笔直,而且右手抚住左边的心口,神情无比郑重。冉操和慕容恪等人不知怎么回事,连忙跟着站立起来,默然静待。 曾华等人随着乐曲高声歌唱,虽然很多人唱得不是很协调,甚至有点可笑,但是所有的人都在用心歌唱,丝毫不敢马虎,如同在进行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 “茫茫天地,巍巍神州。滚滚尘土,悠悠我家!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佑我华夏!” 非常简单的歌词,非常简单的乐曲,但是在数千人齐声高歌出来之后却变得无比的激昂豪迈。就是慕容恪、冉操等这些“外人”也深受感染,而广场上的北府百姓更是被渲染得热血沸腾,也不管会不会唱,只是跟着歌声和旋律后面高声哼唱。 在第二次重唱的时候,数十万人已经开始跟着后面齐声高唱,重现了早上圣礼拜的盛况。 歌声重唱了三次,虽然简单重迭,但是旋律却在同一个曲调上巧妙地重复了三次,而且略微变化,次次不同,所以在慷慨激昂之余显得荡气回肠,深沉雄远。 歌声一毕,检阅部队开始一一从西边退出广场,而广场上的百姓却更加沸腾,他们不停地欢呼,对着正在持剑向退场队伍致礼的曾华欢呼。 冉操摇摇头,对此不屑一顾,虽然这短短半个时辰让他永生难忘,但是他努力地去认为这只不过是曾华和北府在自己面前的一场“作秀”。但是慕容却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从这些欢呼的北府百姓身上,他看到的是自强和自信! 慕容恪不由感到一阵畏惧,中原百姓不但人数众多,而且勤奋智慧,正是他们创造了无尽的花花世界让慕容部众垂涎不已。相比慕容部众的勇武,这些中原百姓就象是一群绵羊,这才给了慕容部数代人图谋中原的雄心和机会。现在这位北府大将军不知用什么手段唤起了百姓的勇气,唤起了他们的自信,至少他所见到的北府百姓让他不敢轻视。看来历史真的已经被改变了。 晚上是一场盛宴,曾华在自己府邸里举行了一场盛大宴会,招待慕容、冉操、俞归等人和北府官员将领。 在宴会上,慕容恪悄然地走到曾华身边,正色说道:“大将军,慕容来长安月余,一直没有机会向大将军赐教,不知大将军能否安排一个时间给慕容恪一次请教机会。” 听到慕容恪单独会见的请求,曾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风姿神俊的燕国大将,点点头允诺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慕容恪(一) 大人请!”段焕看到慕容恪,拱了拱手,然后右手向声说道。 “多谢段将军引路。”慕容客气地应道。他调查地很清楚,眼前这位大汉是曾华的近臣,身据侍卫军司左都督领护卫军都统领,掌管着三万护卫军和长安的卫戍事宜。而且据说他还是左陌刀将,和现在镇守弘农郡的赵复合称左右陌刀将,听说北府新出的年轻将领大部分都拜这二人为师,可见真的是武艺超群。 只见这段焕身穿一件北府特有的灰色棉布中摆长袍,腰间配了一口四尺长的雁翎腰刀,脸色平和肃穆,看不出喜怒哀乐来。慕容恪细细地端详了一番,越看越觉得心惊,这位未曾交过手的北府将领恐怕不在那两位燕国“闻名遐迩”的左右探取将之下。 段焕直着身子,在前面不快不慢地走着,而慕容恪紧跟其后,不远不近走在后面。这里是北长安靠渭水的一所大宅子,据说原是北赵石虎修的行宫,看中的就是这靠河的秀丽风景。虽然石虎没有来住过,但是也花了数百万钱修建的,极尽铺张,占地极广。后来曾华入主关陇,这里被北府接管了,最后被曾华以镇北大将军府的名义掏钱买了下来,重新修缮改造了一番,然后以“军官雅苑”的招牌重新开张。 据说这里被改造成了一间间临水的小亭阁,而且各项配套设施和人员非常齐全,可以在这里设宴、聚会。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吹吹小风,看看小景,算得上是长安一处不错的消遣去处。 但是这里只对北府军官开放,不管你是府兵还是镇北军,不管是步军还是骑军,只要是军官就行了。而其他人。只要你不是受在这里设宴地军官邀请。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去门口蹲着。 走在弯弯曲曲的廊桥里。可以看到园子里到处都是有如地毯一般的青草,东一处西一处地种着梨树、桃树,而现在却正是春花盛开的时节。雪白的梨花,还有粉红的桃花,正在风中怒放,时不时有花瓣纷纷随风飘扬,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后又轻轻地落到地上。 在青草上。在花树下,到处有人影。他们三、四人成群,身穿青衫长袍,围坐在一处,或者举酒观花,或者倾情赏景,或者和声听曲。他们的声音都不大,只是偶尔从花影草地处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还有时断时续地轻轻微哼和歌声。 慕容恪一眼望过去。立即将这雅苑中各处地景致收入眼底。看着眼前地情景,慕容恪心里在暗暗地嘀咕,这北府难道不会是“传染”上江左追求风雅清淡的“时尚”了。要是这样的话对于燕国来说岂不是一件大喜事。但是凭着直觉,慕容觉得这没有那么简单。曾华是什么人,他与江左名士可是绝对地格格不入,怎么会引入这种“不良风气”呢? 慕容恪跟着段焕身后向雅苑深处走去。越到里面,景致越秀丽迷人,人也越稀少了,看来这里是高尚区。 刚走到一个圆月门洞前,迎面走来一名年轻人,也是灰袍挎刀,雄姿飒爽。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段焕,年轻人立即停住脚步,往路边一站,然后弯腰拱手道:“见过段师。” 段焕看到这位年轻人,脸色一下子缓和了,跟在后面的慕容恪可以清楚地发现段焕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发现的笑容。看到如此情景,慕容不由对前面这个年轻人打起十二分注意,上下细细观察起来。 “哦,原来是舒翼呀!你怎么没有留在大将军身边呢?”看到曹延,段焕心里不由地一阵暖意。这位好友赵复地徒弟在去年出击河洛的战争中大放光彩。 在新安城下连斩十九名周军偏将、校尉,最后连周国伪卫大将军、平昌公苻菁都被斩于马下,吓得三万周军落荒而逃。继而奔袭洛阳宏关,杀得周国伪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领车骑大将军、司州牧、东海公雄措手不及,丢盔卸甲,掩面而逃。此两战过后,周军上下看到曹延都是绕着走,而曹延也因功升任校尉。今年开春被曾华亲自调回长安,随着身边,算是从赵复身边合格满师了。 曹延虽然是赵复的“徒弟”,但是在和赵复齐名的段焕面前也得老实叫一声“段师”,就象卢震要叫一声“赵师”一样。听到段焕问道,曹延立即拱手答道:“回段师,大将军听说慕容大人已经进了雅苑,特地嘱咐小的去通知伙房开始上酒菜。” 能随着曾华的身边,曹延知道自己即将走上卢震的道路,想到这里,曹延沉静如井的心就忍不住一阵翻腾和激动,但是不知道大将军会让自己去哪里继续征战。今天被唤到雅苑作陪慕容恪,曹延并不怎么在意,但是大将军地命令曹延会一丝不芶地执行。 听到曹延地回答,段焕点点头,带着慕容恪从曹延的身前走过,继续前进。 看到身后一直恭立的曹延动身前往伙房,慕容恪忍不住问了一句:“请问段将军,这位少将军是你地弟子吗?” “不是我的弟子,是赵复的弟子。我的弟子现在在朔方。”说到曹延和卢震,一向不喜多言的段焕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旁边的慕容恪却听明白了,刚才那位年轻将军是同名的右陌刀将赵复的弟 段焕的弟子应该是朔方郡守卢震。 记在心里的慕容恪不再言语了,跟在段焕身后继续赶路,不过他就是想开口也不行了,段焕已经恢复那肃穆深沉的模样。 没有走多远,就可以看到十数棵桃树,只见万粉千红有如天际的朝霞一样,在地面上青草地翠碧辉映下。显得更加娇艳。而在桃花后面可以听到一阵幽雅的琴声,伴着哗哗地流水声传来,这真是萋萋芳草傍流水,紫陌红尘拂面来。 慕容恪不由赞了一声,真是懂得享受的风雅之士。 转过桃花丛,可以看到一个小亭立在石堤上,正对着春水长流的渭水河。亭子正中是一个不大的石桌,上面摆了一张棋盘。两个人正在凝神对弈。愁眉苦脸的正是大将军曾华。另一个文人模样的慕容就不太熟悉。而北府名士重臣车胤坐在一边。正在焚香抚琴。三人旁边站着一个大汉,正闭目养神,不知是陶醉了还是睡着了。 看到段焕引着慕容恪走了过来,曾华把棋盘一拔,大声叫道:“我认输了!素常先生的棋艺远胜于我。”说罢,曾华站起身来,向慕容恪拱手道:“幸亏慕容将军过来了。要不然我就输惨了!这素常先生不找武子先生下,偏偏就找我下,居心不良呀!” 跟着站起身来地朴一边向慕容恪拱手致礼,一边笑道:“谁叫大将军地棋艺太差,我下不过武子先生,只好找大将军你下了。” 而已经闻声停琴站起身来地车胤也向慕容恪远远地拱手致礼,听到朴的话,不由也笑了:“素常先生不厚道。明明知道大将军是一个臭棋篓子。你怎么不找大将军比射箭呢?” 在众人的大笑中,慕容恪走进了亭子中。曾华一把挽住慕容恪的手,非常自然地阻止了他的施礼。然后指着身后介绍道:“武子先生你是熟知的,这位是朴素常先生,现居武昌公右长史。那位大汉是张张长锐,是我的宿卫军统领、侍卫长。” 听到这里,慕容恪不由眯起眼睛注视着张,这位看上去有点腼腆地汉子就是那位右探取将吗?那位在万千军中枪挑燕军大将高开,刀砍燕军主帅大旗的右探取将?当年他挥刀高呼万胜的样子,和勇擒慕容垂、连杀三名燕将的左探取将邓遐一起留在所有燕人的心中。 慕容恪心里长叹了一声,这趟北府之行让他明白了,上次魏昌之战北府并没有尽出全力,至少类似于让燕军闻风丧胆的左右探取将张、邓遐在北府将领中好象还有好几个,慕容恪实在搞不清北府还有多少大将之才,他有点看不懂曾华,看不懂北府了。 而曾华一边挽着慕容恪,一边上下左右地仔细打量着慕容恪,最后转头对朴和车胤感叹道:“每次看到慕容将军我总是觉得自己无地自容,有压力,太有压力了!”车胤、朴等人一听就明白了,自家大将军因为慕容恪太帅了,帅得让大将军相形见绌,所以大喊有压力。 看到慕容恪有些不好意思,朴连忙接言道:“某曾闻慕容家都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听到朴这颇有深意的一席话,慕容恪只好笑了笑不再言语了,就着曾华的引动在石桌旁坐了下来。 刚一坐好,段焕往旁边一立,和张站在一起。而敏锐地慕容恪却发现,张在段焕站定地时候不由自主地往后移了半步,隐隐地站在段焕后面。 曾华指指段焕和张说道:“元庆和长锐都是臭脾气,说什么都不愿意陪坐下来,不用管他们,由他们去。” 说完,曾华转言道:“今天曾某借得雅苑这幽静之地款待慕容将军,请不要嫌弃地方简陋,招待不周。” 慕容恪连忙答道:“不敢不敢!这里十分幽雅僻静,正是聚会闲情的好去处,大将军真是好雅致啊!” “雅致?”曾华闻言一愣,随即哑然而笑。这时几瓣桃花随着风轻轻地飘落到亭子里,无声无息地向石桌飞来。曾华伸手轻轻一接,用两根手指拈住了两瓣桃花,然后在指尖温柔地轻抚着。 “这盛开在春天的桃花,代表着盎然无尽地生机。”曾华一边闭着眼睛感受着手指传来的鲜嫩和轻柔,一边轻声继续说道:“当我们经历过尸山血海的杀戮战场,再来感受这充满生机和希望的春意,我们会发现生活充满了美好,充满了希望。” 说到这里,曾华突然睁开眼睛,盯着慕容恪看了一会,看得慕容恪有点不自在了,然后轻声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慕容将军,我们这不是清流名士的雅致,我们只是在尽量享受美好的生命,享受希望。我们不知道经过下一次战争后还会不会有这个机会。” 听到这里,慕容恪不由地感到眼睛有点迷蒙,他赶紧转过头去,看着那十数棵茂盛灿烂的桃树。这时一股强劲的春风吹来,红霞随风而动,顿时摇落了万千的花瓣,在空中扬起一道粉红的花雾,飘飘洒洒地漫天飞舞。 “真的很美!”慕容恪情不自禁地脱口叹道。 第一百四十章 慕容恪(二) 当慕容恪在出神地看着漫天花雾的时候,突然听到曾道:“盼春却又怕春逝去。当我们看到这满目的春景,欢喜之余恐怕还有一丝惆怅。不知什么时候这春天就会象这飘零落花、沧然流水一样,悄然逝去呢?” 听到这里,慕容恪不由一愣,是啊,美好的东西总是那么轻易离去,总是在最美丽的时候骤然消失,就如那万千花树在一夜东风中落红满地,黯然为泥。想到这里,慕容不由想到了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燕国,在盛势南下准备一举荡平中原时,却被狂风一阵摧残,就如同那随风而去的残花一样,飘落凋零,而慕容家数代人的皇图霸业也跟着悄然逝去。花开花落,真的都是天数吗? 慕容恪真不愧是位英雄人物,想到这里强自定了定心神,终于从伤春中挣扎着解脱出来了。他抬起头对着曾华言道:“想不到大将军不但纵横天下,英雄了得,更有才华横溢,让人折服呀!” 说到这里,慕容恪感叹地继续说道:“不才在辽东偏远之地也听到了大将军的词曲,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真是说得好啊!以前念吟这句时总是觉得万千惆怅尽在此中,但是却不明其究。今天听了大将军解说才明白,就是这个春字,正是点睛之字。” 曾华听到这里不由笑了,想不到自己剽窃的几句诗词居然这么有名气,居然能传遍天下。不过这慕容家受汉化很深。喜欢自己地这几句“绝世诗词”也是应该的。 “慕容将军,其实我们伤春只是内心的一种恐惧而已。越是美好的东西我们就越怕它逝去,所以当我们面对大自然四季轮转的时候,就如同面对命运之轮,时光流逝,不再复回,就是这样一种伤感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流露而出。” 曾华这么一番“新观点”让慕容恪不由地一愣,又陷入一阵深深地沉思中。而车胤、朴等人虽然已经有了免疫能力。但是在曾华的这番话语后也不由地着迷了。不由地各自若有所思。 在沉寂中。众人默默地看着粉红的桃花花瓣在阵阵东风中或三、五凋零,落入旁边的渭水中,或千百成群,漫天成雪,飞扬在亭子周围。看来大家都被曾华地一席话感染得触景生情。 曾华也是伤感了一阵,不过最先回过神来。看到亭子中各有所思地众人,不由暗自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最脆弱地地方,就是坚强雄壮如段焕之类也不能免俗,你没有看到他站在那里,眼睛只盯着亭子外的桃花东风,眼里满是飞舞的红尘。 曾华伸出手来,在石桌上的棋盘上轻轻地敲打。“笃笃-笃笃笃”,一阵有节奏的击打慢慢地回响在亭子里,很快就吸引住众人的注意。纷纷转过头来倾听。 在简单的节奏伴奏下。曾华开始放声歌唱:“人生数十年,如梦亦似幻;生亦如花开,身死花又落。” 歌声高亢悠长。甚是悲壮苍凉,不但亭子地众人听得一时愣了,就是雅苑里听到这歌声的人都忍不住停下来,侧耳倾听。 “在这个乱世中,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消逝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你是一位勇冠三军的绝世猛将,一支不知从哪里射出的流矢就能让你丧命马下。就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东风吹落的花瓣,黯然随风凋零;也象不知什么时候划过天际的流星,悄然隐入黑夜。”曾华的这番话让人感到无比的凄美和伤感,是啊,在这个混战不休地乱世中,谁能知道上了战场还能不能活着下来?但是能死在战场上不是每一个军人地追求吗? 曾华默然了一会,又继续地说道:“一朵花瓣凋零在风中,我们只有伤感,一颗流星划亮过天际,我们只有嗟叹。但是当万千的花瓣飞舞成雪,当无数的流星照耀夜空,那就是灿烂和壮观。既然人生在世都免不了一死,就不如活得轰轰烈烈,璀璨无比,死得从从容容,无怨无悔。” 听到这里,车胤、朴等人不由拍膝长叹,而段焕、张、曹延三人却是慷慨激昂,仰天长啸。过了一会,立在最前面地段焕这时站了出来,向曾华抱拳道:“大将军,属下明白了!” 曾华微笑着对段焕摆了摆手道:“世人喜欢伤感春花秋月,但却总是徒添伤感而已。其实当我们真正明白天道运数后,我们会发现生命真何在。我们就此会珍惜生命,尊重生命。虽然我们有时要扬刀成为屠夫,但是最关键的是这里。” 说到这里,曾华指了指左边的心口,扫了一眼众人后继续接言道:“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钢刀和血腥是保护我们自己和家人无奈的选择。但是当我看到别人的生命在我们的钢刀下骤然消逝时,我会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伤感,就像看到风吹花落的同时伤感自己的生命。不过我庆幸我还有伤感和不忍,因为我这里还有良知。” 说到这里,曾华抬头看向远处的天边,默默地看了许久,最后悠悠地说道:“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是那无尽的花雪,最后化为肥沃的春泥;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是那满天的流星,照亮黑暗的苍穹。” 说到这里,曾华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恪,而慕容恪迎着曾华的目光,在那里对视着。这位燕国第一名将眼中的神情非常复杂,震撼、惆怅、黯然,种种尽数交织在一起。最后,慕容恪慢慢地恢复了平常,拱手对曾华道:“慕容一直倾慕大将 是却不甚了解。今天有幸得此一会,这才明白天下此。” 听到大帅哥如此奉承高捧自己,曾华虽然比较“谦虚低调”。但是也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不过骄傲还没有让曾华丧失理智,他赶紧拱拱手,推谦了一番。 这个时候,十几个伙计鱼贯送上酒菜,很快就将去掉棋盘的石桌摆得满满地,也很快将肃穆凝重的气氛冲淡。曾华借机赶紧为慕容恪满上一盏,也顺手给车胤、朴满上了一杯。而段焕三人还是象钉子一样站在一边,纹丝不动。丝毫不为石桌上的酒菜所动。 几杯酒下去。慕容似乎被酒壮胆。话也越来越多:“此次北府之行,慕容感触颇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向大将军冒昧请求。” “慕容将军请直言无妨。”曾华笑着答道。 “慕容斗胆向大将军请教,我慕容家世处幽、平偏远之地,鄙俗不堪,只是时逢天运。才得以有机会镇守幽远,庇护流民。但是受天资约束,举步艰难,所以还请大将军赐教我燕国治国治民之策。”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一时愣了。很快,车胤露出赞许的神色,朴却在那里微微一笑,张露出不屑的神情。而曹延开始一惊。过了一会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唯独段焕还是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好象没有听到慕容恪的话一样。 曾华听完慕容恪的话。坐在那里默然沉思,好象在那里准备“发言稿”,真地要赐教慕容恪一样。 慕容恪坐在那里,眼光很快扫过亭子众人,将各人地神情暗暗记在心里,然后转过头来,专心地看着对面地曾华。 “燕国据幽、平诸州,威压契丹、奚、高句丽,既有北方良马牧猎之力,又有南部肥沃耕种之助,加上慕容数代先主雄才伟略,重教推学,广揽流民,在中原大乱时立了基业。”曾华开始缓缓说道,神情非常郑重。 “只是幽、平虽然土地肥沃,但是开化未久,远不及河南河北,而且民众凋零,恐怕更难有作为。最重要的是北方,对,北方,一旦有强敌横于抚背,则强援可能转为强敌。” 听到这里,慕容恪总算是明白了,曾华这席话与其是为燕国指点治国之策,还不如说指出了燕国的不足之处。因为中原动荡而逃入幽、平诸州的数十万流民被北府以“卑鄙的手段”搜刮一空,数十年慕容家努力奠定的“农耕基础”在短时间丧失地干干净净。而北方,为燕国提供良马骑兵的北方草原一直处于漠北地俯视之下,而漠北现在被北府打得晕头转向,估计经过几年整合会把那里变成北府的良马骑兵供应地,但是燕国北方就直接处于北府的俯视了。 慕容恪已经听出味道来了,曾华这番话在隐隐提醒自己,燕国最好小心一点,他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慕容恪琢磨了一下,拱手道:“多谢大将军赐教!慕容感激不尽!” 在朴的招呼下,大家又开始喝酒吃菜,继续宴会,而众人也越谈越开心,言语越来越多,笑声也越来越大。 过了一个时辰,聚宴就要结束了,这时慕容恪突然转言道:“听说大将军预计在四月纳漠北敕勒斛律氏、柔然窦氏、匈奴乌洛兰氏三位大人的妹妹为妾?” “正是如此!”曾华笑眯眯地答道,除了斛律,窦邻和乌洛兰托都如愿以偿地将自己的妹妹“献给”了大将军,曾华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反正美女他不嫌多,而且这样又可以笼络住这三支自己重点扶植的漠北势力,公私兼顾,何乐而不为呢?不过说服范敏倒是费了点工夫,最后还是忙于传教地范贲和范哲抽空亲自出马才做通思想,让曾华可以开开心心又做新郎。 听到慕容恪这么突然一问,曾华心里不由一愣,心中转了两转,多了几分欣喜和期盼。 果然,慕容恪接着说道:“慕容有一妹妹,年方十七,正是当时年华,还算有几分姿色,只是自小立志要嫁一位大英雄,所以延误至今还未出阁。慕容揣测了一下,发现天下英雄莫过于大将军。于是斗胆请命,愿奉舍妹为大将军持帚洗洒,还请大将军不要嫌弃慕容家教粗鄙,收为侧室。” 听到这里,曾华心里一阵暗乐。人家都说燕国地慕容家男的帅得没有天理,女的靓得一塌糊涂,这慕容恪既然想用美女计麻痹和笼络自己,肯定不会弄个“如花”之类地来敷衍自己,期待,真是期待。只是他不好一口就允诺下来,也不甘出言推辞。 正在犹豫之时,最了解曾华“德行”的朴开口道:“如此甚好,燕国慕容家龙凤之姿,必定能配得上我家大将军,而且还能让北府、燕国两家永结盟友,正是一举两得,良缘啊!良缘啊!” 反应过来的车胤也连忙接言,不住地赞同。反正范贲、范哲已经说服了主母范敏,既然三个都纳了,也不多这一个,反而省了到时还要麻烦两位大主教一趟。 于是,一场聚宴下来,慕容恪和曾华等人的感情直线上升,而且北府和燕国的关系看上去也得到了巨大的恢复,只是“友好”的具体细节慕容还要和车胤、朴去谈,但是总算有了一个转机。 而曾华也得到了一个应该不错的美女做妾,这段饭真是请得值。 第一百四十一章 慕容恪(三) 慕容将军,此去路途遥远,还请一路保重!”曾华策里,抱拳朗声说道。 慕容恪看看一脸依依不舍的曾华,还有他身后的王猛、车胤、毛穆之、朴、段焕、柳、张、邓遐、曹延、张平、拓跋什翼健、杜洪、刘宁等一堆的北府文武官员,心中不由一阵感动。这隆重的阵势只有在前几日“朝廷天使”俞归和荆襄桓冲回去的时候才出现过。不过要是谁这个时候扔个炸弹在中间,北府立即崩溃大半了。 慕容恪几乎说不出话来,抱拳弯腰向曾华施了一礼,然后又向曾华后面的众人远远行了一圈,然后说道:“多谢大将军!能在长安向大将军请教,慕容远胜多读十年书。” 说到最后,幕客恪有些动情了,盯着曾华默然一会,最后轻声言道:“大将军,慕容此生无憾!可以无憾了!” 说罢,慕容恪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然后一踢马刺,坐骑迅速启动,卷起一溜尘土向远处狂奔而去。阳骛和随从连忙向曾华等人拱手告别,策马紧紧跟上,也跟着卷起上百溜尘土,很快就遮住了他们的身后。 看着在尘土迷雾中若隐若现的慕容恪的背影,曾华注目看了许久,最后感叹道:“真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对手!” “大将军,用得着这么隆重嘛?不就是东胡酋首嘛?”身后的张不由忿忿地说道,“不就长得帅一点嘛?不就是有位据说是国色天香的妹妹嘛!” 听到这里。曾华地脸一下子就像是开了个染布坊,由红转青,继而又转为紫,然后又由紫转成黑色。以前总是有徐当、乐常山在曾华跟前蹦出几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好容易一个被踢到秦州任都督,一个被踢到北地郡去当郡守,曾华的身边终于清静了。谁知张这新任的侍卫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刚才这一句话就是明摆着说曾华因为慕容恪奉献了一位绝世美貌的妹妹。所以才会如此隆重地欢送。有点“重色轻礼”的味道。曾华怎么不气得吐血。 看到曾华的脸象变色龙一样在那里变化。张立即知道自己肯定说错话了,马上脖子一缩准备躲到一边去。但是已经回过神的曾华眼睛一瞪,顿时把张吓定在那里,只好低着头等着挨批。 “你觉得慕容恪不值得尊重吗?”曾华知道不止张,还有很多自己地部属并没有象王猛等人那么有见识,对手下败将幕客恪还是很有偏见。 看到张虽然没有出言回答问题,但是眼中地神情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曾华点点头继续说道:“我知道。这慕容是我们地手下败将,很多人都不当他是一回事情。但是做为败军之将为什么会自告奋勇做为专使到北府来呢?” “因为他被打怕了。”张嘟哝道。 “被打怕了还敢来,这份勇气已经让人非常敬佩了。知耻而后勇!一个人不可能是常胜将军,所以打败仗不可怕。最重要的是要正视失败,敢于去检讨自己为什么会失败!”曾华对着张大声说道,但是他的语气却是面向旁边的众人。 “慕容恪是一位真正的英雄,被我们打得吐血,但是却坚持跟我进行三方谈判。现在还自告奋勇地做为使节出使我们北府。为什么?他想真实地了解击败他们的人,所以他亲自来了北府。站在一个曾经战胜过自己的人面前,任何一个心高气傲地人都会感到万分痛苦。但是在慕容来北府这段时间里。他有没有向我们卑躬屈膝?没有!我在他的身上只看到不卑不亢,虽然他上次在战场上输给了我,但是下次不一定会输给我!” 听到曾华这么高的评价,众人都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中,开始回顾慕容在长安的一举一动。的确,这位燕国将军身上只有谦虚,在仔细地观察长安北府看到地每一件事每一个人。当然了,由于北府的“限制”,这位燕国将军不可能看到什么实质上的东西。但是他身上那种温文尔雅,虚心谦逊的气质,虚怀如谷地胸襟让每一与他接触地人都深受感染。王猛、车胤等“四大巨头”更是对他赞不绝口。 “慕容恪不愧是慕容家族中人,真的是一位国士之才!是我见过最值得尊重的对手。”王猛像是在验证曾华地话,开口言道。 “从慕容廆到慕容皝,再到现在的慕容俊、慕容恪和慕容垂,慕容鲜卑在这数代雄主大才的带领下走上了强盛,建立燕国,开始面向整个天下。出了这么多的雄才,是鲜卑慕容部的庆幸,也可能是他们的不幸。”曾华对王猛的话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大将军,你此话不知是什么意思?”旁边的张平和杜洪对视一下,连声问道。张平和杜洪最近开始慢慢淡出北府的政治中心,开始过象杨绪那样悠哉的富足翁生活,但是曾华还是给予他们足够的财富和荣誉,而且以他们的“位置”和“声望”,这种场面一定是要来的。 “张将军,争战天下是一场大博弈,胜者当然尽掌天下,享有无尽的荣耀和富贵;但是输了怎么?很有可能是要输掉整个慕容部族的!”说到这里,曾华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拓跋什翼健和刘乌桓看去,还送去两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是的,要是慕容鲜卑老老实实待在辽东,那么他们会一代接着一代生活下去,默默地延嗣下去。但是老天眷顾他们,赐予他们几代雄主英才,让他们强大起来可以争战天下。但是有得必有失,他们必须承当起失败的后果。大将军曾经有句话说得非常好,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朴也跟着意味深长地接言道。 沉默了一会。拓 健突然问道:“大将军,当年你投入到这博弈中时就失败的后果吗?” 曾华笑了笑,最后扬着马鞭对着南边说道:“当年我只身东归,看到满目苍凉。在安立自己性命之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既然老天眷顾我,那我就博一博吧!反正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失败了又怎么样呢?要是侥幸我赢了。这受益地将是亿万百姓。一个和亿万。怎么样我也要博一搏!” “大将军的胸怀和志向真的让属下敬佩!”拓跋什翼健没有想到曾华居然这样回答。在那里低头思量了一下后不由拱手道。 “拓跋大人不必如此夸我。其实有很多人听了我这番话说不定会说我欺世盗名,骂我是个虚伪的伪君子。其实虚伪也好,真诚也好,在神州沦陷,华夏水火的时候,我做的只不过是每一个华夏子民早就应该做的,站出来反抗!不过我很幸运。我让很多人认识和接受了我的观点,所以我能走到今天。当我站在一个人地角度上,面对未来,我可能还有些害怕,但是我站在另一个角度上时,我有什么好怕地呢?”曾华谦虚地答道。 这个时候,车胤突然策马走了出来,对曾华说道:“大将军。现在你不是孤身一人了!” 听到这里。曾华地目光从车胤扫到朴,再扫到毛穆之和王猛。以及他们后面的众人,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望向远处的长安,悠悠地说道:“是啊,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 而在同时,慕容恪和阳骛也在路上边赶路边谈论道:“辅国将军,我们还有机会吗?” 北府的所见所闻比魏昌战役还要让阳骛震惊和畏惧,做为燕国政务主持人之一,他当然明白一个国家的经济基础对一个国家的强大有什么作用。北府显示出来的那种让人吃惊地活力和发展速度,让阳骛看到了这个表象后面那北府真正的实力。 “如果北府攻下凉州后,我们或许还有希望。”慕容恪在奔驰的坐骑上默然沉思了许久,最后才开口说道。 “攻下凉州?”阳骛闻言不由思量起来,“是啊,根据最新的战报看,漠南的代国已经降了,漠北的柔然也已经奄奄一息了,现在北府要做的只是稳定和收拢那里,而屯驻在那里的近十万北府骑军足够应付这些了。东边?北府一直没有有大地动作,一来是他们应该还没有一口气就能接纳河南、河北等关东广袤地区和民众地能力。但是按照他们现在这个速度,再积累个数年应该没有问题了。二来是不想为江左朝廷做嫁衣。看来曾镇北的野心真的不小!” “野心,你要是有曾镇北那种实力,你还会听命于江左那个无能地朝廷吗?”慕容恪不客气地插了一句。 “这个属下自然明白。这样算下来北府可用兵的地方就只剩下凉州了,但是辅国将军所说的意思属下还是不明白!”阳骛追问道。 “士秋先生,你看看现在的局势,凉州可以说是处于北府东、南、北三个方向的包围,也是北府唯一能够用兵的地方。按照北府以战练兵的策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应该是北府下一个目标。”慕容恪解释道,“而且攻取了凉州,北府才能真正地打通通向西域的道路,才能有可能有更大的回转余地和攻打目标,也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辅国将军,你的意思是北府攻下凉州之后,他们将竭尽全力攻取西域,夺取这个西方极为富庶的地方。”阳骛震惊地问道。 “按照曾镇北这十年来的用兵策略来看,我有八分把握是如此了!”慕容恪答道。 “真是穷兵黩武!北府还没有一统天下就开始如此贪婪暴虐,先是征漠北漠南,但是这还情有可原,毕竟那里从北边对北府的危害是巨大的,而且军事位置极为重要。不久将征凉州,这也想得通,毕竟这凉州现在已经是北府身后的一根刺。但是如果曾镇北胆敢贪图西域富足而纵兵西征的话,那真的将是他的末日开始。我们燕国将有机会一报魏昌之耻了。”阳激动地说道。 “士秋先生,曾镇北自从入主北府以来,什么时候停止过穷兵黩武?可是他却能越打越强,直至今日局面。现在北府有数十万铁骑正蓄势待发,向西席卷而去谁挡得住?”慕容恪解释着自己的看法,“曾镇北的志向和本事你我已经见识过一二,他会打无把握的仗吗?” 阳骛没有作声了,曾镇北在魏昌雷霆一击,几乎将燕国积累上百年的基础清扫一空,也最后扭转了中原局势。而在战后,燕国通过不懈的努力,从各种渠道了解到曾镇北为了魏昌之战,可以说是策划足足数年,从入主关陇就开始明里暗里为这场暴风骤雨般的关键性胜利做准备,这份眼光和手段,让燕国上下都不寒而栗! “士秋先生,汉武帝是倾全国之力以全一己之功,而曾镇北却是借众人之力以尽全国之功。我只是希望能在北府平定西域时能留给燕国一段的时间,要不然我们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有。”慕容恪幽然叹道。 阳骛被慕容恪的话震得有点恍惚,想了许久才慢慢地回过神来,最后脱口说道:“难怪辅国将军会在长安的日常拜访中对铁弗刘氏和鲜卑拓跋氏特别的看重,想来……” 说到这里,阳骛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闭上嘴。 而慕容恪只是又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第一百四十二章 永和十年(一) 到长安后,曾华立即投入到紧张的“抗旱救灾”中去春雨连绵的二月居然整个月只落了一场小雨,而整个三月更是滴雨未落。这反常的天气加上冬季少雪天气,已经向众人显示,一场大干旱将会侵袭关陇大地。 曾华接到报告后,心里对王猛等人的“神机妙算”敬佩得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看来手下有几个大才还是很不错,这种反常的天气“掐指一算”就出来了。不过曾华知道,这是人家读书读得多,利用积累的气候知识推算出来的,跟半仙没有什么关系。 大旱在当时是一件了不得的事件,也是一件巨大的灾难。连年的自然灾难甚至可以让一个王朝和政权土崩瓦解。所以,已经看出会有大旱之年的北府早早就开始做好了准备。利用春初雪融的时候,将各处还算不错的河水通过各处的渠沟排入田地中,北府更下令集中府兵和镇北军,大量招募民夫,到处挖池塘,引入河水储蓄起来。 这个时候,北府花费数年和巨大人力物力修缮的水利工程呈现出巨大的效应来。春初,补充了大量融化雪水的泾水、渭水、河水被密密麻麻的水渠沟壑引入到星罗密布的水坑池塘里,当三月份大旱开始明显,各条河水水位明显下降,许多支流甚至干涸的时候,这些存储的水开始发挥巨大的作用。 它们在各地官府的统一划配下,先良田后瘠田。放水灌溉。而且当地老百姓在官府地组织下,按照放水的顺序统一春耕。他们被告知,每家每户都会有机会得到水的灌溉,原本当初均田分地的时候,人人就是良田和瘠田“肥瘦搭配”,所以大家都有机会也都有损失。最重要的是官府已经告示北府百姓,今年大旱,肯定会启动灾年赋税制度。因为缺水歉收的田地不但不用交赋税。还会有一笔救济。只是数目不会很大。 除了咸阳工场,就是南郑、阳等工场也在拼命赶制水车等抗旱器械,先通过雍梁栈道运到三辅之地,然后通过四通八达的关陇运输网送到各地,提高当地抗旱能力,尽量能抢种更多的田地。 而各邸报也在轰轰烈烈地宣传“抗旱”,许多在这次抗旱中涌现出来地“先进事迹”和“先进人物”纷纷在各邸报地头版亮相。而观风采访署地“宣传人员”更是没日没夜的走县串乡,说得口水直飞。做为长在红旗下的曾华,这点宣传手段还是明白的。当然他也知道,很多东西用滥了反而会起负作用,所以象这种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曾华很少发起,只有在这种重大事件才会采用。 在北府这种新颖的模式下,北府百姓们已经普遍没有以前那种在自然灾难中天塌地陷的感觉了,因为北府官方无论是从舆论上还是实际行动上都给了百姓最大地信心。其实很多时候天灾还没有人祸带来的破坏力大。加上在前几年北府呈现给百姓们的都是有诺必行。最重实效的面目,所以当北府发出号召和动员后,百姓们都会相信和响应。就是后面那灾年赋税的“遥远支票”百姓们也深信不疑。这让北府许多官员深深认识到曾华一直是嚷嚷的-官府和商家一样,最大的本钱就是一个信字。 北府从二月开始就投入到一片火热的抗灾斗争中,不但关陇两州地百姓尽数被动员起来,就是各地地镇北军和府兵能够调遣的也被尽数调了过来进行支农抗灾。所以当桓温在等待曾华实现答应桓冲的联合出兵,一举剿灭周国地承诺时,却等来了曾华以北府大灾为由,暂停用兵的通知,让桓温甚是郁闷了半天。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抗灾在当时是大事,谁也不敢马虎,不管桓温能不能理解,他必须承认这个事实,至少在永和十年年内北府是不会从函谷关出一兵一卒的。 桓温集结了荆襄五万兵马,在荣阳城与周国的苻雄接触了一下,发现周国上下一片“兔子急了还咬人”的态度,加上没有东路王师的牵制,更加可以尽起辖区青壮来跟桓温拼命。 桓温在荣阳城下犹豫了月余,最后还是悻悻地退回洛阳。在留下广威将军王济率领万余兵马留守河洛后,自率大军徐徐退回荆襄。 而因为大灾推迟的还有曾华的纳妾大计。四月份,斛律和窦邻的妹妹窦淩、乌洛兰托的妹妹乌洛兰韵连同丰厚的嫁妆一并被送到了长安,但当时是抗旱最关键的时候,曾华怎么能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呢?于是就向后推迟,反正慕容家的慕容云还没有送到,等等一起把事情办了反而可以省一码事。 大旱过后有蝗灾,这在古代几乎是一条“百发百中”的规律。当关陇一直到四月份还只是下了两场只能算是“喷嚏”的小雨后,无数的蝗虫开始在安定郡、北地郡等地“集结”,准备向临近的扶风郡、天水郡等郡席卷而来。接到相关郡县告急之后,曾华立即下令一面开始继续动员百姓,进行人力灭蝗,另外一方面下令集结“鸭兵鸡卒”,组成“吃蝗大军”开赴前线,讨伐蝗虫。 到了五月中,北府已经陆续调集了数十万鸡鸭对蝗区进行了“大纵深”的扫荡,终于压制住了可能会酿成大祸的蝗灾。 在三个月的扛旱治蝗斗争中,最让曾华心焦力瘁的却是“旧派名士”借机造谣生事。这些人以天灾论及人祸,矛头直指北府和曾华的“乱政”和“穷兵”,声称正是这样老天才会降临天祸到关陇头上。这些名士的借口很“强大”,那就是连周国这样的“不臣”之国都没有被降临天灾,而唯独北府关陇地旱灾和蝗灾来势汹汹。这已经充分说明了天意要惩罚“某些人”!当然了河东地区的旱灾只是要轻微一些,造成的灾难性后果却远胜于北府,但是这些都被旧派名士们自动过滤了。他们考虑只是天灾的规模,那才是天意的代表,至于官府抗灾得不得力,从灾难中救下多少百姓就暂时不是他们考虑的范围。 这股谣言比自然灾难还要来势汹汹,让曾华和北府上下愤怒万分外加委屈万分。这些旧派名士一天到晚喊着天意,宣称只要在旱灾和蝗灾面前虔诚“改过”就能得到天意的原谅。这灾难也会自动消失。而他们言语在百姓中的影响也不小。许多百姓都受到了这样地蛊惑。一时许多地方地官吏和百姓都人心惶惶! 不过幸好所有地舆论机构都掌握在北府和曾华手里,要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在曾华的授意下,各邸报除了大肆刊登北府如何组织得力,如何率领百姓取得抗旱治蝗伟大胜利,剩下的版面基本上变成了郝隆、罗友等新派笔杆子的专刊 这些新派名士学问不比旧派名士差,引经论据也不比他们差。在这些人的笔下,大灾大难历朝历代都有。只是贤明者领民御灾,无能者才推卸责任。甚至文中直接不客气地指出,这些旧派名士不顾百姓死活妄论天意是一种推卸责任,是真正的人祸。为官者以民为重,时顺者富其民,时逆者济其民,要是什么事情都赖给老天爷,还要当官地干什么。不如直接多派几个“半仙”向天祈福就行了。 听到“新派”如此强词夺理。旧派名士气得不行,但是却发现自己没有进行反驳的地方,就是那些以前对他们还比较容忍的《提学邸报》等之类的学术报刊也借口发布救灾指令等拒绝了他们的文章发表。 这个时候他们认识到舆论的力量。在各大邸报的引证下,在观风采访署人员的活动下,旧派名士地思想并没有击倒北府地威信,至少关陇各地百姓在各级官府的指挥和组织下各项抗灾治蝗工作都正常地进行着。 但是旧派名士并没有就此退缩,他们继续坚持自己的信念,并通过各种途径宣扬自己地“天惩论”。由于以前思维的惯性,使得这些占了“天理”的旧派名士处宣传的劣势而效果居然还不占下风,竟然还能与占尽优势的“新派”拉锯一番,这让曾华不由地感到一阵后怕,要不是自己是深受教育的好同志,认识到舆论的力量,自己的一番事业可能就在这次自然灾难中毁于一旦或者倒退好几年。 到了五月,虽然经历了一系列的损失,但是旱灾和蝗灾在北府终于被抑制住了,尤其是邸报“别有用心”地将关东在比关陇小多了的旱灾中造成的惨重损失如实报道过来之后,北府众多百姓开始意识到自己在这场大旱灾中是幸运地躲过一劫,而且是在官府上下的率领下躲过一劫。不管换上是江左朝廷直接管理还是周国、魏国,都不会有这些抗旱治蝗的手段,也不会有这种结果。只有对比才会让百姓意识到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到了这个时候,曾华也知道民心可用了,而且他还想最大程度地对旧派势力进行打击,让他们对北府的影响力降到最低点。于是曾华通知圣教大主教团,可以开始行动了。 五月,圣教开始宣称这次灾难不是什么天灾,也不是什么老天爷对北府的惩罚,而是上帝对那些不信他为主的百姓的警示。但是上帝并没有因此赶尽杀绝,还给百姓留了一条活路,北府那有效的扛灾措施就是例子。 为了证实圣教的宣传,北府的首脑曾华宣称自己是在去年得到了上帝的指示,这个指示预示了明年的旱灾和蝗灾,也提供了如何避免这些灾难的措施。曾华还转达了上帝撂下的一句狠话:“不信他者还将受到警示!” 如此一来,北府震惊。经过数年的努力,北府上下信圣教的占了三分之一。在这次大灾中,凭借他们对上帝的信念,相信上帝不会抛弃他的子民,加上教会的协助,这些教民是北府抗旱治蝗行动中最坚定的一拨人,执行各项指示也是最彻底的一群人,所以相对那些不是心甘情愿或者半信半疑的民众来说,这些教民的损失可以说是最小。如此一对比,圣教的宣传得到了极大的认同。 而一场原本属于“新旧思想”斗争的舆论争战结果变成了一场宗教大行动。在宗教那可怕的能量面前,“旧派”名士发现他们的“天惩论”在已经被上帝神迹“征服”的民众面前开始失去市场。经过一场生死攸关的大灾难,百姓们宁愿去相信比较实在一点的神,也不愿意去相信听上去非常深奥的天意。 世俗的思想终于战胜了以前不可一世的主流思想,曾华利用宗教改变民众思想和习俗的目的终于开始颇有成效的第一步。 到了六月,姗姗来迟的夏雨终于缓解了关陇地区的旱情,而北府百姓们从各邸报上和宣传人员口中得知,他们终于取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至少今年北府不会颗粒无收,到了秋天还能收成一些麦子,加上历年的积蓄,今年不会有灾荒。一场没有真刀真枪的战役终于打完了,但是曾华和北府上下官员却感觉到比一场魏昌战役或者漠北战役还要累。 在这场战役中,获利最大的应该是圣教。它从初期就和北府官府通力合作,然后到了后期才开始跳将出来,它不但将旧派名士的威胁弹指消除,更是让上百万原本半信半疑的民众投入到了他的怀抱,使得它的势力在永和十年顿时扩大了一倍。不过这直接造成了曾华以适应扩展的借口开始对教会实行第一次大改制。 获利第二的是北府官府,它在北府百姓中的威望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通过邸报和各处宣传人员对这次抗旱治蝗行动的“解释分析”,不但北府民众,就是天下百姓,尤其是江北百姓认识到北府立府之时就提出的“以民为本”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 当然输得最惨的是旧派名士势力,一场原本可以让他们摆脱劣势,重返主流的自然灾难莫名其妙地成了他们的丧钟。他们嚷嚷的“天惩论”被北府宣传部门大肆渲染一番后成了幸灾乐祸的表现,这让许多“劫后余生”的百姓们“回过神”来以后感到万分的愤怒。这直接的后果就是旧派名士势力全线败退。 除了一些坚持自己意见的名士,许多旧派名士非常惆怅地退回江左或者在北府隐居下来。不过北府在曾华的严令下没有为难他们,而且他们在各大学堂担任教谕的职位也没有被剥夺。曾华对此在《武昌公府邸报》发表了一篇让天下士人震惊的文章:“我反对你的意见,也会同此做斗争,但是我不会因此就要把你从肉体上消灭。因为如果我这样做的话就是承认你是正确的,而我是错误的。” 经过“此役”,无论新旧两派都意识到舆论的力量。这次“战役”不是北府始终掌握着舆论工具,估计就是和教会联手也难以轻易战胜旧派名士们。于是无论是北府官员还是百姓,或者是商会军队,都对邸报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也纷纷开始重视起自己手里的邸报或者是能看到的邸报。 也许算是因祸得福吧,在六月底,争战结束后,曾华正式宣布旧派邸报《玄学邸报》在申报三年后终于得到了批准,这些宣扬“有生有灭变幻无常”和“崇有”“独化”的江左旧派(玄学派)在北府终于有了自己的邸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永和十年(二) 忙完抗旱治蝗之后,曾华终于有时间和自己的军政幕耽误三个月的军政大事,尤其是去年刚征战完的漠北地区,正流水般接连不断地传来捷报,等着曾华的处理。 在经过一个冬天,五河地区的柔然部部众从六十余万骤然减少到了三十万。在永和九年入冬之前,也就是曾华动身回长安的时候就已经下达了“极限战”命令。 近十万北府骑军连同斛律氏、窦氏、乌洛兰氏三部为主的漠北归降部众,对五河的柔然部发起长达两个月的四面围攻,不求决战,只是掠夺牛羊,破坏营帐。 在经过十几万骑军不分昼夜,不分方向地疯狂侵袭,柔然部众在严冬大雪前损失惨重。虽然人员死伤数目不大,但是牛羊、帐篷等生活物资却损失殆尽。 失去这些赖以生存的物资基础,柔然部众在漠北冬季的风雪中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三十余万部众连同他们的部落就这样悄然无声地消失在茫茫风雪中,而无数的尸首被掩盖在皑皑白雪中。就如同没有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到这五河之地,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了这里。 兵败逃回到天山(杭爱山)可汗王庭的柔然跋提可汗面对这个困境却无计可施。七万精锐尽数折在漠南,这让柔然元气大伤。接着拓跋鲜卑投降北府,大部分部众撤回漠南和阴山,将原驻地-兔圆水流域留给了汹涌而至的北府骑军。 虽然代国灭亡时有一部分贵族带着十余万部众北降柔然。让柔然部实力一下子增长到了六十余万,听上去扩张了不少,但是依然改变不了柔然部注定地灭亡命运。 在永和九年冬天窦邻就宣布归附北府,拉了附近三支小部落向北府骑军靠拢,让出了穹隆岭这个天险,让可汗王庭和五河流域腹地直接暴露在北上的六万北府骑军的铁蹄之下。 曾华宣布姜楠接替自己在漠北的指挥,直接统领野利循、钟存连、傅难当、当煎涂、巩唐休、当须者、封养离和卢震、杨宿等一干将领以及近十万北府铁骑,外加以斛律协、窦邻、乌洛兰托为首的归降部众。 出身西羌草原的姜楠和他的一干属下是非常清楚草原上的牧民最怕什么。再和熟悉漠北草原地律协等人商量一下。于是各种狠毒地手段纷纷使出。最终地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柔然部在寒冬中饿垮、冻垮! 跋提可汗虽然临时集中了一支五万骑的“新军队”,但是它无法跟加在一起有二十余万的北府联军抗衡,而且跋提也没有勇气与北府骑军决一死战,所以它的作用从一开始就是拱卫王庭的安全。 当酷寒随着大雪悄然降临的时候,柔然部上下发现大自然以一种前所未有地残酷出现在众人面前。北府骑军虽然凶狠无比,但是例如穷苦牧民和奴隶、工匠、年轻女子等都还会手下留情。可是在酷寒面前。无论你是贵族还是奴隶,无论是牧民还是工匠,无论是美貌的女子还是丑陋的女子,只要你失去了牛羊和帐篷,大自然一视同仁,格杀勿论。 柔然各部开始骚动起来,谁都想在这个冬天活下去,但是在物资极度缺乏的时候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抢夺别人的食物和物资。说不好听的就是要踩在别人的尸首上才能活下去。于是各部纷纷扬起了手里的刀和箭。尤其是北附地十几万代国叛部。他们跟着拓跋部混地时候没少欺压柔然各部,在这个严峻和微妙的时刻,两者很容易碰出火花来。 不但原代国部众和柔然部众发生残酷血腥的厮杀。就是柔然部内部也开始无休止地厮杀,每一个部落,每一个人在越来越严寒地风雪中也变得越来越疯狂。砍倒别人是他们唯一的意念,不管倒在血泊里的是自己的仇人还是自己的亲人,只要身边还有人,还会对牛羊和帐篷产生威胁,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挥动自己手里的刀。 当身边最后一个人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已经精疲力竭的胜利者也跟着倒在茫茫的风雪中,一起消失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白色中。 面对无比混乱的局面,可汗跋提已经无力去应付,而且他身边的五万铁骑现在也被这股刮遍漠北的动乱阴风煽动得人心惶惶,来自不同姓氏和部落的这些骑兵早就把保护跋提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很快,这些骑兵纷纷离开王庭,加入到各自部落的争斗中,最后跋提只能控制了不到万余本部骑兵。 看着一天接着一天的惨报,跋提知道柔然部完了。当年强大无比的匈奴也是在大雪之年遭到柔然、鲜卑等部的袭击,人祸加上天灾,最后崩溃瓦解。柔然可没有匈奴部那么强横,那么下场也会更惨,何况外面还有二十余万虎视眈眈的敌人,只等到春来花开的时候来痛打落水狗,因此跋提开始为自己策划后路。 当永和十年的春天到来时,跋提首先动作,率领五千骑兵,掩护着自己三百余亲属取道天山南的白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到了剑水流域的契骨部落,留下三十余万奄奄一息的柔然部众。 一直在密切观察柔然动静的姜楠看到春来雪融,立即下令蓄待一冬的北府骑军立即出动,开始收拾五河流域的残局。靠抢掠过来的牛羊帐篷安然度过一冬的北府骑军纷纷接令,从各自的驻地出发,整队向五河流域缓缓开进。这个时候的柔然已经被折磨得没剩几口气了,所以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了,就是想反抗也没有力气了。 五月,北府骑军进驻天山脚下的柔然可汗王庭,正式接管柔然遗部。六月。卢震率一万骑军北击北海区域地东部敕勒,接战两个月,斩首万余,收拢二百六十九部,十五万部众。至此,漠北的金山以东,鲜卑山(大兴安岭)以西大部平定。 抰此大胜余威,曾华开始大力改造漠北各部。根据从永和九年就开始的人口统计。现在漠北有敕勒、柔然、鲜卑、匈奴、东胡等各族部众二十万六千三百一十九户。人一百零六万七千三百二十四口。 曾华下令将漠北所有部众尽数打乱进行混编。不分是敕勒、柔然或者匈奴还是东胡,统统废除部落姓氏制,而是以户为基础单位,政制编为十户、百户和千户,设目长、百户、千户,军事编制设骑尉、都尉、校尉,军政完全分开。漠北除去被分给军功者为奴者还余八十二万一千六百五十一人。编成十五万三千六百五十三户。 曾华再一声令下,九万五千余北府骑军就地落户,按照军功高低择优担任目长、百户、千户和骑尉、都尉、校尉,而其余没有担任职位的骑军有家者将家眷接过来,没家者就地成家,带领分给自己的奴婢在富庶的五河流域、黑水和完水流域定居下来。一边继续履行镇守漠北的职责,一边做为主体开始安定漠北。 曾华表姜楠为龙城将军,统领西、中五河流域三万余户;野利循为狼山将军。统领东五河流域两万余户;卢震为北海将军。统领北海一万五千户;杨宿为黑水将军,统领黑水一万户;当煎涂为完水将军,统领完水一万户;费听傀为漠东将军。统领完水南和漠东八千户;巩唐休为岭南将军,统领穹隆岭南七千户;当须者为岭南将军,统领阴山北七千户;封养离为诺水将军,统领阴山北、诺水流域六千户。 再表斛律协为金山将军,领金山东、石水西一万二千户;窦邻为丁零将军,统领额根水中一万户;乌洛兰托为燕北将军,统领鲜卑山西、完水以南一万户。 而随战立有战功的副伏罗部、达簿干部、泣伏利部、尉迟部、谷浑部、巴叶部、贺古部等部大人,在十万北府骑军和柔然灭亡地“威迫”下,只好交出自己地部众进行整编,但是他们分赏地奴隶都没有少,而且都得到了千户、校尉等官职,只是属下换了一拨人。 曾华紧接着宣布对漠北进行均田制,以户为单位,并着重强调对普通牧民的安抚和保护,任何目长、百户、千户或者骑尉等军职都不能肆意欺压牧民,为此,曾华在漠北设三十六道巡察提检司和提刑大理司,并从北府调集了提检官和裁判官就职。 通过司法独立和直接任免百户及都尉以上的官职,曾华将漠北开始纳入到北府体系中,依照西羌的例子。 另外,曾华在漠北再设龙城、狼山、白阜等二十九处集市,将漠北纳入到北府贸易经济体系中。 曾华将阴山和鲜卑山南全部划成郡县,阴山南分属于朔州朔方、五原、云中三郡北延区域,而鲜卑山西南以下应该属于幽州的代郡、上谷郡,但是现在幽州又不归北府管,于是曾华将这里先划给朔州暂时管理。曾华重新调整了三郡郡守,继续委托谢艾治理朔州。毕竟那里有降服南归的原拓跋部四十余万,还有两年陆续归降的数十万其余各部,加上这里纷乱多年,脱离中原政权有上百年了,现在必须花大力气治理归心。而骑军又已经北上,光靠十余万镇北步军和府兵镇守,这任务有些艰巨,所以上马能战,下马能治地谢艾是最佳人员。 但是曾华接着的一项政策在北府中枢引起了争论。曾华准备按照西羌例,除了在漠北各地广设教会,以教会的力量在传教的过程中推进漠北的医疗和基础教育,而且还打算让漠北百户、骑尉以上官员的子弟到北府雍州来念书,北府对他们一视同仁,按照北府其他学子一样,不但免学费,官府还包伙食住宿。 就是后面这项决定让北府众官纷纷反对,尤其是以车胤、毛穆之为首,甚是激烈,而一向与曾华保持一致的朴这次意外地站在了车、毛一边,四巨头剩下的王猛却保持中立。既不反对也不支持。而支持曾华地唯独朔州地谢艾。 车胤等人认为漠北之地和西羌之地完全不同。西羌在历史上从前汉开始对中原没有造成太大的危胁,漠北就不一样了,从强秦一统天下开始一直打到现在,对中原的危害简直数不胜数。要是让这些北蛮学到了文化知识,精通兵法和治国,那做起乱来对中原地危害更大。 曾华认为他们担心的很对,西羌对中原危害不大,所以他们并不放在心里。隐隐当成了自己人。所以自己上次行此法的时候没有反对。但是漠北的危害太大。而刘渊等学好文化知识地“漠南移民”将中原搅了个天翻地覆,这还是前几十年地事情,这些人怎么敢忘记呢? 根据曾华自己地历史知识,当年印度、越南到英国和法国留学的不少,可这些人却为英国、法国在印度和越南的殖民统治撞响了丧钟,最后让那些教育他们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了自己的家乡,这必须值得注意。 但是曾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行此法的好处远大于弊,于是他找来四巨头好好谈了一次话。 “其实漠北和西羌一样,都没有属于自己的真正文化和民族,不过漠北建立过数个政权,西羌没有建立过,所以你们觉得西羌比漠北要可靠得多。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其实漠北和西羌一样,都是一张白纸。以前我们都是用武力去征讨这些漠北部众。而用文却是以赏赐地态度去对付这些漠北部众。看不起却又打不过。我们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而且我们也不能让漠北再变成我们北方的边患,因为我们不能保证我们百年之后还有这么强势。” 曾华非常耐心地说道。而四大巨头都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他们知道自己主公的许多思维和想法非常“匪夷所思”和“先进”,但是在施行前都会取得他们的赞同,至少必须要说服他们。 “这次漠北大胜可以说是中原对漠北占据优势最明显的一次,我们必须把握这次机会,让漠北彻底融入进来。除了武力和经济,文化也是一个重要的手段。我们可以通过一代又一代人的教育,让他们接受我们是一个民族,让他们和我们爱一个国家。只有通过不断地教育和熏陶,我们才能得到他们地认同。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把漠北纳入到华夏的版图来,不但成不了我们的威胁, 们继续强盛地助力!” 曾华的话听上去非常有道理,车胤等人也对中原文化“教化”人的本事还是很有自信,心里都开始慢慢地松动起来。以前老是听说主公嚷嚷着把狼群变成狼犬,现在他们也认识到光靠武力只能占据一段时间的优势,只有利用中原最强大的武器-文化去同化他们才能算得上长治久安。 曾华心里更有自信,那个留着辫子的王朝在入主统治了两百年后,居然让许多国人对那些代表落后和愚昧的辫子产生了认同。相比之下,自己中原文化去默化漠北蛮夷之地应该更容易吧。 曾华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反正后世某些史学家上老是歌颂这段历史的民族大融合,不管里面有多少血腥和冤魂。自己顺应历史潮流,也搞了一把民族大融合,不过这里面的血腥和冤魂换了个对象,不知道后世那些史学家对自己的这次民族大融合会怎么看待?认为太血腥而没有符合华夏民族融合的特点?不管他了,自己先做好自己的事情。 在曾华的劝说下,四巨头终于一致地赞同了曾华的观点,同意他进行漠北各贵族子弟雍州求学的计划,也同意从北府预算中拨出这笔钱款来。 曾华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曾华知道自己高瞻远瞩,目光远大,可以说是站在巨人的头上吃喝拉撒,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实际行政能力是一塌糊涂,就是一个中等的郡守可能也比不上。曾华知道自己的优缺点,所以除了要害事情亲自抓之外,他非常舍得放权。 从长水军开始,曾华经常是只管制定方针策略,具体的执行工作一概不管,完全交给相应的属下去办理,自己只管监督和协调,外加出面做一个最高领导者该做的事情。例如宣布法令告示。表扬惩戒,或者是跟江陵和建业打擂台,这种“耍无赖”地活曾华玩得很溜。 忙完漠北的事情,曾华又赶着把教会的事情办完了。忙完这些俗事曾华好赶着去当新郎。 曾华以北府首脑的名义宣布《圣教法令》,代表北府官府正式承认圣教在北府的合法地位(这有点扯蛋)。并且同时以北府首脑的名义宣布《圣教教会组织法则》,正式对教会套上紧箍咒。 圣教以教区为基本单位,每个教区的人数最少不限,最多却不能超过一千户。必须有一所教堂。不管大小。教区上面才是县教区和郡教区以及州教区。而教堂只是教民祈祷礼拜的地方。只能用于圣教地宗教活动或者慈善等社会活动,严禁进行任何有关政治地集会和活动。 教会由教士或者牧师主持,他们只负责管理教堂,主持祈祷和礼拜,或者传教开导民众,允许进行医馆、学校地开设和运作。而这些教士都是在神学院毕业后由传教士升职过来的。 传教士必须在教区教堂服务三年以上,然后由该教区教民评议。认为他是一名合格的神职人员,这样才能由上级教会授职为教士。在教士职位上服务三年以上,才有资格由教民评议选举为牧师,牧师的数目是根据教民的数量来划分的,每个教区的名额都不一样,一般都是二十个教士才能有一个牧师。 牧师可以组成牧师会,是郡教区地管理机构。一年开若干次会,检讨该区教会工作。同意任命新教士。选举牧师团做为郡教区日常管理机构,而牧师团的牧师称为执事牧师。 牧师会再从牧师团里选举产生主教,主教组成主教会议是州教区的管理机构。也是一年若干次会议,检讨教会工作和任命新牧师,选举主教团做为州教区日常管理机构,主教团的主教称为执事主教。 主教会议再选举产生大主教,大主教会议是圣教最高管理机构,和其他两级会议机构一样的职能,而曾华以先知明王的身份从大主教会议中任命七名红袍大主教组成大主教团,成为圣教最高日常管理机构。 除了这些框架之外还有非常详细的条款,例如教会没有自己的财产,因为他们所有地钱财都是教民捐赠地。所以神职人员除了领有固定的薪水维持家庭之用外,对教堂等教会固定资产并无所有权,只有管理权。教会的财富全部集中在教会共金会,而且这笔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做为州教会地基金委托州教会共金会管理运作,做州教区以下各级教会日常开支所用。另一部分被集中在教会总共金会里,由大主教团掌握,用于大神庙等“高级别”教堂的维护以及大主教会议等机构和人员的开支,还有用于扩张传教等其他用途。 在曾华颂布的法规中,教会使用的任何一笔钱不但都必须通过牧师会、主教会议和大主教会议的审核,而且还受到官府的审计机构的管辖,官府有权审计教会的收支,依法进行监督和惩戒,并公示于众。 由于曾华的身份,圣教不管怎么样都必须接受这个条款,而且教会也完全接受了,做为准则公布于世。范哲等大主教团成员还编制了《圣教神职人员准则》,交由曾华以先知明王的名义颂布。 这准则完全按照《圣教教会组织法则》的原则来制定,非常详细地规定了神职人员必须以身服侍上帝,因此不得纳妾,不得揽财、不得介入世俗事务等。这部准则最重要的核心除了神职人员只是引导和帮助教民信奉上帝,并没有权力和能力却传达上帝的“旨意”(因为话都让先知曾华说完了),所以他们不能擅自解释圣典以外,更重要的是规定神职人员必须和世俗事务划清界限,严禁介入其中。 曾华以北府首脑的名义发表《圣教法令》、《圣教教会组织法则》和以教会首脑的名义发布《圣教神职人员准则》是有深意的,他就是要通过这个方式向世人以及后人宣布,教会与世俗政权是严格分开的,教会不绝对能影响到世俗政权,而世俗政权却能影响到教会。 第一百四十四章 永和十年(三) 和十年的秋天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到来了,虽然北府没有以前那种让人心醉的丰收,但是依然让人感到欣慰,能在巨大的天灾中生存下来比什么都强。比去年一半都要少的收成让北府官府的仓库里根本没有收入什么,反而还要向旱灾最严重的冯郡和蝗灾最严重的安定郡开仓放粮。不过老百姓手里都有粮食这让曾华等北府首脑人物安心不少。 今年的北府计划里原本就没有大的战争计划,不过就是有计划也没有本钱去打了。所以北府各府兵厢军的步军都老老实实呆在各自的驻地,一边驻防,一边屯田搞生产。而精锐的骑军一半以上移师漠北,一边收拢漠北各部众,一边在当地就食,极大地减轻了北府的负担,也一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连北逃的柔然可汗跋提都没有心思去管了。但是大家都知道,等明年缓过气来,跋提和稀里糊涂收留他的契骨部都难逃北府的“毒手”。 北府没有能力四处征掠,让周边的众国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老天爷对北府的“穷兵黩武”也看不过去了,所以才会用一场大旱灾和蝗灾来阻止北府的脚步。众国虽然对唯独依靠“天力”才能阻止北府感到有些悲哀,但还是庆幸这世上总算还有东西可以让北府这部越来越恐怖的战争机器能够停下来。 一直最紧张的周国在没有北府支撑的桓温面前开始大发神威,在五万荆襄大军地攻势面前顶住了。也终于停止了后退的脚步。 在成皋至阳城山的水一线,苻雄跟桓温从三月开始就拉锯了两个多月后,还尽起周国十四岁以上的男丁,汇集在水以东,做出一副气势汹汹要拼命的样子,终于把桓温吓住了,最后退兵了。 取胜的周国顺势在东线发起攻势,独力难支的谢尚只好退守寿春。江左朝廷前两年在东线取得的胜利在永和十年七月终于损失得干干净净。不过周国也付出了惨重地代价。 卫大将军、平昌公苻菁在新安城下被北府新秀-曹延斩于马下。做了他成名地垫脚石。丞相、车骑大将军、东海公苻雄虽然大败了桓温。守住了水一线,还顺势收复了豫州南部几郡地“失地”。但是这位周国撑天支柱却在连年的战事中垮了下来,最后于七月丙申病逝。 ;;濮阳的消息,苻健在闻到苻雄的死讯后顿时晕死过去,许久醒过来后哭得呕血。接着又晕死过去一回。 最后醒过来的苻健哀叹道:“看来是上天不想让我们回关陇,不想让我家平定四海,所以才这么快夺去元才(苻雄的字)。” ;;“故里”,并令其世子苻坚袭承爵位。 更让苻健吐血的是,他地世子,周国的太子苻苌在攻克汝阴郡慎山县城。完成周国东线反击最后一击的时候却中了流矢而亡。“英年早逝”,谥曰献哀。 ;;太傅,鱼遵为太尉,淮南公苻生为中军大将军,武都公苻安为司空。 自此,周国尽据北豫州的颍川、汝阴、陈郡、梁郡、郡和汝南郡,州的陈留、济阴、濮阳、高平、任城诸郡和司州的荣阳、河内、汲郡三地。这里也算得上地富人稠,加上虽然周国一直在激战,但是苻健一直勤于政事,虚怀礼下,废苛虐奢侈而行宽简节俭,广募流民以安其心,所以周国的实力一直在慢慢地恢复着,要不是有荆襄、江左连年北伐外加北府的牵制,它地实力肯定是中原最雄厚地。 在经历两次悲事之后,苻健的身体开始慢慢地垮下来了。到了永和十年的秋天时,卧病在床地苻健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他必须要为周国立一位嗣君。 当初在献哀太子苻苌死去后,周国皇后强氏准备立少子晋公苻柳,但是健却另有打算。 ;;虐。在他十岁的时候其祖父洪曾经对他开玩笑道:“我听说瞎子只有一只眼睛能流眼泪,不知是不是真的?” ;;泪。” ;;+|,而仰着头大声说:“我喜欢刀砍槊击,却不能忍受鞭打的羞辱。” 深受刺激的苻洪最后偷偷对苻健说道:“此子凶戾狂妄,应该早早杀掉,要不然长大了会让我们苻家族灭家亡。” ;;会懂事的,不要因为小儿小时候的不知事就断送了他的性命。”苻健也舍不得,于是就留下苻生一条性命。 ;;马,击刺骑射,冠绝一时。在力据 襄大军时,苻生常常单马入阵,十几次旗斩将,勇健心里更是看重。 加上苻家在头时就得到一块石板,上面有文“三羊五眼”。苻健以应符文顺天意立苻生为太子。以司空、武都公苻安为太尉,尚书令王堕为司空,司隶校尉梁楞为尚书令,正式确定了周国王嗣。 确定王嗣后苻健还要为苻生做好安排,以便他能顺利嗣位。八月,健委东海公苻坚为冀州刺史、移镇河北汲郡。苻坚少有志度,素有父风。又好交接豪杰,与吕婆楼、强汪及略阳梁平老等人交善,所以苻健叫他带着吕婆楼等人渡河北上,移镇汲郡,用意也是怕这位在周国威望深远的大侄子会影响到新老班子地交接。 永和十年九月,苻健终于一病不起了,在濮阳城宫中闭门待疾。在这个敏感微妙的时刻,谣言四处流传。周国臣民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武都公苻安也心思大动。他是苻健的叔父。曾经出使过江左朝廷。献过降表。但是他千辛万苦刚到江左,健就在这里举起了“大旗”,让苻安落了大狱。幸好江左朝廷对苻家父子映象挺好的,还希望苻健迷途知返重回朝廷的怀抱,于是也就没有杀苻安。 ;;.一.逃的叔父,心中的愧疚不是一点两点,于是什么值钱地官职只管往他头上招呼。到了雄为国鞠躬尽瘁之后。健需要一位德高望重地亲族来压阵脚,而辈分很高地苻安这个时候就应时而上,从司空升任太尉,没几天又授都督中外诸军事,掌管军权,更掌握濮阳宫内外的宿卫大权。 ;;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说实话,他对苻健出卖自己一事还有些耿耿于怀。总想找个机会出口气。 现在他有机会了。 庚辰。安领兵攻入东宫,准备做掉太子,自己的侄孙苻生再图大事。但是他很不走运。生因为老爸健已经病得奄奄一息,正在内宫里伺候着,半步不敢离开。安没有找到苻生,以为苻健已经挂了,生正赶去继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领兵转攻正宫门。 看到东宫四处火起,听得内侍的报告,苻健人品大爆发,有如回光返照一般起了身,站在宫门楼上亲自指挥平叛。苻安的属下都是宿卫军,看到“死而复生“的苻健,魂都吓掉了,立即丢下兵器四处逃散,而安只好束手就擒。 ;;等少数人而不追究从犯。 而且经过这么一闹,苻健真地要挂了。 甲申,苻健授苻雄长子(非嫡子)苻法为清河公,都督中外诸军事,并命其与太师鱼遵、丞相雷弱儿、太傅毛贵、司空王堕、尚书令梁楞、左仆射梁安、右仆射段纯、吏部尚书辛牢等入宫受遗诏辅政。 跟辅臣交代完大事后,苻健拉着太子苻生的手悄悄地叮嘱道:“羌、匈奴等六夷酋首及大臣执权者,如果不听从你的命令,可以徐徐除之,切不可急躁。” 乙酉,苻健卒,谥景明皇帝,庙号高祖。丙戌,太子苻生即位,宣布大赦天下,改元寿光。群臣奏曰:“还没有过完一年就改元,与礼制不合。” ;;嘱,揪出此议主谋-右仆射段纯,杀于宫门外,来个开门红。 ;;己人。其臣太子门大夫南安赵韶被授右仆射,太子舍人赵诲授中护军,著作郎董荣授尚书。这三人都是苻生的男宠,俊美无比,与苻生的“断背绯闻”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现在他们一下子窜到高位,更是持宠弄权,不可一世。 ;;新兴王,接掌兵权宿卫。迁都督中外诸军事苻法为清河王,领太尉;迁坚为东海王,领冀州刺史,镇守汲郡朝歌;迁弟苻柳为晋王,领征北大将军,并州刺史,镇守河内郡野王;迁弟苻瘦为魏王,领征西大将军,雍州刺史,镇守荣阳。 这时,中书监胡文、中书令王鱼奏道:“天有星于大角,荧惑入东井。大角,应帝位;东井,应周位;此象应三年之内国有大丧,大臣戮死;请陛下多修德以之!” ;;:梁车骑、梁仆射受遗辅政,可以应大臣戮死。”于是苻生下令杀梁后及太傅毛贵、车骑将军领尚书令梁楞、左仆射梁安以应天象,顺应天意。 自此,周国政局为之一变。 关东的周国闹得热腾,关西地北府也没有消停。 第一百四十五章 永和十年(四) 华接到周国一系列变故的报告,心里那个感叹,看来人呀。探马司和侦骑处在周国密布细作探子,所以周国的这次新旧交替的详细过程大部分都摆在了曾华的桌子上,除了一些非常隐秘的情况。 “大将军为什么这么说?”毛穆之不由地问道,他一直在秦州坐镇,跟东边的周国打交道的机会很少,所以也对苻家父子的发家史了解得不是很清楚。 “周主苻健的父亲是苻洪,原是石赵的龙骧将军、流人都督,后来又降了我朝,受封为王、使持节、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剌史、广川郡公;谁知这厮贪图关陇,试图据为己有,于是又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同时苻洪以文有‘草付应王’,又其孙坚背上有‘草付’字,遂由蒲改姓苻氏。”王猛一直在负责关东的事宜,所以对苻家的底细了解得很清楚。 “而据我们在周国内部的细作了解到,苻健是因为有文‘三羊五眼’,所以就立了只有一只眼睛的苻生。”王猛带着浓浓的鄙视继续说道。在他看来立储君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关系到国运延绵,而苻健却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文就立了一个非长非贤的苻生,真是让鬼迷晕了心窍。现在天下人都知道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正用一种奇特的方式证明着他没有辜负苻健的重托。 “看来这苻家父子心里有问题呀。一个为了句文改姓氏,一个为了句谶文就所托非人。他们野心太大了。大得有些迷失了自己地心智,所以不管什么鬼怪神异的事情,只要能让他们感到有一点希望都深信不已,也许这也表现出这家人首领心里的矛盾。”曾华总结道。 “大将军所言极是。”车胤接言道,“这苻家即贪慕天下神器,又因为自己出身西戎边裔,没有太多的底气,所以就过多地相信文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 虽然文在这个时代很有影响力。但是王猛等人都是一时英杰。信圣人和自己更胜过信那些东西。再经过“先进无神论者”曾华的长期熏陶。加上这位“无神论者”不瞒他们的“装神弄鬼”,所以对文这种神秘东西的免疫力就强太多了,因此对苻家这种光荣传统嗤之以鼻。 “信天还不如信自己!”朴冷冷地突然冒了一句。 众人一愣,但是很快就明白了这位北府著名冷面人地深意。当年他家破人亡地时候估计没少向老天爷祈祷,但是老天爷没有理会,所以他就不信天不信地也不信人,一直到遇上了曾华。 曾华用事实告诉大家。信老天爷不如信自己,只有自己努力奋斗才有机会赢天赢地,摆脱命运地束缚,而今年这次抗旱抗蝗也给众人深深上了一课。 看到众人在那里若有所思,曾华不由心里有点自得,看来自己把他们改造得还算不错。几年的潜移默转效果还是不错,比生硬的说教要强多了。看来老爷子给自己灌输的一脑子的mzd思想算是派上用场了。当年自己还埋怨老爷子的思想和教育过于迂腐,那些东西也过时了。现在看来。伟人的言语思想在某个时节还是有一定效果地。人家也是熟读史书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mzd思想给曾华最大的感触就是与天地斗,与命运斗人斗,跟别人和自己斗。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了解一点历史的走势。知道秦的发家史和慕容燕的入主中原,所以抢了先机,占了苻家的位置,掐了慕容家地苗头。不过从此以后地历史就完全不同了,完全需要靠自己去创造,不过幸好自己已经积累了足够的本钱,希望后面的历史会写得更好一些。 不过曾华等人没有太多地时间和心思去谈论周国苻家的得失,他们自己现在需要去面对一个大危机。 大旱灾和大蝗灾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留下的后遗症却非常深远,它直接酿成了一起蔓延秦、雍两州的叛乱。 北府辖区的叛乱一直接连不断,从曾华入主关陇就开始有了。一般集中在雍、秦州,就是连益和并州也发生过,除了曾华根深蒂固的梁州之外,因为那里的居民主体是跟随曾华的沮中流民和各地迁民。 不过这些对于曾华等人来说并不放在心里,有叛乱很正常,要是没有才有问题。不过随着北府的体系和政策日益完善和深入,叛乱也越来越少。 北府迁移豪强世家和部落首领,重新编制户籍来削弱地方和部族势力;执行均田制收拢民心;保甲制加上民兵、府兵、厢军军制和司法、行政相对独立等诸种制度,使得北府对辖区各地的控制力越来越强。 但是世家部落的影响力是不会那么轻易消除的,而且北府对那些“顺从”的豪强世家和首领还是手下留情,除了把他们迁到长安等便于控制的大城市外并没有“赶尽杀绝”,所以他们在当地还保留有部曲和一定的影响力。 而关东周国上下大部分都是关陇出来的,与关 那些豪强世家和部落首领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别拨下,一些心有不甘的豪强世家和首领蠢蠢欲动,前仆后继,一年接着一年向北府和曾华发起“绝地大反击”。 在经过几年的镇压后,大部分的贰心分子被清洗一空,但是潜伏下来的却更凶狠狡猾,他们知道北府政权和曾华的“统治”越来越来稳固,他们的机会也越来越小了,如果再不把握机会就可能永无翻身之时,因此他们把握了这次大灾的机会。 在这次大灾中当然少不了趁火打劫地贪官污吏,毕竟曾华只能保证北府中高层和主体能廉洁高效。但是却不能保证北府所有的基层官员都能做到廉洁奉公。 曾华在当初建立北府架构的时候由于人才的缺乏,大部分乡正一级的官员都是由当地百姓推举出来的,所以许多乡正都落入到跟豪强世家和部落首领有瓜葛的人等手里,在被经年的叛乱中被揪出一大批后,潜伏下来地平时不敢乱来,但是在这次却都被调动起来了。 他们跟那些被收买和蒙蔽地县令甚至郡守上下齐手,贪污赈灾粮款,欺压受灾百姓。加上豪强首领地部曲随从们暗地里四处煽风点火。很快激起了民愤。 而且这些人还联络上了另一股北府和曾华一直忽略的势力-宗教势力。 这股宗教势力指的是佛教的势力。关陇等地原本就是佛道两教盛行的地区。当圣教出世后,道教势力大部分被接收和整编了,毕竟范贲和范哲父子原先是天师道“教主”级别的人物。但是佛教势力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 在曾华用“行政手段”对佛教进行打压之后,佛教的主体开始步步后退,最后退守到被北府指定地寺庙里,无奈地进行“哲学方面”的理论研究,毕竟佛教在中国的第一个高峰期还早得很。他们的势力没有后世那么强横。 但是这就不代表佛教没有狂热分子,少数狂热佛教徒在大部分佛教徒纷纷改变信仰后更是愤怒,对圣教和它的后台-北府更是仇视。他们从雍州三辅之地退到安定郡和秦州等偏远之地,很快就和叛乱分子勾结在一起,成为“反政府分子”。 探马司和侦骑处也侦查到了相关的消息,揪出了一批人来,但是这次“反政府分子”下了狠心,投了血本。借着旱灾刚过。一些地方民心被搅乱的时机立即发起叛乱,打了个北府措手不及。 七月,人首领梁余与当地豪强平施在秦州天水郡显新起事。聚众五千余人,自称“征西将军”和“镇西将军”;人首领雷真、屠各匈奴首领刘援勾结陇西鲜卑首领固居步在秦州略阳郡平襄起事,聚众万余,自称“秦王”、“大将军”、“大单于”。 八月,人首领强咨、羌人首领魏钟、河西鲜卑首领仆顺允在雍州安定郡泾阳起事,聚众七千余,自称“大都督”、“大司马”、“大都护”;豪强世家关慎勾结、羌人首领在秦州略阳郡清水起事,聚众六千余,自称“周雍州刺史”;僧人显正聚集佛教徒千余人,挟民众五千余人在秦州天水郡中陶起事。 一时秦、雍两州烽火四起,三箭军报接连不断向长安奔去。 曾华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叛乱搅得手忙脚乱,虽然这些叛乱无法动摇北府地根基,但是曾华等人考虑地却是这些叛乱会不会给刚刚经历过一场大灾的关陇雪上加霜,而且曾华也知道需要检讨一下为什么关陇会出现这么大的叛乱。 长安地命令接连不断地传出,府兵、厢军纷纷聚集,向各叛乱地区开进。这次平叛非常谨慎,先以优势兵力围住叛军,切断他们与其他地方的联系,然后开始步步为营,不慌不忙地对叛军进行无情的打击。 叛军的各自为政是他们最大的破绽,这次也不例外。虽然他们这次筹划许久,而且同时响应,四面开花,但是一旦起事他们又谁都不服谁,而且各自的目标又都不一样,有的是响应关东的周国,有的是占山为王,有的却是为了信仰,所以很快又陷入到以前的局面,各自打各自的。 对付叛乱北府和曾华一向都不手软,而且北府的军事体制让平叛没有那么多困难,精锐的府兵和厢军跟起事的民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加上北府的舆论宣传在这个时代恐怕是“世界第一”,很快就让叛乱地区的民心走向恢复过来。 但平叛也是残酷的,上万叛军在平叛中死于战场和被清算处决,上千豪强世家和首领被牵连,一部被处死,大部被发配到朔州等边地。 到了十月,叛乱基本上已经奄奄一息了。曾华等人也知道了,这次叛乱算得上是“敌对势力”在北府最后和最疯狂的挣扎了。但是曾华必须要吸取经验教训进行善后工作。这次叛乱让秦州地天水、略阳两郡和雍州的安定郡倒退了数年,给永和十年的北府雪上加霜,使得曾华不得不停止一部分“基础建设”,挤出资金从凉、益、梁州等地收购粮食来保证关陇 安定。 曾华借着这次叛乱要求都察院和提检司会同三司密探对北府各地官员进行了一次大清察。几年来北府各大学堂陆续培训了不少人才,在毕业经过考核后被分到各地官署成为吏员,然后再进行考核提拔为官员,所以曾华现在不太担心官员人才的缺乏。 曾华等人在了解整个叛乱过程后知道自己一时疏忽忘记了基层组织,所以才给叛乱分子有机可趁。曾华和众人讨论后下令对北府体制进行完善。 首先是强化保甲制。对乡里进行三长制。以十户为一甲。设一甲首。十甲为一保,设一都保,若干保为一乡,设一乡正。而甲首、都保、乡正均优先由厢军、府兵退伍军士担任,各地保甲的主要功能是组织互助生产,维持地方治安,但是却无权组织和调动都尉下辖的民兵。也无权对保甲里的民众进行处置。 接着就是对佛教进行清洗和更严格地限制。借着有佛教徒组织这次叛乱,北府宣布彻底剥夺辖里寺庙地所有财产,并将僧人全部集中在有数地寺庙里,以官府拨款养活这些僧人。受到更严厉打击的佛教僧人们现在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大规模传播教义的机会了,他们只能靠翻译天竺佛经和文典等工作来换取官府的拨款,越来越有“学术机构”的模样了。 其实在曾华的心目中,他最希望各地基层机构以教区为准,但是现在看来时机还不成熟。必须要用手段把北府百姓的“思想”先统一起来。这一点曾华觉得自己还是比较有手段地。毕竟在以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没见过猪跑也听说过猪跑。在曾华的心目中,民主和科学是自己必须留给华夏民族的。但是现在看来要先专制才能完成这些任务。曾华越来越明白了,他想把这些种子播下去也得先把地好好平整一下。 这次叛乱除了有佛教徒参与这个特色外,人是主体也是一个让众人头痛的问题。相比起羌人来说,人农耕化更彻底,但是它依然保持部落氏族的传统和风俗。在北府将其强行打乱整编之后,部落氏族的遗留威力居然比羌人更顽强,在大部分羌人纷纷向圣教和北府归附之时,相当一部分的人却意外地保持着强烈的排斥力。也许在他们看来,人还有苻家这个希望。 该如何处理这些人呢?王猛等人感到非常头痛,因为曾华一直给北府树立了一个对汉、羌、、匈奴、鲜卑各族一视同仁地姿势,毕竟这个时候地“汉人”占据劣势,要是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族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翻身。在北府的根基还没有完全稳固下来之前,要是对占据不小人口比例地人动手,会不会引起连锁反应? 曾华也很矛盾,做为一个现代人,他虽然有民族主义,但是却没有很激进的“大汉民族主义”。在曾华看来,华夏民族应该是一个联合体,现代思想告诉曾华,一个民族要想保持先进和强大必须不断地海纳百川,吐故纳新。 曾华一直提醒自己,民族大融合是一定要做的,但是却不能象历史上那样用中原百姓们的生命和鲜血去融合。曾华所走的民族融合道路是先用马刀征服,然后用文化同化。为了这个目标,曾华下令以“汉话”为官话,以汉字为官文,以汉姓为官姓,再借着教会的力量将华夏文化固定成信仰,让所有的人知道他们的根源。 曾华下令灭了“共同的敌人”-胡,因为必须有人承当后果,肤色绝不一样、作恶多端的胡正好接受了这个任务。在那之后曾华就着手准备把其余各族一锅给它炖了,在他看来,与其化时间再杀来杀去,不如借着这个历史时机给它来个不一样的民族大融合。 在曾华的印象中,历史上的北方各朝一旦入主中原就忙不迭地深挖老祖宗,宣布自己是黄帝苗裔,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自己的圣教已经扛起了这杆大旗,再加上强大的实力做后盾,要是谁不想融合进来就消失掉吧。想到这里,曾华觉得自己是个园丁,一边提着水壶,一边提着剪刀,希望华夏在自己的手里能变得更好。 “首先对人不能杀,我们缺人口,人都是耕种的好手,我们不能白白丢失这部分人口。但是我们又必须立威,敢叛乱就必须承担后果。”曾华想了想说道,“凡参加叛乱的民众,无论是人、羌人还是其它,一律抽签五户灭一户,其余的全部迁移到他郡,以按民身份重新编制。” 王猛等人点点头,觉得这样处理还算严厉,五户灭一户,这样算下来将有千余户,七千余人被杀,而按民身份要低于平民身份,他们必须租种官府的田地,缴纳和平民一样多的赋税之后还要缴纳一笔“赎罪金”,在满五年之后才有机会转为平民。 进入到永和十年的冬天,北府最大的一场叛乱终于平息下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永和十年(五) 和十年冬十月,长安的曾府,被延迟半年的婚礼终于场婚礼从四月份被推迟到六月份,最后又被延误到现在。知道内情的人明白这是今年北府出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才会一再延误到现在。但是不知道内情的人一定会认为这里有“隐情”,毕竟这次曾华一次要娶四位小妾,而他家里还有一位正妻,一位平妻和三位妾室,家庭内部压力是相当得大呀! 但是这次婚礼却是非常的隆重,曾华接娶的这四位妾室关系到漠北和燕国,算得上非常正宗的政治婚姻。所以婚礼也要当成政治任务来完成。 北府刚刚经历过一场前所未有的旱、蝗灾,也刚刚经历过一场前所未有的叛乱,可谓天灾人祸都齐全了,所以曾华掏钱办这么一场大婚礼也算是用喜事为北府冲冲霉气,缓解一下沉闷和紧张大半年的北府上下的气氛。 律、窦淩、乌洛兰韵和曾华都是老熟人了,而且都对这位风云漠北,让自己部族“咸鱼大翻身”的年轻俊杰早就芳心暗许,只叹造化弄人,折腾了这么半年才正式行婚礼,让三位草原鲜花甚是郁闷了半年,而且这半年曾华忙着抗灾平叛,一直忙里忙外,很少有时间去陪这三位新美女,这让人生地不熟的斛律三女很是烦闷了一阵子。 所以今天行婚礼的时候,三位草原美女都是喜气洋洋,各自用各自的民族服侍盛装打扮。一个娇艳媚丽。一个婉丽温雅,还有一个端庄丰艳。 只见斛律头戴一块用红布做成地一块方形布牌,上面缀以贝壳和各色珊瑚,前额戴一条长红布带,上边缀以珊瑚珠,下边缘是用红、黄、白、绿、蓝五色的珊瑚和玉石小珠串成的许多穗,它象珠帘一样齐眉垂在前额。梳七条发辫,辫梢内有彩色的丝绒线。系在背后的腰带里。身穿一身红色的皮衣。上面缝满了红、黄、蓝三色的布条。还有金丝银丝缝成各种花纹,点缀着十几条流光溢彩的飞缨 窦淩头戴白色狐裘高顶毡帽,上面缀满了珍珠和贝壳,后面垂下地头发梳成几十条小辫子,上面扎着红色地布条,披在红色大袍衣上。窦淩身上是上裳下袍,都是一片红色。让这位柔然美女就象是一只火红色地凤凰。 乌洛兰韵头戴一件尖顶毡帽,上面围了一条火红色的火狐尾巴,周围缀下的是用珍珠、琥珀、松石等串成的围帘,和她一头乌黑的头发一起飘动在白色的皮袍大衣上。 三位美女在众人的注视下,各在两名侍女地扶侍下缓缓走过来。她们就象三朵艳丽的鲜花在争相竞放,引起众人热烈的喝彩和欢呼声。 三人走到正堂中,在众贵宾的观礼下和曾华各自行了夫妻礼,喝了一杯交杯酒。然后又被扶到后堂中的范敏和桂阳公主面前。向曾府的正妻和平妻各行了一礼。 看来范敏和桂阳公主对夫君的这三位新人已经是认可了。在接受行礼后连忙扶起这三人,让她们一起坐下,不一会姐姐妹妹的声音就响个不停。 而曾华还在前面地正堂里。他还有一位新人要和他行礼。 不知婚礼执事朴是怎么安排地,慕容家的慕容云被安排在后面和曾华单独行礼,也单独去后堂见礼。 曾华也没有见过这位据说倾国倾城的燕国郡主。慕容云是八月份才被送到长安来地,当时曾华已经去秦州亲自督战去了。回来后又即将进行婚礼了,曾华想去拜访一下,一瞻丽容。但是借居在燕国驻长安“使馆”里的慕容云却拒绝了这次会面,说是与礼不合,只好让曾华非常悻悻地等到了今天。 不过听说当慕容云来到长安的第二天,范敏和桂阳公主去拜访了一次。据说三人相谈甚欢,但是范敏和桂阳公主回来后脸色一直不大好。曾华问了一次却被狠狠地白眼了一顿,外加冷落了半天,于是曾华不敢再问了。 正当曾华在那里揣测的时候,只听到司礼喊了一声:“燕国乐陵郡主进礼!” 曾华一愣,连忙举目向前望去。只听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大堂和前院顿时一片寂静,参礼的众人也都闻声向前看去。 慕容云的郡主名号可是燕国向江左朝廷请封的正牌子。这关系到燕国和北府的面子问题,江左朝廷毫不犹豫地送了一个顺水人情。只是这封号给的有点莫名其妙,乐陵郡现在属于南冀州,是魏国的势力范围,却给了燕国郡主做封号,有点居心叵测。 不过现在大家都不会去注意这些问题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缓缓走进来的燕国郡主身上。 只见在数十名婢女的拱卫下, 戴翠簪红珠,身穿杂裾垂髯服,上下缀满了明珠翡玉走来。这次众人不同于刚才的热烈,全都保持着一片沉寂。 只见慕容云身材高挑,雪肌明眸,修眉端鼻,目光从不斜视,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更显得风度高贵。长长睫毛下的那双丹凤眼,清澈的可以照亮周围的一切,深渊的可以含蕴天地的万情。眼眸里竟然弥漫着淡淡的蓝色,闪烁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她低首含颌,低垂的眼帘偶尔抬起向前处望一眼,顿时有如惊鸿一暼,又有如划破夜空的流星,让众人侧目。 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出波。 曾华得意洋洋地和慕容云行礼,然后亲自护送到后堂,与范敏和桂阳公主见礼。 慕容云款款向范敏和桂阳公主行礼,口中的声音婉丽无比。有如俗世中地一股清泉:“妾身见过两位夫人。” 范敏和桂阳公主对视一下,眼中的神情非常复杂。随即,范敏脸上带笑地走出席中,亲自扶起慕容云,然后将慕容云安坐在自己的右边。而左边的桂阳公主向慕容云轻轻一稽首,淡淡一笑,算是见过礼了。 真秀、许氏、俞氏和斛律等三人早就打成了一片,在慕容云来之前已经聚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聊成一处了。见慕容云过来。众人神情不一。但是都很得体地向慕容云一一见礼。其中律宓侧着头仔细地看着慕容云上下。和善委婉地向慕容云暗一点头,相视一笑。而真秀却干脆地跑了过来,拉着慕容云的手,左看右看,近距离地详端了一番,然后转过头来向曾华得意地说道:“夫君,还是我们慕容氏长得灵俊吧!” 顶着众女的目光。曾华嘿嘿一笑:“慕容氏的确都是人材辈出,无论男女都是人中龙凤!” 在后堂闹了一阵子后,婚礼执事朴进来告了一声罪,将曾华请了出去,因为外面的众人都在那里起哄了。 在众人地热闹请求下,曾华只好来上一曲。 悠扬婉绵地二胡声淡淡地响起,在乐声中一个低沉深切地男声随声响起:“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一唱三叹、余音袅袅。令人闻之而怅然不已,加上刚才走过的四位美女,让众人心有所感。不由各自暗中回味。 王猛等人对视一眼,都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地望向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曾华。 不一会,随着柳、段焕等武将们的敬酒声响起,整个曾府顿时变得热烈喧哗起来,开始符合婚礼的欢快气氛。 十一月初六,满天飘洒着柳絮般的小雪。在白茫茫的天地间,长安城南地长顺山也变得白雪皑皑。一行人冒雪来到山脚下,只见数十骑护着几辆马车缓缓地停了下,队伍中那匹红色战马格外显眼。 “夫君,上面就是长兴寺了,你能陪我进寺吗?”一辆马车的窗帘被掀开,露出一张如玉晕红的脸庞。 “云儿,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是不能进长兴寺山门的。我只能在山门前的亭子里等你,不过长锐会陪你去进寺烧香。”曾华缓缓地答道。 “好的,那就依夫君的意思行事吧。”刚听到曾华地回答,慕容云地脸上马上显出淡淡的失望,但是很快就消失了,随即恢复了带娇含笑的神情。 曾华轻轻地扶着慕容云,慢慢走在被清扫干净地台阶上,朴、张等人带着数十名宿卫军士紧跟其后。 台阶两边都是挂满雪的树木,有如一个个巨大的棉花棒子,风一吹,雪花便哗哗地往下掉,落到已经铺满一层松松雪层的草地上。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山门前的亭子里,到了这里曾华等人便不能再往里面走了,只能由张等十余位宿卫军士护送慕容云进寺。北府军中绝大部分都信仰圣教,一般是不能进入到佛道的寺庙道观,要不是曾华严令,就是张等十几人都不愿意进去。 “夫君,妾身去了!”慕容云向曾华款款一礼,曾华摆摆手,目送着慕容云转身向长兴寺走去。 只见她头戴皮裘斗篷,妙曼的身形缓缓地融入到北风漫雪中。无边无际的雪花就如同漫天的梨花一样,在慕容云的身边飘落飞舞着,很快就在北风中卷成了一道雪白的花幕,跟在慕容云的身后轻扬飞舞。 “大将军,”朴看到曾华望着慕容云的身影发呆,不由轻声出言道。 “素常先生,我 的意思。”曾华幽幽地说道,“这位燕国郡主,可 || 慕容云在燕国的时候就信奉了佛教,来到北府后却依然虔诚信奉佛祖,一点都不想改变。在知道北府对佛教的政策后,时时想拉拢曾华和曾府其它人亲近佛教,试图改变佛教在北府的劣势。但是自从她知道曾华和范敏跟圣教的关系之后,她放弃了让曾府众人加入到佛教中来。却依然试图让曾华改变对佛教地态度。这次请曾华陪她来长兴寺上香,也是打得这种小算盘。 “这次燕国慕容兄弟一个都没有来,只派来了一个尚书左仆射皇甫真。心高气傲的慕容兄弟觉得将掌上明珠一般的妹妹献到北府是一件奇耻大辱,这也反应慕容云在慕容家中的地位。”善解人意的朴为了改变沉闷的气氛,开口转移话题。 “是啊,每次看到慕容云我就觉得可惜。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但是她却要背负一个沉重的使命,真地太难为她了。”曾华黯然道。 “大将军。一个人地命运是和整个国家和民族地命运紧密相联的。这是你教我们的。大将军。”朴答道。 “是啊。我们努力奋斗能改变我们将来的命运,却无法改变我们的出身。”曾华叹息道。 “大将军,为了保证北府正朔延嗣,大将军多娶妻妾是应该,但是有时候多了也是一种烦恼。”沉默了一会,朴突然说道。 “素常先生,只有你能对我说这番话。我知道你的意思。后府争宠。祸起萧墙是很多明君一生中最后的遗憾。”曾华点点头道。 “嗣君关乎到国运苍生,关乎到国策连续,只凭一己之念就轻率决定下来,这也太儿戏了。素常放心,我会想办法改变这其中宿命地。君主首先是天下国家之共主,公私应当分明。”曾华笑眯眯地继续说道。 “大将军心里有数就好。”朴拱着手说道,这关系到嗣君立储事宜,非常敏感。要不是朴知道曾华的为人。他也不敢贸然提到这件事情。 过了半个时辰,慕容云走了回来,身后却多了一行僧人。为首的正是高僧道安和长兴寺主持法和。 “见过大将军。”道安和法和等人向曾华合掌稽首施礼道。他们知道这是慕容云给他们创造机会,能不能给佛家松口气就要看能不能好好把握了。 “诸位高僧不必如此客气,请坐!”曾华知道这件事是慕容云引起的,但是他不动声色地回礼,非常客气地招呼诸位僧人。 坐在军士摆好的马扎上,法和和尚看了道安一眼,然后开口说道:“禀大将军,贫僧代表长安众僧人多谢北府每月的拨款照应。我等都是无用方外之人,无以回报,只求大将军能允许我们能将所学传于更多的人,还请大将军恩准!” 这些和尚知道现在北府的形势,他们即不能在北府传教,又不能轻易离开北府,只好埋头做做学问。但是他们想借着这个大好机会想迂回一把,想借着“教学”地机会进行小规模地传教,能有机会就是好事。 曾华当然知道他们的心思,立即答道:“我可以允许北府各大寺庙设立佛事学堂,每年挑选对佛教感兴趣的人员进院学习,但是人员数目是有限定地。” 看到法和和尚还要开口说道,曾华摆摆手:“其实我已经对佛教手下留情了,你们好生领会吧。” 听到这里,法和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道安拉了拉衣襟,立即止言不语。 不一会,曾华便向道安等人告辞,携着慕容云下山去了。 看着曾华、慕容云的身影在飞雪中越来越模糊,法和不由地问道安道:“师兄,这是为何?” “大将军的确在维护我们了。如果我们还执意逞强,与黄教相争,数十年之后,在黄教的强势之下,佛教还有存活的余地吗?只有这样以为学术之用,方能象长安大学堂一样不受影响在北府延续下去。”道安低声说道。 “师兄,我明白了。只是大将军为什么会要刻意留情我佛道两教呢?”法和继续问道。 “凝滞固执者.便如死水腐木。大将军是大智慧之人,他知道这个道理,也明白怎么做。” 说到这里,道安不再言语了,只是对着消失在飞雪中的曾华和慕容云,合掌黯然地颂道:“命中注定,造化使然,善哉善哉!” 第一百四十七章 姑臧火光 和十年十一月二十日深夜,一个身影从南门悄悄闪出失在黑夜中。 不一会,在黑夜的雪地中,通向西平郡的大道上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敲打着沉寂的河西大地,一直向南而去。 二十四日,西平郡郡治西都城(今西宁市)中,凉国河州刺史、镇南将军张灌正端坐在府中内堂里,手里端着一份密报,而左右坐着的都是他的心腹。 “大人,姑臧的密报怎么说?” “马太后和张贼准备动手了。”张灌叹了一口气道。 “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将谷呈着急地问道。 “今年北府连续经历旱灾和蝗灾,又有叛事频频,所以对凉州的压力减轻了许多。张祚以此为机会,拿着北府急需的粮食牛羊向北府讨好,愈加对幼主欺压凌辱。七月,张祚通过北府上表得到了江左朝廷的封赐,在凉州牧,持节、镇西大将军、都督凉州、西域诸军事的基础上加假凉公位,完全掌握了凉州上下权柄。”谋士关炆答道。 “加上马太后和张祚贼子狼狈为奸,派心腹四处公开贬低幼主,大肆吹捧张祚贼子,现在姑臧城里上下都明白张祚称凉公指日可待。” “可恶!”谷呈气愤地说道,狠狠地捶了一下大腿。 “据姑臧城的这份密报说道,张祚已经通过北府的转呈,江左朝廷已经同意正式立张祚贼子。废幼主。”张灌拿着密报阴沉着脸说道。 “岂有此理,这张祚怎么能如此胆大妄为!”谷呈不由大声怒道,旁边几位武将也是一脸的愤慨。 “张祚外有北府撑腰,内有马后勾结,他什么事情不敢做!”关炆也是一脸地愤然说道。 “北府,北府为什么会让张祚独掌大权呢?曾镇北就不怕在凉州养虎为患吗?说实话,张祚贼子虽然野心颇大,荒淫暴虐。无治国安邦之德。但是却博学多才。勇武善战,且有政事之才。如果让张祚有了机会,一旦在凉州强势,必定对北府在后翼形成威胁。以北府的手段,怎么会容忍张祚贼子如此猖狂?”张灌还是阴沉着脸说道。 “也许是北府今年大损,实力大衰,有求于张祚。所以才无可奈何地容忍张祚如此张狂。我想北府只是一时忍让,待明后年恢复元气后再来收拾张祚贼子。”关炆揣测地说道,“对于北府来说,他宁愿凉州是幼主在位而重臣弄权,这样对牵制凉州更有利。” “是啊,应该是如此!”张灌点着头赞同道,“既然如此,北府让步也就是意味着它没有太多的能力来干涉凉州事务。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废了张祚贼子。重立幼主,到时北府回过神来也无可奈何。” 凉州上下虽然对北府强大实力畏惧不已,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北府会灭了凉州。因为凉州自建兴二年(公元314)张寔以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坐镇姑城开始,已经独立四十多年了。而且北赵石胡尽中原之力打了好几年都没有灭掉凉州,所以凉州上下虽然畏服于北府“淫威”之下,但他们还是有一定的信心。 “大人,但是我们现在不能起兵,必须等张祚正式宣布废幼主自立,我们才能名正言顺!”谋士关炆皱着眉头说道。 “对,关先生说的正是。我们现在一边励兵秣马,一边与姑臧密切联系。待到张祚原形毕露,我们再振臂一呼,凉州上下对张祚贼子心有不满者比比皆是,到时应者如云,我们不愁大事不成!”张灌最后决定道。 永和十年十二月十二日,张祚正式传檄凉、沙、河三州,宣布江左朝廷的诏书。 诏书中说现凉公张曜灵冲幼无知,难理政事,故先公马后及凉州众重臣上书朝廷,以凉州地处西陲,位居要道,显重于天下,不可轻事于人。而马后更是陈言切切,以国事为重,私事为轻,请立张氏族中长而贤者为国守凉州。假凉公张祚执掌凉州军政内外事多年,深得民心,故请立其为凉公。朝廷体谅马后和凉州上下的一片苦心,准允了上表,并加封张祚为凉王,废张曜灵为宁西侯。 永和十一年元旦,张祚祭告了天地祖宗,接过张曜灵奉上的大印,正式就任凉王。 永和十一年正月初二日,张灌在西都城起事,宣布张祚为乱臣贼子,拥张曜灵复凉王位。并斩张祚使者祭旗,正式起兵,集步骑一万余向姑进兵。 永和十一年正月十二日,张灌大军进军到姑臧城南仓松,却意外地接到噩耗。张祚于正月十日派亲信带兵将移居别府地宁西侯张曜灵斩杀,并传檄凉州,说张曜灵勾结外贼,试图刺杀马后和张祚,故而以国法斩之。 张灌知道自己拥护地主子已经挂掉了,奋斗地目标也没有了,于是捧着张祚封其为抚军将军、都督河州军事、河州牧的诏书在那里犹豫不决。 但是在仓松一直犹豫的张灌很快就知道自己该如何决定了。 永和十一年二月十六日,蓄谋已久的沙州刺史宋混,都督高昌军事宋澄两兄弟在酒泉郡玉门起兵,聚步骑一万五千余,并全军戴丧,为故幼主张曜灵举哀。 二 宋家军进至武威郡番禾城,而屯兵仓松,跟张祚暂时立即和宋家兄弟联系,结成一起,宣布正式为幼主张曜灵举丧,并同讨国贼张祚。 三月初五,张宋联军汇集姑臧城下,擂鼓吹号,鼓噪围城,姑臧城内外一片混乱。 张祚命亲信部将赵长、张涛尽起姑臧青壮,聚得兵马三万余。严守各门,并宣布全城戒严,凡有随意走动者以通敌嫌疑一律诛杀。而军士以此为借口,肆意扰民掠财,姑臧城内众民苦不堪言。 而这时马后却与张祚闹翻。 当初张祚为了废掉张曜灵,跟马后打得火热,并言从计听。自从担任假凉公之后,张祚光明正大地进入到原凉公府。顺利地接管了张重华留下的大批后妃美女。用一颗博爱地心去关怀这些寂寞已久地张重华“遗孀们”。所以张祚就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应付张重华的母亲-马后。两者的关系一下子冷淡许多,但是两者还能保持合作关系。毕竟野心勃勃的马后和张祚一个想借着在外的张祚长期把持凉州政事,一个想借着马后的势力操纵凉州大权,还有合作地必要。 但是张祚当上了凉王之后,就没有依靠马后地必要,要不是张祚还念着旧情,早就把这个对自己有威胁地“老女人”(也不是很老)干掉。而马后也很快看清了形势。立即改变面目,不但张祚含情脉脉,而且还百依百顺,老老实实呆着自己的后宫里。 但是马后不是一个等闲之人,她很快就分析清楚了情况,先派心腹内侍暗地里监视张祚的一举一动,伺机举事,并用非凡地媚力秘密地勾搭上赵长、张涛。暗地里掌握了姑军权。 在张、宋联军兵临城下。张祚最危险的时候,马后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承担起她应当的“责任”。 在马后的唆使下。赵长、张涛以马后之命在前府拥立仅有七岁地张曜灵之弟张玄靓为新凉王,并派兵尽搜姑臧城中的凉州官员进礼,高呼凉王千岁。 听到前府动静的张祚顿时慌了,立即率领数百亲卫冲到前府问罪。谁知赵长领兵潜伏于后府门口,当张祚冲出来看到赵长时还不有疑,以为是忠臣赶来护驾。谁知赵长突然发作,一剑刺中了张祚的肩膀。张祚大惊之下,连忙反击。 虽然他勇武有力,但是身边人数占劣势,很快被杀得节节后退,最后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逃到后府长秋阁。 赵长和张涛率领兵马将长秋阁团团围住,并宣布马后旨意,要张祚立即弃械投降,认罪伏诛。 这个时候张祚终于明白了,他披头散发,满身是血,手持长剑出现阁楼上,指着赵长和张涛等人大笑道:“你们这些猪狗,以为诛了我就万事大吉了吗?其实我们都输了,我们都是棋子,棋子!” 张祚勇武善战,在凉州领军多年,于军中颇有威信,看到张祚如此疯狂的模样,众军士不由纷纷心有怯意,连连后退。赵长、张涛见势不妙,立即命令心腹带人在阁楼下堆满柴火,然后放了一把火。 长秋阁很快腾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而起,在黑暗中照亮了整个姑城,也照亮了每一人的目光。在火光中,姑臧数万军民看到了他们的凉王在火光中疯狂地挥舞中,一个尖锐地声音在大火地噼里啪啦声中更加显得疯狂。 “凉国完了!张家完了!” 长秋阁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而所有军民的心却似乎还在大火和狂呼中煎熬中,一种浓浓地忧郁慢慢地弥漫在众人的心里。 但是张灌、宋氏兄弟和马后却全然不顾这些,他们正在全力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最后,三方达成了协议。三方共立张玄靓为凉王,而张灌自立为凉州牧、大都督、都督凉、河、沙州诸军事;宋混自立为辅国将军、尚书左仆射;宋澄自立为抚军将军、沙州牧、都督沙州、高昌诸军事,而赵长为安国将军、尚书右仆射,张涛为中军将军、武威郡守。 这个时候三方才发现一个问题,这个封号要想得到江左朝廷承认的话必须通过北府,而北府却是张祚最大的后台。商量一番后,三方将上表送到长安,请北府转奏给江左,他们认为现在凉州的局势已经成了事实,不管怎么样北府都会打落牙和血吞。 曾华接到凉州上表后立即召开军政联席会议,在确定北府有能力于春耕后调集十万步骑作战时,立即决定一边通知凉州,北府会转奏凉州的上表,以此表示默认凉州的现状,让姑臧上下放心;一边秘密传令青海将军、秦州和雍州北地郡做好在春耕后立即进行军事集结,准备对凉州用兵。 会议中,车胤提出了反对意见:“张祚是个乱臣贼子,这人所共知,这样的混蛋人人得而诛之,我们怎么能为了他而兴兵呢?” 曾华却笑答道:“我们都知道张祚不是个东西,是狗娘养的,但他却是朝廷,是北府的狗娘养的,要诛也是朝廷和我们北府来诛,怎么轮到那些人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战前夕 和十一年三月,在渭水河畔的军官雅苑里,风景最秀境的爽致园外面站满了宿卫军军士。这些头戴灰黑色圆盘倒顶头盔,身穿黑色步军甲,外面披了一件宿卫军才有的红色布褂的军士把整个爽致园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神姿飒爽的宿卫军士用锐利的目光以及紧握横刀刀把的姿态告诉在军官雅苑游玩的其它“游客”们,这里已经被人包了,请不要擅自靠近,否则雪亮的横刀肯定会让你满载而回。 在军官雅苑游玩的不是北府军官就是与之有关的人士,知道能让宿卫军士出动的会是什么人,都非常自觉地避之三舍,连老老实实坐在旁边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八度。 在被用木栅栏围起来的爽致园里围坐游玩的是曾华一家“老小”。 曾华的几名妻妾围坐在那里,而到处撒欢的小孩更是将银铃般的笑声洒得满园都是。除了能四处欢跑的曾闻、曾旻和曾慧,还有刚会走路的曾蔷和曾。他们一个是真秀所生的女儿,一个俞氏所生的儿子,跟在哥哥姐姐后面挣扎着乱跑,吓得跟在后面的奶妈婢女手忙脚乱。 范敏、桂阳郡公主坐在正中间,许氏、俞氏坐在左边,而真秀、斛律宓、窦淩、乌洛兰韵围坐在右边,形成了一个大***。范敏、桂阳郡公主时而互相轻谈几句,时而跟左右的许氏和真秀等人轻声说几句,而许氏、俞氏和真秀、斛律等人时而同中间的范敏、桂阳郡公主说上几句话。时而跟身边地其它人交谈几句。 她们的话题以正在园中撒野的孩子为中心,时而轻声言语,时而爽朗轻笑,甚是相欢。但是在旁边远处的桃花树下,却孤单地坐着慕容云。 慕容云入嫁数月来,跟范敏等人一直都不冷不热,加上她骨子里的一股高傲,让其她人总是觉得无法与她交心相深。而她也总是有意无意地“脱离群众”。孤拔于众人之中。 看在眼里的曾华心里有数。虽然范敏等人不是什么妒妇,但是慕容云那超众出俗的容貌总是会让任何一个与她共处的女性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或重或轻地嫉妒,所以除了做为慕容远系旁支地吐谷浑真秀还与慕容云相善之外,曾华地其它妻妾对慕容云总是保持一种若离若合的态度。但是相对虔诚的圣教徒真秀来说,信仰佛教的慕容云却是不折不扣的异教徒,这让想亲近慕容云的真秀又多了几分顾忌和无奈。 就是在这种非常尴尬奇怪的情况下,慕容云安静娴雅地度过了在曾府地每一天。她没有埋怨任何人和任何事,她只是淡淡将这些事情看在眼里,然后又淡淡地坐在一边将这些忘记。 和范敏等人欢言了一阵后,曾华找了个借口慢慢地踱到桃树下,慕容云的旁边。 风儿吹来,数十瓣粉红色的桃花悄然地飘零而下,围着坐在那里的慕容云在打转。 “云儿,你在赏花吗?”曾华轻声地问道。 “是的夫君。这花开得好漂亮啊。我在平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花朵。”慕容云转过头来。看到曾华站在身边,委婉一笑,轻轻施一礼然后答道。 曾华挽着慕容云的手。一起坐在铺在草地的席上。 “云儿,你怎么这么喜欢这桃花呢?”曾华挽着慕容云地手,怜惜地问道。 “人生数十年,如梦亦似幻;生亦如花开,身死花又落。”慕容云闭着眼睛缓缓地念道,“我真地想不到原来花开花落居然这么美,花开盛放是一种璀璨之美,花落流逝更是一种凄丽之美。”她慢慢地回味着。 “当四哥(慕容恪)从长安回去讲述与夫君在这里一聚的情景,并怅然高歌夫君的这一曲歌时,妾身被深深迷住了。而且四哥还告诉我,夫君就是那个写出一江春水向东流地人。当时妾身就在那里想,夫君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呢?”慕容云睁开明眸,伸出柔荑拈住了一片花瓣,一边轻轻地回忆道。 “夫君在魏昌一战大败燕军,我看到皇兄,不,三哥(慕容俊),将书房里所有北府出产的琉璃、青瓷摔得粉碎。这些可是他最珍爱的宝贝,我从没有见过一向严正慎威的三哥会如此暴怒失态。当时我就在想,夫君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会让一向能战善战的四哥吐血而归,连勇冠三军的五哥(慕容垂)都被俘虏了。那时在妾身的心里,夫君是一位身长八尺二寸,姿貌魁伟的大汉。”说到这里,慕容云看了一眼曾华,看到曾华正注视着自己,脸上突然一热,两朵红晕便飞上了脸庞。 “后来听到四哥的叙述后,妾身便困惑不已了,一位雄壮万里的豪杰怎么会写出那么委婉深切的诗词呢?”慕容云低下头继续说道。 “那天三哥、四哥、五哥在席中都喝醉了,五哥甚至是嚎啕大哭,而四哥则流着眼泪拉着我的手说道,虽然曾镇北是一时英杰,正与你相配,但却还是苦了你。”慕容云说到这里不由低头黯然起来,想来是回忆到出嫁离开幽州的时候,一向视她为掌上明珠的三位兄长惆怅出送的情景。 曾华心里清楚,也听慕容恪提及过,慕容云的家世非常不错,父亲和三个兄长都是英雄人物,而做为家里的最小的女孩子,她不但受到父兄的重爱,也感染着父兄的英雄气概。所以在她心目中的夫君一定要是一位能堪比父兄的英豪。 “云儿,”曾华不由地又抓起了刚才慕容云挣脱的小手,然后深情关切地说道:“你不要想那么多了,长安也是你的家。” “我明白。夫君。我知道夫君很关切我,不过夫君是英雄,总不会围着家室在转,你还有你地天下。”慕容云安静地说道。 “多 君!”慕容云突然开口道。 “为什么要谢我?”曾华有点奇怪地问道。虽然他对慕容云很好,但是他对每个妻妾都是如此呀。 “多谢夫君请长安大学堂聘请道安大和尚等为讲学,能够为长安大学堂讲授佛学道义。”慕容云接口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曾华明白了。道安和法和等高僧虽然成功地开办了遵善寺佛学堂和长兴寺佛学堂,但是却只招收了一百多人。这还有一半是荆襄等地倾慕道安和尚的人慕名赶来的。相比长安大学堂数万人报考实在是太大的区别了。 曾华看到这个情景。知道佛教被自己排挤到了一定程度了,于是就以长安大学堂“名誉校长”的身份要求在“玄学”的基础上增设“佛学”和“道学”,聘请道安等佛道高人来讲学。曾华一直要求长安大学堂以学术为重,海纳百川,不得受宗教政治影响,就是圣教也不能影响其中。所以以学术目的如此做为,别人也无法反驳。不过对于道安等人来说。却无异是多打开了一扇门,许多和尚都是热泪满眶,激动不已。 曾华不好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握住慕容云的手更加有力而温暖。就在这个时候,慕容云突然捂住胸口干呕了几声,曾华脸色一惊,连忙扶住慕容云。关切地抚平着她地后背。 看到慕容云欲言却止地样子。还有她那羞红地脸,曾华心中一动,立即明白了三分。也好。等她有了孩子之后也许也不会那么孤独寂寞了。曾华扶着慕容云坐下,心里却暗自感叹,也许正是这种孤独寂寞才会让慕容云如此风姿卓群,也许正是那种淡淡忧伤才会让她如此美丽。 曾华握着慕容云的手,一起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无数的桃花在春日和风中飞舞飘荡。 五月中,在长安东十里,曾华送刘悉勿祈、刘卫辰和刘聘苌去云中上任。原本这三人早就应该去云中就职,但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刘务桓就开始病重,所以三人就一直服侍在旁边,不敢离开长安。今年二月,刘务桓终于离开了人世,刘悉勿祈等人不是中原之民,自然不会什么守制三年,但是他们都是圣教徒,最后还是按照教义中的遵制三月,五月份便可以动身去云中就职了。 刘悉勿祈三人都还系了一根白色的腰带,身后的坐骑都多了一匹备马,上面放着一套铠甲和兵器,都是曾华馈赠的北府精品。 “三位此去云中,当是立功地大好时机,还请三位不要辜负刘老大人的遗愿,再立新功!”曾华举起酒杯,高声说道。 刘悉勿祈眼中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他非常恭顺地举起手里的酒杯,对着曾华低首应道:“多谢大将军,我等一定不会辜负大将军的重望,也不会辜负家父的遗愿!” “好!”曾华大声高喝一声,然后和三人对饮而尽。 丢下酒杯后,曾华一一握过刘悉勿祈、刘卫辰、刘聘苌的手,笑着说道:“三位都是好儿郎,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做出一番事情来。为了给诸位壮行,我送给三位三套铠甲,还请你们好好善用!” 曾华送给刘氏兄弟的三套铠甲是价钱不菲地明光山文鱼鳞甲,是北府标制地将军铠甲,而且曾华亲自订制,咸阳兵工场更是精心打造,所以刘悉勿祈等人非常明白这三套铠甲的价值,也明白曾华对自己的期望。他们心里也清楚曾华对他们地一家的器重和关切,从他们父辈开始,曾华就对铁弗刘家寄托了太多太多的恩情,他们三人除了知恩图报之外还能怎么样回报曾华呢? 刘悉勿祈三人深深看了一眼曾华,一起单腿屈膝跪倒在地,然后抱拳道:“多谢大将军!” 三人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呼呼的风中。 “大人,你真的这么放心让他们去云中吗?”旁边一直没有作声的朴突然问道。 “有什么不放心?云中过半居民都是原拓跋联盟的白部、独孤部遗民,他们跟刘悉勿祈原本所属的铁弗部一直不对板,他们三人就是想做什么都是事倍功半。他们要是真的有叛心,放在身边更危险,而且如果没有叛心放在身边岂不是太可惜了。只要我们足够强大,他们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来!”曾华很有信心地答道。 “刘悉勿祈就任云中郡校尉,刘卫辰就任朔州都督府都尉,刘聘苌就任云中郡司马都尉,大人这个安排应该是做了一番考虑,还是我多虑了。”朴点点头答道。 “素常先生所虑的是,什么事情还是多虑一些好,我会交待探马司、侦骑处好生关注的。”曾华看着远处平和地说道。 永和十一年六月初,一直流窜在徐州、青州、豫州、兖州交界的姚襄以四千之众大败卫将军、青州刺史、齐公段龛的两万兵马,抢下了原属于齐国的鲁郡,终于有了一块固定的地盘。 六月二十六,凉国马后勾结宋氏兄弟,再以赵长、张涛暗中配合,先以封宴之名请张灌入宫,然后伏兵尽起,将张灌斩成肉泥。 张灌部将谷呈、关炆闻到凶讯,连忙保住张灌的儿子张盛退出姑,逃回仓松河州军军营。 第二日,马后以凉王张玄靓的名义传文凉州,宣布张灌是乱臣贼子,现已伏诛,其余余党当立即反正归顺姑臧,否则军民均可讨之。 而谷呈、关炆等人拥立张盛继河州刺史位,宣布姑臧的王命是乱命,要求凉州上下共起兵,清君侧。 于是凉州更加混乱了。 接到情报的曾华知道机会来了,讨伐凉州的时机终于成熟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凉州战事(一) 禀报大人!令居城守将接受战书,同意明日在城外一奔过来的传令兵在曾华面前翻身下马高声禀告道。 曾华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传令兵退下,然后转头向旁边的刘顾问道:“令居城守将是谁?” “原张灌部将谷呈和关炆。他们在张灌死后于仓松拥立其子张盛,领河州兵在姑臧城下与宋氏兄弟的沙州军,赵长、张涛的武威军连战月余,七月底闻知我北府向凉州集结兵力,意图讨伐,便与姑臧停战退回河州。”枢密院左签院事刘顾回答道。 “他们退回河州是想为凉州守东大门?”曾华有点惊讶地问道。 “是的大将军,根据谷呈和关炆打出的旗号和四散的檄文来看,他们是要为凉州守东大门,誓死保卫凉州。”刘顾沉声说道。 曾华听着刘顾的回答,凝神地看着这位故人的三子,心里却暗自想着,他跟他的父亲倒是有八分相似,比他的两个兄长更象他们的父亲刘惔。 “子瞻,你觉得这是不是有些讽刺,愿意为凉州出生入死的却是姑宣布为逆贼的河州军。”曾华转过头来望着正在列队前进的北府军说道。 “大将军,也许河州军成了凉州张家的忠臣,却变成了朝廷的逆贼。”刘顾面带微笑地说道,他继承了刘惔的才智,是三兄弟中天分最高的,更比两个兄长要“识时务”的多。 “是啊,忠臣逆贼。谁知道呢?”曾华拉住了手里地缰绳,风火轮有点不满地噗哧了一声。 “大人,凉州现在是困兽之斗,无论如何都难逃灭亡。”刘顾抬起头,目光从手里的地图转移到旁边的大道边,那里有成千上万的北府军汇成数条黑色洪流,正浩浩荡荡地向西而去。 “我知道子瞻你的信心,枢密院从永和九年开始就策划进攻凉州。你们在沙盘上不知推演过多少次攻凉战役策略。”曾华笑着说道。他的目光却和刘顾一样。没能从浩瀚海洋般的大军洪流中拉回来,“你手里的凉州地图恐怕比姑臧张家地地图还要详细吧!” 刘顾嘿嘿一笑,捧着手里地地图继续望着远处。地确,满天下乱窜的北府商人除了大把捞钱之外,还肩负着收集情报的“重任”。自从曾华将中学地理学会的比例法和等高法传授出来后,在制图六体、计裏画方等当时绘图法基础上完善了北府地图绘制方法。而跟随北府商人四处活动的探马司和侦骑处探子就按照这套“先进方法”,在近十年内将天下各地的地形一一绘制。枢密院里甚至有江北每一州的地形沙盘。可以在上面推演战役策略。 枢密院承担着类似参谋部职责,一旦有战事就发出军令,指挥调集起来地各兵种和各部队对预定目标展开战事。所以刘顾、荣野王总是带着一帮从各作战部队提拔抽调出来的“精英军官”,根据收集起来的各种情报,对北府周围的假想敌进行研究再研究,然后制定出相应的战略来。 自从曾华将在网上学来的“普鲁士兵棋推演学”传授出来后,枢密院发现这仗居然还可以这么打,在沙盘上计算推演就可以得出大致的结局。这个结果造成了枢密院将长安大学堂等几个高等学堂算学人才所刮一空。曾华有时在想。枢密院一边是众多参谋在那里推演。一边是数百人拿着大把的算盘和少量地计算尺(肯定是主角发明改进地)计算双方因素参数,这情景有点象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国搞原子弹的味道。 第一次深刻认识到曾华天天念道的科学却是枢密院这个军事机构,这也许对历史和科学是一个讽刺和玩笑。曾华有时侯得意洋洋地在想。孙子把中国军事提到哲学层次,自己算是把中国军事提到了科学层次,孙子叫武圣,自己会被后世尊称为什么?武仙? 枢密院通过演算,发现了如何让凉州在最快地时间里灭亡。 “大人,龙城将军姜楠大人领着两万漠北骑兵进攻西海郡居延城(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一旦得手就沿着弱水(今内蒙古的纳林河和甘肃的黑河)南下,直取酒泉郡,将凉州和沙州一分为二;青海将军姚劲领青海府兵骑军三万出张掖郡,从西边包围姑臧;乐常山将军领北地郡府兵和驻守厢军合计步骑一万余,翻过贺兰山,西至野泽和休屠泽,然后沿着谷水河(今石羊河)南下,攻占宣威(今甘肃民勤),从北边包围姑臧。”刘顾像是在背书一样说道。 “然后我和张寿率领步骑六万大军出金城关,先克河州诸城,然后从南边和东边包围姑臧,最后关门打狗,一举攻克姑臧,尽取凉州。”听到这里,曾华不由开口接言道。 “大将军记得真清楚。”刘顾微笑着说道。 “凉州能汇集多少兵马,有多少战斗力,能分守多少城关,这秋收季节凉州成熟的麦田能养活多少军民,凉州诸郡地形路途对于行军的限制和给养的要求,步骑配合和攻城器械的战斗力,不同规模的战事对我们和凉州能造成多大的伤亡,这些恐怕早就被你们算来算去了吧。”曾华也是笑眯眯着说道。 “是的大将军,枢密院对凉州战事的胜算就是建立在这些基础上的。不过枢密院的胜算再大,也要靠前方的将士一刀一枪血拼回来。”刘顾还是那个模样,坐在马上拿着“南郑纸质”地图看着远处行进的大军。 “你知道就好,要是靠算就能赢,枢密院不如请一些神算子来就行了。看来子瞻还是明白枢密院的职责。”曾华点点头道。 “枢密院只是根据敌我情报制定战略,具体地战事还是要靠各部将士们去努力。其实属下早就发现。只有在大人制定的军制、建立的军事学堂的配合下,枢密院的兵棋推演才能有胜算。只有这三者配合起来用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刘顾转过头来,用崇敬的目光看着前方曾华的侧影。 “子瞻为什么这么说呢?”曾华像是在考验刘顾一样,头也不回地问道。 “只有以大人制定地军制编制训练将士,才能如臂使指,这是基础;只有在军事学堂学习培养出来地士官、军官才能领会到枢密院和上司地战略,才能在战事中灵活应变,完成整个策略。而只有前面两个条件满足了。我们枢密院才能根据敌人的情报。根据自己的实 兵棋推演。而兵棋推演却最大程度上演练了真实战和军士们得到了锻炼。”刘顾想了想然后说道。 曾华点点头,赞许道:“好个子瞻,你这个枢密院左签院事没有白当。” 曾华心里知道,刘顾虽然没有说得很详尽,但是在当时的条件下能这样体会到自己设立枢密院的用意以及和军队的关系,已经算得上是人才了。要知道自己这一套可是按照以前在网上学来的普鲁士三大军事法宝,军事学院、参谋部和兵棋推演加以变化弄出来地。人家靠这个打遍欧洲,然后以近代军事科学的三大发明载入史册。自己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东西做了改善带入到这个时代,但是却太超越时代了,不知北府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消化掉。 “古时有人用石块和木条画地对弈来演示阵法,推算战事,但是却没有想到大将军能将这个推演极致到这个地步,靠各项情报来分析演算战事的结果。”刘顾赞叹道。 “敌我双方共同的条件就是地图沙盘和时间;不同的兵力和分布是第一个条件;敌我战斗力和能造成的敌我伤亡数量是第二个条件;而军官将军们的调度谋略是应对条件,这些就是兵棋推演。但是面对复杂的情况。我们地算计是有限地。任何假想的策略和实际结果通过数值来算计,得到的结果未必与我们当初地意图一致。”曾华意味深长地说道。 “大人,我明白。枢密院的兵棋推演只是在实际选择和决定时先进行分析和推算。以起到估算和发现漏洞的作用。真正能否打赢一场仗还是要靠将士们。”刘顾笑着答道。 “好,那你说令居城守将们为什么会答应出城迎战?”曾华突然转言问道。 “这个,我想是令居城守将们觉得绝望了,干脆与我军决一死战,求个痛快。想我军七月初十出兵金城关,到今日不过半月,而围(今甘肃皋兰县)、枝阳、允吾、允街这东河州四重镇尽数被我军强行攻克,谷呈、关炆等人知道我军攻城拔寨的实力,所以也知道令居一座孤城是无法守住,还不如尽起兵马,靠城列阵,背水一战,险中求胜。”刘顾沉思一下郑重答道。 曾华哈哈一笑:“背水一战,险中求胜,说到点子了,不过还是没有全对。素常先生,你来说说。” 刚才一直在旁边不语的朴笑了笑,指着前方说道:“谷呈、关炆都是河州晋兴郡(治允吾)人,属下兵卒也尽是河州人,谷、关二人算得上凉州张家的赤诚之士,有识之才。他们知道,如果放弃令居城,姑不但和河州分隔开,而且南路洞开,直接处于我军的威胁之下,但是如果负隅顽抗,那么逃到令居城的数万河州百姓恐怕也要和他们玉石皆焚了。” “此二人退对不起张氏,进对不起河州父老,干脆不如迎战城外,致于死地而后生,无论胜和输都算是一种解脱吧。”朴缓缓道来,好像对谷呈、关炆二人相交多年,深知他们二人的性格。 刘顾却心里一颤,他明白眼前的这位北府重臣最善于通过情报分析对手的性格,然后以此制定对策计谋。朴刚才这番一段话不是胡乱想出来的,而是依照探马司、侦骑处收集的谷、关二人情报推算出来的。 “子瞻,你明白了吗?”曾华突然问道。 “大将军,我明白了,对手将领的性格也是我们推演战事的重要依据。”刘顾凝重地答道。 “正是如此,将领是一军之首,他的选择和行动决定着全军的命运。性格决定行动,而行动就决定了他的命运。”曾华冷不防又冒出一句“现代版”的名言来。 看着刘顾和旁边一直倾听的张寿、邓遐、曹延、毛安之、钟启以及一帮参谋军官郑重地点点头,曾华笑了。仗不能光靠自己一个人打,手下越能干自己越舒服。 正在曾华等人论战的时候,魏兴国策马跑了过来,大声禀报道:“大将军,我军前锋已经在令居城前二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按照现在这个速度,全军可以在申时到达。” “好,传令全军继续行军,务必按时到达前锋营寨。”曾华下令道。 “是的大将军!”魏兴国大声应道,然后调转马头向远处奔去。 看着远处的队伍,曾华转头问张寿道:“这六万大军有四万军士是秦、雍州的府兵。雍州府兵我信得过柳夫,不知你们秦州府兵靠不靠得住?” 做为秦州刺史本来不管府兵的事情,因为那是秦州都督徐当的职责。但是徐当这个“乌鸦嘴”被曾华留在金城留守,所以曾华只好问张寿了。 “军主,徐定山也是你带出来的,他练兵的手段你也知道。军主你放心,秦州府兵要是有一个软蛋,我先剁了他,再剁了我自己。”说到这里,张寿转向身后,对着一群跟在后面的秦州府兵将领军官们喝令道“你们回去告诉秦州府兵,谁要是在大将军面前软腿,就是丢我秦州的脸!老子先拆了他的骨头来垫背。听到了吗?” “听到了!”众将通红着脸高声喝道。 曾华和朴等人对视一笑,他要的就是这种信心。这次讨伐凉州,大半的兵力是各州的府兵,就是青海将军、漠北也是如此,为得就是锻炼府兵。在曾华的军制中,北府义务兵制的基础就是府兵。先是青壮必须承担的民兵兵役,然后从民兵中挑选精锐组成府兵,再从府兵中挑选精锐组成常备军-厢军,组成一个金字塔式的军队构成,这是曾华早就确定下来。但是最初由于战事紧张,结果搞得厢军比府兵还要多。现在经过几年的发展,各项制度都开始完善起来,所以府兵制也逐渐完善,成为北府军中的支柱。 而曾华也准备借着这次凉州战事来考验一下府兵,看看北府柱石靠不靠得住。 随着整齐而沉闷的行军脚步声,五万北府军如同黑色的海洋缓缓向令居城逼近。曾华骑在风火轮上,看着满天的旌旗,看着满地的黑色,还有在阳光下闪着白光的兵器,心里却在暗暗地想着,令居城里的谷呈、关炆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第一百五十章 凉州战事(二) 和十一年,六月,甲戍,姚襄连败齐公段于梁父,斩公段退守泰山,自此不敢西望。七月申丙,姚襄败伪周于金山,进据任城高平。丁庚,姚襄自号车骑将军、兖州刺史。 ———————————————前言摘述 “谷将军,北府军已经出营了。”关炆拱手对谷呈说道。 “那我们也出发吧。”说到这里,谷呈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正中间的张盛。十四岁的身板显得不是很高,还带着稚气的脸却毫无表情。 想不到主公一代凉州名将,嫡子却如此平庸,这也许是天意吧。不过谷呈没有注意到张盛只有十四岁,要是按照他的敌人-曾华的“现代思想”来看,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绝不是为一州担责任的时候。但谷呈是以自己的想法来看的,十四岁的时候,谷呈已经在张灌手下成了一员亲兵,首级也收获了好几颗。 当日张灌中了马后和宋氏兄弟的暗算,谷呈、关炆等人在激愤之下先立张盛为主,虽然他年纪小,才华平庸,但他是张灌的嫡子。而谷呈因为是张灌手下的首将,所以被众将推举出来统领兵马。 “主公,请安心坐镇令居城中,我河州军上下定当拼死一战,绝不会让主公受辱于北府!”谷呈面向张盛弯腰拱手说道,语气甚是激昂。众人也跟着谷呈后面,向张盛慷慨誓言。 张盛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他看着座下地一群正在发誓捍卫他荣誉的人居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很自然地向后看了看,很快又回过头来,喏喏地说道:“好,好,就这样。” 听到张盛的话,谷呈等人那滚烫的心顿时就像掉进冰水里,整个大堂一下子掉落到一种寂静和尴尬的境地。谷呈无可奈何地拱拱手。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座上的张盛。目光甚至越过张盛,投向他的身后。过了一会,谷呈走在前面,众人跟在后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当众人走出大堂之后,张盛连忙走下座位,面向后面焦急地说道:“母亲。真的要打仗了,这可怎么办呀?” 座位后面是一张垂帘,而垂帘后面如隐如现地坐着一个人影。张盛地话刚落音,一个非常好听地女人声音传来说:“盛儿,兵权都在那些武将手里,我们能怎么办?我现在担心地是这仗输了后,他们会不会拿我们娘俩做献礼?” “母亲,你说什么?”张盛当然不清楚自己母亲田氏话中的深意。 “夫人说得是。这些武将为什么会有持无恐跟北府决战。其实早就做好了万全打算。胜就可以更得北府器重,输了只要把夫人和少主往阵前一送,还是有功之臣。”一个非常柔和的声音跟着传出。张盛知道是内史王强在说话,他是自己的表舅,现在是母亲最信任的人。 “那该怎么办?”张盛虽然是个平庸之才,但是也知道被一绳子捆到阵前做为投降献礼的“主公”都是没有好下场,于是有点惊恐起来。 “夫人,为了少主你也要早做打算呀!”王强继续劝道。 “可是我们没有兵权,只能任人宰割了!”田氏恨恨地说道。 “夫人,广武郡守莫仲对谷呈等人一向颇有诽议。这令居城原是广武郡治,他手里也有四千兵马。按照谷呈刚才的安排,莫仲被留下守城,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呀!”王强地声音更低了。虽然这大堂内外都是田氏的亲信,可是谈到这种事情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嗓门。 “你的意思是?”田氏一下子听出话题来了。 “只要谷呈等人领兵出了城,这令居城就是莫仲最大。只要他紧闭四门,再如此一番,”说到这里,王强的声音更低了,连张盛也听不清楚。不过他听不听都没有关系。 “到时夫人和少主在北府面前就远好过谷呈等人了。”王强的话中带着一点笑意。 “这个主意甚好,你速去莫仲那里联络。”田氏感到非常高兴。河州军加在一起也只有三万兵马,更有一个不和的姑臧在后面,面对强盛一时的北府谁都没有信心扛多久。围、枝阳等重镇迅速沦陷让凉州上下最后的幻想都破灭了,凉州没有了河水天险,没有力挽危机地谢艾,也没有当年上下同心地勇气和信心了。 所以田氏担心谷呈等人惺惺作态只是想拿自己母子俩卖个好价钱,现在在表兄的出谋划策下能够自己卖个好价钱也不错,所以田氏开心不已。 正当田氏和张盛面带喜色地看着王强消失在大堂门口,一声悠扬雄远的号声随着风儿飘了过来,立即让田氏和张盛骤然变色,都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南边。 令居城南,一杆巨大地北府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曾华策马坐在旗下,听着号角声看着自己三万步军以营为单位有条不紊地缓缓向前推进。整齐而沉闷的脚步声伴随着步军甲那哗哗作响的甲叶摩擦声,如林的长矛,鱼鳞般的盾牌,都在以如虹的气势列队前进。 首先是两队长矛手,他们身穿步军甲,举着三米长的长矛,腰挎雁翎刀,走在最前面;接着是两队刀牌手,他们也身穿步军甲,手持椭圆盾和朴刀,紧跟其后;最后是五队长弓手,他们身穿轻甲,腰挎雁翎刀,背着北府长弓和箭筒,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旁边是军官、士官、旗手等,他们背着横刀,腰挎雁翎刀,举着旗帜,在队伍旁边跟着节奏前进,并时不时高喊几句,根据战场的情况和变化调整各自队伍前进的节奏。就是在军官、士官和旗手们地协调下,从什到哨到队。再到屯,最后到营,各自行动却又紧密配合,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然后三十个左右相隔五米的长方形又排成前后相隔十余米的三排,形成一个黑色的长带。 横线阵形左边的三营是五千神臂弩手,因为左边十营都是厢军,也只有厢军才有神臂弩这种“先进装备”。而强悍的陌刀手也集中在左边。可以说是整个阵形实力最强悍的一翼。 而其余各营都是府兵。他们除了陌刀手、神臂弩手外跟厢军差不多,而且最多地是长弓手。在北府军事装备里,简单易行地北府长弓和曾华借鉴地“英国长弓”不一样,对身高手长都没有什么特殊要求。而且这些北府长弓由于北府咸阳、阳等兵工场工艺越来越熟练,以及收购的原材料越来越多,所以生 也越来越大,最后连民兵都标配了这些北府长弓。北府家家户户都有青壮没事就练射箭,和搏击一起成了北府最普及的“群众体育运动”。 远远看去,整个北府军阵线呈一个左前右后的粗斜线在不缓不急地移动。彼此起伏的口令声从黑色的海洋里或远或近地传来,而这声音的背景却是整齐地脚步声,肃正的齐声应答,呼呼的旌旗招展声,还有哗哗的甲叶声,极具震撼。 “大将军。河州军已经出令居城了。也开始列阵。”刘顾接过一份军报,然后转头对曾华说道。 “知道了。”曾华点点头,继续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军阵。每次看到自己的军队出阵。心中都会有一种感慨和震撼。自己一直强调打仗打得就是气势,就是一百人对一万人,也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这一点北府军一直做得不错。 时间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北府军和河州军终于形成了对阵,中间相隔不过三里左右,这差不多是接战的“标准距离”了。这时,一声尖锐的号声响起,就像是群山在移动地北府军闻声停了下来,整个战场骤然变得安静下来。 很快,口令声又响了起来,什长在喊道:“军士检查装备兵器,准备!”什中各军士先检查自己身上地铠甲,接着有的调整长弓或者神臂弩,有的拔出朴刀,准备盾牌,然后互相检查战友地铠甲兵器,最后依次报数,汇总到什长那里。 这时哨长在高喊着:“各士官、旗手准备,各什长报数!”,不一会,各什长报告正常,汇总到哨长。过一会队长在那里高喊道:“各军官、士官、旗手准备!各哨长报数!”然后等待各哨长的汇报。 不一会,汇报一级级传了上来,最后传到一直肃穆以待的营统领那里。听到各队各屯的汇报后,营统领一举手里的横刀,身后的十余名营号手立即吹响号角,整营军士立即或举起长矛,或以刀敲盾,齐声高呼:“万胜!万胜!” 由于各营的汇报时间不一,所以各营的高呼声也不在一个时间,很快就在这一眼望不到边的黑色海洋上空卷起彼此起伏的高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向河州军涌去。 “素常先生,子瞻,你们说这斜横线阵能不能打赢河州军?我们对面的这些兵马可是凉州最精锐的。”曾华扬着马鞭指着前面问道。 “大人,看来你是准备把河州军一举包围了。”朴微笑着道。 “大将军,三万打两万,一个斜横线阵就足够了,纵线阵,雁行阵什么的也用不着。”刘顾正看着地图和军报,听到曾华的问话,于是抬起头答道。 “舒翼,你去掠掠阵,问问对面的谷呈降还是不降?”说到这里,曾华转过头来对身后的众将发令道:“待会曹舒翼和邓应远为第一阵;魏兴国、百山为第二阵;杜郁,毛仲祖(安之)为第三阵;狐奴养带领骑兵在后面压阵,我和长锐、素常先生、子瞻坐镇中军,为你们加油。” 说到后面曾华有点无奈。本来他想领兵亲自冲锋,但是却被众人劝住了。这次打凉州就是想锻炼府兵和将领们,曾华也不好又冲在前面去抢功劳,只好作罢了。 说完之后,曾华一扬手,众将向曾华拱手施礼,然后策马离开,奔向各自的位置。 曹延一马当先,策马快速从军阵中穿过,一直奔向河州军,不一会就奔到两军中间。这时曹延一拉缰绳,坐骑一扬马首,嘶叫一声停了下来。 曹延坐在马上,对着远处高喊一声:“我乃北府麾下偏将曹延,奉命来问话!” 谷呈听到了曹延的话,看了看身边的河州将士,心里满是焦虑。这两万河州军可是凉州最精锐的军队。前两年张祚虽然对北府卑躬屈膝,但却还是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将凉州最精锐的军队都调到东边第一线-河州,防备北府。而坐镇河州的张灌也是凉州一代名将,练出的河州军比武威军和沙州要强多了。 但是这些精锐的河州军在北府军面前却相形见拙,刚才北府军的那种气势大家都看在眼里,就是那些对战过北赵军的老兵们也没有如此被震撼过。还没有开打就成了这样,这仗还怎么打下去呀! 谷呈对着关炆点点头,然后策马奔出本阵,驰到曹延的跟前:“鄙人是河州刺史左司马谷呈,请问有何指教?” “见过谷将军!”曹延遥遥拱手道,“姑臧马氏和宋家兄弟先谋害朝廷钦命的凉国公张,然后又陷害了张河州,此等逆贼叛臣人人得而诛之。今北府奉天子命讨逆,千军齐发,万马结群,谷将军为何不顺应天意,早日弃暗投明。” 谷呈一时气结,张祚再坏也是朝廷正式任命的,杀他就是跟朝廷过不去,跟朝廷过不去就是跟北府过不去,所以北府打你还打得理直气壮。谷呈也知道姑派人上表请新封,长安也答应向江左转递上表。但是北府在檄文中已经把这件事推得一干二净,嘴巴一张又是另外一个说法,姑臧一点办法都没有,说不定北府答应转递的上表也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反正朝廷的正式封赏半年都没有动静,随便北府怎么说。 过了许久,谷呈才抬起头大声说道:“我等深受张氏恩德,今世万死也难报一二。今日我河州上下在此决一死战,无论生死也算是报答张氏。至于朝廷,”说到这里,谷呈满眼通红,泪流满面:“待来世投生到盛世,我再来报国恩吧!” 曹延凝重地点点头,向谷呈拱手弯腰,遥施一礼,然后朗声说道:“谷将军,我们待会见!”然后一转马头,奔回到军阵左翼,也就是北府军最前沿。 坐骑在翻蹄怒奔,眼看就要到自己阵前了,曹延一拔横刀,大吼一声:“准备!” 随着曹延的命令,邓遐也拔出斩马剑,向上一举。各队队长立即传令,各神臂弩手立即脚踏弩环,双手一用力,将弩弦拉上扳机,然后斜举、上箭、瞄准。 曹延已经停了下来,并调转了马头,面对着河州军,听到后面的完备汇报声,手里横刀向前一指,暴喝一声:“射!” 只听到“嗡”的一声巨大声音,一朵黑云骤然腾起,向河州飞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凉州战事(二) 第一百五十一章凉州战事(二) 永和十一年八月,北海将军卢震率万骑略黑水,越鲜卑山,攻乌洛侯,陷鲜卑祖地石室,斩首万余,掠人口五万及牛羊数十万归,辽北大震,扶余、寇娄各部惶恐。 ---引言摘述 当第五轮铁羽箭象蝗群铺天盖地从曹延和前面的长矛手等的头上飞过,邓遐已经策马到了第一阵的左侧。曹延似乎很欣赏头顶上那让人非常恐惧的嗡嗡声,坐在那里看了好一会才一踢马刺,向右侧奔去,不一会就站立在第一阵的右侧。 五轮铁羽箭让河州军右翼惊慌了好一阵。由于整个北府军阵线是左前右后,再加上连绵数里之长,所以在北府军中阵离河州军还有三里距离的时候,左翼做为第一阵离河州军右翼不过半里地。但是这个距离却比河州军所知道的****最远『射』程还要远,不过河州军太低估了北府军械的威力,经过数年的改进,北府神臂弩现在最远可以『射』两千二百北府尺(合五百五十北府米),这个『射』程已经足够覆盖河州军的前阵了。 当铁羽箭象五月暴雨一样劈头盖脸地『射』过来时,那嗡嗡的声音已经先势夺人了。当沉重的铁箭从天上飞速而下时,河州军士们发现手里的盾牌和身上的铠甲根本挡不住锋利的箭尖撕开一个缺口,钻进他们的身体里。 鲜血从箭身的血槽里汹涌而出,让停下来还嗡嗡作响的铁箭更显得凶狠嗜血。五轮上万支的铁羽箭让河州军在很短的时间里倒下去上千人,这还是河州军大概了解到北府军几大凶器后将阵形列得比较稀疏,要是按照以前的老办法列成密集军阵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看着战友在自己的身边纷纷倒下,河州军不由感到一阵心虚,刚才北府军那气吞山河般的气势已经重重地在击打着河州军士的心灵。现在刚一接战,北府军就已经显现出“谣传”已久的凶名。河州军上下的心里已经开始在打颤了,这还只是远程武器在交战,还没有开始正式接战呢! 河州军的素质在凉州来说是最高的,要不然谷呈等人带着万余河州军在姑臧城下就敢跟三万多沙州军和武威军血拼了月余还立于不败之地。但是相比起北府军来说还是差太远了,这毕竟是一支倾注了“穿越人士”曾华全身心血的军队,它超越这个时代的太多了。 但是河州军却没有想到北府军的远程打击还远不至于如此。 曾华看到第一阵首先用神臂弩开口发话,立即一扬手,命令后面的石炮进行配合。 接到曾华的手势,等待已久的传令兵立即打了几个旗语,向后面的辎重部队发出攻击的命令。 不一会,只听到数十声轰隆的声音传来,然后接着是数十声呼呼的声音像是拖着一个尾巴从空中划过,飞过北府军将士的头顶,迅速地向河州军坠去。非常有经验的北府军将士头也不抬,光是听这声音和动静就知道是石炮在发威。经过北府数年的改进,这种配重式石炮不但能攻城,而且也能在野战中发挥远程火力支援。 很快,四五百斤重的圆石弹呼啸着砸在了河州军的阵地上。大约四十余颗飞掠而来的石弹威力巨大,每一颗都能将数名躲闪不及的河州军士砸成一滩肉泥,然后这再蹦两蹦,滚两滚,碰着就残,挨着就伤,并多出了一条血肉模糊的轨迹。 石炮的杀伤力也许还比不上能形成五月暴雨的长弓和神臂弩,但是它的威力却表现在对人精神方面的摧残。从天而降,呼啸而至,惊天动地,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无异于经历一场陨石雨般的天谴洗礼。 不过这在北府来说还是小场面,曾华等人为了测试石炮的威力,曾经将五百余部石炮列成方圆十余里的石炮阵,然后石弹、火焰弹轮流测试,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力和气势让所有参加的北府将士都生出一种无力和敬畏。 不过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河州军在这“小场面”面前也生出一种无力和敬畏,接二连三的打击虽然只是伤亡了两千多人,但是它对河州军的气势和精神上的打击却是巨大的。这一点不但谷呈等人看在眼里,邓遐和曹延等人也看在眼里。 看到时机差不多了,邓遐一举斩马剑,大吼道:“前进!”很快,号角声连连响起,第一阵九营步军开始向前缓缓前进。 最前面两队的长矛手将手里的长矛放平,只是稍微斜斜向上,北府军阵前顿时多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矛林,雪亮的矛尖由于矛身过长而在风中微微颤抖着,更让人感到一阵寒气。 在军官、士官的协调下,长矛手走得非常缓慢而整齐,而刀牌手紧持盾牌,将朴刀靠着右肩上,跟着徐徐前进。而神臂弩手却『射』出一轮箭雨,接着紧走三步,然后停下来迅速拉弦上箭,瞄准『射』击,造成一阵暴雨后又紧走数步,开始下一轮的前进和『射』击。各队长、各屯长时刻关注着整个营方阵的动静和节奏,将命令传达给哨长和什长。手持横刀的哨长和什长根据命令控制各自部属的行进节奏,而士官和旗手则在其中起着关键作用,让上级军官的命令在各军士中得到有效的执行。 看到第一阵开始前进了,策马站立在军阵两侧的张寿和魏兴国也立即传令,命令自己阵中的各营开始行动。紧接着是第三阵也开始行动。 看着越来越近的长矛,河州军开始振作起来。在将领和军官们的严令下,五千河州军列阵整齐,也是长矛在前,盾牌紧跟其后,弓箭手压后。当北府军步步紧碧的时候,河州军的弓箭手也开始张弓搭箭,纷纷对着北府军开『射』。 神臂弩手用更密集的箭雨压制河州军的弓箭手,而长矛手、刀牌手随着邓遐、曹延的喝令下,已经散开队形,让河州军弓箭手的损失减少到最小,并且开始缓缓跑动,随着距离的缩短跑得越来快。 随着速度变快,长矛的抖动变得更加厉害,锋利的矛尖也晃动的更加厉害,甚至挟带着一种呼呼的破风声向前刺去。 正当河州军长矛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北府矛林时,邓遐转过头来对后面大吼道:“平『射』!” 接到命令军官立即大喊道:“角度十!”各神臂弩手立即将弩身放平,只是斜斜向上,然后毫不犹豫地扳动弩机。铁羽箭带着嗡嗡的破风声堪堪从前面军士的头上掠过,然后向河州军长矛手迎面飞去,立即『射』倒一大片。 两轮平『射』后,北府军第一阵的长矛已经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混『乱』的河州军长矛林阵里,锋利的矛尖毫不费力地刺进还站着的河州军长矛手的身体里,溅出无数的血花。锋利的长矛随着冲刺的长矛手继续前进,刺进河州长矛手的长矛也在飞快前进,然后在河州长矛手的惨叫声中刺透身体,带着汹涌的血水继续刺向前方,这些长矛或者刺到后面的河州军士,或者在长矛穿透了还一无所获;而没有刺中河州长矛手的北府长矛在前进中寻找着目标,然后也毫不费力地刺进河州军士的身体。 在手里的长矛短得一定程度时,北府长矛手毫不犹豫地丢下长矛,拔出腰间的雁翎刀,不顾还躺在血泊里挣扎的战友和敌人,大吼一声向前冲去,而刀牌手挥舞着朴刀也跟着冲了上来。 神臂弩手在以四十五度仰角『射』出最后一轮箭雨,让它们落到后面的河州弓箭手头上,然后把神臂弩一背,拔出腰间的雁翎刀,在手持横刀的军官、士官和举着各『色』旗帜旗手的带领下,踏着一片黑血模糊的土地,飞快地向前冲去。 不一会,这里响起了激烈的厮杀声,无数的高喊声、惨叫声、咒骂声,还有兵器的撞击声汇集成了一个无比混『乱』的景象。曹延和邓遐却意外地没有杀进河州军阵中,他们还骑在马上,指挥着各营连续不断地对河州军进行冲击,向河州军更深的地方杀去,也让被撕开的河州军缺口变得更大。这个时候指挥好军队比亲『自杀』敌更重要。 在北府军第一阵和河州军右翼杀得白热化的时候,第二阵的长弓手却还是发威了。他们一边在行进中拉弦搭箭,然后在一声高喊声中停下来张弓,以四十五度仰角齐『射』出箭矢,接着又行进拉弦,停下来张弓『射』箭,节奏在军官、士官的控制下居然和整个营阵非常协调。 北府长弓虽然是“普及版”兵器,但是在北府强大工业基础和先进技术下,还是比河州军标配的弓箭要强上许多,毕竟一张复合弓不是那么容易制作的,就是强大如北府生产起来都感到吃力,更何况其它地方呢。 所以北府长弓手又抢先发言,用暴雨般的箭矢向河州军倾泻。相对于神臂弩来说,长弓虽然『射』程近了许多,但是『射』速却快了好几倍。在空中飞掠的箭雨一阵接着一阵,竟然有连绵不绝的感觉,再加上继续发威的石炮,让中翼河州军手忙脚『乱』,加上紧挨着的右翼被北府第一阵杀得节节后退,所以许多中翼的河州军士现在就有些心慌意『乱』了。 又是平『射』,将河州长矛手『射』得人仰马翻,北府第二阵也和中翼河州军接上仗了,又一个惨烈的局部战斗开始了。过了两刻钟,北府第三阵和河州军左翼也接上火了,但是河州军摆迹已现。北府军依次打击让河州军逐步感到压力,就好像接到接二连三的大锤重击。 看在眼里的谷呈明白,只要现在岌岌可危的左翼被北府第一阵杀败,那么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当时河州军将不可避免的出现大溃败。 看着四处腾起的黄尘和黑烟,谷呈咬咬牙喝道:“骑兵出击,配合左翼将北府第一阵击退!”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凉州战事(三) 第一百五十二章凉州战事(三) 永和十一年四月,庚丙,东胡鲜卑丘敦氏、无卢真氏、树格干氏旧部数万聚于弓卢水源叛,黑水将军杨宿、完水将军当煎涂、漠东将军费听傀领军讨之。八月平,斩首五千,灭三千户。 ---引言摘述 随着谷呈的高喊,五千河州骑兵立即冲了出了。他们从河州步军的后面策马冲出,准备绕过一个大大的圈子侧击北府军的第一阵。两万余只马蹄在河西大地上翻飞,发出震撼人心的声音,这些由河西鲜卑、居延鲜卑、休屠匈奴和河西羌人组成的河州骑兵气势汹汹,因为他们在整个凉州都是数一数二的精锐,就是面对北赵强横的骑兵也没有吃过什么亏。不过那是在谢艾的统领下,现在却不是了。 河州骑兵一出击,立即了了一直蠢蠢欲动的狐奴养的心愿。自从听到沉闷的马蹄声从河州军阵后隐隐传出后,狐奴养就一直支着耳朵听着四处传响的号角声,而且还时不时地转过头来望向中军的方向。 不一会,在狐奴养的期盼中,一骑从那里急驰而来,他身后的一支红『色』“小令旗”在滚滚的黄尘和呼呼的风中格外显眼,让狐奴养一阵欣喜。 “中军主将令,狐奴养领两厢骑军迎战河州骑军,务必击溃,保证我军第一阵免受侵袭。其余骑军由夏侯阗统领。”传令兵手持由曾华军务参谋颂发的军令牌,一口气大声讲完了曾华的军令,然后将这块有编号的军令牌往狐奴养手里一塞,掉转马头噗哧一声狂奔而去,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的黑『色』中。 传令兵可以说是北府军在战场最忙的兵种之一。战争一打响,传令兵便马不停蹄。旗号兵、号角手、传兵骑兵除了传达各种命令之外,还要向上向下传递各『色』情报,完成曾华一直强调的“军情共享”。 狐奴养接过军令牌后,大吼道:“秦州左二厢骑为前阵,飞熊左厢骑后阵,出列!”只听到一阵欢呼,两名策马站在周围的将领扬着马鞭,一阵狂奔,向自己的军阵奔去。秦州左二厢骑是由秦州府兵骑兵组成的,而飞熊左厢是正儿八经的镇北军骑军,这样的安排看来狐奴养早就打好了算盘。 早就在那里做好待命的两厢骑军在各自边跑边大声传令的都统领的动员下,立即按营出动,只听到一阵陆续响起的马蹄声,黑『色』的海洋里立即分出两股洪流,滚滚向左翼冲去。 狐奴养将军令牌往夏侯阗手里一塞,然后策马坐骑,在数十名亲卫骑兵的护卫下飞驰而去。夏侯阗是雍州扶风郡人,原是北赵降将刘宁属下的一名校尉,不但精于骑战,而且熟习军略,在北地、上郡和朔州战事中表现不错,便缓缓升了上来。对于这位老搭档,狐奴养是非常的放心,所以毫不犹豫地执行了曾华的军令。 一面上书“狐奴”的大旗在北府军阵中快速地移动着,很快就和两股洪流汇集在一起,并高高地飘扬在队伍的最前面。巨大的洪流在站立不动的后军中急速穿行,让出一条路的步军看着在自己面前飞奔而去的骑军战友们,不由地举起兵器和军旗,用一声高过一声的“万胜!”向骑兵兄弟们加油助威! 在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中,两厢骑军更加意气风发,也更加激动万分,他们在战友兄弟们的欢送中策动坐骑,轰隆隆地向前冲去,那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当知道河州骑军向自己左翼冲过来时,邓遐立即举着手里的横刀开始调度起来。 第一阵的第二线刀牌手、神臂弩手都已经举着钢刀冲进河州军阵中,和第一线的战友们配合起来,跟河州军右翼展开了激烈的厮杀。留下的第二线长矛手在邓遐的指挥下和第三线的长矛转向左边,排成三排,然后把长矛放向前方;第三线刀牌手排成一排紧跟在后面,准备随时支援长矛手;第三线的神臂弩手则排成密集的队形,准备用暴雨般的铁羽箭抗拒河州铁骑的进攻。 整个北府军第一阵充满了紧张的气氛,曹延在那里指挥其余的军士对河州军右翼继续突击,而邓遐则策马跑来跑去,检查正在紧张跑动和布置的军阵。这个时候北府军上下训练有素的优势开始发挥出来了,一声接着一声的军令在有条不紊地传递着,军官、士官们根据命令非常沉着有效地调动着各什、哨和队,还时不时地传来几声高声粗口。在这个紧张的气氛里,粗口也许能缓解许多人的紧张。 不一会,河州骑军已经绕了一个非常大的圈子,出现在北府军第一阵严阵以待的军士视线里。这些河州骑兵看上去没有北府骑军“富足”,他们身上的装备看上去也相差很多。有的穿着凉州军特有的青『色』铠甲,有的穿着自制的简陋皮甲,有的干脆就穿着一件麻布衫或者光着膀子。他们挥舞着手里的钢刀,高声呼吼着,排成一个散开队形,向北府军第一阵汹涌冲来,那种气势好像就象骤然爆发的洪水一样,席卷而来。 “嗡”地一声,一支黑『色』的铁羽箭破空而过,飞向正面冲过来的河州骑兵,一下子就贯穿了一名运气不好的河州骑军的胸口。这位倒霉蛋惨叫着翻身落马,但是却很快就消失在呼啸而来的河州骑军洪水中。 看到『射』程足够,上千支铁羽箭发出一阵巨大的恐怖破风声忽哨而至,立即让上百名河州骑兵翻身落马,接着又是一阵箭雨。但是这一阵接一阵的箭雨还是没有能让越发汹涌的河州骑军停下脚步,反而让这些凉州各族骑兵更加热血沸腾,纷纷策动坐骑,加快速度,试图更快地冲到北府军阵前面。 离北府军阵只有不到五百尺了,五千河州骑军已经在地上留下了六百多具尸体,但是从目前的形势看,北府军的箭雨是挡不住河州骑兵的脚步了,他们即将冲进北府军阵中,然后让他们手里的马刀发挥作用了。 很快,最前面三十余名河州骑兵冲到北府军阵面前,面对着如林的长矛,他们的脸上都来不及『露』出畏惧之『色』,就被锋利的长矛穿透了身体。血雨和残躯在长矛林前翻飞,战马、骑兵在军阵前轰然倒下,没有被长矛刺中的一些人和马试图挣扎着起来,但是满地的鲜血把这里变成了一片黑红『色』的泥泞地,让他们还没站起来又倒下去了,然后后面紧跟而至的战友策动着坐骑,或者也被长矛刺中倒下,压着他们的身上,或者铁蹄直踏而过,将他们死死地踩在地上。 直冲而来的河州骑军将几名前面已经失去长矛或者躲闪不及的北府军长矛手冲翻在地,但是更多的长矛却拥了过来,密密麻麻地围向为数不多的河州骑兵先锋,然后将他们戳了下来。 北府军第一阵的左翼人叫马嘶,一片惨烈。而后面的神臂弩手动作也更快了,箭雨一阵接着一阵地飞向目标,希望将汹涌而来的洪水截断,刀牌手则更加紧张,他们握着朴刀,密切地盯着前面的一举一动。在邓遐的招呼下,三百陌刀手已经列好队,站在刀牌手后面,准备做为军阵的中流砥柱。 狐奴养看到前面的景象,知道是万钧一发之时。他立即转头传令给前阵的秦州左二厢骑兵道:“你部对河州骑军侧翼奔『射』,然后待后阵突击后做为第二波进行持续突击。” 三千秦州府兵骑军在大旗的带领下不停地加速,然后慢慢地变动了奔跑方向,很快就和河州骑军平行,只是方向相反而已。排成一条细长队伍的秦州左二厢骑兵纷纷张弓搭箭,对着右边相驰而去的河州骑军就是一阵箭雨,立即让措手不及的河州骑军倒下去数十人。 秦州左二厢三千骑兵象一条鞭子一样,在河州骑军的右边抡了一遍,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上万支箭矢飞向河州骑军,他们的目标不管是人还是马,只要『射』中就行,立即让河州骑军的右翼瘦了一层。 眼看着秦州左二厢的鞭子快抡完了,狐奴养拔出马刀,高高地举着,然后对着身后急驰不已的飞熊左厢大吼:“让凉州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马上勇士!跟我杀!” 在狂呼『乱』叫声中,飞熊左厢前面的骑兵们拔出马鞍后面的长矛,然后慢慢放平,这是轻骑兵突击军阵最好的尖阵。秦州左二厢刚刚在河州骑军右翼秀完,飞熊左厢象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插』了进去,随着坐骑跑动而抖动的长矛在骑兵的把握下,刺进了十几名河州骑军身体里。而后面跟着冲进来的北府骑兵一点也不愿意浪费他们手里的长矛,他们看准时机,然后一甩手将长矛掷出,两米长的轻骑长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各自找到了目标。 飞熊左厢的骑兵们纷纷挥动着手里的马刀,横冲进河州骑军,对着紧急掉转马头的河州骑军就是一阵猛砍。虽然河州骑军也很彪悍勇敢,但是他们无法挡住急速横冲过来的北府骑军,那巨大的冲击力对于河州骑军杀伤力非常大。因为在北府骑军的威胁下,这些河州骑军紧张而无奈地掉转马头,迎上北府骑军,而正由于这个变化,他们相对于飞奔而来的北府骑军来说简直就是静止不动,所以面对北府骑军那暴风骤雨般的突击无法招架。 北府骑军对着旁边的河州骑军挥手就是一刀,然后继续前进,丝毫没有停留。而河州骑军只能无奈地看着北府骑兵在自己跟前电驰雨骤,而不停挥来的马刀简直就是连绵不断,让河州骑军招架不住,挡住了第一刀、第二刀却挡不住第三刀、第四刀,最后被锋利的马刀割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并在惨叫和剧痛中翻身落马。而一旦落马,汹涌而来的马蹄将会让他们死得不能再死。 飞熊左厢很快就杀透了河州骑军的冲锋阵,然后在狐奴养的带领下绕了一圈,对它的后阵左翼进行打击。而杀出的缺口却被划了一个弧线又绕了回来的秦州左二厢填补,在他们同样欢快的马刀下,这个缺口被撕得越发得大。 在方圆不到三里的地方,一万多骑兵在互相厮杀着。他们有时发现对面的敌人『操』着同样的语言在咒骂,但是在马刀和鲜血面前,不管同是河西鲜卑、羌人还是匈奴,只要对面的骑兵服饰铠甲不一样,马上就是一场生死搏斗。 来回冲击两次,河州骑军很快就呈现出败迹。毕竟经过曾华的数年经营,北府的骑兵哪怕就是府兵,不管在装备还是在素质上都是这个时代的强者,比各处凑在一起的凉州骑兵要高上一截,更何况还有一厢号称“最精锐骑兵”的镇北军骑军。 河州骑军被狐奴养领兵截了过去,北府军第一阵就能全心全意地猛攻河州军右翼,刚刚松了半口气的河州军立即压力又骤增。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第三阵展开全面攻击,河州军全面告急,情景岌岌可危。 看到这个情景,曾华知道该给河州军压上最后一根稻草了。他转向笮朴和刘顾问道:“令居城有动静了吗?” 笮朴点点头道:“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了。” 曾华想了想,挥挥手道:“不管他了,张盛玩他的,我们打我们的。” 说完传令给夏侯阗,命令他派出一厢府兵骑军,从北府军的第一阵和第二阵的空隙中对河州军右翼进行侧击,打开河州军崩溃的决口。 但是河州军的崩溃却是来自后面。 正当谷呈、关炆等人密切关注河州骑军和狐奴养厮杀的时候,数十名骑兵从令居城奔出,在河州军阵后面不停地高喊道:“河州刺史张大人令,归降北府!” 喊声就像晴天霹雳,不但让谷呈等人目瞪口呆,更让上万还在浴血奋战的河州军心慌意『乱』。他们纷纷转过头望向身后的令居城,只见刚才还满城飘扬的“张”家旗号已经没有了,只有数十面白旗,显得格外刺眼。 令居城都已经降了,大家还在这里拼死拼活打个屁呀!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河州军后军,他们纷纷丢下兵器,拔腿就向后跑,不管是跑回令居城还是逃到其它地方,反正这仗是没有办法打下去了。 恐慌就像雪崩一样,很快就在河州军引起连锁反应。听到令居城的消息,看到后军的动作,正在浴血奋战的前军也有了动作,许多人也丢下兵器,跟在后军的后面跑,就是没有逃跑还在坚持作战的一部分河州军也是人心惶惶,士气衰败,很快就被士气如虹的北府军杀得节节败退。 看完张盛和莫仲以河州刺史和广武郡守的名义联名签署的檄文,谷呈和关炆等人知道了,这是一个阴谋,张盛等人早就策划好了,三万为他拼命的河州军只是他们卖身的一个筹码而已。 还没等谷呈等人做出反应,他们就被汹涌退回来的河州溃军冲散了,他们只能各自为战或者各自打算了。 很快,谷呈身边的五百卫兵只剩下不到十余人,就连他身上也满是鲜血和伤痕,让站在对面的曹延感慨不已。 “谷将军,你降还是不降!”,由于形势骤变,杀在最前面的河州右翼反而成了最后知道消息和溃败的队伍,他们也让原本冲在最前面的北府军第一阵被拖累到后面,落在第二阵后面。这让曹延恼火不已,不过看到对面见过一面的河州军主将,他觉得还是稍微好过一点。 谷呈手持着『插』在地上却血迹斑斑的钢刀,以便保证不会倒下,也只有如此才能在曹延这个对手面前保持最后一点尊严。五、六个卫兵挡在了他的前面,但是面对数千名北府军,他们显得太渺茫了。 听到曹延的声音,因为伤势有些头晕的谷呈回忆起来了,这就是那个开战前问自己降还是不降的北府将领,想不到快结束了还是这句话。谷呈脸上不由地苦笑一下,他已经没有商量的同伴了,他最信任和倚重的谋士文臣-关炆正倒在他的脚下,身上那十几道血口子已经让这位河州第一谋臣早就没有了生息。 降,要降早就降了。谷呈这个时候觉得非常不值了,早知道主公这么做,还不如开始的时候就降了。自己等人这么拼死拼活,只是想为主公和凉州赢得最后一点尊严。谷呈、关炆等人知道,只要让北府在河州军的浴血奋战中吃到一点苦头,他们才会真正地尊重河州、凉州,才会尊重张盛和姑臧的另一位姓张的,这也许是他们为凉州和张家唯一和最后能做的。 但是,只是可惜了这万余将士们的英魂。谷呈暗暗地叹息道。 看到谷呈一直没有回答,曹延也不啰嗦,一扬手,立即聚集了五百余名神臂弩手,张弩搭箭对准了谷呈。 看着黑黝黝的神臂弩和发光的箭尖,谷呈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也许他想起了在姑臧城听到的张祚那最后的喊声,也许他明白自己到底只是在做无谓的牺牲。谷呈不由地大声笑了起来,在疯狂的笑声中,他的泪水不停地冲刷着满是血迹,加上他已久丢弃头盔而散开的头发,让他显得更加疯狂。 在笑声中,谷呈觉得死在火海里的张祚在一起笑,死于『乱』刀下的张灌在跟着他笑,躺在脚下不动的关炆也在跟着笑,还有那三万河州将士,他们也在跟着笑。 曹延默然地将手一压,只听到嗡地一声,五百支铁羽箭立即覆盖了谷呈等人。 尽管数名卫兵挡去了大部分箭矢,谷呈也是中了好几箭。浑身是铁的箭矢让谷呈觉得无比的沉重和剧痛,笑声也在剧痛中嘎然停止。谷呈觉得浑身的力气骤然被抽走,身躯正慢慢地向后倒去。 在谷呈身躯缓缓落地的时候,他拼尽全身力气吼道:“主公!” 在喊声中,谷呈轰然倒地,腾起一团黄尘。看着黄『色』尘土在自己的眼前飞舞中,谷呈的眼睛慢慢地失去生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无数的脚从自己的身边冲过,腾起更多的黄尘。在黄『色』中,谷呈觉得自己在腾云驾雾,很快就『迷』失在黑暗之中了。 看着恭恭敬敬跪伏在城门外的张盛、马后、莫仲等人,曾华没有搭理他们,只是看了看眼前雄伟的令居城,摇摇头叹息道:“真是一座雄城,可惜了!可惜了!” 而笮朴和刘顾却对视一笑,然后低声说道:“这凉州战事也差不多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凉州战事(四) 第一百五十三章凉州战事(四) 永和十一年七月,柔然旧部阿伏干氏、纥奚部、胏渥氏、尔绵氏部众两万余聚于漠北木末城,推阿伏干甲为布打骨可汗,复柔然汗国。狼山将军野利循、漠东将军费听傀、岭南将军巩唐休、山北将军当须者聚兵两万讨之,冬十一月平。斩首七千,灭五千户。魏王冉闵领军三万讨河间,魏燕复战。 --引言摘述 “姑臧城原名盖臧,为匈奴所筑,后音讹为姑臧。城呈龙形,故又名“卧龙城”。姑臧属武威,北边是休屠泽。前汉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武帝命骠骑将军霍去病率骑兵万余人出兵河西。兵马直出陇西(今临洮县,过金城(今兰州,越过焉支山(今山丹县境内,深入匈奴千余里,一路势如破竹,大败匈奴休屠王,占领了河西东部,获得了匈奴的祭天金人,并送交长安以显示武功。所以这里自此被称为武威。” “前汉元鼎二年(公元前114年),太中大夫张骞出使西域返回之后,前汉开始在河西设郡县,先设武威郡和酒泉郡。到元鼎六年,又从武威郡中分出张掖郡,酒泉郡中分出敦煌郡,这就是河西四郡,加上后来的金城郡,有时也被称为河西五郡。” “前汉设姑臧县为武威郡治所。由于汉﹑羌﹑匈奴多族杂居,又地处中西交通要道,使它很快成为河西富邑。前魏时置凉州,以姑臧为治所,这是姑臧为凉州州治之始。永宁元年(公元301,张轨为凉州刺史,继续设州治于姑臧,并在原城之外增筑四城。”笮朴指着前面的姑臧城笑谈着,他原本就是陇西郡世家,和凉州河西仅一河之隔,所以对姑臧和凉州都非常地熟悉。 不过刘顾的心思却在另外一些方面,“据《汉书;地理志》记载,前汉时的武威郡十县共有一万七千五百八十一户,七万六千四百一十九人,算下来每县不足万人,人口是相当稀少的。而据姑臧送来的降表图册来看,武威郡十一县现共有户五万七千九百,而姑臧城里就有军民十五万余。” 曾华点点头道:“这些年来中原大『乱』,不但雍秦关陇,就是不少司州、豫州的士人百姓也纷纷流亡到凉州这暂时的世外桃源。子瞻,你知道我的用心了吗?” “大将军,我明白了。经过数十年的动『乱』,这姑臧凉州已经凝聚了众多中原汉家,也算是这数十年不幸中的一件幸事。而且这凉州姑臧地处西域中原的交接之处,大将军要求枢密院制定快速灭凉的策略就是想多保留一份凉州姑臧的元气。”刘顾点着头凝重地答道。 曾华默然点点头,现在的凉州可以说是中国北部保存汉族传统文化最多和接受西域文化最早的一个重要地区,自己不但要得到凉州,还希望完完整整地将它保存下来,将损失减少到最少,所以自己从入主关陇开始着手准备,精心策划,看来终于不负有心人。 “大将军,前面有张玄靓、马后领赵长、张涛等凉州文武官员在城门口伏地乞降。”曹延拍马过来禀告道,八月份令居城下一场大战,曹延不但领第一阵冲锋在前,而且还杀了河州主将谷呈,谋士关炆等人,是为首功,所以被曾华又委派为前锋,直冲姑臧。 攻下令居城后,曾华一改前面稳打稳扎的打法,留下张寿率领一万余人镇守令居,汇集青海将军姚劲派遣的河洮府兵骑兵,缓缓收拾河州事宜,然后自己领着步骑四万余人,快速推进,直指姑臧城。由于武威军早已人心惶惶,加上战斗力不强,在仓松等地跟北府军接战两次立即溃散大半,其余逃回姑臧城,死活不肯出来了。 而沙州的宋氏兄弟听说老巢酒泉郡被袭,也顾不上姑臧城了,领着两万沙州军仓惶西逃。但是他的对手却是姜楠和斛律协、窦邻、乌洛兰托四人。姜楠不用说了,跟在曾华身边都快成精了,而斛律协三人更是立功心切。他们四人领军先围着酒泉郡东边重镇麦氏城鼓噪一阵,气势汹汹好像一口就会吞掉麦氏城。等接到情报的宋氏兄弟心急如焚地往西赶的时候,斛律协三人领着万余骑兵在高台伏击,不到两个时辰就杀得沙州军尸横遍野。宋氏兄弟仓惶西奔,好容易看到麦氏城,也看到在那里等候已久的姜楠。 曾华命令大军团团围住姑臧城,却不急着攻打,只是时而让石炮发上几发,宣扬一下北府军的军威和厉害,打击一下姑臧城内军民的士气。 曾华四处派人传檄文,宣布自己是奉朝廷之命接管“张氏代管”的凉州。由于张家在凉州一直扛着晋室的大旗,凉州军民对朝廷的忠诚度在江北是最高的。听闻朝廷的“代言人”曾华来接管凉州,各地纷纷闻风而降,很快就只剩下姑臧等几座孤城了。 曾华一边派早就定好的北府官员接收各郡县,一边围着姑臧城里慢慢地打起主意来,反正城里的粮食多,曾华也不怕饿死人。九月,北边乐常山、西边的姜楠、姚劲率领数万步骑缓缓围了上来,把姑臧围得更加是水泄不通。 战事一直延续到十月份。姑臧城终于坚持不住了,或者说马氏等人终于在和北府讨价还价商量好后打定了主意。申辰,张玄靓、马氏等人遣人缚降表并户籍图册乞降。丙庚,凉州刺史张玄靓领姑臧十五万军民出城请降。不过如果你稍微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张玄靓这个凉州刺史是自称的,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承认,而北府这次动兵的理由也是凉州私自废朝廷正式任命的凉州刺史张祚,伪立张玄靓。不过在这喜气洋洋和热闹非凡的情景下,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而有些人却好像忘记了这么一回事。 看着抬起头来神采飞扬的马后,曾华感到一阵好笑。她年过四十却风韵依然,你看她眉目如画,肌肤白皙,身材丰腴,正在给曾华暗暗抛媚眼。 仔细算一算,马后是在咸和二年,也是凉州的建兴十五年(凉州一直在延用晋愍帝的建兴年号,即公元327年),她刚刚才十五岁的时候生下儿子张重华,永和二年(公元346年)她老公张俊就挂掉了,三十四岁地便守了寡。但她实在是耐不住寂寞和对权力的欲望,跟“儿子”张祚(他是张俊的庶长子,不是马后亲生的)勾搭上,一段“不伦之情”把大败强赵,正意气风发的儿子张重华活活给气死了。 然后在后面一系列的“风云变化”中,马后继续发挥决定『性』的作用,最后却居然把张家苦心经营的凉州变成了姓曾了。不过想不到这女人还心存幻想,以为还能勾引住自己,真是好笑。 曾华丝毫不顾马后那一连串秋天的菠菜,翻身下马,一把扶起只有五岁的张玄靓。只见这位名义上的凉王、凉州刺史正撅着屁股跪在那里,不知道马氏和赵长等人使了什么办法,让应该活蹦『乱』跳的小孩子居然这么安静老实地跪在地上,一点闹腾都没有。 曾华将还没有自己大腿高的张玄靓拉了起来,只见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子身穿一身白『色』的素服,头上居然还像模像样地挽了一个发髻,『插』了一根木簪。显得有些圆胖的小脸上满是惊惶,还有许多不解。不过也是,在五岁这个年纪上,张玄靓真的搞不清这些东西。 看到张玄靓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曾华一把抱起了张玄靓,众人顿时一片诧异和惊慌。诧异的是曾华身后的北府众将,惊慌的是还跪在地上的凉州众人。他们用各种神情看着这一幕,心里不停地翻腾盘算着。不过很多有心思的人都隐隐感到,张玄靓这些张家后人应该毫无危险了,只是另外一些人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个好运。 曾华入了姑臧城第三天,先传檄凉州各郡县,将赵长、张涛、莫仲等一干『奸』臣的丑事尽数揭发,怒斥他们是谋逆弑主的主谋,然后尽数绑到姑臧城外处死。接下来就是毫不客气地揭发马后风流韵事,『逼』她『自杀』,然后再将其厚葬在张俊墓旁。 正当凉州上下惊恐地以为曾华翻脸不认人,开始秋后大算帐,纷纷担心张家后人的命运时。曾华却率领文武官员和凉州军民到张轨等人墓前,以隆重的仪式祭拜诸位张家历代凉州刺史。在仪式上,曾华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份“江左朝廷诏书”来,让笮朴大声宣读。 在诏书里,朝廷正式追封第一任张家凉州刺史张轨为凉武穆公,第二任张寔为凉昭公,第三任张茂为凉成公,第四任张俊为凉文公,第五任张重华为凉恒公,张祚为凉冲公,就是稀里糊涂上了位,又稀里糊涂死掉的傀儡刺史张曜灵也被追封为凉哀公。 接着,在另一份朝廷诏书里,伪凉州刺史张玄靓除刺史职,被封为归顺侯,其叔叔张天锡被封为安义伯,而张盛被封襄义伯。 到了这个地步,明眼的凉州士人官员都知道了,北府和曾华对凉州是动了大脑筋了。这些诏书估计早就向江左讨来了,然后跟着曾华和数万大军到了姑臧城,现在开始发挥作用了。 曾华接着大肆赞扬了张家世代镇守凉州,抚民安境的大功劳,尤其是张俊整理西域,设高昌郡;张重华东拒强赵,让凉州三千里河山和数十万百姓免遭羯胡蹂躏。说到这里,曾华话锋一转,直指赵长、张涛、马后等『奸』臣贼『妇』,为私欲独权而图谋不轨,荼毒凉州。为了让凉州军民免受祸害,北府这才奉朝廷之命接管凉州。 借着这些动作和檄文,曾华在凉州造足了声势。到了十一月,曾华宣布奉朝廷诏书,将以张玄靓、张天赐、张盛为首的张家一族尽数送到江左建康去“享福”。 在送张家老小过了河水之后,曾华宣布凉州的人事安排,表谢艾为凉州刺史,谢曙接任朔州刺史。表乐常山为凉州都督,表曹延为敦煌校尉,狐奴养为高昌校尉,夏侯阗为张掖校尉,邓遐为武威校尉等。 紧接着,曾华宣布执行北府的老规矩,将凉州诸郡大姓世家七千户迁并、梁州的晋阳、汾阳、南郑,命令他们立即带着家人动身,留下部曲和田地,为凉州即将开始的均田制做好准备。 十二月,曾华接住赶过来的谢艾等凉州官员,留下数万兵马,然后带着一营护卫军奔长安而去,至此,凉州战事终于落下帷幕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永和十二年(一) 温请移都洛阳,修复园陵,章十馀上,不许。拜温督司、兖二州诸军事,以续讨周。 ——————-引言摘述 永和十二年秋九月,河东郡安邑城外十里铺驿站。这里是东西要道,所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从冀州经壶口关入并州,过上党出平阳,再由这里转蒲坂渡口过河水就可以入雍州冯郡而直至长安了。而司州河内、汲郡等地入关经东垣也汇集到这安邑十里铺驿站,再转蒲入关右。 由于十里铺驿站是一等驿站,所以这里不但旅馆占地广阔,有上百间房间之多,而酒楼也非常得大,足有三层楼之高。只见身穿灰衫灰裤的驿丁和青衣小衫的伙计忙进忙出,一会将从驿车里走出的客人迎到酒楼上去休息一会,而马车直接驰到旁边的车马院里,先将马匹卸下来,牵到马廊里休息。这个时候两名工匠走了上来,拿着几件看上去稀奇古怪的家伙什在马车前后左右,边看边敲,最后弓着腰钻到车底下,仔细地看个清楚,有时还干脆躺在地上对着车底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一阵。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工匠检查完了马车,而驿丁也牵来了四匹马,套在车辕上。两名马夫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发现整个驿车看上去非常齐整,于是在驿丁递过来的簿本上签字画押,然后跟驿丁大声说了几句,笑了几声后一个坐在前面做为主马夫。负责驾驶,另一个坐在马车后面,负责换班和看管马车后面的行礼。只见主马夫策动马匹驰出车马院,停在酒楼旁边。 而休息得差不多地旅客在驿丁的招呼下,很快就走下酒楼来,钻进驿车里。随着主马夫一声吆喝,四匹马同时起动,很快就越跑越快。沿着河东郡大道向东、或向西、或向北急驰而去。 不一会又一辆驿车停了下来。又是刚才的那一幕。而在同时。时不时有自己赶着马车,或者骑着马的旅人停了下来,被引入到车马院,然后检查车辆,人和马都安心地休息一下。只有在下午时分,才会陆续有旅人因为天色将晚而投宿。这可时候只见整个上午都相对比较安静的旅馆一下热闹起来。 酒楼第三层有两名灰衫长袍的人正出神地看着楼下的这一切。这两人一个看上去方亮严整,只是下巴那一缕胡子让他显得有些飘洒;另一个身长七尺。清正素雅,其声如钟,时不时发出几声叹言。而边一桌坐的四个人看上去是他们地长随,正一边注意着周围地动静,一边低头喝茶。 “这北府真是好生兴旺呀!” “是啊,你看着这安邑车来马往,人水马龙,连绵接踵。真是一派繁忙荣华地景象。这还只是并州的河东郡。不知道入了关右又会是怎么样一个场景了。现在世人皆言北府关右富甲天下,我以前总是不相信,现在却有了六分相信了。” “长鸣。你还记得吗?当日我们出朝歌的时候,东海公曾言我们会有一番大见识。看来东海公真的说对了。” “善佐,你说的对呀!” 这个时候,伙计送上了几盘,而两人连忙停住话,不再言语了。伙计对这种情景看得多了,当下只是笑了笑不再言语了。刚才这几个人进得酒楼的时候有驿丁检查过他们的文书,为首地这两人一个叫薛赞,一个叫权翼,是河内郡的士人,准备去长安“观学”。这些年慕名去长安观学或求学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众人早就习惯了,何况这些人的文书上还有关、东垣等关卡的关印,是守法的正当旅人“学者”。 待伙计轻快地走开后,薛赞又开口道:“不知道这次东海公托付给我们的任务能不能完成?” “到了长安我们去找一找梁争等人,希望念在故友旧交的份上能给我们引见一二,就是见一见景略、素常、武子、武生四先生其中一个就可以了。”权翼脸上有些忧虑地说道,他口中地梁争原来和他们一起都是从关右迁出来地世家,也都是姚戈仲、姚襄父子属下。后来姚家失势,他们先后都失散了,梁争等人运气好跑到了关右投了北府,而薛赞、权翼则投奔了周国,成了苻坚的属下。 “长鸣,你的期望恐怕太高了点。梁争等老夫子都只是长安大学堂和雍州学堂地讲学,就是鼎力引见恐怕也只能见到京兆尹李存。不过如果能认识到教授郝隆、罗友也不错,他们俩是北府名士,如果能鼎力引见的话说不定能见到武子先生了。”薛赞缓缓地扶着胡子说道。 “希望能如此,周国的情形实在是……”说到这里,两人都不由住嘴了,坐在那里看着楼下黯然伤神起来。 这时,楼梯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几个人在伙计的引领下走了上来,直奔薛、权二人旁边的一张空桌子。 走到薛、权两人旁边,伙计笑眯眯地说道:“打扰两位了,这几位是冀州来的客人,在你们旁边搭个桌子,二楼都客满了,你们看这三楼也只剩下这张桌子了。打扰了,打扰了!” 伙计边说边将几个人引了过来,只见打头的两个人一个瑰伟倜傥,一个夷简大度。只见最前面的那位拱拱手道:“在下姓蒋,名干,字守义,这位是我的同伴,姓缪名嵩,字维岳,我们都是从城来的,这厢有礼了。” 薛赞、权翼两人连忙站起身来,拱手回礼:“相逢就是缘分,我等都是从河内来的士人,前往长安观学。”然后各自介绍了自己一下。四人互相一介绍,发现对方都是文雅之人,而且身上都有一种贵人官宦气质。当下都有了结交之心,于是四人便拼在一桌,把空桌子让给蒋、缪的随从。 待四人坐下之后,蒋干突然问道:“听说周国最近发生很多事情?不知两位能否给我等详解一二。” 看到薛、权两人脸上地诧异和微微的尴尬,蒋干连忙说道:“是我鲁莽了,蒋某是个好奇之人,还请原谅。” 薛赞和权翼对视一下,无可奈何。濮阳那位周主苻生实在是闹得太厉害了。搞得天下众人皆知。而周国人却都羞于提到这些。不过薛赞和权翼原本是姚家的人,对苻生和周国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只是对苻坚还有主臣之情。 薛赞拿起一杯酒,抿了一口长叹一口气,开始说道:“周丞相雷弱儿性情刚直,看到奸臣赵韶、董荣乱政,常常对言于朝堂。而且每次看到都恨得咬牙切齿。赵韶、薰荣心惧,便言于周主。周主杀雷弱儿及其九子、二十七孙,灭其一门。于是周国诸羌人首领皆有离心。周主常 刃于朝堂,以此接见朝臣。而锤钳锯凿等刑具常备残害从人。即位未几,后妃、公卿下至于仆隶,已经残杀五百余人,截胫、拉胁、锯项、胎等。比比有之。” 看来薛赞对苻生也是一肚子怨气。认为这个周主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而是一个暴君。加上他们两人只是庇护于苻坚之下,而这里又是远离周国的北府之地。所以一腔的悲愤忍不住就说出来了。 蒋干、缪嵩等人点点头,薛赞说的这些东西跟外面传说地差不多,只是要详细直观很多,也没有那么悚然地添油加醋。 看到蒋、缪两人没有惊奇之色,薛、权知道自家周主闹得实在是太出名了,已经超过了北府地曾镇北和江陵的桓荆州。 “周司空王堕性情刚峻,看到右仆射董荣、侍中强国皆以佞幸进幸于周主,便疾之如仇,每次上朝见董强二人,都不与他们搭理。有同僚劝王公曰:‘董强二人贵幸无比,请公委屈降身结交,以免其祸。’王堕却答道:‘董强鸡狗之辈,而我只结交国士之人!” “三月,当时有天变,董荣与强国进言周主曰:‘而今天谴甚重,请杀贵臣应之。’周主便杀王公以应天变。王公受刑之时,薰荣笑道:‘你还敢说我是鸡狗之辈吗’王公瞋目怒叱,愤然受刑”。说到这里,不但薛赞一阵黯然,就是其余三人也是心中惆然,暗自零叹。 “夏四月,濮阳大风,毁屋拔木。周宫众人惊扰,纷纷称贼人作乱。宫门白天也紧闭不开,第五日才开。周主把宫中众喊贼者尽数捕杀,出其心。左光禄大夫强平谏曰:‘天降灾异,陛下当爱民事神,缓刑崇德以应之,乃可弭也。’。周主怒,凿其顶而杀之。卫将军广平王黄眉、前将军新兴王飞、建节将军邓羌,以强平是太后之弟,叩头固谏。五月,太后强氏以忧恨卒,曰明德。”权翼接着幽幽地说道。 “周主一夜梦大鱼食蒲,又兖州有童谣曰:‘东海大鱼化为龙,男皆为王女为公。’周主就将太师、录尚书事、广宁公鱼遵,并其七子、十孙尽数诛杀。金紫光禄大夫牛夷惧祸自杀。旧勋亲戚,诛之殆尽,群臣得保一日,如度十年。” 薛赞和权翼都没有进入到濮阳的周国权力中心,他们一直是紧跟着坚,对那些被诛的周国钟臣没有太多的来往,但是看到跟着苻家打天下的一干旧臣被苻生这个疯子杀得差不多了,心中还是一阵凄然。 “真是可惜了,可惜了。”蒋干也不由地叹息道。 听到蒋干的叹息,薛赞不由转言道:“倒是你家魏主这两年奋发图强,去年讨北冀州河间,败燕国折冲将军慕舆根,名震中国。今年四月攻我汲郡,于淇水连败东海公,迫使其移镇汲县。” 听到这里,做为魏国人地蒋干、缪嵩不由脸露喜色,有些得意起来,“我家主公勇冠万军,就是北府的曾镇北也推崇我家主公为中国第一将。” 这话不假,当冉闵在去年开始大发神威,连败燕国和周国之后,曾华在《大将军府邸报》里撰文赞叹过一番,也说过这句话。随着北府邸报传播天下,大家也记住了这个称赞。 看到蒋、缪两人笑得脸都有些红了,权翼心中一声冷笑,都被人家当枪使了还在这里得意洋洋,沉默了一会便开口道:“魏主冉公现在用兵倒是谨慎了许多,看来从曾镇北那里学到了不少。我记得曾镇北还言道,他现在追求的用兵境界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权翼的话一出,蒋干、缪嵩两人便明白其中的意指了,但是却不好再开口反驳了。 做为风云人物,曾华的用兵之术早就被天下有心人细心地研究来研究去。他们根据北府的战报和以往的历史,发现曾镇北地用兵以前是以奇为主,以正为辅,而现在却越来越转向以正为主,以奇为辅。他们不清楚曾华在北府搞得那些军制、军事学院、枢密院等军事建设思路,也不明白曾华搞这些地深刻用意。他们只能从表面分析曾华的用兵到了另一层次,而且在众人看来,曾华也当之无愧地挤进这个时代用兵大家的行列,所以蒋干、缪嵩才会因为曾华高调赞扬自己主公冉闵而感到自豪和高兴,因此面对权翼这挟枪带棒地话语实在没有办法反驳,蒋、缪还没有狂妄和无知到说自己主公用兵比曾华还要高明。要知道当初在冀州魏昌,要不是曾华那惊世骇俗的大奔袭,怎么会有今天的这个局面呢?而魏主冉闵也不会好好地活到现在。 “听说城最近也不得安宁,魏世子(冉智)和平原公(冉操)有些不合。听说三月的时候,世子因为平原公强征民女而严惩了将军刘安。不知有没有这回事?”薛赞继续问道。 蒋干、缪嵩心里恼火呀,这薛赞一下子就捅到了要害,问中了魏国内部不愿意提及的问题-冉闵的两个儿子冉智和冉操已成水火之势。当魏国慢慢稳定下来之后,从不会安分的冉闵也开始四处出击,但是他的两个儿子却开始闹腾起来。被平原公的冉操仗着冉闵对他更加宠爱,再拉拢了如车骑将军张温、将军刘安等一帮人,在城跟世子冉智是明争暗斗,气焰嚣张得不得了。 而冉智虽然不得冉闵的看重,但是他是嫡长子,名正言顺的世子,加上大司马董、大将军蒋干、侍中缪嵩等大部分魏国重臣站在他这一边,和冉操堪堪能打个平手。 而薛赞刚才说得那件事情正是两人交锋的一个大事件。冉智和冉操都好女色,自从北府将城宫中女子接收一空,加上魏国要恢复元气,不敢扰民。所以这两年可苦了这两位公子爷。好容易等魏国安稳了一些,冉操便迫不及待地征民女充实平原公府,结果被冉智抓住了机会,把执行人-冉操的心腹刘安暴打了一顿,然后免职。 冉操丢了面子,对冉智更加恨上了,于是两人彻底撕开脸面,更是斗得不可开交。冉闵为当世猛将,但是却对两个儿子束手无策,只好由他们去了,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就行了。 薛赞、权翼和蒋干、缪嵩四人你来我往,话锋机敏,暗中相斗,最后还是薛、权两人占了上风。不过四个人却也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明白了对方的目的。想明白了这些,四人一下子释然了,觉得也没有什么好相争的了,反而相约结伴一起去长安。 第一百五十五章 永和十二年(二) 第一百五十五章永和十二年(二) 永和十二年春,正月,壬戌朔,帝加元服。太后诏归政,大赦,改元,太后徙居崇德宫。戊寅,匈奴单于贺赖头帅部落三万五千口自代郡弹汗山(今大青山)离燕降北府。四月,白、独孤氏等代国旧部聚众五千于武泉,推拓跋埭昷为大可汗,『乱』绵云中。朔州都督杜郁、云中校尉刘悉勿祈举厢军、府兵讨伐。七月平,斩首三千,灭四千户。拓跋什翼犍惶惧,伏大将军府乞罪。明王释之,信之如旧。 -引言摘述 薛赞、权翼和蒋干、缪嵩四人结伴而行,包了三辆驿车继续西走,很快就沿着官道到了蒲坂。看着两座铁链浮桥,没见过“世面”的薛赞和权翼又是一阵咋舌震撼。而见过两次的蒋干和缪嵩虽然没有那么震撼了,但是站在这两座分左东右西浮桥面前,两人也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暗暗为北府的强盛和富足又感叹了一番。 这两座浮桥相隔不远,都是用两条铁链贯连二十六艘大舟而成,宽三丈余,而每座桥都是单行,上面的桥是西行,下面的桥是东行,而桥面上也有划分成两边,左边行人,右边行马车。 在守桥的北府水军军士的指挥下,薛赞等四人和随从一起下了驿车,混在行人中走在西行的浮桥上,几名随从则紧跟其后。过河的行人和马车非常多,颇有点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味道。但是在水军军士的调度指挥下,整个浮桥虽然热闹但是却有序而不拥挤。 看着滔滔的河水在桥舟面前骤然分开,并卷起朵朵浪花拍打着船头,如同一层层雪花围过来一般。薛赞等人听着就在耳边回响的河水流淌声,看着在不远处回『荡』的漩涡,还有飞翔的水鸟掠过浪花,心中不由地跟着一阵激『荡』。 薛赞边看边感言道:“北府三国说书中有白衣渡江,飘然而至,我想也不过如此吧。”其余三人不由纷纷出言赞叹。 听得薛赞的话,权翼不由地沉思回味起来,就是这么一出神,权翼一下子撞到了旁边正在赶路的行人。 听到权翼一声“哎呀”,薛赞等人,连忙转过头来一看,发现权翼在那里跌跌撞撞,如同在练醉拳一样,眼见着就要倒在地上去了。 薛赞连忙一伸手立即扶住了权翼,免得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了,有损了名士的风采。而这时对面的那名大汉已经站定在那里,看到权翼这个模样,连忙拱手道:“对不住了!” 两名随从已经慌忙走了上来,看到大汉出言如此说道,也不管情况是如何,立即威喝道:“小子,你也不看看我家大人是什么人就敢胡『乱』撞来。要是有个好歹立即将你拿官,叫你吃上官司。”看来这两个随从家奴情急之下把这里当成了周国,把大汉当成了周国百姓,把平时的“官威”尽数发挥出来了。 大汉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已经站稳的权翼连忙出言道:“休得无礼!是我撞了人家,要道歉的应该是我。”说完,权翼向大汉拱手施礼,正式道歉。 被权翼一声训斥叫过神的随从这才发现对面的大汉有七尺多高,魁梧彪悍,而且腰间挎了一口刀,背上背了一张弓,还有一壶箭筒。两人立即回过神来了,这里是北府,而且这人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背携兵器,难道是军士?众人顿时吃了一惊,北府军“凶名远扬”,现在在人家的地头居然敢跟这些凶神恶煞叫板,岂不是胆肥得有点离谱。 看到一身文士装扮的权翼谦逊有礼地向自己道歉,大汉立即阴转晴,一抱拳道:“没关系,没关系,先生多礼了。” 既然误会解除了,众人又继续赶路,后面还有一堆人要过桥,谁也不敢在桥面上多停留片刻。 看来大汉对文人名士打扮的薛赞、权翼等人十分地敬重,但是却没有其它地方的那种畏惧。而薛赞等人也希望通过大汉了解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壮士什么称呼?是哪里人,这是准备去哪里?”权翼几句话就和大汉混熟了,然后开始套话了。 “我叫韩通,平阳临汾人,去长安准备参加咱北府第一次比武大会。”大汉很自豪地答道。 “比武大会?”权翼有点不解,和同样不解的薛赞、蒋干等人对视一眼然后继续问道:“壮士可是北府军勇士?” “嘿嘿,惭愧,惭愧!我只是民兵,以前报考了两次都没有被府兵选上。”韩通黑黑的脸上现出一点红『色』,“后来下了狠心苦练了两年,但是已经三十五岁了,过了当府兵的年龄了,只好继续当民兵了。不过我已经是民兵队长了,如果能在这次比武大会上侥幸拿个奖牌回来,估计能升个屯长,也算是解了一点遗憾。” 说到最后,韩通的脸上不由地现出自豪来,好像多年的遗憾马上就要得到解决一样。 权翼等人心里不由一愣,别的地方都是把从军当成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而其余各国也相应地视兵卒为草芥,以驱使为统领驾驭手段。但是现在到了北府却完全不一样了,这样的大汉到了别的地方早就是合格得不能再合格的军士了,但是在北府却不能成为北府兵,而韩通却好像因此会遗憾一辈子,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权翼开始尝试深入询问有关民兵等军制问题时,韩通却一问三不知,什么也不愿意说了,问到最后翻来覆去只是一句话:“军法无情,恕不敢多言!” 过了桥后,权翼等人看到自己包下的三辆驿车在远处等着自己,而韩通也一下子找了其它几个同样装扮的汉子,其中一个还是曾经和他一起报考府兵,一同被刷下了的旧识。 “这位是平阳城的王耷,那位是襄陵卢敢。”韩通热情地介绍道,权翼等人纷纷拱手见礼,而王、卢等人也连忙拱手回礼,场面一时热闹不已。 “你们都不是北府军士?”薛赞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道。 “我们是民兵,不是府兵,更不是厢军。”韩通等人哈哈大笑道。 “那这次比武大会只是为北府民夫所举行?”蒋干诧异地问道。 “是啊,”嘴快的卢敢连忙答道,“人家府兵、厢军每半年都有一次比武,怎会掺合到我们这些人来呢?我们都只是从各郡县的民兵青壮中选出来而已,不好跟府兵、厢军比。不过象王耷就好了,才十八岁,要是在比武中拿了奖牌了,肯定能顺利进入到府兵,说不定还能进入到厢军。我们这些老头子不能比呀!” 几个“老头子”纷纷向王耷打趣,让稚气未脱的王耷羞愧得低下头来。 被搞得有点稀里糊涂的薛赞等人终于有点明白了。这比武大会是针对北府百姓中的男丁,而能在郡县选拔中脱颖而出的多是那些为了当上府兵而“苦练”过一阵子的人,不过他们一部分因为过了三十五岁这个府兵年限,只好继续当民兵;还有一部分人就是那些刚满十八岁的青壮,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报考府兵”。而且这些人为了能当上府兵,成年前也没有少苦练。 搞明白了的薛赞等人开始惊叹起北府军制的完善和深远了,这种全民皆兵的方法周国、魏国不是没有想过,也曾经尝试过,但是却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可北府为什么会施行成功呢?似乎还颇有成效,并且在这个基础上保证了北府军极高的素质。不过薛赞等人怎么也搞不明白北府军制是建立在均田制的基础上,这还包括了军官士官体制、军事学院等一整套体系才能搞出这个效果,现在光是凭几句话怎么能了解到那么深的东西呢? 薛赞等人和韩通等人告别,坐上驿车沿着官道继续西进。 马车在冯翊郡大道上急驰而行,路边举目望去都是是一片充满生机并繁忙有序的景象,金『色』的秋收过去不久,北府百姓脸上的那种欣喜还没有褪去,身上满是干劲。他们或者在官府的组织下对冯翊郡的水利工程和官道继续进行大修,或者分成队和屯,在空旷的田野边列队,『射』箭,对刺。 薛赞等人越看心里越沉落,他们都知道北府的地盘有多广。关陇、并州是久战之地,但是益州、凉州却是久安之地,加上北府从冀、司、幽、平、兖等中原诸州半抢半卷地收了上百万百姓,还有西羌、漠北,这么算下来北府百姓不知有多少个百万了。要是各郡县都象这样全民皆兵,大家还混个屁呀! 进了长安,薛赞、权翼彻底被惊呆了。雄伟无比的长安城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众多气势恢弘的建筑物有序地耸立在那里,如同在宣告着北府上下那无比的强盛和自信。长安新城整个布局异常整齐,街道宽阔平正,加上路边那两排如林树木的衬托,更是严整,还有各条南北东西对走的水渠,以及由此形成的水塘,让整个长安在肃穆中增加了三分灵秀。 换了厢车后,薛赞等人可以近观整个长安新城,并慢慢地深入其中去仔细观察这座正在修建的雄城。南部长安算不上是城池,因为它还没有修好城墙。不过在四个人看来,这占地极其巨大的南城要是修上城墙,再加上北边的旧长安的话,估计要连绵上百里。天啊,以前的洛阳恐怕就是三、四倍都没有这样的规模呀! 走进南长安的内部,薛赞和权翼更是震撼了。还在装修完善的三台、正在它们对面修建的行台,已经基本完工的大神庙、圣教大广场,还有人山人海,极尽天下财富的南市等等,让薛赞和权翼的心一次又一次地受到煎熬和折磨,他们也隐隐觉得,北府真的不是收复不了司、冀、兖等州,而是不愿意去收复。 “长安恐怕已经有了气吞天下的气势了,大将军的志向已经包揽万里了!”站在高阙牌楼的长安大学堂大门前,有点如梦如幻的权翼长叹道,说出众人的心里话 “是啊,每次来到长安城前我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臣服之心。”蒋干也跟着感叹。他们心里都知道,这还是未完工的长安城,南边的新城还只完工了两成,要是完全修完了之后会是怎么样? 在长安安顿下来后,薛赞、权翼和蒋干、缪嵩各显神通,调动各自在长安的人脉,准备完成各自的任务。忙碌了两天后,四个人又聚在一起了,因为现在他们就是再努力也没有用,只能等待各自人脉四下活动的结果。 四人聚会的地方是北长安的一家酒楼-醉仙楼三楼的雅间。 薛赞四人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窗户外面的旧长安,嘴中还淡淡地说着各自在这两日里对长安北府的看法。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吼声:“金沙滩直杀得山摇地动,好男儿拼一死决不偷生!”声音顿挫有力,高亢慷慨,悲烈壮怀。话刚落音,外面顿时传来一阵叫好声,甚至还有拍桌子的声音。 『乱』了一阵子后,有人高声说道:“郝老四这一句真是有震破天的三分韵味。” “不敢当,昨晚在西园听了震破天的金沙滩,真他娘的痛快,咱们上郡那几个名角一比就全比下去了。今天几杯酒下去,忍不住就想来上两句,一唱就痛快了。”听来这说话的就是郝老四。 “郝老四,人家震破天是大将军府调教出来的,梨园戏曲学堂的讲学,怎么好拿你上郡的那几个角来比呀!” “郝老四,你来长安参加比武,光是听到的这两场戏,就是不拿到奖牌也值了。” “郝老四,再来一句。”众人哄然一阵叫好! 听得咳嗽两声,受邀不过的郝老四清了清嗓子又唱了起来:“汉祚衰群凶起狼烟滚滚,锦江山飘血腥遍野尸横,只杀得赤地千里鸡犬殆尽,只杀得众百姓九死一生!”声音悲凉凄切,肃然黯销。 众人先是沉默一会,接着又是一阵叫好,整个三楼顿时一片翻腾热闹。 权翼等人听到这些唱词,不由都愣了。这又是哪一出? 于是四人不耻下问,向送菜进来的伙计打听起来。 “这是秦腔,是从大将军府传出来。据说数年前大将军在秦、雍两州找了许多唱桄桄子和『乱』弹的艺人,教了他们许多唱腔和打戏法,还找许多学子文人根据咱北府百姓最喜欢的三国、列国编了许多曲牌,就不就成了咱北府的秦腔。”伙计热情地解答道。 看来曾华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显摆自己的地方。他充分发挥被自己爷爷『逼』出来的“京剧底子”,再结合形成于秦,精进于汉的关陇地方“古戏曲”-桄桄子、『乱』弹,经过数年的改进和完善后,终于形成了跟后世秦腔相似的“新戏曲”。曾华也干脆就叫它秦腔或秦剧,并以观风采访署名义成立梨园戏曲学堂,专门用来培养戏曲人才,做为一种“宣传手段”。 秦腔完善之后迅速在北府普及开来。在这个娱乐生活非常单调的时代,秦腔戏曲受到的欢迎程度是曾华这个“现代人”无法想像的,而被他调教出来的“震破天”,“七挂尺”等艺人立即成了这个时代的天王巨星。很快,北府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能唱,或者吼上两句。 “前面唱的是金沙滩。”伙计一边忙碌着一边继续解释道。他很快就把曾华假借前古不知哪朝而编撰的“杨家将”故事简单说了一遍。在他的话语中,薛赞四人也明白了。这个不知哪朝哪代的杨门八父子忠烈剧本一出来就深受北府百姓们的喜欢。原本就被说书等手段煽动得热血沸腾的北府百姓更是被这忠烈满门,可歌可泣的“抗胡壮举”感动了。所以只要你一唱前面那两句,马上就会有人接上“自古忠良千千万,为国为民保河山。苏武牧羊世罕见,节『毛』尽脱志更坚。” “后面是三国曹武帝,唱得是前汉末年三国分争的故事。唉,要不是大将军,咱们的日子指不定比那唱的更惨!”伙计长叹一声,也忙得差不多了,摇摇头就离开了。 薛赞等人却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在他们平静的表面下,心里却正在翻山倒海。人家都说曾镇北极会收拢人心。邸报、学堂、说书、还有这秦腔新戏,再看看这北府百姓,谁看了谁都心惊。在这些人面前,谁敢贸然侵袭北府?在这些唱着“金沙滩直杀得山摇地动,好男儿拼一死决不偷生!”的百姓们面前,谁不胆怯?何况他们手里还有快刀和利箭。 默然一阵后,四人也很少言语了,本来很热闹的一顿饭吃得有点沉闷,相比之下,雅间外面却更是闹腾,高涨的气氛一浪接着一浪,一直到四人悄然离开也没有结束。 看来四人是下定决心要好好了解北府上下。第二天,薛赞四人就托路子到长安大学堂听课。毕竟他们都是打着“观学”的旗号,就是做做样子也要去这北府最高学府里坐一坐。 他们首先听的是北府名士,长安大学堂终身教授-罗友的课,他讲的是《君臣民》 他先从孟子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说起,做为引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起君王应该使天下受其利,使天下释其害;先治天下之法而后治人;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工商皆本,与农均为国基;制独而在制权,制权而在制衡等北府新学理论。 罗友口水直飞的一堂课听得薛赞四人是目瞪口呆,只觉得匪夷所思,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早就闻名已久的北府主流思想-新学理论居然是这么一回事情。 接着薛赞四人又听了江左名士陈蹈的一堂课。这位玄学大家讲得当然是玄学。他以庄子为基础,深入地探讨了一把有无、越名教而任自然、得意忘言、寄言出意和辨名析理。谁知到了最后,陈蹈话锋一指,隐隐开始抨击前汉董仲舒的“独尊儒术,罢黜百家”和“邪辟之道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陈蹈不无嘲讽地说道:“动不动就给别人扣上邪辟之道的学派自己本身就是邪辟了。”不过陈蹈最后还是给这位前汉儒家大师留了点面子,说董仲舒的“《诗》长于质,《礼》长于文,《乐》长于风,《书》长于事,《易》长于数,《春秋》长于治人”说得还有七分道理。 陈蹈的这番话让习学儒学的薛赞四人感到郁闷不已。他们知道儒学和玄学一样在北府不得器重,成不了主流,但是却没有想到新学没有攻击儒学,还隐隐引用了许多儒学思想,而攻击儒学的却是同样占劣势的玄学。 不过第三天薛赞四人听完儒学大家杜龛的讲课后却心情好多了。这位开国名臣杜预的孙子秉承家学,是现在的儒学宗师级别的人物。他原本不愿意来北府,后来听说儒学由于没有什么顶梁柱眼看着在长安大学堂要衰落下去了,于是就“愤而北上”,来到北府长安,撑起了北府儒学的一片天。 在杜龛传授《左学》为主的一堂课里,薛赞等人虽然又听到了熟悉的义疏之学,但是却隐隐感到这学问里有了许多改变。不过想想也释然,在这个多种思想交汇碰撞、却无法一枝独尊(独尊和主流不是一个意思)的地方,要想占据一定优势,吸取别人的长处,改造自己的短处是自然法则,要不然就被现在越来越挑剔的北府学子抛弃。而被北府最高学府-长安大学堂踢出去,任何一个学派都承受不了这样的失败,也丢不起这个脸,所以必须“奋起直追”。 第四日,薛赞四人又听了他们慕名以久的道安大和尚的佛学讲学。不过他们这次听完之后发现和以前听到的佛学又有些不同,应该是道安大和尚为了佛学的生存和发展,把“西传而来”的佛经翻译之后做了大量的本土化,而这些天竺而来的思想也让玄学、儒学甚至新学的思想体系里增加了一些新东西。看来大家混口饭吃都不容易。 接着几天下来,薛赞四人已经真正地开始观学了,他们到长安神学院、长安佛学院、雍州大学堂、长安工务大学堂、长安农事学院等北府学院观学,并被这思想活跃、治学严谨、和勇于交流、创新的学术气氛给吸引住了,也深深地融入到长安大学堂为主的北府学院群中去了,几乎都忘记了在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永和十二年(三) 和十二年七月,丙子,燕献怀世子卒。八月,周法伐姚襄,据兵泗水,结陈而前,亲被甲督战。襄众连败六场,死者数千人。襄帅麾下数千骑奔于济北泰山,其夜,民弃妻子随襄者五千余人。襄勇而爱人,虽战屡败,民知襄所在,辄扶老携幼,奔驰而赴之。周军中传言襄病创已死,鲁、任城士女为法所得者,无不北望而泣。苻法遂权重周国,世人时以其父敬武王苻雄比之。 ——————————————引言摘述 正当薛赞四人在专心观学和钻营的时候,曾华却正在霸城埋头苦思。 整个霸城现在和其它几个城一样,已经完全成为一座功能城。咸阳城已经成为一座工业城市;新丰城成为了一座粮食储备中心;新长安的西城则是完全的学院城市,以长安大学堂为中心,东有长安神学院、南有长安佛学院,北有雍州大学堂,西有长安工务大学堂和长安农事学院;而霸城却成为一座军事学院城市,长安武备学院、雍州武备学院、雍州讲武学堂、京兆讲武学堂四座军事学院让霸城满是军官和士官。整个霸城不过五万余人,军人就有三万余人。 曾华在这个军事院校城市里正在反思着自己过去的军事体制和思想。自己以前的军事道路应该是走得太顺了,曾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呢?不知道能不能和老天爷的意思联系上了?不过曾华知道。这个时期应该是中国军事地一个转折点,不管是军事思想还是军事体制和装备。数百年的混战,在活命和胜利的要求下,无数的军事火花不断得爆发出来,经过沉淀之后终于在唐朝迸发出来了。 自己幸好只是站在这个时期的前面,应该说是站在衔接时期的关键点上。三国过去了,无数纵横一时的英雄人物已经被大浪淘尽,做为中原的主流思想。玄学对军事几乎是一窍不通。更是一点帮助都没有。在中原元气大伤地时候。北边地匈奴、鲜卑、柔然、丁零汹涌南下,他们大部分人出人头地靠得只是勇武,少数在军事方面大放光彩地人物除了因为他们识字而读了不少的史书和兵法书外,更多靠得是他们的异禀天才。 但是随着战争的深入,积累也越来越多,英雄也将辈出,以前靠“投机倒把”的好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不过曾华庆幸自己占据了历史的制高点。只要没有太大的错误或者连续不断地错误积累,应该不会有被人家翻盘的可能了。 但是光是停滞不前却是非常危险的,曾华知道,凭借自己穿越人士的本事,他的大局观和战略思想在这个时代应该是数一数二的。这也难怪了,这个时代的人很多连自己居住的县都没有出去过,更不用说去看待整个天下呢?而曾华是受过“地球村”思想地教育,加上多上千多年地信息。他的思维自然比这个时代的人要宽广和深远地多。而且曾华对慕容家和苻家是知根知底。而对方却对曾华一无所知,这样以先知算未知,自然会占据优势。但是以后面对其他的敌人。例如高句丽或者波斯,曾华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怎么还靠“先知先觉”去取胜呢? 曾华心里明白,自己可以靠运气赢上十次二十次,但是却不可能赢上一百次,而最后的输赢却只要一场胜负就可以决定了。项羽赢了那么多次,一场垓下大败就让他穷途末路。因此曾华希望自己能让北府的优势越来越大,并永远走在“时代的前面”。 回想了以前的战争,曾华觉得自己取胜三分靠自己的“先知先算”,站在历史的高度实行了非常适当的战略;三分靠实行了一些历史“早就证明非常有效”的制度和措施,例如士官、军官专业化、书记官对军队士气的掌握和鼓动、森严的军法和分明的赏罚制度等等;三分靠“提前实现”的先进技术,如炒钢法、高炉法、神臂弩、陌刀、配重抛石机,还有长弓、锁子甲、罗圈甲等等,最后算下来自己的战术水平和其它方面居然只占了一分。 算下来之后,曾华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真的要烧香还愿啊。打了十年的仗,现在一回神居然打得这么险。看来这次面壁思过真是非常及时和必要。 既然知道差距和过失在哪里,曾华就开始进行改进。 曾华现在仔细想来,自己的步军战法相当的单一和贫乏。打来打去就只有方阵列成横线或者纵线,不过这是曾华通过思来想去决定下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曾华中了演义的毒,总是想摆一个八门金锁阵或者八卦两仪阵跟敌人干上一仗。这些阵法附带的玄幻、迷惑和巨大杀伤力的功效让曾华想一想就觉得兴奋。但是当曾华亲自指挥军队进行实际演练的时候才发现大错特错。 上万兵马一撒下去就是方圆十几里,在那个没有“无线电通讯”的时代里,光靠旗语和传令骑兵是无法保证整个队伍在地形、敌情不断变化中保持阵法需要的极度一致,而且战场变化瞬息万化,及时应对是最重要的。变化稍微快一点,要是阵形其中一部分反应稍微慢点,整个阵法就成一锅粥了。 曾华 白了,这些阵法在演练的时候的确可以训练全军上下能力,但是硬要用到实际战场上去,恐怕就是拼命训练让全军神奇般地保持阵法这胜算也很低。有那个工夫还不如让军士们多训练其它的素质和团队课目。 于是曾华干脆在孙提出的方.圆.锥行.雁行.钩行.玄襄.疏阵.数阵八阵法的基础上,再“融会贯通”马其顿、罗马方阵和后来西方地横、纵线阵形。稍微变化了一下,以方或圆阵为基础,然后编制成圆行、雁行、钩行的横、纵线,而横纵线又可以分玄襄、疏、数三种。 在曾华想来,阵法简单明了最好,全军上下应对起来也快捷灵活。不过战法过于简单也不是什么好事,来回几次人家就摸清楚了,也就很容易想出对策来。看来除了在简单阵法上还要增加“附加值”。在战术上上玩出更多的花样来。这就要靠军士、士官和军官们提高素质。不过通过几年的训练和学院的培训。这个目的应该很快就能实现了。 曾华突然又想到了一点,那就是北府军步军的配置需要做一些改动。现在北府步军战术是长矛手、刀牌手和弓弩手配合作战,和中世纪号称战斗力头一号的西班牙方阵采用长枪兵、剑兵和枪炮手地步兵战术非常相似。 但是北府军太过于了防御和保守了。远程有石炮、床弩,中程有神臂弩、长弓,靠近是长矛,后面有刀牌手支援,还有陌刀手压阵。再加上非常容易调配地厢车,这个阵形相当地坚固。不管是连环拐子马还是铁浮图,哪怕是号称最强骑兵地蒙古骑兵,上来多少就让你死多少。简直就是曾华以前最喜欢的意大利足球队的钢筋混泥土式防守了。 北府军军阵前面长矛手所持的长矛居然将近四米长,简直就跟一根绣竿没有什么区别。这样下来长矛手除了将长矛戳在那里等着敌人冲过送死之外,就干不了什么事,而且这么长的长矛不但容易被折断,也很难在晃动中戳中敌人。出击的能力远逊于防守的能力。 曾华决定将长矛改成长达一丈、两米半地长枪。将长矛手变成了长枪手。而且对铠甲和军队组织做了改动。现在作战改成以营为单位,而以哨为兵种单位,也就是说。在一营下辖的二十七哨编制,一哨都是同一个兵种,不是长枪手或刀牌手就是弓弩手。 在营方阵里,长枪兵排成密集的横队,每个横队正面为一哨三十人,纵深为九列,总计三队长枪手。这些长枪手是整个方阵的屏障和依托,他们身穿新步军重甲,腰挎雁翎刀,手持长枪,站在方阵的最前沿,依靠团队的力量和个人的技巧进行防守和进攻。而新步军重甲也是曾华这次改制的,重四十九斤,由一千二百六十片铁甲片串成,分成身甲、甲裙、甲袖。 身甲又分胸甲、背甲、肩片、胁片。胸甲和背甲采用了北府独创地板甲,在板甲周围围满了铁山文甲;肩片和胁片采用了小片地铁鱼鳞甲。身甲里面还网了一层连环甲,最里面衬了一层棉布,防止磨伤身体。而甲裙、甲袖是夹铁夹皮的柳叶甲,颈、肩、肘、膝等关节处则是采用了铁圈甲,保证整个甲衣的灵活性,再配上圆盘铁头盔、面罩和战靴,简直就是一个移动地“钢铁战士”。 经过测试,穿上步军重甲的长枪手对抗中原流行的晋军步军弓,可以在十米的范围里承受三箭。也就是说你必须对着步军重甲同一个地方连续射上三箭才有可能射穿,但是在实际中可能吗?步军重甲更能有效地抵抗刀砍,剑刺和枪刺。它最大的敌人就是铁锤的重击,但是敌人还没有把大锤扛过来就可能已经被长枪扎成糖葫芦了。 后面也是一哨为一横队的刀牌手,纵深三列,总计一队刀牌手,接着是六列两队弓弩手,最后是三列一队长枪手压后。刀牌手和弓弩手身穿新的标准步军甲,这标准甲比重甲轻了将近一半,只有三十斤重。胸甲和背甲没有采用板甲,而是全部采用了大片的铁山文甲,肩、胁甲也是鱼鳞甲,甲裙、甲袖变短了一截,各关节处没有采用铁圈甲,而是换用了皮甲,更便于刀牌手和弓弩手进行格斗。 最后组成的密集队形其宽度约为一百五十米,纵深一百二十米。一旦左右两翼或者后翼受到攻击,长枪手会立即向方阵的四边外侧排列,迎击来犯的敌人。这么一改进后,营方阵变得坚固而具有强大的机动能力。然后再一营一个方阵组成横、纵战线进行推进作战。 在完成相应的装备和组织改动之后,曾华要求霸城军事学院立即编写出相应地军士手册、士官手册和军官册以及操典手册。更加完善和改进北府军制。不过曾华考虑到北府步军的装备越来越多,也愈来愈沉,这会严重影响到步军行军的速度。曾华就对各步军营配备了更多的马车和坐骑驮力,让改进的步军机动力不降反升,反正漠北、西羌的马匹实在是太多了,大肆采购一番后,不但让北府军装备提高了,也让北府的“合作经济”效益更加升了一步。只是这军费看着上涨。涨得曾华都有点不敢打仗了。 是骑兵的问题。曾华通过实践发现。骑兵用长枪有枪刺地命中率远远小于刀劈地命中率,而且只要得法,两者造成地损伤几乎是一样的。曾华想来想去,觉得这长枪在骑战中除了当标枪赌个运气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用途了。于是曾华把长枪从骑兵的标配划成了自选配置,也就是你想配置自己买去就行了。北府军的兵器都是采用招标制度采购的,所以在竞争和挣钱的驱使下,咸阳、阳、南郑等兵工场都有足够地“优质长枪”出售。 曾华还发现。策马奔袭数千里是有可能,但是这还不如说是一场游牧大迁徙,就是你有备马也不行,因为马匹比人还难伺候,每天都不能跑过长的路途,否则很容易就废了。如果你不惜马力,换马日夜赶路,那么到了目的地之后你可能会变成步兵了。 当年为了在魏昌伏击燕军挽救魏军。曾华差不多准备了三年。不知屯集了多少物资粮草,也不知玩了多少花样花了多少心思,这才把八万骑兵调到冀州毗邻的并州。就是这么缜密和充分的准备也只能坚持那么短短的数天。曾华开始是十分不愿意在燕、魏军相持关键的时刻对燕军进行打击。这样的风险性太大了。按照他原先地想法是准备对燕军进行多轮次地袭击,将燕军打疲了再一举荡平。但是事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干,因为粮草不足,坐骑也无法保证长时间的连续作战。 不过幸好冉闵不负重望,拼了老命把燕军打得三口气只剩一口气了,让曾华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但是这种便宜却是可遇不可求,不能总是指着它过日子。 曾华就有点想不通了,以前在网上总是听说蒙古骑兵是多么牛叉,好像马跑多快他们就打得有多快一样。现在仔细想了想,通过那些被忽略地具体日期,分析出真实的行军时间,曾华发现其实人家也只是做了一次大迁徙而已。不过人家生下来就是干这行的,所以手脚看上去非常麻利,让许多人产生了错觉。 现在北府在骑兵兵源漠北、西羌的那一套还非常有效,通过近十年的同化,西羌几乎尽数融汇了,已经对华夏这个民族,这个“国家”非常认同了。看来接下来是要好好打漠北这些人的主意了。 在霸城忙碌好一阵子,曾华回长安主持了北府第一次比武大赛,由于是第一届,影响力还不够大,但是数千人聚在一起也是热闹非凡。 热闹完之后,曾华正在琢磨如何实行军衔制的时候,却被拉来接见薛赞四人了。 其实薛赞、权翼是想为自家主公,周东海王、领冀州刺史,镇守汲县的坚通通路子。曾华知道,最近周主苻生越发得闹腾,已经很不得周国上下的人心,隐隐有推翻他的趋势。而留在濮阳的苻法却风起水生,在周国的河南之地威望越发得高了。 本来那些老臣们是想团结在苻坚的旗下,但是苻坚早早地就被打发到河北去了,有点远水解不了近渴。大家只好转向苻坚的庶兄苻法。这法也是个人物,颇有其父苻雄的才干和风采,大败一直与周国为敌的姚襄之后,其威望达到了顶峰。 而苻生也奇怪,虽然残暴,但是却从不杀一个苻家人,真不知他是装疯还是真疯。法眼看着越来越旺,苻生也不去管他,依旧玩他的变态杀人游戏。可是坚就有点郁闷了。他原本是雄的嫡子,也继承了东海王爵位。但是没有想到出镇一段时间后,声望是直线下降,眼看着法超过了他。 ;;.意向,准备借助晋室的力量再图大事。而晋室在江北的代言人就是北府(桓温只能算半个,实力不够),于是汲县上下就合计着派人和北府“沟通”一下,希望取得曾华和北府的支持。 曾华也明说了,支持是有的,但是没有足够的利益北府是不会出手的,就看你苻坚准备拿什么东西来换。 打发走薛赞两人,曾华接着接见老熟人蒋干两人。 蒋干两人这次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曾华出面调解一下魏国内部的世子、平原公之争。魏国上下都知道,魏主冉闵谁的话也许都不会听,但是北府曾镇北的话一定会放在心里,也许真如冉闵所说的,他和曾镇北是英雄惜英雄,互相非常地投缘。 曾华看着一脸期盼的蒋干,知道这个世子派希望借助自己的手打压一下现在越发嚣张的平原公冉操。 曾华沉默了一会,最后以私人的名义修书一封,劝冉闵以稳定为重,不要让两个儿子的相争影响到魏国上下和恢复,最好把他们俩隔开,免得见面就斗。 蒋干欢天喜地地把信带给冉闵,冉闵阅后深以为然,便令冉操回封地平原郡镇守,不得再生事。这一局似乎世子冉智赢了。 在永和十二年冬天的寒风中,平原城公府里有一个声音在暗暗发狠道:“冉智小子,你以为有北府做靠山就了不起,我也会找靠山!” 第一百五十七章 遥远的西域(一) 月,桓温兵屯金墉城,战周魏王苻瘦于荣阳前,月余洛阳。已丑,谒诸陵,有毁坏者修复之,各置陵令。表镇西将军谢尚都督司州诸军事,镇洛阳。尚推辞未至,留寿春。复遣督护陈午、河南太守戴施以二千人戍洛阳,卫山陵。诏遣兼司空、散骑常侍车灌等持节如洛阳,修五陵。十二月成,庚,帝及群臣皆服,临于太极殿三日。 ————————————————引言摘述 西域高昌郡柳中。这里以前凉州高昌郡的地盘,和南边的尉犁、焉等地一样,原来都是凉州张家的地盘。 当年姑臧掌门人张骏灭了戌己校尉、曾华名义上的祖父-曾康,就此占据了高昌,不过自此也有了曾华的“故事”。永和元年,张骏派沙州刺史杨宣以及部将张植经营西域,大败焉耆国国王龙熙,一口气攻破了尉犁、焉耆。当时张家在西域的风头可以说是最盛时期。 但是随着北赵全力攻打凉州,张家渐渐无法兼顾孤悬关外的高昌、焉、尉犁等地,于是开始大踏步地向东后退。尤其是北府崛起之后,凉州便开始衰落下去了,就是连所设的高昌郡也由于老对头车师国的步步逼近只好移治伊吾城(今新疆哈密市西)。尉犁和焉耆更是“复国”,脱离张家的控制。 现在西域势力有三股,一股是天山南北的车师、焉耆、于阗、疏勒、龟兹等大国地本地势力;一股是西域北边的乌孙,它东至车师。南接龟兹、西交康居、大宛,北临西海子,(范围包括天山以北,吉尔吉斯斯坦东北部伊塞克湖南岸,巴尔喀什湖以南,准葛尔以东,以伊犁河流域一带为主),国都赤谷城(伊塞克湖南岸今吉尔吉斯斯坦伊什提克)。据说有部众六十五万。兵十八万;第三股原来是凉州张家。后来被北府取代了。但是北府的势力以前一直专注在天山以南。重点区域在善、且志、小宛、楼兰等山南东部诸国,因为这里紧挨着青海将军辖区。而在焉、于其它地方北府军多是干些杀人放火的“不法勾当”,匪徒的身份更多于统治者的身份。后来虽然接管了凉州高昌郡却也没有进一步发展,毕竟刚接收下来的凉州还需要稳定和恢复。 高昌城附近的柳中正处于三方势力最敏感和微妙地地方,所以这里地关系也非常复杂。这里不但有车师地游戈骑兵,也有焉耆的收税官,还有北府的商人。因此这里的居民和“半自治官府”也万分的小心。生怕得罪任何一派势力的人马。这情况颇有点像曾华以前知道的抗日战争中地交界地区,那里的维持会估计和现在这高昌城的官府差不多。 柳中位于天山南麓,吐鲁番盆地以东,是个放牧耕作的好地方,更是东西连接的要道。这里连接天山北路的龟兹、乌孙等国,可以直至伊吾,进入到北府的高昌郡,然后再东进绕过白龙堆流沙区进入到敦煌郡。也可以南下直接进入到被北府青海将军麾下三营府兵骑军控制的楼兰、海头地区。 徐涟是个再普通不过地高昌农夫人家。家里有几十亩地。还有上百头牛羊,四、五匹马,加上父母亲、四个未成年弟弟妹妹。一个老婆和三个孩子,一家总共有十一口人。日子不算好也能过得去。 所以当徐涟看到眼前这衣衫破烂,满脸尘土,还能隐隐看到血迹地汉子,心里就开始嘀咕了。这位汉子身穿短衣打扮的袴褶,腰上的马刀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个空刀鞘在随着汉子猛烈地喘气而晃动着。头上地幅巾虽然脏得不行了,但还是顽固地绑在汉子的发髻上。汉子的身后立着一匹也在狂喘气的坐骑,这匹大汗淋漓的良马看上去好像是青海马。 徐涟心里有数,眼前这人应该是东边凉州人,或者说是北府人,而且根据徐涟的推论应该是北府商队的随从护卫之类的人物。 徐涟虽然不过二十三岁,但是在高昌这个四通频乱之地也见识过许多事情,所以他非常清楚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小心为妙。北府商队在西域一向是通行无阻的,戈壁草原上多如牛毛的马匪强盗轻易是不敢去碰北府商队的。毕竟人家青海将军麾下的数万骑兵经常没事就翻过阿尔金山来拉练一番,是西域的常客了,更算得上是西域地区的天字一号“匪帮”。 但是眼前这位汉子如此落魄狼狈,徐涟一眼就看出来这应该是遭了袭击的后果。西域居然有人敢袭击北府商队,加上这半年来在高昌城赶集时听到的风言***,很聪明的徐涟立即明白了三分。 “请给点水喝。”汉子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最后直接扑通一声趴在了徐涟的跟前。汉子挣扎着抬起头对徐涟,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还有…吃的。”语气中充满了乞求和无助。 徐涟知道,水和食物对于这种濒临绝境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自己也完全能够给出让这汉子活命的食物和水来,但是关键是他活命了,自己 小会不会因此丧命。 汉子在好一阵的沉寂中似乎听出徐涟的犹豫,赶紧用微弱的声音加了一句说道:“我是北府商人。” 我知道你是北府商人,正因为如此才更麻烦呢!徐涟暗暗地想道。他最怕这汉子后面有追兵,但是现在半个多时辰过去,远处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应该没有追兵了。但要是自己救了这汉子,万一被不远处地邻居知道了,或者这汉子落入到敌人的手里,自己就麻烦大了。 正在徐涟犹豫的时候,一直在旁边沉默地徐父走了上来。虽然他非常理解儿子的苦衷。但是心中的那份善良还是让他忍不住走上前来,准备给点水就算了。 正当徐父将大汉的头扶起的时候,一个链坠从大汉破损的上衣里掉落出来了,那正是一个铜制太极阴阳鱼,如假包换的圣教徒物件。 “是教中兄弟,是咱圣教的兄弟。”徐父突然大声叫了起来,神情激动不已。 徐涟一听,立即有了反应。北府商人可以不救。但是教中兄弟就必须救。圣典中说教徒年长者当为父母长辈。年纪相当者当为兄弟姐妹,年幼者当子侄后辈,当相亲扶助。徐涟马上和弟弟几个人把奄奄一息地汉子抬进自家地土屋里,然后让老婆赶紧得熬粥烧水。 一番忙碌之后,因为又饿又渴而虚脱地汉子回过神来了,也能说上几句话了。他叫丁茂,正是北府一支秦州商队的随从护卫。不过还有一个身份-探马司探子是不会讲出来的。他的商队在尉犁西南的铁门(今新疆库尔勒市)遇袭,三百余人的商队死伤大半。剩下了十几个人为了能留个活口把重要信息带回凉州,于是分成了两路逃跑。丁茂和两个兄弟沿着北路,绕过尉犁和焉耆从高昌奔伊吾,另外七、八个兄弟奔最近的海头。 不过丁茂等人知道,奔海头地那些兄弟纯粹是给他们这一路打掩护。袭击他们的敌人当然知道海头离铁门最近,自然也会派人向那个方向追击或者设伏兵在去海头的路上。 丁茂三人一肚子的悲愤,日夜不停地向东北而去。路上。其余两个兄弟因为伤势越来越重。行动越发得不便,于是就把坐骑留给了丁茂,自己留了下来。 奔到柳中。丁茂和剩下的最后一匹马都再也坚持不住了。看到路边的徐家就赶紧过来要些吃的,好恢复一点元气。 听徐涟用羞愧的语气将他刚才“天人交战”,差点对教友兄弟见死不救地经过说了一遍,丁茂心中一阵庆幸。 高昌和西域其它城池国家一样,地处东西连接地要道上,各种宗教在这里都有信徒。原本这里的宗教势力第一位是天竺过来的佛教,第二位是波斯传过来地摩尼教(祅教)。但是自从北府强势起来之后,圣教也像草原上的野火一样向西域各国蔓延过来。先是善、且志、小宛、楼兰等国,接着是高昌,甚至是向车师、焉耆、龟兹、于阗、疏勒开始渗透。幸好徐涟一家也是高昌中为数不少的圣教徒之一。 经过一夜的修养,徐涟终于恢复了一些。想到肩上的使命,天一亮他就开始准备继续东进,向伊吾进发。 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丁茂的事也就是徐家的事,徐涟毫不犹豫地牵出自己的两匹好马,备好食物和清水,陪着丁茂去伊吾。 在徐家一家老小的期盼下,徐涟在第六天回来了,跟着回来的还有三千北府骑兵。 这些浑身上下全是黑色的骑兵在天山南路大道上连绵不绝,和他们一脸悲愤的脸色相对映的是他们头盔上那飘动的白色羽毛。 高昌校尉狐奴养听说了丁茂的急报后,立即派人把这份由商队三百余人拼死换来的情报向凉州姑臧和长安三箭递传,而且也去了信向青海将军和海头驻军通报情况,让他们提高警惕,注意搜救逃亡的商队生还者。 狐奴养接着调集伊吾城附近的北府骑兵,留下一千守伊吾,自己率领三千骑兵向铁门进发。狐奴养是高昌校尉,领有临机处置的权力。他也知道,袭击北府商队可以借口是盗匪所为,但是袭击北府骑兵那就是直接向北府宣战。狐奴养根据商队拼死传来的情报,敌人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也还没有这个计划。所以三千北府骑兵是安全的。 三千北府骑兵很快掠过高昌城,在城西停留了半天。在一脸阴沉的狐奴养和他麾下杀气腾腾的骑兵面前,高昌城守半句话也不敢多说,立即按照清单补充了清水和食物,然后战战兢兢地收下军资钱财。 过了焉耆、尉犁,三千骑兵没有停留,心中有鬼的尉犁、焉耆国王也不敢出来,任由狐奴养等人直奔铁门。 前面就是铁门,看着远处晃动的大道,还有黄色的戈壁,狐奴养等人的眼睛都红了。他们心里都知道,在那里还躺着北府的三百英魂! 第一百五十八章 遥远的西域(二) 正月,壬戌朔,帝加元服。太后诏归政,大赦,巳,公元三五七年),太后徙居崇德宫。二月,癸丑,燕主俊立其子中山王玮为世子,大赦境内。三月,北海将军卢震集黑水将军杨宿、完水将军当煎涂、漠东将军费听傀,领军四万过完水攻难水(今嫩江、松花江流域),连战漫汗、寇娄、、乌洛候、夫余及契丹诸部,直至弱洛水(今西辽河),皆大破之,俘斩十余万,获马十二万匹,牛羊百万头。九月,漠北军经地豆于回师,东北诸族自此皆不敢西望。 ——————————————————引言摘述 铁门关位于尉犁西南(距今库尔勒市北),正在怪石峥嵘的众山之中。急的敦水(孔雀河)穿谷而下,一条傍河古道蜿蜒其中,形成山高谷深,峡途艰险的险关要陕。这条峡谷长六十余里长,曲折幽深,岸壁如刀劈斧凿,而铁门关正扼守其中。它是焉耆、尉犁进入塔里木盆地的一道天险,也是前汉开辟的丝路中道的重要孔道,历来为兵家乃必争之地。 铁门关东面是一片灰褐色的戈壁滩,疾风如同刀子一样,在荒野上割出一条条的沟壑,呼呼的风声让这里显得更加荒凉。密布的石砾,无尽的黄沙,都在呜咽的风中默默地沉寂着。 丁茂站在这里泪流满面,他的耳边还在回响着近二十天前的声音。战友和同伴策动坐骑时地高呼声,挥动马刀时怒吼声。在绝境中他们毫不畏惧,面对敌人的劝降声,鲜血和勇气是他们的回答。 面对着数十倍于他们的敌人,战友和同伴们在厮杀中高声大笑;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战友和同伴们在黄沙中进退自如。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了马蹄前,和他们的鲜血一起融进了石砾和黄沙中。 商队队长将情报交给了骑术最好的丁茂,没有说什么重托地话,只是拍了拍他地肩膀。然后微笑着带着剩下地七、八个战友向海头奔去。然后带着追兵消失在茫茫的黄沙中。 丁茂三个人悄悄地离开大队。向东北奔去。同行的随队教士在战斗中就中了一箭,由于流血不止而变得虚弱不堪的他和副手,一名刚从仇池山神学院毕业不到一年的传教士,将主的祝福留给了丁茂,还有他们的两匹马。当丁茂领着大队人马回来地时候,教士两个人在路边的山洞里已经死去几日了。 丁茂流着眼泪向狐奴养等人讲述着近二十天前发生的那一幕。他们商队从姑墨城出发回凉州,跟所有的北府商队一样。丁茂这支商队也负有刺探情报的职责。他们利用在姑墨城经营好几年的人脉关系打听出一件惊天的大阴谋,一件针对北府的阴谋。 得到这个重要情报之后,商队装模作样将货物处理掉,然后赶紧往凉州奔。但是没过多久事情就败露了,商队连龟兹国屈茨城都不敢入,直接奔了铁门。但是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有一支伏兵,一支打着马匪地伏兵袭击了他们。 在生与死地抉择面前。商队的战友和同伴们没有退却。他们挥动着马刀,勇敢地迎向漫山遍野的敌人。他们知道,前面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路。但是他们更知道,在死路之后他们将踏上一条通往天国地道路。为了荣誉,为了北府,为了圣主!战友和同伴们高喊着冲向了死亡。 丁茂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寻找着自己的战友和同伴。这些勇士安静地躺在荒野上,漫天的劲风和遍地的黄沙不停地冲击和洗刷着他们残缺的遗体。尽管英勇的灵魂已经远去,但是他们留在人世间里却是一具具不屈的身躯。 “王二刀,你***还拿着刀干什么,还拿着刀干什么?”边哭边喊的丁茂扒开黄沙,一个不到二十岁左右的汉子露了出来,他身上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伤口,而整个上衣袍子在变成破布的时候也被鲜血染成了黑色。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近二十天的风沙不但让他的脸变形,也让他的眼珠子变得干枯,就像一条干鱼的眼珠一样。 可唯一没有变的却是他的右手,那支已经变得干瘦枯骨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一把钢刀,一把在黄沙中依然黑迹斑斑的钢刀。 在战斗中,王二刀的这把钢刀让十几名“马贼”死于非命,他的刀锋和他的高呼声一样犀利,穿透了风沙,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到颤栗。但是这把一直在飞舞的钢刀终于在四把长刃同时刺进胸膛时和他欢快的喊声在瞬间一起停止, “我怎么回去跟你母亲交待呀,她还等着你回去娶媳妇生孙子!”丁茂一边哭,一边看着这个已经变得毫无生机的邻县好友。 一具具遗体被清理出来了,他们只是浅浅地躺在风沙下面,保持各种姿势,保持着一直战斗,直到死亡来临那一刻的姿势。这个时候丁茂像是一个喋喋不休的老太婆,在那里不停地说着这些熟悉的战友的琐事。 三百余具尸体很快就被收拾好了,被分开摆好。三千骑兵从四周寻找柴禾干树,然后堆积在勇士们的遗体下面。在信仰圣教的北府人心里,英雄们的灵魂已经去了圣主的天国,享受永远的荣耀,他们的身躯就只是留给世人留作纪念了。如果死在故乡,将让尸体和故乡的泥土融为一体,如果死在异乡,就让尸体在圣火中化为灰烬,然后再和故乡的泥土融为一体。 忙碌了一天,柴禾终于准备好了,狐奴养下令明天早上举行仪式,让勇士们的遗体火化。 在这个夜里,几名快马赶了过来。递给了狐奴养一份公文。原来是敦煌郡校尉曹延接到狐奴养的通报后,立即调集敦煌郡骑兵三千余赶赴伊吾城、现在应该离伊吾城不远了。在公文中,曹延建议狐奴养不如顺势占据高昌城这个战略要地。 狐奴养看完公文后,快步走出了帐篷。在营地地外面的黑暗中,闪动着三百余个桔红色的火把,它们跳动的火苗在沉漆的夜幕中闪出一种圣洁的光芒,洒出一个圆圈,将后面的勇士遗体笼罩住。以免让这些疲惫的勇士再受到风沙地侵袭。 占据高昌。为将来地西域之战占领一 堡。看来这曹延在大都护身边没有白跟那么久,我候吃过这么大地亏,这个场子一定要讨回来。狐奴养看着远处三百颗闪烁的繁星,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通知各队长,明天举行完仪式后立即出兵占领高程城,叫他们做好准备。”狐奴养转过头来对传令兵说道。 随着新的一缕阳光从东边投过来,三千骑兵手持兵器。半跪在地上,面向北方。他们不但面对着圣父、圣主恩视他们的方向,也面对着三百名北府兄弟。 十名号手吹响了手里的号角,悠扬雄远的号声传遍了天地,在铁门峡谷回响着,也震撼着茫茫戈壁,这是凯旋收师的号声。 “勇敢地兄弟, 你不惧怕死亡。 因为你有一颗勇敢和虔诚的心。 在经历生与死后. 你那不屈眼神凝视半空. 仁慈的圣父和圣主正在向你微笑。 遥远的地方突然响起胜利的号角 还有我们的风笛。 你选择英雄般死去。 你的灵魂获得新生, 直上光芒万丈的天国, 和不落地群星一起照耀着我们。” 随军牧师用凝重沉痛地声音讲述着最后的哀词。然后站立在那里,和三千骑兵一起,目视着勇士们的尸体在烈火中熊熊燃烧。这时,一名军士拿着风笛,站在远处,吹奏着北府军最新规定地安魂曲。 荡气回肠、挥之不去的凄婉旋律,在荒芜苍凉的戈壁上回响着。英雄们的灵魂伴随着英雄安魂曲越飞越高,也只有这种悲壮凄婉的风笛声才能伴随着勇士的事迹回荡在生者的心中。 狐奴养、丁茂、徐涟等人神情肃穆地站在那里,熊熊的火焰在他们眼前飘动,映红了他们的眼睛,也照亮了他们的心。他们悲愤、激动的心被凄婉的风笛声慢慢扶平,在这旋律中,他们明白了,这就是英雄的生命之歌。 凄婉的风笛声在风中悠悠的飘荡着,越过高昌,越过玉门关,越过河西走廊,越过关陇大道,一直飘到长安东北的霸城。 霸城城外,一营身着银白色铠甲的步军正在演练,这是一支被曾华特意调集的护卫军,专门用来做新军械和新军制的尝试演练。 这一营将士们的铠甲,从长枪手的步军重甲到刀牌手和弓弩手的步军标准甲跟以前黑色的旧甲不一样,全是银白色的。自从曾华改进了高炉之后,北府钢铁场的工匠们不但发展了灌钢法,还在曾华的指点下发明了钢法-以熟铁为料铁,置于炉中,而将生铁板放在炉口。当炉温升高到一定的时候.生铁板开始熔化。这时用火钳夹住生铁板左右移动,并不断翻动料铁,使料铁均匀地淋到生铁液。这样,既可产生很好的渗碳作用,又可产生剧烈的氧化作用,使铁和渣分离,生产出含渣少而成份均匀的钢材。 而自从曾华发明了水力锻打机后,北府工匠们在炒钢法和百炼法大力发展了锻造工艺和技术。由于水力、齿轮等机械的应用,不但为工匠们节省了体力,还能有效地控制锻打的力度和持续时间,让锻造工艺更加精确和有效。在利用动物尿液、油脂淬火技术大量锻造优质刀剑、枪头等之外,北府工匠们也开始锻打步军铠甲的甲片。 这些甲片先用钢法制出一长条的型材,然后再用水力锻打机进行锻打,直至将这些型材锻打成一片片的甲片,最后再送到兵工场的组装工场,由工匠和军士的家属们串接起来,做成一个完整的铠甲。在应用“先进的机械设备和技术”以及先进的生产工艺后,这些看上非常复杂繁琐的铠甲就这样在流水线上被批量生产出来了。 甲片被锻打出来后都是接近银白色,曾华考虑到步军重甲不菲的重量是一个方面,“隔热效果”好也是一大影响。尤其是夏天烈日之下,外面是吸热的黑色,里面是厚厚的棉布,还没打仗自己的部属就要集体中暑了。 曾华思量再三,决定给新铠甲全部改成锻钢的本色,这样既可以“反射”一定的热量,还可以省了一道刷黑漆的工艺和成本。于是正在给厢军步军改制的铠甲基本上都变成了银白色的铠甲,而骑军和府兵还是一色的黑甲。 这一营正在做演练的步军除了铠甲变成银白色的之外,还多加了一什鼓手。这些鼓手背着一个由腰鼓改进的中号军鼓,斜斜地挎在腹部,然后用两根细长的鼓槌击打出非常有节奏的鼓声。而整营各行各列受到鼓声的指挥,整齐有序地踏着鼓点一会向前或者后退,一会向左或者向右。 由于曾华从长水军开始就训练自己部属开始列队行进这个基本功,所以这么一改进,有老底子在的北府军很快就能适应了。 看着在阳光下反光的银白色海洋,曾华心中不由地沉思起来。整个军队改革在厢军开始了一段时间,今天自己随机抽调了一营护卫军做一次演练就是检验一下效果,并尽量发现一些问题。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新军制的改革非常有效果,枢密院和步军司的评估是厢军提高了三分之一的战斗力。接来下是准备在府兵开始实行改革了。 正在沉思的曾华突然觉得耳边飘来一阵风笛声,不由脸色一愣,四下张望起来。自从看完《勇敢的心》之后,风笛一直是他喜爱的乐器之一。曾华经过数年的尝试摸索,终于在前年完成了由一根吹管、一个风袋、一根调旋律管和三根低音管组成的仿苏格兰高地风笛,被命名为北府风笛。 风笛一出来就受到北府上下的喜爱,尤其受到了军方和教会的青眯,迅速成为军方和教会配置的乐器。 曾华似乎在风中听到了凄婉回荡的风笛声,他侧耳倾听了好一阵子,最后抬起头望向天际沉默着,希望能在风中抓住着似有似无的声音。 这时,一阵马蹄声打断了曾华的思绪。他转头望去,一名军官急驰而来。 “大将军,凉州急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们要西征(一) 襄将图汲郡、河内,以归关中。夏,四月,自yan平遣伪辅国将军姚兰、曜武将军姚益生、左将军王钦卢各将兵招纳诸羌、胡,略魏地。魏主冉闵击兰、益生,擒之。襄引兵进据朝歌;周主生遣卫大将军广平王h眉、平北将军苻道、建节将军邓羌会东海王坚将步骑万五千以御之。襄坚壁不战。羌献计,设伏兵于白g0u曲。襄马倒被擒,执而斩之。弟帅其众降坚。广平王h眉等还濮yan,生不赏,数众辱h眉。h眉怒,谋弑生;发觉,伏诛。事连王公亲戚,si者甚众。 ------------引言摘述 “乌孙大昆弥贵阿接连西域诸国,准备对付北府。”曾华仔细地看着手里的情报,长圆桌围坐着的王猛、车胤、毛穆之、朴、刘顾、荣野王等人都望着曾华,一言不发。这个情报他们在开会的时候都已经看过了,只剩下刚刚从灞城赶到曾华最后一个知道。 “永和十二年六月,乌孙大昆弥贵阿以自己三十岁生日为名,邀请西域诸国的国王和重臣云集赤谷城,并秘密会谈,结成联盟,共同对付北府。众人推举贵阿为盟主,对神灵歃血盟誓,一同对抗我北府。”枢密院左右院事刘顾和荣野王是会议召集人,在曾华看完简单的情报概述后立即开始详细地讲述情报。 “与会的有车师国王浓乞、尉犁国王白头、焉耆国王龙安、于阗国国王达幕、gui兹国王相则、疏勒国王难靡,更有戎卢国、扞弥国、渠勒国、皮山国、危须国、山王国、姑墨国、温宿国、尉头国、中国、莎车国、竭石国、渠莎国、西夜国、依耐国、满犂国、亿若国、楡令国、捐毒国、休修国、琴国、且弥国、西且弥国、单桓国、毕陆国、蒲陆国、乌贪国等二十七城国的国王或重臣在盟书上签字画押。以为允盟。”刘顾缓缓地说道。 “如此看来,除去被我们青海将军控制地善国、且志国、小宛国、jing绝国、楼兰国等天山南东路诸国之外,西域诸国大多都加入到乌孙的反北府联盟中去了。看来这位乌孙大昆弥的志向和手段都不凡呀!”曾华点点头接着说道,“存希,你介绍一下乌孙的情况。它既然是反北府联盟的盟主,我们必须要重点了解它。” 荣野王应了一声,拿着一叠资料站了起来:“前秦末汉初时(公元前2纪初叶),乌孙与月氏均在今凉州境内敦煌祁连山间游牧。北邻匈奴。据《汉书=<.地。其子猎骄靡刚刚诞生,由匈奴冒顿单于(公元前209~前174位)收养成*人,后来在匈奴力助下得以复兴故国。前汉文帝三年(公元前前176年)间,冒顿单于进攻月氏。月氏大败,被迫西迁至亦列水(今伊犁河)流域,并赶走久在当地游牧的塞人部众。后老上单于与乌孙昆莫猎骄靡合力再举兵进击迁往亦列水的月氏。月氏不敌,遂步塞人后尘亦南迁大夏境内。但也有少数人仍然留居当地。在塞人与月氏大部南下以后,乌孙便放弃了敦煌祁连间的故土,迁至亦列水流域与留下来地塞人﹑月氏人一道游牧,并立乌孙国。” “猎骄靡既感念匈奴单于救护自己地恩德,却又不愿长此蜷伏于匈奴肘腋之下。因此当太中大夫张骞奉前汉武帝命前来向他建议返回敦煌祁连间故地,以便与汉共同对付匈奴地时候,他曾坚决谢绝。可是在他了解到前汉国富兵强以后,又愿与汉联姻。得藉汉助以自重。前汉曾以细君公主、解忧公主配乌孙昆弥。而乌孙昆弥又历以匈奴公主为左夫人。” “甘露元年(公元前53),,:妇所生子乌就屠为小昆弥。并遣常惠率军屯赤谷,更为大小昆弥划分部属与地界:大昆弥得户六万余,小昆弥得四万余。自此,乌孙分大小昆弥两个王统,分疆而治。于是二者经常是内讧迭起,变乱丛生。终后汉之世,汉帝和西域都护都在尽力设法为乌孙排难解纷,力图让其不要分裂内乱。” 说到这里,容野王不由露出不屑的语气,众人也是差不多的神情,看来都对后汉(东汉)这种大公无私的“国际主义”jing神有些看不惯。跟在曾华身边这么久,众人多少都染上了丑陋的“现代政治”功利主义。 “今乌孙大昆弥贵阿雄伟过人,城府深远,并素有大志。他先多献美nv宝物笼络小昆弥布甲,曲意奉承。而后设伏兵于野外猎场,刺杀布甲。布甲子年幼,贵阿以假父之名摄政,代行小昆弥之权。不及两年,贵阿势力巩固,便溺布甲幼子于亦列水,故而一统乌孙大小昆弥。但是这些年来,乌孙由于大小昆弥互相争战,人口早就由前汉武帝鼎盛时的六十余万衰落至而今四十余万,兵马十余万。” 荣野王的情报非常详细,看来北府商队这些年在西域地活动是非常有效。 “贵阿与西域诸国多有姻亲联系。车师国王浓乞是其堂侄,尉犁国王白头是其表舅,焉耆国 与其是连襟,于阗国国王达幕是其表兄,gui兹国王相兄,疏勒国王难靡是其姐夫,其余各国关系省略不一。” 听完荣野王的介绍,曾华便笑了:“看来这贵阿定是想称雄西域,合纵连横,很有些手段,你看他用联姻结亲的方法在西域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不过这也正常,西域各国为了自保,都是互相联姻结亲,看来我们北府想进入到西域,这阻力很大。” “大将军。诸位大人,我们枢密院曾经根据西域的情况做了几次推演,我们发现西域诸国在我北府大军压境时会有几种反应。”刘顾话刚一落音,旁边地秘书参谋立即将大堂正中间的布幕拉开,现出一张巨大的地图,正是包括金山东西、凉州、青海将军辖区地西域地图。而刘顾走上前去,从一位秘书那里接过一根长竿,一边指着地图。一边开口道。 “第一个可能。那就是西域诸国各自为战。各守城池,这个情况只有五分之一地可能。西域地域广袤,人口众多,整t实力不可小视。但是诸国也数量繁多,各以数城为国,算下来一国的实力就不强了,根本不可能和我北府西征军对抗。西域诸国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和乌孙结盟。” “第二个可能,那就是以乌孙军为主,各国出兵出马,结成联军。然后利用他们的地利,占据险要地势与我军决战,力图在我军深入到西域之前,如铁门关、天山口等一线大败我军,或者凭险力拒我军。待我军知难而退。他们应该非常清楚。我军最大地困难就是路途遥远,粮草难以为继,就是我们倾全境之力运粮上去也无法支持多久。何况我们还不是能够全力经营西线地时候。这个可能x最大。超过二分之一。” “第三个可能,西域各国先以小胜引我军深入,其军在步步后退地时候不但清野坚壁,还可遣机动兵马扰我粮道。待到我大军深入到西域腹地后,其势有如强弩之末地时候,再伏兵四出,灭我军于扶摇动荡之时。这个可能x有三分之一,因为这需要西域诸国做出巨大的牺牲,不知道做为盟主的贵阿有这个能力和魄力没有?” “那枢密院有没有制定出相应的战略战术来?”曾华开口问道。 “有,”刘顾朗声应答道,然后转过头向荣野王点点头。 早就在一旁等候的荣野王连忙上前,接过刘顾的长竿。 “首先我们在西域有一个盟友,那就是悦般部。悦般先人原是匈奴北单于之部落。为后 汉车骑将军窦宪所逐,北单于度金山,西走康居,其属下羸弱不能去者往gui兹北,留居金山南,乌孙东北。地方数千里,众可二十余万。凉州人谓之‘单于王’指的就是其部落首领。风俗言语与高车同,而其人清洁于乌孙、漠北等族。俗剪发齐眉,以醍醐涂之,然光泽,日三澡漱,然后饮食。金山将军律协纵横金山地时候与其部关系甚好,后来经金山将军笼络,并且其部单于仰慕中原已久,故而结交颇深。而悦般部与乌孙部是多年的宿敌,争战于西域北。故而我北府一旦起兵,悦般定会响应。” “当然了,我们还有青海将军部属。他们早就占据控制海头、楼兰、善等国,算是为我北府在西域南道打下了钉子。根据以上情况,我们枢密院制定了三套作战方案。” 荣野王用长竿指着地图,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第一套,我北府军……” 在座的都是北府重臣,而且jing于军略,所以听得荣野王的一番讲述,不由地纷纷点头。 待荣野王讲完之后,曾华沉默了一会然后补充道:“根据去年的计划,卢震会和杨宿等人一起在今年的开春进攻东北的难水地区。这是我们已定的剪除燕国羽翼地计划,不能动。所以卢震等人不能动,从难水回来就代替姜楠等人留守漠北。” “还有前柔然可汗跋提,据说他在契骨部过得越发地滋润了,天天喊着要反攻漠北,光复柔然。我们苦心经营漠北好几年了,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安定的局面,不能有任何闪失。而且一直不跟归顺臣服的契骨加上跋提,总是漠北背后侧翼地一根刺,必须拔掉。所以去年枢密院已经制定了沿剑水而上,消灭契骨和跋提的作战计划。我想了想,这个任务给狼山将军野利循最合适不过了,也已经给他下了作战指令,应该也是在今年开春的时候开始动作了。” “大将军,那东部怎么办?根据情报,这一两年关东是暗cha0汹涌啊。”这个时候王猛接言道。 “暗cha0汹涌?”曾华意味深长地说道,“的确是暗cha0汹涌,恐怕差的就是一个机会吧。不过景略先生应该应付得过来。” 听到这里,王猛等人四巨头对视一笑,不再言语了。 看到这里,曾华拍拍手道:“好了,各司衙门开始动起,我们准备要西征了!” 第一百六十章 我们要西征(二) 月,周太史令康权言于周主生曰:“昨夜三月并出,微,连东井,自去月上旬,沉阴不雨,以至于今,将有下人谋上之祸。”生怒,以为妖言,扑杀之。特进、吏部尚书辛牢等谓清河王法曰:“主上失德,上下嗷嗷,人怀异志,燕、晋二方,伺隙而动,恐祸发之日,家国俱亡。此殿下之事也,宜早图之!”法心然之,畏生趫勇,未敢发。生夜对侍婢言曰:“阿法兄弟亦不可信,明当除之。”婢以告法。法与辛牢及前将军飞,帅壮士数百潜入云龙门,麾下三百人鼓噪继进,宿卫将士皆舍仗归法。生犹醉寐,法兵至,生惊问左右曰:“此辈何人?”左右曰:“贼也!”生曰:“何不拜之!”法兵皆笑。生又大言:“何不速拜,不拜者斩之!”法兵引生置别室,废为越王。寻杀之,曰厉王 -----------引言摘述 正在北府上下沉浸在升平元年新春到来的喜悦时,《大将军邸报》升平元年第一期的头版却赫然刊登了一则新闻,硕大的黑体标题特别引人注目-《铁门关惨案》。 “永和十二月九月十一,秦州天水郡长兴商队在西域尉犁国西南的铁门关突遭袭击,数千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马匪’汹涌围来。商队上下三百一十二人除去五人侥幸逃出生天之外,其余三百零七人尽数战死,无一投降。随携货品财物尽数被掠。连其身上铠甲兵器都被收刮一空,遗体惨遭凌侮。” 新闻详细地讲述了长兴商队遇袭的经过,也毫不隐瞒地指出商队遇袭地原因是他们无意中知道了一项西域危害北府的阴谋,所以才惨遭数千“正规骑军”装扮的马匪袭击。整篇文章悲愤、激扬,充满了对勇士们的崇敬,对卑鄙者的愤慨,它用前所未用的语气指出,同胞遇害。是整个官府和国家最大的耻辱。不管他们是在“境内”还是“境外”。 《大将军邸报》文章一出。北府上下震惊不已,而正在大家消化这个巨大变故事件的时候,《市商邸报》突然发力出手,一改以前“充满铜臭味”地作风,慷慨激昂地大肆报道和评论起铁门关惨案,精辟文章接二连三。 《市商邸报》原本专注于市商贸易,是商人们地舌喉。他们为商队说话是很正常地事情,而且他们讲得也很有道理。在《市商邸报》的头版评论中指出,商人往来四方.调剂余缺.沟通有无,>..时候,也为众人创造了财富。 对于这一点大家都理解,这是因为在北府开府前后,曾华组建商队商团,开始商贸活动的时候。那些有钱的“世家高门”由于被强制从自己的庄园、部曲中剥离出来。迁到了“易于控制”的中心城市,自然而然对曾华地政策有抵触的情绪。加上对北府前途未卜的担忧,他们不愿意投资到其中。 于是曾华就依靠官府的“行政力量”。组建起众多的商队和商社,而“入股投资”多是跟随曾华的将士军官、谋臣文士,还有教会、学堂学堂等曾华一手包办的机构,外加许多对曾华感恩而又有信心的流民百姓们,纷纷响应曾华地号召,出人出钱(这点钱也只能意思一下),也分到了不少“股份”。 在北府强势起来之后,北府地商贸也水涨船高,获利越来越多。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甚至幸灾乐祸的高门世家看着眼红起来了,纷纷想重新入股投资。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就是拿着一大堆的钱也只能买到一点点股份了,机会失去了就不会再来了。富甲天下地北府商业和正在创造天下最多财富的各工场,它们现在一半的股份被曾华-教会、学院、军士等共金会-文武部属-工匠等新兴阶级掌握着。其余的一半股份则有十分之七被北府官府掌握,剩余才留给那些肠子都悔青的高门世家,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却是前者的数百倍。 所以《市商邸报》敢理直气壮地这么说,众人也不敢有什么异议。而且商社、商队还创造了数额巨大的赋税,而正是这笔赋税为北府的迅速发展提供了巨大动力。这笔钱让北府可以去修建水利工程,保证立国之本-农业的发展;让北府可以广设学堂,提供前所未有的教育;让北府可以供养数目巨大、强大一时的军队。 在历数这些之后,《市商邸报》毫不客气地指出,商队为国家做出巨大贡献,那么国家该为这些商人做些什么呢? 说完这些后,《市商邸报》更上一层楼,进一步指出,商队所有成员,不论职位高低,贫富贵贱,首先都是大晋北府的百姓。自家的百姓惨死,做为国家和官府又该如何处置呢? 《市商邸报》如此高调地一番评论呐喊之后,各家邸报也不甘落后,纷纷发表自己所代表的“那一群人”的意见,虽然论调不一样,但是大家都对铁门关惨案表示极大的愤慨,纷纷要求北府为遇害勇士们讨回公道。 《提学邸报》甚至提出,国败则家亡,国辱而身耻,这是百姓民众的准则,而民困国忧,民辱国耻却是国家之道。 这篇署名“综”的文章一经见报,顿时点燃了这份邸报的忠实读者群-各学院学堂的学生和讲师、教授等人心中的那团火。这些人本来在校园里就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准则,对国家、对民族的使命感和责任感空前高涨,再经过这件事和这些文章的激发,纷纷相约走出校园,在长安城中结队游行,并向三台广场进发,准备在那里举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集会,抒发自己地激愤之情。 行进途中。不断有长安居民加入,而早早得到通知和联络的咸阳工匠、霸城军官、士官学院等数万人也陆续赶到,加入到队伍中间。而得到消息的商人们也从南市等地赶来,汇集到三 。 过了中午,三台广场已经汇集了将近二十万民众。只见平时宽广无边的三台广场现在居然全是黑压压的一片,除了人头就看不清楚其它了。二十万民众分成上千个小***,听着***中心的一个人在大声地演讲着。这些“颇有目的”的人向许多只是半懂半模糊地民众讲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言真意切地话语打动着民众,他们慷慨激昂地演讲鼓动着民众。 很快。一个巨大的声音从广场的四面八方传来。最后汇集成一个巨大的声音:“血债!血债!血债!”二十万民众的同一个声音就像是春雷一样。惊天动地,向长安的四周席卷而去。而二十万民众随声举起的右手就像如同海浪一样,举目无穷,一浪接着一浪。到最后,就是连广场周围维持次序地府兵、民兵、巡捕也站在各自的岗位高高地举起右手,随着大家一起高呼着。 不一会,一名官员站了出来。传达了大将军曾华的通告。他要求民众各自回家,以学堂、工场或者居住的里为单位,推举出代表。大将军将在宪台大会堂里接见这些代表,倾听他们的意见,然后再就铁门关惨案这笔血债做出决定。 民众们接到了这个通知后,在那些演讲者和巡捕等人的劝告下纷纷退场,返回各自的家中和学堂里。 从第二天开始,长安、咸阳、霸城等地的民众开始推选代表了。对于推选这一套北府民众还是有经验地。他们信奉地圣教就经常要推选教士和牧师。所以在官府的组织下。不到三天,长安等地的代表被推举出来了,人数刚好是曾华规定地六百二十人。这些代表中有学生、讲师教授、农夫、商人、工匠、军士、小贩、官吏等种种人士。都是当地孚有民望的人。由于曾华对于各类身份的代表的数量有严格的规定,而且这些人的数量也是有比例的。 第五日,也是升平元年正月二十六,三台广场又汇集了二十万余民众。今天他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送他们推选出来的代表进宪台,代表自己倾诉对铁门关惨案的愤慨和意见。当然,也不排除大家对这个“新颖方式”的好奇心,想知道接下来这“戏”到底是怎么唱的。不过他们对自家大将军曾华的“惊世骇俗”早就习惯了。 在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中,六百余名代表沿着宽广的台阶,被引进了雄伟三台中最宏伟的宪台。走上台阶,进入到宪台里面时,所有的代表都被这里的肃穆和庄重所感染,不管刚才进来的时候是多么的激动,都不由自主地默然无声,举手投足之间非常谨慎。 三台修建了数年,又装修了数年,它们恢弘的气势早就成了长安的象征。所有见过的人都在猜测它们是干什么用的,但是谁也不知道真实的答案是什么。所以各种版本的传言满天飞,也成了北府百姓饭后茶余的一个谈资。 走完长达四十余米的龙尾道白玉石台阶之后,众人看到了宪台的正门。十六根挑高十六米大石柱支撑着整个大堂,一种伟丽、开朗、辉煌的气势迎面而来,而左右两边的正典、长文两阁却象是雄鹰的翅膀,拱卫着正殿大堂。 从石柱中间走进大堂,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胸膛,昂首走了进去。石柱里面是一条又宽又长的走廊,正横在石柱和正门的后面,而走廊的正中却有六个由两扇巨木组成的大门。这些红色的木门已经被大开,露出里面的过道来。 众人悄然地分成六道走进过道,没多久就走进了大堂,骤然发现这大堂是一个巨大的正方形,正中间却是巨大的圆顶,正合了天圆地方的格局。而最称奇的是圆顶周围镶嵌了一圈巨大的透明的琉璃。阳光透过琉璃投到大堂里面,让整个大堂光线十足,一片光明。 整个大堂布满了座位,而整个座位成圆形。外高里低得以正中间的一块方正座位席为中心整齐地围了一个圈。整个大堂里没有任何地支柱,所以坐在座位上的视野非常通透,一眼就可以看到正中席和周围的人。 众人在大堂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到各自的座位上。这些座位都是木制的,有靠背,前面还有一个书桌一样的木板横在那里,不过也只能放两本书,一些文卷而已。那些各大学堂出来的代表对这个布局和设备就非常地熟悉,因为学院里地大讲堂就是这个样子。而且他们都知道。这样地布局不但有利于学生关注正中间的讲师。也能让讲师的声音传到大堂的每一个角落。只是这宪台的大堂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它的座位是外高内低,这样才能保证最短的距离和最广地视野。 但是其它人却不是很熟悉,正坐在那里四处地张望观看。 这时,几个人抬出一个东西,放在了正中席当中。它是一个大喇叭,用白铁皮制作的,看来是曾华制作的土扩音器。 “大将军到!”随着一声高呼。众人立即安静下来了。而“有经验”的学生、讲师代表纷纷站立起来,迎接曾华,众人也学着模样,全部站了起来。 曾华走了进来,坐在正中间的位置里,十几名北府“高级官员”跟着走进来,在正中间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而“德高望重”车胤却走到大喇叭前。开始主持会议。 在车胤的主持下。众代表纷纷发言,主要的内容就是北府出兵西征,为惨死在铁门关地勇士们血债血偿。但也有一部分代表们表示以慎重为主。毕竟打仗不是一件好事。他们建议北府向西域增兵,以保持足够地战争压力要求尉犁等国立即交出凶手,赔偿损失。只要逼那些西域小国屈服了,效果也差不多,而且还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影响。 看着大堂上高声慷言,争辩不休,坐在正中间的曾华等人除了车胤和协助他地荀羡在维持发言和会 ,其余人都默然不作声。他们心里都有数,曾华在发表了意见,对铁门关惨案的处理意见做了定论。他们还在回味昨天曾华在大将军府里给大家讲得那一番话。 “西征,除了对百姓民众们讲的民困国忧,民辱国耻这个大道理之外,我还有更深的一个理由。”当时曾华按照他的习惯,正在说服自己的文武部属。 “农业是我们的立国之本,工业是我们的强国根基,商贸却是我们的富国之路。重教重农、工商并进是我们的国策。而我们北府目前的商贸却是强势无比,可以说是在掠夺财富。” 听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有数,例如北府生产制造的瓷器成本不过二十文,卖到大宛、康居就值五百文,卖到波斯、天竺可能就是一千文了,比抢钱还要快。 “这样不对等的商贸我们怎能全力对江左和中原实施呢?那里都是我们的国土,都是我们的百姓。跟他们的商贸就是挣再多的钱最后还是左边袋子进了右边袋子。”曾华掷地有声地说道,“所以我们必须把目光投向西方,让商队全力经营那里。只有从那里,我们才是为北府和国家真正的增加财富。” “商贸的基本准则是什么?那就是自由往来,安全通畅。如果我们不能让所有的人保证北府商队的安全,那么我们商贸就无法正常进行,那么我们的富国之路就被堵死了。我们的工匠造出的东西卖不出去,就是再好也没有用,袭击北府商队就是制我北府于死地。所以我们必须制定一个规则,谁也不能危害北府商队,危害北府任何一个民众,否则就是在挑战北府。而且我们还要让所有的人明白这条规则,让所有的人遵守它,如果他们不遵守,那我们不惜以战争来维护这个规则!” 曾华这番以利为本的西征动机如果早几年众臣可能还接收不了,但是经过十来年的熏陶,这些人也都想明白了,也就勉强接收了。这件事不能有个开头,不管西域那些人袭击商队的原因是什么,如果北府这次不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看看,很容易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到时富足的北府商队就会成为一只大肥羊。而北府的商贸体系一旦崩溃,那么整个北府经济和运作体系都会陷入恶性循环,很有可能跟着一起崩溃掉。 终于等大家讲得差不多了,车胤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向曾华点了点头,然后大声说了一句:“现在由大将军讲话!”然后一侧身,把“大喇叭”让了出来。 “各位代表们,你们好!”曾华先向围坐的众人鞠了一躬,然后开口道。 “十二年前,我曾经在雍州的扶风郡流亡。我看到了悲惨的一幕,我们百姓在胡的刀下犹如一群绵羊,这让我痛心疾首。但是更让我悲痛的是百姓在面对屠刀和杀戮的时候,表现的却是麻木、逃避,这是懦弱!我们哪里还有一点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气概!这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悲哀!正是这种懦弱和悲哀,让胡横行霸道,腥膻中国!” 曾华的声音越来越高,神情也越来越激动,而手也不由自主的挥动着,让他的演讲更增添了一种激动人心的气氛。 “其实赶走胡很容易,但是赶走我们心中的懦弱却不容易,因为我们以前不知道我们该为我们的国家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我们的国家该为我们做些什么?我们就像一群无家孤儿,我们看到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自己。” “今天,我在铁门关勇士们感到悲愤的时候,我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欣慰,那是因为你们,北府、华夏的人民,你们在看到同伴的鲜血的时候不再麻木,不再逃避,你们愤怒了!”曾华高声讲完这句话后,突然沉寂下来了,锐利的眼神扫了一圈,从每一个代表身上扫过,而他的右手还举在那里,食指正朝着天。 “我们为什么会愤怒?因为我们知道耻辱了!知道铁门关前流得是我们同胞的血,倒下的是我们的兄弟亲人!倒下去的只有三百零七人,但是站在这里愤怒的却是一千万!一千万同为华夏的同胞!” “当我们孤独无助的时候,我们会恐惧退缩,但是当我们团结一致的时候,我们会勇往直前!在铁门关前,三百零七名勇士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勇敢冲向敌人,冲向死亡?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不是孤军奋战,他们身后还有北府,还有华夏,还有一千万同胞!” “我们为什么热爱我们的祖国,为什么愿意为它献出我们的生命。因为在这个国家里,到处都是我的亲人。它在我困难的时候它会帮助我,在我危急的时候它会保护我,在我受辱的时候它会挺身而出,因为它是我的,我的国家!” “为了国家的荣誉,为了我们和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再受到耻辱,我们要向所有胆敢残害我们同胞的人宣战!不管它在哪里伤害了我们的同胞,也不管它逃到了哪里去,它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等待灭亡!” “现在,该你们来告诉我,我们该什么办?”在曾华倾泻完自己的感情之后,突然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众人,语气平和地问道。 大堂里一片沉寂,所有人还还没有从曾华刚才的演讲中回过神。过了许久,就将火山一样,整个大堂一片沸腾,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了,高举着右手道:“西征!西征!西征!” 在北府第一个决议-西征案以这个方式通过的时候,一个官员兴奋地跑了出来,站在台阶上,面对着正在安静地等待结果的二十万民众,高声大喊道:“西征!” 顿时,整个三台广场,整个长安都被高呼的“西征”所淹没!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们要西征(三) 主生伏诛,众臣请立清河王法。法以位让坚,曰:贤,宜立。”坚曰:“兄年长,宜立。”坚母芶氏泣谓群臣曰:“社稷重事,小儿自知不能。它日有悔,失在诸君。”群臣皆顿首请立坚。坚乃去皇帝之号,称大周天王即位,诛生幸臣中书监董荣、左仆射赵韶等二十馀人。大赦,改元永兴。追尊父雄为文桓皇帝,母芶氏为皇太后,妃芶氏为皇后,世子宏为皇太子,以清河王法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东海公,诸王皆降爵为公。以从祖右光禄大夫、永安公侯为太尉,晋公柳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封弟融为阳平公,双为河南公,子为长乐公,晖为平原公,熙为广平公,睿为巨鹿公。以汉阳李威为左仆射,梁平老为右仆射,强汪为领军将军,吕婆楼为司隶校尉。 -----------引言摘述 曾华吩咐自己的副官秘书,准备后天在三台左边的阁台举行北府军政扩大会议。刚说完,曾华自己不由地在心里觉得好笑。看来自己在以前“中的毒”太深了,下意识地就把自己以前在课堂上学到的、社会上听到的那些名词捣腾了过来,不过好像那个时候书本上讲得只有这些。 “大将军,这次西征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了。”曾华刚一坐下来,毛穆之就开口说道。 曾华笑了笑,对着他点了点头。他知道。毛穆之此言不是反对西征,而是他的个性使然。毛穆之是个务实地人,做任何事情都会思量再三,谨慎从事,但是一旦做起事来就非常地认真。 “是的,正如武生先生所说,这西域不好打。这次我们召开军政会议讨论的就是怎么去打!”曾华接过毛穆之的话头说道,“战略战术方面枢密院已经制定出方案。我们会在军事会议上继续讨论。从军事方面确定怎么西征!” 说到这里。曾华环视了一眼满坐在议事厅,足有近百号的文武官员,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嫡系心腹,也是北府的中枢重臣了。 曾华将目光从每一熟悉的人脸上扫过,然后继续说道:“今天我们要讨论地是从后勤方面如何保障西征,还有就是打下来了怎么办?” 听到这里,朴开口道:“凉州去年大熟。上征地粮食都被冰台先生(谢艾)集中在姑臧、张掖等城里,准备拿来跟西羌贸易牛羊等物品,还有一部分准备调集到北地郡和上郡,用来贸易朔州地牛羊。后来铁门关惨案发生,冰台先生就下令将粮食全部截留下来,全部停留在原地。虽然这些粮食加上秦、雍州运上去一部分,我想足够十五万步军一年的用度。但是最关键的是运输问题,就是从凉州张掖郡运到高昌去。这路途也太遥远了。何况这中间还有流沙区等险恶地区,损耗恐怕更大,一旦我军在西域打成僵局。旷日持久,这负担就太沉重了。” 众文臣纷纷点起头来,而且还在交头接耳,虽然大家知道西域富得流油,北府这趟西征恐怕也少不了要大发一笔。但是在发财之前要垫进去的本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这任何一个买卖都有风险,一旦西征遇上了什么阻碍和问题,这本钱要是全丢进去了就能让北府上下肉痛好几年。而万一西域那些人大发神威,大败北府西征,这仗估计就要没完没了的打下去了,那就不知道要用多少钱去填这个坑了。 “好,冰台先生留下的这些粮食全部运到敦煌、酒泉郡,做为此次西征资用。为了减轻后勤运输压力,枢密院要求西征军全数变为骑马步军,而且粮食给养以牛羊为主。初步计划是一名普通步兵配上一匹坐骑,而长枪兵等重装步兵则要配上一匹坐骑和一匹驮马。”说到这里,曾华语气有点沉重了,光是这些骑马步兵需要的坐骑和驮马自然比不上骑马专用地良马,要相差一两个等级,但也是一笔庞大巨大的数目。 “这次我们准备抽调十五万厢军步兵,加上石炮、床弩等辎重部队的驮马配置,我们这次西征光是步军就需要二十五万匹马匹。这些马匹除去从秦州、雍州北地、上郡、朔州等地的马场调集十万匹之外,其余的就要从西羌和西平郡等地购买十五万匹。”曾华板着手指头说道。 “十五万匹,就是二十五万匹马西羌也能找出来卖给我们,还有朔州和阴山南北,虽然路途远了些,但是实在不行了还是可以从那里凑出来,关键是用什么去购买?”车胤点点头,也板着手指头算起来帐来了。 “的确,凉州那笔粮食如果能动用的话这批马匹还是能买下来,但是现在我们只能用现钱去购买是最方便了。但是我们没有预备这笔钱,而且如果我们将今年的预算全部填进西征这个大窟窿,恐怕今年我们北府就干不了什么事了,今年是我们第一个五年规划最关键地收尾时刻,我们耽误不了。”王猛接着说道,他紧皱地眉头和阴沉的脸色让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事情地严重性。 “景略先生说得是,军粮和预算不能动,而且我们北府官库里的储备也暂时不能动,毕竟我们的东边还有关东诸国蹲在那里,谁知道我们西征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这笔钱怎么办?”曾华笑着问道。 听到这里,大家不由地都低声哄笑起来,不给曾华一点面子,让曾华卖的这个关子一下子没了效果。 看到议事厅里这种气氛,曾华知道自己的属下已经是非常了解自己了,只好把底牌露了出来:“不如我们发行西征债券。” “西征债券?”大家对这个新名词感到有点意外,不过再怪的名词从曾华地嘴巴里讲出来也不稀奇。 “我们北府以官府的名义发行西征债券。固定债券的金额,然后公开发行由北府民众认购,筹集资金。”曾华缓缓地说道。 大家都不作声了,他们听到了开头,马上就意识到这件事“极有搞头”,因为按照曾华不做亏本买卖的性格,他怎么可能让大家吃亏呢?于是大家都紧张地听着曾华往下说后面的话。 曾华看到终于把握到大家的情绪了,立即“显摆“起来。在大家的注视下。端起茶杯先喝上几口茶水。润润嗓子。然后在鸦雀无声中咳嗽两声,终于开口了。 “我们以北府官府做担保,保证在西征胜利之后,除去战事资用和将士们 等用度之外,所余地钱财不但用于偿还债券本金,其拿出来按照债券地总额平摊到每一份债券做为利息,做为红利分给认购百姓们。”曾华缓缓地说道。 大家听明白了。心里立即开始盘算起来。西域各国可是出了名的富有,他们地处丝绸之路上,经手东西贸易有数百年之久了,积累的财富该是多么大的一笔数目!大家算来算去,只要这西征打赢了,那西征债券可是稳发了。 算到这里,度支司监事李存开口道:“这倒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借百姓们的钱去西征。只是这最关键的是我们西征军地胜算有多大。百姓们认购的积极性就有多大。” 曾华不由地开口道:“做任何买卖都有风险,这世界上那有稳赚不赔的生意?而且我们北府常胜军什么时候打过败仗?” 听到这里,大家不由地纷纷点头。北府军这块金字招牌的确没有被砸过,是“信得过厂家”,就冲北府军的实力和这次西征众志成城的决心和热情,这债券起码有七成的赚钱把握。于是众人都把热切的目光投向李存。 “致愛(李存),你发行债券地时候要告诉大家,这次西征除了抽调漠北、西羌府兵骑军之外,其余十五万主力都是厢军,而且,”说到这里,曾华顿了一下说道,“我会亲自领军西征!” 大家一听,眼睛更加冒光了,有大将军领着厢军亲自出马,这么豪华地阵容简直就是为大家专门到西域挖金子去了,这赚钱的机会又升到九成了。散了会后立即到李存那里认购一批债券,抢到多少算多少。 “不过这次西征债券关系重大,不但关系到北府和我的信誉,也关系到西征地成败,所以我决定独立成立一个部门来负责这批债券的核算和监督。机构名字我想好了,就叫西征军债计台。它的职责是先和枢密院等机构官署核算出这次西征债券的总金额,然后监督印制和发行,当然这发行由度支司具体执行。而发行债券所得的钱财由计台全程监督审核,哪怕就是用一文钱买一堆草也要报账到计台,而所有的战利物资先全数统计到计台,再由计台核算分发。” 曾华把这规矩一说,众人都愕然了,这钱财控制得也太严格了吧,以前度支司是财神,但是最怕的却是审计司,有一文钱的差错都能查得你晕天昏地,谁叫人家每天的工作就是查帐找碴。现在又出了一个西征军债计台,不知道大将军这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军债计台我就请武生先生负责了,就在三台的右章台办事吧。你勇于任事,办起事来我放心。”曾华点名了。 “是的大将军,穆之恭敬从命。”毛穆之起身拱手道。 这个时候,王猛和车胤、朴对视一眼,然后正色对曾华说道:“大将军这次西征真是一箭数雕呀!不但为西羌、漠北谋了福利,就是北府百姓也会因为此次西征小小地发上一笔财。还有这计台,大将军真是深谋远虑。” 曾华摇摇头道:“西域乌孙谋害我商队,这帐一定要算清楚。既然要打我们就要打狠一点,不打它个倾家荡产他们不知道我北府的厉害。以前朝廷远征,劳民伤财,好容易得了一些战果,却全被朝廷拿走了。我们要让北府的百姓支持我们的这次西征,不但是从内心,还是从实际上。我们的百姓以前总是只能被迫承担战败的结果,我这次还要让他们享受战胜的果实。” 曾华顿了一下说道:“我这次领军西征,北府的事情必须继续。我决定表景略先生(王猛)为朝议左正大夫,素常先生(朴)为朝议右正大夫,分领北府各司,处理北府军国重事。再委泊安(冯越)、令则(荀羡)、致愛(李存)、庆善(彭休)为参知政事,辅助处理军政事务。子瞻(刘顾)、存希(荣野王)依然领左右枢密院监院事。对了,这大将军府军令司、枢密院和各军司的职责我会和诸位先生讨论清楚,明确下来,主体还是军政军令分开。还有这次西征,部队数量极多,隶属各部,而且又是远途作战,所以有必要制定一个军衔制度,以便区别将士高低,指挥归于统一。” 说到这里,曾华指着议事厅门口说道:“这以后就是两位先生的办公地点了,以后景略先生在左边的阁楼领所属各司处理公务,素常先生在右边的阁楼领所属各司处理公务,这议事厅就是你们协调商谈的地方。这阁楼的名字我也已经取好了,左边叫文渊阁,右边的叫武英阁。下次我再来就是客人了。” 众人一听不由纷纷大笑起来,接着继续开始下一个程序,逐条讨论起各项细节来。就这样,这个会议开了两天,终于开完了。 升平元年二月初一日,曾华正式表王猛、朴为左右朝议正大夫,署北府军国重事,委冯越、荀羡、李存、彭休为参知政事,做为他们的副手。接着行文设西征军债计台,委毛穆之为监事,总领西征军债券及其它相关事宜。 初二日,曾华以西征名义,宣布西征军实行军衔制,共分镇国大将军,镇军上将军、抚军卫将军、护军左将军、护军右将军、果毅中郎将、副将、参将;昭武上校尉、昭武左校尉、昭武右校尉、昭武副校尉、昭武平校尉;宣武上都尉、宣武左都尉、宣武右都尉、宣武副都尉、宣武平都尉;一等骁勇士官、二等骁勇士官、三等骁勇士官、四等骁勇士官、五等骁勇士官。曾华自领镇国大将军。 初三,曾华行文委龙城将军为葱岭北道行军总管、果毅中郎将,斛律协、窦邻、乌洛兰托为葱岭北道行军副总管、副将,领军出金山,直入悦般国。调原青海将军姚劲移驻山南匹播,接任匹播将军,调原益州都督粲为青海将军。令原匹播将军先零勃为葱岭南道行军副总管、副将,领军先出海头楼兰。 初四,西征军债券发行,以北府银币十圆为一张基数单位,共计五百万圆。不到十日,债券销售一空。 十五日,曾华正式宣布,应北府民众代表代表民意提议,通过严惩铁门关惨案凶手、西征西域案,北府对西域乌孙及其盟友宣战!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一次西征(一) 王坚以权翼为给事黄门侍郎,薛赞为中书侍郎,与李并掌机密。九月,追复太师鱼遵等官,以礼改葬,子孙存者皆随才擢叙。周太后芶氏游河畔宣明台,见东海公法之第门车马辐凑,恐终不利于周王坚,乃与李威谋,赐法死。坚与法诀于东堂,恸哭欧血;谥曰献哀公,封其子阳为东海公,敷为清河公。 ---------引言摘述 站在东门楼上,狐奴养和曹延可以一眼看到高昌城郭高耸,街衙纵横,护城河道里流满了浑浊的黄水,这些从地下河引入的水实在太少了,所以只有浅浅一层,估计刚过人腰,只能稍稍阻缓进攻者的脚步,让城楼上的守军瞄得更准一些。 而高昌整个城垣保存基本完好,丝毫不受这数十年战乱的影响。高昌城分内城、外城、宫城三重。外城大体呈正方形,墙厚十二米,高十一米,周长十里余。为夯土板筑,部分地段用土坯修补,外围有凸出的马面。每面大体有两座城门,而以东西两边的城门最大,并修有曲折的瓮城。自前汉武帝时,师将军李广利率领大军在此屯田,设立高昌壁,从此便成为丝绸之路的东西要道。 历经数百年的修缮和扩建,高昌城已经成为一座易守难攻的雄城,也成了中原势力从凉州进入到西域的第一站。现在这里已经被狐奴养和曹延率领六千兵马占据了,成为北府西征军南路的第一个支撑点。 高昌郡校尉狐奴养和敦煌郡校尉曹延前段时间接到长安和凉州地命令。他们两人被委为参将,归“葱岭南道行军总管”曾华麾下亲自指挥,所领的任务是先坚守高昌,等待西征大军接应上来。 自从北府宣布向乌孙正式开战之后不久,长安送来文书,目的地是除乌孙之外的西域各国,有车师国、尉犁国、焉耆国、于阗国、龟兹国、疏勒国、戎卢国、扞弥国、渠勒国、皮山国、危须国、山王国、姑墨国、温宿国、尉头国、中国、莎车国、竭石国、渠莎国、西夜国、依耐国、满犂国、亿若国、楡令国、捐毒国、休修国、琴国、且弥国、西且弥国、单桓国、毕陆国、蒲陆国、乌贪国等已经在盟书上签字画押的诸国,也有善、且志、小宛、楼兰等明摆着已经被北府国控制的等国。 文书由各国商人带回。一国一份。绝不落空。内容也全部一样,都是正式通知它们,北府已经正式向乌孙宣战了。如果是站在北府这一边就立即行檄文宣告自己的立场,并与乌孙断绝一切往来,包括贸易、交流等,相近的邻国还必须封锁与乌孙地边境线,禁止乌孙一人一马进出。 文书四送之后。车师国、焉国、于阗国、龟兹国、疏勒国等西域大国早就对北府地强势耿耿于怀,加上它们也是反北府联盟地发起人之一,所以很干脆地就拒绝了北府文书中的要求,甚至于公开地宣布站在乌孙这一边。而尉犁国、戎卢国等西域小国大多数被那些大国控制得非常严密,就是有心不想卷入到这场纷乱中去也没有办法脱身,只好跟着一起站在乌孙一边,甚至有些小国为了讨好旁边的宗主国,也跟着“意气风发”地发了反北府宣言。 当然了。善、且志、小宛、楼兰等国则当仁不让地行檄文。宣布紧跟北府脚步,正式与乌孙断绝一切往来,也顺便跟乌孙的盟国断绝了一切往来。敌对形势一下子就分出来了,而整个西域大地很快就弥漫着箭拔弩张的战前气氛。 驻扎在高昌城的曹延、狐奴养当然知道这些情况,他们看着北边的火焰山,都默然无语。火焰山是一条蜿蜓起伏百多公里地红色山峰,它的山体雄浑曲折,山上更是寸草不生,岩石裸露,且常受风化沙层覆盖。一到盛夏的时候,在灼热阳光照射下,红色山岩热浪滚滚,绛红色烟云蒸腾缭绕,热气流不断上升,而红色砂岩熠熠发光,恰似团团烈焰在燃烧,所以才会被叫做火焰山。它横立在高昌城的北边,成为高昌城天然的屏蔽,也正因为如此,高昌也被叫做高昌壁。 曹延看着在残阳下如血艳红的火焰山,不由地长叹了一句:“残阳如血,英雄如铁。” 听到这里,狐奴养不由地笑了:“这句话很耳熟,对了,我听大将军说过。” 曹延脸色一红,点点头说道:“我在弘农郡听我师傅说过,形像深刻,当时就记住了。” 狐奴养笑着点了点头,曹阳的师傅是赵复,是右陌刀将,在曾华身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当然也听说过这句话。 “舒翼,你说大将军现在到了哪里?” “宣战是二月十五日正式颂布的,而现在已经是四月二十日了,将近两个月,足够做很多事情了。先零将军和姜将军率领地全是骑兵,而且路途又近,所以先零将军已经领着西羌骑军进到且志城,兵锋开始横扫于国地势力范围;而姜将军领着漠北骑军已经翻过金山进入到悦般国,联合悦般兵马频频进入乌孙境内,威胁它的侧翼。各路步兵厢军调动起来就要麻烦许多,先要调集到凉州,然后再出玉门关,而大将军要随军开拔,估计这个时候应该才到姑臧。”曹延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然后说道。 狐奴养侧着头想了想,终于把里面的时间关系算明白了,最后点头说道:“有时间没见到大将军了,终于又能跟在大将军地身边了。” 曹延算得还是有些差池,这个时候曾华已经领着中军进到张掖郡了,而他的前军已经进至酒泉郡和敦煌郡交界地沙头城。北府经过近十年的建设,各条大道修建得非常坦直。所以分驻在各要道重镇的厢军能够被迅速集中到秦州,然后再进入到凉州西行。而这时,已经有将近一半的步军在途中接收了从各马场调集来的马匹,率先成为骑马步军。到了凉州武威郡后,从西羌、西平、北地、上郡等地购买过来的马匹牛羊纷纷汇集到了这里,很快就让十五万厢军全部变成了骑马步军,并赶着牛羊沿着水美草肥的祁连山向西继续行进。 随行的将领除了被抽调来压阵地地乐常山、魏兴国、夏侯阗、邓遐等“老将”之外,还有一大批从霸城军官学院毕业数年。经过朔州、凉州等局部战事地熏陶。正逐步走上中高级指挥官的年轻将领。其中最出色。也倍受曾华注意和 有七人,分别是并州河东郡的唐昧唐子明,拜昭武上的陈灌陈子玉,拜昭武左校尉;雍州上郡的王先谦王益吾,拜昭武上校尉;扶风郡的于归于子家,拜昭武左校尉;秦州天水郡地卫瑗卫伯玉,拜昭武上校尉;司州荣阳的毛奇龄毛大可。毛穆之的族侄,拜昭武左校尉;梁州上庸郡的齐固齐子城,拜昭武左校尉。 这七人大家心里都有数,看来大将军铁定要在这次西征中把他们提拔起来。所以众人暗中把这七人称为“上林七虎”,因为这次西征是在原前汉上林苑举行誓师的,而这七位也是在誓师大会上被曾华亲自授衔领职而受大家瞩目的。西征一开始,新出笼的上林七虎就个个跃跃欲试,准备在西征中大展手脚。“一展鸿图”。他们都互相较劲。暗中憋了一口气,看谁能因为战功而第一个被授参将衔,第一个成为挤进将军这个行列。 跟在曾华身边的还有谢艾。他被曾华辟为西征粮台督事,负责西征军地粮草供给。按照曾华地要求,谢艾只好移驻酒泉郡治福禄城(今甘肃酒泉市),一边继续治理凉州,一边保障西征军的粮草补给。 “大将军,这次西征我们是以掠夺为主还是以占领为主?”谢艾一边骑着马,一边转过头来面向曾华问道,不过这话有点过于“匪气”,跟谢艾一身的文质彬彬极为不符。 听到谢艾地问话,正在注视着自己新制定出来的主将旗的曾华连忙转过头来了。 “这次我们西征以占领为主,西域将是我们北府的两个新州,成为继续西进的基地。”曾华答道。 “继续西进?这次我们西进的借口是为商队报仇,如果我们继续西进的借口是什么?这次西征大胜后,我想我们的商队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受到袭击了。”谢艾脸上一惊,连忙继续问道。 “是啊,葱岭以西还有大宛、粟戈等国,有富庶的药杀水、乌浒水两河流域,有我们以前从没有见过的广袤世界。它们都在等着我们,等待着我们的铁蹄和钢刀,等待着我们的征服。” 曾华的话把谢艾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自家主公的志向有这么广远,有点地有多远就远征得多远的意思。 “将来我们继续的西征就要靠我们的圣教了,你听说过诸如圣战的宗教战争吗?”曾华接下来的话依然是那么令人震惊。 看着谢艾在诧异中摇摇头,曾华微笑着继续说道。 “我们不但要把我们的宗教向西推广,我们还要把我们的思想和做法向西灌输。只要他们接收和承认了我们的宗教,我们的这些思想和做法,那么他们就会以北府为榜样和参照,竭力迫使他们的官府向我们改变。如果他们的官府同意向我们改变,那么他们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慢慢融入到我们其中。如果不愿意,那么他们的老百姓肯定会不答应了,到时他们一内乱,我们就有机可乘了。” 曾华的这一番“和平演变”的论调让谢艾不由地深思起来。他见识过圣教那些传教士和教士,不少人都是狂热的宗教分子,一旦任由他们向西发展,那里不知会生出多少事来。而只要他们其中一个人在西边受到一点伤害,北府就绝对有理由又发起一次西征。一个商队的惨案就能让北府上下同仇共忾,发誓要让乌孙和西域诸国倾家荡产。要是上升到宗教问题,那些狂热的圣教教徒还不把人家夷为平地。 谢艾抬起头,肃然地看着曾华在他那面新主将旗下凝神地望向前方。那面为了西征赶制出来的主将旗有三米高、两米半宽,正在迎风飘扬,而上面一条长着一对翅膀的飞龙正随着旗帜的飘动在翱翔。 谁都知道主将旗用龙是越制了,但是大多数北府官民都默认了,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强烈支持这样做。有少数人跳出来指责这个“错误”,立即就有人辩解说,“长翅膀的龙就不叫龙了”。天子用的是真龙,大将军位极人臣,用一条长了翅膀的“神兽”做标识无可厚非,虽然它比较“象龙”。后来江左朝廷一点反应都没有,出声指责的人感到自己是皇帝不急急太监,也索然地不作声。 曾华看着远处的祁连山和绵延的黄土绿洲,心里却在思绪万千。江左朝廷已经把自己列为头号“不轨对象”,因此非常荣幸地位列桓温之首。不过自己管辖的北府之地和江左的辖区相隔一个荆襄势力,根本没有直接接触,虽然朝廷对自己和北府尽管越来越警惕,但是却还不敢,也没有办法去动北府一个手指头,只好不停地去封赏曾华。在另一方面,江左朝廷也越来越倚重桓温,竭力让他成为江左对抗北府的“第一道防线”,使得曾华和桓温在江左朝廷的“战略位置”上整个调了一个。 而桓温现在是理直气壮地挟北府自重,动不动就威胁江左朝廷,北府得到的,他就不能少,得照样来一份。搞得江左朝廷左也不是,右不是,非常地尴尬。没办法,北府这个名义上的臣藩现在的实力比江左朝廷全部的实力还要强,而依为长城的桓温却是以前的头号“不轨逆臣”。 曾华是没有心思去为江左朝廷忧虑,他现在想到的是这次西征。这次西征曾华决心将整个西域一举囊括,成为北府新的州郡。在曾华的设想里,华夏国的东西疆域早就规划好了,而要分成这些设想规划,必须一手举起钢刀,一手举着圣教旗帜,要不然自己也不会煞费苦心地将伊教和基教的一部分“带侵略思想”的教义整合进来。华夏自古不缺开疆辟土的热血和雄心,但是却缺乏长远的后劲和眼光,因为他们没有把这些热血和雄心变成一种信仰。要是这种热血和雄心一直延续下来,估计比“贪婪的北极熊”还要牛。 但是这次西征却凶险众多,成败未卜,不知要打到哪年哪月才能完成自己的目标,而且还有关东和江左没有被归到自己的麾下。曾华不由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正在跟时间赛跑,他希望在有限的岁月尽量多地为华夏打下基础。 而远处,一双眼睛正密切地注视着飘扬的主将旗,还有连绵不绝的北府厢军,看了许久后也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一次西征(二) 月,丁未,立皇后何氏。后,故散骑侍郎庐江何淮咸康而不贺。魏平原公操乱治残民,劣迹累累,郡县泣血上表。魏主闵大怒,即召至,于众鞭挞五十,严令戒饬,方放回治所。操心中更忿,暗与左右筹划。 -------------引言摘述 “钱掌柜,”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正在眺望曾华主将旗的钱富贵连忙转过头来,“哦,原来是范掌柜。” “在看什么呢?”范掌柜笑眯眯地问道。他把手笼在袖子里,摆在一点凸形都没有的肚子,不胖不瘦的脸形、瘦弱而高挑的身板加上一身干净得体的素衫长袍,显得非常的斯文得体。 但是深知范掌柜底细的钱富贵却丝毫不敢怠慢,立即拱手道:“我在看北府军的威武军容,还远远地瞻望大将军的风采。” 听到这里,范掌柜的笑意更浓了:“大将军的风采真是举世无双,当日我曾有幸在宴会上向大将军敬酒,真是有如和风暖日,直温人心。想不到啊,想不到大将军绝世英雄,纵横万里,指点江山,对人却是如此的和蔼近人。” 听完范掌柜的话,还有那看上去非常诚恳的笑容,钱富贵心里更加犯嘀咕了。范文是个很有背景的人,据说跟众多的北府文官武将都有往来。他总是用这种平和淡然的语气委婉地说着一些事情,而从这些事情和话语中旁人很容易地感觉到范文那种神秘莫测的背景。而正是靠着这种“无意中”营造出来地背景,范文成了北府西域商人圈中的一霸。 闲谈一会,范文又说道:“钱掌柜,军中粮台官又给我下了一批约书,这次军中需要一千斤茶叶。”说到这里,范文眯着眼睛笑眯眯地望向钱富贵。 钱富贵心里不由腾起万丈怒火,这个范文太过分了。他已经从自己这里买走了两千斤茶叶,五百袋面粉。价钱却是极低。只是在进价上加了不到两成。比卖给军中的价格更低了四成,刚好保住了自己的运输、人工费用。何况这茶叶到了西域后更是天价了,而那些由各厂用风力、水力磨机磨出来的面粉因为运输方便成为行军中极好的供给品。 但是愤怒归愤怒,钱富贵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脸上依然还是那种非常恭敬的态度。顿了一会,钱富贵还是那么平和地说道:“范掌柜,我这里只有五百斤茶叶了。其余都已经被各粮台官落书定好了,实在抱歉。” 范文掠过一丝不快,但是很快就消失在更亲切的笑意中:“五百斤,也好,也好,总比没有要好。” 说到这里,范文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多谢钱掌柜地支持。我会立即把货款结算。还是按照老规矩,到汇丰钱庄随军庄号里出具划帐。” “多谢范掌柜地慷慨。”钱富贵脸色还是如常,拱手淡淡地答道。 “钱掌柜也真是不容易呀。一个蒲犁(今新疆叶城)商人孤身在北府能经营成这个样子,真是不容易,不简单。”范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钱富贵,然后转身走开了。说实话,范文很佩服钱富贵地才华。在铁门关惨案传到长安,正在北府上下一片愤慨的时候,钱富贵却悄悄地下约书,利用北府这种独特的“晋代合同”将梁、雍、秦州的团茶和咸阳、陈仓、略阳、天水、金城、姑臧等城粮厂的面粉订购了一大批。当然还有一大批丝绸、瓷器、纸张这些西边极受欢迎的货品,只是这些货品的交货时间都定在一年之后。 当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钱富贵地这些行动,而钱富贵为了完成这些约书,不但将数年积攒下来的家产全部变卖抵押,然后还在同行中拆借了一笔巨大的款目,这才完成这些约书的预定金。 但是当南郑商社、长安商社等这些大商社和商队将这些团茶、面粉订购一空,而丝绸、瓷器、纸张这些东西将来五年的产量也被这些商社、商队全部预定,北府商界这才一片哗然。要知道,这些大商社和商队的大股东就是曾华、教会共金会、军士共金会等“实力派”,自然而然消息灵通。而钱富贵却是在靠本身的商业嗅觉而做出了这一极为胆大的举动,让人不得不佩服他是一个商业天才,也是一个极有魄力地人。 钱富贵站在那里,看着得意洋洋地范文在自己眼前消失。他紧闭的牙齿都要把嘴唇咬破了,他的心里就像是被一根冰锥刺了进来,然后还狠狠地搅动了一下。 钱富贵原名叫阿仆厄,疏勒话地意思是恶徒之子。他的母亲是蒲犁国的一位公主,按理说钱富贵应该是一位王孙贵族。但是很不幸,他的父亲是西夜(葱岭地区的羌人部族之一)羌人,是一个被西域诸国王室官府认为的马贼和下等人。钱富贵的母亲在一次去佛城伽舍多第进香的途中突遭马贼袭击,而美丽的蒲犁公主也成了马贼头子的压寨夫人。 蒲犁公主不但怀上了马贼头子的孩子,也爱上了这个外表凶悍狡诈,内心却温柔体贴的马贼头子。很快他们的孩子出世了,马贼头子也已经金盆洗手,一家三口快乐地生活在乌国一个小山村里。但是这个时候蒲犁国和疏勒国剿匪联军却找上门来了,马贼头子和他那百余羌族兄弟惨死在血泊中。 蒲犁公主回家了,还有那个她以死威胁才保下来的钱富贵,不过他已经被他的外祖父叫做阿仆厄。阿仆厄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茁壮成长,也开始表现出他那惊人的天赋。十岁,他精通了天山南路流行的疏勒语、于阗语和扜弥语,十五岁地时候精通北路的龟兹语、焉耆语和西域通行商务语言-粟特语、陀罗语和大夏语。也能书写大部分西域国家的官方文字婆罗谜文和佉卢文。他不但精于算计理财,也在信仰佛教的母亲熏陶下,深明佛经。但是在他十九岁那年,阿仆厄的母亲去世,失去照顾的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于是阿仆厄找了机会逃到了楼兰,很快就加入到和自己父亲差不多模样的一群人中,那是一支北府青海将军麾下地羌骑兵。 阿仆厄跟着这支“完成拉练任务”地羌骑兵回到了青海。然后在那位叫戈长元地营统领推荐具保下碾转地到了秦州。在那里他得到了几名羌人将领的资助。开了一家商社。不到五年。阿仆厄把商社开到了长安,也改了个名字叫钱富贵。 钱富贵明白自己的身份,他虽然有一半的羌人血统,但 半却是西域蒲犁人的。自从北府几乎将数十万胡来的人都提心吊胆,因为他们和胡相似的地方太多了,很容易就被误认。所以虽然他们能够在北府正常做生意。但是无形中地压力太大了。而且钱富贵还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这两个加在一起,使得富甲一方的钱富贵不得不小心翼翼。 一群北府军士走了过来,他们骑在马上,身上只穿着紧衣窄裤,挎了一把长刀。而铠甲、盾牌等兵器装备都放在马鞍后面。他们以屯为单位,赶着自己的牛羊,神情非常轻松地沿着祁连山脚下的草地向西赶路。 这个时候。如果你不看他们马鞍后面的兵器装备。你还以为这是一群迁徙的牧民。当年大月、匈奴、羌、鲜卑,甚至于北府军要去攻打的乌孙也是这样向西迁徙地,走地路线也大致差不多。现在北府军也学足了他们的模样。这样的话对后勤压力就小多了,凉州各郡沿途囤积地粮食能够让这十五万北府军打打牙祭,换换口味。 马嘶牛叫,还有一群群被赶着跑的绵羊发出欢快的咩咩声,加上四处传来的人声,整个河西走廊显得热闹非常,充满了生机。但是如钱富贵、范文等随行旁观者心里都明白,这应该是世界上最精锐的一支军队。当年一支号“秦”的军队从关中之地出发,横扫关东六国,而这支北府军也从关中出发,但是他们的目的却是横扫西域数十国,或许更远。 看到走过的北府军军官和军士们对着自己友善地点点头,刚才还气郁万分的钱富贵立即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连连向对面的军官和军士打招呼。这次西征军士有十五万之众,后面跟随的“闲杂人等”却有十万之众,除了各地运输粮食的民工之外,有象钱富贵、范文之类乘机发财的商人及其伙计,还有不少跟在后面寻找机会的人,这些人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有由退伍军人、猎人等组成的民间武装组织,有各工场负责“售后服务”的工匠,甚至有某些“娱乐公司”组织的“营妓”,居然蜿蜒上千里。 只要这些人不妨碍军务,北府军是不会干涉他们的,反而还会对他们极为友善,毕竟他们也是在为西征服务。 这个时候,一队骑兵轰轰隆隆地直奔而来,钱富贵侧眼一看,从旗号上知道是一支宿卫军骑兵。连忙和其他人一样,向两边走开,让出一条路来。 打头的一名军官却突然大叫起来,挥手向莫名其妙的钱富贵打着招呼。钱富贵睁眼仔细一看,发现那名军官正是当年把自己从楼兰带回青海的羌人军官-戈长元,看来这几年下来,他是高升了。 戈长元翻身下马,拉住钱富贵叽哩咕噜一通热谈,一直谈到随行的另一名军官极为不耐烦了,这才转身“依依不舍”地向中军继续行进。 钱富贵看着戈长元消失在茫茫黄尘中,心里长叹一声后再不言语了,转过身来继续操劳其它的事情。钱富贵那些约书预订了一大批茶叶和面粉,这些都是西征途中最需要。茶叶是帮助消化牛肉羊肉食物最好的饮料,而面粉是牛羊肉食品最好的补充,二十多万人每天的需求该是多大。钱富贵和各大商社一样,定的茶叶都是从邻近的秦、雍、梁州运过来的,都是易于运输和存储的茶砖和茶团。而他们预订的面粉也都是西征军沿途经过的城镇出产,根本没有什么运输压力,这一笔买卖做下来,真不知道要赚多少钱。看着各大商社和钱富贵等人忙得热火朝天,许多人明白了,这五百万圆的战争资金原来就是这么花的。所以象范文之类才会如此嫉妒钱富贵,时不时地来敲诈他。 突然,一队骑兵冲了过来,很快就冲到了惊慌失措的钱富贵跟前。 “你是钱富贵?” “真是在下。” “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是北府葱岭南道行军总管麾下亲兵队。” 钱富贵一听,知道再有一肚子的狐疑也不敢说什么了,只好牵出一匹马来,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你就是钱富贵?” “是的,大将军!”看到传说中的大将军,钱富贵只能竭力保持语气平和地回答问题,不过旁人都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抖。 “听说你就是那个提前落约书的商人?” “是的,大将军!” “听说你不但精于理财经商,对西域诸国的语言也都很精通?” “是的大将军!” “我很需要这样的人才,你能不能受聘到我的幕府来?”曾华看上去非常真诚,说话地时候一直注视着钱富贵。曾华从属下的报告中就对这个天才商人非常感兴趣,想将他揽入幕中。只是后来一直忙于西征,所以也没有什么时间。 今天听到戈长元辩解自己为什么会迟到的时候又听到了钱富贵这个名字,而且听戈长元说钱富贵还精通十几门语言,西域各国的话没有他不会说的,于是立即下令将不远处的钱富贵召来。 听到曾华的话,钱富贵一时蒙了,自己一个商人,还是一个“混血”商人,怎么有资格能进入到大将军幕府里去呢?虽然北府很重视商人,但大将军幕府可是天下公认的精英汇集之所,多少名士才俊就是削尖脑袋也进不去。 “我知道,你还有你自己的生意需要处理,这样吧,你先在我这里当个秘书,先负责军需方面,这样你也有时间将商社的事情移交给靠得住的人。”曾华继续真诚地说道。但是这真诚的话语中带着的那点威严却让人不敢也无法拒绝。 “大将军,不知你辟我这个无用之人用何用处?”钱富贵总算是清醒过来了,扬起头勇敢地问道。 “我想请你为我理北府之才。”曾华朗声说道,全然不顾谢艾等人的惊讶。曾华心里知道,北府军政人才都不缺,就是缺一个理财天才。王猛、车胤打仗理政都没有问题,但是牵涉到理财管钱就不行,至少在曾华的眼里不够合格。而钱富贵这个天才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曾华怎么会不好好把握呢? 看着曾华那真诚却又不怒而威的神情,还有他身后众多惊讶的北府名将重臣以及密密麻麻却充满警惕的宿卫军士,心里就是想拒绝也不敢说出来,只好诺诺道:“谨遵大将军令。” 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一次西征(三) 这里就是漠高窟?”曾华看着眼前的这座鸣沙山,他该山的东麓断崖,这里离敦煌郡治东南近百里,前临宕泉河,面东而立。 “是的大将军,这里就是河西敦煌有名的佛事圣地。”谢艾恭敬地答道。他曾经被凉州前主张重华视为胘股大臣,但是属于那种有事就是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没事就是酒泉郡太守的胘股大臣。谢艾没事的时候在酒泉郡福禄城待过好几年,所以非常熟悉西边不远的敦煌郡。 “这里西边百余里就是敦煌郡治敦煌城,再西渡过置水就可以直出阳关进入到西域高昌了。咸康元年(公元335年),前凉文公张骏将敦煌、晋昌(永和年分设,治冥安,今甘肃安西县东南)、高昌三郡和西域都护、戌己校尉、玉门大护军三营归一设为沙州,州治在敦煌,以西胡校尉杨宣为刺史,开始经营西域。”谢艾果然是凉州的重臣,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地理文治,与曾华关注的全然不一样。 “这敦煌郡背雪山为城,远青海为池,鸣沙为环,置为带,前阳关后玉门,控凉西而制漠北,全河西之咽喉,极边之锁钥。”谢艾继续感叹道。 “冰台先生,这漠高窟里有和尚庙宇吗?”注目上下左右看了一遍鸣沙山,曾华转过头问道。 “听说有一个寺庙,但是具体情况属下就不是很清楚。”谢艾实话实说。 “回大将军。属下对这漠高窟知道一二。”一直在一边默默倾听的钱富贵突然开口道。自从被曾华辟为葱岭南道行军总管后勤秘书后,钱富贵一直在努力融入到曾华地幕府中去,幸好随军西征的只是一个“浓缩版”的幕府,要是现在他加入到长安那个完整版的大将军幕府的话,光是记数百个名字都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钱富贵曾经想过是不是退出来专心做自己的生意,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在幕府里能干些什么?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一时俊杰,当世名士,自己根本没法比。但是钱富贵首先没有这个胆量。这个时候被辟为幕僚是官府行为。带有强制性。钱富贵不是名士,没有这个本钱,也没有这个胆子跟官府和曾华作对。而且入北府幕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扬名立万、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要是钱富贵敢退出曾华的幕府,估计还没回家就被众人鄙视死了。 即来之则安之,钱富贵想明白后也就安下心来,老老实实地在这个充满光环地幕府里呆下去了。慢慢地。钱富贵适应了幕府这个新环境,也渐渐地喜欢上这里地气氛。尤其是在曾华身边,钱富贵觉得自己学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这位大将军对很多事情有着非常独特地看法,暗暗合钱富贵的想法。 “富贵,看来你对这里很熟。”曾华转过头来对钱富贵说道。钱富贵是个外来户,有个汉名已经不错了,所以也不可能有什么字。 “是的大将军。属下因为生意数次来往于高昌、凉州。曾经在这里参拜过,所以略知一二。”钱富贵谦逊地答道。 “永和二年,(剧情需要提前了。历史上应该是前秦建元二年,公元366年),大和尚乐僔从龟兹入凉州,路经此山,忽见金光闪耀,如现万佛,于是便在这岩壁上开凿了一个洞窟,名为漠高窟。而乐僔和尚也留在这里开坛论经,数年下来便成为沙州的佛事重地。”钱富贵平和地说道。 “哦,”大家纷纷点头,表示了解。众人知道钱富贵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而且对佛经造诣不低。所以钱富贵能如此清楚也不足为怪。 看着众人不以为然的神情,钱富贵心里一阵暗叹。他的目光在正发出人文感叹地众人脸上扫了一眼,然后落到了曾华的脸上。曾华站在那里,一脸的肃穆和景仰。于别人不一样,他似乎站在历史面前,在这位闻名天下的大将军的眼里,没有别人有的旁观、冷视、不屑,只有一种站在历史长河边独自怆然。 这位大将军在怆然什么呢?钱富贵在暗暗地想着。但是钱富贵更加感叹是凉州的佛事。佛教在凉州一直非常兴旺,因为这里是佛教从西域传入中原的桥头堡。但是自从北府和圣教强大起来后,凉州佛教在感到巨大压力地同时却开始一段短暂地兴盛,这是因为许多关陇和中原的和尚因为“宗教迫害”而纷纷“逃入”到凉州。但是随着凉州落入北府囊中,凉州佛教的兴盛顿时之间就崩溃了。 佛教在没有凉州官府地保护下失去了优势,以前信奉佛陀的民众们在圣教的种种诱惑下纷纷改投门庭。许多香火兴旺的庙宇也就此败落了,今日的凉州怎么不是明天的西域呢?这让钱富贵怎么不黯然伤神呢? “大将军,你在想什么呢?”谢艾也是看出曾华这种感觉,并在暗中揣测的少数人之一,但也只有他敢直接这样问。 “冰台先生,我站在这里突然想到。有时候,创造历史的感觉真的和叹息历史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曾华笑着答道。但是对于这个回答谢艾 怎么也想不明白,因为他们不知道曾华心里现在的所 曾华站在这个“初级版”的漠高窟,不由地想起曾经参观的另一个莫高窟,那是一次利用合肥校园回家机会而中途停下来的旅游。当时的曾华看到那些残缺的壁画,听着王圆箓、斯坦因等人的故事,心中充满了对历史的叹息。 华夏上千年留下的辉煌的文明和历史让做为后人的曾华由衷地感到自豪和骄傲,但是更多地却是这些文明衰落而带来的耻辱。越辉煌的历史。在它衰落的时候就更加容易引起旁人的垂涎和掠夺,这也更让热爱它的人感到痛心。 希望我创造的历史不要有这样的结局。曾华心里在暗暗地想着。 夕阳从西边投过来,将整个鸣沙山笼入一种桔红色中。一阵钟声从漠高窟里幽幽地传来,让站在山下脚地众人不由闻声看了过去。只见数十个落寞地身影悄然地站立在漠高窟前,在回荡地钟声和浮动的黄昏中做着他们还在坚持的晚课。轻轻的念佛声在河西祁连的风中时远时近,就如同那他们的背影,在恍惚中黯然地跳动。 “富贵,你怎么不信奉圣教?”曾华突然转头问道。众人的目光闻声全部集中在钱富贵地身上。 钱富贵心里一惊。但是到最后他还是挣扎着开口答道:“回大将军。属下自幼由慈母抚养长大。深受教诲,所以愿奉佛陀而不悔。” “我知道,”曾华点头道,他看到了钱富贵那惶恐不安的神情,知道他心里所畏惧的,便开口道:“富贵,不必如此紧张。我们不强迫别人的信仰。宗教这个东西是用来信仰而不是用来迷信的。” 正说到这里,一阵雄远的号声悠悠地传了过来,一个随军教士高亢的唱诗赞礼声也根针传了过来。 “圣父开天地,圣主济万民……” 这是圣教晚礼的开始,大家听到这个声音都纷纷转向。只见在众人地前面,黑压压地有数万人站立在那里,正跟着唱诗的声音举目远望,然后扑通地一声跪倒在地。三跪行礼。连曾华也不能避免。 钱富贵是少数站在一边观礼的那群人中地一个。他看着数万人在夕阳和黄沙中,唱着赞诗虔诚地向自己的信仰行礼,正因为他们对圣父和圣主这种近似狂热的崇拜。让这些人心里充满了信心,对自己和未来充满了信心。也许这就是信仰的好处吧。 看着前面那黑压压漫山遍野的人,钱富贵转过头看着站在一边的这少部分人,他们和自己一样,满是复杂的神情。而相比之下他们显得是如此的无助和落寥,和山上漠高窟肃立的和尚们相映呼应,在摇摇欲坠的落日下,在雄浑的圣教唱诗中,渐渐地隐入暗色中。 钱富贵在北府时间不短,知道圣教的威力,它非常有效地凝聚了北府众人,并给了他们莫大的信心。在神的召唤下,任何横在他们前面的困难和敌人都是纸糊的。钱富贵也知道,现在圣教徒朝拜的方向改成了面向圣地-圣主黄帝陵。这个改变是永和十二年二月二圣主日由大主教团大主教范哲提议,大主教会议投票赞同,明王曾华批准通过,最后写进圣教日章中并开始施行。理由是圣父开天辟地,天地间到处都是他的神迹,你拜那里都可以。而黄帝陵是圣主驭龙升天、回归天国的地方,应该是离圣父圣主最近的地方,所以应该向这里朝拜。 “大将军,属下在这里预祝你西征得胜,待到凯旋之日,属下还在这里恭候大将军!“ 在阳关,谢艾和一干留守酒泉郡福禄城的后勤官员,向曾华等人拱手行礼道,他们将曾华等人送到这里之后就该回福禄城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好,有冰台先生在后面为我等坐镇,我可直取赤谷城!”曾华骑在马上,向谢艾等人拱手回礼,朗声笑道。 “再会!”曾华说完后,一扬鞭子便扬长而去,出阳关奔西域。 “这就是西域,你看,这天是那么的高,那么的蓝,风是那么舒畅,那么地宜人。你看那鹿奔不出的广袤草原,老鹰飞不过的浩瀚沙漠。一想到这里你的心田就在不断的舒展。还有巍峨峨延绵的群山在向你招手,寥落崎岖的戈壁向你呐喊,你一定会惊叹这里的雄远和广袤。那清澈的雪泉,能洗净你凝固的热汗和疲乏。每当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坐在微风习习的胡杨树底下,看着荒原由橘色变成紫色,最后变成黑色,这个时候你就会觉得你的一生就和这荒原一扬。” 听到曾华用诗一般的语句描述着西域,钱富贵不由感到惊奇万分。 “大将军,属下真的想不到在你的心中西域居然如此美丽,既然如此那大将军为什么还要领兵马来这里呢?”钱富贵疑惑地说道。 曾华听到这里,不由地高声地笑了,最后扬着鞭子指着前面的高昌城说道:“正因为西域如此美丽,所以我才来这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一次西征(四) 骑沿着天山南路急驰西行,过乌垒城直向龟兹屈茨城车)。看着他们一身焉军士铠甲服饰下的疲惫和匆忙,路上龟兹国的军民都不敢阻挡,纷纷站在一边,目送着这几骑在滚滚黄尘中驰过乌垒城,冲进屈茨城,然后一直到龟兹王宫门前才停下来。 “请禀告相则国王,焉耆国急报!急报!”为首的人喘了好一会才平息自己的呼吸,然后急忙地对王宫守卫说道。 现在是北府讨伐西域的关键时刻,龟兹国上下都毫不例外地关注着前方的一切战报和消息,而焉耆国正是北府西征的前线,所以守卫丝毫不敢马虎,慌忙应了一声,然后匆匆地往宫内跑。 不一会,刚才还肃穆宁静的王宫立即变得慌乱热闹起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宫门后面传来,宫门还没有打开,一个洪亮的声音就远远地传来了过来。 “焉耆现在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舅舅!舅舅!” 宫门刚一打开,一个华服的男子在十几名内侍、护卫的簇拥下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而早就在宫门外等得心急如焚的焉耆骑兵等人首先发现这位来者的模样,为首的骑兵立即冲了上去,直扑那位华服男子,慌得左右的内侍、护卫手忙脚乱,连声呵斥。 “啊,怎么是你,龙埔你怎么亲自来了?焉耆到底出了什么事?”龟兹国王相则终于看明白了眼前的这个近似乞丐地人原来是自己的外甥,赶紧挥手阻止护卫们的行动。当年他按照西域诸国的风俗习惯。将自己的两个妹妹嫁给了乌孙王贵阿和焉耆王龙安,用联姻的方法巩固龟兹国的势力。 “舅舅,请你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救救我们焉耆国吧!”龙埔伏倒在地,嚎啕大哭道。 相则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情况不妙了,连忙招呼内侍和护卫七手八脚地把龙埔扶进宫去,并派人火速去召集国相、将军等文武重臣。 “埔儿,你说说。焉国现在到底怎么了?前段时间地军报不是说北府军正在围攻车师国交城吗?怎么一下子就打到焉耆去了?”相则忧心重重地问道。 龙埔已经洗净并换了一身衣服。虽然去除了污迹缕烂。但是他脸上地神情看上去还是那么疲惫和紧张。 “七月十二日,北府军聚集高昌城,首先举兵围攻车师国地交河城,十五万兵马把整个交河城围得水泄不通,并传檄劝降浓乞国王。五日过后,浓乞国王拒不纳降,依然闭关坚守。于是北府军擂鼓邀战。半日克陷。”龙埔黯然地说道。 “怎么可能呢?交河城周长数里,墙高城雄,而车师国有八千户,人三万口,胜兵五千,再加上附近的东西且弥﹑卑陆﹑蒲类﹑移支等国的援兵,足有万余人,怎么会半天就被攻破呢?”龟兹国将军令疑大声嚷嚷道。 的确。车师国虽然累次被前汉、后汉攻破过。但是怎么说也是在旷日持久的围攻下沦陷的。这次北府西征,兵马直接出高昌城,相隔不远的车师国自然而然成了大家心中地抗战第一线。既然是炮灰。大家都希望他能坚持地久一点,把北府军的兵马尽量消耗地多一点。所以龟兹、乌孙等国因此还提供了一大批粮草给车师,并答应只要车师国坚持月余,援兵就会到,总算是精神和物质支持都给上了。 而车师国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也丝毫不敢怠慢,北府的西征檄文一到,立即动员民夫将交河城加高加固,还从且弥等属国那里调集了数千精兵,做好了一切战争准备。所以浓乞国王才有勇气在十五万北府军面前拒绝投降。 但是谁想到这所有的努力在半天之内尽数瓦解,荡然无存。这怎么不让龟兹国上下感到恐惧和震撼呢? “贵阿王既然是盟主,他为什么不组织联军出车师在高昌与北府军对战了。北府宣布西征到兵至高昌有半年之久,为什么我们却什么都没做呢?” 沉默了一阵后,忿忿不平开口的是相则的三子白纯,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熟习兵事,算得上是龟兹出名的俊杰,现在正身为将军领着一部分龟兹国兵马。 “纯儿,休得胡说!”相则高声喝叱道。做为反北府联盟地主要领事者之一,相则非常清楚,贵阿是有苦说不出。贵阿早就做好了准备,也和各国协商好了,从四月份开始将各国地兵马汇集到高昌至伊吾一线,依靠天山东部的天险对抗北府西征。 谁知北府军的西征在前半部分给人地感觉是不慌不忙,慢慢腾腾,但是一出手却是招招直取要害。四月初,北府葱岭南道行军副总管先零勃领着五万青海、昂城、匹播三将军府的府兵骑军翻过阿尔金山,先入且志国,然后对于阗国开始发起袭击。 北府羌骑兵在西域可以说和 队一样有名,不过一个臭名昭著,一个是盛名远扬。达幕接到消息,立即就知道大事不好了。五万羌骑兵一旦入境就跟五万群蝗虫没有什么区别,在这数年的交锋中,于阗国等天山南道诸国还没有在北府羌骑兵那里占到什么便宜。于是告急军报一个接着一个向赤谷城传去,要求盟主贵阿赶快调集援军来救于阗等国一把。 还没等贵阿把急报处理完,北边又传来了一个消息。北府葱岭北道行军总管姜楠领着六万精锐漠北骑军直入悦般国,而悦般国也尽起骑兵两万,渡桑艾拉水进乌孙境内,目标也非常明显,那就是乌孙国的腹地-亦列水(伊犁河)流域。 这下可把贵阿吓得够呛,悦般跟乌孙打了上百年,两国之间的仇恨只能用深如海、高如山来形容,成千上万条性命让乌孙和悦般两国就是普通牧民也见面就掐。以前悦般国实力远远弱于乌孙国,所以悦般国对乌孙国还没有什么威胁。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悦般有了北府这棵大树,六万漠北精锐骑军,连绵南下,那声势,那实力,想想都让人心颤,那里可是匈奴、柔然的老巢,骑马挥刀的人也跟匈奴和柔然人差不多。虽然它现在已经归于北府,但是数百年来给乌孙和西域诸国的影响已经刻到骨头里去了。 贵阿这下急了,不要说北府正规军了,就是南北这两路人马来了就能让西域诸国和自己好好地喝上一壶,尤其是北边八万联军,直奔的就是乌孙国的心口和要害。要是乌孙族被从亦列水流域赶了出去,那就只能步大月和塞人的脚步西迁了 于是贵阿紧急停止了先前的计划,将乌孙的精骑十余万全部调集到至亦列水,严阵以待,再也不说什么东进对据北府了。贵阿暗中去信给于国国王达幕、龟兹国王相则和疏勒国王难靡,以盟主和亲戚的身份告诉这三位国王,让他们自己赶紧调集本国和属国人马,负责各自战区的防御。 而相则负责的正是龟兹至车师、焉耆这中线战区。 但是贵阿这么一做,让诸国的国王都有了各自的想法,也让这些本来热情高涨,准备保家卫国的诸国王室、贵族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大难临头,还是自顾自的比较靠得住。所以经过这么一耽误,各国的战略部署又要重新调整,而且还是各怀各的心思,一阵扯皮后形成了一个新的局面。 于阗国忙于应付先零勃的羌骑兵,就是想支援龟兹国也有心无力,而疏勒国在诸国的最西边,暂时还没有机会和北府直接对抗,所以就在那里磨洋工,答应好的三万兵马两、三个月了都还没有过尉头。龟兹国只好独立支撑起东线战场,这让相则很是感叹,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白纯的这一席话相则和众人当然听出那浓浓的抱怨了,但是大家也没有办法去追究这个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问题。 大家又是一阵沉默,然后龟兹国相那拓开口道:“北府军攻陷车师交河城后,为什么不沿着涂谷(博格多山西山谷,即今达坂城)越天山,过且弥、乌贪(今乌鲁木齐一带)直入乌孙,然后汇集漠北骑军,转战亦列水,直取赤谷吗?” 说到这里,那拓摇头晃脑地念道:“南连益宁,北尽漠海;铁骑成群,白甲相接。念烈士之志,怀先辈伟业,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今挥师百万,出阳关,踏天山,击亦列,破赤谷,扬威远域。” 西域诸国一边学习天竺文化,一边接受华夏文明,所以很多人不但精通佛学,也很喜欢汉学。 “铁门之血尚在,惨辱连诀眼前;子公之疏未没,壮志犹绕耳边。今北府将义兵,行天诛,传明万里,通晓内外,曰:华夏之威犹存!” 众人默默地听着那拓念着北府西征檄文,各自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子公疏书他们清楚,就是前汉陈汤的那份上疏,其中那句“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还在众人的心里刻着呢! “北府这篇檄文已经明指要直取乌孙,北府既然取了车师,夺了天山山口天险,为什么不北上汇集联军骑兵,一举攻破乌孙国呢?” 听到那拓这番,不要说别人,龙埔的心就已经是瓦凉瓦凉的。前不久还和乌孙亲密合作的跟兄弟一样,但是现在龟兹的重臣已经在质疑北府为什么不直接去灭乌孙?既然如此,自己焉耆国之难,龟兹会不会见死不救呢? 正在胡思乱想着,相则幽幽地开口了:“北府这次西征动员了步骑兵马近三十万,若是为一个乌孙,北府用得上费这么大的力气吗?可悲还有人心存幻想!” 第一百六十六章 第一次西征(五) 众人的沉寂中,相则突然转向龙埔道:“埔儿,你给细的情况。” “是的,殿下。”龙埔强打起精神,开始讲述北府西征军围攻车师焉的详情。 “当日北府西征军围攻车师交城时,家父为了以防万一,下令焉耆国诸城诸镇的百姓携带粮食财物尽入乌夷城,并和尉犁国王白头殿下协商好,弃尉犁城,退守我乌夷城,两国军民合为一处。” 听到这里,大家都在点头。有唇亡齿寒利害关系的尉犁、焉耆两国好的穿一条裤子,而且尉犁国也是焉耆国的属国,白头这么做就不足为怪了。从另外一个方面讲,张家上次经营西域没过去多少年,而张家经营西域的地点就在焉耆、尉犁两国,所以说这两国的军民早就是惊弓之鸟了,做出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 “原本家父也是希望北府西征军在车师交城费日旷久后会移师向北,直接与乌孙交战。”龙埔继续说道。 看来抱有冤有主、债有头这个想法的人很多,既然龟兹国相那拓都能大言不惭地说出口,龙埔也没有什么说不出来了,毕竟焉耆和龟兹相比,它离北府西征军的刀锋更近。 “但是我们没有想到,交城居然半日沦陷。当我们探子拼死跑回乌夷城时,后面还跟着五千北府骑兵。我们接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情报后,立即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是这五千骑兵却掠乌夷城而去,直取了铁门关。封锁了东西要道。”龙埔说到这里,不由地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舅舅相则。 相则不由地一阵脸热,这铁门关是从焉耆国进入龟兹国地关卡要道,原本应该是重兵把守的地方,但是却由于种种原因却是空无一人。 其实这里面的原因非常简单。对于焉耆国来说,铁门关再险要也意义不大,因为它在乌夷城、尉犁国的身后,顶多是一条退路而已。所以龙安、白头也不会费太多的心思派兵去守那里。他们相信龟兹国会更看重这里。因为这里对于龟兹国来说意义就不一样了。是货真价实的东大门。 但是这里曾经发生过铁门关惨案,而这个惨案是北府西征军出兵的借口。对于龟兹国上下等人来说,这里是不祥的地方,而且在北府西征军嚣张地凶焰下,很多人都不希望自己跟这里扯上关系。所以龟兹君臣集体失忆,把天险铁门关空在那里,反正前面还有焉耆、尉犁等国挡在那里。实在不行了再说。 但是听龙埔地叙述,北府西征军攻下车师国交城后,立即就派兵直取了铁门关,一刀就把焉耆和龟兹切割开了。难怪车师国失陷地情报没有传到龟兹国来,就是连龙埔一行都是千辛万苦地翻越天山远远绕过来的。 其实不是相则等人故意粗心大意,而是他们确确实实还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从心里面还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埔儿,你不要回去了。就留在屈茨城吧。”无言了许久。相则终于开口道。 听到这里,龙埔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铁门关已经失掉,也就意味着龟兹国通向焉耆国的大门被关上了。如果龟兹国执意要向焉耆派出援军的话。那么只能从善、海头那里绕过去了。但是那里老早就是北府的地盘了,不要说已经铁定跟着北府地善国会如何反应,只要到了那里,谁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会从某个地方冒出一群“臭名昭著”的羌骑兵来。相则这样说,也就是变相地表示,焉耆国之围龟兹国是无能为力了。 而龙埔也在这一刻因为自己舅舅的这句话明白了父亲龙安的意思。父亲自从知道铁门关失陷,北府西征军全力西进后,就已经非常清楚焉国没有机会了,它的下场比车师国好不到哪里去。父亲肯定也猜想的到相则和龟兹国在知道铁门关失陷之后是不会出兵相救的。那么派人求援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这么算下来自己到龟兹国唯一地用处就只是远离焉国那个即将战火连天地地方。 明白父亲的一片苦心之后,龙埔觉得心如刀绞。他伏倒在地,面向东边的焉耆国,嚎啕大哭,悲切之情让闻者无不感到戚然。在龙埔地哭声中,龟兹王宫陷入到一阵诡异的寂静中,那呜呜的悲凉哭声越传越远,一直传出宫门外,让众多在默默无语中关注和揣测的龟兹军民们更加觉得忐忑。 “大将军,站在这里乌夷城真的尽在眼里。”曹延指着前面山下的乌夷城道。 曾华骑在风火轮上,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远处的乌夷城,凝重的眼神穿透了遥远的空间。 看到曾华在那里一言不发,后面的众人也不由地肃静下来,纷纷地偷偷看了一眼曾华脸上郑重的神情,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实在憋不住的乐常山开口道:“大将军,不就是西域一个小国吗?当年凉州张家都能降伏他,更何况我们北府呢?到时我们大军一发,定叫它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我看是玉石皆焚吧。”魏兴国比乐常山要厚道一些,他的脸上现在满是忧虑。 “大将军,乌夷城里除了满城的军民之外,还有佛学僧人三千余人,庙宇数十座。这些民众僧侣,为什么他们不按照大将军檄文中说的,出城纳降呢?我北府军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虽然算得上残暴,但也是有名的信诺之师,说到做到。他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们北府军呢?”接着说道的是邓遐,他的脸上除了忧虑之外还多了一些悲悯和无奈。 “应远,你说说什么是征服?”曾华突然开口问道。 “征服?”邓遐被这莫名其妙的话问得一愣,默想了好一会最后开口答道。“大将军,我不知道。”在华夏以前地历史里,似乎还没有真正地理解过征服这个词。 “你说前秦兵出函谷,横扫六国,这算不算征服呢?”曾华继续问道 邓遐和众人不知道如何回答,都愣在那里不作声。 “匈奴纵横漠南漠北,侵扰中原,这算不算征服呢?”曾华一句接着一句。问得众人面面相视。更加不知道如何回答。 看到大家都不说话了。曾华也默然不语了,把疑问留给了诸位狐疑猜测的部属。他接着抬起头看着远方的乌夷城,仿佛那些让众人晕头转向的话跟他毫无关系一般。 “骏马奔跑需要大地的辽阔, 雄鹰飞翔期待蓝天的悠然, 骄傲的大月人, 你怎么能在敌人面前低下你高贵的头?” 在越来越低地夕阳里,金黄色地乌夷城就像一座贴满金箔地佛城。散出耀眼的光芒。一阵低低的歌声穿过有点昏黄色的天空,隐隐约约地飘荡在天地之间,似远似近,仿佛从远古传来的一样。 “这是谁在唱歌?”龙安抬起头问道。 “回父王,这是用大月语在唱的。”龙安旁边的龙康侧着耳朵倾听了一会,然后禀告道。 “大月?”龙安心里恻然了。这个大月氏从祁连山被赶到亦列水,然后又被赶到更西地河间地区,辉煌过一段时间最后又消失在茫茫的历史中。众多的大月人只能或做为游商。或做为僧人,在偶尔的时候用大月语颂唱追忆先祖的辉煌和不幸。是啊,这乌夷城里三千僧人就有不少大月人。 龙安一转头就看到了龙康。看到他那清秀的脸,龙安不由地想到了此时应该远在龟兹的龙埔,心里顿时生起一种愧疚,对二子龙康的愧疚。 “康儿,你不会怨恨我吧?”龙安忍不住出言问道。 “父王,我怎么会怨恨你呢?我很高兴能追随在你地身边。”龙康地脸上浮现出一种坚毅,于他十八岁的年纪非常不符。 龙安点点头,脸上的愧疚多了一些欣慰,“康儿,有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 “父王,孩儿明白。” 龙安不再说什么了,放下手里地笔,侧着耳朵又开始倾听那飘在风里的歌声,过了许久才幽幽地说道:“不知以后会不会有人用歌声追忆我们焉耆呢?” 正说着,几声呼啸声划破长空,向乌夷城飞来,最后在沉闷的扑通声中又恢复了沉寂。 “怎么了?”龙安喝问道。北府西征军包围焉耆乌夷城后,还是车师国交城那一套,也是围城行檄文招降。而且在通告围城的五日里一直非常安静,没有任何动作。不过今日是第五日,北府通牒中的最后一日。 “回殿下,是北府军的石炮发射,有五颗石弹分别落在城中各处,幸好损伤不大。”门外的护卫接到总结汇报后迅速禀报道。 “北府大将军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今天日落前我们再不降就兵戎相见,难保生死了。”龙安苦笑着说道,“天色已经黄昏了,这北府军果然言出必行,向我们示威,这是最后通牒。” “父王!”龙康的脸上充满了悲愤。 “康儿,你最好先去见见你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然后去北城,负责那里的防务。”龙安的神情非常平静,如同在向儿子交待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龙康没有说什么,只是跪在地上,含着眼泪向龙安磕了三个头,然后绝然地离开了房间,消失在龙安视线中,消失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中。 “石炮部队试射得很不错呀,正好打中了东西南北中五个区域。于子家真是了得!”乐常山嚷嚷道。刚才五发石炮让山包上的曾华等人一下子活泛起来了。 “子家是霸城军官学院毕业的第一批炮兵军官,而且是其中出类拔萃者,岂是你这种土包子能比得。”魏兴国嘲讽道。 乐常山对于老搭档的嘲讽早就习以为常,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更加高兴,转过身往于归的肩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那是,要不然石炮指挥官是他,不是我们这两个速成班毕业的。哈哈!”乐常山对于魏兴国的讥讽一点都不在意,他俩半斤八两,而且也这样吵了十来年了,互相都非常有默契。听到这两人在斗嘴,众人不由地一阵哄笑起来。 曾华终于在众人的笑声中从石化中清醒过来了。 “唐子明率领两厢步军负责北边,陈子玉率领两厢步军负责南边,王益吾率领两厢步军负责东边,卫伯玉率领两厢步军负责西边,毛大可、齐子城各领两厢步军做为第一、第二预备队,曹舒翼为前敌指挥,夏侯率两厢骑军游击策应。”曾华快声地发布命令道,而旁边的军务秘书忙碌地笔记着。 说完这些后,曾华又转向于归道:“你继续留在这里指挥石炮部队。”这个山包离乌夷城不远也不近,虽然不能对乌夷城进行威胁,但是做为观察位置却非常合适,这里可以一眼看遍整个乌夷城。 “其余各军在营中警戒休息。应远,我们回去吧,今晚你陪我下两局。”曾华最后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对旁边的邓遐说道。 当曾华策马走回到中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但是乌夷城周围却没有像前几夜那么安静,到处都是沉重和忙碌的脚步声,还有四处穿行的火把,以及远处传来的吱嘎的转轴、齿轮等机械转动声音。 正当曾华翻身下马,准备走进大帐的时候,身后的张突然指着天空说道:“大将军,开始了!” 曾华顺着张的手指望了过去,只见漆黑的夜空被十几道桔红色的火光划开,这些火光如同是流星陨石一样,带着长长的尾巴,向乌夷城飞去。 曾华站在那里等了一会,等看到上百道火光流迹将夜空映得通红的时候,这才转过头来对邓遐和张说道:“我们可以进去吃饭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第一次西征(六) 康看着冲天的大火,脑子里顿时一片混乱。整个乌里变成了一片火海,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是跳动的火焰,而哪怕是远处看不到的地方也是红光冲天,不过龙康已分辨不出来了,他只知道自的己周围都变成了红色。 龙康在震惊之余怎么也想不明白北府军是怎么完成这一壮举的。毫无疑问,乌夷城的大火是由划破天空落下的“火星”造成的。龙康也亲眼看到有数十个火球带着长长的尾巴砸到不远处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火球化成了无数的火星向四处飞溅。那些火星以不可思意地溅到哪里就点燃了那里,不管那里是木质还是土质,然后迅速地连成了了一大片火海。 龙康亲眼看到两位大臣的豪宅变成了冲天的火海,外加数百个桔红色的身影在火海中挣扎和惨叫,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在他的身边,上千名奉命“死守”乌夷北城墙的军士们也不由自主地了打起寒战来。死已经是很可怕的事情,而这么惨烈的死法更是让所有的人感到畏惧,一种从心底的畏惧。 这种战术出乎所有焉耆人的想象,这几乎可以和天遣神力相媲美了。龙康想努力地弄明白北府军是怎么做到这一点?仗打到这个地步,北府军冲不冲进来都无关紧要了,在这炼狱一般的乌夷城里,活下来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而想从这场精神打击中恢复过来更是艰难的事情。 龙康应该想不到这一切地关键都在城外那个不远的小山包上。 于归做为乌夷城战役的火炮指挥官,他的任务就是在山包上和一群火炮参谋时刻观察着乌夷城。利用简单的几何观测工具将没有着火,或者是火势开始衰落的地区测量出来,再将命令和数据提供给远处的火炮部队,让呼啸的火油弹落到它们该去地地方。因为曾华给于归地任务是让乌夷城所有地地方都必须在黑夜里一直燃烧着。 于归和龙康不同,他非常清楚这一切是如何制造的。做为北府军第一批“炮兵指挥官”,他非常了解北府军配重式石炮的威力。这些尽量应用重力、齿轮、轴承等装置的武器,已经极尽机械化。而人力在除了给石炮提供初始动力之外,其余的都交给机械去运作了。这样下来除了极大地减少人力之外。也让石炮的发射能够尽可能地得到数学量化。而火油弹的硫磺、燃油地比例是北府兵工场严格配制出来的。 那些由“原油”经过简单蒸馏而得到的液体就是连“无所不知”的曾华也搞不清楚到底是煤油还是柴油。不过这些液体实在是放火的好工具。加上一些石蜡、硫之类的“助燃、增稠剂”。再放到一个外形、重量严格控制的陶罐里,最后点上火发射出来,在坠落的时候一点就是一大片。而这种火按照常识用水去灭根本不管用,除了用砂子泥土。但是很不幸,北府军没有将相关地消防知识传授给焉耆国上下。 而在曾华根据高中数学和高等数学讲述抛物线等数学知识之后,弹道学做为炮兵基本知识而被列入北府军事学科地一门,灞城军官学院炮兵系和长安大学堂算学系强强联手。更是让这门新兴学科更加完善起来,只不过今天是第一次实战。 于归和这群火炮参谋在今天已经深刻地理会到曾华曾经所说的“机械的力量”和“火海战术”。人力总是有限地,而且也是不可预测的,机械就刚好相反,不但“力大无穷”,而且可以通过“一些机关”的调解来控制力度的大小,如果加上风速等一些算学因素也就能大致算出来这石炮的落地点。 于归和这帮火炮参谋现在还记得,当时他们看到大将军带着一群“长安大学堂”通过算盘和计算尺一通“掐指运算”后。居然能让十门石炮将石弹打到一个大***里。虽然这***有点大。但是于归他们还是明白了,能让威力如此巨大的石炮指哪打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学问了。科学这个东西,按照历史的发展。终于在战争和军事上初试牛刀,虽然时间被提前了许多。但是它带来的威力让所以见过的人都为之震惊,也深深地记住了这个词。 于归现在已经克服了在开始的时候一百六十门石炮火油弹覆盖射击带来的震撼,反而有点陶醉在这巨大的威力中了。看着站在山包上威风八面把乌夷城变成一片火海的于归,就是前敌总指挥-曹延都忍不住有些嫉妒了,更不用说其余的上林六虎了。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带着兵马围住乌夷城,一边警戒,一边轮流休息,等待命令攻击各自负责的城墙。看着眼前已经映红整个夜空的乌夷城大火,众人都心里有数,自己这些步军的攻击顶多就是一些扫尾工作。如果焉军还能在这场火海中保持战斗力,大家也不用打了,趁早卷起铺盖各回各家算了。 龙康却没有于归那种自豪和成就感,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乌夷城肯定是保不住了。龙康站在城楼上看了一会已经明白了北府军的放火方式了。首先是南城,包括南边的城墙,尽数陷入火海之中,接着是东城和西城,现在已经打到北城了,按照这个规律大火应该很快就要落到北城城墙上了。 北府军应该是用某种方法把整个乌夷城分了众多个小区域,在同一个时间,所有的火油弹都是倾泻在一个区域里,所以一顿炮火下来,不管准头高不高,这片区域绝对是一片火海。点燃了一片区域后马上有移到了旁边另一个区域,所以站在远处看,龙康觉得整个乌夷城就像是被码得整整齐齐的草垛, 着一个被点燃。然后火势迅速地连在一起。北府军声就是抢掠放火外的代名词,现在看来,正规军就是正规军,放火技术比羌骑兵高出不知多少层。 龙康一声不吭地带着自己地亲兵队走下了城楼,刚到城脚下,上百颗火星已经铺天盖地地飞了过来,很快就把龙康负责的北城墙变成了一条火龙,数千正在目瞪口呆看热闹的守军立即陷入一片火海中。 听着城墙上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龙康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他圆瞪着的眼睛在火光中变得通红。俊秀的脸扭曲得有点变形。那狰狞的面孔让旁边地亲兵队长心里一阵发虚。 “走!”龙康终于发话了。 “王子,我们去哪里?”队长壮着胆子问道。 “去王宫,我要把母后和妹妹们接出来。”龙康咬牙切齿地说道。 “王子,王宫现在已经是一片火海了。”队长小心翼翼地说道。地确,做为重点打击对象,焉耆王宫早就是火光冲天了,而且通往那里地道路也都已经在火里泡着。谁冲的过去。 龙康不再言语了,只是转过头狠狠地盯着亲兵队长,那样子几乎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吓得亲兵队长两腿直打颤。 龙康没有像亲兵队长想象的那样,在暴怒下拔出钢刀把他的头砍下来。这位刚才发誓要坚守乌夷城,多杀几个北府贼军的王子突然变得那么虚弱,他看着满目的大火,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听着龙康的哭泣声在噼里啪啦地火声中如鬼泣狼嚎,所有的亲兵都黯然无声。在无情的战火中,不管是王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他们都是血肉之躯,他们的生命在北府军这部强大的战争机器面前微不足道。 到了后来,于归的任务是给乌夷城某个角落补上一顿火油弹,让这场大火整整持续了一夜。在无尽的夜风里,肆虐的大火最后变成了一种怪异地紫色,而乌夷城满城地惨叫声也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呼啸的风与火响应声,在无尽的荒野中传去很远。 当朝阳升起来地时候,乌夷城已经在黑烟中变得毫无声息,这种死一般的寂静让已经列好队的北府军感到一种无由的心虚。 曹延看着上万名在朝阳下闪着白光的北府军士们,长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对传令兵低声地说道:“传令各军,立即围攻乌夷城,动作要快!等太阳升起来了就太热了。” 说到这里,曹延不由地看了一眼已经变成黑色的乌夷城墙,喃喃地说道:“太热了!” 北府军士受到的抵抗几乎是微不足道。当他们用撞车撞击残缺不堪的大门时,只有数百名面目漆黑的焉耆军士咬牙切齿地往下射箭、掷长矛甚至丢石块。 在整齐的撞门声中,只能零星地听到几声箭矢和长矛与北府军士身上白铁甲相撞击的声音。没有几下,乌夷城门被撞开了,北府军整齐地开进乌夷城,按照各自的任务向目的地前进。 展现在北府军士面前的乌夷城只能用废墟来形容了,不多的幸存者在那里徘徊着,不知道是在寻找亲人还是自己的灵魂。他们对汹涌而过的北府军士一点反应都没有,顶多只是抬起双眼,用死灰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关注自己的脚下或者一个空洞的方向。 最后的战果出来了,乌夷城被夷为平地,五万军民只剩下不到一万余人。龙安在大火中紧闭宫门,一家十四口连同宫中数百人尽数化为灰烬。龙康在残壁断墙的王宫前变成了疯癫,最后被押到曹延面前时已经手舞足蹈地号称是五天神龙了。 清点完后,曾华下令就地掩埋死者,将所有的房屋废墟全部夷平,而乌夷城生者尽数被迁往尉犁城,离开了已经变成一座大坟墓的乌夷城。 最后,曾华请出躲在城外佛光寺等数座大庙宇的四千僧侣为乌夷城焉死难君臣超度。 在一片佛经颂声中,大和尚惠被带到了曾华的跟前。 “大将军的意思是希望贫僧把这封书信带给龟兹国王陛下。”一直提心吊胆的惠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叫自己当使者。 “是的,大和尚德高望重,请将本将军的书信带给龟兹国王。我不希望再兵火再现了。”曾华的语气非常平和和诚恳。 听着这里,再看看一脸斯文的曾华,惠怎么也不相信昨晚的那场大火就是这位北府大将军放的。 “大将军,你为何要超度亡魂,你害怕了吗?”惠不知怎么就鼓起了勇气,问出一句他不该问的话,也许是嗡嗡的佛经声给了他莫大的支持和勇气。 “害怕?”听到这里,曾华骤然转过头来,锐利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投向惠,让这位原本心如深井的高僧都忍不住有些波澜。 过了一会,曾华的目光终于柔和下来了,他摇摇头说道,“死在本将军手里的恐怕以数十万计,我还在乎这区区数万之众吗?打仗就一定会死人,而且我给了龙安和乌夷城五天时间,他们不愿意生就只有死了。我超度他们只是尊重死者而已,死者已逝,无所谓仇恨和恩怨了。” 听着这冷冰冰的话,惠不由地觉得后背发凉。 “不过死人总是一件让人不愉快的事情,我不希望乌夷城的事情还会在龟兹国重演。”曾华话语一转。 “贫僧明白了。”惠合掌应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第一次西征(七) 惠和尚的详细讲述简直就是一颗五百磅的航空炸弹,兹君臣给炸晕了。乌夷城在龟兹人眼里算是一个偏远城国,毕竟那里不但人口疆域没有办法跟龟兹比,而且整个焉耆国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早就在数十年前的“凉州张家西征”中饱受蹂躏,荒废许久了,短短的时间里是不可能恢复多大的元气。 尽管这样,当听到龙安和他的四万臣民在一夜之间消失在茫茫的火海中,相则等人已经深刻理解曾华书信中战火连天的真正含义了。要是屈茨城也来上这么一顿火油弹覆盖射击,那么龟兹国会变成什么样呢? 要知道龟兹国屈茨城是乌夷城的五倍,“常住人口”足有六、七万,比焉耆、尉犁两国所有的居民集中起来还要多,而繁华程度更是差得十万八千里,龟兹国的富足在整个西域也是数一数二的。 正是这种富足让龟兹国王相则等人更加感到畏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人富命娇。 相则等人想到这里不由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龟兹国不但是丝绸之路上的要城重镇,也是西域富庶之地,天竺和吐火罗文明在这里灿烂耀眼,上百年的安宁和辉煌让龟兹国上下已经无法承受战争的洗礼了,更不用说像乌夷城发生的炼狱一般的毁灭。 曾华的书信说得非常直白,他要求龟兹上下立即臣服于北府西征军阵前,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战火连天! 听着那拓将曾华地书信翻译成龟兹话。相则等人已经深刻明白了战火连天是什么意思。龟兹群臣互相对视一眼,最后把目光都投到国王相则的身上。 相则的脸色有点惨白,上面布满了烦恼和忧虑,他四下环视了一下大堂的众人,最后无力地问道:“诸位有什么意见?我们龟兹该何去何从?” 大堂一片沉寂,就是一向勇猛傲气的白纯也没有出声,再狂妄的人在乌夷城大火面前也无法否认北府西征军的手段和实力,如此手段不但强横无比。而且匪夷所思。在一般人的眼里。神佛地力量也不过如此了。 相则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接过那拓递回来地曾华书信,又仔细地看了几遍这些不大认识地汉字,最后突然抬起头问道:“纯儿,我龟兹国能纠集多少兵马?” 白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做出了回答:“如果尽起尉头、温宿、姑墨和延城等属国属城的兵马,加上我们龟兹本部人马。可以集中兵马三万余。” 相则和群臣点点头,这个数字跟他们心中估算的差不多了,这个数字基本上已经包括了龟兹国及其属国属地所有的青壮了。要知道这个数字在西域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正在东进援救的疏勒联军号称三万人马,其实只有一万余人是疏勒、莎车、捐毒、休循等国凑起来的,而其余两万余人是西边地强国大宛、康居“友情赞助”的。所以龟兹国在西域诸国算得上是顶级大国,能够和乌孙平起平坐。 但是这些力量在十五万北府西征军面前还是太薄弱了。 相则沉吟了一下,然后转身对惠和尚拱手道:“还要有劳大和尚了!” 惠和尚双手合掌道:“不敢称劳。只是希望能免除战火涂炭。” “陛下。微臣想随大和尚去一趟。”国相那拓突然接言道。 众人不由一愣,纷纷在心里盘算那拓这个老狐狸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过相则心里却有数,这那拓绝对不会背弃自己和龟兹而去。都数十年的君臣了,非常知根知底。而且那拓对汉学也颇有研究,有他出面跑一趟,应该有一定的效果。 “那就有劳国相大人了!”相则对着自己这位老臣子拱手道。 那拓没有客气什么,只是弯腰拱手回了个礼,然后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满是皱纹的老脸显得还算平和。 正当大家继续准备深入讨论细节问题的时候,一个龟兹军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跪在相则面前禀告道:“回陛下,疏勒联军已经过姑墨城,三日之内就可抵达屈茨城下。” 听到这个还算好的消息,众人阴沉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这些王八蛋,虽然来得慢了些,但是总算来了。三万人马不算多,但是也能让众人地胆气足了一些。 白纯嗖了站了起来,正准备开口,却被相则摆了摆手阻止住:“什么也不要说了。先把疏勒联军接应安顿了再说。我们的兵马也要尽数集合起来,随时待命,等大和尚和国相回来再说。” “龟兹国以延城绿洲为中心,北枕天山,南临大漠,西与疏勒接,东与焉耆为邻,都城屈茨城其城三重,城郭方六里,胜兵者万余。人以田种畜牧为业,男女皆翦发垂项,风俗与焉耆同。其王宫壮丽,焕若神居,龟兹王往往头系彩带,垂之于后,坐金师子座,南面臣民。龟兹国土产多稻、粟、、麦,饶铜、铁、铅、麖皮、沙、盐绿、雌黄、胡粉、安息香、良马、封牛等,物产极为丰富。” “龟兹有有佛塔庙千所,僧尼五千多人。每年秋分时节,都要举行迎像大会十余日。节日期间,各佛寺都用珍宝锦绮把佛像装饰起来,然后载到彩车上,在城内街道上缓缓而行。上自国王、王后、贵冑、大臣,下至庶民百姓,都脱掉帽子,穿上新衣,赤着双脚,手拿鲜花出门迎接佛像。待佛像驾临,人人顶礼膜拜,个个焚香散花,仪式极为隆重。” 正在缓缓介绍龟兹国情况的是西域通,后勤秘书钱富贵,不过他地神情有些恍惚,有点心不在焉。 “富贵。你这是怎么了?”曾华早就看出了钱富贵地异常,待他介绍了大致情况之后便开口问道。 “大将军,我们是不是也要在龟兹屈茨城放上这么一把火?”钱富贵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 曾华摇了摇头,看来乌夷城的那把火不但让敌人感到畏惧,就是自己人也被震撼了,钱富贵是新入伙的,没有见识过北府军的真正实力。所以才如此明显。 “富贵为什么这么问呢?” “大将军。龟兹国是西域诸国之首。绚烂至极,可以说西域的繁华尽在龟兹。要是大将军一把火烧了那里,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惜了。”钱富贵最后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字词来形容他想说的后果。 听到钱富贵讲出了自己的忧虑,曾华转过头去问于归道:“子家,我们地火油弹还有多少?” “回大将军,只剩下两成。”于归迅速回答道。 “富贵。你说这点火油弹能把屈茨城烧透吗?”曾华回过头来问钱富贵道。 钱富贵迟疑地摇摇头,这点常识他还是有地。 “那大将军在乌夷城地这把火是杀鸡骇猴?”钱富贵是个极聪明的人,转念之间就大致弄明白了一 。 “可以这么说。乌夷城这把火不但是烧给龟兹人看的,也是烧给西域诸国看的。我要让他们明白,在我北府军的攻势下,再高的墙,再大的城也终将化为废墟和灰烬。” 曾华笑眯眯地说道,但是说出来地话却让钱富贵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大将军的意思是?”钱富贵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搞明白曾华话语中更深的意思。于是就接着问道。 “我要用这把火逼他们做出一个决定,到底是战还是降?”说到这里,曾华笑意更浓了。“我知道龟兹等国富甲一方,那些金山银海要是一把火烧了该多可惜呀!这次西征我们花的钱都是通过战争债券凑集来的,都是我北府百姓的血汗钱,至少要把本钱捞回来。” “所以大将军用乌夷城迫使龟兹等国选择是出城决一死战还是投降。”钱富贵终于算搞明白了。乌夷城的大火让西域诸国所有打着固城坚守念头的人彻底抛弃了他们地想法。既然守不住城那就跑吧,但是一旦逃出坚固地城池,那些神出鬼没的羌骑兵将是他们的另一个噩梦。如此算下来,那剩下地路只有出城决战或者投降了。一旦在城外野战,就是不算人数上的优势,北府军硬拼硬还没有怕过谁。他们已经用诸多的胜利铸就了光灿灿的金字招牌,要不然五百万的战争债券卖得怎么那么快呢? “所以就有了乌夷城。”钱富贵终于明白了那座城池消失的原因。他突然间想起了自己曾经在那座城池里歇过脚,贩卖和收购过货物,还有曾经和自己交识过的人,那些人和情景将永远不会出现了。 “是的,乌夷城复国没有多久,它的财富应该大半都在姑臧城里,早就由张家转到我北府手里了。所以我会毫不心痛地下令毁灭它。”曾华还是那么笑眯眯的,但是那些平和话语却让钱富贵感到越来重的寒意,虽然这些寒意不是针对他,钱富贵还是忍不住感到心里有些发毛。 “大将军,为什么不是车师交城?”钱富贵不是在为乌夷城喊冤叫屈,在他的印象中,乌夷城和交城都差不多,现在的钱富贵只是想弄明白自己的一个疑问。 “因为车师交城离龟兹和其它诸国太远了,烧了它不足以让龟兹等国震惊畏惧。”曾华摆摆手道。 钱富贵彻底无语了,他张开的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最后还是在哆嗦中闭上了。 “富贵,你是不是觉得太冷酷了。四万亡魂,一座城池,他们的毁灭只是因为我们的权衡算计。”曾华说出了钱富贵的心里话。 钱富贵挣扎了一会,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富贵,你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也深知这货殖交易中的艰辛和险恶。我问问你,你在商贸往来中是不是想方设法去算计别人,一切以自己的利益为目的。在别人倾家荡产和自己发财之间你会选哪一个?”曾华转颜肃正地问道。 看到钱富贵在自己的问话中彷徨、惊恐,曾华知道这位商业天才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钱富贵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获取到如此大的财富,这就是说明他是一个非常有手段的商人,他以前一定也曾经在心里暗暗算计别人,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战争也是如此。做为主帅,我不但要为十五万跟着我的北府健儿负责,我还要为拿出五百万银元支持我们西征的北府百姓负责。在为他们谋取最大的利益之后,我才会想到别人的死活。” “属下知道了。”钱富贵心里想了许久,最后艰难地答道。 “属臣那拓拜见北府大将军!”那拓一口流利的汉语官话让曾华和众将惊讶不已。 “你是龟兹国的国相,不知这次为何而来?”曾华对那拓很是客气,让座上茶,再客套一番后才直奔正题。 “属臣在西域化外之地也知道华夏是以仁德广播天下,这也是我们景仰中原的原因。”那拓花白的须发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很有气势,再加上他严正和赤诚的神情,让人不由地对他产生一种信任感。 “北府大将军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仁义恩德就是远在万里的我们也是如雷贯耳。” 曾华听着那拓的赞誉,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含笑地点头,静等那拓下面的话。 “此次我龟兹国王受小人蛊惑,跟随乌孙逆天倒行,差点铸成大错。现相则国王陛下已经迷途知返,与乌孙逆贼毅然断绝。陛下遣属臣此次前来是向北府大将军乞降伏臣,请求大将军如太阳一般的仁慈和恩德。”那拓说着就伏倒在地,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地上。 旁边的惠和尚也合掌道:“大将军,还请你将甘露春雨一样的仁德施舍给龟兹国数十万百姓吧。” “我的仁德只施舍给我的臣民。”曾华终于开金口了。 那拓不由大喜,连忙接着说道:“龟兹上下愿意永远臣服于北府,愿意永远在大将军翼下为北府镇守西陲。” “西征前我就计划好了,我准备把西域变成北府的两个州。”曾华说得非常和气,“如果相则国王愿意为西域诸国做出表率的话,我当倒履相迎。” 那拓抬起了头,凝视着正坐在上面的曾华,默然了半天最后说道:“后汉定远侯(班超)久镇绝域,遂逾葱岭,出入二十二年,诸国莫不宾从。但是最后还是年老思土,上疏乞还。” 说到这里,那拓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龟兹人自远古先祖便居于此地,而中原离此万里,恐难以持久,还望大将军三思。” “多谢国相大人一片好意。”曾华看着眼前跪着的这位老人,心里却在暗暗嘀咕着,住得久又怎么了,这个地方月氏人、吐火罗人、乌孙人、塞人,还有后来的回纥人,都是谁强谁就占据这里。 “当年圣主(黄帝)出沮水,故而有炎黄子孙;亶父迁岐山,这才有周室天下;始皇并六国,于是山河一统。”曾华突然给那拓上起华夏历史课来了。 “我华夏神州的土地是打出来的,不是天下掉下来的,也不是靠仁义讨来的。”说到这里,曾华直视着那拓说道:“既然你们想要得到我的恩德,那就要先彻彻底底成为我华夏一员,否则……。我北府军士的钢刀只是用来杀敌人。何去何从,请国相大人回去后帮你家国王好好思量一下。” 那拓黯然地向曾华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站起身来,无语地转身离开。 看着那拓和惠消失在大帐门口,曾华转过头来对乐常山、魏兴国、夏侯阗、邓遐、张、曹延等人说道:“各部立即开拔,出铁门关,直取乌垒城。” 第一百六十九章 延城决战(一) 平元年六月,上将军野利循领狼山、五河府兵两万伐水北上,战于睹满山(又作贪漫山,今苏联叶尼塞河上游萨彦岭)之北。野利循示弱退兵数百余里,契骨可汗佝逻尽起兵马八万追之,被伏于阿翰水(今阿巴坎河),数战而溃。野利循追击千里,收众数十万余,逻与跋提亡奔绝西,不知所踪。野利循收赤发、析面、绿瞳男女者二十余万,假异种逆贼尽杀之,剑水赤之千里。余黑发黑瞳者十数万为汉陵(李陵)苗裔,收而编之。漠北极西民风凶捍,亦慑上将军暴戾,不敢异动。 -----------引言摘述 “大和尚的意思是相则国王要与我等决一死战?”曾华有点惊奇地说道。 “是的大将军,相则国王的回复是决不会投降,并已经调集兵马,准备出屈茨城东进,不过据说他还在等待乌孙的援军,如此之后才好一起东进。”惠合掌答道,后面的话应该是他半买半送提供给曾华的情报,反正北府在西域为主已经是注定的事情,惠当然会做顺水人情。 “乌孙的援军?”听到这里,曾华不由地笑了,乌孙国王贵阿哪里还有能力调集援军,他现在面对的是越发稳重的姜楠以及斛律协、窦邻、乌洛兰托这漠北三英率领的六万漠北、悦般联军,压力不比龟兹面对的小。 如果贵阿有机会再活个二十年,他就会明白。自己和乌孙是多么的荣幸,他们这次面对地那四个人将来都是威震亚欧的名将。在华夏后来漫长的西征途中,数以千计的国家部落、数以千万计的人民只要听到那些北府名将的名字,都会在畏惧中瑟瑟发抖。以乌孙一个“小国”,这样的名将居然一下子来了四个,这种高级别待遇都可以和萨珊王朝和罗马帝国相媲美了。 相则的主意倒是盘算得很好,既然决定与北府决战,那么自己地兵马越多越好。所以他还想等一等乌孙地骑兵。好歹也让龟兹联军弥补一下数量和士气上地劣势。但是在等待十几天后。贵阿那一封比一封模糊的书信让相则逐渐地明白了,乌孙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大将军,浴火方可重生,洗涤才得清新,大将军亲率大军整理西域,安顺万民,是件大功德的事情。”看来惠已经在心里盘算清楚了。所以上来先对曾华一顿赞语,完全是以对征服者的语气在表白自己的一番心意,接着话语一转:“大将军,不知今后北府将会如何治理西域?” 说到这里,惠赶紧补充道:“贫僧不敢打听大将军的施政,也不敢对大将军的意图妄加猜疑,只是想知道我们佛门该何去何从,该如何配合北府大军安抚百姓。” 曾华当然知道惠和尚是想知道自己对西域佛门采取什么态度。偏偏这和尚又说得如此振振有辞。大义凛然,当下点头回答。 “大和尚多虑了。虽然我北府以圣教为主,但是绝不会灭佛门毁寺院。只是西域有佛寺上千所。沙门数以万计,不事劳作,甘受供奉,这全要西域百姓负担赡养就太困难了。我北府一向竭力为民解忧,所以这些沙门大多数是要还俗地,还有一部分佛寺是要关门的,这样才能让西域百姓减少盘剥。” 曾华讲得更是大义凛然,开口闭口就把西域百姓放在嘴里,好像就是因为不事劳作的和尚太多了才让西域百姓负担奇重。 惠听到这里,不由一愣,但是很快又冷静下来了,继续低首倾听曾华的回答。在惠等西域佛门高僧的心里,他们早就预料到北府占据西域之后,佛门注定是要衰落下去的,只是希望曾华和北府不要大开杀戒,以武力推行圣教,那就真是佛门的一场灾难。既然曾华说得这么大义,估计也不好对佛门下“黑手”了。 “不过对于佛门一脉我北府还是会善待的。我们会选出西域佛门高僧数百余人,送至长安等北府重地,或在大学堂讲学,或在佛学院授课,余下地沙门僧人我们会一一别,愿意留下地就继续留守佛门寺院,我们会拨款赡养的,但是人数有限定,而且必须严格按照北府的佛、道行事律执行。” 曾华地话让惠有点明白了,西域佛门虽然不会灭亡,但是它从此以后将失去传播功能,只能在寺院里做一些学术研究了。按照北府佛、道行事律的规定,每个地方必须按照人数比例来确定佛、道的寺庙和修行的僧、道人士,而且没有官府批准,连县境都不能出,加上其它种种的限定,西域盛极一时的佛门不可避免会走向衰落,让位给已经占据一定位置的圣教。 “至于佛门各寺中的佛经文籍,就全部运到长安等地去吧,那里各大学堂、学院的图书馆都修建非常不错,便于佛籍的保存,而且我咸阳有印书局,一天可印书以千计,诸位高僧可以将那些梵文、婆罗谜文和佉卢文书籍文典翻译成汉字,再流传天下和后世,也算是一件大功德。” 惠已经彻底明白了,北府把自己这些精通各种语言的佛门高僧当成了翻译人员,在曾华等人眼里,这些和尚最大的价值就是将“天竺文明”翻译成汉字,让北府的“学术界”又多了一扇新窗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将军的一片苦心我等心领了,贫僧自会去劝说其它同门,顺应大将军的安排。”在惠的心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要以为曾华坐在那里客客气气跟你说话就认为他是个大善人,他的威名有一半是杀出来的。 将惠和尚送出大帐之后,曾华对围坐在周围地众将和幕僚们问道:“诸位怎么看?都有什么意见?” “大将军。你真的允许将佛经典籍运到长安去?”钱富贵首先抢言道。做为一个佛教徒,看到曾华没有将佛寺经文付之一炬,心里还是有几分安慰,中原王朝对于异己思想从来没有手软过,焚书坑儒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而且钱富贵明白,自己的这位主公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是的,我已经对佛门进行限制。剩下的事情就要靠圣教的传教士去做了。西域这里将是我北府地领地。我不希望在这里血流成河。形成不死不休地局面。”曾华心里有数,佛教在西域再强盛又怎么样?后来当伊教东进地时候,这里很快就改廷换面了。在行政手段的配合下,那些圣教传教士要是不能改变佛教优势的局面,他们也 了。 “大将军,你真的愿意让佛经典籍在长安翻译发行?”钱富贵继续问道。 “是的,在你们佛教徒眼里。那些书的确是佛经,但是在别人眼里,那些书的意义就大不一样了。”曾华肯定地回答道。 钱富贵明白曾华地意思了,但是他还是行了一个大礼道:“多谢大将军的宽宏大量。” 待钱富贵坐回位置后,张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将军,龟兹联军真的会和我西征大军决战吗?” 的确,龟兹联军只有六万人,而西征军除了高昌等地的留守部队。还有十万之众。光从人数上算就占据极大的优势,龟兹国王相则真的敢和西征军决战吗?这是众多人心里的疑问。 “为什么不会呢?”曾华站起身来,走到大帐正中地地图前为部下解答疑惑。 “你们有没有发现。西域中道诸国,从高昌经龟兹直到疏勒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北依天山,南靠沙漠。它们只能紧守天山流下地各条河流,以一连串的绿洲为中心活动。你们看,它们是不是被挤压在一个狭长的地方,如同在一个长峡谷里。”曾华指着地图说道。 众人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其实这个峡谷东边地出口是铁门关和高昌城,西边是疏勒城,但是我们抢得了先机,不但占据了高昌,还幸得铁门关。这样的话,中道的地势尽在我手,这样龟兹等国就落入一个两难境地,守城吧,恐怕会成为第二个乌夷城,出城后退吧,在这个狭长的空间他们又无法回旋展开,极容易被我军追上或者遭到羌骑兵的伏击。” 说到这里,曾华回忆了一下说道:“自从永和四年,我率领羌骑兵在南路拉练一番后,西域诸国已经充分领略到了羌骑兵的神出鬼没,如果龟兹国诸军离开城池,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去如离弦,来如疾电的羌骑兵。相比之下,与我军决战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曾华放下手里的长竿,然后笑着说道:“诸位看历史上的决战,很多都是优劣分明,可是劣势一方为什么还会选择这条凶多吉少的路呢?因为那是被逼的。不选择决战只有死路一条,选择决战说不定还有机会,历史上以弱胜强的例子比比皆是。 “我明白,”曹延率先领悟道,“大将军对西域的战略布局恐怕从永和四年就算开始了,羌骑兵数年的活动已经让他们成为一支极具威慑力的偏师。而这次大将军先以两路骑兵让西域诸国的兵力无法集中,然后我们可以集中优势兵力直接攻破中路。一旦中路得手,无论是北路的乌孙还是南路残喘的诸国,都面临着前后夹击的局面,情势更加不利。” 曾华没有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到另外一个话题去了,“从战略和战术上讲,兵少有兵少的打法,兵少由于势弱,所以必须以战术奇正变化来改变劣势,获取局部的优势;兵多有兵多的打法,兵多由于势强,只要战略得当,战术保守一点也无所谓。但是兵多兵少两种打法都只同一个目的,那就是通过战略布局和战术手段,将战场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其实这次西征,从我们占据铁门关开始,胜利就已经属于我们了。” 众将互相对视一眼,交流着各自的喜悦,然后拱手齐声道:“我等多谢大将军教诲。” “不是我的教诲,我再聪明也只能提供一个大概的思路,这整个方案都是枢密院参谋司斟酌完善。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这就是枢密院参谋司的用处。”曾华笑着摆摆手说道,不过他也不是很谦虚。 “属下明白!” 相则终究没有等到乌孙的援军,西征军先克乌垒城,再逼近延城,把锋利的刀直接往龟兹国的脖子上递。相则接到军报后盘算了一下,明白一旦让北府军涌过延城,屈茨城和龟兹国的腹地就真的无险可守,直接暴露在北府军的铁蹄下,到时无论龟兹君臣想守还是想战就由不得他们了。 于是相则下了决心,命令白纯领三万龟兹军先至延城,与北府西征军先锋曹延率领的两万人马对战。 由于背后就是自己的家园,背水一战的龟兹将士同仇敌忾,在龟兹名将白纯的率领下,无不奋勇向前,几场血战下来,曹延居然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为了避免无谓的损失,他只好领军徐徐后退。 白纯背靠延城,逼退了曹延前锋大军后,开始做出反击,派出小部队袭扰北府军的粮道。 但是北府西征军是赶着牛羊西进的,加上一路上“征集”各地各国的粮草和牛羊,只要占据了绿洲后对后勤粮草的要求就不高了。白纯的十几次袭击虽然烧了北府军一部分的粮草物资,但是对曹延部的影响不却是很大。 不过曾华也不敢掉以轻心,他除了派出数千轻骑巡视粮道,加强护卫之外,还放出了民间猎兵团。这些由退伍军人、猎人、牧人等形形色色的人组成的小部队战斗力不可小视,他们精于小规模的伏击和偷袭,以龟兹军官兵的人头为猎物,将其拿到北府西征军营中换取不菲的报酬。 经过一个月小规模的厮杀,龟兹军顶不住北府猎兵团的人头猎杀,再也不敢派兵袭扰北府粮道了。 升平元年九月二十四日,相则在屈茨城婆罗盛寺做了三天佛事,祈求佛陀保佑后,终于率领三万疏勒联军,加上一万从龟兹各地搜刮来的最后一批男丁,以及一万乌孙国咬牙挤出来的援军,共计五万余人,向延城进发,汇集白纯的三万兵马。 曹延知道消息后,立即向曾华报信:“龟兹敌酋率大部汇集其前师,这是歼灭其大军的最好机会,请大将军速率大军西进,一举荡平龟兹联军主力。” 曾华接到曹延报信后,觉得这个小子可以出师了,他已经充分领会自己的作战意图。先前自己不愿意率领大军与白纯的龟兹先锋血拼,是因为白纯的部属全是龟兹或者其属国人组成,保家卫国的信念让他们战斗力极强。打败他们不是问题,可是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没有必要。现在相则率领联军到来了,这支由数国组成的联军,虽然人数多了,但是心却不齐了,反而更容易对付了。 九月三十日,北府西征军十万与龟兹联军八万对峙于延城东六十里处,决定西域诸国命运的一场决战即将开始。 第一百七十章 延城决战(二) 平元年七月,上将军姜楠、斛律协、窦邻、乌洛兰托连悦般骑军伐乌孙,进抵亦列水源,酋首贵阿领军七万对峙。未及战,贵阿纵壮牛肥羊遍野,悦般军士离阵争执牲口。四上将见势集兵固守。贵阿驱兵大掠,溃悦般军,波及漠北府兵。姜楠收兵回营,即行军令,无论漠北军官将领或悦般王孙贵族,凡未战而溃者,收而杀之,尸弃荒野者六百余,众军无不凛然。 ------------引言摘述 相则注视着前方,虽然他尽量保持着平静,但是眼神中的焦虑还是表露无疑。对面的绿洲荒野还是那么空旷无比,该死的北府军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自从决定与北府西征军决一死战之后,相则就一直在为自己鼓气。他安慰自己,龟兹对佛陀恭敬有加,历来都是佛光之国,这次北府西征,不但关系到龟兹国的生死,也关系到西域佛门的命运,佛陀不会坐视不理的,他一定会施展大法力,让信奉它的龟兹联军以弱胜强。 但是相则的内心深处却一直在挣扎着,如果曾华在将西域变成北府直辖州的这个条件上做出让步,保留龟兹王室和一定的地盘,自己会不会就此投降呢?这次北府西征和以前汉室、魏晋、张家经营西域完全不同,以前中原王朝对于西域诸国只是重于降服,追求的是一种天朝宗主国的气度。 以前诸朝经营西域地兵力总是不多,都是以千计。只有挨着西域的凉州张家整理西域时派出了万人大军,但是打到高昌、焉耆就再无力继续西进了,为什么?还不是西域太远了,造成粮草供给困难。 但是北府西征军却截然不同,从他们赶着牛羊西征就可以看出来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北府军可以避开前朝经营西域最大的问题-粮道补给问题。他们可以像数百年前的大月、乌孙先人一样,赶着牛羊一路迁过来。 这种举动开始的时候让西域诸国感到万分的好笑,泱泱天朝上国。竟然去学那些游牧部落的“陋俗”。传出去也不怕贻笑大方。但是随着战事的延续。西域诸国这才发现问题地严重性,十五万中路大军,加上南北两路偏师,兵力将近三十万,已经超过除乌孙之外西域诸国人口总和地一半。他们大摇大摆地沿着水草之地徐徐西进,而且越打越神勇,一点后劲不继地苗头都没有。 所以当北府大军开进铁门关的时候。龟兹诸国君臣这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以前那种等待北府西征军补给不支、自己撤兵的想法已经被抛到脑后去了,这一次真的是狼来了,他们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獠牙闪动的寒光。 “纯儿,你跟北府军先锋交过手,说说你对他们的看法。”相则努力将一些想法驱出自己地脑海,于是转过头来向旁边的白纯问道,以便转移思绪。 白纯在延城跟北府西征军先锋苦战了月余。自然有些心得。听得相则国王这么问,联军其它将领纷纷支起耳朵倾听着。 现在的白纯相比起前两月在屈茨城焕如两人,他身上那种盛气凌人和不可一世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与他年纪不符的沧桑和凝重,看来残酷的战斗已经让他得到了锻炼。 白纯默然了许久才低沉地答道:“北府军是我见过和听说过中最可怕的敌人。他们训练有素,进退有度,虽千军万马却浑如一人。攻,如风火猛烈,退,如山林徐然,我龟兹勇士虽然拼死用命,却只能维持残平局面。” “残平局面?”相则有点不明白。 “是地,每一战我龟兹勇士都只能以数命换一命,而北府西征军现先锋似乎连这种换命法都不愿意接受,故而不敢相逼太甚,反而后退数十里。” 听到这里,联军众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见识过白纯率领地三万先师的惨像,五千军士死伤殆尽,血洒延城。他们开始还以为正是靠这种血拼方法才让北府西征军先锋后退,谁知道人家只是不想做“无谓的牺牲”,所以才主动后退。 相则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地凝重和焦虑更重了,看来龟兹国和西域其它诸国的命运恐怕是凶多吉少,难逃北府的魔掌,佛陀啊,你为什么不保佑你的信徒和国度呢? 白纯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凝视着前方远处,而握着刀把的左手越发得用力,一根根的青筋爆现出来,不一会就布满了汗珠。 相则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心里不知转念了些什么,嘴巴哆嗦了两下,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联军。在呼呼的风中,在猎猎的旌旗下,数万将士在烈日下默然不语,整个连绵不绝的军阵沉浸在一种沉寂肃然中,只有偶尔的马嘶噗哧声划破空寂,在荒凉的绿洲原野上传得很远。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立即就引起联军上下的注意。只见数十骑很快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这些人身穿黑色的铠甲,只是样式都不一样,而且他们佩带的兵器也各不一样。这些人骑着青海马或河西马,列成一个散开队形不急不缓地奔了过来,在离联军还有两、三里处就停了下来,策马站在那里观察着联军。 这是什么回事?联军众将没有和北府军交战的经验,纷纷把目光投视到白纯身上。 白纯沉声说道:“这是北府军的民间猎兵团,不会跟我军大队人马厮杀,过一会自然会后撤的,不必紧张。” “民间猎兵团?”联军众将感到有些奇怪,北府居然还有这种兵种?不知有什么用。 “据说他们都是由北府退伍军士和猎人、马贼等人组成。擅长伏击、偷袭,最喜欢攻击我军的探子和小队巡逻兵马,忽哨而至,极其凶悍,一击而中,骤然远遁。我先师死在他们手里地恐怕有不下千余人。”说到这里,白纯声音一颤,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们割获我军将士的头颅。送至北府军营中换取报酬。普通军士的头颅值二十块银元。军官的头颅值一百银元。而我的头颅值一万银元。”白纯的声音非常冷漠。 众将面面相视,甚至有些人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们望向远方那数十人的目光不由地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他们甚至都有点不敢与那数十双正在凝视自己、似乎在盘算自己头颅值多少银元地目光对视。 民间猎兵团看了一会,呼哨一声就调转马头离联军而去。看着消失在黄尘中地数十骑,联军上下都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联军军阵又恢复了刚才地那种沉寂和肃然,就像北河(塔 )边的胡杨木林一样,在凛冽的烈日和风中等待着他标。就像在等待他们的命运一样。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又有百余骑急驰而来。不过这次那些骑兵们的铠甲却与刚刚出现的民间猎兵团不同。他们那一身白色地铠甲应该都是铁甲片缀集而成,而那些铁甲片应该都保留了锻打造成的灰白色。不过他们的铠甲样式都是一致的,看上去好像是同一家作坊制做出来的。 “这应该是北府的厢军轻骑。”白纯凝视了一会,然后肯定地说道,他跟北府先锋部队苦斗了月余,在北府军上花了很多工夫。 “厢军轻骑?” “是的。白甲厢军。黑甲府兵。”白纯冷然地答道,然后开始解释北府军制中厢军和府兵的区别。 联军众将有点糊涂了,在惊异之后他们突然想了起来。闹得西域诸国不得安宁地羌骑兵好像都是黑甲,难道这些让西域诸国吃尽苦头地骑兵只是北府的府兵? “那这些白甲军到底是骑兵还是步军?”有人提出自己的问题。 “这些白甲军也分骑兵和步军,但是他们地步军也配有坐骑,一旦行军便纵马急驰,昼夜兼程,机动急速不让骑兵,而一旦到达目的地便下马结阵,集成重甲步军。”白纯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忿和悲愤,看来他在这些北府骑马步军面前吃了不少亏。 这一百余厢军轻骑很快又停在联军阵前两三里外,这是一个安全距离,就是联军想暴起追击也足够让他们拔腿逃走。 轻骑们像是在旁观一群猴子,对着数万联军一通指指点点,然后掉转马头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联军众将不由暗暗诅骂着,这些北府军到底想干什么?不是约好了今天在这里决战吗?北府军不会是没有胆子过来吧?想归想,但是谁也不敢马虎,这打仗讲得就是占据先机,北府军一直以来就压自己一头,要是这次又不慎丢了先机,这仗也不用打了。 龟兹联军就这样一直警觉地站在那里,等待对手北府军的出现。但是除了一拨又一拨的民间猎兵团或者厢军轻骑接连不断地过来参观一把,北府大军似乎还在天边,一个影子也没有。 相则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从东边越过正中,正在往西边落去。现在是深秋季节,而且今天是个多云的日子,太阳不是很猛烈,但就是这样也晒得联军将士们七荤八素的,尤其是刚才正午的毒日。 相则却不敢让军阵有任何松懈,儿子白纯已经警告过他。当日他和北府先锋军对峙的时候就曾经吃过这样的亏。两军相持半日,正当白纯和他的将士们疲惫松懈的时候,数千北府步军策马绕了一大圈,突然出现在龟兹先师的侧翼,结成阵形猛攻,让白纯和他的部下死伤惨重。要不是这些龟兹勇士们咬着牙前仆后继,要不是北府先锋军先行撤退,白纯不知道自己结果会是怎么样子。 相则传令各部留在军阵中就着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清水,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然后强打起精神继续等待着。 时间过了未时两刻,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陛下,不如我们退回延城吧。”开口的是疏勒国王难靡,他这次来只是援助龟兹国,心里可还没有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 相则闻言不由看了一眼白纯,发现自己这个儿子脸色越发的铁青,可能已经发觉到什么,于是拱拱手,向难靡致歉,然后策马靠近白纯低声问道。 “纯儿,怎么了?” “我觉得北府军是消磨和打击我军的士气,以逸击劳,从早上等到现在,我军已经是又疲又困了,要是北府军再雷霆一击…”白纯说不下去了。 “纯儿,那我们该怎么办?”相则也不由一惊,慌忙问道。 “父王,我们只有咬牙等下去了。北府军最擅于迂回包抄,骤然突击。”说到这里,白纯一指远处继续低声说道,“我们的探子撒出方圆数十里,但是回报者只有十之二、三,我看大多数的探子已经被四处游戈的北府轻骑和民间猎兵团劫杀了。这说明什么?这是因为北府军在密切注视着我们,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机会,一旦我军后撤时出现漏洞就万劫不复了。” “只有等到临近黄昏的时候我们才能徐徐后退,退回延城。我想北府军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夜里袭击有准备的我军。”的确,白纯算得很明白,冷兵器的夜袭只能袭击丝毫没有准备的营地和散乱的队形。而一旦面对严阵以待的队伍,还没打败敌人自己就在黑暗中乱了手脚,北府军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相则想了一会,只好点点头。他的心里已经在为自己的“鲁莽”而感到懊悔,想不到北府军居然是如此的奸诈,竟然连决战这么“神圣的事情”也要耍无奈,玩一番花样。但是既然已经出战了就必须坚持下去,相则咬咬牙,策马来到难靡跟前,把白纯的话复述了一番。听完之后难靡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就闭上嘴巴,不再乱嚷嚷了。 快到申时了,联军上下突然听到一阵嗡嗡声在风中如隐如现,好像神佛梵音从天际处传来。众人不由一惊,纷纷凝神向远处看去。 这个时候经过一天的曝晒,绿洲原野已经弥漫着一种热气,这股向上腾起的热气让众人的视线变得有点扭曲。在这如梦如幻的情景中,众人看到点点的白色在远处闪耀着,就如同一个满是鳞波的湖泊突然出现在海市蜃楼中。 低沉而神秘的嗡嗡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震撼着联军众人的心灵,而在晃动的视线中,一片白色的海洋从东北方向徐徐出现。 连绵不绝的白甲在阳光中闪耀着,如林如野的长矛刺破苍穹,猎猎飘动的旌旗以数千计,上面满是反“s”,让正中间的那面三色五星大旗格外的显眼。 无穷无尽的白甲军破空而出,带着一种凝重、肃穆的神情列队向联军行进,而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通过整齐的嗡嗡声向联军扑面而来。 白色的海洋很快就翻过远处的丘陵,慢慢地在联军前数里处列阵整队。这个时候,除了低沉的嗡嗡声,整齐的脚步声,还有接二连三的口令声和马嘶声飘荡在军阵上空,更加显现出北府军阵的气势。 不到半个时辰,毫无前兆,北府军骤然停了下来,连同那些嗡嗡声和脚步声一起骤然停止,整个绿洲原野突然变得一片沉寂,除了旌旗在风中发出噗哧声,就是连天空中的雄鹰也远远地离开了。两军近二十万人马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延城决战(三) 平元年八月,姜楠、斛律协、窦邻、乌洛兰托四上将孙。贵阿分兵迎击,连中计策,半月连败四阵,死伤无数,弃亦列水,退守赤谷。四上将领大军渡亦列水,畔热海(今吉尔吉斯斯坦东北部伊塞克湖)屯驻,遣兵四下经营乌孙旧地。 ---------引言摘述 “子明(唐昧)、子玉(陈灌),你们各率两厢步军以为第一线左翼,益吾(王先谦)、伯玉(卫瑗),你们各率两厢步军以为第一线中翼,舒翼(曹延)、大可(毛奇龄)、子城(齐固)你们各率两厢步军以为第一线右翼。”说到这里,曾华顿了一下,环视一眼然后问道:“你们明白自己的任务吗?” 众人对视一下,然后把目光投向曹延。 众望所归的曹延先拱手施礼,然后朗声答道:“回大将军,我等明白自己的任务。大将军意图在联军左翼的疏勒军中打出缺口,我和大可、子城定会突破其阵,将其击溃,然后挥师左转,从侧翼攻击敌阵中翼的龟兹军,配合益吾、伯玉一举击溃其军。” “好,既然你们知道各自的任务就好生行事。舒翼,你们右翼的动作要谨慎,不要让联军有所察觉,只有在全线接战,两军兵力粘在一起后你们才能对疏勒军猛然一击,到那时龟兹军就是察觉也没有办法了。”曾华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两句。 “谨遵大将军教诲。” “好,”曾华转过头继续发令。“夏侯阗,你率领两厢骑兵,给我盯住了联军右翼的乌孙骑兵。他们一有异动你给我往死里打。” “乐常山,魏兴国,你二人各领六厢步军,以为第二线左右两翼,支援接应舒翼他们。” 乐常山、魏兴国虽然很想冲到第一线去,但是他们明白曾华锻炼新人地意图。于是两人都应了一声。接下这个压阵的任务。 “子家(于归)。你还是统领石炮、床弩,进行远程支援。长锐、应远,你们整理一下探取军,随时待命。狐奴养,余下轻骑和猎兵团统归你指挥,一旦联军溃逃,你立即率部追击。其余各厢全为中军。” 曾华将命令全部说完。扫了一眼诸位将领,然后朗声说道:“诸位,胜利正等待你们进取,历史正等待你们书写!” 听到曾华的话,众人的脸骤然变色,再沉着的人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他们拱手齐声道:“我等必定奋勇杀敌!” “去整顿你们各自的部队去吧。” 随着马蹄声响,飞奔的坐骑带着众人奔向各自地目地地。不一会。北府军阵中响起口令声,正在缓缓前进地白色海洋在慢慢地变动。 过了两刻钟,北府军阵已经显现出来。十万余人变成了两条渭泾分明的白线,每一条白线都是由数十个千人方阵组成,而每个方阵在各自的鼓声中缓缓前进。远远望去,近十万人在沉重的脚步声和有节奏的鼓声中整齐而有序地移动。无尽的白甲,无穷的长矛,飘动地旌旗,就像风暴前寂静的海洋,虽然没有滔天的巨浪,但是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却像浓浓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集,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而三三两两的口令声就像海面上飞掠过的海燕,穿过沉闷凝重的气氛,回荡在天际荒野中。 曾华凝神注视着自己变化中地大军,尽管在演练中见过数百次地布阵变化,但是永远都没有战场上这种让人几乎窒息和沸腾的感觉。 看了一会,曾华转过头,发现旁边的邓遐也正看得异常出神。探取军是精锐重骑兵,平时都是张和邓遐统领,现在只是整顿一下,做好随时出击地准备,所以有张一个人去招呼就足够了。 “应远,你在想什么呢?”曾华招呼着身边剩下的这位大将。 “回大将军,每次看到我军布阵启动的时候,我总是在想,他们对面的敌人早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命运。”说到这里,邓遐指着龟兹联军说道:“今天,他们也已经注定要被征服。” 听到邓遐的话,曾华不由眯起眼睛,直视着远方,过了一会才喃喃地说道:“他们会认命吗?” 邓遐不由一愣,而曾华却已经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继续问道:“你会认命吗?我们会认命吗?” 没有等邓遐回答这个奇怪的问题,曾华摇了摇头,好像是自言自语道:“如果我们认命了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邓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郑重和肃穆,他远眺着远处正在慢慢靠近的两片海洋,最后坚定地点点头,低声答道:“大将军,我明白了。” 这个时候,曹延从远处策马过来,向曾华拱手道:“大将军,军阵已经布好,将士正等待你的命令!” 曾华点点头,一踢风火轮,便向军阵中间驶去,邓遐带着数十名宿卫军紧跟其后,那面三色五星旗和双翅飞龙旗一起,在飞奔的曾华身后一同飘动着。 在寂静中,曾华放缓了风火轮的脚步,这样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将士,也可以让激动万分的将士们更清楚地看到自己。 看到那一张张年轻而布满尘土的脸,他们脸上的通红,眼中的炽热已经让曾华感受到了他们的赤诚和勇气。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们会在号角和战鼓声中义无反顾地冲向自己所指的方向,所有挡在他们前面的敌人都将被撕成碎片。为了这些,为了自己的命令,他们会毫不吝啬自己的热血和生命。 也许对于自己来说,冲向前方只是意味着胜利或者失败,但是对于这些勇士们来说。却意味着生与死。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曾华地眼睛不由地有些湿润,视线有点模糊。 “勇士们,敌人的悲嚎和求饶就是你们的荣耀,勇士们,举起你们的钢刀和长矛,冲垮那些不堪一击的敌 ..奉献给华夏的荣耀!” “万胜!万胜!”排山倒海般的欢呼从沉寂中爆发出来。无数地长矛和钢刀在阳光中被高高地举起,如同那一浪卷过一浪地波涛,预示着一场席卷天地地暴风雨即将到来。 数百支长号被吹响,悠长雄远的号声震动着天地间,战鼓声接着骤然响起。来自四面八方的战鼓声听上去各不相同,但是却如同千河百江汇集成大海一样变成一个声音。如果说长号声是海面尖锐啸厉的飓风声,那战鼓声就是汹涌澎湃的海涛声。 近十万北府军在战鼓声中。随着那节奏开始前进。无数的白甲将士们列着队,从曾华的身边走过,迈着整齐地步伐,举着自己手里的兵器,高唱着军歌,直取对面的敌人。策马站定的曾华和他身后两面大旗一样,在汹涌向前的千军万马中巍然不动,就如同是飓风中的暴风眼。 前进的十万北府军知道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他们从那双看不到的眼睛里获得了无穷地力量和勇气。因为那双眼睛代表着北府。代表着华夏国,数百万父老亲人们地殷切的眼神最后都化成了那两道目光。 在满天飞掠的石弹和长箭中,第一条白线很快靠近了龟兹联军。首先是无数地嗡嗡声破空响起。无数的黑色铁箭划破长空,钻进联军将士们的身躯里,溅起无数的血花,并很快地将一股独特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在营统领的控制下,整个方阵在进入强弩射程之后就开始走走停停。强弩手在重甲长矛手的掩护下,利用停下来的空隙,对着联军前阵就是一阵猛射。五、六息之后,在战鼓声中又随着军阵前进二、三十步,停下来又是一顿暴雨般的射击,将刚刚才恢复过来的联军前阵又射得人仰马翻。射击的时候,站在方阵长矛手中间的强弩手排成三排,上弦、放箭、射击,循环不息,箭雨也连绵不断地向前倾泻。 终于到了足够近的距离,联军的弓箭手发起了反击。他们的箭雨也开始向北府军前阵倾泻,不过只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联军的箭矢纷纷落地。联军将士们这才发现,原来北府军阵最前面的那些长矛手都穿着重甲。在耀眼的白色反光中,联军将士们依稀看到那重甲将北府长矛手从头罩到脚,就连脸上都有一个只露出眼睛的铁面罩。联军射出的箭矢无法穿透那些重甲,也没有办法对里面的北府军士造成伤害。 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北府军强弩手射出的铁箭也越来越具有杀伤力。联军将士们已经能清晰地听到箭矢在空中飞行时所发出的啸锐声,锋利的锥形箭尖无视联军将士们的铠甲甚至盾牌,深深地插入到联军将士们的血肉中去。 鲜血从箭身的血槽里涌出,痛楚和死亡的恐惧让伤者不由地哀嚎起来,不过这凄厉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嘈杂声中。 白纯转过头看了看西落的太阳,不由地咒骂了两声。北府军打起仗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自己先前还以为北府军姗姗来迟只是想消磨己军的士气,以达到疲军之计。现在看来,北府军下午接战还充分利用了正在西沉的太阳。从东北而来的北府军,身上的白甲就跟一面面镜子一样,都快把联军将士们的眼睛晃花了。 “纯儿,怎么办?” 联军众将领都没有见过这种打法,心里更没有了底,不由纷纷看向白纯,连相则也忍不住开口问自己的儿子。 “北府军阵远用神臂强弩,箭如雨发,中者皆伤;近有重甲长矛,突刺浪进,势不可挡。只要他下决心拼死一战,我还想不出怎么样去挡住他们。”白纯的话让众人心里不由地嘀咕起来,还有几个将领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白纯冷冷地看了一眼正在做小动作的众人,继续说道:“但是北府军极其爱惜将士们地性命。不愿意做殊死拼杀。只要我们拼死顶住,北府军的伤亡只要超过一定数量就会自己撤兵。” 说到这里,白纯狠狠地说道:“诸位如果不想死的话,只有督促所部浴血奋战,拼得越凶就越有生机。” 众将纷纷点头,既然有办法对付北府军,那大家就拼了,反正自己在后面督战就行了。又用不着自己亲自上去厮杀。 “杀!”锋利长矛整齐地刺出。然后又迅速地收回。只留下十几具被刺中的尸体软软地倒下,还冒着热气的鲜血无声地流出,很快就渗进绿洲黄土中,形成一块块黑色的斑迹。而在长矛手列队突刺的同时,强弩手射出的铁箭依然在空中飞舞中,寻找着远处地生命。 北府军千人方阵就像一部紧密合作地收割机,而数十方阵地接连而成的战线就像海浪一样。连绵不绝地向联军涌去。一边是气势如虹的进攻,一边是背水一战的防守,突刺、对射、厮杀、碰撞,无数的生命就在两军激烈的碰撞中随着激荡而起的血花嘎然而止,留下地只有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弥漫在风中。 整个战线很快就全部接战,两军的兵马终于粘在了一起,喊杀声,刀枪碰撞声。还有惨叫声。和着四处腾起的黄尘,慢慢地飘荡到了两军的上空。在迷雾般的灰黄中,越来越西的残阳显得无比的艳红。 疏勒军终于顶不住曹延等人狂风骤雨般地进攻。血战了一个时辰。他们怎么也看不到白纯所说地北府军自动撤兵。他们看到的是越战越勇的北府军,看到地是越杀越冷静的白甲军。 曹延,毛奇龄,齐固轮流率部出击,不停地冲击着疏勒军阵。尤其是曹延,他赤裸上身,手持一杆陌刀,带领同样赤裸上身的五百陌刀手,结阵而行,如浪涌山倒,踏着无数的残肢断躯,缓缓前进。杀到最后,曹延和五百陌刀手都变成 ,除了转动的眼珠,这些人全身上下都是一种死寂诡色,如同从地狱杀出来的死神。 疏勒军终于受不了这种蹂躏和折磨,纷纷丢下兵器向后逃跑。毛奇龄、齐固见势便领军攻得更急,不一会就将三万疏勒军击溃。 曹延和五百陌刀手依然在前,领着右翼向左一转,开始攻击龟兹军的侧翼。 刚才疏勒军的溃败已经让龟兹军心神动摇。这些龟兹军并不见得比疏勒军强悍精锐,只是因为身后就是家国,凭着这么一口气一直在坚持着。但是北府军却没有预料中的那样死战而退,他们丝毫没有因为战友的牺牲而停止脚步。在战鼓声中,在号角声中,他们不但同龟兹军拼死厮杀,还在鲜血面前欢呼,似乎死亡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荣耀。 北府军光是单兵素质就高出龟兹联军一大截,再加上军阵的默契配合,要不是龟兹军拼死抵抗,早就被打垮了。但是一直在苦撑的龟兹军却发现,对面的北府军士比自己更加视死如归,甚至伤员也要拼死一博,在血泊中跟你来个同归于尽。 在这种势如疯虎的进攻下,龟兹军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了。当疏勒军潮水般从身边溃逃而去,这些苦战的龟兹军也面临着微妙和严峻的抉择。 白纯只得动用乌孙骑兵,希望他们的突击成为北府军死战后撤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夏侯率领六千白甲骑兵截住了白纯最后的希望,在一番厮杀后,精锐的北府厢军骑兵击败了乌孙骑兵,让余下的数千乌孙人弃龟兹人而去,向北奔去。 “父王,你回屈茨城吧。”一脸疲惫和灰尘的白纯无力地对相则说道。 “纯儿……”这个时候的相则也已经明白龟兹联军败局已定。 “父王,你回屈茨城后立即遣使请降,北府大将军为了稳定西域是不会残杀请降的王室贵族,顶多是徒迁中原,但是不管怎样也算是保住了我龟兹一脉。”白纯坚毅地说道。 相则惊异之下明白了白纯所说的意思,但是他看到自己的儿子丝毫没有和自己一起回撤的意思,不由地惊问:“纯儿,你想如何?” “如果我们全降了,会被北府人看不起的。父王,我愿意拼死一战,让北府大将军不要小看了我龟兹人和白氏王室。”白纯的脸上露出绝死的申请。 相则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他一把抓住自己儿子的手,死死不肯松手。 “父王,你肩上还负有重任,为了龟兹百姓,为了母亲和兄弟姐妹们,你回去吧。”白纯的神情变得平和起来,所有的事情都被放下,反而没有了什么牵挂。 白纯从父亲的手里挣脱出右手,然后对龟兹众将说道:“你们护送陛下回屈茨城。” 数百龟兹将士齐刷刷地向白纯施了一礼:“我等定当拼死护送陛下回城!”,然后拥着相则向后奔去。 在坐骑奔跑中,泪眼迷离的相则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像洪钟一样响起:“龟兹勇士们,为了我们家园,为了我们的亲人!冲啊!” 在一阵欢呼声后是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但是这一切很快就被震天的厮杀声淹没了。相则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在一片白色的海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中间如隐如现,就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几经挣扎却依然坚持在那里。 “佛陀啊,请你拯救你的子民吧。”相则的心就像刀绞一样,不由地暗暗念道。 战场终于开始恢复了平静。刚才还残酷无比的厮杀随着联军潮水般地撤退也烟消云散。北府军大部都留下了来,追击的事情已经交给狐奴养率领的轻骑和民间猎兵团,俘虏比人头要值钱,他们会知道如何取舍,也该让些功劳给他们了。 在黄昏中,无数的尸体躺在那里,还有无数散落的兵器和斜斜的旗帜,万余北府军士在打扫战场,他们在寻找己方和对方的伤员,清理出己方的死者,整齐摆好,以便核实身份,然后将联军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准备最后的处理。 数以万计的联军俘虏在北府军的押送下向东走去,他们迟滞的目光中透着麻木和无奈,这些联军军士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向北府为他们准备好的战俘营,他们应该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大将军,这就是白纯,龟兹王子。”邓遐指着一具满是伤痕的尸体说道,这一仗没有等出动探取军就已经结束了,所以邓遐只能就领打扫战场的任务。 “就是他战至最后一刻?”曾华黯然问道。 “是的,”邓遐将前线将领们描述的情景叙述了一遍,勇士,不管是敌我哪一方都是值得敬重。 “他只有十七岁?”曾华有点不相信这位让敌手都敬重的勇士居然只有十七岁,不由地仔细打量起来。 白纯的铠甲已经破烂不堪,如同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样。他的头盔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散乱的头发铺在黑色的地上,满是血迹的脸已经看不出他的年纪,那双睁着的眼睛却是那样的平和和清澈,就像是一双正在仰视星空的眼睛。 “别为我的离去以泪洗面, 别让你玫瑰般的娇容就此凋残, 别让你清泉般的眼睛永远迷茫, 别哭了,艾丽萨,我虽去还会回来!” 这时,不知从那里传来了一阵龟兹歌声,淡淡的歌声忧虑而伤感,随着冷冷的夜风,幽幽地飘荡在寂静的荒野中,而在这个时候,一轮皓月已经悄悄地升了天空,洁白的月光柔柔地洒满天地,很快就让世界笼罩在一片纯净的白色。 “胜利是属于这些勇敢的人!”曾华突然转过头来对邓遐说道。 邓遐看着沐浴在月光下有如披着一层圣光的曾华,一时无语,最后才喃喃地答道:“是的,我的大将军!”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沙州和西州 前面就是千佛洞(克孜尔石窟群)?” 站在雄伟的明乌达格山上举目远眺,只见对面的山壁悬崖上密布着一个个石窟,这些石洞层层相迭,鳞次栉比,气势恢宏,并显示出佛门独特的一种祥和和安宁,在金黄色的阳光下如同披了一层闪耀的佛光。 “佛陀的光芒已经远去了,西域将是新的胜利者-北府和圣教的世界了。”相则心里暗暗地叹道,但是却丝毫不敢怠慢曾华的问话。 “回大将军,这正是千佛洞。” 看到曾华比较感兴趣,相则心里转念了一下,不知道这位北府大将军有什么想法,不过从他的微笑和祥和来看,应该不会有什么坏事,于是便小心翼翼地介绍起千佛洞。 “千佛洞修凿的年代开始于后汉,我历代龟兹王对这里都极为重视,不惜重金和人力加以开凿修缮。” “哦,”曾华点了点头,默然了一会突然开口道,“好,那我们去那里看看!” 说罢,曾华拔腿就走,率先走下山,往对面的千佛洞走去,旁边的众人慌忙跟在后面,队形有点乱哄哄,但是却没有一点杂乱的声音。 曾华身后的众人很明显地分成两拨人,左边是乐常山、魏兴国等曾华的部将臣属,钱富贵也位列其中,除了他,这拨人的神情要显得轻松许多,毕竟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胜利者。 右边是相则和难靡等人。在延城决战之后,回到屈茨城地相则听从了白纯的劝告。立即派人向飞快逼近屈茨城的狐奴养所部请降。而疏勒国国王难靡等人更是干脆,他们本来就是来给龟兹国打帮手的外来户,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一阵乱跑后很快就被狐奴养所部给撵上了,于是便跪在路边请降。 正如白纯所料想的一样,曾华赦免了相则、难靡等王室贵族,只是把他们集中在屈茨城,并且遣毛奇龄、卫瑗、齐固、王先谦、陈灌五人人领三万步军火速西进。取了几乎是不设防的疏勒、莎车等诸国。 曾经与乌孙贵阿结盟的西域三十余国国王贵族现在有过半人都聚集在这里。但是他们中间少了车师国王浓乞、尉犁国王白头、焉耆国王龙安和于阗国国王达幕等一部分人。前三位在北府西征前期就已经被打得灰飞烟灭。而于国国王达幕则是因为他的于阗联军在葱岭南道行军副总管先零勃率领地三万羌骑兵地猛攻下独力难支,终于兵败城破。一向嚣张地先零勃可没有曾华那么“善良”,对于那些敢跟他硬扛的敌人毫不犹豫地就举起了屠刀。 于阗国王达幕等一干南道诸国的王室贵族数千人在战败之后被先零勃尽数坑杀,大量的财宝也被装上大车驮马,络绎不绝地运到龟兹屈茨城,等待被统一处理。 在这群人中间,善国国王娄峥算得上是意气风发的一位。由于跟青海将军辖区离得近。羌族府兵来得比较“勤快”,于是“不厌其烦”的善国早就暗地里投靠了北府势力。所以在北府西征的时候立即“旗帜鲜明”地站在北府这一边。当延城决战北府军大胜,西域形势落定之后,善国算是得到头奖。 跟相则、难靡一样,娄峥也被表为县侯,也要举家被迁到长安去,但是他已经被曾华立为北府朝议郎。虽然娄峥和相则等人一样都不知道这个官职是干什么地,但是听曾华解释说应该是归在北府重臣车胤属下。可以参议北府政事。而且娄峥最有出息的儿子娄繁由于累次随北府军行事征战。算得上劳苦功高,已经被曾华表为府兵校尉,虽然被指到凉州都督属下。但是这已经非常不错,算是正式就领了北府的官职,跟顶个空县侯名头的相则等人形成了明显区别。难怪娄峥会得意洋洋。 看到娄峥那个模样,相则等人心里暗暗一阵好恨,不过他们心里最恨的应该是乌孙的贵阿。这个废物,太自不量力,还没有搞清楚北府的真正实力就跳出指手画脚,把人家当瘪三,谁知道被人家打成了瘪三。乌孙被灭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最可恨地是它却拉上了西域诸国当垫背地。 但是相则等人早就忘记了当初贵阿提出结盟时自己踊跃欢腾的样子,也许他们各怀心事的结盟早就注定了他们今天地失败。不过不用相则等人诅咒贵阿,他现在困守在赤谷城里,可以扳着手指头算日子。 北边,姜楠率领的漠北、悦般联军占据了亦列水流域,大军横枕赤谷城下。南边,曾华遣唐昧领一万步军从南边进逼赤谷城,贵阿慌忙遣兵进抵勃达岭(今天山木扎尔特达坂),守住天山隘口。唐昧原本就没有打算北上赤谷,于是就退守凌山堡对峙。但是这样却让乌孙贵阿难以南下半步,算是被围了一个彻底。 在众人各怀心事中,曾华率先来到千佛洞,开始兴致勃勃地参观起这个西域佛事胜地。 初步观识下,曾华发现这里的壁画不仅包括自己曾经在历史书上见到过的飞天、伎乐天、佛塔、菩萨、罗汉、天龙八部、佛本生故事、佛传故事、经变图画,而且还有大量西域的民间习俗画,如生产和生活场面、西域山水、供养人、飞 等等。 信步走进其中最大一洞石窟,曾华发现这里的四壁、窟顶、甬道、龛楣与其它石窟不一样,这里到处是色彩艳丽的壁画。其中一幅格外引人注目,让曾华站在那里驻足。 只见一峰满载货物的骆驼,昂首而立,眼望远方。驼前两个脚夫头戴尖顶小帽,脚蹬深腰皮靴,身穿对襟无领长衫。满脸须髯面向前方,正振臂欢呼。他们为何如此兴奋.两眼微闭,神态自若,高举着正在熊熊燃烧的双手,指明了骆驼商队前进方向! “这是什么意思?”曾华转过头来问道。 “回大将军,这幅画讲得是佛经所说地‘萨薄白毡缚臂,苏油灌之。点燃引路’的本生故事。” 曾华点点头。明白了这幅画的意思。 曾华不但是一名宗教人士。更是一个“政治人士”。在看到这幅画之后,曾华不但会考虑它的宗教色彩,也从中不难看出在当年的丝绸之路上,骆驼商队与佛教僧徒的密切关系。商贾、脚夫需要僧尼为他们祈求平安,僧尼则不仅需要商队的货物与施舍,还往往与庞大的骆驼商队结伴而行,或者西去天竺求法。或者东去中原地长安、洛阳传经。圣教和北府商队目前也是这个模式,看来这宗教和商贸地关系自古以来就是如此,近代史欧洲商人、殖民者和传教士也是充分发挥了先辈们地光荣传统 一番参观之后,曾华在接连不停的盛赞之后不由叹息道:“看完这里我终于明白了富贵所说的,西域繁华尽在龟兹。” 听到这里,相则等人不由向钱富贵投去感激的神情,但是更多的国王贵族却投去巴结讨好的神情,尤其是蒲尉国王。钱富贵的舅舅为甚。当初蒲尉国王室贵族被先零勃俘获一空。正做好打算步于阗国王王室贵族地后尘时却发现自己这一支非常幸运地被留下性命,而且还被礼送到龟兹屈茨城,并有资格被上表授爵。而这一切的原因是钱富贵向曾华求情讨到了一封赦免书信,以报母亲养育之恩,为母亲一族留下血脉。曾华非常大方地释放了蒲尉国王室一族,还将此事遍示西域诸国。各色人等听说之后,不知道多羡慕北府新宠钱富贵。 除了蒲尉国国王,其它许多国王贵族都见过或者听说过这个传奇般的年轻商人,以前这位他们眼里的“贱种”是个商贸天才,穿行西域、北府之间,拥有让人有点羡慕的财富,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北府大将军的宠臣,听说他正在全权处理北府西征军的后勤财物。 参观完了千佛洞之后,曾华领着众人下了山来,准备回龟兹王宫,现在曾华的行营所在,曾华在那里设下了丰盛地宴会。 走过城北时,只听到一阵喧闹声远远传来,只见远远地一大堆人围在那里,正热闹非凡地进行某项事情。 “这是干什么?”曾华转头问道。 “回大将军,这是我们在拍卖战利品。”知道内情的钱富贵答道。 “拍卖战利品。”曾华明白了,北府军的动作是非常迅速地,延城决战才过去不到两个月,他们就已经把疏勒、于阗等国的府库和王室、贵族的钱财收刮一空,尽数运到龟兹屈茨城,然后由钱富贵率领的粮台官吏人员登记造册。 现在这个拍卖大会就是将来自西域诸国王室贵族的珍宝器皿,这些无法直接变成金银货币的物品一一拍卖,而买家都是跟随而来的北府各大商社代表。在这个非常时刻,这些珍宝器皿价格只有平时的三、四成,正是各商社该出手就出手的时候。 北府西征军粮台将会把拍卖这些珍宝得到的钱财和收刮来的金银财物汇集起来,换成“货币”用于犒赏将士和偿还西征债券本息。 曾华扫了满脸尴尬和失望的相则等人,心里一阵好笑。这些人能保住命都不错了,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他们应该不会放在心里,而且自己还给他们留了一部分钱财,足够他们到长安过上富足的生活。 这些西域诸国的土财主还真是富有,根据钱富贵的初步计算,这次西征得到的钱财足有一千万银元之巨,在这次拍卖之后,这个数字可能还会增加一、两成。 娄峥心里更是得意了,善国等西域东南诸国早就被抢得“一穷二白”,现在看到这些中、西诸国的国王比自己还要穷了,而自己还可以得到一批军功犒赏,相比之下怎么不让娄峥高兴呢? 到了宴会上,几经敬酒后。现场气氛一片热闹,但是曾华的心思却转到另外一个方面去了。过了一会,他突然转向钱富贵问道:“富贵,你说这西域该如何治理整顿?” 这个问题太敏感了,不但钱富贵吓了一跳,就是连耳朵“敏锐”地相则等人也不由地侧耳小心倾听起来。 钱富贵是个讲究实际的商人,而且对西域诸国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在曾华询问之后。思量一阵子才会以一个“公正”的角度谨慎地答道:“回大将军。依属下愚见。治理西域的方法无非移民、屯垦。” “富贵此言甚合我意,如果西域长治久安富贵当为首功。”说到这 华突然又转言道:“上次你说昆仑山北麓,从玉门、直到葱岭,大多是羌人的部落,如葱花羌、白马、黄牛羌及婼羌国。而其余诸国中,乌贪、离等国是匈奴部落。善国、休循国、捐毒国是塞种人部落,龟兹国等都是吐火罗人。现在这里的羌人、匈奴人过半已经信奉我圣教,其余诸国大部还是以佛陀为信念。” 说到这里,不但相则紧张起来,连钱富贵也有些紧张,毕竟他也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王吉,你们要继续努力,例如神学院和教堂都要尽快建立起来。各教区机构和人员配置也要尽快完善起来。甚至要比各地官府还要先一步,帮助稳定当地百姓。”曾华转头对旁边的王吉说道。 王吉是最先加入圣教地那一批人,现在已经是大主教团地七大主教之一。毕竟曾华地先知身份摆在那里。要不是曾华力劝,首席大主教范哲都要跟来了。 看到王吉点点头允诺下来,曾华继续说道:“我答应过钱富贵和惠大和尚,不会妄杀任何一个佛教徒,也不会擅闭任何一家佛门寺院,我会遵守这个诺言。” 听到这里,相则和钱富贵等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既然曾华在这个场合说了这个话,那么他就不会轻易如此食言。 “不过佛门限制还是会有的,众多的沙门僧尼要被劝退还俗,西域人少,养不了太多吃闲饭的人,而将来迁徙过来的百姓都是圣教徒,我想是不会心甘情愿去奉养这些和尚的,还不如早做决断,免得到时造成不必要的纷争和惨剧。” 曾华地这一席话说得大义凛然,完全是为国为民。而相则、钱富贵等人对这种结果早就心里有数,所以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另外,西域诸国的佛教徒除了我北府正常赋税之外,每人还必须缴纳一定数量的人丁税,这个税额由富贵会合粮台等相关人等制定。” 曾华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套往佛门的枷锁终究还是落下来了。多了的这份人丁税除了在经济上限制佛教徒之外,也表明了官府对佛家徒的态度。佛门本来就缺乏圣教那样严密的组织和体制,也没有更多更灵活地传教手段。所以两者相争佛门原本就占了下风,完全靠悠远地历史和根基在对抗着,现在官府再这么明显地帮助圣教,那些佛教徒肯定会动摇的,长此下去,佛教会逐渐地被逐出这个地区。 升平元年十二月,曾华宣布北府第一次西征完成,各部各地进入到平叛阶段,因此葱岭南北两道行军总管废除。 曾华宣布将整个西域一分为二,以天山分南北,南路东抵玉门关,南至昆仑山、阿尔金山,西尽葛罗岭,包括葱岭地区,这个地区被设为沙州,州治改名为安西城的屈茨城,分为高昌、善、于阗、龟兹、疏勒五郡;北路东抵金山、伊吾,北至夷播海(巴尔喀什湖)、玄池(斋桑泊),西尽千泉雪山(吉尔吉斯山)和珍珠河(纳伦河),临近康居、大宛,南至天山,这个囊括乌孙、悦般旧地地地区被设为西州,州治为亦列水上游新筑的伊宁城,分车师、玄池、伊水、热海四郡。 曾华接着颂布法令,十五万厢军和四万漠北府兵、三万青海府兵分驻各地,他们除了得胜犒赏之外,还在两州诸郡分得一块好地,面积大小根据军功高低而论。这块土地各军士可自处,无论畜牧或者耕种,而且还可以将此地转给其亲友族人。也就是说,在驻屯期满之后,这些将士们如果不想留在沙州和西州,就可以把各自名下的土地转给愿意迁徙过来的兄弟亲人。 这条政策对于关陇等“内地”出身的将士们也许没有什么吸引力,但是对于西羌、漠北、山南、河西等地出身的将士们就非常有吸引力,那里条件艰苦,环境恶劣,远不如还是一片绿洲的沙州、西州诸郡,一旦他们必须回去继承家业,他们可以把这里土地转给兄弟或者子侄,让他们都多出一条坦直大道。 而西域诸国王室贵族也都得到了一份“封赏”,尤其是从军随征的善、悦般两国,他们出人又出力,自然得到了极大的好处。善国不说,光是悦般国,其部众被允许和漠北府兵一起占据乌孙旧地中肥沃的水草之地。自从贵阿大败之后,他的部众一半归降姜楠等人,还有一部分人在一些贵族的率领下,西遁而去,步了塞人和月氏人的后尘,只有少部分人退守赤谷地区,等待最后的灭亡。 所以这些空出来的地就便宜了悦般部众,但是悦般国的王室和显贵上千人因为“功劳太大”,被盛情请到长安去享福,曾华准备让他们迁往秦州等“富庶之地”,在北府军大胜的威势下,悦般王室和显贵们不敢说半个不字,只好收拾好行李,在升平二年开春和西域诸国王室贵族们一起东进,享受天朝封赏。迁当地的贵族、豪强是北府的惯例,也是北府稳定和统治“新地”的一项极其有效的手段。 将西域王室贵族清理一空之后,曾华在升平二年开春开始着力治理新设的沙州和西州,努力将这里变成北府真正的州郡。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冀州风云(一 国吴公垂娶段末柸女,生子令、宝。段氏才高性烈,不尊事可足浑后,可足浑氏衔之。燕主俊素不快于垂,中常侍涅皓因希旨告段氏及吴国典书令辽东高弼为巫蛊,欲以连污垂。俊收段氏及弼下大长秋、延尉考验,段氏及弼志气确然,终无挠辞。掠治日急,垂之,私使人谓段氏曰:“人生会当一死,何堪楚毒如此!不若引服。”段氏叹曰:“吾岂爱死者耶!若自诬以恶逆,上辱祖宗,下累于王,固不为也!”辩答益明,故垂得免祸,而段氏竟死于狱中。出垂为冀州刺史,镇冀北。垂以段氏女弟为继室;足浑氏黜之,以其妹长安君妻垂;垂不悦,由是益恶之。 ----------------引言摘述 相对于西域的风起云涌,北府就显得沉寂很多。除了凉州和关陇往西边调运粮草军械显得忙碌之外,其余方面就显得太安静了。也许是西征军采用了牛羊迁徙和就地补给的方式,对后勤补给的需要大大减弱,除了从凉、秦、雍州官仓中调集面粉茶叶之外,更多的是调集运输箭矢、刀枪等军械物资,所以根本没有影响百姓们的日常生活。 而且这次西征在声势上也不同与往常的各项战事。以前只要有一个胜仗邸报就会铺天盖地地宣传,生怕天下任不知道北府军的厉害。而这次除了升平元年对西域诸国和乌孙大肆笔伐鞭挞之外,整整一年多竟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就是连大将军率领西征军攻克车师和高昌也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现在北府百姓只能从邸报上知道西征军正在同龟兹、乌孙联军对峙,整个战役胜败未定。 在这种刻意封锁消息地情况下,北府百姓虽然感到有些惊奇但还是依然安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毕竟西域太遥远了。除了担心出征子弟的安危和购买的西征债券是否能兑现之外,大部分北府百姓就只是在私下议论一下,或者猜测朦想一把,北府军以往的胜利记录让他们有足够的信心去相信。西征虽然是艰苦漫长的。但是胜利是必然的。 不过在有些人眼里。北府这些不同寻常地举动说明了另外地一些问题,他们从蛛丝马迹中发掘出更深层次地问题。江左朝廷已经有人开始嗤笑北府军,为利而战,必无好结果。 马蹄和独特地铜铃声依然在长安西门大道上响起,路边的军民都知道这是从凉州过来的西征军报,于是纷纷让开这些背负三支红色小令箭的骑兵,让他们疾驶到三台阁台的枢密院门口。 到了枢密院门口。传令骑兵翻身下马,疾步走进枢密院大门。在验过号牌后由几个卫兵的带领,转了几个弯后就来到一个挂着军情司牌子的院子门口。 在院子里,几个军官模样地人细心地检查了传令骑兵的号牌和“证件”,然后又细心地检查了传令骑兵交出的木制长圆筒,主要是检查整个木筒和开口上面的封签是不是完好无损。在检查完毕之后,立即开出一张盖有枢密院军情司大印的签收单给传令骑兵,让他们回去交差。 而长圆木筒被军情司的军官送到院子深处的一座大宅子里。这里戒备森严。任何一名进出的人员都必须检查号牌和北府特有地“证件”。 到了宅子里面,封签被小心地打开,木筒里面地文件被取了出来。几个文人模样的军情司人员展开被曲卷成筒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不过看上去不知所云,前言不搭后语,比天书还要难懂。 只见那几个军情司人员将这份文件按页分成几份,各自拿着,然后对照刚刚拿出来地一本小册子,一边对照一边在一张白纸上将翻译过来的密文誊写出来。最后汇总由一名头领模样的人校对一遍,最后将这些机密文件装在一个纸制的袋子里,打好封签匆匆地走出大宅子,向正院走去。 几经转手,这份机密军情被送到三台的阁台议事堂。 王猛、朴和冯越、荀羡、李存、彭休带着几个秘书正在处理一大堆的军国重事,这些事情都是各司决定不了,必须由六人拍板决定的重大事情。 这间可以称作是北府心脏的房间里非常的安静,这是因为外面有数层森严的戒备保护,就是在阁台内部进出的人员都无法靠近这里。阁台和章台、宪台不一样,没有高大雄伟的大会堂,全是由楼阁院台组成的一个大建筑群。而议事堂是这个庞大建筑群最中心,位于中间高台上。 这是一间非常素雅的房间,没有修饰斯文的书架和古玩,只有几个大柜子靠墙摆设,还有几张书桌有次序的摆在那里。 正中间是两张黄花梨木大书桌,王猛和朴坐在后面,左右两边也各有两张黄花梨木大书桌,冯越、荀羡、李存、彭休分别坐在后面。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码在书桌左边的文件。他们看完之后都会用毛笔在文件书卷上写下自己的意见,有时候对于让人犹豫不决的事情他们会互相轻声讨论一下,甚至会招呼一边的秘书将相关的资料找来,然后大家一起讨论确定意见。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大多数时间六人都是很安静地将各自的文件书卷查阅批示后放到右边,而六人的首席秘书会将这六人批阅的文件书卷分门别类发给坐在下首右边的秘书们,而这些文件书卷由他们整理好,然后再分发给各司执行。在适当的时候,首席秘书们从下首左边的秘书们那里将整理好的待处理文件书卷补充到六人书桌的左边。冯越、荀羡、李存、彭休四人各自分管着几个部门,而王猛、朴则管着总枢。所以他们批阅的文件也各自有不同地规定。 不过中间有时会有王猛、朴的首席秘书将冯越、荀羡、李存、彭休也无法决定的文件汇总到正中间两张书桌上,而王猛、朴也会立即拿着这些文件或和众人讨论一番,或者两人私下讨论一番,然后签批发还回来。 整个过程非常有序而安静,使得这个只有十几任的议事堂一点都不像是处理军国重事的机枢重地,反而像是一个正在沉心研学的书屋。灿烂的阳光从装有“北府琉璃”的雕花窗户里照进来,让整个议事堂显得亮堂,而屋子中间唯一算得上是装饰地三块黑色木匾在阳光中也发出一种令人沉思地柔光。上面地几个红色大字在柔光里肃整端 .;是“足兵”。而王猛、朴两人身后的正面木匾上是“民信”二字,每个木匾落款都不一样,分别是王羲之、谢安和王猛。 “大将军已经占据西域天山南道,剩下一个乌孙只是残喘偷生而已。”王猛拿着那份刚才送来的机密军情,上面被军务秘书加了一个红标签,所以被首席秘书放到了最上面。 ||(下后说道:“乌孙国素以畜牧为主,耕作为辅,虽然强盛但是却没有什么粮食储备,大将军围上他们一个冬天,足以饿死他们一半人。” 王猛淡然一笑,对朴的“狠毒”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继续说道:“现在西域最重要的是稳定和治理。大将军将其分为州郡,看来是准备长期占据下去了。” “西域是个好地方。而且北与漠北接壤。东与凉州、青海、匹播相连。它怎么能逃出我北府地手心。只要占据这里,进可以出两河、天竺,退可以屏蔽凉州。只是前几年要乱上一阵子。毕竟那里不比西羌漠北,有自己的民族和国家。不过现在有二十多万北府大军,杀也能把那些西域蛮子杀光了。”朴最后杀气腾腾地说道。 “哈哈,难怪大将军不让素常兄随军主持西域。”王猛难得开玩笑道。 ||会比我少。” 两人笑了一阵,而冯越四人在下面搓着手听了一会,这时冯越开口道:“按照安排,西域诸国的王室贵族会暂时停留在姑臧城,估计想到长安来还得等大将军一起。” “是的,他们要是到了长安来,什么都露陷了。景略兄,你说这次会网着几条鱼?”朴接完话后谦虚地问道,虽然他擅于计谋,但是大局上的战略观还是不如王猛。听到朴如此问,冯越四人都凝神倾听。 “不好说,但是我们这次最大的目标是燕国。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发力,魏国那里顶不顶得住。根据最新的情报,燕国现在正在纠集辽东各族兵马,磨刀霍霍准备第二次讨伐高句丽,据说燕王慕容俊不但要灭了高句丽,还准备连南边的百济、任那和新罗一块收拾了。燕国如此大动作,让任看不透。”王猛点头抚着胡子说道。 “慕容家人才辈出,慕容恪、慕容垂都是难得地国才,要不是我们当年一棍子敲在他们地脊梁骨上,说不得他们已经占据中原了。大将军真是谋略深远,你看慕容家在那么艰苦的环境还逆势而上,现在几乎恢复了三分之二的元气,真是了不得。”荀羡接言道。荀羡是个很独特地人,同做为江左过来的人,荀羡才干不在车胤、毛穆之之下,但是在北府的名望却远逊于这二人,现在恭据北府参知政事这个重要的实权官位,有点战战兢兢。不过王猛、朴却明白曾华的意思,给了荀羡足够的权限和尊重。 荀羡的话得到了王猛和朴等人的赞同,其中朴开口道:“的确,魏王冉闵绝世勇猛加上我北府的鼎力襄助,这才堪堪挡住了慕容家的脚步。只是最近魏国内部也是暗潮汹涌,令人担忧。” “祸起萧墙,魏王一时英雄,但是他的两个儿子却实在太无能了。尤其是那个平原公冉操,不但无术还暴戾昏庸,据闻跟燕国来往密切,真是令人担忧。我们暗中提醒过魏王,只是他过于庇护其子了,看到冉操被他严惩一顿后收敛不少,还以为他的那个儿子改邪归正了。他也不想想,以冉操以前的德行,突然转好,定有不轨。”彭休恨恨地说道。 王猛深有感触道:“的确是,据说冉操现在百般讨巧,重新得魏王的信任,这恐怕有高人在后面指点。不过这是魏王的私事,我们不便深涉,要不然反而影响了我们两家的情义。” 说了一会,六人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一直在一边等候的王猛首席秘书廖迁看到这个机会,连忙递上一封书信道:“回诸位大人,这是军政司转来的书信,那边处理不了,只好请诸位大人定夺。” 王猛接过来一看,只见这是一封没有封口的书信,信皮上写道:“致大将军府拙荆范氏启,落款却是“北府葱岭南道行军总管曾缄”。 看到王猛等人有些不解,廖迁连忙解释道:“回两位大人,西征誓师时大将军不是严令过,为了保守军机秘密,所有西征军家书必须由书记官检查,不得涉及行军、目标、所在、战果等军机。大将军以身作则,书信也不缄口,交由中军书记官查阅。书记官不敢查阅,只得打封送到军政司,军政司也做不了主,只得转到两位大人这里。” 听到这么一番解释,王猛不由噗哧一笑:“这可为难梁从正这个老书记官了。他是从沮中就跟随大将军的老人,对大将军敬如神人,你叫他去看大将军给夫人的书信,还不如杀了他,干脆就踢到我们这了。” 听到这里,众人也都明白什么意思了,不由地都相视一笑。 梁定梁从正是大将军府军政司监事,管着全军的书记官和“政治思想教育工作”,检查军中家书正是他的职责,不过对于曾华的书信,打死他也不敢看。 “从正太小心了。你看大将军故意落款葱岭南道行军总管,就是表示自己是西征军将士一员。这样吧,景略兄,我们俩就担起这个责任,过目一下就算了。”朴皱着眉头道。 王猛点点头会意道:“最近大将军事情很多,吴郡夫人(范敏受江左封号就邑吴郡)忙得不可开交,不要让她因为书信这点小事而担忧大将军。” 说罢后,王猛取出书信,匆匆看了一眼,而朴接了过来,也是匆匆看了一眼,然后放回信封里,交给廖迁道:“立即送到大将军府上去。” 抱歉地说明一下,由于老曾的颈椎病是康复期间,医生要求尽量减少伏案时间。所以老曾只能利用上班时间码字,放假时间就算是给老曾疗养休息,还请各位书友原谅则个。 另外补充一下,老曾的习惯是第二天写新章节的时候都会对上一章节进行重新推敲和修改,有的改动不大,有的却改动不少,所以提醒大家在看新章节的时候有空回去看一下上一章节。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冀州风云(二) 平二年春,正月,司徒稽首归政,帝不许。二月,之为左仆射。周天王坚行至尚书,以文案不治,免左丞程卓官,以权翼代之。坚举异才,修废职,课农桑,恤困穷,礼百神,立学校,旌节义,继绝世;周民大悦,遂安定。三月,宣武公温拜表伐周,兵火再起。坚以邓羌、吕光为左右军将军,进抵荣阳相峙。 ----------引言摘述 范敏接到这封没有封口的书信,当即也是惊讶了好一阵。曾华出征将近一年,半月都有一封书信回来,而以前的书信都是让回长安公干的西征军军官带来的,怎么这次改成走军邮了? 范敏没有去深究这里面的意思,对亲人的思念让她无暇去顾及这方面的事情。范敏取出信封里的书信,展开之后便仔细地看起来。 曾华那苍劲有力却实在难看的笔迹跃然纸上,上面写得东西和以前那些信大同小异,无非是曾华告诉范敏等人,他在西域很好,虽然只能是每天面粉搭配着羊肉吃,但是做为主帅,曾华能喝到最上乘的南山茶叶刮油,而且现在能喝上西域特产的葡萄酒,也算是一种享受。 在这种好日子里,曾华无病无灾,虽然西域的气候比起关陇来实在是不好,但总得来说过得还算滋润。范敏看到这里就算放心了,她不担心曾华的安危,有二十多万精锐的北府将士拱卫着。西域就是倾全力也难伤到他一根毫毛。而且现在地曾华不比以前小小的梁州刺史,数以万计的人把他的安危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 再说现在曾华也很少冲到第一线去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冲上去也是添乱,现在北府军,只要曾华把他的飞龙旗帜在后面一亮,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北府军也会给它填平了。在这种情况下,范敏更担心曾华会不会得病。饮食习不习惯等生活琐事。 书信接下来的话是曾华表述自己对范敏等家人的思念。思念他的好老婆们。思念他乖巧地儿女们,就是连他喂养地那只山南犬(藏獒)朵朵和大月犬(阿富汗猎犬)毛毛也在书信里被牵挂了一把。 范敏看完书信,心里觉得平静很多。这次西征从开始就让范敏觉得不同寻常。 开始地时候北府上下气势汹汹地喊着西征报仇,还为此弄出一个战争债券,很多人还以为这是在为西征捐款,无不踊跃“认捐”,后来才搞明白那不是无偿捐助。而是一项“投资”。 誓师西进之后,北府的气氛随着战事的延续而冷静下来,全然没有以往那种捷报频传,举城欢庆的场面,很多人慢慢地意识到西域虽然不在北府话下,但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范敏感到最惊奇的是曾华这次不能像往常一样,春季出征,冬季结束战事赶回长安过年。这种少见的情况让大将军府上下觉得很不习惯。不过范敏知道什么该自己知道。什么不该自己知道。她只要曾华平安无事,健康无恙就好了。 范敏放下曾华地书信,然后对旁边的侍女吩咐道。要她把这封书信呈诸位夫人观看。 看着侍女的背影在门口消失,范敏的心里有一点失落。她渴望嫁给一位大英雄,圣父让她如愿以偿,曾华从一个会拉二胡的刺史小方伯很快成为持掌天下权柄的不世英雄。但是范敏也很快体味到做为大英雄枕边人的苦恼。 围在夫君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地人叫她姐姐。而他留在身边地时间也越来越少,需要他巡视和管理的地方和人民也越来越多。范敏终于明白了,在享受到荣耀的时候,也必须要忍受着因此带来地寂寞。做为夫君,他是你一个人的,做为英雄,他却是天下人的。 范敏接受了这个事实,默默地为曾华打理着内府。做为曾华的正妻,范敏在整个内府的地位仅此于曾华,这也跟她长袖善舞的手段有关系。 和范敏一样,曾华后来娶得妻妾都带有某种政治目的。桂阳长公主是江左朝廷笼络的手段,乐陵郡主是燕国臣服的人质,吐谷浑真秀、斛律宓、窦淩、乌洛兰韵都是西羌、漠北降服归顺的表示,许氏有长水系的背景,俞氏的娘家是荆襄世家,就是范敏自己由于父兄的关系,跟教会和益梁两州的人比较亲近。小小的内府就代表了整个北府和天下错综复杂的关系。 范敏知道,曾华创建的北府已经显示出问鼎天下的趋势,众多的属下也开始梦想着成为云台阁中人,众人越来越关心曾华的那几个子女。在这个时代,疾病和战争很容易让人骤然去世,一旦曾华发生不幸,北府这份大业由谁来承担?虽然现在曾华正当春秋盛年,谁也不敢明言提出这个问题,但是又有谁敢保证不在暗地里去想呢? 在升平元年年底,桂阳长公主和乐陵公主都有了生育,让整个大将军府忙乱了好一阵子,做为正妻和内府的主事人,范敏也很是忙得手忙脚乱,但是让她更加心乱的是北府诸臣对桂阳长公主生子的热情。 北府上下或多或少都默认了曾华将要取代晋室成为天下主宰的将来,但是他们也或多或少的对晋室充满了感情。毕竟晋室南渡以来一直都在躬身亲为,力图北伐,没有什么失 下子把它取代了,大家多少还有些愧疚。 所以当桂阳长公主在去年年底诞下曾纬后,众臣无不奔走相庆,那种欣喜之意都表现在脸上了。范敏知道他们的意思,要是曾氏真的取代司马氏成为天下之主,那么这大业最后由桂阳长公主所生的儿子继承,这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地局面。众人的“负罪感”也少了不少,毕竟桂阳长公主那一脉也流着司马家的血不是。 这一拨人以荆襄、长水系为主,而且在中层官员影响不小,在众多百姓中也有市场,毕竟晋室这家老字号对于他们来说影响深远。加上桂阳长公主是平妻身份,差不多可以和正妻范敏平起平坐,为人又娴雅淑德,在北府上下声望也不低。 但是对江北系的官员来说。他们更希望范敏所出的儿子能够继承曾华的大业。在他们的眼里。既然要取代晋室。就要跟它离得干干净净,不能有任何的瓜葛,要不然很容易死灰复燃。自从晋室南渡以后,他们对晋室地感情早就在战乱人祸中消失得差不多了。而对于曾华发展中期崛起地益梁系来说,他们当然更偏向青城山出身地范敏。更有一部分长水系官员也更敬重范敏,因为在他们眼里,范敏是和曾华一起从梁州偏末之地发奋崛起的。算得上是糟糠之妻,其余的什么桂阳长公主、乐陵郡主都是来摘桃子。 所以当桂阳长公主生子之后,大将军府人来人往,都是家眷命妇赶来“慰问”,实际上都是各路人马来踩点的,一时北府的目光都围着桂阳长公主和曾纬打转,其热闹程度都快赶上曾华嫡长子曾旻出生时候了。 在这期间,乐陵郡主悄悄地生下一对双胞胎。男的叫曾穆。女的叫曾蓉,不过没有人把多余地注意力投射过来,除了交口赞赏这对双胞胎长得粉雕玉琢外。没有更多的声音给予慕容云和她的儿女。大家都明白,无论是从慕容云的出身还是地位,她的子女继承大业的可能性是最低的,毕竟大家都知道慕容燕现在是北府最大的假想敌。 只有范敏忙前忙后,悉心照顾慕容云母子三人,而慕容云也清楚自己地处境,对这些得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每天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地一对儿女,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有点不可思议的范敏终于忍不住偷偷询问慕容云,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容易满足。 慕容云逗弄着自己儿女地时候含笑答道:“我的父兄是英雄,我的夫君也是英雄,他们对我都很好,现在连儿女都有了,我还有什么遗憾呢?” 当时范敏呆呆地看着这位大将军府最美的女人,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范敏看着慕容云那美艳绝伦的面庞,心中不由地涌起一阵嫉妒。嫉妒她的美貌,嫉妒她的自足,还是嫉妒她的荣辱不惊,范敏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范敏明白自己夫君对慕容云的喜欢和敬重并不是以貌取人,也许内府里最聪明的人就是这位最漂亮的乐陵郡主。 不知道曾华是故意装糊涂,还是别用用心,曾华对他所有的女人都是一视同仁,对他的子女也是一碗水端平。就是这次大将军府连临喜事,曾华也只是在书信中为三个子女取好名字,细细叮嘱桂阳长公主和慕容云要养好身体,注意照顾好他的三个子女,其他什么表示也没有,哪怕一点暗示也没有,让很多人甚是失望。 不过范敏心里有数,虽然曾华表面上不偏不歧,但是最爱的还是她,至少这位素爱拉二胡的大将军没有在范敏以外的女人跟前拉《凤求凰》。 正当范敏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着,侍女走了回来,将书信呈回给了范敏,并禀告道:“回吴郡夫人,诸位夫人已经传阅过大将军的书信,并让奴婢带话给夫人,她们都知道大将军现在安然无恙,也放心多了。” 范敏摸了摸这封书信,突然问道:“还有谁没有看过大将军的书信?” “回夫人,还有乐陵夫人。” “哦,”范敏突然想起来了,慕容云早几天就跟她提及过,今天是双胞胎的百日之期,她要去渭水边祭拜河神,为她的儿女祈福。 “你传话给外府管事,准备车马,我要去渭水畔,参加乐陵夫人的祭拜仪式,为曾穆和曾蓉祈福。” “是的夫人,我这就去传话。” 慕容云祭拜河神祈福的地点叫做桃园,是曾华买下送给慕容云的一处渭水河畔地园子。这座园子里满是青草,还有一条引入渭水的沟渠在草地里蜿蜒而行。布满石头假山的水沟两边种满了桃树,小桥、柳树在其中隐约点缀。长安人都知道,这位美如天仙的燕国夫人酷爱桃花,所以慕容云还有一个桃花夫人的称号。 现在正是春来花开的季节,范敏走在桃林中间,看着满天飞舞的桃花瓣在眼前飘来飘去,阵阵粉红色的花雨很快就零落到绿色地草地上,而淡淡地花香伴随着清新地青草味迎面而来。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却是绿肥红瘦。范敏心里暗暗叹了一声,也只有如慕容云这般的人物才能与桃花争艳斗媚。 穿过桃林深处,来到渭水旁边,这里有一个精致而简朴的小亭子,完全掩隐在桃花之中。 亭子中 一张草席子,靠着河边的前边摆了一些瓜果酒菜,三云侍女有的在吹筚。有的在敲扁鼓与铛子,一起奏出奇怪的乐声。在这充满鲜卑味道地乐声中,身着礼服素装的慕容云手里拿着一柄马尾拂尘,正随着乐声翩翩起舞,那妙曼的身形在桃花青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动人。 曾穆、曾蓉被两位奶妈紧紧地抱着,两双无比清澈的小眼睛正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偶尔的时候,他们会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随着节奏声叫着。 不一会。慕容云边舞边轻声唱了起来:“儿女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放马大泽中。草好马著臕。落魄,飞扬百草头!” 唱罢之后,慕容云用小剪刀轻轻地剪下一对儿女的一股头毛,捧在手里合掌默然祈祷一会,然后丢入到渭水之中。 “妹妹,你们这种仪式是为什么呀?”待慕容云将仪式全部完成之后,范敏这才走上前去打声招呼。 慕容云一边招呼范敏在草席上坐下,一边将瓜果酒菜摆了过来。 “想不到姐姐也会来。这是我们鲜卑族人地陋俗,上不得台面。”慕容云递给范敏一盘瓜果,并低声答道。 “我们鲜卑人以为河水是万物之源,是养育一切地母亲。按照我们鲜卑人的风俗,孩子满百日的时候都会到河水边祭拜河神,为他们祈福,祈祷河神水母保佑他们健康成长。” “哦,原来如此。不过我能体会妹妹这片苦笑,做母亲地都是如此。”范敏笑着说道。 “姐姐赶来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慕容云接着问道。 “还是妹子聪明。是这样的,今天大将军寄来了一封书信,我让侍女在内府传阅一遍,却听说妹妹来了渭水,于是我就赶了过来。一是看能不能为曾穆、曾蓉祈福,二是把夫君的书信带过来,让妹妹早点看到,免得担忧牵挂。” 说到曾华的书信,范敏立即觉得有一双灼热的眼睛一闪而来,这应该是慕容云的随嫁侍女中的一位,长得最是妩媚,曾经“施法勾引”过曾华,只是没有成功。曾华虽然好美色,却不是那种见到美女就掀裙子的种马。而且曾华出征巡视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留在家中的时间不多,加上他的妻妾不少,每个都要温存几天,排期都排不到侍女“勾引成功”,看来对付美女计的最好办法就是“以毒攻毒”。 慕容云却依然不动声色,淡淡接过范敏递过来的书信,放在一边后说道:“看来夫君是安然无恙,我也用担忧了,待吃完祭品后才看不迟。” 用了几个瓜果后,范敏便告辞了,带着侍女随从离开了桃园。范敏刚一离开,那名侍女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去取那封书信。 “干什么?”刚才还淡然平和的慕容云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厉声地叱问道。 “郡主,这是北府大将军的书信,说不定有关于西征的消息,蓟城现在最是期待西边的确切消息,已经催过好几回了。”侍女连忙答道,看到慕容云没有答话,又继续伸手过去。 “这不是写给你的!”就在侍女就要拿到书信的时候,慕容云一伸手就把书信拿到手里。 侍女扑了个空,脸上闪过一道不悦,但是很快在慕容云的逼视下站起身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慕容云心里非常鄙视这位可足浑后的族妹,真是一头没有脑子的母猪。开始的时候还想凭借几分姿色去勾引迷惑自己的夫君,以便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大将军是什么人物,就是自己的艳丽都只是让他沉迷一时,很快就解脱出来。在美色面前,自己的夫君有足够的理智,也许是他的选择太多了。 后来“美人计”不得成功,可足浑侍女便四处钻营,在内府到处收买人心,试图得到有用的情报,完成她“间谍”的职责。 她也不想想,大将军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公事就是公事,绝对不会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可足浑侍女的活动早就引起了曾华和范敏的注意,早就派人暗中监视,可笑这位“业余女间谍”还以为自己掩盖得多么成功,继续为“燕国服务”。 慕容云看到书信上有自己的名字,曾华在书信里非常抱歉不能和自己以及一对儿女一起赏花观春。曾华在书信中切切交待,要慕容云好生保重身体,期待不日的团聚云云。 慕容云看完之后觉得一种温馨,一种被人牵挂的温馨。自己的夫君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总是在细节中淡淡地表现出一种赤真挚和赤诚地情义,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动,也许这就是个人魅力吧。 想到这里,慕容云不由地从西边的夫君转念到了东边的兄长们,心里不由地一阵苦恼和悲哀,为什么他们不能一起共处呢?也许他们都是不世的英雄,同处于一个时代是他们最大的幸运和不幸。 这时,双胞胎的咿咿呀呀声惊醒了慕容云,她转过头来,看着正向她伸出小手的一对小粉团,心里不由地泛起一阵温暖,所有的烦恼一下子就消失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冀州风云(三) ,四月,豫州刺史谢弈卒。弈,安之兄也。司徒桓云代之。云,温之弟也。访于仆射王彪之。彪之曰:“云非不才,然温居上流,连于北府,已割天下之大半,其弟复处西籓;兵权萃于一门,非深根固蒂之宜。人才非可豫量,但当令不与殿下作异者耳。”颔之曰:“君言是也。”申,以吴兴太守谢万为西中郎将,监司、豫、冀、兖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 ______________|+ 可足浑氏侍女终究没有得到北府西征的确切消息,但是她还是从各种途径知道,北府已经将最精锐的厢军大半调往西域和凉州,现在镇守的力量尽是府兵和民兵,而关陇正在昼夜不停地往西边运送粮草军械。做为一名侍女,可足浑氏是怎么也搞不明白北府厢军、府兵、民兵之间的区别,因为北府这复杂的军制就是北府内部普通人也搞不清楚。 但是可足浑氏侍女在多方打听后为了让情报圆满完整,于是就擅自做了一个大胆推测,并把这个心得加在情报的后面-北府深陷于西征。 这份重要的情报能够顺利地到达燕国蓟城,这除了依赖燕国花了大力气建立起来的秘密通道之外,也要归功于侦骑处、探马司、侍卫军司的宽宏大量,暗中放行。 由曾华一手调教出来的侦骑处、探马司在这个时代敢说自己的情报工作马马虎虎,世界第二。那么就没有哪个国家和机构说自己是第一了。从慕容云和她地侍女随从刚到北府开始,立即被内府局派人监视上了,而可足浑侍女那么低劣的手段又怎么能被北府情报人员看在眼里呢?要是北府需要这么一个途径向燕国传递“有用”的情报,可足浑氏侍女可能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接到长安传来的消息已经是升平二年的三月,蓟城燕王宫立即有了动作,汇集了众多的燕国文武重臣,开始讨论进一步的行动。 中常侍涅皓用尖细的嗓子将情报朗读了一遍,刚放下书卷就看到燕王慕容俊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心有领会地涅皓连忙开口道:“可足浑咎那这次传来如此重要地情报。真是劳苦功高。为我燕国立下一大功。” 可足浑咎那就是那名侍女,也是可足浑后地族妹,涅皓这么一说,立即有聪明人接言附和:“是啊,为了复兴我大燕,一洗遣耻,燕王和燕后殿下都是舍爱为国。此举堪比古人的卧薪尝胆。今苍天悲悯世人,赐良机予我大燕,以拯救天下万民苍生于水火之中。” 聪明的慕容评一番话正说到慕容俊的心坎里去了。自命不凡的慕容俊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下的救世主,无数的百姓正等着自己去搭救。虽然这个宏伟大愿在数年前被半路杀出地北府军一举击破,但是慕容俊却一直没有放弃,一直还在为着这个伟大的目标而奋斗。在他看来,燕国和自己这几年所受的“苦难”应该已经感动了上天,要不然仇敌北府怎么会走出那么一步浑招呢? 但是慕容俊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依然保持着威严和肃穆端坐在那里。 阳骛对慕容评的那一席话却不敢芶同。相比起北府百姓,燕国百姓更像是生活在水生火热中,更应该被拯救。这一点他是身有体会。但是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这点“政治觉悟”阳骛还是有的。 阳骛沉吟一下也开口道:“北府此次举重兵西进,看上去是意气用事,对我大燕的确是良机。想这西域绝外万里,从前汉开始虽然一直兵戎不断,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臣服过。前汉武帝为了几匹大宛良驹,两次遣师将军驱数万兵马西征,恐怕也是意气之争,最后呢,还不是因为穷兵黩武搞得国困民穷。这些都是前师之鉴,为什么北府上下却没有认识到呢?不应该呀!” 说完,阳骛向旁边的慕容恪一瞥,随即就收回了目光。 阳骛的话像是在赞同慕容评地话,却提出了一大疑问,按理说北府上下人才济济,不应该如此昏庸不堪,行了这么一步下策呀,说不得其中有什么计策阴谋。 阳骛地话一出,许多人都不由低首沉思,是啊,北府上下要是都这么傻,自己这边能看出的问题反倒他们看不出来,那也不会打下这么大一份家业来。 皇甫真皱着眉头说道:“士秋所言不无道理,这曾镇北行事一向让人捉摸不定。此次北府西征,如真是西征不利,深陷其中,大可在邸报上捏造大胜,以造声势,如此一来有心者比不敢妄动。而今北府邸报却鸦雀无声,对于西征战事却是避而不谈,这的确让人很是费心思,依臣愚见,恐怕北府真地深有阴谋。” “楚季先生此言差亦,”阳骛和皇甫真在燕国威望甚高,众多慕容王族弟子都曾经在两人门下就读过,从慕容皝到现在的慕容俊都以礼敬重,不敢直呼其名,言必称先生,慕容评虽然受宠,但是还没有狂妄到不可一世。 “司徒为何如此说?”皇甫真转过头来问道。 慕容评向前拱手道:“回燕王殿下,回楚季先生,在下却听到另一种说法。” 慕容俊眼睛一亮,沉稳地点点头道:“还请叔叔快讲。” “是的殿下。据臣得知,北府此次西征因为耗费巨大,所以就发行了西征债券,向北府百姓捐派筹款,据说得军费亿万之巨。” 西征债券?燕国君臣倒是听说过,只是一直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听慕容 一说,恐怕是北府榨取百姓钱财的一种手段。 看了一眼有点惊异地众人。慕容评有点得意洋洋,于是继续说道:“北府一向标榜以民为本,沽名钓誉,就是征调民夫也要给钱。这次以西征雪耻的名义捐派了这么多钱,一旦让北府百姓知道前方战事不利,恐怕民情汹涌难以压制,于是干脆就不做声。” “司徒大人说得极是。北府和曾镇北的确是沽名钓誉之人,一向喜欢高调标榜自己。要是这次西征不利。恐怕会危及其声誉。不做声是应该的。”中书令韩恒抚掌赞同道。 这时,尚书右仆射张希,中书监宋活等人都纷纷附和,而慕容厉等王族将领都与慕容评交好,听到他那么一番高论,自然大声附和。 听到众人如此反应,慕容评心里一阵高兴。这些信息都是府上贵客楚铭告知的。这个燕国大商人为了求财求平安,没少向权倾燕国的慕容评上供孝敬。不过这楚铭也很会来事,除了有办法弄到越来越稀缺的北府珍宝之外,还利用自己的渠道为慕容评收集北府地情报,让慕容评在屡次地军事会议就北府问题大发意见,颇得好评,这次又取得了头彩。 “按照司徒大人地这番分析,加上这份紧要的情报。我们应该确定北府的确被深陷于西征之中。至少这两三年内无力东顾,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皇甫真的疑问被慕容评解答后,立即表明了自己的意见。 “北府穷兵黩武。好战连伐,不以仁义治国,自当有天遣报应。想我燕国卧薪尝胆,披肝沥胆,为天下苍生奔波,当受天命。今北府无力东顾,魏国独立难支,且魏王暴戾成性,中原百姓深受其苦,只要我燕国王师高举义旗,中国万民必定呼应。” 说到这里,皇甫真恭敬地向慕容俊行了一个大礼,正色道:“大王,为了天下苍生,还请你出兵冀州,庇护中原吧!” 慕容俊慌忙叫涅皓扶起这位重臣,眼睛却投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慕容。 慕容恪地脸色变得清瘦许多,也苍白许多,看到慕容俊投来的期盼眼神,知道自己无法躲过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这位二哥,做为慕容家中的一员,慕容俊也是怀有大志的一人,而且这个大志还不小,要不然父亲也不会把王位传给他。 但是志向终归是志向,现在北府强横一时,争天下就是跟它在争。自从魏昌大败之后,慕容恪除了一直在筹划之外,也一直在等待机会,因为做为慕容家的一员,慕容恪也有责任把慕容家那远大的梦想进行到底。 慕容恪的目光又投到皇甫真地身上,这位以儒学为正地夫子与阳骛不同,他没有亲身见识过北府的强大,而且由于学术和“意识形态”上的歧义,对北府搞得那一套感到非常地厌恶,认为曾华无君无父,在北府倒行逆使,总有一天会天怒人怨,现在有了一个大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但是北府的那个曾华真的就那么简单吗?轻易地就露出软肋来? 慕容恪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心慌气急,好一阵咳嗽才喘过气来。 “大王,我们从知道北府开始西征开始,就调集兵马征讨高句丽,为了是什么?还不是以此为掩护调集兵马南下冀州。现在不管曾华耍得什么阴谋,他的主力大军在西域不是假,就是闻讯调集回来恐怕也要一段时间。所以说我们一旦南下冀州,必须速战速决,一旦日久待北府反应过来,我们燕国就根本不是对手。只要我们占据了中原,我们就有了根基,再假以时日,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定。” 说完这么长一段话,慕容恪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不由地又是一阵咳嗽。 慕容俊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地一阵心痛,自己的这个四弟,不比桀骜不逊的五弟,不但是国才,还知道进退,恪守臣道。为了燕国的复兴和强大,这几年呕心沥血,真是辛苦他了。 “四弟,”慕容俊连忙示意左右侍卫上去扶住慕容恪。 慕容恪轻轻地推开左右侍卫,轻声继续说道:“我等筹划这一役足有数年,如果殿下决定了就要以迅雷不及之势,并四处发动,只要让北府措手不及,我燕国大军就能一举占据中原,到时北府就是反击也晚亦。” “好!侍中大人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孤也决定了,立即对冀州进军。”慕容俊嗖的一声站了起来,握着拳头说道,“我拜四弟为使持节大都督,主持这次南征,拜司徒慕容评为卫将军,以为副手,其余众人皆听大都督的调遣。” 走出王宫,阳骛看了看兴高采烈的众人,脸上的忧虑越来越重,不由地转向慕容恪轻声问道:“司徒大人,我们这次真的有把握吗?” “我们是饿极的狼,不管前面有没有陷阱,面对美味的诱饵,你说我们是吞还是不吞?”慕容恪苦笑着轻声答道。 是啊,是吞还是不吞呢?不吞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还是得等死,吞吧,一旦把诱饵吃进肚子里去,到时就真的要听天由命了。阳骛默然许久,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的慕容恪望向南边,那里的天色阴沉沉的,让人感到一阵压抑,旁边的阳骛听到这位燕国柱石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自言道:“我真不知道是不是在玩火?” 看着那张因为劳累而英华早逝的脸,阳骛不由地感到一阵心酸,目光也不由地转向远处阴晴不定的天际,心里也在暗暗地盘问,燕国的命运该走向何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冀州风云(四) 海郡南皮城。相传,“南皮”这个名字起源于春秋子小白,也就是后世人所熟悉的齐桓公。据说当年他曾帅兵北伐山戎,在这个地方锻鞣军士盔甲上用的皮革,而同时在离此向北一百余里的章武县(现在黄市境内有遗址)有个“北皮”,所以这里便被叫做“南皮”。 这座由于三国演义在后世很有名气的冀州重镇正处于重重包围之中,无数的黑甲将士正高举着钢刀,如潮水一般向雄伟的南皮城涌去。而震天的鼓声回荡在南皮城和众军士们的头上,腾天而起的喊杀声正从四面八方向南皮城围去。 在南皮城高耸的城墙上架满了云梯,密密麻麻的黑甲军士们沿着云梯正奋力地向上爬,如雨般的箭矢在他们头上飞来飞去,发出一阵呼呼的破风声,向各自的目标飞去。有的箭矢射中了城楼上的守军,一声长长的惨叫声和那具翻身落下的尸首很快就淹没在汹涌的人潮怒海中。还有一部分的箭矢终于射中了云梯上黑甲军士,看上去这些箭矢没有落下的擂木滚石威力大,没有能够在一瞬间将人变成模糊的一团或者干脆连云梯一起砸得稀烂。但是这些箭矢有自己的功效,钻进铠甲血肉里的箭矢让被射中的军士痛苦万分,而被直接射中要害的军士更是如落叶一样,悄然飘落,骤然不见了。 在这片杀戮的战场里,不管是城上还是城下。不管是黑甲军士还是黄甲守军,他们都在努力和麻木地做着同一件事件,保住自己地命,索要敌人的命。不管有多么疲惫还是多么恐惧,他们的身体都不会停下来,因为停下来的都是死人。 如果说黑甲军士是汹涌向前的海潮,那么雄壮坚固的南皮城就是海边的一块礁石。由数万将士组成的巨浪席卷而来,在南皮城前激起千层浪花。只是这由成千上万生命组成地浪花却是血红色地。这块礁石虽然看上去还屹立不动。但是看上去却形势险恶万分,眼看着就要被滔天巨浪给淹没了。 在南皮城外黑色海潮地不远处,一位身穿金黄色明光山文铠甲、头戴分天镏金盔的将领像一座大山一样站立在那里,一双虎目正目不转丁地注视着南皮城下的一切。一群将领军官远远地站在后面,只有数名军士紧立其后。其中一人掌着一面书有“魏”字的大旗,另一人护着一杆寒光四射的大槊,站在这几人的最前面。左右分立在这位将领的后面。在大旗和大槊拱卫下,将领地身上透出一种雄姿气势,仿佛天下尽在其把握之中。 “图劫!” “回魏王,属下在!”声音从后面站得远远的众人中响起,一个长得虎背熊腰的将领慌忙走了上去,拱手应道。 “传令给前军,日落之前要是再攻不下南皮,军法从事!”魏王的声音响如洪钟。但是语气却冷然无比。看来魏王冉闵的威势不是一般的强横。 “是的大王!”这名将领得了令后慌忙走了出去,向前面传令去了。 “大王,这南皮城是冀州雄城。如果我军拼死相攻,恐将士们会死伤惨重呀!”这时后边走出一位文官模样的人,大约四十多岁。 “原来是车骑将军。”冉闵闻声转过头来,看到正是自己属下地车骑将军张温,于是便应了一声。张温是跟随他地“老臣”,也只有他能如此说出如此的“不同意见”。 “良玉先生,不是我草芥将士们的性命,只是时不待我呀!”冉闵长叹了一声,轻声对自己地这位谋臣说道。 “大王,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可正是这艰难时机,我们才更要珍恤将士,保留军力。”张温站在冉闵侧翼,拱手低声言道。 “良玉先生,已经数年了,大将军都已经打到西域万里之外去了,我却还在冀州转悠。”冉闵的语气里充满了落寞和无奈。 “大王,北府富庶强盛,有关陇益梁之富,西羌漠北之资,加上大将军善于经营,故而才能厚积薄发,一鸣惊人。”张温知道自己主公心比天高,但是现在却不管天时地利还是人和,没有占到一样优势,所以做什么事情都事倍功半,于是便开口安慰起来。 “大王,想那大将军初时不过一校尉小督,只是善用天时,隐隐积累,苦心筹措,故而才能一举雄起。大王天命不逊其,现在的实力更是远胜其初时,只要卧薪尝胆,收拢人心民力,自然也能一飞冲天。”张温的话听上去很安慰人。 冉闵却摇摇头道:“先生莫用话宽慰我,北府强横到什么地步,你比谁都清楚。今日北府挥师西进,一是消除背翼最后的威胁,二是借西征整合漠北、凉州、西羌诸军。一旦西征成功,无论北府是否有意东进,数十万铁骑雄兵横戈待发,虎视山东,任谁都明白结局如何?” 说到这里,冉闵转过头去望向南皮城,像是自言自语道:“魏昌一战,不但是我,恐怕慕容恪等燕国上下也已经胆丧。不知道当我有胆对阵北府军的时候,还会不会像今天这般气盛?” “大王,北府的策略大家都明知在心,这燕国慕容家也应该了然。只是这数年他们一味收拢契丹、奚人,攻掠高句丽,也过于胆怯了吧,不像是慕容家所作所为。”张温见冉闵这番心 道自己是白劝了,于是便转到另外一个让他担心的话 “慕容家一门英杰,闭门埋头当然不是他们的作风。只是它要南下,必定先要过我这一关。当年慕容恪欺我兵疲粮少,今日我魏国虽然不说元气尽数恢复,但也不是数年前能相比的。我要看看这些鲜卑小儿到底有什么能耐!”冉闵豪气冲天地说道。 “一旦攻下南皮。海富庶之地尽入我手,而我魏国大军就可以直逼幽州,兵临蓟城。”冉闵指着前面地南皮城说道。 当年魏昌一战之后,曾华将冀州一分为南北两部分,渤海郡应该属于南冀州,归于魏国管辖。但是海郡和安平、博陵郡一样,在战前就已经被燕军攻下来了,归在燕国冀州治下。曾华划分好势力范围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哪管海郡在谁的手里!不过魏国就此为借口。累次“北伐复土”。倒也有理有据。只是燕国也不会轻易把嘴里的肥肉吐出来,看到曾华也不为甚,于是就兵来将挡,丝毫不肯相让。 魏燕两国都知道这是北府故意留下的“战机”,让两国有个“念头”好相斗不止。但是两国原本就是死敌,一个要报前仇,重复势力;一个要杀出血路。南图中原,就是不留“念头”也要打到一起去了。 不过魏燕两国现在的实力都相差不大,只是各有千秋。而燕国因为人才济济却略胜一筹,于是北府的北海将军卢震等人在燕国的北边和西边累累动兵,动不动就掠杀数万,给燕国以极大的压力,时时防着从这两处而来地威胁。这次北府重兵移集西域,所以燕国在东攻高句丽之余也有了精力南顾。冀州刺史慕容垂还小小地反攻了几次。只是燕军怎么也不敢倾力南下,生怕打破这个均衡引出北府军来。 于是这冀州就像一锅粥,被文火慢慢地熬着。 冉闵地军令已经传到前线。在众将领的严令下,黑甲军士们的攻势越发猛烈起来。这数万魏军配置的都是北府“赞助”和“售出”的装备军械,而且在军制等方面也处处向北府军学习,虽然表面上看还有点北府军的味道。 喊杀声越来越响,并开始向城楼上蔓延。冉闵已经看到有黑色慢慢地浸上了南皮城墙,数十面魏军旗帜也取代了被丢下城去的燕军旗帜,在城楼上迎风飘扬。魏军地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正在宣示他们胜利在望。 离黄昏还有一个多时辰,冉闵已经骑着朱龙马,带着一众属下将领走进南皮城的南门。 街道上满是厮杀的痕迹,尸首和横七竖八的旗帜兵器都还来不及被清理干净,和黑色血迹一起占满了南皮的大街小巷,看来燕军最后还临死挣扎了一把。 “怎么样?”冉闵一边缓缓地策马走着,一边向已经回来的图劫询问战果。他和他的属下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所以也没有那么矫情,自然不会被这惨状和血腥味所吓。 “回大王,燕国守军死伤六千余,燕国渤海郡守刘准以下千余人被执,无一逃脱。”图劫恭声答道。 “这个刘准,终于落在我地手里了!”冉闵恨恨地说道。刘准原本是石赵故渤海郡守,在石虎死地时候和渤海豪强约、封放起兵归附魏国,冉闵以刘准为幽州刺史,和约平分渤海郡。谁知燕军南下,刘准一马当先地降了燕国,被授左司马,后来除渤海郡,镇守南皮城。 “传令将刘准与其家人、党羽一干人等枭首示众,其余的好生招抚。”冉闵沉吟一下答道。自从魏昌一战后冉闵的性情变了许多,要是放在以前,估计这一千多人也逃不离和刘准一样身首异处。 图劫应了一声,正准备退下却被冉闵叫住了。 “你到众军再重申我地军令,谁要是敢在南皮城杀掠百姓,连同主官一起立斩不饶!”冉闵喝令道。 “遵大王令。” 看着图劫在眼前消失,正快步走进渤海郡守府的冉闵转过头去对张温说道:“良玉先生,你现在明白北府讨胡令的用意了吧?” 张温点点头应道:“臣明白,北府讨胡令一出,在大义之下,从此后谁也不敢以华夏百姓为刍狗。” “在这种大义之下,谁也不敢成为第二个胡,就是凶残如鲜卑也收敛不少。永兴元年(公元304),正是八王之乱。幽州刺史王浚引鲜卑兵攻成都王颖,鲜卑军伺机大掠中原。烧杀抢掠,还掳了数万名女子,在回师途中大肆奸淫,并以女子充作军粮,宰杀烹食,至易水仅余八千。王浚得知后,要鲜卑军留下这八千女子,鲜卑军一时吃不完。又不想放掉。于是干脆将这八千女子全部溺于易水。”说到这里。冉闵的语气中带着无尽地冷酷、无奈、漠然和悲哀。 “要是这些鲜卑小儿今日敢这么做,估计逃不离被北府一纸檄文宣布为凶胡,最后免不了要被灭族。”冉闵最后冷冷地说道。 张温一时不明白自己主公为什么突然又会说到这个问题上。他知道魏王冉闵对鲜卑慕容家恨之入骨,但是怎么总是会拿这件事情说事呢?饱读经书的张温知道,当年干下这桩丧尽天良坏事的是段氏鲜卑,现在已经被慕容家给灭了,大部融入燕国。还有一部分现在逃到青州立 国”的字号。 不知道是北府讨胡令的压力还是慕容家原本的德行,燕国在混战中一向是竭力约束部众,丝毫不敢犯下“屠民”的罪行,生怕一不小心像羯胡一样上了讨胡令,成为天下公敌,遗臭青史。但是冉闵却总把段氏鲜卑做的恶事一并算在慕容鲜卑地头上,并在魏国四处宣扬,气得燕国上下牙根直痒痒。 大家心里都明白。北府颂讨胡令杀灭胡。一是羯胡干得缺德事地确太多了,二是北府想杀鸡骇猴,立下不得随意屠害神州百姓地规矩。以便让北府以仁德留名,于是不过数十万的胡就成了血淋淋的榜样。诸国有识之士心里也明白,大义是一方面,实力更是重要。北府在漠北、西羌等地杀的人不下百万,但是谁敢多说半个字。为什么?因为人家手里不但举着大义旗帜,手里的家伙也着实了得。 “是的大王,想去年燕国侵扰巨鹿,攻陷高邑,掳得人口万余,却丝毫不敢祸及百姓。愿北上者随军入燕,不愿者则留置原地。不管如何,北府如此以来,也算是为华夏百姓立下大功了。”张温不敢多说,生怕变成了为慕容鲜卑开脱,只是顺着冉闵的话往下说。 张温边说边心里感叹不已,北府地一举一动都是匪夷所思。当年《讨胡令》和《告关陇百姓书》名传天下,相比杀胡令来说,更是举起了国家、民族大义这面大旗,所以让众人感到鼓舞欢跃。不过那檄文里面“赤裸裸的杀气”也让许多讲“仁义道德”的人诽议不已,一时倒也“群情汹涌”。 但是曾华却不以为然,手持钢刀非得杀光所有的“凶胡”.甚至不惜以刀兵相逼,以重利相诱,威胁和唆使燕国、齐国、周国交出藏匿的“羯胡”,硬是让曾经建立强盛北赵的“国人胡”被灭了族。但是经过这么一番后,无论是燕国的慕容鲜卑还是青州的段氏鲜卑,无论是冀州地丁零翟氏还是司州地匈奴羌,不管有多大的势力,都是小心翼翼地处理治下的百姓,不敢妄杀掳掠,因为他们也怕被灭族。 看着眼前正沉吟深思地主公,张温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他实在吃不准自己主公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次冉闵挥师北上硬撼燕国,共动员了十万兵马,几乎是魏国的全部兵力了。自从魏昌战役后,魏国虽然在慢慢恢复,但是百姓却迅速向北府的并州等地流失,开始的时候实力不增反减。后来冉闵听从劝告,改变了国策,于是那些壁堡统帅和豪强世家们才慢慢地向魏国表示归顺,充实到魏国体系中来,所以这次冉闵才能筹得十万兵马。 这次冉闵亲自率领三万兵马攻略渤海郡,另外七万大军由平原公冉操率领,屯集在巨鹿下曲阳,对峙燕国的冀州刺史慕容垂。冉闵太看重他这个儿子了,不但让他掌握主力大军,还苦心安排了一个绝妙的位置。 下曲阳背靠魏国腹地,侧翼是北府的并州,北边是沱河天险,只要据险守城,就是如慕容垂这样的名将也无可奈何。在冉闵的心里,只要儿子冉操守住西线,自己在东线一路猛攻,然后调头向西,与冉操的主力大军会合,夹击常山郡的燕军,说不定能够一举击溃燕国名将慕容垂,收复常山、中山两郡。 但是张温心里清楚,这只是冉闵的一厢情愿。目前的局势就像是一团迷雾一样,谁也看不清楚,至少张温看不清楚自己一力辅助的平原公冉操。因为张温已经感觉到他不再信任自己了,要不然也不会被打发到南皮城,而不是像以前留在身边出谋划策,现在平原公身边全是小人妄臣,真不是他在图谋什么。 “大王,不如我们先占据南皮城,安定渤海郡再说。毕竟这里被燕国治理数年,虽然燕军已经溃逃,但是难保这里会留有余孽兴兵作乱,骚扰我后路。”张温思量许久,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 冉闵身边的谋臣不多,还要分一部分在城留守,所以张温在冉闵身边算得上是头号谋士了。 冉闵默想了许久,最后说道:“不必了,那些都是跳梁小丑,作不得多大的乱子。反倒是我们要加紧攻击。现在燕国的大半兵力都在平州,图谋高句丽,我们必须趁机先取河间,然后虚晃一枪西奔中山,会集操儿的主力,再挥师北上,攻陷常山和中山两郡,那么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听完冉闵斩钉截铁的话,张温知道这个计划是不可改变的,虽然冉闵那刚愎自用的脾气改了许多,也能听进去很多谏言,但是并不意味着他能把决定的事情又轻易改过来。 “好的大王,臣先去安抚南皮和渤海郡诸城。”张温先行告退。 冉闵点点头,他默然地看着张温消失在府门口,再回过头来看着空荡荡的原渤海郡守府,随从和将领们都远远地躲在一边,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在自己的身边了。 这位威震天下的魏王知道,在很多世人眼里,自己是一个多疑猜忌、反覆无常的人,李农、董,那些昔日的盟友、重臣都是血淋淋的例子。冉闵默然地坐在正中间的床榻上,看着空旷的大堂,突然觉得一种寂寞和孤独涌上心头,满腹的话不知道跟谁说。许久之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悠悠地回荡在寂静的郡守府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冀州风云(五) 闵将手里的长槊向右轻轻一挥,正狂呼乱叫冲过来的即变成了两截,上面半截和稠浓的血水随着刀势向右飞逝而去,下面那半截则被坐骑载着继续前进,只是这匹被血水迷糊了眼睛的战马估计连它自己也不知道会奔向何处。 冉闵收回长槊,看着依然象潮水一般涌过来的燕军,心里越发地冷静。在他的眼里,那些瞪着血红眼睛冲过来的燕军将士们动作变得缓慢起来,他们身上的每一个动作甚至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一一映在冉闵虎目中。 都是可怜的人,这个乱世中我们都是可怜的人。冉闵暗暗地叹息了一下,但是手里的长槊却丝毫没有停止下来,一道白光在他的前方一闪,锋利的刀刃顿时就深深地切开了数人的胸口,带出一道血幕。随之响起的惨叫声就如同落叶被卷入到涛水中,骤然就消失得干干净净。痛楚让这几名刚才还神勇无比的燕军骑兵猛然停滞,在挣扎中他们翻身落马,生命很快就从他们扭曲的脸上飞逝。 燕军如暴风骤雨般的进攻在冉闵面前被击得粉碎,挥动的长槊在燕军潮水中左挡右杀,急驰而来的燕军将士们纷纷翻身落马,一头栽倒在冉闵前面不远处的泥土里,不到一会,变成黑色的地上已经堆积了一层尸体,上百匹无主的战马在冲击的潮水中惊惶失措的奔走和嘶叫着。 但是燕军在战鼓声中前仆后继,踏着鲜血和尸体义无反顾地围攻冉闵。冉闵策动着朱龙马来回地奔走。舞着长就象狂风一样席卷着阵前,不管是燕军勇猛的将领还是奋战地军士,在狂风面前都像是枯叶一般,被吹得七零八落,最后散落在地上。 但是冉闵身边的魏军将士们也同对面的敌手一样,在两军对击的漩涡和浪花中纷纷落马,他们没有冉闵的勇武,而冉闵也没有办法援救阵前的每一个部下。在怒吼声中。在刀光中。他们的生命和燕军将士们一样脆弱。 看到自己的部属大部分已经退进北深泽县城(今河北深泽县以北)。冉闵将长一横,冷冷地扫了一眼因为力竭而纷纷停下来地燕军将士们,然后带着断后地数百亲卫军士,缓缓地退入北深泽城。步步紧逼地燕军很快就把这座中山郡小县城团团围住,并立下营寨估计连只老鼠都逃不出去。很快,连绵数十里的燕营和没在其中的北深泽城都昏昏地隐入到薄暮之中。 “哗啦”一声,在两名军士的帮助下。冉闵脱下的铠甲轰然落在地上,灿灿的金黄色已经变成了红黑色,根本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甲片。 看着军士们将铠甲抬了出去清洗,冉闵挥挥手让图劫等人离开厅堂,出去安抚残部,加强戒备,整个室内只留下张温一个人。 这个时候地冉闵终于露出一点疲惫之色,他伟岸的身子黯然地坐了下来。许久才用嘶哑的声音叹息道:“想不到我冉某人一时英雄。却生了这么一个鼠子,真是可悲可怜可叹呀!。” “大王,”张温哽咽地叫了一声。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谁曾想到,背叛魏王冉闵的却是他爱之深切的二子冉操。 升平二年春四月,冉闵率领的魏军一路凯歌高奏,先克河间郡的乐城,再陷武遂,接着占了饶阳,在此西渡沱河,直取安平,横扫博陵郡,最后转向魏昌,准备与冉操大军会师一处,北取中山郡卢奴、上曲阳,让坚守常山郡真定的燕国冀州刺史慕容垂变成瓮中之鳖。 在安平,冉操还派人来信,说他不日将按照原定计划,留两万兵马继续守下曲阳,自领五万大军悄悄地在聚鼓北渡沱河,与冉闵会师。 四月二十九日,冉闵率军来到安喜以南,离会合点魏昌城不到百里,但是冉闵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没有等到他宝贝儿子率领地大军,却等到了突至而来地十万燕军铁骑,而领军主帅却正是燕国吴公慕容恪。 冉闵率领的三万兵马由于一路上克敌陷城,早就损失过半,手下兵马不足两万,加上突然被袭,措手不及,两万魏军顿时死散大半,最后还是靠着冉闵率领千余亲军拼死断后,这才让不到四千余的残军逃入北深泽城。 过了一会,张温才稳定下来,开始进言道:“大王,北深泽城是废墟小城,破烂不堪,难以抵挡燕军地攻城,不如早派人到城向世子求援。” “城?”冉闵摇摇头答道,“冉操逆子恐怕早就伪造我的军令,领着七万大军南下夺取城,智儿恐怕是自身难保了,那里还有援兵北上。” 张温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冷,的确如此,在数年前冉操就开始暗中招揽爪牙,培养自己的势力,在冉闵睁只眼闭只眼的袒护和纵容下,这股势力已经不可小视,至少完全有能力以伪命挟裹着这七万兵马南下。 “我以为可以乘机坑慕容家一把,谁知道却早就被人家算计在其中,连自己的宝贝儿子也被策反了。真是高啊!”冉闵拍着自己的大腿宏声说道,脸上却满是苦笑和讥讽。 “大王,那我们赶快去信给并州吧,只要北府军在冀州出现,燕军自然就会退兵。”张温冲上前来,激动得那张满是血尘的脸都有些变形了。 “良玉先生呀,你到现在却还不明白吗?”冉闵用一种悲悯的语气问道。 张温听到这里,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并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听着张温凄厉的哭声,冉闵一时也失神了,落寞地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张温那随着哭声而起伏的后背,那双气吞天下地虎目却是如此的黯然无神。 “良玉先生。你跟了也有十 。”过了许久冉闵才沉声嗡嗡地说道。 “是的大王,大王那时还只是屈据征虏将军位,而我以将军内史尾随效劳。”张温哽咽地答道,他的眼泪早就止住了,不过却已经将前襟打湿了一大块。 “如先生这般跟我如此时久却得善全的不多呀!”冉闵长叹了一声悠然地说道,“冉某还请先生念在我们君臣一场的份上,为冉某再办一件事。” 说到这里冉闵拱手恭声道。 “但有吩咐,万死不辞!”张温立即伏地叩头。坚定地答道。 “明日我率军向东突围。吸引燕军尾随。你领着数十亲卫乔装潜行,南下城转告智儿。”冉闵说到这里,不禁地向南望去,似乎看到了遥远的城。 “让他立即弃城,率众人退回北府,芶全性命。请先生替我切切叮嘱智儿,不要再想着什么争雄天下。安安心心做一个富足翁就好了。” 听到这里,张温忍不住又泪流满面。 “这是我的宝剑,做为你见智儿地信物吧。”冉闵说着摘下了腰间地佩剑,郑重地交于张温。 此时跪在地上地张温浑身发抖,颤抖的双手半天才伸过头顶,接住了冉闵递过来的宝剑。 看到张温那不舍和意犹的神情,冉闵却挥挥手冷笑道:“至于冉操这个逆子你也不用去管他了,自有人收拾。” 说到这里。冉闵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教诲他数年。早就待之为子弟,我了解你的心思。不过你是关心则乱,这个弑父叛君的贼子。就是慕容鲜卑也不敢容他多时,用完了正好拿来正名谢天下。” 说到这里,冉闵像是用完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委然地往后一坐,盯着前方喃喃地说道:“永嘉三年,晋室弃万民于水火之中,我地祖父、叔父领着族人在黎阳乞活,尽没于匈奴刘聪。家父讳瞻领余部转战河内,却被石胡俘获,迁徒兰陵。咸和二年,随石军殒于刘赵军前。” 说到这里,冉闵仰天冷笑道:“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他。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国家正道,我们只是一群乞活的野狗罢了。” 冉闵的神情也随之激动起来:“以前我在石胡手下血债累累,猛然回首还真是不堪呀。不过这人杀都杀了,也不能返生。后来我就想,能不能在慕容鲜卑身上多得些大义,为自己,为子孙后代积些名声。谁知道呀,我千辛万苦为他打算,逆子却跟慕容鲜卑勾结在一起,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张温已经明白冉闵一些心思了,以前他在石赵手下,杀晋人,杀赵人,杀匈奴,杀鲜卑,后来又是杀胡,根本没有什么对错是非之分,只是想着保命和争功利而已。后来北府占了大势,也把民族大义的旗子举了起来,冉闵终于有些醒悟。 但是过去的历史终究摆在那里,矢口否认是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冉闵就打起鲜卑的主意。所以就故意把慕容鲜卑和段氏鲜卑混在一起讲,大谈他们的凶狠恶毒,让慕容鲜卑挨上凶胡地边。以前发杀胡令灭胡有人会说他卧薪尝胆,绝地反击;也会有人说他投机取巧,见风使舵。但是只要他领着魏军跟燕军恶战几场,这力拒鲜卑狄夷南下,保护中原免受荼毒是绝对跑不掉地。要是趁势再赢上几场,“光复”两、三个郡州,自己和儿孙在世上就会站得更直了。 张温低着头默默地听着,丝毫不敢应上半句。 冉闵喃喃地说了半天,最后心中一片索然,他无力地挥挥手道:“良玉先生,你走吧,好生做好准备。我想安静地待一会,好好地想一想。” 张温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捧着宝剑退出厅堂。当他跨出堂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过头去望了一眼,只见那位威震中国的魏王在昏暗地油灯下如隐如现,那张坚毅雄浑的脸正凝视着厅堂中暗黑的虚处,也许这位号为神州第一猛将的冉闵正在追忆着过去,感叹着命运。 第二日黎明,冉闵重穿黄金铠甲,骑着朱龙马,挥动着长槊。带着四千残军向东方突围,不到正午,已经杀透重围五十里,斩首数千具。但是燕军在慕容恪的指挥和严令下,布下十面埋伏,死死地围住冉闵和他地残军。 冉闵看到身边部属不及百余人,于是就杀开一条血路,引众军逃上魏昌城南六十里外的孤山。以为残喘延缓之处。 刚上孤山立足。冉闵凭高远望。看到有数百部众陷于万军中的各处,正在各自苦苦厮杀支撑,眼见就要被如狂澜巨涛的燕军所淹没。 冉闵大喝一声,策动朱龙马,如电驰雷轰般杀下山去,挥动着长,在数万燕军中如狂风巨洪势不可挡。只见长槊所指之处。燕军将士纷纷向两边退去,如潮退浪分,让出一条路来。 冉闵来回数次,终于救得残部四五百余人,最后却再无见其余部众,只有数万燕军把个孤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冉闵转头看了看身后围坐在地上喘息的余部,暗自叹了一口气便翻身下马,手持长槊孤身走下山来。刚到山脚下。把孤山围得铁桶一般的燕军见到冉闵如天神一般施然走来。无不胆颤,纷纷后退,很快就在孤山脚下为冉闵空出一大块空地来。 冉闵走得数十步便停了下来。手持长槊高喝了一声:“魏王闵约见燕国吴公恪!” 大喝三声后便将长槊往地上一戳,立在一旁,然后寻了块石头安然坐了下来,在数万燕军的注视下闭目养神。 不多时,从燕军中间走出数十人,为首者正是慕容恪。只见他咳嗽两声,挥手拒绝了众将的劝阻和 拎了张马扎走了上去,很快就走到冉闵十步之外,也下去。 “慕容小儿中只有四奴你气量最大,要是别人怕懒得和我这将死之人再罗索几句。”冉闵睁开眼睛,望着慕容恪含笑说道。 “普天下也只有魏王一人视千军万马为无物。”慕容恪轻轻地咳嗽两声,沉声应道。 “想来四奴也明白曾镇北留我两国地用意。”冉闵继续说道。 “曾镇北用兵总是以大义为先,未战而先施势于人,关东河北虽然富庶广袤,但是曾镇北却不会轻易摘取,只会等得瓜熟蒂落之时。”说到这里,慕容恪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冉闵,脸上露出淡淡地讥讽之色。 “想我燕魏两国,各自雄踞一方,日夜都在假想以天下为棋盘,谁知魏昌之战后,你我两国却沦为棋子。” “无妨,无妨。在世人眼里,我先是石胡走狗,后来又弑主篡位,真正罪大恶极,棋子也无妨,反倒是高看我了。”冉闵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反而在那里自嘲道。 “可是魏王为谋正名也不要往我慕容鲜卑头上泼污栽赃呀!”慕容面有愠色地喝斥道,“你在冀州、司州四处以段氏恶事污我慕容氏,如此岂是大丈夫所为?” 冉闵嘻然道:“四奴恐怕担心地是众口铄金,让曾镇北得了这个借口,在讨胡令上添了你慕容鲜卑名字,灭了你燕室一脉。” 看到慕容恪被气得说不出话,冉闵转言道:“四奴何必耿耿于怀呢?你燕国强势,想在这棋盘上占有一席之地,恐怕是筹划许久,所以才有今日这博上一博。我知你不止这几手,要不然也不敢公然与北府为敌,但是不管如何,你燕国入主中原,总是要从我冉闵身上而过,可恨我那逆子冉操,到时恐怕连葬身之处都不知在那里。” 看到慕容恪在那里注视着自己,冉闵继续说道:“四奴,你我真是有缘呀。咸康四年(公元338)石胡领二十万大军攻你燕都棘城(今辽宁义县西),,,~..追杀,斩获首级三万余,而我却因为保军独全而升为北中郎将,你我二人皆因此战而名动天下。魏昌之战,你我又名动天下,皆输于此战。今日又是魏昌不远,当是要了结恩怨了。” 慕容恪默然许久,突然开口问道:“魏王应该是盘算好了,在我慕容鲜卑身上正名之后再降于北府。只是在下斗胆问一声,你归附于北府翼下,会安心多久?会不会担心曾镇北心有芥蒂?” 冉闵听到这里,猛然一愣,低首思量许久,最后摇着头含笑朗声说道:“不好说,说不清。不过老天已经帮我选定了,我也无所谓了。” 说到这里,冉闵指着慕容恪大笑道:“你慕容一家,英杰满门,为雄久矣,更怕曾镇北心中有定计吧。他的手段,你我都清楚。” 说到这里,冉闵摇摇头道:“原本我想大开魏燕两国战火,为北府献上入主关东的契机,谁知连我老命都搭进去了。真是算人者亦被人算。” 说到这里,冉闵腾得站了起来,一把提起了长槊,对慕容恪正色言道:“四奴,这旧也叙完了,你该取我人头了。” 说到这里,冉闵仰天长叹了一声,怅然悲道:“天地不仁,苍生寡福!”说罢便转身阔步回走,直上孤山。 看着冉闵雄阔的背影,慕容恪的耳朵边还回响着冉闵刚才的悲叹。在这一瞬间,慕容恪的信心又骤然崩溃,自己做地是对还是错?带给慕容鲜卑的到底是祸还是福? 这时,一个悠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原来是冉闵头也不回地对自己说道:“四奴,我等着你!” 这一日,燕军见识到了他们见过的最威猛的勇士,他身穿黄金铠甲,骑着一匹火红色的战马,挥舞着一杆长槊,在密集的军阵中杀来杀去,驰骋纵横,所向披靡。许多燕军将士们永远都记住了那个身影,那个在阳光下光芒万丈的神骏身影。 慕容恪望着在万千军中穿行地矫健身形,他觉得那位勇士地挥手之间,杀戮似乎没有那么残忍,无数的生命在阳光骤然消失,就如同那花瓣一样随风而逝。 最后,一切都在万箭齐发中结束,一个人再勇武难以在千军万马的包围中逃生。当数万燕军望着那个满是箭矢地黑影,整个战场一片寂静,远处的燕军军士甚至能听到血从那个黑影中飞溅出来的风声。那个黑影是那么的巨大,甚至遮住了他们的视线,遮住了他们的太阳。 时空似乎停顿在了这一刻,最后还是这个黑影打断了这个沉寂。这个不可战胜的黑影终于放下了他手里的长槊,他努力地想在马上坐正,但是身体却晃动得越来越厉害,最后轰然向地上倒去。在那一刻,数万燕军将士们都听到了那声叹息,那声从冉闵喉咙里发出的叹息,不知道是壮志未酬,还是已经解脱。 当黑影终于消失,阳光重新出现,燕军将士们的心还在沉寂中挣扎时,一声巨大的马嘶声骤然响起,一匹火红色的马腾起了前半身,健硕的马腿在空中翻腾着,最后随着沉埃落定在地上。 而留在孤山上的数百魏军伤员在冉闵战死之后,无一投降,尽数伏戈自。 看着寂静的战场,慕容恪却没有一点得胜的高兴,心中却是无尽的惆怅,冉闵那句“我等着你!”却还在那里回响着,而说这话的主人却安静地躺在远处,仿佛已经睡着了一样。 再次提醒大家,更新的时候请回顾一下前面一章,有的修改比较多,有的修改不多。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朔州都督 这***太阳,真是晃眼呀!”杜郁策马站在蟠羊山处在天际间如隐如现的牛川和于延水,嘴里唠叨了两句,太阳正好从那个方向越升越高。 旁边的刘卫辰却笑着接口道:“都督,这还只是四月的太阳,还不算毒。” 听到这里,杜郁转过头对着刘卫辰笑骂了一句说:“就你小子明白!” 刘卫辰在杜郁手下为校尉有三年了,两人配合得非常有默契,刘卫辰自然知道杜郁借着东边晃眼的太阳在骂匈奴头领贺赖头,所以他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纯粹是在开朔州都督杜郁的玩笑。 “这个贺赖头还真是人物,自永和十二年离燕归附我北府,一直表现得中规中距,甚至将营地从弹汗山扩展到了牛川和于延水。想不到却是个白眼狼。”玩笑归玩笑,刘卫辰很快就把话转移到正题上。 “这个王八蛋还真是能装呀,整整三年,这小子在我们眼皮底下三年,居然是燕国埋进我们北府朔州的钉子,真不知道燕国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个贺赖头变得这么忠心耿耿。” “恐怕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杜郁摇着头说道,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只有肃穆和一丝淡淡的担忧。 “都督,你的意思是贺赖头此次起事还有后着?”刘卫辰也算是一个中上之才,听到杜郁这么说,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他低头细细想了一会。抬起头有点半信半疑地说道:“不会吧,贺赖头所部连家带口只有近四万人,虽然有燕国在后面支持,但是他们所处的弹汗山和于延水西有我们朔州阻挡其路,北有漠东将军费听傀和诺水将军封养离大军虎视,他能有什么作为?” 刘卫辰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明了,在贺赖头部地西部是朔州“暂管”的原雁门、代郡一部分辖地,再西就是云中、五原等朔州腹地。光是这几个郡归朔州都督杜郁管辖的府兵就有上万骑。对付贺赖头的数千叛军绰绰有余。至少可以让贺赖头难以西进半步。而北边有漠南、漠东的府兵足足有上万人,要是算上威震大漠南北的北海将军卢震所部,很容易让贺赖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看到刘卫辰已经明白自己所说的意思,杜郁不由地轻轻皱起眉头:“贺赖头能强忍三年,也算得上是一位人物,燕国怎么能轻易让这枚至关重要的棋子暴露在强敌环绕地环境下。如是这样,我们也太高看了慕容兄弟。” 刘卫辰深以为然。默然地点点头。 两人策马站在那里默然了许久,依然感到毫无头绪。 “算了吧,我们以不变应万变,谨守青牛山、蟠羊山一线,不要让贺赖头进入到云中郡,只要我们坚守两三个月,不但漠南漠北地府兵能集结完毕,就是北地郡和并州地援军也会上来了。到时就是贺赖头和慕容兄弟再有什么花样也是白费。”杜郁最后说道。 “也只有这样了!”刘卫辰无可奈何地说道。 杜郁一踢马刺。坐骑嘶叫一声便散开四蹄向山下奔去,刘卫辰和数百随从紧跟其后,整个蟠羊山顿时响起急骤的马蹄声。回荡在这片丰沃的草原上。 蟠羊山东四十里外,杜郁的视线里现出一片连绵的营地,这里就是他的目的地,云中校尉刘悉勿祈率领地云中府兵所部。 杜郁在营门前勒住坐骑,迅速翻身下马。这时,迎面从营门里走出几个人,带头之人魁梧雄壮,约有三十岁左右身穿一套黑色的明光山文将军铠甲,正是云中校尉刘悉勿祈,而旁边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正是他的奶兄,云中副校尉刘聘苌。 “见过都督大人!”刘悉勿祈拱手朗声道,身后的众人也一齐附声施礼。 “好了,不要来这一套了。”杜郁拱拱手微笑道,他和刘家兄弟非常熟络,所以没有那么多礼节和客套。 “大哥!聘苌哥!”刘卫辰在旁边笑嘻嘻地开口道。 刘悉勿祈眼睛一瞪道:“正经点,在都督面前也没有个规矩!” 刘卫辰一听,连忙把头一缩,躲到杜郁身后去了。刘家两兄弟同在朔州任职,老大刘悉勿祈任云中校尉,刘卫辰一直跟在杜郁身边,倒也时常见面。 杜郁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嘻然一笑,他知道刘悉勿祈看上去对刘卫辰很严格,实际上却是最爱护这个弟弟。 众人一起走进营地,杜郁发现里面井然有序,身穿黑甲的府兵正在忙碌着,有的在喂马,有的在洗马,有地在整理军械,有地在整理粮草辎重,一派大战临近的景象。 “大刘,你的人马集合得怎么样?”杜郁转向刘悉勿祈问道。 “回都督,我所部地四千云中府兵全部集合在这里,已经做好充分准备,只要贺赖头叛军胆敢来犯,我们立即打他个头破血流。”刘悉勿祈自信地答道。杜郁知道他有这个信心,这四千府兵虽然是来自独孤部、白部等原代国诸部,但都是刘悉勿祈一手带出来的,他在云中郡三年也不是白混的。 “我心里有数,正是对你们有信心,所以我才把五原、朔方郡的府兵留在云中盛乐。”说到这里,杜郁压低声音“悄悄”说道,但是众人却都听到耳朵里。 “我其实就是想把这份功劳留给你们,贺赖头五、六千人马,乌合之众,应该不是你这四千府兵的对手。” “都督,你的意思是?”刘悉勿祈心里一动,连忙问道。 “你们都知道,按照我们北府军制,各府兵都督、校尉和厢军统领、都统一样。五年一轮换。我们在朔州只有三年多,本不该换防了。只是因为北府大将军西征,加上冀州情况不明,所以就要提前换防。我已经接到大将军府的行文了,我们哥几个应该在年中后调防。”杜郁地话让刘悉勿祈一愣,眼中的神情有点失落,他和刘聘苌对视一眼,都没有答话。 杜郁微微一笑:“是不是舍不得你带出来的兵?”按照北府军制。都督校尉换防只是将领军官轮换。各自所属部队却是不会跟着一起动的。就是动也是另外一套调防制度。按照曾华制定的北府军事建设方略,府兵、厢军分步兵、骑兵、水军、车兵、辎重兵等各兵种,都有标准的操练等一整套的体系,加上有士官和中低级军官支撑着,所以对于将领和高级军官这一层来说,“兼容性”不是很严格,所以曾华制定了五年调换的制度。为得是防止有人擅权作乱。 看到刘悉勿祈勉强地点点头,杜郁鼓励 其实这是大将军府看重我们,要不是我们哥几个是人大佬们看重,也不会提前调换我们。” 杜郁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让大刘你领云中郡兵在此拒敌平叛,只要你把握好,得了这份军功。借着这次调换应该可以升任将军了。” 刘悉勿祈眼睛一红。愣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已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都督说得是。既然如此我们当在好好准备一下,好好打上这一仗,免得辜负都督地期望。”说到这里,刘悉勿祈望向杜郁,凝重地说道:“都督对我们兄弟地爱护和关怀,我等当铭记在心。” 听到这里,杜郁却发现刘悉勿祈和刘聘苌地眼睛闪过一道黯色,看来还是舍不得这云中府兵,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难舍这朔州府兵。 但是刘卫辰却兴奋地接口道:“都督,你说我们会调到哪里去?” 杜郁转过头来答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想我们哥几个应该会分开,去处不外是关东和西域前线,大将军府应该想让我们各责一方。” “这样感情好!”刘卫辰越发得高兴了,各责一方,就意味着他们能单独领军上前线,说不定能有机会带领厢军,那该多好,尤其是对于一直跟着杜郁的刘卫辰来说更是一件好事。 但是刘悉勿祈和刘聘苌却没有那么兴奋,毕竟他们现在所在的云中郡也算得上是前线。 几个人说了一阵子,很快就转到贺赖头叛军身上去了,那才是他们现在最重要的目的。刘悉勿祈对叛军非常熟悉,说起军情来头头是道。 “贺赖头所部也算得上是匈奴一支,”说到这里,刘悉勿祈脸上现出一阵让人不可捉摸的神情,杜郁心里知道,刘悉勿祈一直认为自己是匈奴的正嫡传人,平日地话语里总是流露出对匈奴鼎盛时代的怀念和向往。杜郁认为这正常,如同刘悉勿祈这样的匈奴后人向往冒顿时代的强盛,杜郁也向往汉武帝的辉煌。 刘悉勿祈很快就回到原本的话题上来了:“贺赖头部一直盘踞在弹汗山、于延水和牛川一带,有人口四万余,兵马五千余。根据探马情报,叛军主力全部集中在牛川,离我们只有六十余里。鉴于这样的情况,我准备先派人诱使叛军西来,然后在路上伏击。” “不错,这样的策略才对头,我们不能在这里干耗着,打伏击是我们北府兵地拿手好戏。不过这贺赖头也不是笨蛋,怎么样才能让他西进就看你刘悉勿祈地本事。给你五天时间,赶快动起来。”杜郁接着说道。 军情商谈很快就结束了,杜郁知道刘悉勿祈也是个将才,所以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然后让刘悉勿祈放手去准备。接着杜郁在军营里转了几圈,检查了一下也就放下心了。本来他想见见几个书记官听听他们的报告,但是因为要赶着回盛乐处理一些军情,于是就推迟到日后,因为杜郁过几天还要过来,看刘悉勿祈部对贺赖头部进行攻击。在许多人心里,这支叛军应该已经被宣判死刑了。 四天,杜郁带着刘卫辰又赶了过来,因为刘悉勿祈派人来报告说诱敌之计应该已经成功。贺赖头部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伏击战应该就是这几日。杜郁连忙赶了过来,即为刘悉勿祈压阵,也为他鼓劲。 蟠羊山军营里比前几天更加紧张,却变得更加肃穆,只有一半地官兵在那里戒备着。杜郁心里有数,他知道另一部分官兵已经分批出去就位,准备开战了。 走进被刘悉勿祈亲兵队团团包围的中帐。杜郁笑着说道:“大刘。看来真要开战了。戒备得这么森严,你还怕贺赖头来袭你的营?” 刘悉勿祈和刘聘苌笑了笑,但是却笑得极其僵硬,让杜郁感到有一点诡异,难道这两人临到战前了还这么紧张? “对了,大刘,你布置你的。我跟几个书记官谈谈话,上次他们就说有事情找我。我现在抽个时间跟他们聊聊,要不然一打起仗来就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去了。” 杜郁边说边走进中帐里,迎面却看到一个陌生人端坐在里面,正端起前面的马奶酒细细品味着。 “大刘,这是怎么回事?”杜郁心里一动,觉得有些不对了,皱着眉头问刘悉勿祈。 刘悉勿祈唔唔两声。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站在那里埋着头,而刘聘也是一脸的尴尬。 “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刘卫辰也感到有些不对了。高声问道。 “鄙人是贺赖头!”陌生人施施然站起身来,拱手开口道。 刘卫辰觉得像是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脑子一下子就蒙了,呆呆地看着刘悉勿祈,手却指着贺赖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杜郁却已经回过神来,冷冷看着刘悉勿祈说道:“刘悉勿祈,你真的想好了?” 刘悉勿祈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三年地同事,他对这个上司既有敬佩也有兄弟般地情义。往日地一幕幕像闪电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回放,杜郁对他们兄弟三人的照顾和爱护,就像一位关怀备至的兄长,现如今自己却要背叛和出卖这位兄长,怎么不叫这位匈奴汉子肝肠寸断。 “大哥,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刘卫辰终于清醒过来了,他大声吼道,手里拔出腰刀。 这时,从帐门外冲进数十人,正是刘悉勿祈的亲兵,他们把杜郁和刘卫辰团团围住,刀锋直指一脸镇静的杜郁和一脸悲愤地刘卫辰。 “刘将军为了匈奴复兴,卧薪尝胆数载,今日终于举起义旗,为了就是让我们匈奴人重回漠北王庭,回复昔日光荣。刘二将军,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刘将军的苦心吗?”贺赖头却开口劝起刘卫辰来了。 刘卫辰听到了这里,心里却明白了一点。做为刘悉勿祈的亲兄弟,刘卫辰虽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哥哥一直以恢复匈奴荣耀为己任,只是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哥哥会在曾华的领导下实现这个梦想,想不到他却走而挺险选择了这么一条极端的路。 想着族人们上百年的梦想,尤其是自己这支铁弗部,虽然是匈奴和鲜卑地混血,身份尴尬,却因为这样反而对恢复匈奴光荣地梦想更加执着。梦想,为了这个伟大而崇高的梦想就可以背叛杜郁,背叛北府,背叛曾大将军吗?刘卫辰心里在痛苦地滴血,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二弟,当初我也和这样一般痛苦,但是为了匈奴,我宁愿做一个背信弃义之 怕是遗臭青史。”刘悉勿祈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地说个字一个字往外嘣。 “梦想,我们都有梦想。你的梦想是光复匈奴荣耀,而我地梦想是重振华夏!”杜郁听到这里,也是双目通红,“你愿意为此背信弃义,而我也愿意为我的梦想抛弃一切。” 听到这里,刘悉勿祈顿时流下眼泪来,声音变得哽咽起来:“都督……” “好了,你准备得如此谨密,我看我是难逃你的手掌,我等待你的决定。”说完之后,杜郁长叹一声,在刘家亲兵的“护卫”下走出中帐。看来刘悉勿祈为了今天准备了很久,也准备得非常小心,自己一点察觉也没有,不知道探马司和侦骑处侦查到什么?也许只是听到一点风声,还没有来得及详细调查。而那几个书记官有可能要跟自己谈一些蛛丝马迹。 杜郁现在已经能够推测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刘悉勿祈应该和贺赖头一样。都是燕国地暗棋,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燕国搭上线。燕国要打败北府,占据中原,刘悉勿祈要光复匈奴,两者自然一拍即合。根据前几天的情景,杜郁推测刘悉勿祈应该是一直在犹豫,毕竟他还是一个汉子。但是自己告诉他过段时间即将调防,于是刘悉勿祈只好孤注一掷了。他在云中经营三年。暗中笼络了不少对北府有异心的部众。以为心腹。一旦调到新地方,一切又要重来。 走出中帐,杜郁看到自己的随从被上千人马包围并缴了械,这些人看着自己虽然目光还有些闪烁,但是握刀的手却依然那么有力。这些人有些是刘悉勿祈找借口调过来的铁弗老部属,有的是和他志同道合的独孤部,他们以前都是一个老祖宗分下来地。还有些应该是被刘悉勿祈蛊惑地其他部族。 刘悉勿祈真是花了一番苦心,竟然能在自己和探马司、侦骑处地眼皮底下发展出这么多人马,看来他还是有些手段。 正当杜郁心里暗自感叹的时候,中帐里数人却开始争执起来。 “大单于,你想怎么处置杜郁?” “先关起来再做打算!”刘悉勿祈眉头一皱答道。 “大单于,此时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杜郁不除,恐怕多有反复呀!”贺赖头阴阴地说道。 “什么。你还敢杀都督!”刚安静一会的刘卫辰跳了起来。大声斥问道。 “杜都督治军有方,爱兵如亲,在朔州府兵威望甚高。要是我们图害他恐怕不妥。”刘聘看了一眼刘悉勿祈,犹豫地说道。 “正因为杜郁在朔州威望甚高所以才要除掉他,要是他有机会振臂一呼,大单于敢保证手下的兵马不会被他策反?” 刘悉勿祈不敢保证,他费尽心思才笼络了一千余铁杆心腹,其余两千多人多是拉拢过来的,谁敢保证他们不会被杜郁策反。 看到刘悉勿祈在默然中犹豫,贺赖头继续说道:“只有杀了杜郁,才能让众军死心塌地跟着大单于,不敢再有二心。” 贺赖头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刘悉勿祈又说道:“是不是大单于对光复大业决心不够,所以才如此犹豫,要是这样的话,恐怕大司马会有疑心,后续地支持……” 刘悉勿祈“砰”地一掌拍在茶几上,居然将半边茶几拍破了,手里也满是鲜血。他默然坐在那里,长叹一声却没有出声。 “大哥!”刘卫辰大吼一声奔了出来,跪在刘悉勿祈的跟前大声哭了起来。在刘卫辰的嚎啕大哭声中,贺赖头发现刘悉勿祈已经是泪流满面。 “大刘,你能说说冀州如何了?”杜郁一身青衫,早已经除去铠甲。 “燕国大司马慕容恪领大军偷入冀州,魏王恐怕凶多吉少。”刘悉勿祈黯然地将自己得到的通报讲了出来。而就是这天,魏王冉闵被围在孤山上。 “看来慕容燕这次也是孤注一掷。”杜郁的脸上非常平静,仿佛是赴宴而不是就刑。 “大刘,看在你我同事一场就不要辱我尸首了,如何?”杜郁继续淡淡地说道。 “喏!”刘悉勿祈站在杜郁面前,不敢抬起头,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杜郁默然地站在那里,闭上眼睛侧耳倾听,仿佛风中传来动人的乐曲。 “大刘,你听到了吗?是大将军的琴声,《苏武牧羊》,好像是从北海畔传来的一样。”一脸陶醉地杜郁突然开口道。 刘悉勿祈听到这里,有如雷击一般,半晌动弹不得。 杜郁面向东南长安方向跪了下来,连行三个大礼,然后悠悠地长叹了一声:“可惜不能再听到大将军地琴声了!”说罢,平和地向刑场走去。 刘悉勿祈和刘卫辰等三人听到这里,不由想起往日杜郁对他们的情义,想起自己出长安时大将军赠铠甲兵器,抚背切切叮嘱,不由骤然泪流满面,面向杜郁伏地而跪。没有谁下令,围着周围的三千兵马哗得一声跪了下来,向杜郁行礼。 看到这里,贺赖头也不由地长叹一声,向由自己亲信充当地刽子手点点头,然后高喊道:“送杜都督上路!” 跪伏在地上的刘悉勿祈实在没有勇气抬头,他只是继续趴在地上,黯然无语。在那一刻,他听到了杜郁颈上热血喷溅的声音,在那如刀风的嘶声中,刘悉勿祈似乎也听到那悠悠传来的其《苏武牧羊》。 杀了杜郁后,刘悉勿祈将其厚葬之,而杜郁近百随从无一投降,尽数伏刃求死,而刘悉勿祈四千余部众竟散去一千。 四月二十日,刘悉勿祈与贺赖头合兵一处,自领大都督,挥师直指盛乐。 汇聚在盛乐城的三千朔州府兵闻得杜郁噩耗,尽数哭倒,然后举朔州刺史谢曙暂代都督,披孝甲,张素旗,列阵武周城前,与刘悉勿祈军对决。 朔州府兵皆高呼为都督报仇,前仆后继,忘死向前。杜郁子杜凌年仅十四,在读朔州武备预备学堂,危急时暂充前锋都尉,奋勇在前,受创伤数十处,鲜血将孝甲浸染变红。他摒去左右劝告,言道:“众军士为我报父仇而忘死向前,我岂能安立阵后!”依然高呼向前,与军奋战。 三千朔州府兵奋死一战,居然将刘悉勿祈军万余人击退三次,使其难以西进半步。叛军为之胆丧,而刘悉勿祈看到前面受阻,五原、朔方的府兵却很快就支援上来了,只好放弃打到河套故地的计划,转头向南,攻陷平城(今山西大同)以为基业,然后继续南下并州,与雁门校尉李天正相持于马邑、雁门关一线。 第一百七十九章 狼孟亭 第一百七十九章狼孟亭 甲申,俊留大司马恪平南冀州,遣慕容评及中尉侯龛帅精骑万人攻邺。癸巳,至邺。及早,魏车骑将军张温潜入邺,传冉闵遗命。魏大将军蒋干、侍中缪嵩、詹事刘猗及温护太子智弃城西奔,民众十数万携家相随,经壶口关退入上党。冉『操』领军先据襄国,再入邺而称魏王。闻平至,闭城拒守。庚寅,燕王俊遣广威将军慕容军、殿中将军慕舆根、右司马皇甫真等帅步骑二万助慕容评攻邺,城外皆降于燕。未十日,冉『操』粮尽,举城降。 ---引言摘述 看着沉入暮『色』的白马山,慕容垂皱着眉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座高山在浅黑中依然显得雄壮伟峨,弥漫着一股宏远的气势。一条小河-乌尺水从白马山南侧山脚流过,奔流数十里后汇入到滹沱河。正因为乌尺水缘故,一条蜿蜒悠长的谷道出现在连绵的群山中,北可通滹沱河谷,可以向西直上新兴郡定襄,向东直下常山郡真定;南可达孟县,然后可以沿坦途越寿阳直至并州晋阳。 这是一条非常隐秘的小道,很少有人会从这里出冀州。因为自古以来并、冀两州的要道都是井陉和苇泽关,这条小道是慕容垂花费了数年时间,从山民和采『药』人那里悄悄打听出来,也派人悄悄走过两回,为得就是能够在关键时刻挥兵直入并州腹地,占据晋阳。 但是现在这条路被前面的那座寨子给挡住了。这座山寨叫狼孟亭,依白马山而立,原是后汉末年黑山贼用山石所垒,刚好扼守住天险,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己的五万人马在这里打了整整一天,却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五将军,这仗打得真***憋气!”前锋校尉慕容直领着前锋兵马撤了下来,见到慕容垂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怨。 “狼孟亭前那段谷地宽只能并三辆牛车,我的五千兵马上去却只能展开三、四百人,人家站在石墙只管拿箭『射』,拿石头砸,我们根本连边都靠不上。五将军,你看看我这五千儿郎。四百条『性』命,都是我燕国的精锐,全***折在这个破寨子下了。” 听到这里,慕容垂慢慢地把目光从慕容直的身后移了过来。在慕容直的身后,数千燕军军士们正三三两两地从前面退了下来。他们不管有没有受伤,脸上都是极度的疲惫。他们或者互相搀扶着,或者拄着手里的长矛,缓缓地走着,除了脚步声,就只有旁边的乌尺水哗哗的声音。他们经过时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慕容垂,然后慢慢地走入到后面的黑『色』。 “我都看到了!”慕容垂点点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今晚先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战。” 慕容直嘴巴张了两下,最后只是“哦”得应了一声,垂下头跟着自己的部属走向后面。 慕容垂抬起头,继续盯着前方的白马山和狼孟亭,在越来越沉的夜『色』中,白马山就像一只盘踞的威虎,而狼孟亭就是那只最锋利的虎牙。 真是一座雄关,一座能让众多世人为之感叹的雄关,但是一座雄关再险要,如果没有铁血男儿扼守其上,也算不上是雄关了。狼孟亭虽然是一座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山寨,岁月早就让它破旧不堪。但是险要的地势却弥补了这一切,只要那堵石墙还在,只要那后面的北府兵还没死绝,它永远是一座自己无法逾越的雄关。 慕容垂已经知道这座山寨只有不到一千人的北府兵,而且是紧急抽调来的民兵,因为最近的府兵还在寿阳城,根本不可能在五天内调上。但是就是这一千北府兵让五万燕军的并州之行停在了这里,寸步难行。 自己在柏岭那个小县前待得时间太久了。慕容垂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孤悬冀州”的小县居然让自己五万大军停了一天一夜。当慕容垂看到那个衣衫破烂,却一脸平和的北府柏岭县令在自己面前从容对答,然后更从容赴死的时候,他心里有些犹豫了,这次奔袭并州的行动可能失败。 要是自己能够按计划从柏岭顺利而过,就不会有让孟县接到情报,调集了一千人守在了必经的狼孟亭。要是能够计划顺利,孟县早就攻陷,大军直指寿阳城。到那时,西可以进取晋阳,东可以从西面合攻苇泽、井陉关,那样的话这个与四哥东西呼应的计划就算完成了,燕国占据中原、河东的把握就更大了,真是可惜了。 慕容垂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更不会把犹豫和担忧显示在脸上。他的骨子里还有慕容家的高傲。做为慕容家的俊杰,慕容垂跟他的父辈和几个哥哥一样,都是以平天下为己任。英姿、高才、家世,这都足以慕容垂感到骄傲。但是自从魏昌一战被俘后,慕容垂就不再是那个满是高傲和意气风发的年轻俊杰。他变得少言和深沉,在他妻子段氏遭可足浑氏陷害身死之后,慕容垂就更加深沉了,让一向看重他的慕容恪为之嗟叹不已。 这次慕容恪和慕容垂定下重入中原的计策,慕容恪负责冀州、豫州和冉闵,慕容垂负责的是并州,加上刘悉勿祈、贺赖头这步暗棋,为了就是拖住了北府的手脚,让燕国以最快的速度攻占中原,然后迅速地整合这里的力量,这样燕国才有能力与北府一战,争逐天下。 慕容垂知道四哥已经率军把冉闵包围了,进据魏国指日可待,但是自己这一路却一开始就厄运连连,这以后的路途真的会顺利吗? 慕容垂看着狼孟亭慢慢地在黑暗中现出数十个火光,在呼呼的夜『色』山风中跳动不已。他最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来对副将孙盖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好好休息一夜。明早卯时三刻开饭,然后全军分成十队,每队三千人,轮流上阵,时刻不停地给我攻打狼孟亭,伤亡再大也要给我攻下来!” 传完令后,慕容垂随即转身,阔步走回自己的大帐。 狼孟亭里,狼孟亭守将、孟县都尉顾耽正在巡视着狼孟亭各处,整顿守军。这一千余人中有六百人是紧急征集的孟县民兵,其余四百余人则是由孟县巡捕、退伍军士、里正民夫和县学学子等组成,为了筹足这支队伍,孟县县令常约和顾耽几乎把孟县能征集的青壮征集一空。 民兵的军械装备倒是齐备的,有长弓四百张,腰刀六百把,长矛一百支。其余的人除了巡捕有腰刀、退伍军士有长弓之外,只好取长木杆削尖为兵。顾耽带着这一千人刚将狼孟亭大略收拾一下就碰上慕容直率兵攻打。凭着天险和一股热血,北府守军咬牙激战了一天,终于将燕军打了下去,但是自己损失也是惨重的,伤亡两百余人,箭矢用去了三分之二。但是顾耽知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把这支由“各路人马”整合编制好,这仗还要打上一段时间,光靠热血还是不行,必须组织有序,进退有度,这样才能减少伤亡,坚持到最后。 顾耽将八百多人分成三队,民兵和其他人手六百余人分成两队,各自负责南北两段石墙,余下两百多人多是以民兵为主的精锐,做为预备队,在紧急的时刻投入到关键位置。 顾耽将军士们编制好,再指定好各自的防区,然后又派出百余人,在石墙上的长弓手的掩护下,潜出山寨,收拾箭矢和军械。 忙完这些后,疲惫不堪的顾耽拖着沉重的身体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那里也是狼孟亭临时指挥部。刚进院子里就听到一个哭声在回『荡』:“陹陆兄,我不如你!我不如你!” 顾耽连忙一看,看到两个人正跪在地上抱头大哭。左边那个人顾耽知道,是晚上刚偷偷逃进来的柏岭县都尉府的一名军官,以前在乐平郡治沾县进学时见过面。右边那个人顾耽更是熟悉,他是孟县的教谕蒙滔,他应该跟孟县县令一起坚守在孟县。 顾耽连忙上去扶起了两人,一边安慰一边咨询详情。 在蒙滔哽咽的声音里,顾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柏岭县县令万眺是蒙滔在梁州学堂的同窗,两人一齐被分派到并州为官。只是万眺更有才干,很快就超过一直为教谕的蒙滔,直升到平阳郡守府任计度从事。但是去年犯了错误,被记了一个处分,然后降到柏岭这个孤悬前线的小县为县令以示惩戒。蒙滔知道万眺是因为『操』守不正被处分的,于是甚是鄙视了他一把,还写了几封信冷嘲了一把这位同窗。 就是这位同窗,在燕国骤然来犯时,临危不『乱』,一边组织军士殊死抵抗,一边派人迅速向孟县报信。正因为有了柏岭县的报信和抵抗,才能让顾耽有时间调集军士到这狼孟亭。 这位依靠数百人和险要地势抵抗了一天一夜的万眺在面对燕军的团团包围和慕容垂的亲自劝降时,从容地说了一句:“北府军民,有死无降!”然后拔剑『自杀』。 那位军官躺在死人堆里听到了这一幕,含着眼泪忍到天黑后沿山路逃回狼孟亭。 “有死无降!陹陆兄,不守『操』行,却有气节!”说完这些,蒙滔不由地又顿地嚎啕大哭。 顾耽含着眼泪劝住了蒙滔,待他安静后又劝道:“教谕夫子,你还是回孟县吧。” “什么!你让我回去!这里有我的学生,有我的同僚,你让我退回去!”蒙滔闻言高声厉呼起来,“我受大将军信任,身负孟县教化之职。我教学生要谨守『操』行,忠君爱国,恪行气节,现在你却叫我窃守后方,置身危外!你还不如叫我直接羞死算了!” 说到这里,蒙滔几乎是在咆哮,他拿出身后的长弓高高地举起:“我虽然是个文人,但是也拉得动弓,挥得动刀,我这腰囊不但能放书,也能放敌人的头颅!” 顾耽默不作声站在那里倾听着,四周围满了闻声赶来的军士,他们静静地听着蒙滔的话,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有一团火在燃烧。 “我北府军民,有死无降!”蒙滔几乎是在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来一样高呼着。 听到这里,不但整个院子,就是整个狼孟亭也都陷入一种沉寂中,只有火把还在那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过了好一会,不知是谁吼起了北府百姓最爱唱的“秦腔”:“金沙滩直杀得山摇地动,好男儿拼一死决不偷生!” 声音在浓浓的夜『色』中越飘越远,在太行山的群山中回『荡』着。 第二日,从早上到晚上,三万燕军分成十队,时刻不停地轮流攻城。震天的喊杀声响了半天便消失下去了,攻防双方都已经疲惫不堪,只是依着身体的本能挥刀,张弓,刺矛,举石。所有的人都喘着气、咬着牙坚持着,他们不顾身边的战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要消灭前面的敌人。他们在暗暗比着,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现在已经不是体力上的厮杀了,而是意志力的较量了。 在黄昏的时候,燕军终于顶不住了,他们在石墙前已经变黑的山坡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尸体,黯然地撤了回来。三万燕军损失了两千多人,但是依然没有达到目的-占据狼孟亭。 北府守军损失也不小,不管伤有多重,能拿着兵器上石墙的不到五百人了,但是顾耽却知道,这座城还要守三天,还要再过三天,乐平和晋阳的府兵才有可能赶上来。 是夜,除了石墙上点着火把,狼孟亭里面却没有一点火光,所有的人在黑暗中告别自己逝去的战友,收拾好残缺的兵器,然后在黑夜中靠着石墙内侧,默然地等待着,等待天亮或者是敌人攻上来。 第三日的战斗更加残酷,慕容垂亲自压阵,胆敢后退者一律就地处斩。燕军呼啸着涌向狼孟亭,他们在狭窄的谷地里排着拥挤而绵长的队伍。北府守军的箭矢不多了,除了对爬石墙的燕军『射』击外,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的箭矢来压制『射』击了。 燕军的木梯到处都是补丁和绑绳,它们被推了下来,然后匆匆修补一下又架了上去。由于上面的鲜血沾得太多,这木梯已经没有一点木头的颜『色』,完全变成了黑『色』。燕军攀着木梯,依次而上。他们小心地躲着上面飞下的箭矢和石头。现在这石头比箭矢更密集,也更危险。箭矢是有限的,靠着白马山的狼孟亭却不缺石头。 好容易能看到石墙的上端,如林刺出来的木杆却总是让燕军功亏一篑。站在木梯那个狭窄的地方,燕军很难防备从左右刺出的木杆,一旦被刺中,削尖的杆尖照样能在你身上钻个窟窿出来。 血战从早上一直打到黄昏,阴沉着脸的慕容垂却丝毫没有收兵的意思。不敢后退的军官将领们只好命令军士举着火把连夜攻打。过了半夜,苦战许久的守军终于疲惫不堪,石墙上的防线岌岌可危。有数十名燕军已经登上石墙,开始与守军厮杀,掩护更多的同僚上来。 这时,只见一名青衫短袍汉子,舞着长刀,满脸是血的杀入这数十名燕军之中,身后跟着十几人,看上去年纪却都不大,但是他们的刀却舞得无比的欢快。燕军措手不及,被这新生力军连同石墙上的守军压着打。但是他们都是燕军的精锐,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只见刀光在跳动的火光中飞舞,高喝声、惨叫声在黑夜中混在一起。 只见那十几人有的被打断了长刀,却依然扑了过去,一把抱住燕军,用手掐,用嘴咬,然后一起从石墙上滚落下去。他们没有头盔,也没有铠甲。不一会,绑住头发的布带松开了,长发披散在他们肩上,青衫短袍不但破裂不堪,还变得黑红『色』。在黑夜和火光中他们有如厉鬼,让面对的燕军都不由地为之气短。 燕军终于被赶了下去,他们士气也终于在这个时刻降到了最低点。看在眼里的慕容垂只好下令收兵。 顾耽抱着浑身是血的蒙滔泪流满面,刚才要不是蒙滔带着十几名学生冲了上来,这狼孟亭可能已经被攻陷了。 “蒙夫子!”顾耽轻声地呼喊着。 蒙滔微微点点头,然后吃力地抬起右手指向旁边。顾耽顺势看过去,那里躺着一个人,瘦弱的身子跟其他死去的烈士一样,满是伤口和鲜血,带着稚气的脸上满是血迹和灰尘。 “真是可惜了。”顾耽听到了蒙滔的叹息。是啊,这些学子再过几年就成才了,成为北府一笔宝贵的财富。 “顾都尉,吼两句!”蒙滔最后轻轻说道。 顾耽抬起满是眼泪的脸,然后用尽力气吼道:“金沙滩直杀得山摇地动,好男儿拼一死决不偷生!” 在吼声中,蒙滔安然地闭上眼睛。在吼声中,慕容垂望着狼孟亭默然不语。看来这世道已经变了,一群这样高吼着去死的人,你是没有办法打败他们的。汉人什么时候找回了他们久违的刚烈和热血了? 接下两天的战斗虽然激烈,但是却没有了前三天的惨烈,因为不但燕军的士气被夺,就连慕容垂也知道时机已过,越发的犹豫和三心二意了。 第五日,乐平郡校尉常连普带着三千府兵和民兵赶到了狼孟亭,在他的身后,有更多的府兵和民兵在并州都督冯保安下,正源源不断地赶过来。 狼孟亭上剩下的人不过百余人,但是他们都坚持着站在石墙上,手里紧握着长刀和木杆。 常连普终于在石墙上找到了自己的部下顾耽,他靠在石墙的女墙上,手里握着一把有十几个缺口的长刀。胸口上一个长长的刀口让他的呼吸非常困难。 看到常连普,顾耽脸上一阵惊喜,挣扎要起来,却丝毫动不了身。常连普连忙扶住了他。 “禀校尉,孟县都尉顾耽奉命守狼孟亭,任务完……”顾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顾都尉,你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狼孟亭已经由我接管!”常连普含着眼泪答道。 听到这里,顾耽『露』出欣慰的神情,刚才还紧张僵硬的身子一下子变软了,好像全身的力气一下子都消失了。 常连普知道这是顾耽勉强支撑了数日,早已经是灯尽油枯的时候。现在交接了狼孟亭,他没有了支撑,『性』命逝去自然就在这一刻。 常连普紧紧地抱住了顾耽,他看到顾耽嘴巴张了张,连忙附耳过去倾听,听得两声,泪水顿时像洪水一样涌出。 不一会,在残艳如血的夕阳中,数千人齐声高吼道:“金沙滩直杀得山摇地动,好男儿拼一死决不偷生!自古忠良千千万,为国为民保河山!”在那一刻,整个天地都被这吼声震动了,而雄壮的白马山也在这吼声瑟瑟发抖。 慕容垂听到这吼声,默然许久,最后下令连夜撤兵,退回常山郡。 第一百八十章 燕周之战(一) 刘悉勿祈、贺赖头举叛军攻并州,于是孔持起粟邑,显起泥阳,乔秉起延安,胡阳赤起归德,呼延毒起大城,叛众数万,雍、朔震动,护大将军事猛各遣府兵讨平。庚午,魏冉操命长水校尉马愿杀尚书令王简、左仆射张乾、右仆射郎肃等,开城纳燕兵,魏亡。燕主迁操为乐浪公,移朝鲜。途河间,“山贼”突发,其家眷三百二十六口皆遇难。 ——————————————引言摘述 城被攻陷,魏国灭亡,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国上下,因为他们紧靠着魏国的南边。 濮阳城周王宫凤阳台里,正中上首坐的正是周王苻坚,下首分坐的分别是车骑大将军、尚书令晋公苻柳;太尉、阳平公苻融;中书令、河南公双;左仆射李威;右仆射梁老平;领军将军强汪;护军将军邓羌;司隶校尉吕婆楼;给事黄门侍郎权翼;中书侍郎薛赞等重臣。 “城失陷,魏国已经灭亡。”说到这里,苻坚不由地长叹了一声,“想不到魏王冉闵神勇绝世,就是大将军也要叹其为中国第一猛将,谁知转瞬就成了昨日黄花,一缕英魂了。现在该我们直接面对鲜卑白虏了。何去何从,关系到我大周的基业,请诸位爱卿好好说一说,为大周千秋万业谋划一下。” “天王,这其实很明了,不是连燕拒北府就是连北府拒燕,关键是我们该如何正确知道这两国的意图。以及对我大周地想法,才好做出恰当的决策。”中书令双开口道,他是苻坚的弟弟,才干不显但是身份摆在那里,所以由他来开个头也不错,反正讲错了大家也不会笑话,正好可以当引玉的砖头。 “天王,河南公爷。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梁老平开口道。 “梁大人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苻双觉得有些奇怪了。不知道这位位高权重的重臣到底说得是什么意思。 “北府、燕国都是大有野心。而且势雄,不是我周国能比之。”梁老平说到这里便顿了一下,众人也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周国虽然占据中原肥沃之地,但是这里也是四战之地,从八王之乱开始就没有安宁过。周国立国之后更是四周树敌,被江左晋室和它的藩属国围着打了好几年,国力不说跟北府去比。只能和立据幽辽时地燕国对比一下,但是现在燕国占了冀州,这实力就有差距了。 “目前地形势定是北府、燕国两者争雄。他们就像两只老虎在相争,而我们周国刚好地处其中,不管他们谁胜谁负,你说赢者会放过我们吗?” 梁老平地这番话让众人不由地低下头来,细细地琢磨起来。 “北府北控漠北,南连益州。东至并州。西制西域,广袤万里,军民无数。国势举世无双。如一旦发力,其势难以预料。燕国占据幽辽,地不过两州,现在虽然偷得冀州,但是与北府相差甚远。”权翼抚着下巴的胡子,朗声说道。 “权侍郎说的极是,从燕军用兵来看,他们是以快求胜,只求以先手占据冀州,然后再与北府相持。但是一旦日久,恐怕北府胜算更高,这些年只有北府一直在生休养息。”邓羌接着说道,他是周国的名将,所以有资格在苻坚面前对目前战局进行评价。 “恐怕也不尽如此。燕国慕容兄弟都是一代俊杰,人中龙凤。现在他们占据了先手,北府处处受制,要想扭转战局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只要燕国靖平冀州中原,全力西征,北府恐也难挡其锋芒。”双应该是慕容鲜卑的崇拜者,所以话里话外都偏向燕国慕容,就盼着燕国打胜仗。 ;;.的弟弟慕容桓假道并州到周国做“友好访问”,加强两国地合作。苻坚等明眼人知道这是燕国在玩远交近攻,当时也敷衍了一回,一时显得燕周两国好得跟亲兄弟一样。慕容桓继承了慕容家的优良“传统”和“血统”,生得是俊美无比,风流倜傥,谈吐风雅。在濮阳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简直就是一“现代的周郎”。 ;;为荣,自此周国多了一批亲燕派。 “河南公爷,北府辖下有七州,光雍州就有民众四五百万,青壮近百万。而这几年,从幽、冀、司、豫等诸州涌入其地的流民不下百万,两相抵消,不要说单单一个燕国,就是中原三国加在一起也难抵北府东进。”薛赞是个外来户,对双可没有那么顾忌,当即毫不犹豫地驳斥道。 ;;偏远之地,数代经营才有这一时强势,当是英雄所为。那像西边的那位大将军,坑蒙拐骗,偷袭奔伏,卑鄙下流,无所不用其极,这才窃得如此基业,这怎么叫天下英雄服气!” 众人一听,不由哑然,想不到苻双一急之下就把慕容桓念道的这一套说出来。 “北府地大将军是不是英雄,天下有识之 定论,岂是他人三言两语就能说地。”权翼冷冷地不是英雄谁还是英雄?天下其它“英雄”哪个不是谈到他就又恨又怕,北府那么一片家业就是靠“骗”这种下流手段也要花费一段力气。 “好了,老四,不要再说了,我们今天要谈的是该如何应付南下的燕军!”苻坚厉声呵斥自己地弟弟,周国就在北府东边,几年来明里暗里不知斗过多少回,可从来就没有占到一点便宜。但就是这样周国有识之士心里对北府大将军却尽是敬佩,一种对强者的敬佩。苻双这一套理论。也就糊弄一下不知深浅之人,像现在坐地这大部分人,对北府和燕国的底细怎么不心里有底呢? “天王,臣下思量了一下,降北府,我周国恐怕会成为拒燕的棋子,给人当枪使。降燕国,恐拍北府会将我们连燕国一起扫荡。”李威沉吟一下道。 看到李威这个胘股重臣开口说话了。苻坚眼睛一闪。不由得坐得更加端正了。 “不管如何。我心里最担忧却是一件事,我们属下的十数万头旧部。”李威继续满是忧虑地说道。 “李爱卿,你的意思是?”听到这里苻坚有些慌了。李威说的头旧部指得是当年和苻家(蒲家)一起被石虎从关陇迁到关东的豪强世家,如安定程氏、安定梁氏、安定胡氏、天水赵氏、陇西牛氏、北地辛氏、南安羌酋雷氏等,后来一起聚集在头,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足有十数万。一向是家最坚实地根本。 “这十数万人故地都在关陇,最大地愿望就是迁回关陇,修整祖宗陵墓。现在跟我们来到司州河洛,心里还是向西。一旦我军与燕军或者北府军相争遇败,定会人心涣散,恐怕他们会不顾一切投关奔西。”李威说出了自己地忧虑。 众人不由地大惊,细细一想,果真如此。这十数万人是苻家和周国的根本。跟着家从头到了洛阳。然后又退到濮阳,他们一直跟随无悔,为了就是苻家允诺的誓言。回关陇故里。要是周国在这危难之际吃了败仗,恐怕会有很多人对苻家绝望,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回关陇。到那时,就是燕军或者北府军不继续攻打,这周国也算是垮了。 是啊,该怎么办呀?苻坚开始头痛万分。以前还能左右逢源,玩玩权术。但是现在是两只大老虎打架,而且打得是生死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夹在中间的周国就难受了,投靠北府吧,燕军一鼓作气南下,说什么也要灭了你这个北府的前锋小卒,要是北府有点心思,周国就算是给北府彻底贡献一把了;投靠燕国,北府一旦反击,数十虎贲大军东出,也不在乎顺路把周国也淹了。做为北府的“好邻居“,他们最知道北府地实力,一旦发起狠来,就是天兵天将恐怕也要让他们三分。 商量了半天,苻坚最后做出了决定,派使者去长安,看看北府到底是什么一个章法,如果北府真的发狠了,到时再说;河北的河内、汲郡加强戒备,密切监视燕军的一举一动,不过总得来说,苻坚和他的臣子还是偏向于北府,但是他们还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正当苻坚犹豫的时候,河北却出事了,打乱了苻坚和周国的部署。 周国镇北将军、冀州刺史张遇原来是赵国的豫州刺史,原本是石氏地旁支外姓,原本属于胡,只是混血混得太多了,一点胡地特征都不明显,加上张遇一向谨慎而不张扬,所以居然让他给混过去了。 当苻健打到豫州的时候,张遇举洛阳、许昌投降,让周国顺利占据了南豫州,国势一下子厚实了。所以张遇也算得上是周国的开国功臣。后来家除了夺了他地兵权之外,待他也算厚道。 后来周主苻健纳了张遇继母韩氏为昭仪,这关系就有点复杂了。而且健累次在大庭广众众中指着张遇高声道:“卿,吾假子也。” 也许这是“豪爽”的苻健拉拢部下的一种手段,他以为这种“粗俗”手法应该合适张遇这种莽夫的口味。 但是他没有想到张遇虽然多勇少智,却也是个小肚量的人,而且还有点阴险城府。张遇对此深耻之,牢牢地记在心里,并把所有的帐都算到了家头上。张遇伪装得好,反而逐步得到了苻家的信任,最后出任镇北将军、冀州刺史,管辖周国河北的河内、汲郡。 当燕军南下,占据冀州之后,张遇知道自己机会来了,他准备给周国好好捅上一刀子。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在汲县设伏,诱杀了河内郡守、汲郡守和监军数人,然后举兵叛周附燕。 靠上了燕国,张遇也不客气了,行檄文把苻坚的祖先十八代从头骂到尾,什么臭事都往苻家头上扔。 ;;翼、薛赞为使者,去长安输诚。并以阳平公苻融为大都督,前军将军姚为先锋,邓羌、吕光为左右护军,尽起七万大军,亲帅北上,准备讨平张遇小贼,顺便为北府反击打响第一枪。 ps:书友们,我是曾鄫,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燕周之战(二 徐州刺史周成、兖州刺史魏统、青州刺史乐弘以阳平城降燕;魏冀州刺史王午闻魏败,据信都午自称安国王。五月,戌辰,燕王俊遣慕容恪、封弈、阳骛攻之,午闭城自守,燕人掠其禾稼而还。 ___________引言摘述 “大王,此次伐叛逆张遇不妥,还请大王三思!”领军将军强汪拉住坚的缰绳,朗声道。 “强爱卿,你这是何故?”苻坚心里有些不满,刚刚在濮阳数万军民面前誓师,搞得声势浩大,现在刚准备整军出征却被强汪给拦住了,张口就说此次出征不妥,是个人心里都有气。不过苻坚还算好的了,至少表面上没有发作,还十分和气地与强汪对答。 “张遇降燕,已得燕国庇护。今燕军已经占据城,兵锋南下,恐有连横。一个张遇好讨伐,要是合兵一处,恐有大变!”强汪站在苻坚马前大声言道。 “燕军虽然已经偷据城,但是魏冀州刺史王午却在信都起兵,燕军主力早就奔他而去,怎么可能会照顾到张遇小儿。”苻坚对形势自有一番看法。这段时间,他密切关注就在旁边的冀州,撒出去的探子把军情流水价地报回来,以供苻坚和他的谋臣运筹帷幄。 “大王,燕军可败,我们却不能败!”强汪急了,张口就说出一句比较忌讳的话,顿时让苻坚的脸阴了下去。 燕军败了不伤及根本。反正又不是主力,张遇死了就死了,反正是一个降臣,到时把主力南移,还可以继续南下。周国就不一样,一旦败了,人心一散了,周国就全完了。到时弘农地北府、洛阳的桓温、冀州的燕国外加一个早就不怀好意的青州齐王。立刻就能把整个周国给撕分了。 这些话没错。但是只能在朝堂密室里说,你当着这么多军民嚷嚷干什么? “大王,强将军的意思是现在是动荡千钧之时,有如行履薄冰,稍有不甚恐怕会酿成大错。与其冒险出击,不如据守大河天险,以待援军。只要我们与北府合兵一处。张遇之疾就不足为患了。”右仆射梁老平看到苻坚阴冷的脸越拉越长,连忙上前把话圆下来。他知道强汪是个直肠子,一时情急什么犯忌的话都敢往外蹦。 “大王,强将军是个耿直之人,出言不逊,但请大王念在他一片赤诚之心,还请恕罪!”看到苻坚的脸色变缓了之后,梁老平连忙又补上一句。 强汪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黑着脸站在一边不说话。 ;;=赤诚我是知道地,孤也知道这些事情。但是这些孤都已经策划好了。” 事情已经闹开了,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护军将军邓羌连忙指挥亲军将闲杂人等赶开,留下一干相关人等在苻坚周围。 “燕军主力纠缠于信都城下,无力南顾,我等不趁此良机剿灭张遇叛逆更待何时?张遇潜伏我周国多年,深知我关防险要,一旦在燕军南下时以为向导,恐怕那就是心腹之患。”苻坚又把那天“集体讨论”时自己地观点抛出来,准备再一次“折服”众臣。 听到这里,周围的人心里都有个小九九,大家都不是傻子,谁不知道坚心里是什么算盘?在目前的形势下,周国苻家除了投降晋室就没有什么别的出路了,而在北方降晋室就过不了北府。但是苻坚不想就此臣服于北府翼下,在他的小算盘里,他降的是晋室,他想得到一定的地位,至少相对北府来说要保持独立。但是要达到这一步,周国就必须要有足够威望,所以就要拿到足够地军功。 ;;军,立下“赫赫”军功,到时也好跟晋室和北府讨价还价。 几个见机快的臣子连忙围上前来,拱手齐声道:“大王英明神武,谋无遗策,定会一举荡平河北叛军,重创燕军,威震中原。” 听到这里,苻坚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脸上满是自得的笑容。 看到局势一变,强汪不由急了,站上前说道:“大王说得没错。但是我大周今外有强敌,内有奸妄,贸然出兵恐有大乱!” “奸妄?你说的是谁?”苻坚的脸又阴了下去。 “左军将军郑系,后军将军吕护原是张贼好友同党,今张贼举叛逆于河北,大王不除此二人,还依为大将,各领一军;前军将军姚苌,其兄命丧我军,又素与张贼交往,一旦两军相持,恐军中有变。”强汪一咬牙,今天都到这个份上了,干脆把话讲透。 听到这里,众人骤然脸色大变,这时奔出三人来,跪在苻坚马前,只是痛哭磕头。 郑系和吕护原本是前赵旧将,后来都投了当 力最大”的豫州刺史张遇,然后又一起降了周国,关错。但是这次张遇在河北起事,他们俩由于一直呆在濮阳,所以就没有被牵连在其中。 两人在张遇叛乱之后,立即带着家人跪在宫门外请死,一番作法后终于取得了苻坚地谅解。郑系和吕护随即又把儿女送入宫中,以为质子,重新取得了苻坚地信任。 姚苌在兄长姚襄战死后投降了周国,苻家待他一直不错,不但封以高官厚禄,还厚葬了姚戈仲和姚襄。张遇更厚待姚苌,将其女配与他为妾室。 看到三人在自己马前磕头痛哭,苻坚犹豫了一下朗声说道:“三位爱卿虽然与张贼有瓜葛,但是却大不一样,是真正的赤诚忠臣。强爱卿如此说,岂不是寒了忠义之士的心。” 强汪听到这里,顿时感到一阵头昏脑晕,他想不到自己地主公居然还有如此“妇人心肠”,这用兵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强汪一时急了,又往前走了一步,卷起袖子准备再好好跟苻坚说道说道。看到强汪怒目双张,须发直冲,苻坚一时也有点慌了。梁老平连忙上前拉住强汪,直往后面拖。强汪还想再说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威开口了:“强将军不要再劝阻了,此次出征大事已经行文四处,如此止步恐怕会遭天下耻笑。” 李威在朝中威望甚高,素得众臣信服,听得李威如此说,强汪一时不知所措,一时愣在那里。 ;; “李大人,你为何让大王北上亲征?”强汪看着在远处渐渐消失的大军,最后忍不住问道。 “主上矜大好功而不能忍,智大却不能见机。不知休息民生却怀妇人之仁。如果有国士王佐之才辅助,周国必兴。你我只是中上才,不足以让主上折服敬重。现在主上主意已定,我等劝肯定是劝不住的,希望主上这次……”说到这里,李威忍不叹了一口气,最后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而是转言道:“我已经叮嘱过阳平公和邓、吕两将军,他们三人都是知兵之人,只要小心从事,不求大胜,自保应该是足够的。” 听到这里,梁老平等人不再言语,只是站在那里望着远方,最后,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叹息声,悠悠飘荡在濮阳城北门外。 汲郡朝歌,苻坚率领的七万大军与张遇、燕国的两万联军相持了六天,不是周军不进攻,而是他们手下大将太生猛了。前锋姚苌上去就连斩张遇手下两名偏将、四名燕军校尉,吓得联军那一天都不敢出来了;第二天,邓羌出阵,联军看到不是姚苌,以为还有机会,于是迎战。谁知这个更加生猛,连斩张遇六名偏将,燕国五名偏将,吓得众多联军偏将个个申请降为校尉。 此后四日联军都不敢出阵,躲在朝歌闭门自守。看到叛军不出,苻坚知道时间越拖得久就越危险,于是不恤兵士,直叫日夜攻打。但是朝歌城大墙高,加上两万兵马一万是张遇的根本,一万是燕军的精锐,凭借高城险要,粮草充足居然守得是四平八稳,让周军丝毫占不到便宜。 六月初四,联军突然答应迎战,两军列阵于朝歌城西。两军刚接战,突然听到周军后阵大乱,无数人在高呼道:“燕军袭来!燕军袭来!”上万人一轰而散。波乱很快就影响到中军,压阵的苻坚连忙策马奔到后面,刚好遇到了郑系、吕护,不由怒斥道:“我待你二人不薄!为何如此!” 郑吕二人应声道:“燕国时应天命,我等只是顺应天意耳!” ;; 郑、吕两人知道邓、吕两人的厉害,连忙退到军后,叫自家军士们顶上去。 刚才还占据优势的周军前军看到自己后阵一片混乱,有心人回头一看,只见后阵全乱了,一支打着燕军旗号的骑兵穿行其中,看上去好像是有燕军奔袭了本军的后阵,更重要的是本应该在中军的那面代表苻坚的“王旗“居然跑到后军,难道是大王逃跑了? 如此一想,周军前军顿时一阵混乱,在前面压阵的苻融拼命地弹压,这才没有让前军崩溃,但是联军却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一时战鼓齐响,两万联军步步逼近,形势异常危急,不一刻,早就丧失士气的前军很快被击溃,数万人拼命向后退。 先锋姚苌见事不可为了,便率领三千本部骑兵撤离了战场,为周军全军崩溃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是役,周军七万大军逃过河的仅万余,精锐尽折于河北,大都督阳平公融死于乱军之中,前锋姚苌领本部兵马奔河内,招揽旧部,然后渡河南下,奔许昌。坚在邓羌、吕婆罗的护送逃回濮阳,不几日迁都陈留,留强汪守濮阳。 ps:书友们,我是曾鄫,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日落桃山 李公,为何我大周会兵败如山倒?”苻坚拍着陈留城“想我苻家领人及关陇豪杰数万户,东出函谷,远僻头,转战十数年,虽然还在眺望关右故里,但总算是立下一份基业。” “可是这才几年,我大周衰如流水,一时强盛有如秋风落叶,流逝残云,只能在梦中回味。”说到这里,苻坚不由地流出眼泪来,话语中竟然已经哽咽了。 “大王,不必如此心灰意冷,只要我们坚守陈留高城,翟贼叛军是奈何不了我们的。”这几日的劳累,让李威这位老臣的嗓音变得嘶哑和干涩。但是从这话语中无论哪个旁人都听得出是李威在强打精神为苻坚鼓劲。 “陈留是兖州大城,城高粮足,就凭翟贼那数万乌合之众是攻不下陈留的。大王大可放心,我们完全可以支撑到北府或荆州援军到来。” 不知是李威已经忙晕了,还是别有用心,居然说翟斌数万人是乌合之众,可就是这数万“乌合之众”于十几日前在曲遇聚大败苻坚亲自率领的大周“三万平叛军”。 六月初四朝歌大战之后,苻坚大败逃回河南。不几日,被燕国封为镇南大将军、豫州牧、荣阳公的张遇率领兵马顺利接管了汲郡全境,还占了河内郡东部的山阳、怀县等城池,把自己的势力大大地扩张了一把。 就在苻坚收缩兵力,准备据河险坚守时。周国内部却出现了问题。首先是关东羌人首领姚苌在河内招揽了数千旧部,然后渡河南下,让荣阳而走,直奔许昌,直接占了富庶的颍川郡,自号大将军,万年秦王,算是从周国独立出去了。 ;;+南。加上还要稳定城等冀州新地盘。一时抽不出兵力南下,于是就调集了三万人马南下“平叛”。 在开始接战的时候,周军依靠邓羌、吕婆楼两大名将,先夺了姚苌军的凶焰气势,然后设计先断了姚军的粮道,紧接着又断了姚军的水源,再重兵把姚军团团围住。准备先用饥渴弄掉姚军半条命,最后一举全歼“忘恩负义”的姚苌。 围了几日后,姚苌军开始有人渴死,营中人人危惧,眼见周军就要大获全胜的时候,却天降大雨,使得姚苌营中积水三尺,于是姚军士气一转。军威大振。坚当时准备要进食。看见老天降雨,不由心中大忿,无心再吃。指天怒骂道:“天其无心,何故降泽贼营!” 姚苌趁此盛势,整阵再战。在两军对峙时,姚苌再暗派奇军一支绕道周军后营,夺了一部分粮草回来。 眼见围不死姚苌军,而且遇此变故,周军不由士气大衰。加上苻坚担心河北燕军渡河,已经无心再与姚苌纠缠,只得撤军回陈留。 但是真正给周国插上一把尖刀地却是中牟地翟斌。 翟斌是丁零人首领,世居康居,后来迁徙中原。建平元年(公元330),翟斌率部归降赵国石勒,被封为“句王”。后来石虎病死,中原大乱,翟斌便投靠了靠得很近地苻家,并跟着一起南下西进,最后被安置在荣阳中牟一带,成为了周国的一员。但是翟斌一直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一直在暗暗寻找更有前途的大树。但是北府和荆州却看不上他,翟斌只好转而求其次,跟燕国暗暗勾搭上了。 ;;.更加活泛了,希望把握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立下一份大大的功勋。仿佛翟斌地“诚心”感动了苍天,燕国派来了同为丁零人的归义王翟鼠和左司马刘准,率领三千其部人马偷偷南下,支援翟斌,并带来了燕主慕容俊的册封,封翟斌为建义大将军、河南王。 翟斌这高兴的,立即纠集本部兵马,汇合河北援军,趁机东进,潜伏在浚仪(今河南开封)附近,窥得苻坚领军泱泱撤回陈留,路过曲遇聚的时候,翟斌一声令下,举起“燕”字大旗,伏兵一时四起。顿时河曲上杀声震天,尘土遮地。 三万周军本来已经气衰,再突然遇上这伏击,一时人心大乱,以为河北燕军杀过河来了,根本没有接战一二便丢下兵器奔陈留而逃。 翟斌见势大喜,于是掩军大杀一阵,歼灭周军大半,只剩苻坚等数千人逃回陈留。可怜周国最后一点本钱就这样交待了,让苻坚吐血不已。 翟斌猛然间得此大胜,不由大喜,立即传檄河南各地,把自己的名号打了出去,居然聚得三、四万兵马,总算让自己这建义大将军、河南王不是个空架子。翟斌和翟鼠、刘准商量了一下,下令乘胜追击。于七月初十占据了浚仪,并围了陈留,把周主苻坚给困在里面。 看着外面黑压压的营地,苻坚默然了许久,最后低头流着眼泪说道:“悔不听阳平公(苻融)之言。” ;;在朝堂上直言面谏,还有阳平公苻融地暗谏。苻融很照顾苻坚的面子,没有在朝堂上跟苻坚硬顶,而是在私人会面的时候私下谏言。 ;;.,一,遇地强援-燕军情况不明,贸然北上胜败难数,三是周国强敌环视,争战多年,早就已经国穷民疲,一旦战败,就会如同雪崩一般,到时局势就不可收拾了。 ;;其间而不败,现在要抛弃这一切归降那“窝囊废物”的江左晋室,这怎么不让苻坚觉得不甘和憋气。 当苻坚“圣心独断”。坚持自己地信念时,无可奈何的苻融却默默接过坚的任命,总领大都督一职,上了河北前线,并死在了那里。 想到这里,苻坚怎么不觉得心痛神伤呢? 听得苻坚这么说,旁边的李威却不是个滋味。他知道自己这个主上是个明锐果决、豪俊不凡的人物。这位东海王的嫡子文学优良、大度容人,而且勤修内政。又衡抗四环的强敌。也算得 赫赫。但是他也是一个矜大好功。不知休息民生的他地祖父、伯父一样,充满了野心。 在李威地心里,苻坚是一条意欲跃龙门地潜龙,需要的是王佐大才。只要有一位国士辅助,以坚的性格定会君臣相得,得到他想要的。但是老天爷不眷顾家和大周。 李威那颗苍老的心在苻坚的悔言中变得更加冰冷和黯然。也许自己的主上在隐隐埋怨自己,为什么当时不死谏一把。如果当时能谏住苻坚地冲动,周国数万精锐不失,也不会有这等结果了。 罢了,罢了,就把我这条老命丢在陈留吧,也算是报答了苻家数代的恩德。 正想着,天开始蒙蒙亮了。而翟斌的大营也开始喧闹起来。看来他们准备新一天的进攻。 看着如蚂蚁一样密密麻麻依附在城下的翟军,苻坚全身甲冑,一脸冷色。站在北门城楼上亲自督战。只见飞矢乱飞,如同蝗虫一样在坚的头上飞来飞去。左右护卫连忙护住苻坚,并架住他的胳膊,准备把他抬下城去。 但是苻坚左右手一使劲,挣脱护卫的搀扶,怒目圆瞪,呵斥了左右,然后取下雕花长弓,站在跺墙后面张弓搭箭,对着云梯上地翟军军士,含恨射箭。只听得弦响一声接着一声,云梯上不时响起惨叫声。 但是站在女墙后面地苻坚也成了城下弓箭手的靶子,只见飞舞的箭矢一支接着一支射中了苻坚,却被北府精制地将军连环山文甲给挡住了,但是那一个个白色的箭坑却布满了苻坚浑身上。有两支箭射中了胳膊等空挡地方,渗出的鲜血流遍身体,将金色的铠甲变成了黑红色。 激战一天,因为被允诺进城后可以“自由活动”而兴奋生猛的翟军终于疲惫了,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看着在黑烟和黑土中摇摇欲坠的残阳,苻坚却怎么也轻松下来。他抱住浑身是血的李威,却再也哭不出来了。 “大王,多多保重……”李威使尽全身力气,轻声地说道。 ;;受着穷途末路的悲凉,加上重臣一一离开自己,其中的悲痛快要击垮苻坚了。 “大王,急报!濮阳城陷,强大人殉国!”一个满身是血的军士奔了过来,嘶哑着声音禀告。 原来张遇趁着自己胜势,直接出兵渡河南下,围住了濮阳,几天几夜的攻打,终于把已经成了一座空城的濮阳攻了下来。 正当苻坚闻报大惊的时候,他却听得耳边响了一声幽远的叹息,只见躺在地上的李威泪流满面,那双变得浑浊的眼睛满是绝望、悲哀,却正在慢慢逝去生机。 ;;.天地间的声音却是如此的绝望和悲凉。 不几日,苻坚听信“帝出桃山久长得”的言,从陈留出奔,只留太子宏守城。 ;;.[十余个侍卫,陷入重重包围。坚看着外围黑压压的姚军,反而更加镇静了。他搬了一张马扎做了下来,传令左右将北府制造的行军餐具摆开,召厨师将准备好的晚餐进上来。 姚苌驰马赶到,看到苻坚坐在那里安然就餐,不敢造次,于是翻身下马,派人求见。 ;;四郎(姚苌排行二十四)来得突兀,所以招待不周。” 姚苌拱拱手言道:“多谢大王招待!”于是坐下来,毫不客气与苻坚对饮就餐。 两人你来我往,相敬如宾,不一会就把小桌上的食物吃干净了。 待左右收拾干净后,姚苌突然问道:“大王,国玺可随在身边?” 听到这里,苻坚不由长笑起来:“二十四郎真是直人!” 姚苌不由得有些脸红,声音也变低了:“国玺是国器,恐有损坏。” ;;“国玺只是一块石头而已,二十四郎想要大可重刻一颗即是。” 说到这里,苻坚的话语中带着嘲讽的味道:“传国玉玺已经被曾镇北献至江左去了,二十四郎羡慕的话,可以去丹阳看看。” 姚苌不由一阻,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姚苌随即就驻扎在桃山下,并派大将吴忠对苻坚说:“秦王已得天命,大王当顺应天意,禅位与秦王。” ;;自立,何必禅位?”说罢,待吴忠退去后自刎而死,时年二十岁。其子诜、两女苻锦、苻宝以及夫人张氏等人皆自杀。 姚苌闻言赶来,只见满地的死尸,不由愣在那里。这时,夕阳从西边的桃山上投透过来,将黄昏的余晖洒满桃山上下。那颜色居然与地上的鲜血融为一色,变得无比的残艳。 姚苌站在桔红色中,默然不语,耳边还回荡着昨晚苻坚最后说的话:“二十四郎,还记得关陇故里吗?” 故里?苻坚和姚苌一样,虽然故里都是关陇,虽然父辈日日念叨的都是重回故里,但是他们却对关陇早就没有什么映象了。故里关陇到底是什么样子?值得数十年几代为之前仆后继? 看着面向西边关陇倒下的苻坚尸首,也许他已经和他的祖父、父亲,还有我的父亲、兄长一样,英魂都已经飘回了故里关陇。想到这里,姚苌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那轻轻的声音很快就随着那血腥味飘散在越来越沉的暮色中。 是夜,邓羌、吕婆楼、吕光奉苻坚遗命,护住周世子苻宏,易服潜行,出陈留过荣阳奔孟津北上,穿河内入关,费劲千辛万苦终于逃入北府境内。八月底入长安,与滞留在那里的权翼、薛赞抱头相哭。其余杨安、毛当等众将逃奔弘农。 七月二十一日,陈留城陷,翟军大掠三日,死伤不胜其计,苻柳、双、梁老平等皆死于乱军中,周亡。 第一百八十三章 王猛出关(一 诸位都看过了吧?”王猛看到军报在与会诸人手里都最后朗声问道。 “北策朔州,中袭并州,南定冀州,直入司洛,加上在我北府雍秦朔三州的叛乱,燕国一出手真可谓不凡,刻骨三分。”朴右手的食指轻轻敲着桌子上的军报,沉声缓缓地说道,这是他跟曾华学到的习惯。 “这应该是燕国大司马慕容恪的手段,真是厉害。远到刘悉勿祈,近到孔、刘叛乱,居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干出这么多事来,这位燕大司马真是手段高明。”朴依然是那幅低沉平稳的腔调。 “真是我们的失职。”开口说话的是探马司监事钟启,旁边的侦骑处监事左轻侯也是一脸的羞愧。刺探军情是探马司和侦骑处的职责,他们的耳目遍布天下,号称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谁知道慕容恪居然在他们眼皮底下搞出这么大动静,两处机构居然只是在临近时得到一点风声,还没来得及采取什么行动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次燕国做得极是隐秘,蓟城的暗哨费了很大力气才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谁知却被燕国密探给察觉了。董鲁朴(董椎)和十几名探子拼了性命才让楚永念(楚铭)带着这个消息逃了出来。永念费尽了千辛万苦才转回我北府,谁知燕国已经起事。”左轻侯愧然地说道。 “我们太低估了燕国和慕容恪。”枢密院左签院事刘顾坐在那里,和右签院事荣野王对视一眼。然后低下头去一脸阴沉地说道。 “我们的确太低估了敌人,高估了自己。”朴接着说道,话语中是毫不客气。不过他是北府军事情报系统地老前辈,又是曾华心腹重臣,他说出这样的话,不管别人怎么想,都只能老老实实地承认和接受。 “我们老是算计燕国,以魏国和冀州为诱饵。总是以为燕国的行动总是在我们的谋策之内。现在却是非常的被动。”毛穆之也是皱着眉头说道。“刘悉勿祈在云中起事,牵制了我朔州和并州兵马,燕军直入司洛,以张遇、翟斌为棋子大败周国,威胁洛阳,牵制我们雍州和荆州桓公的兵马。而雍、秦两州的叛乱又恰时而起,让我雍、秦兵马受制与内。燕国可以趁此时机,平定冀、、青州,厉兵积粟,以强其势,再举兵向西,与我北府决逐司洛,那时他们燕国可进可退,战机尽掌其手。” 众人听到这里。都不默然作声了。他们都在暗自想着各自的心思,但是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共同地念头,那就是满怀懊悔和挫折感。也许是在大将军地带领下北府以前走得太顺利了。让北府上下产生了目空一起地骄气,虽然北府又轻视群雄的本钱,但是骄傲自满却让北府结结实实吃了一个大亏。从四月份燕国发动突然行动开始,北府一直被燕国牵着鼻子走,处处失机,让一向打仗讲究先机的北府军方丢了大脸。 四月底的时候,正当北府开始准备反击,秦、雍州的河西鲜卑和北地、上郡羌、匈奴的一些贵族头人受到了刘悉勿祈和燕国的唆使和影响,突然在北府内部发动了叛乱,让北府军一时首尾难顾,只好丢过头收拾内部,眼睁睁地看着燕国在中原横冲直撞。 “虽然事态超出了我们地意料,不过这一切还在我们能接受的范围之内。”王猛打破议事堂的沉默,做为这次军政联席会议的召集人,王猛觉得自己应该主导这次会议。 “粟邑的孔持,泥阳的刘珍、夏侯显、归德的胡阳赤、大城的呼延毒虽然有数万之众,但是各陷彼处,无法相连,我雍州府兵聚集十万,不过三月就已经靖平这些跳梁小丑。”王猛继续说道。 地确,内部地数处叛乱在开始的时候让北府手忙脚乱,但是曾华在北府花了十年时间打下的基础可以初见成效,尤其是府兵、民兵等军制。当叛乱地方附近地郡县把府兵和民兵聚齐起来守住要城之后,叛军就再也无法进展半步了。而当其他各地的府兵被源源不断的调集过来之后,这些叛军的结局已经可想而知了。 要知道北府的民兵概括了二十岁到四十五岁的青壮,每年农闲的几个月由各县的都尉集中严格训练。都尉可不敢马虎,郡校尉府和州都督府每年都要抽查,以民兵的训练效果为考稽标准。民兵也个个都想成为府兵,享受免赋税的优待。因为北府是以军功为重,有军功者的永业田比一般人要高出一大截,怎么不让人羡慕呢? 而府兵却是从民兵中十之选二、三择优而出,成为府兵后训练就更加刻苦和专业,因为府兵是每年淘汰一次,每一个府兵都想上进成为可以领军饷,享受更丰厚待遇的厢军,不想很丢脸地被踢回民兵队伍中去。 所以当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府兵围歼叛军的时候,这些骤然聚起的人马在半职业化军人面前就真的是不堪一击了。而且叛军本身也先天不足,那些“叛军领袖”们都是一些影响力有限的首领和贵族,因为有影响的部族首领和贵族在北府开府的时候不是因为叛乱而被灭门,就是老老实实归降而被迁移他乡,呼不得风翻不起浪。 各地的鲜卑、北羌、匈奴各族都是被打乱混编再安置异地,早就失去了原来部族的组织性。而在这十余年,这些各族人不但受到北府经济体系的优惠,生活日渐安定富足,同时也受到北府重点教化,大部分子弟都就读于教会初学和县学,而贵族子弟更是进入到郡学和州学就学,以学习汉家文化为荣,没有什么人会抛弃安定的生活而冒着巨大地危险去造反。 所以当这些叛军首领费劲心思好容易聚集了数千兵马。却是人心惶惶,根本没有实力和平叛府兵作战,甚至平叛军只要在阵前树起一面圣教“阴阳鱼”旗,再派上几个主教上前说几句,那些早就成为虔诚圣教徒的各族“叛军”立即一轰而散或者伏地而降。 “大将军在北府立府的时候种种举措我们都不甚解,现在看来却都是颇有深意。这软刀子的功效更甚于我们府兵的钢刀。大将军一方面对我北府晋人以武勇激励,以利器装备,自强而自立。再以钱财诱之。礼书化之。圣教附之。仅十年就已颇见成效,如数十年,何有内外之分?”王猛说到这里,声音不由地变得高亢起来,如金石鸣响。 “大将军真因为筑此 所以才敢从容西征,毫无后顾之忧。燕人忌我厢军安知我府兵也是一脉相承,武勇不让前秦虎贲。”王猛越发地掷地有声,“大将军亲领西征,孤悬西域,托北府大业于我等,此等信任前所未有;大将军别让燕人,不受大功,意携我等于云台之阁。此等恩德旷世难求!” 说到这里。王猛骤然站了起来,一双虎目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继续说道:“我等受皆受大将军恩德。粉身也难报一二。今燕人发难,我等当竭尽全力,以报大恩,以达全功。” 众人轰然站了起来,拱手应道:“雍州大人说得极是!我等定当尽全力,拱卫北府,靖平中原!” 众人听着这里,很多人心里都是一震,他们有些人开始真正地明白了,曾华故意跑到万里之外的西域去远征,他不但有这个信心,也想好好锻炼一下自己的部属,可能还有一些不为人知地深意。 见到众人地士气为之一振,王猛这才缓了语气说道:“现在地情形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是应该想方设法平燕人的时候。” ||有领教,今日之教也不算是尴尬。” 听得这么说,大家都不由意会地一笑,连刚才一直崩着脸的王猛也不由缓和下来了。 “现在各地叛乱已经平定,雍州府兵一百二十九营现在可以抽调出来八十营,秦州府兵五十五营可以抽调出三十营,梁州府兵四十九营可以抽调出三十营,现在一半汇集在冯,一半已经渡河东入河东待命。”王猛开始转入正题。 “而朔州府兵七十八营加上漠北、漠南府兵可以聚集二十万骑兵。如此算下来有三十五大军可以对燕国发起反攻。并州府兵五十三营一边要抗拒铁弗刘贼,一边东据并州,虽然有些吃力,但是加上一十六营厢军和各处险关,我想是进攻不足但是防守却绰绰有余。”王猛站在已经被参谋官拉开的巨幅地图,举着长木杆开始说道。 “益州府兵六十八营要守备东、南两处,还要协防梁州,所以不能动一兵一卒。弘农、上洛两郡驻有府兵三十七营,厢军二十六营,又有函谷、武关等天险,足以威慑。而燕国,大司马慕容恪率大军围攻信都,城由卫将军慕容评治理,现有兵马近十万。加上南连汲郡张遇、河南翟斌,兵势甚盛。” 说到这里,王猛把木杆往旁边一靠,对刘顾说道:“接来下是我军的对策和部署,该有枢密院下令,子瞻,该你了。” 待王猛坐下之后,刘顾才开口说道:“荆州桓公已经派人来通报,他将于九月率步骑四万出洛阳,攻荣阳。” 听到这里,侍卫军司左都督段涣有些疑问了:“桓公为什么不先攻身侧的许昌,反而远攻远处地荣阳,如此用兵恐怕不妥。” “是不妥,但桓公却是无可奈何。”刘顾答道。 “为何?” “洛阳!” 段涣一下明白了,桓温现在最大的负担就是洛阳,要是洛阳有失,恐拍他要被天下指着脊背唾骂了。正因为“雄心勃勃”的翟斌大胜之后四处征讨,连许昌的姚襄也不敢挡其锋芒,而且对洛阳这座故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所以会引起桓温的重视,抽调重兵,准备打败翟斌,保证洛阳的安全。 “我们北府也要出兵,要不然杜都督就白死了,狼孟亭的烈士们就白死了,天下人就以为我北府都是软蛋!”刘顾卷起袖子,面目怒睁,话语也变得杀气腾腾。 刘顾等了一下才平复一下自己地情绪,然后继续说道:“枢密院参军署计划如下,北府军主力出壶关,直指城,意图与慕容评主力接战,只要慕容评一军大败,汲郡、河南之敌就不足为患了。而我朔州全军,并州、漠南一部分兵马围剿刘悉勿祈部;漠南大部军出东南,直指蓟城,切断幽州;漠北全军沿鲜卑山南下,直取平州后翼,抄其老窝。” 听到刘顾说完之后,王猛又站起身来说道:“大将军均令日前已经传到,”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立即站起身来,注目倾听。 “大将军命武子(车胤)先生总领北府政事,素常(朴)先生总领北府军事,武子(毛穆之)先生总领后勤度支。迁李天正为朔州都督,领朔州府兵,命拓跋什翼健为漠南东道行军总管,领朔州都督李天正、雁门校尉侯明、山北将军当须者讨平刘悉勿祈;命黑水将军杨宿为海西道行军总管,领漠东将军费听傀、岭南将军巩唐休,攻燕州蓟城;命北海将军卢震为渤海东道行军总管,领完水将军当煎涂、诺水将军封养离,攻平州。” “命王猛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领雍、秦、梁府兵十万出冀州,征讨燕国。” 最后说完自己地任命,王猛把曾华的书信传阅诸人,这时,一直默然不作声的拓跋什翼健突然抢出说道:“拓跋不敢受此重任!” 王猛等人知道拓跋什翼健是因为与刘悉勿祈一样,都是朔北降将,刘悉勿祈叛乱了,拓跋什翼健自然夹起尾巴做人了。现在听说曾华将讨刘大任交给他,当然很是诚惶诚恐。 “拓跋将军不必如此,大将军既然肯予你重任,自然是信得过你。为拓跋部子孙作想,拓跋将军当行大才!”王猛劝道。 拓跋什翼健低头一想便已明了,立即作了一礼,诺了一声便起了身领命。 王猛转向朴道:“素常先生,现在大将军印由你护署,你出令。” “好!” 待得大家散去后,车胤看了一眼拓跋什翼健地背影转向朴问道:“真的无妨?” || 这时,毛穆之皱着眉头说道:“乐陵夫人如何处置?” “主母吴郡夫人已经下令乐陵夫人禁足,由宿卫和内府严加看管,待大将军回来处置。乐陵夫人的侍女可足浑氏等数人已被侍卫军司逮捕审讯,问出刺探军情的实据,已经移交京兆提检司和京兆第一裁判所。”车胤答道。 “乐陵夫人是大将军家事,我等做臣子的不好过问,只有待大将军亲自处理了。”毛穆之听完后点点头。 升平二年九月十二日,王猛在灞上誓师,领大军东进,直向壶关。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王猛出关(二) 平二年九月二十二日,天高云淡。而在涉县西六十下,两支大军正相距数里对峙。 东边是有十万之数的燕军,分别属于吴王慕容评和荣阳公张遇,不过其中真正精锐的不过慕容评从幽州带过来的两万轻骑和两万原魏国降军,其余不是前魏国降军就是张遇四处张罗的前周国部众。 西边是北府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王猛率领的三万关陇府兵,他们六日前刚从并州壶关东出。 两军刚一列阵,立即判出高下优劣。 东边的燕军旌旗满天,众军遍野,他们在慕容评的指挥下居然列成一个玄襄阵。只见燕军各军虽然排得整整齐齐,但是用心一看发现它们间列较远,只是因为总的人数较多,密密麻麻的一片就让人看不出来了。 相对于北府兵的沉寂,燕军的人声马嘶就显得有些喧杂了。慕容评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众将,心里甚是不喜,这种情绪也清晰地反应在他那张白胖的脸上。众将都明白这位吴王心里不满自己的部属在气势上被北府兵给比了下去,但是大家也清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知道北府兵是怎么操练的,同样都是青壮民夫,北府出来的就是有杀气,是关陇那个前秦之地水土养人,还是黑甲比较壮气魄,反正这天下无论谁家的精兵在北府兵面前一站总会觉矮上三分。何况现在这十万燕军都是几家凑在一块的,能站得这么整齐各家将领都觉得是呕心沥血了。 看着众将在那里装愣。慕容评心里越发得有些虚了。 在城地时候,慕容评汇集了十万大军,意气风发,只待马鞭一指,顿时可以将三万北府兵击溃。在他想来,北府精锐的厢军都在万里之遥的西域,民夫青壮组成的府兵当不会那么强横了吧。慕容评虽然贪,但好歹还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知道一国军队的精锐不过十之二三。其余都是摇旗呐喊。打打顺风仗的配角。 难得诸谋士和众将领跟慕容评保持一致,横扫冀、豫、兖、青诸州的巨大胜利让这些燕军高官们觉得自己空前地强大,而北府地迟迟未动也让他们觉得西边这个强敌不过如此,有点见面不如闻名。 当得知北府兵只有三万出并州,城地众人更是放心了。十万对三万,不求大胜,至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而在慕容评想来。不败就已经胜了五分了。 但是一旦真正与北府兵对上,慕容评心里又有些发虚了。魏昌之战,燕军败得一塌糊涂,众大将死的死,俘的俘,更多的是快马逃命。慕容评这时才发现,这其中的阴影数年过去了还是深深地刻在自己心里,估计其他燕军将领也差不多吧。 慕容评摆下这个玄襄阵倒有九分是为自己壮胆。这玄襄阵除了能以气势阵容“迷惑恐吓”敌军。也不失一个四平八稳的阵势。摊子这么大。这北府兵真想啃上几口,真得有一副好牙口。只要战平了,我就可以向蓟城报个大捷。老四在魏昌败得吐血,老五在狼孟亭被千余民兵打得头破血流,自己却能在会战中“大胜五分”,这燕国第一名将不知能不能落到自己头上?可这北府兵真的这么好打吗?王猛带着三万府兵就敢直杀城,是他胆子大还是有持无恐呢? 正在慕容评骑在马上胡思乱想地时候,静待了半个时辰的王猛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前护军!”王猛策马喝了一声。 “末将在!”段焕闻声上前应道。 “夺势!”王猛举起马鞭指着对面的燕军喝令道。 “遵令!”段焕一抱拳应道,然后一转马头,撒开缰绳就奔了出去,同时他的右手一招,几名护卫连忙策马跟在后面,其中杂着一匹没有配鞍的备马,上面放着一把陌刀和几个满鼓鼓的箭筒。 只见段焕这几骑飞快地穿过刀山枪林,只见无尽无边的黑甲阵列上回荡着几行急骤的马蹄声,一直延伸到前军。 “前军左厢前骑营备甲!邀战夺势!”段焕地声音不高却非常有力。 正在那里待命地前军众统领军官们顿时动了一下,一个军官走上前来欣然应了一声,然后策马奔了出去。 过了一会,只听到前军左翼一阵马鸣声,还有哗哗的整顿兵甲军械声音。只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在高喊道:“保持队形,出击!”然后一阵马蹄声整齐响起,向阵前飘去。 只见马蹄扬起地尘土形成了一条黄龙,先从北府兵前军阵中向左穿出,然后划了一个大弧线,向两军阵中滚滚而去。 不一会,只见千余黑甲北府骑军排成了三个锥形,最后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锤形,正耀武扬威地向燕军疾驰而去。 这千余骑兵并没有直冲燕军正面,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向燕军的侧翼旁阵冲去,速度不快,但是气势却十足。 燕军将领们看在眼里,心里非常明白这支北府骑兵想干什么。他们计划利用高速机动力在自己阵前掠过,一是炫耀武力,打击己方的气势,二是寻找机会,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空隙弱点,狠狠地来上一刀,只要放上一点血,对己方的打击更大。 慕容评没有犹豫多久,咬咬牙右手一挥,在旁边等待已久的一名燕军骑将连忙了奔了出来,不一会只见燕军右翼一阵慌乱,一支骑兵也奔了出来,迎着北府骑军就冲了过来。只见这支燕军骑兵也是千余人,甲具鲜明,在急驰中队形也能保持整齐,看上去应该是燕军中一支精骑。 两支骑军眼看就要撞到一起去,北府骑军和燕军骑兵的前锋都能互相看到对方地眼珠子了。这时只见燕军骑兵拔出马刀。咬牙切齿地大声吆喝着,眼睛眼看着就变红了。而北府骑兵却不慌不忙,他们快速地急射了两轮,然后把角弓往后一背,把树在马鞍后面的骑兵枪取了下来,刚一放平,锋利雪亮的枪尖就迎上了燕军前锋骑兵。 燕军前锋一脸的无奈,刚才和北府骑兵对射了两轮。但是人家的角弓射程远得多。而且有力得多。对射两轮 没有占到便宜,要不是因为在急驰中的奔射命中率不己这边就亏大了,而不是只是打击士气了。 现在北府兵前锋又各自取下了一支骑兵枪,锋利的枪尖卷着一股疾风迎面而来,让燕军骑兵有些措手不及。骑兵枪飞快地刺进燕军骑兵的胸口,只听到“啪”地一声。在枪身断成两截地同时溅起一朵鲜红色地血花,还带着热气的血珠子在空中飞舞着,被两相交错的疾风顺着打了一个旋,“嗒”的一声贴在北府骑兵的脸上。 两股潮流在瞬息之间就交错而过,激起一阵血腥味然后迅速分开,留下一地的尸首和十几匹无主的战马在那里徘徊嘶叫。不过一眼之下就很看出燕军吃亏了,地上大半都是燕军尸首,还有两具居然没有了首级。 刚一交锋燕军就落了下风。看来北府骑兵不但装备要精良地多。而且训练也相当有素,配合十分默契。刚才交锋的时候,北府骑兵先是骑兵枪开路。然后大锤、斩马刀跟进,两翼马刀收尾,一路扫荡过来,让燕军骑兵纷纷坠马。 两支骑兵转了一个圈,大喝一声又对冲过来。 来回冲击了好几次,双方骑兵是损失惨重,地上的尸首越积越多,都有数百具了,虽然大半都是燕军,但是北府骑兵也留下上百具,无主的战马分散在四处,不停地悲鸣着,混在越来越嘶哑的喊杀声中。 余下的两军军士几乎个个都带伤,而且人马都气喘吁吁。骑兵坐在那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冷冷地摸着手里的马刀兵器,而战马利用战斗空隙,一边踢踢马蹄,一边喷着气息。 策马在最前面的北府骑兵营统领身上有多处伤口,长长地刀痕让他身上地铠甲变成了一块破布挂在肩膀上。他抹了抹脸,将挡着眼睛的血水抹开,然后左手一拉,将铠甲连同里面的棉布衬衣一起撸了下来,露出黝黑地上身。但是那泛着油光的胸膛尽是血迹,横七竖八的刀痕两边翻出的皮肉都被血结成了黑色。 统领沉着眼睛,一口就顺着裤子上的口子撕下一根布条来,然后慢慢地缠在右手上,将满是血的刀把和右手掌绑在了一起,以免还在不断流出的鲜血让手打滑。 统领看了一眼身后的部下,然后高高举起满是缺口的马刀,大吼一声:“前骑营!出击!”呐喊、厮杀继续进行,鲜血和疲劳,还有死亡和伤痛,终于击溃了燕军骑兵最后一点意志,随着领军偏将首先向后奔去,剩下的五百余燕军骑兵终于不再与北府骑兵绝死对杀了,他们知道这一场前锋接战只有打到一边骑兵死光了才有可能停下来,他们可没有这种绝死的信念,只好先行撤退了。 北府骑兵追击了一阵子,不但射杀了后面的十几人,还枭了几个首级,挂在马鞍后面。看到燕军骑兵退回本阵,北府骑兵也停了下来。光着上身的统领还是站在最前面,只见他一身是血,如同一个血葫芦一般,手里的马刀不但血迹斑斑,就是绑在手掌上的布条也成了黑色。 在燕军的注视下,这位北府骑兵统领用左手将一颗首级挂在了马鞍后面,这时众人才发现,他的马鞍后面挂了三颗人头,毛发蓬乱,血肉模糊,看上去非常狰狞可怖。而他身后的部下也有人挂着人头,虽然总数只有数十颗,但是那个样子让燕军上下看在眼里,惧在心里。 北府骑兵统领一挥手,首先策马转向往回走。随着战马跑开,那挂着的人头在马鞍边一荡一荡的,如同刚才那响彻四方的喊杀声,在燕军军士们的心里回荡着。 走过刚才地沙场。统领一个侧身,伸手将落在地上的燕军军旗拾起了,稍微一展,上面满是马蹄印和黑色的泥土。而身后的部众也散开将战友们的尸身收拾起来,或横放在自己的鞍前,或放在又陆续跑回来的战马上,慢慢地小跑回来。 快到自己阵前,这八百余骑分成两支。一支绕回阵后。一支只是数十人。以统领为首,都是马鞍上挂着人头或手里拿着燕军军旗的骑兵。他们快步奔到本阵正前,将首级和军旗往前面一扔,然后迅速跑开。 这时刚才还沉寂无声地三万北府军士齐声高呼道:“万胜!万胜!”势如排山倒海。 段焕待呼声一停,本阵又恢复一片寂静地时候,扬声高吼道:“金沙滩-”刚吼到两声,前军军士跟着同声高吼起来。接着是中军后军,虽然开始前一句地时候还有些杂乱,但是从第二句开始却万人吼得如同一人般。 “金沙滩直杀得山摇地动,好男儿拼一死决不偷生!自古忠良千千万,为国为民保河山!!” 吼声像雷声一样滚过涉县大地,浩浩荡荡,势不可挡。 “士气可用!”王猛待众军高吼完毕,立即号令道:“击鼓出战!”顿时。上百面战鼓同时敲响。一下子就震动了整个大地。 段焕闻得那让人热血沸腾的战鼓声,深吸一口气,举起已经拿在手里的陌刀。高呼道:“前军出战!” 擂鼓一通,百面战鼓骤然停了下来,取代的是四处起伏的喝令声:“前军右厢,各营起鼓!出战!” “前军右厢左步营,起鼓出战!” “前军左厢前步营,起鼓出战!” 一阵阵小鼓的声音在前军四处响起,但是却非常有节奏。随着这鼓声,以营为单位,先是长矛队,接着刀牌队,跟着弓弩队,一排排列队齐步向前走。军官士官举着横刀行走在队伍两翼和中间,时不时地高喝几声,调整队列,鼓舞士气。 前军开动后接着是中军起鼓出战,只见刚刚还沉寂的黑色海洋现在变成了一层接着一层地惊涛骇浪,向燕军席卷而去。 最先与北府军遇上的是张遇的兵马,这支老早被拿来做炮灰的燕军前军右翼很快就被击溃,上万军士丢下兵器在原野中撒腿就往后跑。他们大部分人上个月还是农民和奴仆,死亡的气息让他们惊惶失措,人数的 逃命的气势让他们成了一场巨大的雪崩。张遇带着压不住,不少站在那里试图阻挡地军士不是被裹着跑就是被推倒在地上踩成肉泥。 很快燕军各部也岌岌可危,最后慕容评将精锐派了上去,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一旦全军崩溃,北府兵衔尾追杀能把你赶到蓟城去。 四万燕军主力都是燕军地精锐,他们在将领的严令下殊死拼杀,挡住北府兵的进攻。北府兵本来人数就少,而且由于必须保持纵深和连续打击势态,所以投入到前军地人数更少。在杀了一阵后阻力一大,攻势顿时缓了一缓。 正当段焕调整兵马,准备一鼓作气攻破燕军阵势的时候,燕军却开始缓缓收缩后退。在燕军各将领的指挥下,以主力为支撑,各部开始沉住气汇集在一起,互相掩护后撤。所以当北府兵再次进攻的时候,他们发现燕军阵形越来越密集,阻力也越来越大。 当燕军退回涉城下的时候,王猛知道不可再追击了,再追下去,燕军数万弓箭手依靠涉城进行压制射击,那损失就大了。 涉城第一战燕军伤亡超过两万,北府军不过三千,算是大胜。 慕容评于是坚守涉城,死活不敢再出战了。王猛离城三十里扎营,日夜袭扰邀战,并遣出数千黑甲轻骑,劫粮道,杀斥候。燕军也不甘示弱,遣出精锐骑兵,在涉城周围针锋相对。虽然燕军骑兵总是吃亏,但是仗着人多,死了再填上去,倒也相持不下。 九月二十九日,一队传令兵直奔北府兵中帐,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七月二十九日,荆州军六万兵出洛阳,先败翟斌于荣阳,贼军败退河内。荆州军进至陈留,姚自许昌请降。桓公大喜。挥师向北,八月二十一日屯兵文津,窥视朝歌。九月二十一日,翟斌聚兵数万邀战,决于安石。荆州军三战三捷,翟军退守河北,桓公挥师北渡,衔尾追击。二十三日。追至延石。燕大司马慕容领轻骑三万骤然杀出。大败官军,桓公仅领败军万余南逃,扬威将军王坚、征北将军卜预等十数将陷于河北,死于乱中。桓公奔陈留,遇姚苌领兵相拒,只得转走洛阳。” 听得王猛把军报念完,众将不由不由一阵哑然。想不到荆州军如此不堪,看来燕国除了慕容评还有慕容恪。看来慕容恪早有定计,不救城,先奔袭朝歌荆州军,打掉北伐官军的左臂,让北府军孤掌难支。林虑山上伏有五万黑甲骑兵难道被他知道了,想必是慕容家被北府军给坑怕了。 “这桓公啊!”张渠不由长叹了一声。听到他地叹声,王猛等人心里明白。张渠是在感叹和埋怨桓温。要不你在河南扩大战果,把豫州、州、青州、徐州连成一片,要不你就直接北上。与北府相聚城。但是这桓温却舍不得把荆州兵马拿去拼命,只是蹲在在文津,一个月时间什么都不干,坐等北府大胜,然后水到渠成的收拾战果。他怎么就对北府这么有信心,现在亏老本了吧, “不管桓公和慕容恪怎么想的,荆州军一败,这主动权就掌握在燕军手里。我们在涉县引燕军主力再奔袭歼灭的计谋是无法再继续了。现在是我们担心燕军主力骑兵什么时候出现,出现在哪里?燕军没有荆州军的牵制,谁也说不好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说到这里,王猛不由一笑:“这慕容恪还真是一个好对手!” “总管大人,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段焕接言问道。 “退回壶关!”王猛朗声道,“燕军大败荆州军,断我南路臂膀,我也要断他一臂。我要坐镇晋阳,汇集朔、并、漠南、漠北的府兵,先平了云中的刘悉勿祈。” “大人,难道就这样任由燕军从容平定中原?”开口的是邓羌。他已经投了北府,这次和吕光各领了一个参将随军东征,为地就是要为旧主坚报仇,听得王猛说回撤,怎么不心急,所以开口抢问道。也只有他这种不熟北府军制和王猛地“新人”才会如此问,其它段焕、赵复、张渠怎么不知北府军法森严和王猛地才略呢?谁敢如此质问和怀疑王猛的军略? 王猛的脸色变了变,但是看着邓羌那满是悲愤的脸,不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念他满怀忠义,并是个大将之才,心里的不快顿时消散了。 “戎牧(邓羌字),燕军那会这么从容平定中原。冀州有王午,青州有段齐,这些都是燕国的心腹大患,而翟斌、张遇、姚苌虽然降了燕国,如此反复小人,慕容岂敢放心?自然要提防。而我军现在出兵冀州,一是独力难支,二是时机不待。现在已到秋末,未几就是寒冬,就是大胜几场也只能待到明年开春再战,根本无法消灭燕军主力,还是相持势态。不如先撤回并州,全力伐刘。燕军知我后退,定会全力平信都攻青州,以解心腹大患。一旦他苦战时久,定会民穷军疲。而我军平定云中后,北可攻幽州,攻其巢穴,中可攻冀州,分燕军为二,南可攻司州,步步为营。无论如此,战机都在我北府手中,一旦抢得先机,凭我北府实力,定要淹死这慕容燕!” 听得王猛这么一解释,邓羌一下子明白了,连忙抱拳施礼道:“多谢总管大人明示,羌愿为前驱,万死不辞!” 听得北府兵退回壶关,慕容评连忙往蓟城报了大捷,说与北府兵五万会战涉县,血战十数日,终大败其军,斩首三万,残军退守壶关,不敢东顾云云。一时轰动燕国上下,势头隐隐盖过大司马慕容恪。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王者归来(一) 申,燕主俊封抚军将军军为襄阳王,左将军彭为武昌大司马、侍中、大都督、录尚书事,封太原王;迁吴王、卫将军评为司徒、骠骑大将军,封上庸王;封安东将军垂为吴王,左贤王友为范阳王,散骑常侍厉为下王,散骑常侍宜为庐江王,宁北将军度为乐浪王;又封弟桓为宜都王,逮为临贺王,徽为河间王,龙为历阳王,纳为北海王,秀为兰陵王,岳为安丰王,德为梁公,默为始安公,偻为南康公;子咸为乐安王,亮为勃海王,温为带方王,涉为渔阳王,为中山王;以尚书令阳骛为司空,仍守尚书令。命冀州刺史吴王垂取信都,徙治之。 -----------引言摘述 升平三年春三月,雍州扶风郡榆眉县临风驿,这里是关陇大道的西段,路上多的是行走的商旅过客,虽然这里历来是热闹的地方。不过今天却有些不一样,除了依然人来人往的商客,在驿站旁边的空地里却围坐了上百名军士,个个身穿衣祅腰配钢刀,头包一块布巾,有的背着弓弩,有的手持长矛,而随着的百余匹驮马上除了粮食就是黑甲、头盔和箭矢。 熟悉的商旅和驿丁都知道,这是从秦州往东调的府兵。自从去年燕国起兵,关东就一片大乱,魏国灭了,周国也灭了,不少将相公侯,王孙子弟都和难民一起逃到雍、并来了。而北府除了去年深秋时节王猛大人领军在壶关出战一回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反是集中大军北上平叛去了。据说现在燕国横扫大河南北。窃了中原,一时兵势无双。 不过北府军民倒也安心,他们都知道,燕国胆再大,也不敢贸然西进犯境。北府不但有雄兵数十万,还有潼关、函谷、壶口、大河、大形山(太行山)等天险,燕军岂敢以身犯险。 不过北府也不会看着燕军在中原“为非作歹”,从去年开始。各州的府兵开始向东汇集。而今年一开春。东调地府兵更多了,看来北府要和燕军决一雌雄了。不过虽然燕军猖狂,但是北府却还知道轻重,还坚持以民生为重,没有象其它政权穷兵黩武,一打起仗就将青壮抽调一空,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北府抽调府兵十分有分寸。都是分州逐步地调集,而且还留了不少府兵在驻地,一是镇守地方,二是继续军屯,北府开府不久,各州除了少数地方都是久难之地,好容易恢复了一点元气怎么能釜底抽薪呢? 但就是这样,北府府兵向东汇集却成了一个巨大的数字。足有二十余万。可见北府的家底已经沉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这二十余万府兵都是从凉、秦、益、粱等诸州调集过来的,所以这关陇大道、陈仓栈道这些东西、南北要道是兵马络绎不绝,各驿站和商旅也都见惯了。 商旅在驿站前边和左边。府兵在右边,泾谓分明。 队正郭大头看着自己的部属围坐在那里小声地吃着干粮,满意地点点头。郭大头今年有四十四岁,却从十六岁开始就成了一名“光荣”的北赵边戌卒丁,在对凉作战的血与火中被磨炼出来了,一直做到队主,手下有两百北多人,在当时地镇西将军张茂麾下也算得上一支精锐,为张茂爬上雍州刺史立下不小地功劳。 接着曾华入主关陇,郭大头所在地秦州边军被遣散大部,而他做为富有作战经验又骁勇驰名的军士被编入秦州府兵,后来在历次操练中累立功绩,再经过“政治审查”后被送入秦州武备学堂,从什长一步步成为了队正,要不是年纪大了些,说不定就入了厢军。 郭大头看到驿丞带着几名商人走了过来,知道有事情找上门了,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队正大人,这几位商人有事相与你商量。”驿丞拱手介绍道。 听得这么一说,郭大头连忙拱手应道:“多谢,不知有何事相告?”按照北府军制,府兵、厢军军官退役后不是为保甲乡正就是为驿丞,或者是巡捕管带,所以郭大头看到驿丞自然有“自己人”的亲切感。 “队正大人,今日有缘在这里与众军士们相会,真是幸会。我们这数十商人相商了一下,愿出资在驿站置办一些肉菜犒劳诸位,也算是我等的一片心意。”为首的商人拱手热情地说道。 郭大头一听就明白了,原来又碰上“拥军”了。从首阳奉命东调,一路上不但有乡民路边奉食相迎,也有商旅凑钱相请,也算得上是北府的一大特色。 “多谢诸位掌柜,破费了破费了!”郭大头连忙谢道。在北府与其它地方不一样,不但军士受崇敬,商贾们的地位也不低,郭大头可不敢怠慢这些商人, 他们其中哪位是某州、某郡地富绅,身上有乡议的功府,不但军勋文举有功名,工、农、商做得优异卓越也有功名。 “众军士舍身卫国卫民,小小食物怎能表达我等心意,没有你等,我们安能平安奔走东西。”为首的商人朗声说道。 “多谢诸位父老的厚爱了。”郭大头欣然地应道,有如此待遇,北府军士能不拼命吗?“只是军法限时,我等必须半个时辰后继续赶路,恐怕赶不及。” “无妨!无妨!我临风驿是一等上驿,操办百余人的饭菜不过一刻钟,诸位掌柜刚才说的时候我就叫伙房准备了,马上就可以送上来了。”驿丞笑道。 “多谢了,那我等就不客气了。”郭大头也不多推辞了,当即就应了下来。 不一会,驿丁们便将面食肉菜流水介地传了上来,很快就分到诸军士的手里。 正当诸军士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郭大头突然发现西边地大道上驰来几十匹快马,上面地骑兵有些不一样,立即注目看去。 只见这数十骑个个都是白钢柳叶甲,红缨八瓣勇字盔,正是宿卫军的配置。郭大头心里一动,连忙站了起来,旁边的军士也闻声抬起头,看到主官如此模样,不由地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这数十骑刚过没有多久,只见满地地白甲骑军沿着大道滚滚东来,马蹄声、甲叶声迎面而来,中间几面巨大的军旗迎风飘展。郭大头连忙大喝一声:“列队!” 一百余军士很快站立整齐,手持兵器,昂首挺胸地面对大道,如同大检阅中一般,而旗手将队旗一展,和几名军官立在郭大头的身旁。而旁边的商旅百姓也知道其中大有玄机,默然站立在一边,居然隐隐成了队形。 驿丞更是激动,一边把驿丁们吆喝出来,一边叫上两个手下,慌慌张张地冲到后院去了。不一会只见这名驿丞居然穿了一副黑色的山文铠甲,虽然有些破旧却整齐素正,胸口还挂了几个圆圆的铜牌。郭大头等明眼人知道,这是军中颂发的军功章,不过都是些中、小功勋。驿丞手把横刀,一脸肃穆地站在驿丁们最前面。 白甲骑军小步走了过来,看到一队府兵站立在路边,甚是恭谨,知道他们已经明了,也不说话,只是带头的军官微微一点头,右臂向胸口一抱,行了个军礼,然后继续行进。 这个时候郭大头等人看清楚了那几面大旗,前面是两色五星军旗,中间是双翅飞龙旗,正是曾华的将旗,后面那面大旗上赫然写着一行斗大的字-“大将军曾”! 大将军回来了!郭大头觉得心口一阵激荡,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他那张黑脸居然泛起难得的红色,而他旁边的同僚部属们也是一样,那名旗手持旗的手竟然发起抖来,抖得旗杆发出微微的嗡嗡声。 郭大头看到了在众白甲骑兵中投出一双目光,这双目光中带着温暖、带着威严、带着赞许,让郭大头觉得浑身发热,魁梧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看到大将军在自己眼前驰过,郭大头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他想也没想,张口就唱起北府军中的军歌-“烽火动沙漠,连照甘泉云。汉皇按剑起,还召李将军。兵气天上合,鼓声陇底闻。横行负勇气,一战净妖氛。” 在众人的齐声高歌中,曾华驰过了临风驿,沿着关陇大道向长安奔去。 大将军回来了!无数闻讯的北府军民或着兵甲,或结队列,肃然立在大道两边,看着曾华一行在他们眼前驰过,看着那几面军旗,他们心里觉得无比踏实,不管如何,只要看到那面大旗,他们就会觉得没有什么困难不能被征服。 曾华在升平二年夏天就接到了燕军异动的军报,杜郁、孟狼亭、冉闵的消息也陆续传了过去,让他知道了慕容燕这次动作远远超出自己的预计,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慕容燕的能力和决心。 但是曾华没有慌乱,因为他知道有王猛等人坐镇,北府虽然手忙脚乱,但是还不至于动摇根基。升平二年春四月,被围了一冬的赤谷城陷落,贵阿等王族或自杀,或束手就擒,乌孙国灭。 曾华表左轻侯为西州刺史,乐常山为西州都督,燕凤为沙州刺史,魏兴国为沙州都督,并表各郡守校尉,再表姜楠、先令勃、斛律协、窦邻、乌洛兰托等以果毅中郎将护漠北、西羌骑兵,各军分驻重镇关要,一边屯田,一边镇守北府的新辖地。忙乎了一年之后,终于将沙、西两州初步安定下来,曾华再耐心等待了一冬,在升平三年一开春便率领邓遐、张并三千宿卫骑军星夜赶回长安。 第一百八十六章 王者归来(二) 平三年春三月,长安阁台议事堂,曾化坐在正中间,和车胤,右边是毛穆之和冯越,接下来两边依次围坐的是参知政事荀羡、李存、彭休和左右判枢密院事-刘顾、荣野王,后面依次是各曹、各司主事官,算得是北府一次“军政扩大会议”。 “素常先说说。”曾华开口道。朴主掌军事,而今日的会议主题是如何应对燕军,正是军事问题。 “是的大将军,我就先说说目前的关东势态。”朴也不客气,当即应了下来,他身后的两位秘书连忙将整理好的文书依次递了过来。 ||景略大人领军出壶关,准备伏击燕军主力,却不意慕容恪领军奔袭荆州军,大败桓公,迫其退回洛阳。十月,桓公留扬武将军沈劲守洛阳,继而退回襄阳。” “同月,燕主慕容俊以慕容恪为大都督,司空阳骛为副将,率军转攻青州的段龛。段龛弟段罴骁勇有智谋,曾进言道:‘慕容恪善用兵,加之兵盛,若任其渡河,进至城下,恐虽乞降,不可得也。请兄固守,罴帅精锐拒之于河,幸而战捷,兄帅大众继之,必有大功。若其不捷,不若早降,犹不失为千户侯也’。段龛不从。段罴固请不已,段龛怒,将其杀之。” 听到这里,预知战果的众人不由都暗暗叹息一声,这样无谋地段龛。不灭真没有天理。 “十一月,燕军全部渡过黄河,距临百余里。段龛率军三万人迎战,慕容恪于水大败齐军,擒段龛弟段钦,斩右长史袁范等,数千名士卒降燕。段龛退回广固,闭城固守。慕容率燕军在广固城外修高墙挖深堑围困之。并招抚广固四周诸城。段龛所属徐州刺史王腾等于十二月降燕。” “段龛早遣使求救于江左。豫州刺史谢万惧而不敢发兵,据守寿春。只有琅邪太守诸葛攸出兵泰山以为呼应。慕容遣阳、慕容分兵进击,大败之。诸葛攸退守东莞(今山东水)。” “段龛守广固已经有四月,恐怕城中军民早已饿寒毙命过半了。”朴最后感叹道,“城陷恐怕就在这两月吧。” 曾华暗自合计了一下,摇头附和了一句:“应该是这样,想不到段龛如此不堪。占据齐地,拥兵数万却难挡一击,慕容恪经略齐地恐怕伤不了筋骨。不知徐州能不能牵制一下燕军?” 说到这里,曾华转向荀羡,众人也随之望了过去。 荀羡做过徐州刺史,知道那里的底细。 “恐怕难也,”荀羡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徐州兵马不精。而且数目不众。恐难行大事。如果豫州出兵寿春,徐州辅之,对、青两州倒也有五分威胁。只是现在……” 说到这里。荀羡不往下说众人也明白。自从他去职徐州后,弱徐就更加弱了。不过实力还留有大半的豫州如果有大将主事,并徐、扬诸州实力奋力向北,说不定还有点机会,可惜现在豫州主事的是谢万,这位名士不求有功,只求无过,他可不想步殷浩的后尘。 “现在荆州也无力北上,这伐燕之事只能我北府独行了。”曾华点点头。 众人不由交头接耳低声商量起来。目前形势的确如此,豫州不敢北上,荆州刚历大败,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份力,总得让桓温喘口气吧。 “另外还有就是慕容垂已于去年十二月攻破信都,王午自杀。”朴不管众人的议论,又继续开口自己的讲述,“自此燕国已经平定了冀州了,如果广固再陷,青、兖两州也会落入燕国手里,而司州大半已入燕国囊中。” 听到这里,众人反而都安静下来了,都看着曾华,期待他地发言。现在燕国在一年多地时间里席卷大河南北,实力骤然雄厚,成了北府最大地敌人。 “想不到慕容燕这么大手笔,不过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还在我能接收范围之内。现在我们北府只有一个对策,那就是打!”曾华抚着下巴斩钉截铁地说道。 “大将军说得对,此时不打,更待何时?”毛穆之开口接道,“不要看现在燕国实力大增,那是虚象。燕国刚占了冀、青、兖、司诸州,根基不稳,不但不能将这几州收为己用,还要四处遣将分兵镇抚,实力反而分散了。” 众人一听是这这个理。燕国灭了魏、周、齐三国,收了数十万降军,看上去实力大增,但是这些降军人心不稳,上了战场不但不能取胜,说不定是大败的根源。还有那些归顺的将领和地方官,今天能降燕,明天说不定就降晋,燕国还要派人四处收拢镇守,自然将嫡系主力分在各地了。 “现在我们必须趁其根基未稳出兵伐燕,要是等他安抚好了诸州新地,我们就难打了。”毛穆之说完了自己的观点。 “武生说的是!”曾华赞许道,“景略先生在给我的书信中也明言了这一点。当初他见势态逆转,伐燕只能为我北府独支,于是干脆退回并州,将河北让给燕国。与其让燕军主力集中在一处,不如让他分散各地,以便我们各个击破。” “现在并州府兵已经收复剧阳、山阴等地,兵锋直指平城南白狼塞;朔州府兵收复云中,铁骑已经在武周山上东视平城;拓跋什翼健汇集漠南骑兵已经攻陷贺赖头部地老巢-弹汗山,大军现在已经西进至真山,与平城不过百余里。”朴接着补充道。 “有王大人坐镇晋阳,加上我军汇集朔、并、漠南、漠北府兵近十万,刘悉勿祈和贺赖头的死期指日可待。” “传令给晋阳及云中前线。各部加紧步伐,务必尽快剿灭平城乱贼,只有去了这根肉中刺我们才能全力伐燕!”曾华右手在桌子上一拍,下令道。 “伐燕部署不变,依然是景略先生攻河北,拓跋什翼健攻幽州,卢震由北攻平州,既然下决心打。我们就竭尽全力。放手一博。在最短地时间里攻灭燕国。再打下去关东就没有剩多少元气了。” 曾华说到这里转向刘顾、荣野王:“伐燕的兵力配属,后勤调度,枢密院尽快做个详细的章程出来。” 刘顾应了一声便接过身后秘书的文书,准备仔细讲解起来。而荣野王和朴对视了一眼,一咬牙抢先开口道:“大将军,伐燕是其一,但是属下现在最担心的是伐燕成功该怎么办?” 荣野王的话刚一落音。议事堂就象是被 卷过一般,顿时鸦雀无声。 是啊,伐燕是注定要成功地,大家心里都有数,只要北府全力东进,燕国剩下地不是败不败地问题,而是能撑多久地问题。这十余年北府拼命地发展,关东诸国却在拼命地打仗消耗。除此之外大量地百姓纷纷西逃到北府地盘。两下增减,差的就不是一点两点。伐燕成功后又该怎么办?那时天下就真的一统了,北府是不是要还政归制给江左朝廷呢? 众人的脑海在拼命地转圈。真的要归制江左吗?这十年的心血就这样让江左那帮清流名士如此轻易的取走?一旦归制那些清流名士立刻会爬到自己地头上来,这些人打仗治国不行,玩起权术来倒是套路挺熟的?一旦归制了,那些江左的世家贵族肯定会象饿狼一样向北而来,到时北府上下怎么办?甘愿屈于这些寸功未立的名士之下? 在座的都有私心,他们知道自己跟着曾华一路直上,走到今天这一步都不容易,一旦归制,就是曾华都结局未测,更何况自己呢?在天下人眼里,北府上下都是一个整体,已经被深深打上“曾”字标识,不管如何洗脱,总逃不离和曾华荣辱与共的结局。 但是不归制,在座的许多人心里都还有一份忠君报国的心思,这道义上怎么过得去呢?以前还有江北未定可以敷衍一下,要是燕国都灭了还有什么借口,那时不归制就等于造反了! 过了半晌,水军司监事张平开口道:“不管如何,这江山不能便宜那些无用之辈!” 张平原是北赵地并州刺史,对江左朝廷地感情淡薄的很,自然不愿意归制,而且一旦归制,他这种降将就连毛都不是了。 “张大人,你怎么能说出这无父无君的话来?”左都察院事江逌涨红了脸斥责道。他是荆襄过来地人,正是最矛盾的那一拨人,刚才正在痛苦地抉择和煎熬着,听到张平的这番话立即找到了借口,趁机发作一番。 “无父无君?我等在江北乞活偷生,那时就有父有君了?”军政司监事梁定冷冷地答道,他是长水系的人,在江北流浪数年,遇到曾华时早就家破人亡,对江左的感情好不到那里去,而且做为读书人,他还觉得这天下是晋室无能而败的,这才使得天下万民倍受煎熬。 “从正(梁定)大人说的是,要不是大将军,我们这些早成泥了。我只知道,这北府是大将军带着兄弟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大将军就是这北府的天,就是北府百姓的君父!”说话的是步军司监事柳,他是跟随曾华最早的那拨人,自然有资格说这话,而且以他的身份说出这话,也代表着北府军中主流意见。 听到这话,不但江逌和荀羡的脸色变了,就是毛穆之的脸也动了动。 “夫,休得胡说!”曾华开口把柳斥责了一顿,“这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这话就说的有点意思。 “但是不归制恐怕我北府会尽失大义名分呀。“说这话的是朴。但是归制派可不会认为他是自己这一拨的,朴出身陇西世家,颠沛碾转,吃的苦更多,对曾华的忠诚越胜于对江左朝廷。 “正是如此,大将军在关陇势如破竹,万民拥戴。皆因是朝廷派出北伐复地的大员。“不管朴真正地心思是怎么样,荀羡连忙借着这个话头说下去。荀羡不是真正的归制派,但是他的思维惯性告诉他必须这么做。 曾华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地叹息了一下,令则说的还真是。曾华倒不是觉得自己手下有铁杆归制派,毕竟在北府任用的没有几个是真正保皇派的。在这个动荡的年代,有学识的人心里都明白天下走势是怎么样地。曾华任用地人才多出于寒门或江北留民之中,真正地世家子弟你还真找不出几个来。而执掌权柄和军队的尽是心腹亲信。相对于自己的命令来说朝廷的诏书等于手纸。 但是天下的大义和名分还在晋室。看自己出兵关陇,只要把朝廷王师的大旗一树,檄文一发,百姓们无不踊跃相迎,伏地痛哭。老百姓和读书人不一样,他们搞不清楚这天下大乱的根源是什么,心里多少还系着一点晋室。恐怕要再用心经营十几年。这人心才能完全收拢。 “不如以地方未靖,仍需大将军镇守安抚为名,请江左朝廷授假黄铖,以藩国就北府。”车胤突然开口道,他虽然是荆襄出来地,但是寒门出身,跟随曾华又早,归制派早就不把他当自己人了。 假黄铖顾名思义就是将黄铖借给大臣。即代表皇帝行使征伐之权之意。权柄可杀节将(含假节、持节、使持节),实在是晋室臣子最高权利的象征。而以藩国就北府就是想让江左给曾华封王,自成一国。只是保持对江左的藩属宗主的名分。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番震惊,参知政事冯越犹豫地说道:“朝廷能答应吗?” 是啊,这么大的封赏晋室开朝以来从未用过,江左会同意吗?真的如此,就是正式把江右让给北府了。 “不如请大将军上表朝廷,为荆州桓公请假黄铖、都督中外诸军事,请封楚王。”朴淡然地接言道。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听得朴这么一说,心里都开了窃,曾华上表江左朝廷为桓温请封,再大的封赏朝廷也得咬牙接受了,要不然一下子就把天下最大地两个方伯给得罪了。但是给桓温封赏了,怎么也要一碗水端平,曾华说什么也要给差不多地封赏,这样才能牵制桓温,达到平衡的势态。 “那大将军呢?”梁定眯着眼睛问道。 “请武子先生给桓公去一封信,说明缘由,还请桓公为大将军上表,请朝廷授大将军假黄铖、都督征讨镇抚诸军事、请封秦王。”朴继续答道。 “如是朝廷不肯呢?”江逌低头想了想,最后抬起头问道。 这次朴和车胤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反倒是柳站了起来,大声道:“如是这些封赏朝廷都不肯的话,我等当即联络军政同僚,请大将军自立!” “好!”柳话刚说完,马上站起十几人,大声赞同道,这可是拥立之功,弄好了大家就是开国立朝地勋臣,江左朝廷给再多的好处也比不上这个,当即许多人的心都热了,直在那里喊赞同,并开始策划去找相熟的同僚战友一起上表请立,那气势恨不得让曾华明天就自立。 “吵什么?这是议事堂!”曾华淡淡地发话了。声音 但是立即让众人静寂无声。 “武生先生,你看如何?”曾华待大家都安静下来后转向毛穆之问道。 “我赞同武子和素常两先生的主意。”毛穆之没有犹豫,当即答道。 荀羡等归制派顿时一阵失望,毛穆之是荆襄官宦世家出身,在北府又是重臣,要是他支持归制,曾华当然会尊重他的意见,考虑再三,但是毛穆之如此态度,说明他立场中立,至少和车胤是一样的。 归制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曾华转而进行其它的议程。 “此次西征共获利一千六百四十九万银元。”曾华开口道,话中满是喜悦。众人听到这里也是精神一震,好家伙,这西域诸国也太富了吧。 这高出曾华预料一大截的数字是从赤谷城里翻出来的。当姜楠搜查乌孙王官内外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金库,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折算了下来足有四百多万银元。后来仔细一问,原来这些东西都是乌孙从西边地大宛、康居、贵霜等国抢来的,累计上百余年,自然多了,而且有很大一部分由于商贸往来流入到龟兹等国手里,谁叫乌孙国除了放牧和抢劫外其它业务不熟。 曾华想了想也正常,贵霜挨着天竺,那里多的是黄金珠宝。康居、大宛靠着两河流域。那里应该多产白银。自己依稀记得在哪本历史课外书看到,两河流域有两个地方是大食帝国赫赫有名的银矿。想通了乌孙财富的来源,曾华更加期待对西边诸国的友好访问,而他的这种情绪也深深影响到了姜楠、先零勃、斛律协、窦邻等人。 众人听到这个巨大的声音,顿时发出了嗡嗡声,就如同一群闻到味道地苍蝇。曾华也不去责备他们,只是叫人请钱富贵进来。 “这是钱富贵。我准备表他为度支司副监事,负责度支。武生先生地计台管地是钱有没有乱花,但是怎么花,甚至越花越来钱却要靠钱富贵了。”听到这里大家都不由笑了起来,这位钱富贵看来是个财神,以后要多和他联络一下感情。 “这次西征所有的收益由钱富贵计算分配,武生先生的计台负责审计。富贵,初步收益出来了吗?” “回大将军。除去军士犒赏和抚恤。西征债券的收益是一千一百九十六万银元,每股债券的收益是一点一倍,也就是说一张十元的债券连本带利是二十一元。”钱富贵井井有条地答道。 发财了!发财!众人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买的多地人心里乐开了花。买的少的开始还乐了一阵子,等回过味来心里却悔的不行,到后来把自己恨得牙根直痒痒。 “不过大将军,我这里有个问题。”钱富贵依然平和地说道。 “什么问题?” “我拿不出这么多白银来。” 钱富贵地的话顿时让众人傻眼了,不是刚刚还说有一千多万银元,怎么转眼就变成没有银子了,没有银子你嚷嚷什么? 这里面估计也只有曾华明白这个道理,心里笑了好一阵才对钱富贵说道:“富贵,你给大家说清楚!” 是要说清楚,不说清楚大家跟你没完。 “大将军,是这样的。”钱富贵全然不顾众人如刀子般丢来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一千一百九十六万银元是个总数,包括有七百八十九万白银铸造的银元,还包括黄金、珠宝、铜器等等,折算下来是这么多,要是大家都以银元形式提取,我没有足够数量地白银兑现!” 你这王八蛋,说地老子一惊一诈的,这黄金珠宝不是钱吗?大家对钱富贵肆意蹂躏大家小心肝的行为表示了极度不满。 “武子先生,武生先生,你们看如何办呢?”曾华知道这其中玄机,但是没有声张,只是转过来问车胤和毛穆之,他们一个管政务,一个管计台,正是他们地职责。 车胤和毛穆之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来,对于他们来说,理财这种事有点外行了。 “大将军,两位大人,小的有个提议。”钱富贵看到车胤和毛穆之在那为难,不由出声道。 “请说。”车胤和毛穆之连忙说道。北府幕中多有奇才,两人可不敢轻视同为曾华手下的同僚。 “不如以度支司做担保,援西征债例,印发凭证,上面印有银元数目,各州司库可见票兑付,免了现在现银不足的问题。” 钱富贵的话让车胤、毛穆之的眼前一亮。要知道计台发行的西征债券见天就涨,一张十元面值的债券你十五块银元都买不到,现在收益出来,那就是实打实的二十一块银元了。 曾华却心里有数,这不是古代货币吗?以前老是听说有银票,交子,那都是在商贸极度发达的时候出现的,看来古代商人还是很有头脑。不过曾华打算再加点料。 “富贵此计极妙,我们还可以加上其它用途,比如用来抵交赋税,反正这凭证是度支司出,赋税也要入度支司,两下抵消免了很多麻烦。” 曾华的话不但让车胤、毛穆之震惊,更震撼了钱富贵,这个商业天才从曾华的话里一下子看出其中的玄机来了 “大将军明见,这样的话可免了粮谷绢布和铜银等实物在流通中的损耗。”车胤想到了其中一点。 看到大家在那里猛夸银圆凭证的好处,曾华知道该给他们打打预防针。“有利必有弊,这凭证只能用来帮助流通,而且只有物品丰富的时候才能起作用,你想想,粮食绢布非常缺乏,银圆都不太管用何况是一纸凭证呢?而且这凭证印发容易,要预防官府滥行,反而成了盘剥百姓的东西,有违初衷,最后还要预防作假。” 曾华将弊端一一指出,让车胤、钱富贵等人不由地沉思起来。 过了半晌钱富贵开口道:“大将军的意思属下明白,属下先借此次西征债券派息还本的机会,先试行一下这银圆凭证,做为银圆、铜圆的辅助。” “如此甚好!”看到钱富贵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曾华非常高兴地点点头。 会议主要议程差不多了,这天色也到了傍晚,曾华看看时间,宣布散会,然后带着与会的数十人奔向自己的府邸,宴请这些心腹。 吃到久违的曾府大宴,大家是一片欢跃,不过这其中还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一百八十七章 虏家不解汉儿歌 大将军,《雍州政报》上说岐山有凤凰来朝,鸣叫三去,是为大吉瑞兆。”朴端起茶杯,先轻轻地闻了闻,再细细地品尝了两口,最后在悠悠回味中突然冒出一句。 《雍州政报》是从《雍州刺史邸报》转化而来的。在经过几年的运作之后,北府各报纸是大浪淘沙,有不少很快消失,也有很多历经风雨后越发的兴旺。做为一州的官报,而且是首要之州的官报,《雍州刺史邸报》无论是影响还是质量都只在《武昌公府邸报》之下,后来它改名成了《雍州政报》,和《武昌公府邸报》改名而来的《民报》稳做北府政务地邸报的第二和第一把交椅。 “又有瑞兆?”曾华刚刚喝完手里茶杯里的茶水,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地一愣,盘桓了几息才回过神来,“《雍州政报》也开始鼓动上书拥我自立?” “是的大将军。”朴是这一系列行动的幕后策划人,自然知道这些底细。这十几日,北府各地不约而同地发现瑞兆,而且都是新主当立、改天换地的祥瑞。一时长安等地群情汹涌,工、商、农、兵各举代表,纷纷上万民书,请求曾华顺应天意,立尊位以抚万民,定四方。估计再过些时候,路远的秦州、益州、并州、梁州、朔州和凉州都会有祥瑞吉兆和万民书送上来,上尊号,请自立。 “现在《雍州政报》也出手了,这动静有点大了。”曾华既不高兴。也不恼怒,只是淡淡地说道。 “大将军,既然要大造声势,各州的政报绝对是不能少,接下来会是各军报、商报、学报等邸报跟进,现在最热情地是军中和各大学堂,要不是我暗中打过招呼,将你的话传了出去。他们恨不得到三台广场上书请愿。”朴笑眯眯地答道。 曾华轻轻地端起茶壶。将朴和自己身前的茶杯倒满。看着茶香就着热气慢慢地飘了起来。曾华不由地吸了一口气,让清香充满自己的肺部,回味了好一会才意犹未尽地说道:“军中的情况我倒是知道,怎么各学堂也是如此的心切?” “大将军,这个你就有所不知。”朴依然一边微笑着品茶,一边轻松地回答道:“众所周知,各学堂出来的人多是充任各地官吏。这些各地的学子能报考我北府学堂。多是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今天下大势过半尽在我北府之中,如果再立新朝,自然能有一番新气象,其中地奥秘玄机这些学子自然能知,怎么不心热。何况这些学子多是北地遗民,对江左地态度说不上太坏也说不上太好。而大将军你这十年在北府所做所为,丝毫不亚于前魏武帝那安定乾坤地千秋大功,甚至还有人将大将军与高祖光武帝相提并论。” 想不到自己还有这等威望?曾华不由笑了笑。也许自己会造势吧。光复关陇并州。逐胡骑于朔方,定拓跋于阴山,平柔然于漠北。安西域于绝外,这一桩桩都是光耀青史的大功,加上自己属下的各邸报拼命为自己摇旗呐喊,功绩当然是直追前贤,至少江左朝廷相比之下就比较难堪了。既要会立功,也要会表功,这是曾华在以前那个世界里深刻理解到的真理。 一高一低,自然让人知道该如何选择了。从汉末动荡开始,改门换廷的事可没少见,从前魏受禅于前汉,再到司马氏入主,最后晋室南渡,中原换旗比换衣服还快,这百多年里,上到世家豪强,下到寒门士子,早就练出眼力劲来了,也知道该如何“顺应天意”。 “也行,我们不能光说不练。这民情汹涌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制止的事情,该让天下看看。至少要让江左知道,我曾华在北府还有点基础,百姓多少还是向着我。要是他敢拒绝我的上表提议,我也不怕和他来个一拍两散。不过这《民报》是最后地底线,要是《民报》也出了声就说明我是铁了心要自立,到时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曾华想了想说道。 “这个属下自然晓得。除了《民报》继续不表态,我还打算让圣教的《真知报》,佛门道教的《佛门启事》和《道门启事》也来凑个热闹。”朴喝完手里的茶,舒了一口气说道。圣教和曾华就是穿一条裤子的,自然会万分支持,佛教道门被北府捏在手里,要它圆它不敢扁,自然能一个声音说话。而且这三家在天下百姓心中影响是巨大的,尤其是佛教道门,在北府以外的影响力不亚于圣教在北府地程度。 “好地,素常先生办事,我自然放心的很。”曾华笑言道。 ||::习性和脾气,也不在乎你这点谦虚。 “大将军,你说桓公能接受你地上表吗?” 又品了一会茶,朴开口问到另一个问题去了。 “桓公是个好名之人,如今这天下形势他也明了。如是真的顺从江左朝廷意思调过头来与我北府相争,他恐怕和殷浩的下场差不多。桓公如此聪明之人,自然不会成了江左的马前卒。”曾华听到朴的问话,知道朴还有点担心。要是桓温看破曾华的意图,一心向着朝廷,拒绝曾华的上表,这事就有点难办了。 ||::报中好好研究过这位荆襄诸侯。朴从曾华的话中已经听出来了,曾华还有另外几句话没有讲出来。在明眼人心里,桓温也许是个志高才疏的人。不过他善于把握机会,也更善于利用机遇为自己牟取利益。 看到朴的眼神,曾华知道他理解自己地意思了。通过前些年与桓温接触。曾华已经知道桓温不是那种大公无私的人,跟自己心中匡扶乾坤的偶像-岳穆、文天祥不是一个档次。你看他这几年的行事,无不是打着北伐的旗号扩充自己的实力,提高自己的威望。在曾华看来,桓温的所作所为无不是跟历史后面地那个刘裕所做地一样,不过人家老刘手段要狠辣果断得多,远不是有贼心没贼胆地桓温所能比的。 曾华在书信中已经明白地告诉桓温,如今天下的名分和大义都还在江左朝廷那里。咱们哥俩都还是不要打问鼎的主意。还是老老实实做个位极人臣的“周公” 想了一下曾华的话里话外的提示。朴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曾华地意图。曾华表桓温为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并表示如果不够还可以为桓温再加个丞相一职,而自己只要个大将军、都督征讨镇抚诸军事,这就表明了让桓温居内,自己居外,一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势态。 都督中外诸军事一般指的是总领禁中内外诸军。也就是总管江左都城-建业的防务事宜。虽然现在建业禁中内外诸军没有多少人马,也不可能直接听从桓温的调遣,但是这个虚衔意味着桓温不但可以得到极臣的威望,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手伸进建业和朝堂。 而曾华要求给自己请个大将军、都督征讨镇抚诸军事,意思就是代天子行征伐之权,安抚各地,与桓温一个在内一个外,各持一方。平分秋色。一起为大晋天下护航保驾、添砖加瓦。 要是桓温不答应的话,以北府现在的声势和实力,曾华完全有资本撕破脸面。自立单干。但是一旦北府雄兵南下,第一个顶雷当炮灰地就是挨着北府地荆襄。既然曾华愿意保持原状,大家又何必翻脸呢?反正灭了燕国,收复的那些地方也不会便宜给荆襄,与其让给江左壮大实力,还不是给了北府,反正他已经是一只老虎,再多两、三个州对荆襄来说结果都是一样。 “至于桓公其它的想法,我就不得而知了,也不好妄加猜想,呵呵。”曾华微微笑了笑,边说边摇头。桓温肯定不会心甘情愿,但是现在形势逼人,荆襄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其实这样地结果对于荆襄和桓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说不定还可以成三国鼎立之势。”朴接言道,脸上也满是笑容。 “三国鼎立之势?”曾华不由大笑起来。 ||.头喝了一口茶,然后忍不住也跟着大笑起来。 过了好一会,朴转移到另外一个话题上去了。 “这期《玄学报》和《正知学报》发表了几篇文章,对大将军西征债券还本派息这件事甚是不满,说大将军这是以利引诱百姓穷兵黩武。” “穷兵黩武?”曾华不由哑然一笑,“看来是前汉武帝把他们搞怕了。夫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这可是先知老子在《道德经》所说的,在学子们中颇有影响。” “一打仗就要死人,而我华夏历经兵火,已经是大伤元气,是生休养息恢复元气的时候了。”曾华转而悠悠地说道,“战乱了那么久,天下百姓都渴望安定,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大将军不必在意,现在是定乱立国时期,自是兵兴时期,只有强兵盛革才能靖平四海,重铸太平。这些酸儒不知轻重缓急,只是在那里胡言乱语。”朴劝道。 “素常先生,你说同是兴兵举戈,为什么匈奴、鲜卑在寒苦之地越战越盛,而前汉据中原富庶之地打到最后却是国窘民穷呢?”曾华转而问道。 ||之力而全一人之功,这是前汉虽胜却衰的原因,而匈奴、鲜卑却是以战求生路,自然是越战越盛。” 曾华点点头道:“正是素常先生所言。想我华夏先祖,商周以偏师而定天下,前秦以一国而平六国,北驱匈奴,南定百越,拓疆万里,何等气慨。而今我华夏民众人口亿万,远胜古时。却为何任由数十万羯胡肆虐呢?” 听到这里,朴不由地也低头沉思起来。 “以前我华夏百姓是虎狼之众,而今我们的百姓却被驯成了一群绵羊。”曾华眯着眼睛说道,“我以民族大义激起了他们地热血,这是因为他们处于绝境,自然会奋起一击。但是太平以后怎么办?怎么样才能让他们长期保持勇武和热血呢?” “故而大将军以利驱使之?”朴闻言眼睛一亮,“前汉的韩信驱三秦之士也是如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是啊。人都是贪婪的。只有对财富的贪婪才会让人保持永远的热情和动力。在曾华所知道的历史上,正是对金银、香料等财富的追求,西方国家才会开创大航海时代,引发出工业大革命,最后完成欧美等国家的飞跃。 “是啊,也许我创造了了一个新地历史,也希望这个新历史能永远延续下去。不要再重复以前地旧途,我们地国家和民族不能再这样折腾。”曾华喃喃地说道。 ||是他心里明白曾华的那份情感。 过了晌午,朴在曾府如愿以偿地用了一顿美餐,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看着朴在自己眼前消失,曾华不由摇了摇头。曾府在北府驰名的是美食好酒和茗茶。自然是北府臣工向往的去处。众人有事没事就到北府去作客,其中之意不言而喻。但是自从曾华出征西域,众人就不好贸然上门作客。只好等了两年才又等到这个机会,朴是第一批,而晚上还有车胤等人要来。 转过身来,曾华看到范敏立在后院门口,不由迎了上去,开口问道:“夫人,有什么事吗?” “云儿妹妹去了桃园。”范敏轻声说道。 “什么?”曾华心里不由一惊。范敏说的是慕容云,在北府和燕国开战后,一直郁郁寡欢,很快就沉积成病了,只是等曾华回到长安后才好转。 “父亲,父亲!”从范敏跑出两名小孩,正是慕容云所生的两胞胎曾穆、曾蓉,他们两抱住曾华地腿娇声说道:“妈妈不要我们了。” 说罢,两人都呜呜地哭起来了。 曾华连忙蹲了下来,左右手一边抱住一个,听着两人奶声奶气的哭声,连忙安慰道:“不要哭,我马上去找妈妈回来。” 说完后,曾华轻轻拂去两人脸上的小泪珠。 劝了一会后,曾华又许下给两人买竹马风筝等玩具之后,两人终于停住了哭泣,最后由各自的奶娘抱起,回去后院。范敏和曾华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施了一礼便跟在后面走开。 曾华默然地站在那里,心里不由地浮现出慕容云那美轮美奂的 她腮边的泪痕还灿若桃花么?曾华暗自叹了一口气。 “传令下去,备马去桃园!” 桃园还是那么漂亮,曾华一进园就看到的山坡上满是粉红色的桃花。在随风飘摇地桃花中,可以依稀看到几株白色地梨树。越往里面,粉红色的桃树就越多。过了一个河曲小山包,只见满山都是绚丽烂漫,如云似霞,风一吹,数百粉红色的花瓣轻轻地飘落而来,如雾如霞,在风中舞动,而其中几瓣却轻轻地抚过曾华地脸庞。 只见在桃花云霞中,一个草亭立在河边如隐如现,里面有数人正围坐在那里。正中的一人梳了个盘桓髻(以头发反复盘桓然后作髻),桃色的深衣在衣服下摆加了一个缀银珠的三角形装饰,深衣腰部加了一件鹅黄色的围裳,从围裳伸出长长的绿色飘带,而围裳上还加了一件素色的披纱,与飘带一起在风中微微飘动。 曾华迎着随风如雪片飘荡的桃花,轻轻地走近草亭。这时才看清正中的正是慕容云,而她那件深衣却是自己前年送给她的那件礼物。前年慕容云生日的时候,曾华从成都织造场定购了一匹上好的蜀织,然后亲手描出水红色的桃花样式,再请画师费了数天的时间描绘在上面,甚是漂亮。慕容云只穿了半天,今日是她第二次穿着。 左右数人正是慕容云的随嫁侍女,不过从以前地数十人变成如今的寥寥数人。 “云儿。今日你怎么了?”曾华关切地问道。 “妾身今日是来进行祭河祈福。”慕容云轻声地答道。 “你身边的侍女乐工太少了,这次从西域来了不少乐工,其中就有天下知名的龟兹乐师,云儿可以去选一些。”曾华体贴地说道。 这次随曾华回来的不但有西域诸国的王室贵族,还有诸国的僧侣、学者、工匠和乐师,足有数万人。而且除了大量的财物外,还有从寺庙、王宫等各处收集地书册卷轴,足有上千车。可以说曾华将西域诸国地精华一网打尽。全部收刮到长安来了。 慕容云喜欢歌舞。曾华自然愿意为她选几个乐师以便讨其欢心。 “夫君远辟万里。又立下不世之功,真是值得祝贺。”慕容云淡淡地说道,“以前总是认为上天眷顾妾身,兄长是一时英杰,夫君也是绝世英雄。现在想来,是妾身太贪心了,世上原本就没有圆满地事情。” “辟功万里是男儿立世追求的。但是妾身却只求家人平安无事。这是妾身成为人母之后唯一所求的。”慕容云最后低下了头,腮边悄然地挂上了泪珠。 曾华默然无语,他知道慕容云的心病是什么。北府和燕国相争,争的是天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慕容云本来就身份尴尬,在两国开战之后更是被软禁在府中,身边的随嫁侍女纷纷被做为奸细而抓起来。只剩下这身边地几个人。过了一段时间便沉郁卧病在床,最后还是曾华回来,切切开导安慰了几日才有所起色。但是这个心节却不会那么容易解开。 “穆儿和蓉儿是夫君的亲骨肉。我想夫君不会轻待。”慕容云的话让曾华心里一紧。 “云儿何必如此说呢?都是我的儿女,我会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慕容云看了一眼曾华,她那美丽的眼睛如同一潭秋水,无尽的哀愁在潭水中闪烁,“我不求夫君能一视同仁,只求夫君能让他们快乐健康地长大,再给他们一个好的去处。” “我记在心里。”曾华闭上眼睛,强忍着眼泪,半天才喃喃地说道。 “我知道现在有臣工上书,请命废了我。夫君念及夫妻之情,不忍加罪。妾身待罪之人何忍看到夫君为难,更不忍看到兄长被缚,燕国灰飞烟灭。”慕容云说到这里,一脸的凄然。也许她已经预见到未来,还有什么比亲眼看到亲人相残更残酷地呢?一边是兄长,一边地夫君,这让慕容云左右为难却无可奈何。 看到慕容云在天下争霸的纠缠中苦苦挣扎,曾华心如刀绞。他心痛身边的每一女人,因为经过数年地共同生活,他已经将她们当成是自己的亲人。正如她所说的,她的美貌和身世也许是上天对她最大的眷顾,也是最大的惩罚。 “河祭已经完毕,我要会为夫君和穆儿、蓉儿祈福。”慕容云说完之后,已经恢复了沉静和平和,然后站起身来,一摆手,侍女立即奏出乐声。 随着中和平缓的乐声,慕容云轻轻地舞动着身姿,摆动着手臂,并开口唱道:“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座吹长笛,愁杀行客儿。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郎臂,座郎膝边。放马两泉泽,忘不著连羁。担鞍逐马走,何得见马骑。遥看渝水河,杨柳郁婆娑。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必跋黄尘下,然后别雄雌。” 轻缓的歌声伴着和风在桃园里慢慢回旋着,妙曼的身影在花雨中迎风绽放,坐在旁边的曾华一时听呆了。看着那舞姿,听着那歌声,曾华突然觉得两眼发胀,鼻子泛酸,“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也许是慕容云现在最好的写照。 争霸天下,有让人振奋的胜利,也有让人伤感的逝去,正是这样才会让人如此的刻骨铭心。 歌毕之后,慕容云跪在曾华面前,深深伏地施礼道:“愿大将军神武常胜!” 看到那水红色衣裳下的身背,曾华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慕容云说罢后款款站了起来,无语地向外走去,几名侍女紧跟身后。 曾华站起身来,看着那个妙曼的倩影缓缓地行走在飞舞的花雪中,心里却充满了伤感,他的心就像那随风逝去的花瓣,在无尽的春意中黯然飘落。 慕容云的身影很快就消失漫天的花雪中,她如同一个美丽的精灵,悄然地融和在随风飘扬的花雨中,也许只有这样美丽的舞漫桃花才能将慕容云掩演在曾华的视线之中。 升平三年春三月底,慕容云出家于南山白云庵。曾华在桃园建桃花庵,以为慕容云的颂经拜佛之所。秋七月,慕容云病逝于桃花庵,曾华亲治祭于桃园,并葬于桃花庵后,封桃园为慕容云陵所,号桃丘。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刘家兄弟 军围城日久,广固城内路人相食,无以为守。段龛容于围中设伏,击溃之,龛单骑逃城中。五月,段龛计穷,只得出降。慕容安抚百姓,平定齐地,迁鲜卑、丁零三千余户至蓟。留慕容尘镇广固,以尚书左丞鞠殷为东莱太守,章武太守鲜于亮为齐郡太守,率军而还。 -----------摘言引述 在广固陷落的时候,平城也在重重包围中孤立无助。 原平城县衙,现在的“大单于府”显得无比的寥落,破烂不堪的门庭显得这里饱经了兵火之祸,也说明了新主人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修缮和维护这个门面。 坐在那里默然许久的刘悉勿祈转过头来问刘聘苌道:“密信是否已经送到北府军中帐?” 刘聘苌有点恍惚,顿了几息才回过神来答道:“这次我派的不但是心腹之人,也是个机灵人。他乔装城中归降之人,然后怀揣珠宝金银,只要用心经营,应该可以将密信送到中帐,呈给拓跋什翼健。” 刘悉勿祈听得出来,自己这位奶兄说得并不是很肯定。这也难怪,围城的北府军戒备森严,加上军法森严,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渗透进去?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接近中帐? “不管如何,只要北府军士搜到了这封密信,无论有没有到拓跋什翼健手里,我们的计策就成功了一半。”刘悉勿祈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大单于不但想策反拓跋什翼健,还想用反间计?”刘聘苌愣了一下。 “策反拓跋什翼健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现在平城附近的北府兵有近十万。而在弹汗山还有漠南府兵数万,就算是拓跋什翼健有这个心他也不敢在这个形势下贸然易旗。这十几万人能有几个是他地心腹亲信?”刘悉勿祈摇着头说道。 “只要这份密信进了北府营中,无论谁看了都成,都比拓跋什翼健看到的好,无论谁看到这份密信都会对拓跋什翼健起疑心。拓跋什翼健和我等一样,原本都是降将,一旦有风吹草动,就是大将军不怪罪他。拓跋什翼健也要去职避嫌。” 说到这里。刘悉勿祈的眼睛不由地射出精光来。“只要主帅拓跋什翼健一去,这围城大军恐怕会有大乱,此时就是我们的机会。到时我们集中精锐,破围而出,再转向东南,只要去到燕国的地盘,我们就能休养生息东山再起。” 刘聘苌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是关心现在的问题。 “大单于,现在城中人心涣散,能战之军不过万余。如果要突围的话,最近的燕国代郡距我们也有五、六百里,要是贺赖头接应一下还有机会逃奔到那里。可是自从弹汗山被破,贺赖头逃到马城山已经是一日三惊,怎么有能力接应我们呢?” 听到刘聘苌几近自言自语地话,刘悉勿祈眉头一皱。刚准备出言呵斥两句却最后忍住了。只是哆嗦了几下嘴巴后压低声音问道:“大兄何必如此灰心?当年冒顿大单于引领匈奴崛起地时候也不是历经艰辛和磨难吗?” “大单于,是属下一时糊涂。只要大单于不灰心,我们自当有再起地机会。”刘聘很快就回过神来。后背流着冷汗说道。 “二弟在忙些什么?”刘悉勿祈连忙转换话题。 “回大单于,二将军除了继续操练铁甲义从外不再过问其它任何事情。” 刘悉勿祈听到这里不由连连叹气。刘卫辰在杜郁死后一直就是无所事事,沉迷在美酒之中。后来刘悉勿祈选了一千精锐骑兵,配备了最好的北府铁甲,以为一军,交给刘卫辰统领操练。刘卫辰这时才有了精神,将全部的精神全部放在了这支亲军上。 但是刘卫辰还是保持以前的态度,绝不带着部属上战场与北府兵开打,无非就是领军压住阵脚,拱卫中营。刘悉勿祈对自己这个弟弟也无可奈何,只好任由他去了。 “二弟的才干远胜于我,为何如今沦为这个样子呢?”刘悉勿祈一想到这里就痛心疾首。 刘聘苌心里却在暗暗发寒,做为一个旁观者,他比刘悉勿祈看得更透彻。他能深刻体会到掩藏在刘卫辰外表下的那颗野心,不过和刘悉勿祈的光复匈奴地野心不一样,刘卫辰的那颗野心要自私和深沉地多。刘卫辰一直对刘悉勿祈说不能背叛北府,但是刘聘苌心里觉得刘卫辰的这番心思是建立在目前北府十分强大的基础上,一旦北府发生分裂有了机会,刘聘苌不敢想象刘卫辰是否还会有这番“忠诚”。 相对于刘悉勿祈的敢想敢做,刘卫辰显得太有城府,也太有心计,至少刘聘苌实在猜不透刘卫辰到底想干什么?如果还保持对北府忠诚,他早该降了;如果铁了心跟着兄长干,他该全心全意地投入进来。刘聘觉得他在等待什么,他甚至觉得这个二将军像是一条等待机会的毒蛇。 但是刘聘苌却不敢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刘悉勿祈是如何看重和信任这个弟弟。 “二将军可能是心中还有芥怀,所以才会如此。但是二将军毕竟和大单于是亲兄弟,到了危急时刻自然会向着大单于。”刘聘苌心里犹豫了一下,选了些好话说。虽然他很想把自己心中的猜想说给刘悉勿祈听,但是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刘悉勿祈更添烦恼。刘聘苌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刘卫辰再怎么也还是大单于地亲弟弟,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希望二弟能早日振作起来,复兴匈奴地大业艰难长远,如果我不能完成。我希望二弟能继续接过这大业,也只有他能接过这重任。”刘悉勿祈无比沉重地说道。 刘聘苌听到这里,不由一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但是最后却没有继续开口,只 悉勿祈一起沉默在无尽的空寂中。 “多谢刺史大人如此信任在下!”拓跋什翼健接过谢曙递过来地书信,刚看完两眼便浑身冒冷汗,最后不由地对谢曙深深施礼。感激不尽地言道。 “我相信总管大人。也更相信大将军。大将军既然能够让总管担任漠南东道行军总管。统领朔州、漠南府兵,行讨伐刘贼之权,自然是对总管大人地忠诚信任不已,我等又怎能庸人自扰,中了刘贼的奸计呢?”谢曙拱手回礼道。 拓跋什翼健暗中舒了一口气,幸好这朔州刺史谢曙深明大义,而且是个睿智之人。要不然就凭这份密信能立即停了自己职权,押解回长安问罪。 想到这里,拓跋什翼健不由对平城里面的刘悉勿祈咬牙切齿,这个竖子,真是歹毒,真正是想害死我吗?当初起兵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有这份聪明劲?当初你要是一起兵立即向北,直入漠南漠北该多好,那里刚被北府平定。多的是不服的首领和部落。只要振臂一呼。定会应者如云。而且漠南漠北广袤万里,转旋的空间大大多了,只要进退有度。坚持一段时间,待到燕国与北府相持不下,那时再举起大旗,立起字号,席卷漠南漠北大草原也不是不可能地。不管如何,都比现在死守平城,犹如困笼老鼠要强得多。谁知这鼠目寸光地小子临到头还想拉自己垫背。 不过拓跋什翼健想归想,但是心里却十分清楚自己地处境,不说自己一家老小都在长安,这属下的校尉统领哪一个能跟着自己冒险的?而且自从刘贼起事后,北府对统兵将领监控要严密得多了,至少自己不知道身边的护卫亲兵有哪一个是探马司或者侍卫军司的人,说不定自己今晚悄悄地接了密信,明天就能被人捆了。要不然谢曙能这么大方地把密信给自己看。 “谢大人,这封密信正说明平城里的刘贼已经兵穷力竭了,故而才会出此毒计。”拓跋什翼健开始进入到统军主帅的角色中。 “我想正是如此。不过大人总领行军讨伐之职,如何决定还是大人来做吧,我只管粮草供给就好了。”谢曙拱手微微一笑答道。 “即如此,为了以免夜长梦多,我就行令点将,部署明日攻城。”拓跋什翼健沉声说道。原本北府兵围住平城已经有三个多月,但是为了牵制贺赖头部不要逃回燕国,也为了避免强攻造成巨大地伤亡,拓跋什翼健就采取了围城战略,以求困死困疲叛军,然后再一战而定。 现在刘悉勿祈出了这么招,拓跋什翼健可是恨上了刘家兄弟了,而且拓跋什翼健也从这封密信中闻到一丝味道,刘贼想跑了。 正当拓跋什翼健在中帐部署完毕,传令各军好生休息,明日一早便列阵攻打平城时,有传令兵跑来禀报。 “报总管大人,渤海西道行军总管杨大人派人前来通报军情。” “快传!”拓跋什翼健心里不由一惊,连忙下令道。 “禀拓跋大人,五月初四,杨大人领军夜踏贺赖头大营,大破贼军,斩首一万五千,俘三万余,贺赖头死于乱军之中。杨大人派属下并将贺贼首级带来。” 拓跋什翼健听到这里不由舒了一口气,原来杨宿终于耐不住下毒手了。贺赖头自从在弹汗山大败逃出老窝之后,就一直徘徊在燕国、北府交界的马城山。进,没有这个勇气,退,又不敢违了军令。燕国给他的命令是支援刘悉勿祈,直入并州,要是他敢丢下平城跑了回来,慕容能砍了他的脑袋。 贺赖头在马城山坚守数月,又得了燕国增派的奇斤娄等漠北旧部,足有三万余,一时兵势大盛,也敢与杨宿对峙下去了。 杨宿看到贼军兵力大增,也就将计就计,先领军退回弹汗山,意图增援平城,先平刘贼。贺赖头一时急了,加上奇斤娄等人报仇心切,马上统领五万多人马追击,结果被杨宿杀了一个回马枪。亲领三万铁骑夜踏连营,大败贼军,贺赖头和奇斤娄等人一起死于乱军之中。 “好,立即将贺赖头的人头挑起来,绕城三圈,我要先溃了城中贼军地士气!”拓跋什翼健喝令道。 “什么?贺赖头已经死了!”刘悉勿祈大吃一惊,连连厉声问道。 “是的大单于,贺赖头地首级被北府兵挑在木杆上绕城三圈。一同地还有他父亲、妻子、兄弟等二十余颗首级。贺细斤在城头上嚎啕大哭。拼死要冲出城去报仇,幸好被左右拉住。”军官跪在那里禀告道。 刘聘苌听到这里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既然贺细斤如此悲痛,看来是真的了。”贺细斤是贺赖头的弟弟,被派驻在平城以为两军地联络官。 “马城山背靠代郡,贺赖头怎么会突然兵败身亡呢?”刘悉勿祈一时回不过神,只是坐在那里发呆,还是刘聘苌挥手让报信的军官退出去。 “大单于。贺赖头此人只是奸诈,并无大才,且贪利而忘安危。我想定是北府以小利诱之,然后设伏围歼。拓跋什翼健、杨宿、李天正等无不是北府宿将,久经沙场,岂是那么容易相与地?”刘聘苌长叹一声道。 “大兄说地正是,现在这平城危险,我等当要破围而出。”刘悉勿祈仿佛苍老十几岁。低头黯然道。 “如此重要军情。还要请二将军来。”刘聘补充道。 “正是。” 刘聘苌将情况细细一说,刘卫辰却依然像个局外人一样,无语地坐在那里。 “现在北府大军围城。贸然突围是自取死路,不如遣贺细斤领一部出城邀战,掩护大军突围。”刘聘在刘悉勿祈恍惚,刘卫辰无所谓地情况,只好担当军师之职。 “好!贺细斤报仇心切,我可分五千兵马于他,与他相 偷袭北府军营。他先出北门,我后出西门。他明我引北府大军的注意。”刘悉勿祈强打着精神说道。 “我愿率铁甲义从以为前锋。”刘卫辰突然出声道。 “好,有二弟开路我就放心了。”刘悉勿祈惊喜道。连旁边的刘聘也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亲兄弟。 细细倾听着北边震天的喊杀声,刘悉勿祈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平城外如同一个沸腾的池塘,而所有地声音都向城北涌去。刘悉勿祈知道时机到了,一声喝令:“出发!” 刘卫辰一马当先,领着一千铁骑首先出了西门,奔入黑幕之中。刘悉勿祈带着三千本部精锐紧跟其后。他回头看看了沉寂中的平城,没有一点留恋,调转马头就隐入黑夜中。 离平城越远,周围就越安静,安静地让人有些不安。 “大单于,这情况有些不对!”刘聘苌警觉地看了一眼周围,对刘悉勿祈说道。 刘悉勿祈皱起眉头,也是四下仔细看了看,最后支起耳朵倾听了一阵,周围除了远处飘来的喊杀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了。刘悉勿祈的脸色不由得越发凝重起来。 “二弟有没有消息传过来?”刘悉勿祈转头厉声问道。 “没有,最新的消息还是半个时辰前传回来的。”刘聘苌摇头道。 “难道二弟遇上危险了?”刘悉勿祈满脸担忧地说道。 这次出城破围的计划刘悉勿祈自认为非常完美。刘悉勿祈利用贺细斤报仇心切,将平城中大部分兵马全部交给他出城偷营,并相约好,贺细斤破北府大营,他自领军袭北府中营,誓要为贺赖头报仇。贺细斤虽然愚钝,但是却勇猛无比,有他领军出击,定能给北府造成不小的麻烦,出城地时候刘悉勿祈也能感觉到北府地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了。 但是现在走到这一步刘悉勿祈却感到非常不妙,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对危险自然有些预感。 “如果二将军遇到伏击定会有厮杀声,现在前面却没有一点动静,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刘聘安慰道。 正在这时,突然周围响起一片喊杀声,随着声音两边一下子亮起了两条火龙,在跳动的火光中,刘悉勿祈能清楚地看到火把后面密密麻麻地站满了黑甲军士,不一会,站好对阵地北府军士们不再出声,只听到火把在黑夜中噼噼啪啪地燃烧 “叛军刘贼,还不束手就擒!”从火把后面走出一名骑马的北府将领,朗声喝道,声音响遍了整个黑夜。 “你是何人?” “朔州都督李天正!” “我二弟刘卫辰呢?”刘悉勿祈沉默了好一会才出声问道。 “刘将军已经降了我北府!” 听到这里,坐在马上的刘悉勿祈身形晃了两晃,几乎要栽下马来,慌的刘聘苌连忙伸出手扶住。 “天亡我啊!”刘悉勿祈流着泪仰天长叹道。 “大单于!”刘聘苌也流着眼泪在旁边喝道。 刘悉勿祈转过头,在泪水的朦胧中看到旁边的刘聘苌,还有他身边正关切注视着自己的数千骑兵。 “杀!”刘悉勿祈拔出马刀,高高举起,大吼一声道。 “杀!”刘聘苌和身后数千骑兵也举起马刀,齐声高吼道。 随着马蹄声骤然响起,两支军队在跳动的红光中轰然撞在一起。 “大兄,天亮了。”刘悉勿祈吃力地说道。 “是的大单于,天亮了。”刘聘苌喘着气答道。 刘悉勿祈转过头来看了看,发现身边只剩下不到百余骑,而远处北府兵正如海如潮般慢慢地围了上来。 “大单于,你还好吧?”刘聘苌关切地问道。 “这铠甲为什么如此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刘悉勿祈扯动着铠甲的系带,他身上的铠甲满是血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来。 “大单于,因为这是北府打制的铠甲”刘聘苌黯然地答道。 “是啊,这铠甲……”说到这里刘悉勿祈不由仰起头回想起来。他想起了那年在长安的北门外,大将军将这套铠甲赠与自己,还抚背切切叮嘱道:“我知你兄弟勇猛,但是将领之职不在杀敌而在统军,你们上了战场切记要注意安全。” 刘悉勿祈望着那朝阳正在地平线上徐徐升起,而那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是我还有明天吗?匈奴还有明天吗? 看着如林的长矛,看着如山的骑兵,刘悉勿祈提起满是缺口的马刀,率先向前面冲了过去。刘聘和百余骑紧跟其后,他们身上披着朝阳投射过来的光芒,身影在满是尸首和血迹的地上越拉越长。 “射!”李天正看着越冲越近的百余骑,最后冷冷地喝令道。 刘悉勿祈看到满天的箭雨漫天而来,迎向自己,那锋利的箭尖能让他感觉到一种寒意。刘悉勿祈没有犹豫,继续向前冲去,他很快感觉到箭雨将自己笼罩在其中,包括他身后的刘聘苌等人。在那一刻,刘悉勿祈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大草原上,洁白的白云,翠绿的草原,满地的牛羊,还有那动人的牧歌声随着那醉人的马奶味悠悠地飘了过来。 我终于回到了草原,匈奴人的故乡。这是刘悉勿祈在飞起来的那一瞬间唯一的念头。 升平三年六月,叛军刘悉勿祈和贺赖头被平定,曾华下令将刘、贺族人部众及奇斤娄等族众四千余人尽数斩首,被俘的叛军三万余人远徒西州,从贼的部众两万余户三抽一,灭七千余户。朔州、漠南自此肃靖。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旌旗招招皆向东(一) 平三年三月,江左以昙为北中郎将、都督徐、兖、五州诸军事、徐、兖二州刺史,镇下。四月,燕主俊如,五月,燕群僚共上尊号于燕王俊,俊许之。丁卯,始置百官。戊辰,俊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元武。追尊武宣王为高祖武宣皇帝,文明王为太祖文明皇帝。时晋使适至燕,俊谓曰:“汝还,白汝天子:我承人乏,为中国所推,已为帝矣!”改司州为中州,建留台于龙城,以玄太守乙逸为尚书,专委留务,迁吴王垂为幽州刺史,治蓟城。 ---------引言摘述 升平三年夏四月,曾华以大将军的身份颂布了讨伐令,宣布北府从升平三年四月开始进入战争状态,除了维持正常运作,其余的赋税收入将全部用于对燕作战,而所有军费开支将由毛穆之主领的计台稽核监督。接着曾华又颂布了动员令,宣布北府各州郡的府兵全部动员,集结在指定地区,随时开拔前线,而各州郡的民兵由各都尉,接手各地防务,把守关卡要道。 同月,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王猛移镇河东安邑,各路大军开始集结在河东郡。五月,曾华遣使持虎符节仗急驰安邑,传言于王猛:征讨杀伐皆决于先生。 夏六月,平城战事刚刚落尘,王猛统步骑十万出关,正式伐燕。十六日,与燕张遇、翟斌联军战于野王。 王猛先遣杨安、毛当连败三阵,退兵五十里。而后闭营坚守,任凭张遇轮番挑战。翟斌以为王猛怯战,不顾张遇劝阻,领军两万轻装潜行,奔袭北府军粮道要地-琋城。王猛佯装不知,遣邓遐、邓羌伏于途中。 翟斌领军刚至琋城东二十里,邓遐领军自左,邓羌领军自右。两下夹击。大败翟军。斩首万余,翟斌领残军奔野王。张遇闻报后亲领军六万出城接应。王猛命段焕、张、刘宁、吕光、毛当、杨安各领一军,分六路突入张军阵中,左右突杀,无可挡者,未及半日,张军大溃。众人纷纷争奔野王,尸横遍野,延塞道途。 张遇退回,闻得北府大军将至,仓惶逃至山阳,未几,再奔至修武。翟斌仅得百余骑,径直走孟津回河南。又恐北府军追击。翟斌下令将孟津渡船只浮桥尽数付之一炬。而后徐徐退回荣阳。 二十七日,王猛整军继续东进,水陆并进。直指修武。燕宁南将军吕护杀张遇及安南将军郑系,举修武降北府。王猛屯兵清水,直视汲郡,燕国震惊。 自王猛东征之后,雍州出蒲坂经安邑至东垣,再分水陆两路。陆路出关经野王至修武,水路延大河直下,直至铜关。无数的粮草物械从雍州源源不断地向东而来,一路上车水马龙,楼船连云,北府积累了近十年,终于向天下展示了它地实力。 夏七月,城燕王宫凤章阁,燕国君臣正在讨论北府军兵临汲郡的问题。 “陛下,北府大军直指汲郡,兵势凶焰,请陛下早日定夺,发兵相拒。”燕司空阳出言道。 中书监封弈忧心忡忡地接言道:“北府生养十余年,今日虎贲尽发向东,如陛下不发重兵集结,恐有闪失。” 两人的话刚一落音,众臣纷纷附和,殿中顿时一片叹息之声。 “陛下,北府军不足为患。”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一惊,纷纷转过头,仔细一看原来是司徒、上庸王慕容评。他去年在涉县“大败”北府军,斩首三万,一时风头无双,隐隐为燕国乃至天下第一名将。 “爱卿为何出此言?”刚才还忧心忡忡的慕容俊听到这话,心里不由一愣,转而又一喜,连忙发话问道。 “陛下,北府精锐近二十万前年随曾镇北出战西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今曾镇北轻骑急驰回了长安,但是二十万人马怎么能说回来就回来,而且西域绝外万里,有国百余,光是镇抚弹压诸国就能让北府西征军竭尽全力,动弹不得,又怎么可能轻易回师。”慕容评一副名将模样,端坐在那里摇头晃脑地指点着,而且将北府的军情“内幕”如数家珍,仿佛他比曾华还要熟悉这些东西。 慕容评说的这些东西都是燕国众人以前一致讨论通过的,连慕容恪都认可地,也正是这个原因慕容恪才敢力主发兵南下,直取中原。 “所以北府现在地主力是府兵。王猛此次统领地大军,应该与去年的一样,都是雍、并州的府兵。我去年在涉县与其军对战过,略有心得一二。” 说到这里,慕容评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用趾高气扬的目光扫了一眼周围的同僚。自从魏昌之战后,燕国的名将无论是慕容恪还是慕容垂,都在北府手里毁了名声。一直到去年慕容评领军在涉县与王猛大战一场,大获全胜,不但是燕国这数年来的独一份,也算是为燕国一洗前耻。虽然很多人怀疑慕容评地战功和那三万具据说是北 首级,但是王猛退回壶关却是不假。 所以在座的只有慕容评敢如此意气风发地说这话。 看着座下神采飞扬的慕容评,慕容俊的心里一直在盘算着,他正在犹豫和回味昨晚在大司马府上与慕容恪的谈话。 慕容恪自从魏昌之战后身体一直不好,加上此后数年为恢复燕国国力鞠躬尽瘁。无论是北伐契丹,东讨高句丽,慕容恪都是身先士卒,亲历亲为,因为燕国再也不能经受一场失败了。 接着是策划刘悉勿祈、贺赖头举叛,并挥兵南下图谋冉魏,再到击败桓温,平定段齐,慕容恪可以说呕心沥血。熬干了最后一点心力。从广固回来后慕容恪就卧病不起,几乎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 但是慕容俊离不开这位国之柱石,在接到北府东征地军报后,慕容俊第一个念头就是找慕容恪商量。 慕容恪看完军报后细细分析了一把。他告诉慕容俊,现在刘悉勿祈和贺赖头应该都已经被平定,北府没有了后顾之忧所以才敢大举东进。虽然北府精锐皆在西域,但是其辖下还有府兵数十万,实力依然不可小视。慕容最担心地是北府三路并进。一路入平州龙城。一路入幽州蓟城。另一路入冀州。在这三路兵马中,每一路都不好对付,前两路北府可以动员漠南、漠北地骑兵上十万,只要攻破燕国其中一点,无论是蓟城还是龙城,都足以动摇燕国的根基。而冀州这一路虽然兵势最盛,但是看上去反而像是牵制。 根据北府可能出击的这三路。慕容恪建议冀州以对峙相对应,一边拒敌于司州,一边巩固冀州和青州;幽州和平州就以攻对攻,以数万轻骑直入漠北,动摇北府地根基。只要漠北一乱定会秧及漠南,两地一乱,燕国就没有了后患了,可以全力相争中原了。 慕容恪据此更进言慕容俊。以吴王慕容垂主持冀州。对抗王猛,自己去蓟城主持幽州和平州战事。 其它的慕容俊都同意,就是重用慕容垂这一点他觉得接受不了。 慕容垂自小就不喜这个五弟。加上皇后可浑足与慕容垂前妻段氏的矛盾,与这个弟弟关系更是恶劣。加上慕容垂自魏昌会战一蹶不振,意志消沉,征讨并州又受阻于狼孟亭,擅自退兵,慕容俊便觉得这个弟弟有了异心,不愿再为自己出力,所以一直不愿重用他。 所以听得慕容恪推荐慕容垂,慕容俊便一直在犹豫,重用慕容垂吧,心不甘情不愿,不重用吧又恐危及国事。 听得慕容评如此说,慕容俊地心里便有了新地想法。这个慕容评一直是自己最信任地臣子,这主要是慕容评太了解自己的心思,办起事来件件顺心,而且为人处事非常圆滑,后宫亲对这位重臣个个都赞不绝口,仿佛天下第一能臣一般。 要是他能担任拒王如此重任,我又何必把慕容垂调回来呢?不如让他呆在蓟城,一来免得看着堵心,二来可以让他顶住漠北、漠南的袭击。 “司徒爱卿,你心中可有败敌良计?”慕容俊开口问道。 “回陛下,”慕容评胸有成竹地说道,“北府军纵横一时无非是倚仗其兵甲精良,只要我们以人数远胜北府,定可让其无法发挥兵甲优势。”原来慕容评对付北府军的良计是以多打少。 听慕容评说得头头是道,慕容俊不由更喜,接着问道:“爱卿可有何良策击败北府王猛?” “回陛下,如果臣领军拒敌,先佯败后退,”慕容评的话让众人不由议论纷纷,互相交头接耳。 “我会将北府王猛军诱至朝歌,使其粮道漫长艰难。北府军兵甲精良,定会更加依赖后方运转供给。十万大军,一日要吃多少粮食?我只要领军先清野坚壁,闭营坚守,对垒相峙,再遣轻骑袭扰千里粮道,北府军定会转运窘困,就食艰难。粮尽则气丧,到时我军再一鼓作气,定可大败北府军。” 慕容评也不是吃干饭的,肚子里多少还有些货。 这时散骑侍郎李凤接言曰:“北府穷兵黩武,非王师之敌;景略常才,又非太傅之比,不足忧也。“ 听得慕容评的良策,再加上李凤这么一说,慕容俊不由大喜,当即以慕容评为大都督,领军将军慕舆根为副,领军拒王猛。传令冀、青两州各郡,继续校实户籍,并每户只留一丁,其余尽数签发为步卒,要求在短时间里凑足二十万之数,加上从幽、平带来地燕军主力,合计三十万,交由慕容评统领,以绝对人数压倒北府军。 听到慕容俊以慕容评为大都督,领军拒王猛,慕容恪不由大惊,昏厥之后连连上书劝阻,却为慕容俊所拒,不召慕容垂回城。 慕容恪无奈,只得修密书给慕容垂,切切嘱咐交待。 闻得燕主慕容俊以慕容评为主帅,统兵前来对阵,王猛不由大喜,停屯清水,静待燕军前来。 第一百九十章 旌旗招招皆向东(二) 主俊欲经营北府、晋,升平二年十二月,令州郡校实一丁,馀悉发为兵,欲使步卒满百万,期来春大集洛阳。武邑刘贵上书,极陈“百姓凋弊,发兵非法,必致土崩之变。”俊善之,乃更令三五发兵,宽其期日,以来冬集城。三年六月,燕主俊以上庸王评为大都督,领军拒王猛。并急签各州青壮,骤得二十余万。 -----------引言摘述 升平三年八月,魏郡苑城,这座黑山(今河南鹤壁市东)以东,荡阴以南,淇水以北的小城却成了天下瞩目的地方。超过四十万大军在这里扎营对峙。 相对而言,南边的大营要小许多,也显得异常得严密,在静寂中透出一种让畏惧的气势。 而北边的军营不但连绵不绝,也显得有生气许多,只听得人声马叫,外加炊烟徐徐,让人毫无一点战场气氛,反象是到了某个城镇乡集。 在左边靠前的一个营地里却响起了一阵争吵声音,越吵越响,便不断地向周围波及,引起一阵阵嗡嗡的附和声。 “吵什么?”出来的说话正是这一营燕军的主将-偏将军慕容宙,这位燕军中有名的猛将脸色阴沉,眼睛直盯着被围在中间的几个“闹事”的军官。 “回将军,属下去后营领取粮草补给的时候,粮草官说从今日起粮食每一石涨五文,而且还说了。从此后各营的清水、柴禾等补给都由后营统一配给,价钱另定。” 看到主将发怒,几个正在口水乱飞地军官立刻跪了下来,然后互相用目光推举了一下,让年长的军官开口道。 “什么?粮官真是这么说的?”慕容宙觉得一阵气闷,军中将士领取粮草配给还需要自己掏钱去买,这已经让人想不开了,现在连清水、柴禾等东西也要钱了。难怪昨日大都督慕容评开会的时候严令各军各营不得擅自出营去打水、采柴。说是避免落单的军士被神出鬼没的北府斥候活捉了去。现在想来是捞钱的其中一个步骤。 “将军。天下哪有这种道理。我们上了战场拼死打仗还要掏钱买粮食吃。不然就得饿死。”看到慕容宙站在那里发晕不说话了,众人知道主官也是忿忿不平,于是便大着胆子开始倒苦水了。 “麦子要钱买,菜要钱买,马匹吃的草也要钱买,就是补充些箭矢也要钱买。这仗还没打完我们就已经快清光了。” “现在连喝地水,烧地柴也要钱买。不知以后这吸地气,晒的太阳也要不要钱买?” “我们晚上不敢点灯,因为灯油火把要钱,我们受了伤不敢去医治,因为那也要钱,我们连饭都不敢吃饱,因为那更加要钱!以后恐怕连水都不敢多喝了。” “还没等北府兵打过来,我们就已经被榨干!” 大家七嘴八舌地一顿牢骚。让慕容宙的头不由涨了起来。听到最后有点犯忌的话。慕容宙知道再任由说下去就后果不堪设想了。连忙大喝了一声:“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我们是军士,就是来打仗的,哪有那么多的废话!” 听到主将又发飙了。众人顿时又不敢说话了。但是大家心中的怨愤哪有那么容易驱除呢?所以个个虽然都低着头跪在那里,却人人都在嗡嗡地低声埋怨。 这时旁边一直不做声地副将走了过来,在慕容宙的耳边低声道:“将军,如今是军心涣散,如果不想办法恢复士气的话,恐怕大有麻烦。我们是前军,对北府是首当其冲,更是不能散了士气。” 慕容宙心里也在暗暗发苦。自己这一军是燕国的主力骑兵,军士有五千余,马匹有六千余匹,一天算下来人吃马嚼的那都是钱啊!和北府对峙有二十余天了,这一天接着一天的算下来已经有数万钱没有了,再打上几个月,就是一座金山也不够吃的。 “幸好”主帅慕容评念在自己是慕容一脉,属下也是燕军的主力,不是那些青壮民夫所能比地,非常大度地让自己賖帐,说好了让自己在胜仗之后再用犒赏和俘获来抵帐。但是这算什么事呀? 尽管慕容宙心中有万分地不满和怨愤他也不敢表现出来,慕容评是谁呀?他是燕国第一“名将”,第一信臣,大司马慕容恪快不行了,大家都知道接班成为燕国柱石必定是他。如此权势之下,慕容宙就是胆再大也不敢出声非议慕容评的生财之道。慕容宙虽然有燕国王室血统,还是燕军的知名猛将,但是他心里清楚地很,慕容评要想弄死自己,不比伸出一根手指头捻死一只蚂蚁麻烦。 但是这样下去不是一个办法呀,慕容宙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找自己地上司-前军将军慕舆虔。有什么问题还是请示领导的比较好。 慕舆虔也正在帐中犯愁呢!本来众军对慕容评不顾军国重事,只管勒索欺榨已是不满,现在又听说慕容评要将清水、柴禾等物资列入“专卖”范围,群情更是汹涌,不由都找上前军主将慕舆虔,要求讨个说法。 但是慕舆虔能有什么说法呢?他也不敢非议当下正当红的慕容评。 看着满帐的各营各军主官,慕舆虔只能苦口婆心地劝导,他虽然是武将,但是还是多通了几个心窍,知道这事虽然不对,但是不能在自己这里闹,要是出了什么事,慕容评把帐算在自己头上那就死得快了。 看到慕容宙也走了进来,开口就是一顿抱怨,慕舆虔知道事情必须给个说法了。连慕容宙这种只知道打仗杀敌的人都跑来诉苦,这事肯定是严重地动摇了全军。 猛闻之。笑曰:“慕容评真奴才,虽亿兆之众不足畏,况数十万乎!吾今兹破之必矣。” 遣侍中兰伊让评曰:“王,高祖之子也,当以宗庙社稷为忧,奈何不抚战士而榷卖樵水,专以货殖为心乎!府库之积,朕与王共之。何忧于贫!若贼兵遂进。家国丧亡。王持钱帛欲安所置之!”乃命悉以其钱帛散之军士,且趋使战。评大惧,遣使请战于猛。 慕舆虔想了想,最好决定了,咱也还是去找领导吧。他找的领导是副都督慕舆根。 带着慕容宙等几个部将赶到中军慕舆根地大帐里,发现里面早就有人了,正是护军将军傅颜。龙骧将军李洪、左卫将军孟高等人,也在那里发牢骚。 尤其是李洪、孟高等人,属下的都是青壮民夫组成的军士,加上又是汉将,地位尴尬,自然饱受欺榨,受的苦连慕容宙都不敢想象。这些非主力部队都是要真金白银地往外掏钱,可是这些刚从民夫转换过来的军士们能有什么钱呢?结果很多营中的军士们好一点的勉强浑个肚饱。差一点的就经常饿肚子。饿得头昏眼花,连兵器都拿不稳,更不用说还要去打仗。 听得大家这么一诉苦。慕舆根知道这事情闹大发了,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这仗也不用打了。 “诸位怎么看?”慕舆根开口问道。虽然他是燕国地重臣名将,在军中真正地威望也仅次于慕容恪,不是慕容评能比地。但要他去对撼慕容评,估计慕舆根还没有狂妄到这个地步。 傅颜首先抢言道:“司徒大人此举是乱军,现在是与北府军相峙的紧要关头,一旦生变恐怕会祸及全军,还请副都督及早处理,以安军心。” 李洪咳嗽一声接着说道:“副都督,不如将此情速报城。我主英明,定会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只要有诏书下来,司徒定会遵从,也免得因为这个事情造成主帅不和。” 李洪的话让慕舆根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很不满慕容评,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和慕容评对抗是没有好下场的,毕竟现在在燕主慕容俊的心目中,慕容评的重量越重于慕舆根。他要是这点眼力都没有的话也不会做到这么高地位置了。 “如此甚好,我就修书上表城,请陛下圣决。”慕舆根也不多,当即拍板道,并马上命记室修表一册:“司徒不以军事为重,固山泉,樵及水,积钱帛如丘陵;士卒怨愤,莫有斗志,臣恐日久有变,故而上表圣上以求明决。”然后立即派快马送到城。 慕容评听到这个消息,对慕舆根更是不满,并下令将各种物资大涨一番,各军更窘,不少军士不堪饥渴,偷奔出营,投了北府。 王猛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大喜:“慕容评贪鄙,真奴才尔,虽亿兆之众不足畏,况数十万乎!吾今兹破之必矣。” 继而下令各轻骑加紧活动,袭扰燕军粮道。自开战以来,燕军和北府互遣轻骑,袭扰对方的粮道。本来燕军所出的都是幽燕精骑,不在北府骑兵之下,但是几战下来后,北府越战越勇,而燕军越战越怯,原因是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哪有什么心思去打仗。 于是北府骑军活动得越来猖狂,而燕军骑军却是在磨洋工,出工不出力,每次巡戈都只是出来装装样子,尽量减少人和坐骑的体力消耗,每天只能买来那点粮草,要是跑得稍微欢一点就垫不住底了。于是,燕军不要说原定的袭扰北府军粮道的任务根本没有完成,就是连正常的斥候侦探都完成的稀稀松松,很快被像狼群一样游戈地北府骑兵抓到机会了。 八月二十五日,右前卫马营统领诸葛承率领所部千余骑在黑山以北一带例行巡逻,一下子就歼灭了燕军一支粮草补给队伍。获知慕容评为了防止各营各军偷抢粮草物资,造成他生意上地损失,于是没有将从城运来的粮草直接屯于后营范围之中,而是囤积在以北百余里的艑牙城,五日向南运送一次。 诸葛承听说那里虽然有万余人戒备防守,但却是松散地很,因为那里一是后方,从来没有受到战火的袭扰,大家都很放心;二是屯守那里的将领部队都是慕容评的心腹,于是和慕容评都一个德行,傲得不行,加上占着这么一个肥差,个个都发了一笔财,正忙于吃喝玩乐呢! 诸葛承此次出来是相机作战,没有什么预定目标,听说有这么一个机会,当即一咬牙下令趁夜去捞一票。 天遂人愿,这一千北府骑军居然潜近了艑牙城屯粮处,诸葛承将部属分成两部,六百余骑夜踏守军大营,以为掩护。其余四百余骑携带易燃之物直入屯粮处,四处点火。 随着一声大喝,千余骑军从黑夜中杀出,分扑各自的目标。闻得有敌军夜袭,燕军大乱,四向奔走。而粮仓却很快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直冲黑幕,连数百里外的城都看得一清二楚。 刚接到慕舆根上表的慕容俊再接到这个败报,当即气得吐血,和慕容一起成了病号。慕容俊的身体自升平三年以来也不是很好,幸好有几件大喜事让他心花怒放,病情好了不少,现在这么一折腾,健康指数急转直下。 但是慕容俊再急也没有用,现在都应该是这个模样了,临阵换帅恐怕更加危险,只好继续指望慕容评了。 九月初三日,散骑侍郎李凤奉命来苑城军中向慕容评传诏:“爱卿,国之柱石也,当以宗庙社稷为忧,奈何不抚战士而榷卖樵水,专以货殖为心乎!府库之积,朕与王共之,何忧于贫!若贼兵遂进,家国丧亡,王持钱帛欲安所置之!” 说完正事后,李凤还向慕容评说了几句悄悄话:“司徒于北府相持经月,却毫无战绩。大司马力请以吴王替司徒,现陛下已是迟疑,如司徒再不胜恐有祸事。” 听得好友这么一说,慕容评立即知道自己的处境,军中有慕舆根等人说自己坏话,城有慕容恪要求以慕容垂取代自己,燕主再坚持也要自己用战绩做基础呀。一旦这样相持下去,加上在艑牙城又吃了一个败仗,万一陛下有了别样心思,启用死敌-吴王慕容垂替代自己,那自己真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慕容评犹豫许久,终于决定,求战北府,准备一战决胜负!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旌旗招招皆向东(三) 平三年九月,苑城动荡,战局不明。燕主俊寝疾,谓大司马太原王恪曰:“吾病必不济。今外患未平,景茂冲幼,国家多难,吾欲效宋宣公,以社稷属汝,何如?”恪曰:“太子虽幼,胜残致治之主也。臣实何人,敢干正统!”俊怒曰:“兄弟之间,岂虚饰邪!”恪曰:“陛下若以臣能荷天下之任者,岂不能辅少主乎!”俊喜,然恪再曰:“臣残烛之身,恐未几即随陛下,请召吴王垂还。”俊默然许久,未许。会疾笃,乃召、骛、真等受遗诏辅政甲午,卒。戊子,太子玮即位,年十一。大赦,改元建熙。 ---------引言摘述 正当慕容评散尽钱财,鼓舞士气,准备与北府军绝一死战的时候,城接连传来不好的消息。燕主慕容俊的身体急转直下,几近弥留之势,御医们会诊一番后都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只是能拖多久是多久。 慕容评非常清楚慕容俊的身体,这其中还有他的不少功劳。为了讨好这位主上,慕容评可是挖空了心思来讨好慕容俊,美女是要经常送的,为了这个慕容评可没少在燕国到处选美;美酒也是必不可少的,为了能让慕容俊天天喝上北府产的美酒,慕容评可没少花钱。 虽然慕容俊骑射精湛,算得上一位马上雄主,但是自从继位以后,军国大事有慕容恪、阳骛等良臣处理,慕容俊自然可以享受一下帝王待遇了。因此慕容俊的身体虽然底子极好。而且也没有江左名士吃五行散地嗜好,但是也顶不住十年如一日的酒色侵袭,这身体早就被淘空了。 慕容评心里非常着急,要是慕容俊一旦去世,那么自己怎么办?自己现在远在朝外主兵,就是遗诏里有自己辅政的名字,但是如果自己不在朝中,那些奉遗诏的正臣有的是办法让自己成为一个空架子。毕竟自己和阳骛、皇甫真这些正臣的关系不是很融洽。 最让慕容评头痛的是随着慕容俊的病重。慕容恪地身体却居然奇迹般地好转。不管是回光返照也好还是真正地忧国忧民。这个消息对于慕容评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燕主慕容俊一死。慕容铁定是首席辅政,这个老四上了台肯定会把慕容垂召回城,因为他最看重的就是这个五弟。一旦慕容垂掌握了权柄,无论慕容恪是否已经死了,对自己来说却都是死路一条。 赶紧回城?慕容评却不敢,毕竟他是领军主帅,要是丢下军队跑回城。慕容俊再宠信慕容评也要在被气死之前先剁了他。带兵回城?慕容评不是没想过,但是以他在军中的威望,这样死的更快。 慕容评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了,那就是与北府军决战,不管输赢,只要逼退了王猛,慕容评就可以又一次凯旋班师,光明正大地回城参加权力重新分配的斗争。 “传令三军。整甲待戈。准备出战!”慕容评咬咬牙,最后下令道。 “这几日燕军蠢蠢欲动,看来慕容评是等不住了。”王猛坐在大帐正中。肃正地对下面的众将说道。 “大人,如此来说两军决战之时就在这几日了?”邓遐皱着眉头说道。 “我军在此对峙,为了就是要与燕军决战。攻城拔寨,我军虽然可行,但是损失太大,而且对百姓的危害也大。司、冀、青州地百姓都是我华夏子民,不能再受此荼毒了。”王猛依然是那样严肃。 “慈不掌兵,如此行事顾虑太多了,恐怕使得大人行军布阵难以周全。”邓羌接着说道。 “大将军曾言道,军队兵马是用来保家卫国,现在战事尽在中原,当然要顾虑重重。华夏百姓们的血实在是流得太多了。”王猛答道。 “十万对三十万,这仗不太好打呀。”众人默然了一阵后,杨安开口道。的确,十万打三十万,这其中悬殊差距让这些原周国降将都有些畏惧,他们以前可没有干过这么玄乎的事情。 “燕军三十万大军中只有十万是幽、平带过来的精锐,其余的二十万都是临时签来的青壮民夫,不足为惧。”一直没有作声的段焕傲然说道。 “我已经传令并州都督保安坐镇武乡,监视冀州之敌,雍州都督张绥远(张渠)出镇弘农函谷,新授地冀州都督徐定山(徐当)移镇河内野王,一起监视河南之敌。我军已无后顾之忧,只需全力一战,即可旌旗向东了。”王猛对北府兵地实力也非常自信,所以一下子就转到另外一个话题来了。 “诸位,谁愿为先锋,为我军持锐破阵?”说完之后,王猛的目光把在座的诸位将领扫了一眼。 “此重任非我陌刀军不可!”段焕和赵复几乎是同时开口道。 “有左右陌刀将领陌刀军出阵,燕军阵势定可大破。”王猛赞许道。 “大人,请将此重任授予我等。”邓羌、吕光、杨安、毛当四人走了出来,跪在王猛跟前大声道,“我四人愿率一部以为前锋,誓死 ” 王猛知道这四人是想为旧主苻坚报仇,另一方面也是想立下军功,好在北府军中立足。 王猛沉吟了一下,最后决定道:“好,你四人各领一厢,以为前锋,段元庆、赵长军领三千陌刀军为后应。” 众人一听,心里隐隐明白了,但是都没有作声,继续听王猛发号施令。 “参将候明为左军都指挥,参将吕采为右军都指挥,副将粲为中军都指挥,闻令领军。左右探取将邓应远(邓遐)、张长锐(张)领三千探取军为预备,随时候命。诸葛承领三厢骑军以为游击。随时策应。” “末将领令!”众人拱手齐声应道。 九月十六日,北府军和燕军地决战终于在淇水之畔打响了。只是这场众人早就期待地战役在许多人的心里和预想的不一样。燕国上下以为主帅会是曾华亲自领军,却不想只是来了个以文臣著名的王猛;北府以为燕军的主帅会是慕容恪,谁知却是司徒慕容评。但是不管如何,这场决定命令的一战终于打响了,虽然还是那么血腥和激烈,但是两大主将的缺席还是让这场战役失色不少。 战事刚一开始,北府兵就显示出一如既往的凶狠和气势。石炮和床弩依然首先发言。接着是长弓和神臂弩射出地漫天箭雨。在有节奏地鼓声中。北府军终于与燕军接战,一时喊杀声在战场上冲天响起。 北府兵前锋是邓羌、吕光、杨安、毛当率领地三厢步军,大约一万二千余人,正对上前军将军慕舆虔率领的三万燕军精锐,正是棋逢对手,顿时杀得难解难分。 徐成伸出右脚一踢,把挂在自己横刀上燕军军士尸首给踢了出去。看到左右都是自己的部属。徐成这才舒了一口气,把横刀往地上一插,空出右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将溅在脸上的血水抹开,然后传令道:“全营暂停下来,整顿后再战!。 “大人,前面攻势停了下来,我们还得加把劲!”过了一会。书记官茅正一从前面走了过来。除了满身同样是血外,说话也有点微喘。 听到这话,徐成不由一阵气闷。自己以为跟着邓羌十来年。已经算得上一名敢拼命的猛将,但是和这位书生气十足的书记官一比,自己都快成吃斋念佛的善人了。 “书记官,我们营已经突进了三阵,现在对面地是慕容宙的搠提军,燕军精锐中的精锐,我们该歇口气调整一下再进行冲击。”徐成虽然比较骄横,但那是在周军,新投了北府总得要先夹着尾巴做人。而且书记官直属军政司,自己是步军司任命的,虽然都是一营的主官,但是两人职责不一,各不相属,所以徐成还不敢依着以前的脾气呵斥一顿,只是朗声反驳了一番。 “徐统领,北府军法有进无退,上面给我们的命令是突击!突击!突击!只要上面的命令不改我营就是拼光了也要继续前进。否则军法论下来你这个主官难逃惩戒。”茅正一脸色严肃地说道,语气非常严厉。 听到这里,徐成不由从心底泛起一阵怒气,还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军法如何?不要用这玩意吓唬老子。其实徐成是误会了茅正一,要是该营停在这里,军法论起来,书记官难逃问责,但是最大地责任该徐成来承当。 徐成虽然知道北府军法森严,但是由于是新近地降将,实在还搞不清楚这森严到底是什么程度,于是就把茅正一的话当成了冒犯和故意讥讽。 “我是这营主官,如何决断由我做主,如果上官怪罪,一概有我担当!”徐成怒喝道。他心里在想,自己的上官是邓羌,十来年地感情,还有几次战场上对邓羌的救命之情,徐成觉得应该不会过于怪罪自己,所以有胆气这么说。 听得徐成这么一说,茅正一不由一时语塞,因为徐成是军事主官,他做的军事决定如果只是停滞,茅正一一时也无可奈何。 只见这个时候前面冲来几位军官,也是一身血水,怒气冲冲地喝道:“你们前锋中营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时候停下来了!好好的锥形突击阵形现在全废了。对面的燕军提军准备反击了!” 说话的正是一起配合的前锋左右营掌旗官,是奉各自营统领的命令赶来询问情况。 茅正一听到这里脸色一变,连忙询问详细情况,原来前锋中营攻势一松,燕搠提军缓了一口气,立即反击,让紧跟在后面的左右两营的攻势顿时乱了,刚才还非常良好的锥形攻击阵形的优势荡然无存,怎么不叫左右两营郁闷和愤怒! “徐统领,请下令立即展开突击,现在各队已经整顿好了。”茅正一转过头来高声道。 听到茅正一硬梆梆的话,本来心生后悔地徐成顿时一气。鬼使神差地答道:“既然已经难以续击,不如暂时先退回中锋一线,汇集了后续部队再行突击!” 听到这里茅正一大吼一声:“徐成,你敢后退!” 徐成也是脸色一变,冷 道:“我这是权宜之计!立即给各屯传令!还有你们告诉你们各自的统领,通报我的命令,请他们相机行事!” “上面改命令了?”茅正一突然脸色变得阴冷。沉声地问道。 “没有。但是邓将军是我的老上司。我相信他会同意我的决定!”徐成说得更直了,毫不客气地揭示了自己与邓羌的关系,也明明白白地告诉茅正一,出了什么漏子邓羌会替他兜着,而且说着就叫传令兵去后营向邓羌汇报。 “无令擅自退兵。邓将军也难保你!你真的要退兵?”茅正一也说得更直了。 “是的,今贼众我寡,诘朝将战。立即退兵!”徐成大喝道,气势并不输于茅正一。 “各掌旗官!各营官!”茅正一大吼了一声,围在周围地掌旗官、传令官、司令官、司务官、军法官等营官立即围了上来。 “你们都听到了,徐成意图无令擅自退兵,按北府步军战时法该如何处置?”茅正一森然地问道。 “战时法第六章第二条,主官无令擅自退兵,书记官、副统领、掌旗官等营官可合议剥夺其指挥权,战后再以军法论处!”军法官立即答道。 “茅正一。你敢动老子吗?我是邓羌将军地救命恩人!”徐成咆哮着说。“来人,给我把这几个贼子捉起来!” 眼看着徐成地亲兵就要冲上来,和营官们混战起来。只见茅正一冲上前去,拔出横刀就是一刀,直接就把诧异不已的徐成的人头砍了下来。 茅正一左手举起血淋淋的人头,高喝道:“徐成无令擅自退兵,又不受军法制约,意图乱命,我现以军法处置!” “我北府兵死在战场上也要面向前而死,徐成想当孬种,难道我前锋中营都想当孬种吗?” “不!不!”各营官怒吼道。 “我现在暂代统领之职,传令全营突击!”茅正一高喝道。 “是!”司令官高声应道。 “书记官,杀了徐成,恐怕邓羌会为难你呀!”旁边的掌旗官低声言道。 茅正一一边看着众人在那里紧张地忙碌着,一边冷冷地说道:“我已经将生死置之身外,还在乎邓将军的为难吗?” 说罢,他转身对传令兵说道:“去向邓将军禀告,我依军法杀了徐成,如果还能活着回来,定会向他请罪!” 说完,茅正一一挥横刀,大喝道:“前锋中营,突击!” 吼完之后,茅正一便持刀向前冲去,身上的甲叶哗哗作响,沉重地脚步却像擂鼓一样,很快就融入在全营的脚步之中。 邓羌听到两位传令兵先后的禀告,顿时愣住了。第一个传令兵的禀告让邓羌出了一身冷汗,做为一个高级军官将领,他比徐成更能理解北府的森严军法,徐成要是真的擅自退兵,肯定会对北府整个进攻阵形造成影响,很有可能使得今天的进攻无功而还,战后肯定会被军法问罪处死。邓羌已经打好向王猛的禀告地底稿:“成,羌之郡将也,虽违期应斩,羌愿与成效战以赎之。”再怎么样也要把这位老部下保下来。 但是听到后面地传令兵的传话,邓羌一时愣住了,他终于明白了北府兵为什么会百战百胜! “请禀告王大人!属将邓羌定当绝死一战,不破燕军我等誓死不退!”邓羌转身对自己的传令兵说道。 然后邓羌拔出横刀,对身边地军官和亲兵大吼道:“吹号,树决战旗!就树在我的身后!”说罢,他举起手里的长刀大吼道:“前锋军各营,跟老子冲啊!” 王猛接到邓羌的禀告,也知道了前锋中营的事由,立即传令各军各营道:“王景略受国厚恩,任兼内外,今与诸君深入贼地,当竭力致死,有进无退,共立大功,以报国家。胜,受爵明王之诰,称觞父母之室,不亦美乎!败,死于脚下热土,绝不偷还关陇,岂不快哉!”众军一时踊跃激奋,破釜弃粮,大呼竞进。 刚到午时,前锋中营击溃了燕搠提军,茅正一战死,全营生还者不足百人,在此激励下,邓羌率领的前锋军终于击溃了慕舆虔率领的燕军前军,开始向燕军中军进发。 有了缺口之后,段焕和赵复率领陌刀军立即杀燕军中,陌刀如林,徐进如山。它就像一部割草机一样,在它前面的燕军无不变成断肢残躯。陌刀军一路走去,血肉就洒满了一路。看到如此声势,燕军无不气短胆丧,纷纷避让。 王猛看到胜局初现,立即邓遐、张率探取军直冲燕军中军。带头的邓遐、张跨马挥刀,驰赴燕阵,出入十余次,旁若无人,所杀伤者数百上千,后续探取铁骑更是如滚雷巨洪,所过之处,荡然无存。慕容评望风避锐,居然弃帅旗掩面奔走。及日暮,燕兵大败,斩五万余人,降十余万。诸葛承领轻骑乘胜追击,降者又十万余人,其余溃散野外。慕容评仅余数十骑,与慕舆根、傅颜、李洪、慕舆虔等人仓惶走还城。 第一百九十二章 旌旗招招皆向北 主俊卒前恐有变,密令杀段龛,坑其徒三千馀人。州,段旧部拥段慵为青州牧,举兵据临,并遣使降江左。猛之未至也,城震惊,不知所措。及猛至,远近贴然。号令严明,军无私犯,法简政宽,燕民各安其业,更相谓曰:“不图今日复见虎贲王师!”猛闻之,传檄诸地,正北府王师之名。 --------------引言摘述 升平三年十月,魏郡荡阴城北,在宽阔的官道上,一条黑色巨龙正缓缓向北前进,无数的旌旗在秋风中不停的飘动,发出噗噗的招展声,无数寒光的矛尖如同黑龙身上的鳞甲,在阳光中闪着光芒,又如同湖泊江河上的鳞波闪闪,和沉重的脚步声及甲叶哗哗声一起荡漾在沉寂和空旷的魏郡原野。而黑龙的两边时不时的驰过一队骑兵,这些头插白羽,同样身穿黑甲的骑兵卷起一阵雷鸣的马蹄声,像疾风一样很快就消失在黑龙前方的天际边。 旁边的一座小山包上,一群北府将领站在这里,正举目北眺,看着自己的队伍气势如虹地向北滚滚而去。他们散站在一起,隐隐围着王猛。 “多谢王大人的宽恕!”邓羌一直忐忑不安,看到王猛神采飞扬,心情非常不错,而且周围的其它诸将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没有注意到这里,于是就和吕光、毛当、杨安四人悄悄靠了上去,小声地说道。 “看来你们还在心介徐成之事。”王猛闻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邓羌等人,然后缓缓说道。 战后军法司的军法官详细调查了徐成事件,最后判定徐成违反军法,茅正一行法正当,并通报了全军。但是由于邓羌等人作战勇敢,而且当时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王猛和军法官就没有找四人地麻烦,只是论功行赏。只是四人心中知道和徐成的关系。所以一直放不下。 “王大人。徐成是我的老部属。还曾经三次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算得上是兄弟之情了。”邓羌缓了缓继续说道,“我了解徐成,说他胆怯怕死,那是不可能的,他以前每次血战都是身先士卒,几次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可能是担心军士们伤亡太大。所以停了下来。而且他这个人太量小胸窄……。” 王猛点点头,同意邓羌的说法。徐成他也听说过,邓羌带出来的人,不可能是胆小鬼,只是太心高气傲,胸怀器量都不高,而且对北府地军制也不是很熟悉,总是还以周国那一套来行事。以为伤亡稍微一大全营就会崩溃。那知道北府军却是完全不一样,就拿前锋中营来说,打到最后只剩百余人还在拼杀。让对面地搠提军几乎要疯掉了。加上茅正一也是一个直人,说话直来直去,结果就把徐成给惹毛了,被私怨冲晕了理智,让茅正一给行了军法。 “我以你等为前锋,正是要借助尔等报仇雪恨地锐气,想不到其中徐成却出了差错,可惜可惜!”王猛接着叹道。 “多谢王大人对我等的照拂,可惜徐成这小子太不争气,差点误了大事,让王大人白费了一番心血。”邓羌连忙说道,他和吕光、杨安、毛当四人一直以为王猛在照顾自己等周国降将,让这些新加入北府的人等多立站功,有资格站立于北府军将之中。 “王大人的恩德如天高地厚,我等定当以王大人马首是瞻。”邓羌、吕光、杨安、毛当四人低声说道,表明了心迹。 王猛深深地看了一眼邓羌四人,然后低声说道:“以我马首是瞻可不行,只有以大将军马首是瞻才能长保富贵。” 王猛的话让邓羌四人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北府有长水派,有益梁派,有江北派,这里面还分新进派、保守派,每一派都有自己的领军人物,例如王猛就是江北派的领军人物,邓羌三人刚才地一番话就是表明要奉王猛为首,加入江北派。但是王猛刚才的一番话让邓羌三人明白了,在北府再怎么分派也在曾华的掌握之下,说不定这种各派明争暗斗是曾华故意为之的。邓羌等人要是贸贸然加入到一派去,一旦违了曾华的意,这位北府大将军一句话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看来你们没有明白我以你四人为前锋的真正含义。”王猛待了一会又说道,说罢他招呼一声,将众人聚拢过来。 “你们能说说我为什么要以邓羌四人领平常步军为前锋,而不是以陌刀军直接冲击燕军?”王猛等诸人汇集后朗声问道。 听得王猛的问话,邓羌、吕光、杨安、毛当四人是当事人,所以不好开口,只是邓羌、吕光两人机警些,有点若有所思,而杨、毛二人还在苦苦思量。 段焕、赵复两位陌刀将还是沉寂如山,脸色不变如水,什么表情也没有,似乎这件事跟他们俩没有任何关系。而左右探取将张知道自己是想不明白,干脆也不去想了,只是笑嘻嘻地站在一边不作声;邓遐 有笑意,自然是知道其中奥妙,但是他不是一个爱出所以也只是站在那里不作声。至于候明、吕采、粲等将有地想明白了,但是他们比前面那四位差得太远了,而且都在他们四人属下为将,既然人家都不出声,他们也不好开口出声了;没想明白地自然也不敢出声出臭了。 最后还是诸葛承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上新立战功心气正高,看到诸将没有出声,不由抢声出来。 “属下在长安武备学堂进学时,曾有幸听大将军讲授过课。大将军说过,战场制胜的一条就是于合适的时机在合适地地点投入合适的兵力。”诸葛承侃侃而谈,“燕军有人马三十万。其中精锐就有十万之数。主帅慕容评贪鄙无耻,但也是一个知兵之人。看他的布阵,前军之中除了七万精锐之外,在前面还布有五万签军,为得就是消耗、阻缓我军前锋。” 听到这里,不明白的人开始有点领悟了,频频点头。 “汉书有曰:强弩之末,不能入鲁缡。陌刀军捍勇可为当世之冠。冲击燕军前锋定可摧枯拉朽。然燕军前军竟然有十层之多。陌刀军突击燕军最前面三层的签军不在话下。但是气势定已经率落,与燕军搠提军精锐再相遇,恐锋锐不再。一旦不进相峙,燕军人数优势定会明白,我军则就危险了。” “大总管以邓将军四人领平常步军为先锋,一取邓将军四人的锐气,二可大破燕军签军。续而与提军对杀,定会严重消耗其士气兵力,一旦搠提军力衰,陌刀军再趁势杀入,定会一战而破,而探取再趁机取其中军,燕军定会大败。战局结果也说明总管大人的部属正当无误。” 听完诸葛承的话,众人不由纷纷点头。而王猛也在那里赞许地笑了。 “秉业说得不错。兵法在于知机权宜,我们虽然可以轻视燕军三十万大军,但是一旦开战却不能掉以轻心。陌刀军是利刀。探取军是重锤,是我们取胜地关键。我们必须要庖丁解牛,将锋利地刀刃和破阵重锤用在最合适地时候,一旦他们气竭势穷,就是我们大败的时候了。”王猛补充了几句。 他说的这些话北府诸将都听曾华讲过。曾华提出了在合适的时候采用掏心破阵战术,这是他总结了“历史后世”李世民和成吉思汗的战术,尤其是李世民,总喜欢在两军对峙的关键时候,亲自率领玄甲骑兵直冲敌阵中军,一战定乾坤。 王猛也算得是位高人,在领悟了曾氏兵法,灵活使用,一举击破了三倍于己的燕军,让天下更加惊叹北府兵地军事实力。 “北府军是大将军苦心经营多年,无论是军制、军法、军势还是军力,均是史上无双。而且将领、军官、士官职责分明,有如使臂,所以为将领军者除了身先士卒外,还要料敌临机应变。徐成此举,在别的军中也许会延误大事,但是我却不会担心,北府军不会让徐成得逞的。” 王猛越说越有兴致了。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王猛转问邓羌四人道。 邓羌四人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 “北府军无敌天下,除了训练有素、军法森严、军制严密、装备精良外,最重要的是荣誉感。“王猛迎着邓羌四人期待的目光说道。 “秉业(诸葛承),长安武备学堂校训是什么?”王猛转问道。 “勇气、责任和荣誉!” “勇气是敢于直面死亡,责任是保家卫国,而胜利是北府军人最大的荣誉!”王猛大声说道,“茅正一为什么会挥刀斩下徐成,前锋中营为什么会战至只余百余人?因为徐成意欲后退让前锋中营上下蒙受了耻辱,这是北府军人最不能承受的,他们只能用胜利和死亡来洗脱这种耻辱。这就是北府军为什么能百战百胜的重要原因!” 听得王猛地话,不但邓羌四人心绪翻腾,就是段焕等人还是心潮澎湃,真是这种深入到骨头地荣誉感,让无数的北府军士奋死向前,去争取他们最大的荣誉-胜利! 王猛等人都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看着正在继续如潮水般向北滚动地大军,那无数的旌旗,那无数的矛尖,那无数的黑甲,将征服他们前面任何的敌人,什么人都阻挡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过了好一会,王猛突然对传令兵说道:“传令全军,加速前进,打下城迎接大将军!” 在诸将诧异的目光中,传令兵策马在大军旁边急驰向前,并大声传达着王猛的命令,不一会,如波涛浪涌一般激起了一阵欢呼声,无数的长矛和钢刀被举在了空上,闪出一片眩眼的白光,与滚滚向北的旌旗相映成辉。 第一百九十三章 直入邺城 第一百九十三章直入邺城 初,燕宜都王桓帅众万馀屯沙亭,为太傅评后继,闻评败,引兵屯内黄。闻安阳城陷,丁丑,桓帅鲜卑五千让邺城奔龙城。燕太宰恪欲以李绩为右仆『射』,燕主玮不许。恪屡以为请,玮曰:“万机之事,皆委之叔父,伯阳(李绩)一人,玮请独裁。”出为河间太守,忧愤不已。 -引言摘述 “北府王猛军已经攻下『荡』阴阳,前锋已抵至安阳城,距邺城不过五百里。” 中书监封弈低声念着手里的军报,由于都是些不好的消息,谁也不愿意做报丧鸟,推来推去,最后还是封弈被推了出来担任这一重任。 “北府北海将军卢震于今年开春领三万骑军过鲜卑山,传檄东胡各部,言伐燕之事,声令凡附燕者灭族。此令一出,弱洛水(西辽河)以北,余娄、夫挹、寇漫汗、契丹、库里奚数百部,无不纷纷易帜,并捐献牛羊,出青壮精锐随军助阵,据闻尾附者蜿蜒不下五万余人。” “卢震挟此威势,于七月初十在扶余城(今吉林四平)大败我平州留守军,斩左中郎将慕容筑及两万首级,平北将军武强恭、振威将军慕舆贺辛奔逃回高显(今辽宁铁岭),平州龙城震惊。” 听到这里,脸『色』苍白的慕容恪不由连连咳嗽,撕心裂肺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诡异地回响着。看到慕容恪这模样,刚才一直阴沉着脸的司空阳骛、左仆『射』司空皇甫真连忙劝道:“大司马……” 而坐在正中上首,只有十一岁的燕主慕容玮也忍不住了,连忙关切地说道:“皇叔,不可太心急了,身体要紧!”是啊,正是国事艰难之时,柱石慕容恪要是再倒下去了,这燕国真的就没有希望了。 旁边的慕容评也连声说道:“大司马,当心身体……”他是降将,本来应受国法,但是慕容恪却以非常时期,人才重要的理由请燕主慕容玮赦免了慕容评一干人等,这让慕容评心中多了那么一丝感激之情,而且这个时候自己也该好好表现一下。 在众人的关切之中,慕容恪无力地摆摆手,而后轻轻喘着气说道:“我的身子就这样了,无妨!无妨!这卢震不过二十多岁,居然如此厉害!” “大司马说得是啊,想这北海将军卢震,据说是曾镇北亲手调教,统领北海敕勒诸部数年,不但镇抚有方,还练得铁骑数万,屡屡马踏鲜卑山,狩猎难水河。此子深得曾镇北器重,为北府新进重将,不但军略超群,还是个杀伐决断之人,这数年来,东胡诸部被他灭族的不下千余,死于他刀下的以数十万计。在整个东胡草原上,提起北海将军的名字,谁不在心里打个颤,据说可止小儿夜啼。”感叹的是慕舆根,他曾经北上跟慕卢震交过手,似乎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听到这里,慕容恪不由地又咳嗽几声,几乎将肝肺都要咳出来了,慕容玮心里不由大急,连忙示意一位内侍上去为慕容恪的后背轻轻拍打,几经抚顺,终于让慕容恪喘过气来。 “我燕国领土被压缩成南北狭长,兵力分布无奈成一字长蛇,北府可以分路出击,轻易就能把燕军分成几块,首尾难顾。”慕容恪缓缓地说道。 听到这里,众人都明白了慕容恪所说的意思,现在燕军被分成广固慕容尘军、蓟城慕容垂军、龙城留守乙逸军,燕都邺城等四个集团,但是邺城看上去却是最势弱的一支。 “北府以北海将军卢震侵扰平州,意取龙城,以拓跋什翼健领军威『逼』幽州,压制蓟城的五弟,王猛挥师北上,直『逼』邺城。兵法有云,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曾镇北不动则已,一出手就将我燕国的三个死『穴』点得死死的。”慕容恪的脸『色』在激烈的咳嗽之后,居然有了两丝『潮』红『色』,他使劲捂着胸口,缓缓地说道。 “大司马,卢震所部只是草原骑军,一群乌合之众,我平州经营多年,留守军只需坚守固城,他就无可奈何了;拓跋什翼健与我燕国有姻亲,应该能对我燕国网开一面,至少战局不明时他应该不会那么快将我燕国推入绝境,这样对他没有什么好处;如此说来,只需我们坚守邺城,再和幽、青州连成一片,定可稳守冀州和青州,只要缓上一口气就好办了。”慕舆根皱着眉头说道,说完之后,接着又摇了摇头,可能自己都觉得有些太一厢情愿了。 看着众人一片愁眉苦脸,坐在上首的慕容玮有些沉不住气了,转而问向慕容恪道:“皇叔,这如何是好?” 慕容恪沉『吟』许久,方才缓缓答道:“回陛下,当今之计只有拼死一战了。陛下可传诏诸州,加紧签发青壮粮草,转集邺城,再拜护军将军傅颜为都督,龙骧将军李洪、左卫将军孟高为副都督,收拢魏郡等附近诸郡兵力粮草,屯兵武城,以为呼应,而后领广固慕容尘汇集青州军,北上相援,攻王猛军后翼。再请封大人前往幽州,说服拓跋什翼健,无论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只要他能约束朔州、漠南北府兵不前攻幽州,五弟就能腾出手来援助邺城。待到各路援军汇集一处,我军再与王景略一战,到那时再论输赢吧!请陛下放心,臣等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住燕国的基业。” 慕容恪一口气说了这么说,越发得气喘起来,最后又忍不住猛烈咳嗽起来。 “太原王之略真是定国之计,”阳骛听完之后感叹道,“有太原王出手,定能力挽狂澜。” 众人也纷纷点头,脸『色』稍微好看些。 看到情势缓了一缓,燕主慕容玮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当即传诏尊可足浑后为皇太后,以太原王慕容恪为太宰,专录朝政;上庸王慕容评为太傅,阳骛为太保,慕舆根为太师,皇甫真为秘书临,参辅朝政。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慕容恪亲自调度,将汇集来的十余万青壮和剩余的五万精锐编制在一起,分驻邺城周围的要道重镇。而王猛在占据安阳后却突然停下脚步,似乎畏惧了燕军的气势,幽州、平州都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邺城一时气氛高涨,人人觉得情形正在向好的一面转变,居然有时间将慕容俊葬于邺城安陵,谥曰景昭皇帝,庙号烈祖。 但是这短暂的太平时间却依然压不住燕国内部积累许久的矛盾。 太师慕舆根『性』格木衲强骜,自恃先朝勋臣旧将,心中多不服慕容恪,又与慕容评不和。而慕容恪现在忙于军务,太后可足浑氏就与慕容评相结,频频干预政事,慕舆根深恨之,且值此微妙之时,欲谋策『乱』,乃进言于慕容恪曰:“今主上幼冲,国事艰难,却有母后干政,殿下宜防意外变故,不如筹谋自全。且定天下者,全赖殿下之功也。兄终弟及,古今成法,今先帝已去,宜废主上为王,殿下自践尊位,以为大燕无穷之福。” 慕容恪勃然大怒曰:“太师这是何意?竟然出此不臣之言。吾与太师受先帝遗诏,当思德报恩,安有此悖言。” 慕舆根满脸惭愧愧,悻悻拜退。慕容恪言于秘书临皇甫真,真进言诛之,慕容恪以国事危难,不宜内讧,逐不听。 慕舆根又进言于可足浑氏及燕主慕容玮曰:“太宰、太傅将谋不轨,臣请领禁兵以诛之。”可足浑氏不语,燕主慕容玮却曰道:“二公,国之亲贤,先帝选之托孤重臣,而今又有大敌临境,安能自毁长城!”乃止。 慕舆根刚过两天又闹腾开了,他一直思恋平州故土,如今又见中原多事,不由心生还乡之情。于是又进言于可足浑氏及燕主慕容玮曰:“今天下萧条,外寇猖狂,国危忧深,不如东还,以平幽基业相拒,定能稳固。”可足浑氏和慕容玮为之动心。慕舆根又重金贿赂左右内侍进言,燕主更是动摇。此言流传至邺城中,军民一时动『荡』。 慕容恪闻之,不由大怒,乃与太傅慕容评相谋,密奏慕舆根罪状,然后奉诏使殿中将军艾朗领禁军缚慕舆根,并其妻子、党羽千余人,中有前军将军慕舆虔、镇北将军慕舆轨、搠提将军慕容宙等,尽斩于城南。 看着得意洋洋的慕容评,再看看脸无血『色』,浑身颤抖的慕容恪,阳骛和皇甫真不由一阵悲凉,正值这危难之时,却为什么又是个多事多秋,难道真的天要亡燕国。 众人很快就陆续离开这充满血腥味的刑场,只剩下慕容恪一个人无语地站立在一边。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在夕阳中越拉越长,就如同秋风中孤独无助的枯叶,皇甫真觉得两行泪水悄然地从脸上滑过。“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啊。” 十月二十三的夜晚,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邺城所有人的美梦。 “报,五万北府白甲军于十月初九出井陉关,先取真定,再急奔数百里,直取冀州信都,现在已经转南连陷襄国、巨鹿,兵锋直指邯郸。” 这个消息像巨雷一样在众人的头上炸响,就连一向非常镇静的慕容恪也大惊失『色』。人家王猛不是怕了燕国的反击,而是等待这支北府军直抄后路,准备把邺城一锅端了。 “这支北府军真的是白甲军,打的是谁的旗号?”最后还是慕容恪最先回过神来了,开口问道。 “回太原王,这支北府军全军身穿精白钢甲,一人两骑,日夜急驰,下马便可攻城对战,转战千里只是十数日之间的事情。这一军皆号厢军,中军大旗书晋大将军曾字号。另有并州刺史甘芮领七万府兵紧跟其后,接收各城。” “真是曾镇北,我还是低估了他,光是首尾相击怎么能显出他的手段。出兵的时机也正是天衣无缝。我燕国各处被牵制,毫无机动兵力,就在生死相搏的一刻,兵出冀州,不死不休!”慕容恪仰天长叹道。 “皇叔!”“太原王!”“大司马!”众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白甲军正是厢军,是北府最精锐之师,攻如火,疾如风,要是让这五万厢军与王猛十万府兵会合邺城城下,不但邺城不保,就是想跑都来不及了。”慕容恪黯然地说道,“曾镇北既然亲自领军,这天下就没有攻不下的城了。” “皇叔,那怎么办?”燕主慕容玮哭丧着脸问道。 “还是尽早奔龙城吧。”慕容恪最后无奈地说道,随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当夜,上庸王评、乐安王臧、字襄王渊、左卫将军孟高、殿中将军艾朗等领精骑五千拥燕主慕容玮及太后可足浑氏等内宫数百人出邺城,转奔龙城。慕容恪领太保阳骛、秘书监皇甫真自守邺城。 十月二十五日,王猛大军突至邺城,一夜之间将邺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武城十万大军早已军心不稳,闻得北府兵至,一声呼啸,居然散了精光。都督、护军将军傅颜『自杀』,副都督、龙骧将军李洪只身奔回邺城。 十月二十六日,曾华领五万厢军会至邺城,北府军士气大振,连发石炮示威,邺城一日数惊,人心惶惶。这夜,散骑侍郎徐蔚等率扶余、高句丽、百济、新罗、任那质民子弟五百人,趁夜打开西城门引纳北府军。十万北府军汹涌而入,数万燕军或战或散,不多时整个邺城『乱』成一片。太保阳骛、龙骧将军李洪『自杀』,中书监封弈、秘书监皇甫真等人伏降。黎明,曾华、王猛领军入邺城。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生如梦五十年 生数十年,如梦亦似幻;生亦如花开,身死花又落。 ------------------引言摘述 “大将军和王大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一直紧闭的太原王府大开中门,迎接曾华、王猛一行。出来迎客的是慕容恪的世子慕容肃。倒不是慕容故意摆架子,只是他实在是已经病得不行了,多走几步都不行,总不能让人抬着他来中门迎客,因此曾华特意嘱咐让慕容恪在内府后院等着就行了。 曾华和王猛等人站在太原王府门口,静静地看着慕容肃,而两边汹涌地涌入上千的北府白甲军,他们在邓遐、赵复的带领下像潮水一样布满整个太原王府,他们的脚步将踏遍王府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的目光将和他们手里的钢刀长矛一样锐利,注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而王府外面还有上千白甲军,将这里包围得水泄不通。 慕容肃长像很像慕容恪,只是他的脸要更加白秀一些,更加显得文雅俊儒。他恭敬地招呼一声,然后也静静地站立在一边。不过曾华等人还是能看得出他嘴角那淡淡的一撇,似是一丝不屑,又或是一丝不甘。 不消一刻时辰,白甲军已经将太原王府完全警戒起来了。段焕、张两人往曾华身后一站,王猛立即出声道:“烦请太原王世子带路!” 慕容肃嘴角的一撇更加明显了,但是很快就消失了。他在前面恭敬地弯腰施礼。然后伸手道:“大将军、王大人请!” 穿过前院,再绕过中堂,曾华几人很快就被带到太原王府地后院里。这里处处是山丘池塘,并有庭院、阁楼,显出一派气象。 曾华看了看周围,发现小径的两边种满了柳树、杨树,而再往两边深处就是成林的桃树,只是现在是深秋肃杀时节。树木早就没有了绿色。满树的树枝上只有枯叶还坚持地挂在那里。 曾华看到一片枯叶从远处的桃树上飘落过来。在瑟瑟的寒风中无助地打着旋儿,划过自己的视线,最后无声地消失在干草枯枝中。 看到如此情景,曾华不由地轻轻叹了一口气。闻得叹息声,王猛、封弈、皇甫真等人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纷纷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曾华,却都没有出声。 走近一个树林中的小亭。里面坐着一个人,正是太原王慕容恪,骨瘦如柴地他坐在那里,面如金色,气息微微短喘着。他地身后站着两个人,模样都和慕容恪有七八分相似,众人一看就明白了,应该是慕容恪地另两个儿子慕容楷、慕容绍。 慕容恪公忠辅国。在燕人中威望甚重。又关切兄弟子侄,在慕容皇族中深得众孚。不过他还是有一点勉强算得上是缺点,他比较溺爱他的儿子。就像一只老母鸡一样护住他的三个儿子,生怕他们受到一点委屈。而慕容这三子却不怎么争气,除了继承了父亲慕容恪的龙章凤姿之外,才干不及十分之一,性格人品上还有一大堆毛病。也许是他们太年轻了吧,慕容恪有时候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慕容先生安好!”曾华站在亭外客气地施礼道。 “大将军,快请进。在下没有出门迎接大将军,万请大将军恕罪!”慕容恪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挣扎地站了起来,一边拱手一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曾华知道慕容恪已经是重病缠身,当即也不多虚礼了,和王猛等人坐了下来,段焕、张两人依然默不作声地站在曾华身后,手握腰刀刀把,而慕容肃却转到慕容恪的身后,和自己地两个兄弟站在一起。 费力坐下来的慕容恪望眼看去,只见紧跟其后的封弈、皇甫真面露愧色,目光躲躲闪闪,最后还是坐在曾华的下首。 “楚季先生性清俭寡欲,不营产业,饮酒至石余不乱,雅好属文,凡著诗赋四十余篇,如今投了大将军门下,定有大作为。”慕容恪先开口道,他这一番话倒把皇甫真说得满脸通红,低首不敢作声。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楚季先生竭诚燕国国事,并无疏忽纰漏,算是尽了人臣之职。现在燕国已经日暮穷途,楚季先生大才,不能就此埋没,所以我诚请先生出仕,不为我而为天下百姓再多尽一份力。”曾华淡淡地言道。 “嗤---”.慕容恪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声,应该是慕容的。看到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旁边的慕容肃、慕容绍连忙把头一缩,慕容楷反而把头一扬,倒也光棍。 曾华地眼睛飞快地闪过一丝无人察觉地寒意,却没有作声,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举起了茶杯,向面露苦涩的慕容恪对敬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慕容先生在这段休养时期以何为消遣?”曾华平静地问道。 “休闲时候读一读《春秋》。”慕容恪也非常平和。 “哦,《春秋》以微言说大义,只是过于深涩,曾某学问不精,多有不明白之处,多亏武子先生为我讲解,倒也解读了一二。”曾华合首答道。 “大将军真是求学不倦,依在下读来,《春秋》就是兴盛衰亡,起伏跌。”慕容笑了笑答道,,两人看上去像是交流学问的学子,话来话去全无半点凡俗烟尘。 “大善,看来慕容先生真地是把《春秋》读透了。”曾华击节叫道。 “不但《春秋》如此,史书皆是如此。”谈起学问,慕容恪兴致大发。 “妙啊,慕容先生此话说的极妙。曾某听得先生妙语,突然想起一词,唐突一唱。请先生共赏。” 曾华说罢,击案为节,洪声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是非成败转头空。”慕容嗡嗡地念道。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滴落。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慕容低声念完之后,突然举起手里地茶杯,对曾华大声言道:“能与大将军并世而立,是在下的荣幸。” “能有先生这样的对手,也是曾某的荣幸。”曾华 茶杯,欣然对答道。 “在下走进来的时候,发现太原王府真是一个明雅通幽的好地方。”王猛看到两人惺惺相惜却是有点着急了。因为这与今日会谈的主题丝毫不相连,不由开口转移话题。 “景略先生真是观察仔细。我这处寒舍原是石赵世子府,后来冉魏自立便成了冉操的府邸,几经修建扩张便成了这个模样。我与冉魏天王真是有缘……”说到这里,被转移思绪地慕容恪轻轻地咳嗽两声,然后侧起头想起什么来,一时愣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慕容恪才清醒过来,抱歉地说道:“我地精神不济。常常总是走神。刚才我又想起了冉魏天王。他临去前对我说地那句‘四奴,我等着你!’突然在我的耳边环响着。”说到这里,慕容恪不由地伤神道。“也许冉魏天王真的在等我。真的希望能再和他相争一番,就像棘城和魏昌一样。” “人生数十年,如梦亦似幻;生亦如花开,身死花又落。”慕容恪轻轻地拍打着大腿,用那微弱而嘶哑的声音唱道。 听着慕容恪那苍老而凄凉的歌声,众人不由地觉得一阵心悲,这也许是慕容恪和燕国最后的绝唱吧。 “慕容先生,这里地桃林是你移种的吗?”已经明白王猛意思的曾华突然出声问道。 “是的,自从在长安渭水畔与大将军一会后,在下便喜欢站在粉红花海中,看那春风中的花开花落。花开如云,花落如风。于是我就叫人移植了数百株桃树在此,只是时日太短,我看不到这里花开花落的景象,却只看到如今的一片秋风肃杀。”慕容恪点头答道。 “云儿也非常喜欢桃花,我为她修建的桃园是她最爱去地地方,”曾华黯然地说道,“最后她长眠在那里,也许那里才能让她永远地宁静。” 听到曾华提到自己地妹妹慕容云,慕容恪没有作声,默然了许久才轻声答道:“真是难为她了。” “燕国兴盛对于你们慕容家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值得你们付出这么多?”曾华悠悠地问道。 “大丈夫当立志四方。既然老天眷顾我们慕容家,我们慕容家自然不能浪费如此禀赋。几代人的艰辛,终于才有了燕国地基业,逐鹿天下,名扬青史。”说到这里,慕容意气风发,众人似乎又看到他谋定天下,问鼎中原的风采。 但是过了一会,慕容恪却脸色转悲,最后泪流满面地说道:“但是天生必有天灭,我们燕国能走到这一步,也是老天的安排。” “天下纷乱总是由少部分人的野心引起的。”曾华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然后徐徐地说道,“如果没有野心就没有纷乱,没有纷乱我就不会回中原,或许就是一个孟浪子弟浑浑顿顿地过一生。” “大将军难道没有野心吗?”慕容恪突然问道。 曾华一时语塞,低首默然许久才缓缓答道:“是人就有欲望,有欲望就有野心。我自荆襄治事立军,虽然是想挽华夏于水火之中,但是也少不了留名青史,流芳百世的私心。” “大将军除了这些私欲外就没有其它野心了吗?难道大将军不想成为天下之主?”慕容恪继续问道。由于这话过于敏感,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注视着曾华。 “天下之主?”听到这里,曾华不由笑了,“我从来就不认为这天下是某一家的。秦始皇、汉高祖都认为打下来的天下是他们家的,但是他们最后还是失去神器。我要是走上他们的老路,说不定几百年后我地某一代子孙也会如子婴、献帝一般。” 听到这话。慕容不由一愣,眼睛突然射出一缕犀利的目光:“大将军此话是何意?如今天下已有三分之二归于北府,难道大将军要将这天下还给江左晋室。” “还给江左晋室,我答应我的部属也不会答应。”曾华不由大笑起来。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曾华环指一圈,指着王猛、段焕、张还有周围远近的白甲军士们说道,“他们不是为我在打天下,而是在为天下人打天下,当然也包括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子孙后代。我只不过是他们的头领而已。” 听到这话。慕容在震惊中慢慢地冷静下来。而与封弈、皇甫真不同,慕容肃、慕容楷、慕容绍除了震惊之外,还多了一份嘲讽和不屑。 “那大将军将自己和一门子孙后代置于何处?”低首想了一会,慕容继续问道。 “大禹以九鼎立九州,我愿和自己的子孙后代永为华夏的九鼎。”曾华举起茶杯,轻抿一口后答道。 慕容恪大致明白了曾华话中地意思,这位已经掌握大半天下地大将军并不把自己和子孙后代看成天下之主。而只是希望成为天下地象征,或是国家政权的象征。 “大将军如此胸襟,得天下才是真正得天意。”慕容恪最后感叹道。 听到到这里,曾华不经意地问道:“天生天灭,慕容先生真的是这么认为吗?”顿了一下,看到慕容恪一脸的不解,于是继续说道:“我北府在燕国密布细作,慕容先生应该是心中有数。为了瞒住这些细作。掩藏你的军略。慕容先生应该是没有少费苦心。但是我北府细作除了探听情报外,另外一件重要任务就是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慕容恪听到这里不由一愣。 “我北府细作用重金收买燕国宫中内侍、各府随从,然后再将耳目转至内宫嫔妃、各府姬妾、子弟亲信等人。这些虽然打听不出什么军国机密。但是却能进谗言,散谣言。你家先主慕容俊虽然早就与慕容垂有间,但是怎么会在军国危急的时候依然不肯征召他呢?慕舆根虽然桀骜不逊,但是怎么会对你和你主有如此深的怨恨呢?你主慕容玮只有十一岁,为什么会对你屡屡推荐地李绩心怀芥蒂,始终不肯重用最后除迁外职?慕容评虽然贪鄙,但是怎么会在决战之际拿军国重事当儿戏呢?”曾华继续平和地说道。 “难道这些都是你北府细作的功劳?”慕容恪脸色大变,惊问道。 “细作收买的那些小角色,虽然没有什么胆子去探取军情,但 谗言,散布谣传却是愿意做的。只要张张嘴就能得而不为呢?谣言重复多次就能被当成真言。”曾华简短地答道。 慕容恪垂首了半晌,最后才黯然地答道:“我终于明白了冉魏天王当时跟我所说的,我和他都是棋子,想不到我总是以为自己比他聪明,却想不到还是没有他想得明白。我燕国输得不算冤枉。” “燕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还请慕容先生早做安排。”曾华放下茶杯,低首说道,“请不要辜负了云儿一片苦心。” 慕容恪点点头答道:“我明白,云儿用性命为我慕容家换得一线生机,我不能让她一番心血尽负东流。” 说到这里,慕容恪仰首长叹一声道:“人家都说我慕容家一门俊才,却不知正是这样才最招人忌讳。” 曾华心里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慕容恪已经看明白了自己对慕容家的想法。自己千方百计地造势,就是要让慕容家大打出手,走上中原前台,好让自己找到机会和借口把慕容家一网打尽,要不这样自己早就出兵把燕国打降了。看来慕容云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利用自己对她的宠幸,断然牺牲自己地性命,让自己在怀念和愧疚中放过慕容家,至少让慕容家留下一支血脉。 自己对慕容家还真是很有戒心。历史上地慕容家除了尽出大才外,最让人难忘的就是他们前赴后继地“复国”,这份韧性“流传千古”,最后连金先生也忍不住借“慕容复”来追古抒怀一把。 但是对于华夏百姓来说。慕容家不断的复国却意味着战乱和灾难,曾华绝不想发生这种情况,所以他要把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他不能走上历史上前秦苻坚地下场。但是慕容云却动摇了自己的心志,最后还是想给慕容家留下一丝生机,但是这一线却要看慕容家怎么去争取了。 “我的岳父吐谷浑续直现在应该在蓟城了”曾华最后说道。 “多谢大将军,我再书信一封,还请大将军急送蓟城。”慕容恪说完后猛烈咳嗽着。他已经明白今天曾华一行人来此的真正目的。但是今日一谈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以后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操心了。 曾华看了一眼咳得满脸黑红色的慕容恪,拱手道:“不打扰慕容先生的修养了。多谢慕容先生地招待,我等告辞了。” 说罢,曾华留下一堆北府地药材和补品,虽然这些东西对慕容恪于事无补,但也算是曾华地一点心意。 慕容恪挣扎着起来,客气了一番。最后目送曾华等人隐入桃林中,他示意三个儿子出去礼送,但是慕容肃、慕容楷、慕容绍三位却围在慕容周围,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让慕容恪在又一阵猛烈咳嗽中黯然叹息。 走在树林中,段焕悄悄地问王猛道:“大将军真的要绝慕容一门吗?” 王猛看了一眼前面曾华的背影,然后悄声的答道:“兴盛衰亡在于一念之间,而生死也在一念之间。慕容家如今最大的悲哀就是他们的才俊太多了。” 段焕闻声不由默然无声。继续跟在后面前进。 而皇甫真却回头看了一眼小亭。只见那间草亭和其中地慕容恪已经悄然的隐在枯树和落叶中,看着落叶悄然飘零,不由心生万绪。最后长叹一口气道:“叶落而知秋。” 慕容恪的急信很快就被送到蓟城刺史府中,正在与吐谷浑续直对酒深谈的慕容垂拆开信封,细细一读,顿时泪流满面,仰天长叹。 看到慕容垂这个模样,做为北府使者说客的吐谷浑续直心里有数,他放下酒杯朗声说道:“吴王,为解陛下心中烦闷,我愿高歌一曲,还请吴王洗耳一听。” 说罢,吐谷浑续直当即站了起来,高声唱起鲜卑民歌:“阿干西,我心悲,阿干欲归马不归。为我谓马何太苦?我阿干为阿于西。阿干身苦寒,辞我土棘住白兰。我见落日不见阿干,嗟嗟!人生能有几阿干!”(阿干即为鲜卑语中的兄长) 听到这里,慕容垂不由想起城的四哥慕容恪,想起他在信中写道的话:“燕国可以灭亡,我也可以立刻去死,但是你不能死,因为慕容家不能灭绝!” 慕容垂不由伏地大哭,悲念道:“人生能有几阿干?”许久才恢复过来。 慕容垂肃整衣饰,俯首在地,连行大礼,然后正色地对吐谷浑续直说道:“请使者转告大将军,慕容垂愿意携幽州五郡降!” 吐谷浑续直连忙扶住慕容垂,无语半晌才黯然道:“也许这就是天意。” 十一月初三日,燕太原王慕容恪终于病逝了,曾华下令按王侯礼厚葬于安陵慕容俊墓旁,并改安陵为燕丘。 十一月十二日,慕容恪之子慕容肃、慕容楷、慕容绍在左右挑拨唆使下,终于策动庐江王慕容宜、叔叔和堂叔临贺王慕容逮、河间王慕容徽、历阳王慕容龙、北海王慕容纳、兰陵王慕容秀、安丰王慕容岳、梁公慕容德、始安公慕容默、南康公慕容偻、堂弟乐安王慕容咸、勃海王慕容亮、带方王慕容温、渔阳王慕容涉,族弟骠骑将军慕容安、征南将慕容留、平西将军慕容竺、安东将军慕容赧等慕容王孙贵族七百余人,并部属亲随五千余人,南奔青州广固。而他们地身后却是诸葛承、邓遐、张率领地白甲、黑甲骑兵三万余人,一路紧追不舍,最后被困于元城,六千余人尽死于乱军之中。 听完王猛的汇报后,曾华无语许久,最后才拉响二胡,悠悠地演奏起来。王猛坐于身后,默然倾听其音,在深远幽邃的琴声中,王猛似乎听见慕容恪那最后地绝唱,过了许久才悠悠地叹道:“人生如梦五十年!” 这一章应该是一个节点,是对前面的内容的总结,所以对于华夏立国传是非常重要的转折点,老曾修改了近十次,最后才上传,但还是不满意,最后再修改了一遍,做出了一部分调整,终于初步达到了自己预想的效果。 燕国灭了,天下没有谁能是主角和北府的对手,所以主角的目光将会更加广阔深远,后面的情节将是一个新的局面,或许会更加精彩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渤海道(一) 主玮之出,卫士犹数千余骑,既出城,皆散,惟百明王使将军候明、邓羌追之。时道路艰难,孟高扶侍玮,极其勤瘁,转斗而前。数日,行至河间,投李绩而息。李绩早怀怨忿,设伏图玮。高持刀与战,杀伤数人。高力竭,自度必死,乃直前抱一贼,顿击于地,大呼曰:“男儿穷矣!”李部蜂拥杀之。艾朗见高独战,亦还趋战,并死。玮失马步走,李绩部将宁武缚之,玮曰:“汝何小人,敢缚天子!”武曰:“我受命追贼,何谓天子!”执以诣北府军前。归途中,突有残燕余部奔袭军中,图救燕主玮,未果,燕主玮及太后可足浑氏数十人死于乱军中。 --------引言摘述 升平三年冬十二月,平州玄郡高句骊城(今辽宁沈阳东)。随着燕平北将军武强公、振威将军慕舆贺辛在高显城战败身亡,玄郡再无可战之兵,终于落入了北府渤海东道行军总管、北海将军卢震的囊中。 卢震看气节已入寒冬,便命随军助战的东胡各部皆回其部,然后再从就近的契丹、奚诸部征集了大量牛羊粮草。一切准备妥当后,卢震这才领着三万铁骑入了玄郡高句骊城,打算过了一冬再对燕国平州残部发起最后的攻击。 今日有大量军报命令从蓟城传来,卢震便召集麾下将领开会议事。 “大将军钧令,表张寿张大人为冀州刺史。张渠张将军为冀州都督,领军两万镇信都,一边清剿前燕残部,一边收拾地方,并遣北府官员五百余人,充任各郡县,循行各地,观省风俗。劝课农桑。振恤穷困。收葬死亡,旌显节行。”部将郭淮大声念着军报。 “百山大人是大将军的结义兄弟,长于政务处置,当年曾经转任过益州刺史、秦州刺史,将这两地经营得富足安定。而今又领冀州刺史,自然能将久经战乱地冀州恢复过来。绥远将军自长水军便跟随大将军的,治军有方。又稳重老成,有他镇守冀州,残燕余部是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卢震接在后面解释道,他的部属除了一部分是从各关陇府兵厢军调集过去的武备学堂毕业军官,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敕勒、匈奴等部出来的.这些人久处漠北,对北府军国之事反倒是不熟悉,卢震也算是为他们讲解一番。按照曾华的北府军制计划,这部分军官迟早要送到长安武备学堂进修的。卢震早早为他们打算。让他们多少了解一点北府军制内情。 “大将军钧令,停河北道行军大总管职制,授王猛大人为河南道行军大总管。领雍、梁秦府兵十万渡河南下,经略青、兖、司州,清剿河南各州前燕残军。”郭淮待卢震讲解完后又继续念道。 “景略先生领十万大军经略河南,一方面是清剿如青州广固慕容尘、司州荣阳翟斌、豫州许昌姚苌等前燕残部,另一方面是防止江左伸手摘桃子。”卢震接着说道。 “我北府近三十万将士浴血奋战,这才平了燕国,江左想不劳而获,天下哪有这么便宜地事情,他要是敢伸手,景略先生定会剁了他地爪子。”说话地是卢震的副将阎叔俭。 阎叔俭和郭淮一样,都是晋阳的郡望世家子弟,后来张平举并州归了北府,阎、郭、王、霍等晋阳十几门世家被迁居到长安。而这十几家都有子弟在张平军中任职,也一并归降了。阎叔俭、郭淮、王开、霍遂等数人是其中的佼佼者,后来入了长安武备学堂深造,成为了曾华的“学生”兼崇拜者,也死心塌地跟随北府了。阎叔俭、郭淮两年前自愿调配到漠北,成了赫赫有名的学长前辈-北海将军卢震的部下。而王开、霍遂则被配遣到雍州府兵,随着王猛占领城后继续经略河南道。 听阎叔俭说地这话,卢震等人不由笑了起来,郭淮更是惟恐天下不乱,舞着军报在那里大声嚷嚷道:“各邸报早就说了,要拥大将军上尊位。我看也是这个道理,这天下除了大将军谁有资格主天下之事。要是江左敢摘桃子,我北府数十万铁骑定要踏平江左七州,顺便让司马小儿把宝座腾出来。” 听得郭淮越说越没有边了,卢震不由脸色一沉,冷声喝道:“左泗,少废话了,只管念你的军报。” 虽然卢震年纪比郭淮等人还要小,但是他在北海军中威严甚重,听得这么一喝,众人顿时不敢多言,郭淮更是脸色一白,低下头来老老实实继续念他的军报。 “大将军城行在传报,前燕河间太守李绩擒获燕主慕容玮及太后可足浑氏,执于侯明、邓羌军前。可惜在押解至城路上突遇前燕残部奔袭营救,黑夜中两军激战一番,歼敌三千余,慕容玮、可足浑氏等却皆死于乱军中。”念到这里,郭淮又忍不住感叹道:“这慕容家还真是命苦,前几日慕容肃等六千余人在元城死得干干净净,现在慕容玮也死了,慕容家怕是要灭门绝后了。” 卢震听到这里,想起曾华先前给自己的密令,心里便更加有数了,于是开口道:“慕容家还有慕容垂一支延嗣,其它各支就是杀光了也不怕绝门,左泗你少在这里瞎操心了。” “是的将军。”郭淮意识到自己又碎嘴了,不过他知道卢震了解自己的个性,不会过于责怪自己,于是连忙转到正题上。 “大将军钧令,授甘大人为渤海道行军大总管,领五万白甲厢军北上,现已转至幽州泉州城(今天津武清南),授命指挥渤海东西两道战事。” 说到这里,郭淮又不由自主地补上了一句:“将军。长保大人成我们上司了。” 卢震接言道:“以前渤海东西两道是分兵各进,牵制燕国的留守兵力,所以各自为战也不足为奇。现在冀州、城已经收复,慕容垂举蓟城投降,我们地军事目标变成平定平、幽诸地,当然需要统一指挥。长保大人是名将之后,擅于军谋,他北上领军。燕国残部估计没多长蹦头了。” “长保大人把白甲厢军都带到幽州。 将军谁来护卫?”阎叔俭皱着眉头说道。北府精锐-都留在了西州和沙州,曾华带到冀州的五万白甲军是北府腹地为数不多的厢军,现在被甘带到幽州去了,真地让在座的众将有些担忧。 “望德不必担心。长保大人不是带了七万并州、上郡、北地郡的府兵入冀州,百山大人和绥远将军带了两万去信都,城还留有五万余众,足以护卫大将军了。”卢震想了想答道。 阎叔俭等人仔细一想。城方圆五百里真没有什么力量能对五万府兵产生威胁,便对曾华地安危放下心来。 “大将军钧令,改拓跋什翼健将军为骑军司都督,表慕容垂为枢密院左同签事,迁狐奴养将军为匹播将军,授姚劲将军为渤海西道行军总管,领朔州、漠南府兵六万余继续东进,会击龙城。” “连姚劲将军也出马了。看来大将军真地想好好整理渤海诸部了。”卢震长舒一口气道。 “将军。这姚劲将军是什么人?为什么他来渤海就是大将军想整理海了?”问话地是敕勒将领尉迟廉。 “姚劲将军和护军右将军姜楠、果毅中郎将先零勃、狼山将军野利循在大将军屯治梁州的时候就跟随左右,而且是羌人将领中职位最高的四位,被人合称为羌骑四杰。大将军曾经评价说姜楠将军是搏击长空的雄鹰。先零勃将军是咆哮怒吼的猛狮,野利循是坚韧不舍的雪狼,姚劲是凶猛迅疾的猎豹。” 卢震曾经跟随曾华左右,对曾华这四位爱将比较熟悉。 “升平元年,姚劲将军在匹播将军任上,依野利循将军例巡视迦毗罗卫石碑,发现石碑因为日久被风吹出几条裂缝,当即领万余山南羌骑奔袭李查维王国,斩国王以下万余人,灭其国。续而连陷恒水二十五城,灭七国。姚劲将军从升平元年四月开始,在北天竺恒水流域和尼婆罗一直转战到升平二年五月,从曲女城杀到瞻波(恒水下游,靠近今孟加拉),东西近万里,斩首不下十万余,最后迦毗罗卫石碑方圆五百里所有人尽数迁出,不敢停居。” 听得卢震说到这里,众将不由神往不已。其实曾华麾下地名将无一不是“杀人魔王”,例如姜楠先在漠北,再在乌孙,先零勃在天山南路,野利循在剑水契骨,卢震在黑水渤海,姚劲在北天竺,杀人都是以十万计。这不是他们个个“心理变态”,只是他们都接受了曾华的“洗脑”,非华夏百姓的“异族”,先把你杀服了再跟你慢慢讲道理。 但是相对来说,姚劲的这一战可以说是影响深远。此役过后,北天竺上百万百姓举家迁往中天竺和南天竺,而且天竺各处四处开始传唱先后三任匹播将军的歌谣:“狼将军,獠牙初露立石碑。狮将军,咆哮威严巡石碑。豹将军,利爪毕现染石碑。”北府军的威名随着天竺商人的脚步很快就传遍了康居、大宛,甚至远传波斯。 “哪一天我要是也能如将军一样,与这些北府名将并立,我这一辈子就没有白活。”郭淮在那里自言自语道。 “其实很容易,”卢震的话让郭淮等人顿时一愣,个个都欢喜地转视过来。 “你们努力成为一把锋利地钢刀,但是最关键地是成为大将军手里的钢刀。”卢震环视一圈朗声说道。众将听了不由一愣,很快都明白过了,若有所思地在那里想着心事。 “姚劲将军自西向东,我部自西向东,再加上长保大人的五万白甲厢军,足有兵力十五万。而海燕国残部连老到少总计不过十五万,用得着如此劳师动众吗?”卢震微笑地问道,把大家地思绪又带了回来。不过看来他想考考部属地战略思维。真的把曾华的作风学了个十足。 “就燕国那些残部,光我北海军三万铁骑就能收拾地干干净净。听将军这么一说,这渤海道还真有大文章。”另一位敕勒将领谷浑行摸着下巴的胡子茬说道。 “将军,你给我们说说吧,大将军想怎么整理渤海,我们好心里有个底。”尉迟廉接言道。 卢震手指向郭淮、阎叔俭说道:“左泗、望德,你们都是长安武备学堂出来的,你们说说。自前汉武帝置玄、乐浪郡、临屯和真番郡汉四郡后。汉四郡为何累失累置?” 说罢。转指向尉迟廉等敕勒将领道:“此战完毕后你们肯定要去长安武备学堂进学,你们先好好学着。” “应该是渤海东胡部族极多,今日你亡,明日我又起,朝廷疲于奔命。”郭淮当即先答道。 “应该还有一个原因,这些累累犯境的东胡部族后面先有匈奴唆使支持,后又有鲜卑、柔然撑腰。加上侧翼又有一个高句丽野心勃勃,故而能累累犯境。”阎叔俭缓缓接言道。 “正是如此。东胡诸部虽然人数众多,但部族也极多,如果没有匈奴、鲜卑、柔然纠集唆使,他们怎么能齐心纠集在一起?”卢震朗声总结道,“而今柔然已灭,渤海东胡又成一盘散沙,要不然我北海军怎么能累累获胜。现在我军军势正胜。为何不一鼓作气。乘机平定了海?” “将军,你说大将军想平定渤海,一劳永逸?”郭淮惊讶地叹道。 “是的。大将军先谋而后行,既然我们已经打到渤海来了,为什么不顺带把这里整理好?”卢震笑着说道。 “将军,我们当如何行事?”阎叔俭凝重地问道。 “望德,你说现在渤海最有威胁的地方势力有哪些?”卢震反问道。 “首推高句丽。不过它被燕国常年征战,已经被打得疲惫不堪。接下来是契丹、库莫奚、夫余诸部,其余寇漫汗、娄、乌洛候诸部不是部落散乱,就是已经被我军屡次征战杀怕了,已经不足为患了。”阎叔俭边想边缓慢说道。 “望德说地对。高句丽虽然已经破烂不堪,但是它国势最盛,人口众多,根基雄厚,而且境内各城地处险要,易守难攻,我军多是骑军,转战山区,仰攻险城, 多获少。所以高句丽是海攻略最重要地一环。“释道。 “夫余和寇漫汗、娄、乌洛候一样,主力已经被我们尽数打灭了。剩下地库莫奚实力不强,属于顺手牵羊之列。在平高句丽之前关键是契丹。如果我军全力讨伐高句丽,契丹一向与前燕勾勾搭搭,万一在侧翼异动,我军就麻烦了。” “正如将军所言,契丹是渤海经略第一步最大的敌手,奚和契丹可以说同宗同源,算得上同族异部的兄弟。契丹灭了,奚当然也难存。”阎叔俭接着说道,“契丹分悉万丹、何大何、伏弗郁、羽陵、匹吉、黎、土六于、日连八部,其中有六部与慕容鲜卑关系密切,或有姻亲,或是连襟。虽然现在已经尽数服于我军盛威之下。但是正如将军所言,一旦有变,说不定会有异动。” “正是,契丹是我们北海军应该最先对付的敌人。”卢震微笑道。 “契丹有户三万余,二十余万口,将军如何处置?”郭淮皱着眉头问道。 “这是军事机密。”卢震微笑着摇头道,“你们依令行事就是了。” 众将知道卢震早有定计,也不敢再多问一二了。但是他们知道,依着卢震的手段,他一开始是不会对契丹以德服人。 “长保大人的职责是总领全局和安定幽、平两州,其余的事就是我和姚劲将军来做了。”卢震最后交待道,“今日会事,谈地全是军机要密,你们应该懂得军法。” “属下谨遵将军军令。”众将齐声应道。 升平四年春二月,大地刚刚解冻,卢震便领着北海军南下,准备攻打辽东郡。春三月初六日,藏匿多日的燕范阳王慕容友在夫余城举事,自称燕国大司马、都督平、幽诸军事。卢震遣郭淮、尉迟廉领骑军万余讨之。三月十九日,慕容友兵败。领残军潜入契丹匹吉部。匹吉部不敢收留,但是也不忍执交北府军,只是将慕容友驱出部族营地。慕容友只好先后碾转于契丹黎、土六于、日连三部,犹如丧家之犬。 四月初三日,卢震行檄文,声讨契丹首鼠两端,暗附燕国谋逆,要求契丹八部首领给天下和北府一个交待。还没等契丹八部首领有什么反应。卢震带着三万北海铁骑沿着大辽河杀气腾腾的北上。 北海将军卢震凶名远扬。听得他领军来讨伐自己。契丹八部都倒吸十口气,慌忙纠集三万骑兵屯于大辽河白沙滩,并遣使者带着慕容友地首级向卢震请罪求和。卢震丝毫不理会契丹的乞和,领军大战于白沙滩,连胜三阵,将契丹军逼退百余里。而这个时候,渤海西道行军总管姚劲领着五万朔州、漠南府兵骑军突然出现在大辽河上游。由西向东席卷而来,连陷悉万丹、何大何、伏弗郁、羽陵四部,斩首六万余。 契丹其余四部闻讯大乱,大军尽数散溃,卢震领军向西,连陷黎、土六于、日连三部,斩首四万余,最后在五月九日与姚劲军会合于契丹匹吉部。 契丹八部二十余万人。月余便土崩瓦解。被斩首十余万,其余十万余被俘,残余万余人向北遁逃。卢震、姚劲随即联名传令渤海诸地。凡斩契丹逃者首级一颗,可领羊三十只,贵族首级可领牛十头或良马三匹。 姚劲是谁渤海诸部不清楚,但是卢震是谁大家都知道。于是大家立即投入到轰轰烈烈地捕抓契丹逃者,以首级换牛羊的活动中。不过契丹人的首级太少了,于是很多聪明的东胡部族牧民就跑去斩杀自己地仇人,然后将这些首级拿去冒充契丹人首级。 五月十六日,渤海道行军大总管甘领五万厢军攻陷燕国故都-龙城,俘燕国后妃、王公、百官并鲜卑贵族四万余口,慕容氏王孙贵族三千余宁死不降,聚于城北高台,举焚自尽。甘代行大将军钧令,收鲜卑族段氏男子万余口,凡高过车轮轴者皆斩,子女皆发冀州,标卖为奴。段氏鲜卑地罪名是永兴元年(公元304)掠杀数万中原女子于易水,奸淫烹食,无恶不作,最后将数千带不走的中原女子尽数沉入易水。 此事,各地又是一片悚然,天下人又一次体会到曾华为华夏百姓报仇雪恨地决心和惨烈手段。 处置完毕,甘将段氏死者尸首皆埋于三个大坑中,垒土成山,号易丘,并立石碑于其前,细述段氏罪行,勒留青史。 五月二十日,甘宣布了曾华对慕容家地最后处置。北府境内慕容氏平常民众三万余口,尽数迁徒西州、沙州,分地安置;从军南下中原者三万余口,以罪民配于北府东征军立功者为奴。残余王孙贵族三百余户,去部曲仆从,散置冀、并、梁、雍、秦诸州,并交地方监管。 对契丹残部地处置是十万余口也皆配于北府东征军立功者为奴,与慕容鲜卑罪民一起拘送各地。 太傅慕容评奔高句丽,高句丽执评斩之,送首级于北府军前。燕宜都王慕容桓杀镇东将军勃海王慕容亮,并其众,奔辽东。辽东太守韩稠,早已降卢震。慕容桓领兵至,韩稠闭门不纳。慕容桓大怒,领军攻城,却被打得灰头灰脑。甘遣部将朱武章追击,桓弃部众单骑奔入高句丽。 甘坐镇龙城,传檄燕国旧地,其余郡守县令及六夷渠帅无不闻檄尽降于北府。六月初日,姚劲领军移驻库莫奚营地,奚族各部无不战兢,争先遣使纳降,并送质子。姚劲尽数收送龙城,随即奉命镇抚辽河诸部,将库莫奚、夫余各部分拆打乱,准备实现均田制。 六月初四,卢震领三万铁骑移镇辽东郡武次城(今辽宁凤城西南),虎视高句丽。并以海东道行军总管职传令渤海东胡诸部,凡男丁十五岁以上,自带刀弓,自备坐骑,务必于八月十五日前汇集武次城,沿途各部必须供食于应征者,不从者灭族。 迫于卢震的凶名,诸部迅速动作起来,青壮男子纷纷策马赶往辽东,南下的大道上一时充满了急忙赶路的各族骑丁,向武次城汹涌而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渤海道(二) 青州刺史、镇东将军慕容尘会东莱太守鞠殷、齐郡太广固拥下王慕容厉称伪帝,自领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升平三年十二月,王猛领军困广固。慕容尘笼城坚守。北府军立石炮三十门,机发,声震天地,石坠如星,所击无不摧陷,墙破如山崩。城中汹汹,诸将多出城降者。围十数日,城中军民散去大半。己,慕容尘计穷,闭门阖家自尽,慕容厉自知难活,杀妻妾子女自鸠。鞠殷、鲜于亮开门乞降。王猛传檄四方,青州诸郡皆定。 -----------引言摘述 “咣铛”一声从室内中传出,守在门口的高献奴心里不由一声叹息,又一件上好的越窑青瓷变成了碎沫了。这应该是大王这个月内打碎的第十二件瓷器,高献奴心里默数一下。自从八月中旬后,大王的心情是一天比一天差。 高献奴是百济人,但是自十岁那年被高句丽军俘获带回丸都后,就成了一名“光荣”的高句丽王室内侍。高献奴和高句丽王高钊差不多大,两人一起长大,所以高献奴算得上是高钊最信任的人,连他的名字也是高钊赐的。高钊当了二十多年的高句丽王,高献奴也当了二十多年高句丽的常侍。 听到室内的高钊已经没有再大胜咆哮了,而是低声地诅咒着,高献奴知道自己的主子已经从暴跳如雷变成了绝望。这两个多月来的连续打击让这位高句丽王已经濒临崩溃,老天对他太残酷了。高献奴能感觉到自己主子地痛苦。所以内心里同样充满了悲哀。 二十多年的生活已经让高献奴忘记了自己来自何处,已经彻彻底底把自己当成一个高句丽人。这位陪同高钊一起读书,学得一肚子文采的高句丽宦官正在“痛苦”地回忆着高句丽的“灾难”。 灾难应该从前魏正始七年(公元246年)开始算起。前魏高阳乡侯毋丘俭带领魏军步骑万人,东出玄郡,讨伐高句丽。高句丽东川王高位宫亲自率领步骑两万余人迎敌至沸流水,战魏军于梁口(今通化市江口村)。两军对阵,以死相搏,魏军以方阵迎敌。东川王高位宫被打得大败。魏军斩首数千级。高位宫率少数残军狼狈逃回。据守坚固的丸都城。毋丘俭围城后遣奇兵从后山潜入。攻破了丸都山城。毋丘俭采取了烧光杀光的策略,将丸都城屠得一干净。 不久,毋丘俭又领兵伐高句丽,东川王高位宫再次仓惶出逃,北奔买沟(今朝鲜咸北会宁)。毋丘俭派玄太守王颀紧追不舍,直过沃沮千余里,至肃慎氏南界。刻石纪功而还注:1904年毋丘俭刻石记功在吉林辑安被发现,现存于辽宁省博物馆〕。两次大败,让东川王高位宫在逃亡中抑郁而亡。 前魏烧光了丸都,以为高句丽就此灭亡了,于是班师西归。高句丽在艰难中缓慢地恢复着,不但重修了丸都城,而且开始频频袭击辽东、玄郡,最后吞并了乐浪郡。一直推进到北汉山(今汉城以北)。国势又开始强盛起来。 但是好景不长,随着邻近的慕容鲜卑崛起,高句丽又开始新的灾难。 元康三年(公元293)八月。鲜卑都督慕容廆率军攻打高句丽,点燃了燕国和高句丽国之间地战火。高句丽烽上王高相夫步曾祖父地后尘,狼狈奔逃。慕容军穷追不舍,最后高相夫被手下五百精骑死战才给救了出来。过了三年,也就是元康六年(公元296年),慕容廆又打了过来。那一次,慕容廆把烽上王地老爹西川王的陵墓给挖了,这后来似乎成了慕容军到高句丽一游的习惯了。 此后数十年,燕国、高句丽两国互攻不已。 咸和九年(公元334),继位不过三年的主上(高钊)为了防备日益强盛的燕国,在故都国内城的旧址上(今吉林集安古城)筑平壤城(不是大同江那个平壤)、东黄城,与以北的丸都山城(今吉林集安市北山城子)相互呼应。 咸康五年(公元339年),燕主慕容皝率兵击高句丽,打到新城后,主上(高钊)无奈乞盟。也许是看到高句丽还算服贴,燕主慕容皝终于撤军了。 咸康八年(342年)十一月,准备问鼎中原地慕容皝为了解决后患,大举讨伐高句丽。他分兵两路进攻高句丽,自率主力精锐四万从南道进攻,以庶兄慕容翰及子慕容垂为前锋,另命长史王寓等率兵一万五千从北道进攻。主上闻知,判断燕军主力必从北道而来,立即派王弟高武率精兵五万防守北道,自率弱旅防南道。 慕容翰与主上战于南道木底,骁勇无比的慕容翰大败高句丽军,并乘胜迫入丸都,高钊只身逃走。慕容皝兽性大发,挖掘先王(美川王 陵墓,载遗骸并太后、王后、王子公主数十人,收府宝,并掠男女五万余口,焚宫室,毁丸都而西去。 又一次遭受近乎灭国打击的高句丽,已经没有实力再与燕国搞对抗了。遭此奇耻大辱的主上忍辱负重,收集了各种珍宝和虎皮、人参、鹿茸等土特产,于第二年派王弟高立夫到燕国称臣纳贡。可恨那慕容皝只把先主的遗骸还了回来,依旧扣留太后不还,做为人质。 想到这里,高献奴不由泪流满面,心就像刀绞一般。如此大辱,自己一个旁人都受不了,做为当事人的主上该如何承担? 幸好主上没有因此气馁放弃,反而更加坚强。他移都东黄城,努力地恢复着高句丽。 咸康九年(公元345)十月,燕主慕容皝又派了他的儿子。人称风华绝代地慕容恪进攻高句丽,轻松攻取南苏城(今五龙山城南),置而还。 此后数年间,也许是燕主慕容俊看到高句丽还算俯首听命,又接到送来地大量贡品,加上主上再三地恳求和对燕国宠臣贿赂,终于将太后送回了高句丽,并封主上为“燕征东大将军、营州刺史、乐浪公、高句丽王”。 但是这个封号却成了北府讨伐高句丽的借口。 谁知道强盛一时的燕国居然在博弈中原地战争中输得那么快。那么彻底。还没等高句丽反应过来。那个姿貌魁伟。志怀天下的燕主慕容俊死了,连那个容貌魁杰、文武兼优的慕容恪也死了。 数年前燕国虽然在冀州大败,但是没有人以为燕国就此衰败,那几年中燕国对夫余、高句丽等国地袭扰攻势反而更猛了。 很快,北府军来了,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横扫着这个地方以前地霸主-燕国慕容。对于北府地印象。高献奴和其它高句丽人一样,除了能带来数不尽的珍奇异宝的北府商人外,最能让他们记住北府的就是那个凶名远扬的北海将军-卢震。 这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将军,领着数万敕勒铁骑屡屡南下。他们的铁蹄和马刀像台风一样席卷着鲜卑山以东、完水以南地区。先是寇漫汗、乌洛候,接着是娄和夫余,他们在滚滚奔流地北海骑军面前不堪一击,近百万东胡纷纷臣服于他的威严之下。随着南逃难民的哭诉,那个动辄斩杀全族青壮的北海将军如同魔王一样传遍了高句丽。 现在那个北海将军来了。他站在武次城。指着高句丽对那些应令而来的诸部骑丁大声说道:“凡马水(鸭绿江)以东,少咸山(长白山)以南,尽由尔等取之。” 近十万骑丁闻言皆尽欢呼。据说那震天的声音让马水都停流了。这些精擅骑射狩猎的骑兵像狼群一样呼啸着冲进高句丽。他们在北府军官的带领和调教下,以千余人为一军,结队而行,云结而来,风散而去,不攻城池,只掠地方。无论是女子还是财宝,无论是牛羊还是马匹,都是他们疯狂掠夺地对象。 高句丽面对虎视眈眈地卢震,拿出了以前的老办法,集结兵马,各守险要城池,准备让北府军像以前的“入侵者”一样,捞点东西后自动还师。 但是面对卢震这种狼群打法,高钊蒙了。高句丽地城池有数十座,但是真正可以凭借险要地势让北府望而退怯的却只有十几座。但是这十几座城池又能藏下多少高句丽百姓呢?看着东胡骑兵像蝗虫一样在高句丽的土地上肆虐,各城的守军心头滴血却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城外有多少东胡骑兵? 听到室内没有什么声音了,高献奴知道自己的主上已经疲惫不堪了,应该坐在那里休息。当即了眼泪,默默地念道:“愿上天保佑高句丽。” 这时,高献奴看到前面走来一人,睁眼一看,正是主上的弟弟高立夫。他被高钊派去向卢震乞降,现在是回来复命。不过看他一脸的铁青色,高献奴知道乞和的事情肯定没有办好。 “老奴见过王弟。”高献奴施礼道。 “哦,是大侍,我要觐见大王。”高立夫连忙还了一礼,挤出一点笑容说道。对于这个极受高钊信任的内侍,王族子弟都不敢怠慢。 “请容老奴禀告一声。”高献奴知道高立夫身负重任,有紧急事务要向高钊禀告。高献奴知道轻重,连忙扣门禀告。 得到高钊有气无力的答复,高献奴轻轻推开门,带着高立夫走了进去。 “王弟来了。”高钊坐在那里,满脸的苍白掩饰不住深深的疲惫。他无力地挥挥手,示意高立夫坐下。高献奴在一旁轻轻地倒茶,然后站在一边侍侯。只要是高钊与人密谈,只会留高献奴一人在一旁侍侯。 “如何?”高钊看到弟弟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 “秉大王,我携慕容桓首级去武次城求见北海将军。这位卢将军倒是很快就接见了我。我卑词谦礼,转达大王的意思,我高句丽愿永为北府藩属。年年进贡,永世臣服。”高立夫缓缓禀告道。 “那卢震却是冷冷一笑,说燕国伪主表大王为燕征东大将军、营州刺史、乐浪公、高句丽王已经行文天下,众人皆知。接着他还说大王为了庆祝就任燕国重职,特意传令高句丽全国欢庆三日。”高立夫冷着脸说道,语气中满是对卢震地愤慨。“卢震最后说,如此看来你家大王是欣然受燕国伪职,铁了心要为慕容家殉葬。” “放他娘的狗屁!”高钊满脸通红地怒吼起来。他站起身来。挥舞着双手在那里高声大喊着:“天下人都知道慕容家掘了我高句丽的祖陵。俘母辱妻。我高句丽与燕国可以说是仇比天高,恨比海深,这个北海将军居然说我是燕国的死忠!何等强词夺理!何等荒谬!” 说到这里,高钊像是想起一件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不由站在那里开始大笑起来,而且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在歇斯底里的狂笑声中,高钊慢慢泪流满面。 过了好一会。高钊才慢慢平复下来,拭干眼泪慢慢地问道:“最后如何?” “回大王,”高立夫刚才也是泪流满面,现在也已经恢复平静了。“卢震将我赶了出来,我知道此事重大,不敢轻离,于是便在武次城四处经营,希望能找到机会使得事情转机。” “我在武次城等了十几日。发现北府商人已经在那里设下商舍。开始接纳东胡骑兵们的战利品。”说到这里,高立夫不由咬牙切齿。“这些北府商人明码标价,十岁至十四岁高句丽女童或值牛一头。或值羊十只,或值北府造箭矢十支;十四岁至二十四岁高句丽女子或值牛五头,或值马一匹,或值北府造利刃一把,或值北府造良弓一张,其余各种不一。” “最为恶毒地是高句丽青壮男子只与女童等价,其余老弱男女皆不值一文。”高立夫说到这里,几乎要咬碎了牙齿。 高钊却是一阵头昏目眩,北府军如此处置,最后地结果就是东胡骑兵拼命地抢掠高句丽十岁到二十四岁女子,青壮男子只是迫不得已地选择,因为他们的价值只与女童相等,而且押运他们比女童的成本和风险要高多了,不过如果他们胆敢反抗的话,东胡骑兵是不介意顺手将这些“财富”变成一堆泥土。至于老弱病残的高句丽人,东胡骑兵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在抢光他们的财物和牛羊,再放上一把火之后通常会“慷慨”地放他们一条生路。但是在没有粮食、没有住处的情况下,这些人又能存活多久? 旁边高献奴地心在一阵阵的抽搐。原本以为慕容家够凶残的,现在和北海军比起来,慕容家都是一群大善人。高献奴也知道,自从燕国强大之后,高句丽不敢西进,只好向南、向北发展扩张,从百济、新罗、夫余、娄身上把损失给燕国的东西抢回来。尤其是北边的夫余、娄,更是这场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运动中的虾米。在数十年的战争中,夫余、娄诸部都和高句丽国有点旧仇新恨,现在有机会报仇雪恨,这些人能不勤奋卖力吗? 看到高钊向自己示意,高立夫继续说道:“一日我遇见一个叫贺古也的北海敕勒将领,他知道我是来乞降地高句丽人,便故意对我说道,‘前次北海军平定契丹,俘获牛羊马匹数百万,算下来,足够把整个高句丽买光。’” “我四处钻营,却见东胡骑兵西来者日益见多,俘掠地高句丽女子已有万数。而那些黑了良心的北府商人却说北府百姓多数富足,现在已经不介意花点小钱买一、两个高句丽侍妾女奴。所以高句丽女子在北府的‘销路’极好,为了鼓励东胡骑兵多掠人口,北府商人打算提高价格,东胡骑兵更加心动鼓噪。” “又等了十几日,我见卢震毫无再见我之意,只好讨了一支令旗回来复命。过了马水,只见原野处处是烟火废墟,道路两旁满是倒毙尸首。昔日繁荣富庶地地方已经百里不见人烟,难闻人声。成百上千的百姓举家结队,自称被掠遗民,西归乞活。而东胡骑兵贪婪不足,纷纷向浿水(今大同江)深入,据说已有部分东胡前锋翻过北汉山(今汉城北),直入百济新罗了。” 说到这里,高立夫伏地大哭道:“大王,北府势大,且用兵狠毒,还请大王以百万高句丽百姓为重,降了北府吧。”看来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已经让他心惊胆战,失去斗志了。 “事至如此,我就是降也于事无济。北府这次来是想灭我高句丽。”高钊默然许久,最后流泪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闲谈(一) 平四年夏,江左论平燕功绩,封桓温为南郡公,都督事,假黄铖,大司马,总统内外诸军,加扬州牧、录尚书事,温弟冲为丰城县公,荆州刺史,子济为临贺县公。封曾华为北地郡公,都督征讨诸军事,假黄铖,大将军,总领征伐武事,加雍州牧、同门下事。 ----------引言摘述 升平四年秋八月,魏郡城,这座数十年战乱的中心,落入北府之手已经快一年了。安定、平和外加雍、并等北府先州的支持扶助,这里终于和冀州其它地方一样,开始萌发出恢复的气象。 按照曾华年初的制令,城所在的魏郡已经被划归冀州管辖。随之一起被从司州划出来归冀州的还有赵郡和阳平郡。赵郡就是以前司州的广平郡加原冀州赵郡(治房子城)一部分,改治,阳平郡就是以前司州的阳平郡合并顿丘郡,治元城。本来曾华按照“惯性思维”,准备将冀州治所改到常山郡真定(今石家庄北)。以前曾华看三国演义的时候,很是仰慕常山赵子龙,于是用心查了一下,发现常山郡治真定差不多就是“现代”的石家庄,所以才有了这个想法。 谁知道在地图上一看,这真定紧挨着并州和幽州,却离冀州中心偏远了一点,为了治理上的方便,曾华只好接受了冀州刺史张寿的反对意见,不迁治所。后来又突然想迁到另一个“河北名城”-保定去。可是曾华这次却搞不清这个时候的保定叫什么,只好作罢了。 时候匆匆过去大半年,曾华除了升平三年年末赶回长安过年节外,其余时间都坐镇在城,协助张寿治理冀州,过了升平四年地春季,曾华的协助对象又多了一个,那就是青州刺史廖迁。 廖迁是王猛带出的学生。算得上是江北派的核心人物。而且识量雄远、少厉清节。被王猛赞为“容貌志气,将相之器”。王猛攻陷广固,复了青州后就请表廖迁为青州刺史,镇抚青莱。廖迁倒也争气,安民抚境,吊孤归流,施政恰当。而且也把老师王猛的作风学得十足,贞无私,疾恶邪佞,不法者望风惮之。 在这段时间里,贼心不死的曾华借着“恢复古制”的借口,对冀州的行政划分大动手脚,反正他以前没少在雍、梁、秦、益、凉等州干过,他地地盘他做主。 一番折腾下来。冀州变成了下辖常山、中山(并高阳郡)、河间(并章武郡和渤海郡北部)、平原(并乐陵郡和渤海郡南部)、清河(并海郡西部)、安平(并博陵郡)、巨鹿(并冀州地赵郡)七郡外加原司州划过来地赵、魏、阳平三郡。合计十郡。而没过多久,曾华又顺手把刚纳入北府版图的青州也“改版”了。 济南郡合并了原安乐郡外加原冀州平原郡河水以南地区,依然治历城。州的泰山郡被划了过来。北海郡并了城阳郡大部,东莱郡并了长广郡和城阳郡东部。 当时镇守东莞的是江左琅邪太守诸葛攸,他在王猛领军攻打兖州泰山郡时,因为北府雄兵陈于境外,蠢蠢欲动,加上那时北府群情汹涌,一口一个要拥曾华自立,形势微妙之极。诸葛攸一看形势不对,拔腿就跑,一直跑到徐州下。他丢下的东莞、琅邪两郡自然就被王猛笑纳,并入青州。 曾华将东莞郡一分为二,北边并入临郡,南边并入琅邪郡(琅邪郡还并了城阳郡南部),于是青州便成了六郡之州,治所依然在临。 对于曾华的这种大动作,北府上下倒是挺支持的,因为这些地方久经战火,人口凋零,没有必要设置那么多郡县,相应也可以少配置很多官员,更高效地进行治理。 忙完这些,曾华看到有两大高人手下左右坐镇,便又当起甩手掌柜来了。时而行猎黑山,时而巡访地方,时而宴请河北、山东名士,潇洒得一塌糊涂。 不过今天曾华被冀州刺史张寿给堵在门口了。 冀、青两州有很多事情关系重大,必须要曾华亲自拍板决定。而城离信都、临都比较近,公文往来非常方便。每过两、三个月,行伍出身地张寿、廖迁就会骑上战马,载着文卷,带着护卫,急驰数日赶到城,与曾华开会。 张寿是曾华的结义兄弟,两人关系一向友亲。张寿也不客气,跟在曾华身后走进府中。 “百山,这次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两人坐下,待侍者仆从端上茶点后曾华便开口问道。 “军主,这次为的还是地方豪强世家的事情。他们不解决好,这冀州的均田制就无法完全施行,而均田制不行,冀州地方就无法安定。”张寿直奔主题。 曾华点点头,明白张寿所说的。在这几个月里,曾华已经搞清楚了冀州地方的形势。和关陇不同,冀州和青、兖、司、豫州一样,是豪强世家最集中地地方,高门名士就跟池塘地蛤蟆一样多。 前后赵的统治中心都在关东中原,从刘聪到石勒,再到石虎,动不动就将关陇的世家豪强,连同羌、渠帅东迁关东,大搞面子工程。所以曾华入主关陇后大行均田制,大兴军政改革,根本没有什么阻力,稍微耍一下手段就顺利执行。 但是关东诸州就不一样了,这一点曾华从并州治理上就明显感觉到。高门世家,地方豪强,勾连盘结,势力是无法估量。为了在并州顺利施政,曾华先援例迁了一大批 强,再派“金牌直臣”王猛出马就任并州刺史,几年完结。 但是并州跟冀州等地相比,又差了一截。 “我们都知道。自永嘉之乱,晋室迁祚,中原动荡,大量地方豪族聚集乡曲,结坞屯堡,以为自存之计。一时,中原江北坞壁林立,乡县反而不存了。”曾华缓缓说道。 “坞壁必须有险可据。有障可阻;而粮食水源对坞壁地存亡有着至关重要地作用。许多坞壁就是由于运水之路被断而被攻陷的。坞壁赖以生存的田园多在险隘之外。谷物的收获又受到季节的限制,遇到年谷未熟或胡骑侵扰,便只能食木实,饵石蕊,坐吃山空;更多的坞主不得不常年以抄掠为务,各以诈力相互攻击。”张寿手里拿着一叠文卷附和道。 “是啊,在如此险恶的环境里。像叔褒(衮)老先生、文成(鉴)这样的坞主太少了,多地是苏峻、李矩、郭默、刘遐这类地流民帅。时而户至千家,众达数万,又时而部众离散,颠沛流离。很少有能长期维系地地方豪强。”曾华接言道。 “正是这样,存留下来的各坞垒才会异常团结,他们或以宗族为聚,或以乡里为连。有的干脆是各地流民汇集而成。在历年的生死磨炼中早就炼为一体了。不过这一类豪强比较好收拾。他们都是为了乞活才结垒成坞,如果能分得良田,安宁生产。我想大部分坞垒里的百姓还是会拥护的。如果有少部分为了维持自己权力利益的豪强众帅不愿顺应民意,那么灭了他们也是举手之劳。关键是要避免他们蛊惑百姓。”曾华缓缓说出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思考而得出地想法。 “军主所说,跟我冀州相商的差不多。只是这顺则抚,逆则灭的决略还得你来定。”张寿笑着说道。 曾华点点头:“中原饱受战乱,百姓已经久思安定,这是天下大势,谁也阻挡不了。豪强民帅要是顺应大势,我们可以重金显勋以待,如果不从大势,就武力讨伐。” “但是最关键的是如何防止宗族乡里继续生成。这些民帅皆有民望,时间一久肯定会在地方结成新的豪强。而豪强一起,则会勾结官吏,败坏体制,仗势横行,强取豪夺良田。过得数十上百年,这均田制恐怕就有名无实了,而我北府根基也随之土崩瓦解。”曾华的这些感叹是异世对盛唐衰败的总结。要不是均田制度崩溃,中原府兵制度名存实亡,而盛唐仅存的精锐关陇府兵又在南诏等战事中损失殆尽,安胖子能反得那么爽吗? 听曾华这么一说,张寿不由眉头一皱,暗自思量起来,越想越忧心,“这该如何是好?” 曾华一摆手道:“我们不但要为今日计,还要为百年计。首先我们在地方上要有所布置,以为根基。首先我们要定乡里保甲,统计户籍,以安百姓。然后广行圣教,以教会约束乡里宗族世俗力量。接着以此为基础,完善府兵制。待得十数年,这里便会和关陇一样,府兵或厢军退役军士遍及乡里。有这一暗棋支持,加上其它举措,定会彻底安定中原。当然,还有更重要地其它举措,需要我们一步步走。” 张寿回味了一下,知道曾华心中早就有了一篇大文章,当下便转到另一个话题去了。 “军主,现在谈地是地方另一拨人。他们比一般的豪强民帅更难对付。”张寿翻过几张文卷接着说道。 “与一般地方豪族不同,江右的名家大姓由于自身地门户渊源和人脉亲缘,从八王之乱开始就卷入朝堂争斗与倾轧之中。所以大姓名士采取结坞守境者并不多见,他们往往直接加入江右各伪国为官。例如石赵有河东裴宪、渤海石璞、阳郑系、颖川荀绰、北地傅畅、中山刘群(刘之子)、清河崔悦、范阳卢等名士,均见擢用终至大官;前燕慕容廆为谋强盛,曾以河东裴、代郡鲁昌、北平阳耽为谋主,北海逢羡、广平游邃、北平西方虔、渤海封抽、西河宋奭、河东裴开为股胘,海封弈、平原宋该、安定皇甫岌、兰陵缪恺以文章才俊任居枢要,会稽硃左车、太山胡毋翼、鲁国孔纂以旧德清重引为宾友,平原刘赞儒学该通,引为东祭酒。从而使得燕国大盛。” 听到这里,曾华都有些头痛了。他知道张寿提到的是中原最强势地一系-世家门阀。留在江右没有南逃的名家大姓为了保持家族与门第的延续。不得不参与到中原“伪”政权中去,而其自身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发展轨迹。面对杀戮、强制迁等潜在威胁,他们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和调整以适应恶劣的环境。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算得上是后世“愤青”所说的“汉奸”,但正是由于他们的延续和坚持,才使得中华文明得以延续。因为在一段时期内,这些世家高门因为政治动荡,土地、财产朝不保夕,所以更为注重伦理和文明的维系。因为这些东西是每一个统治者都需要的。他们维持严格地礼法家风和良好地治学传统。经学继世、父子相承。改朝换代时。多采取冲退避世地方式,待价而沽;稍微安定,则出仕以试祸福。 但是这些世家高门一旦回到安定的社会环境将会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和扩张。因为治理国家需要文化知识,而这些却正是世家高门的“强项”。按照正常的规律,用不了多少时间上至中央,下至地方,新朝廷的大部分 会被这些高门世家控制。到时不管谁做皇帝都要依 曾华当然不愿意看到这些,跟随曾华一起打天下的人也不愿意看到这些。但是怎么对付他们呢?这些人你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还得腆着脸去礼请他们。因为这些人代表着天下民心和孚望,其它寒门庶族出身地人,就是当再大的官,只要你是读书人,在他们面前还是直不起腰。 拿出老办法,将这些高门世家迁徙。可是往哪里迁呢?关陇的迁中原。中原的迁关陇?只要这些人的学问还在。到哪里都会重新崛起。 “迁还是要迁的。”曾华想了好一会才开始谈这个问题,“因为我们首先要用迁徙分散让他们暂时不能太强势,以便留给我们一段时间。接着是设初学、县学、郡学和州学。广开教育。这些高门世家倚仗的是就是文明知识,所以他们一边治学继世,一边大行愚民。我们不求北府百姓人人有学识,但是至少不能让文明和知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没有知识就没有思想,而没有自己的思想,人跟咸鱼有什么区别?我不希望华夏百姓还是像以前一样,最后又变成了一群绵羊。幸好这十数年来,我们北府培养出了一大批新学士子,倒不必非得依靠这些高门世家不可。”说到这里,曾华眯起了眼睛。张寿知道,自己这位军主肯定又想到很远去了。 在入主关陇之初,曾华就别有用心地招揽了一大批寒门庶族地士子,再利用各学派地学术分争,刻意安排和引导,终于形成了“以民为本”的新学派,并将该学派打造成了北府学术主流,和圣教成了一明一暗两个“洗脑”工具。 “最后我们要施行开科取士,破除高门世家把持官职的途径-九品中正制。”曾华过了一会又继续道。 张寿即是曾华地结义兄弟,又是北府重臣,自然知道曾华的这后续计划。 “只是一旦施行开科取士,高门世家应该会立即看出其中玄机来。对他们来说这是釜底抽薪,恐怕会拼死反抗。”张寿担心道。 “这是自然的。这十来年,我借口天下不靖,在北府停了九品中正制,而且此后我也不会再恢复。这些他们也许会容忍,因为他们认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从士子中挑选治国人才,而他们在士子中占据地位和声望优势,所以不会担心。但是我们一旦施行开科取士,不以出身和名望取才,他们肯定会觉得比亡国还要恐怕。” 说到这里,曾华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先采取一种比较委婉的方法。我们在完善各级学堂之后,逐级考核选拔,最后考入州学者差不多是各地的俊杰了,再分门别类学习三年,最后结学考试,以成绩优劣分任各级吏员。” 张寿很快就明白了曾华的意思,以教育外加逐级考试的方式选拔人才。高门世家也许觉得这不尽人意,但是能勉强接受。因为以他们传统思维看来,读书是富贵人家或者书香世家的专利,寒门庶族出个读书人实在是祖坟冒青烟,因为那些学费负担足以让他们吓死。 不过如果清楚北府学制的人,立刻就明白曾华的险恶用心。 按照北府学制,教区或保甲设初学一座,北府童子,无论男女只要满五岁都可以免费入学,以礼、乐、射、骑、书、数六艺为根本。各县在大教区或节点城镇设县学若干座,童子在初学学满五年可考入县学,由于录取率是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所以考上县学的学子继续享受免费。 县学学满四年可考郡学,郡学四年可考州学。各州立学堂按治政列曹分计度、民政、律法等诸科。学子学习三年结学考核后按照成绩优劣分至地方,任录事、主薄,然后按照北府官吏考稽方式一级级往上升。而考郡学不成者可转考各良工学堂或武备初学,考州学不成者可转考各良造学堂或武备士官学堂。 各初学是教会或民众捐赠设立,县学以上才是北府官府出钱设立。而这些学堂除了有官府拨出的一大笔赋税,还有教会、商社或者富人不定期的捐助。这些捐助有多有少,跟学堂名望有关系。例如赫赫有名的长安大学堂每年得到的捐助远超过支出。各良工、良造学堂却是跟各大工场有关系,大半费用由这些工场从获利中支出。 如此算来,北府学制是在保证人人都能在初学接收基本教育的基础上,再以县学为中等教学,然后开始分科,或培养技术工人,或继续进行高等教育,最后进行专业教育。 而北府每县设学正,郡设督学,州设提举学事教谕,督促各地乡里童子入初学,考课学堂优劣,考稽认证教员,并掌教员教籍,协助组织考试,却不得干涉各学堂正常运作和招收录取。 曾华花了一番心血经营了近十年,基本在北府建了一整套完整而复杂的教育体系,尤其是雍、益、梁、秦四州最为完善。这一体系涵盖了初、中、高各级教育,以及文、工、武各类,其中最特别的是专业教育一反过去的笼统学习,提出了分门专业,并进行细化,为北府的政治制度和工商技术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张寿非常清楚北府教育体系的情况,听完曾华的想法,再仔细一想,已经领悟到曾华对付高门世家的手段了。 最紧要的正事谈完,这两兄弟开始闲谈,并在闲谈中继续交换对一些事情的想法。 第一百九十八章 闲谈(二) 完豪强世家这最要紧的事情,张寿也差不多完成这次的大半了。于是便轻松地举起茶杯,开始品尝起快要冷下来的茶水。 曾华可以说是北府最大的“资本家”,他投资参股的商社、工场、矿山、牧场以百计,而且都是其中的“巨无霸”。每年挣的钱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又犹如长江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虽然曾华把大半的收益捐去修学堂和进行再投资,但是剩下的“渣渣”还是足够他一大家子挥霍的。于是美食好酒,茗茶小吃,成了曾府的招牌,也成了众多臣属理直气壮来曾府“混吃混喝”的借口。 谁知曾华到了城还不知“悔改”,大将军城行在居然调来了一队厨子,好酒茗茶流水价地从长安运来。曾华办了几个聚会好好“炫耀”了一番后,大将军城行在也成了中原高门世家和士子们议论的焦点。不过曾华依然我行我素,北府官员也没有谁出来鼓噪,花自己的钱谁能说什么?而张寿、廖迁、张渠等人要不是有要事缠身,说不定来得更勤快。 “军主,长保兄前月写信给我,信中提到疾霆(卢震)。”张寿一边细品着,一边缓缓说道,“长保到了龙城才知道疾霆在平州的名声真的如雷震耳,而驻扎在姚劲告诉他,契丹、奚、夫余等族人一闻疾霆之名则两腿战栗,不敢擅动。长保接着去了一趟辽东,看到那里的惨象。这才明白疾霆为什么会被有些人称为北海饕餮。” 说到这里,张寿看了曾华一眼,发现自己这位义兄脸色平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睛却变得阴沉起来。于是再小饮了一口,继续说道。 “不止武次城,疾霆在辽东郡设置地四城都是如此,各渤海骑兵连诀自东西归。战马后面或用车载高句丽女子。或绑随着高句丽青壮男子。这些高句丽人散发遮头。失魂落魄,不但是亡国之民,更早已心胆皆丧。” 说到这里,张寿长叹一声道:“长保在信中言道,他知道疾霆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如此心狠手辣只是为了我北府早日安定渤海和高句丽。长保担心的是,疾霆如此雷霆手段。恐怕会遭到中原文士们的抨击。以前疾霆在北海领军,斩首者不下十万,不过这些情况只是做为军情内部传达,外人不是很清楚。这次却是在契丹、高句丽里,那里紧挨着前燕,很多前燕的旧臣士子都看在眼里,一旦消息南传,说不定就群情汹涌。对疾霆不利。 说完之后。张寿又补充了一句:“据闻这些人已经将高句丽的情况传到冀州,很多士子文人正在议论此事,舆论对疾霆不妙。” 听到这里。曾华却笑了起来:“舆论?这里都在我们手里。你手里的《冀州政报》是吃素的吗?还有《民报》和《雍州政报》,都不能白白浪费。” “我明白,只是这论题怎么定。这些幽、冀州的文士说疾霆地手段实在是有伤天和。”张寿问道。 “有伤天和?”曾华不由冷冷地笑道:“这些文人还真是贱地。百姓们穷困极绝,无奈而揭竿,这些人就在那里高喊斩草除根;外敌入侵,以百姓为草芥,他们不知道安民保境,只是在那里说气运天意;一旦我王师反击,报仇雪恨,他们居然说什么有伤天和,有违仁德。” 张寿知道曾华说地是一小搓文人,做为一个有壮志雄心的士子,他也非常反感和延误这种文人。当即在那里点点头,接言道:“这些人的确是雀鸦鼓噪,但是却会蒙蔽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而且江左有些人说不定会以此为借口抨击军主和疾霆。” “我知道你的担忧。我会在《民报》发表署名文章,先细数高句丽的罪行。这些东胡夷族自立国以来就屡屡进犯我辽东及汉四郡,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更是在建兴年间,趁凶胡乱国之际,不但侵占汉四郡,并将玄郡洗劫一空。如此滔滔罪行,还不足以让他们亡国灭族吗?我要告诉他们,疾霆不是屠夫,是我北府英雄,是我北府的陈子公(陈汤)!” “军主我知道了。舆论造势,这是我们北府地长处,我晓得如此去办了。”张寿点点头答道。 “疾霆沉勇有大虑,多策谋,喜奇略,行军动似雷霆、疾如霹雳、势胜怒涛,是我北府将领中杰出者。为了平定东胡、高句丽,真是难为他了。”曾华低首沉缓道。 “自疾霆为北海将军起,我时常与他通书信,论述时局战事。所以他也明了我的战略目的。漠北是我华夏动荡祸乱根源之一,自匈奴起就有北骑屡犯中原。而东胡……”说到这里,曾华不由在心中长嘘一声。做为一个穿越人士,他当然知道东北那个地方是多么富饶,也知道那里也是中原祸乱根源之一。从契丹开始,到女真,满清,哪个不给华夏百姓带来无穷的灾难,哪个不让华夏文明历史倒退?但是现在曾华却无法说出这个原因。 “东胡和高句丽是我东北的一个大毒疮,尤其是高句丽,谁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如果我们被高句丽的谦卑臣服给蒙蔽了,一旦我们将注意力转向他处,这些狼子野心的家伙肯定会趁机吞并东胡,扩张势力,进而趁机发难,进犯边境。他们的地理位置太敏感和重要了。”曾华细细说道,并最后总结道:“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说到这里,曾华不由地长叹一声:“为了这句话,疾霆不过二十多岁,居然惹上无数杀孽,真是难为了他。疾霆为人你应该知道。” 听到这里,张寿不由想起了那个站在曾华身后地害羞“大男孩”。他当时担任曾华侍从武官,时时跟随左右。熟悉地重臣总是喜欢对这位年轻的军官开玩笑,尤其是甘、徐当、张渠一伙人,而每次玩笑都会让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军官满脸通红。 后来接到卢震地军报,很多熟悉他的人都不敢相信,这个爱脸红的小伙子怎么杀起人来如此狠辣。这个小伙子会打仗大家都能理解,但是怎么会动不动就灭人家族呢? “疾霆曾在信中对我说道,他只通武事。因此只能做我手里的镰刀。为北府铲除杂草。”曾华悠悠地说道。 张寿眼睛一亮。随即点点头言道:“军主,你的意思是……” “我准备在以大辽河为界分设幽、平两州。幽州还是治蓟城,分代、上谷、北平、昌黎、辽西五郡,原昌黎郡与辽西郡 昌黎郡移治阳乐(今河北昌黎北),辽西移治由龙城城。各郡除昌黎外,均向北扩张。收辖原漠南、契丹、奚等旧地。”曾华有点答非所问。 “而平州治由襄平改名地辽阳城,辽东郡并玄郡,北至契丹、高句丽旧地,东至马水;马水以东、少咸山以南、北汉山以北原高句丽旧地并汉四郡地乐浪郡合为朝鲜郡,治平壤;契丹旧地以北、大鲜卑山以东、难水以西,直至黑水为黑水郡,筑宁北城(今齐齐哈尔)以为治所;少咸山以北,东至大海。北过黑水直至极北以为渤海郡。筑吉林城为治所。”曾华继续说道。 “原来军主早就想好了准备在那里置州郡。”张寿给曾华满上一杯热茶道。 “是的,还有漠北。漠南、漠东已经被朔州、幽州诸北郡给包涵了,剩下的漠北地区我准备设置河州。分五河、海北、金山三郡。如果设了郡县,辖下民众就是我北府百姓了,只能保护而不能杀戮了。” “我明白军主的意思,所以才要在州郡设立之前梳理干净。” “正是如此,疾霆知道了,长保也知道了。” 默然好了一会,张寿又转言到其它去了:“军主,慕容家被剪枝去叶,收拾的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慕容垂权智无方,有将相大才,兼其诸子明毅有干艺,皆是英杰,恐难真正臣服,一旦日久难保会生变故。” “百山你的想法居然和景略先生相似。景略先生说慕容垂是蛟龙猛兽,非可驯之物,不如早日除之。”曾华笑着接言道,“慕容垂已经降了我,我不能出尔反尔。而且我有用他之处。其实他和平、河州诸郡地牧民一样,不用可惜,用之又放心不下。但是我已经给他们找好了去处。” 说到这里,曾华话锋一转道:“西羌百多万民众被教化了近十年,再过十几二十年就差不多,我也可以把河、平州交给他们了。而且那里被耽误的设置州郡事宜也要提上日程了。” 两人喝了差不多十几杯热茶,接着吃了点糕点,暂时停住了谈话。 “军主,听说景略先生写信与你争论了一顿。”张寿突然开口问道。 “怎么?你也知道了。这小道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曾华笑答道。 “你和景略先生的这场争论《冀州政报》全程跟进,准备下月出刊。我只是早知道了一二。”张寿也笑着说道。 “我都忘记,这事是我嘱咐秘书府转交给《冀州政报》和《民报》,很多事情越遮掩就越起反作用。”曾华拍了拍手道。 其实这是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曾华命人平前赵石虎墓,发现里面居然空无一尸,原来是石虎自知自己罪孽深重,生怕人家掘墓,所以以空墓为掩护另葬他处。于是曾华悬赏千金,城女子李出首,在东明观得到石虎的尸首,居然僵而不腐。 王猛知道这件事后,立即写信给曾华,说他不该辱亡者尸首,应当将石虎择吉日厚葬,再斩了贪利出首的李。 曾华回信告诉王猛,石虎生前凶恶残暴,死后能有葬身之地就已经是老天开恩了。自己只是想平了石虎陵墓,择他处薄葬,不让石虎这个暴君死后还享受帝王待遇。谁知石虎玩了一个空城计,所以自己才要悬赏寻尸。 曾华在信中理解王猛的用意和苦心。在当时死者为大。掘人坟墓对于当时地“知识分子”来说是一件“人神共愤”地事情。王猛担心曾华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会失去中原士子们地支持。 但是曾华却确确实实告诉王猛,暴君坏人做了恶事就要承当责任,虽然说死了就一了百了,但是石虎的尸首依然躺在奢华的陵墓里,享受着尊贵地待遇,就是对北府和华夏百姓们的侮辱,所以必须将他的陵墓夷为平地,尸首按平常安葬就是了。 曾华坦白地告诉王猛。自己不是像谣言那样说地贪图石虎地殉葬珍宝。石虎死后诸子争权。能安稳隐秘地将其安葬就已经不错了。怎么还舍得陪葬珍宝。自己遣人开墓地时候,不但有上千军士在场,还有冀州士人和城百姓在场。两次清点的过程一目了然,除了一口石虎生前打造的楠木金丝棺椁外,毛都没有一根。 曾华也明言,自己还不会差劲到跟死人呕气。曾华明言道,自己杀了几十万人。几乎将羯胡灭族,最后却让胡头子石虎还明目张胆地躺在陵墓里,简直就让后世人贻笑大方,说自己讨胡令是个空招牌。曾华坚持地说道,自己要移石虎尸首,平其陵墓,就是让历史永远记住自己为什么做的原因-石虎生前干得那些事情足以让他遗臭万年。 张寿点点头,他理解曾华的心情。在经历南逃和目睹胡暴行后。没有把石虎鞭尸再挫骨扬灰就已经很理智了。他也知道,王猛最后也接受了曾华的解释,再也没有什么异议了。而且曾华还将移葬石虎的事情大肆宣传。跟讨胡令列为一起。 “军主,提到景略先生,他现在应该已经占据许昌了吧。”张寿问道。 “是地,已经占据许昌了。”曾华接着便传报王猛在豫州的战事。由于这些事情牵涉到机密和江左,所以还没有公开传报。 王猛在升平四年春天便移师兖州和司州,先收复陈留、荣阳,斩了翟斌等人,平定了兖州和司州河南郡,继而围攻许昌。姚苌慌了手脚,便遣使至寿春乞降。 早在升平三年北府东征的时候,江左便诏豫州刺史谢万军下蔡(今安徽凤台),徐州刺史昙军高平(今山东金乡)以期图北。但是谢万两人却一直不敢北上,只是在屯地徘徊。 而且谢万是个矜豪傲物之人,常常啸咏自高,藐视众人。其兄谢安深忧之,常劝谢万道:“汝为元帅,宜结交诸将以悦其心,岂有如此傲诞,安能济事?” 于是谢万召集诸将准备“交结”一番,谁知谢万当场却不知说些什么,因为他与这些武夫没有共同语言。最后一无所言的谢万以手里的如意直指四座众将云:“诸将皆劲卒”。诸将一听,更加恨上他了。 谢安忧虑谢万有大患,于是亲自犒劳队帅以下将领军官,托付其兄。 升平四年夏五月,谢万接姚苌书信,以为机会来了,于是帅军入涡、颍,准备支援许昌。但是深知北府厉害的昙却以生病为由,领军退屯彭城。谢万接到信后,以为北府兵与江 脸皮,从淮水以东南下,击败乐昙的徐州军,于是部众遂惊,终于大溃,数万军士一路狂奔,只是向南,谢万狼狈单归。将士们过了汝阴才知道大败的原因,恨不得把谢万给剁了,幸好谢安早早搞好了关系,埋下伏笔,这才算了,放过谢万一马。 回到寿春地谢万越想越不对劲,于是修书一封给王猛,诘问王猛为何无故领北府兵肆意开战,把自己这个北中郎将和豫州刺史该做地事情全做了。 王猛也毫不客气,把谢万狠狠讽刺了一把,说平乱伐叛的事情是大将军该干的事情,自己身为大将军地属下,自然有责任讨伐豫州未平之地。王猛还问谢万,既然豫州刺史领军来支援北府军,为何不直接北上,一起合围许昌。怎么一夜之间居然又跑回了寿春。 谢万接信气得不行,又写了一封信把王猛狠狠骂了一顿,连曾华也算在内,说北府是一群无父无君的乱臣贼子。平定天下后却不肯将江山交还给江左。 王猛也发怒了,干脆撕开脸面说道:“大将军威烈震慑八方荒远之地,声望德化光照六合之内,今北府已尽据天下大势。然大将军以江左占天下大义,故不忘为臣之道,不为逾制之事。但北府亿万百姓视大将军为再生父母,愿托于其翼下。如江左不体民意,执意妄为。则北府上下立即以尊位拥大将军。跟江左一刀两断。” 官司打到建业朝廷。江左正在竭力安抚曾华和北府,力图维持名义上地天下一统。突然接到谢万擅自开战,肆意破坏“安定团结”的局面,当即不客气,诏废谢万为庶人,降昙号建武将军。王猛随即攻下许昌,斩了姚苌众人。再将颍川、、沛等诸城相次纳入北府豫州治下。 听到这里,张寿知道江左左右为难。原本叫谢万、昙往北屯军是想看机会捞点油水。但是谢万、昙两人比较胆小,看到北府和燕国打得激烈也不敢上前去了,想等等再说。最后北府迅速获胜,横扫中原,机会也就没有了。昙这一点看得很清楚,所以姚苌求援,谢万邀他一起北上时立即称病南退。只可惜那位谢家名士却看不到这一点。结果落了如此下场。 张寿接着说道:“这次江左封赏的太吝啬了吧。北地郡公。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军主就国。这江左朝廷看来还抱有幻想。” “这是一笔买卖,我们漫天叫价,江左朝廷坐地还价。我们是不想翻脸。江左是不敢翻脸,这买卖总会要做成,就看最后谁做出让步,而且谁的让步大一些。”曾华笑道,“谢万大败,江左应该知道我们北府的决心,而且我也明白地告诉江左和桓温,再不做出让步,我会压制不住拥立的部众。” 听到这里,张寿不由大笑起来,曾华也不由跟着笑起来。 待两人笑完后,曾华转而问道:“百山,你长安家中如何?” “还好,温儿和孩子们都还好。”说到妻儿,张寿便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接到家中书信,说你家夫人还在摇摆不定,不知道为你家的韬儿选曾慧还是曾蔷?”曾华笑着继续说道。 “是啊,慧儿和蔷儿都不错,配我家张韬是绰绰有余。只是两个都好,挑花了眼。”张寿笑着苦恼地说道。 曾华和张寿谈地是儿女事情。他和张寿、甘是结义兄弟,自然愿意结成儿女亲家,只是想和曾华结成儿女亲家有不少人。车胤、毛穆之、王猛、拓跋什翼健等等都排着队呢。虽然曾华地儿女不少,但是分下来就不够了。当然,做为结义兄弟,曾华愿意给张、甘两人提供一定地优先权。 “百山,你可要你家韬儿手脚快些。我可跟你明说了,甘的小子甘棠和景略先生的二子王休分别看上了这两个小丫头,没事就借口到我府上书馆借阅书籍,实际上是围着那两丫头转。甘棠这小子我知道,跟长保一样的风流种子,却更机灵,一肚子的花主意。王休这小子怎么也开窍呢了,景略先生应该没这些家教呀。” 张寿一听完心里就着急了,他知道曾华不喜欢强迫子女嫁给谁,只是愿意为愿意结为亲家的重臣们的子女创造条件,关键还是要看他们地手段和缘分。看来得给夫人写封信,不要再挑花眼,要不然还得等几年。自己只有一次结亲的机会,自然愿意让嫡长子张韬娶曾华的女儿,要是错过这个机会,还得等两年曾华另一个女儿长到一定年纪了。 正在两人谈着家事,侍者领进几位圣教的主教。 看到曾华,几位主教激动不已,连忙上前施礼。按照圣教的教义,教民都是主的子民,应当平等。而且按照一神崇拜论,教民除了跪拜神-圣主盘古及圣子黄帝之外,不能再拜任何人。 而按照圣教定义(其实就是曾华自己定义),曾华也是圣主子民,是个凡人,顶多是个肩负神圣使命的使者,绝对不是神。 既然不是神,就不能跪拜和崇拜了,但是圣教徒还是有自己的办法。主教们恭谨地依次走过来,虔诚接过曾华地右手,然后一弯腰,将其手背在自己地额头轻轻一碰,随即退下。这是圣教对凡人最尊重的礼仪。 看到如此这番动作,旁边的张寿心里有数。自己地这位兄长,不但领导着一个强大的世俗政权,还领导着一个强势的宗教组织。而且张寿也知道曾华尊神立教却不愿意把自己神话,因为曾华说过,如果那样做的话圣教就不是宗教而是邪教了。所以曾华一直老老实实地挂着先知的招牌当着一个凡人。 不过张寿也知道,曾华肯定有关于圣教在冀州传教和开办学校的事情要谈。现在的圣教不但财大气粗,而且人多势众外加组织严密,现在应该是进入冀、燕、青诸州等地的时候了。 张寿待几位主教行完礼,立即告辞,也没有吃饭,只是在大将军城行在护卫营的食堂里领了些干粮,便连夜赶回信都了。 过了几日,江左朝廷在谢万大败后知道事不可为,首先做出让步,改封桓温为楚公,曾华为秦国公,默许曾华就国。但是要求曾华和桓温都必须到建业朝堂上就领诏书、节仗和大印,然后再就职领国。 而曾华也随即将早该颂布却迟迟未行的平燕战果公布与世。燕国诸州牧守及六夷渠帅尽降于北府,凡得郡(燕国旧制)百二十一,户一百零六万,六百一十九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南北分治 平五年春正月戌戌,大赦,赐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北中郎将、都督徐兗青冀幽五州诸军事、徐兗二州刺史昙卒。二月,以镇军将军范汪为都督江淮诸军事、安北将军、徐州刺史。镇南将军、广州刺史、都督广、交诸军事、阳夏侯周抚卒。夏四月,大水。大司马桓温使其弟、冠军将兵冲镇宛,自还襄阳。凤皇见于北。 ----------引言摘述 “北府还是上表请免吗?”桓温看完手里的情报后徐徐说道。 “是的,北府第三次上表请免。不过这次用的理由就太牵强了。说什么秦这个国号不祥,所以不愿领诏就国。”桓云满是嘲讽地说道。 桓豁不由皱了皱眉毛,但是没有依然坐在那里没有出声。 桓温看在眼里,心里却明镜似的。他知道桓豁跟桓冲一样,对北府还算亲近和友善,而桓云就不一样,他似乎有些妒忌曾华,对北府的态度历来是有功就不以为然,冷嘲热讽,有过就看笑话,幸灾乐祸。这次北府平定燕国,桓云就力主荆襄出兵,直接占据河洛和北豫州,如果可行的话还可以将兖州也一并收入荆襄囊中。 但是桓温几经思虑,终于接受了桓冲等人的劝告,不和北府直接对抗,而是派出桓豁领军北上,借着机会收复了年前为了避许昌姚苌锋芒而退让的襄城、堰县等地。 但是顾东却顾不了西,还没等荆襄和桓温反应过来。北府兵就从上洛和弘农汹涌东出,与王猛地河南道讨伐军会师,迅速占据了翟斌的阳城,还顺手把梁县等洛阳连接南阳的要地重镇给占据了。当时的洛阳留守,扬武将军沈劲不明北府用意,只得闭守洛阳城。 等各方面反应过来,洛阳已经成了陷于北府重重包围的孤城。不过北府兵并没有为难沈劲和洛阳的守军,并不禁出入。只是远远监视。毕竟洛阳城那数千专门负责守墓护陵的军队还不在北府兵的眼里。而沈劲也不敢轻举妄动。约束兵马,并向荆襄求救。 经过几次文书往来,桓温终于搞清楚北府在河洛一带“负责人”-王猛地态度和意见。这洛阳地防务还在荆襄和桓温手里,荆襄也可以继续向北运输粮草供给,不过护送地任务必须由北府当地驻军负责。王猛郑重告诉桓温,江左荆襄官员文书可以畅通无阻地往还洛阳,但是荆襄军不得越过汝水。否则就是向北府兵宣战。 王猛和桓温没有什么交情,也不会像曾华和车胤等人一样给他面子。不管桓温怎么想,现在曾华已经将河南经略之事全权交给了王猛,他的态度也就代表了北府的态度。为了这件事,曾华还特意修书一封向桓温道歉,不过道歉归道歉,荆襄军还是不能北上,洛阳继续是孤城。 桓温最后将桓冲派去镇守宛城。这是因为他的这个弟弟性格温和。知兵有气度,所以桓温才放心将他放在与北府接壤的前线宛城。桓温知道只有这个弟弟既能让自己放心掌领重兵,又能知势度量。不会和北府出现冲突,还能抑制其势力不让它南下。 “前秦二世而亡,北府意图篡夺天下,当然希望能永传万世,怎么会愿意用秦这个国号。”桓云继续在那里冷嘲热讽。 “云子,不必再说了。”桓温知道不能再由桓云说下来去了,连忙打断。 “兄长,曾镇北如此行事,真是让人费解。”桓豁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 “前次北府出兵东征,我就推测北府和曾镇北将与江左分家了,毕竟天下大半已经入了北府囊中。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只是要求就国分治。要是逐步南下,逼迫建业,这天下谁又能挡得住他的脚步呢?”桓温也是凝重地说道。 “江左朝廷还占有天下大义和名份,曾镇北怎么敢逆势而行呢?”没等桓豁说话,桓云抢着答道。 “大义名份?”桓温不由对自己的这个弟弟有些轻视和不满了,嫉妒让他冲昏了头脑,冲动之下就没有认真去考虑前因后果。过去十几年已经证明,任何一个轻视和忽略曾华地人都不得不咽下苦果。 真长(刘惔)说得对,曾华是一个以天下为棋盘的国手,谁也不知道他的下一步棋是什么?也不知道谁会是棋子,将会发挥什么样的作用。也许真长才是唯一了解他这位学生的人。 “曾镇北谋定再行,他既然不愿逼迫江左,自有他的用意,在结果明了之前,我们谁不知道他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桓温最后长嘘了一口气道。 “既然猜不出来,我们也不必去想了。曾镇北狼子野心,迟早会露出尾巴来。”桓云接着忿忿地说道。 “兄长,我担心的是我们荆襄。”桓豁没有接言曾华是不是狼子野心这个话题,而是转到另外一方面去了。 “朗子,你的意思是?”桓温心中也有重重地忧虑,所以很想听听桓豁地意见。 北平定燕国,占据中原。而在此大势之下,北府各:要尊曾镇北自立,一时民意汹涌,不可逆违。江左,包括我们荆襄都以为北府真的会挟顺潮之势,脱离大晋,自立为国。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一直没有作声的曾华最后在《民报》纂文,明言其和北府依然为大晋名下。” 桓豁慢慢地忆述着:“此言一出,天下震惊,而江左朝廷却是欣喜如狂。” 说到这里,桓温明白其中地意思。当时曾华说自己和北府依然是大晋的臣子,曾经让桓温大吃一惊。试问一下。如果天下有如此强势,谁还会曲附于那个软弱无能的江左朝廷。至少桓温认为自己在那个位置地话,会干出一番更加“轰轰烈烈”的事情来。 但是对于江左朝廷来说却无异是天下掉下一个大馅饼,晋室在南渡后历经上百年的风雨纷乱,权威和势力更加衰弱了,要不是还有一个“祖传”的名份大义,真不知道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原本以为江右中原落入北府手中后就有如羊入狼口,怎么也回不来了。而关陇北府原本就已经半自治了。现在又得了中原。势力大增。还会把自己放在眼里吗? 突然听说曾华愿率领北府继续留在晋室怀抱里,江左朝廷怎么不喜出望外?名义上的统一是衰败的晋室唯一能做的。所以相对来说,曾华和北府的要求再过分都不是问题。 桓温当然理解江左这种把自己关在房子里自我意淫地心情,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地事情。要不是晋室如此软弱,桓温也不会有那么大地野心,也不会如此惊叹曾华的举动。 曾华难道真的如江左朝廷明令褒奖的那样精忠晋室吗? 桓温觉得不像。在他的心目中,曾华的野心比他还要大。只是更有手段,所以才能拥有比自己更强大的势力。但是曾华到底想干什么? 正想着,桓豁继续说道:“暂且不管曾镇北用意到底是如何,将来北府会专注江右,而江左朝廷却会更加关注我荆襄了。” 听到这里,桓温心里一咯噔。北府在江右自治,江左朝廷无可奈何,只得作罢。因为北府地地盘以前都是失地。是曾华带人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而且又护食护得缜密,江左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现在人家强势了更加不敢轻易招惹他了。但是荆襄不一样,虽然远离江左朝廷,但是毕竟是江左朝廷的“旧地”和根基。为了避免出现第二个北府和曾镇北,江左朝廷肯定会“吸取经验教训”,对荆襄下手。要是荆襄再学北府一样自治,江左朝廷真的就只能去喝凉水了。 荆襄和北府不一样,自治吧没有这个势力,归顺吧桓温又不甘心,那就只能走另外一条路了。想到这里,桓温突然想到了曾华给自己信中所说的一句话,“桓公是国之柱石,朝廷内事请大司马尽心照拂;曾某不才,略知武事,愿梳理远外杂事。” 看来曾华真是不愿意铁骑南下,并以书信暗示自己,不管自己如何去和江左相争,他都会支持自己的。难道他想借我这把刀去对付江左? 桓温心里不由一寒,一定是这样了!他在心中暗暗大叫道,这个曾镇北那次不是用心深远,那一次不是借势行事?可是自己怎么办呢?任由曾华的摆布?或者不遂他的心意,誓死捍卫江左? 桓温心里在不停地琢磨着,最后曾华很久以前对自己说地那句话突然从心底深处腾起:“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 桓温暗暗咬咬牙,不由地握紧了拳头,心里下定了决心。如果我能拥有江左地话,我还会这么受困吗? 桓豁的话打断了桓温的思路:“江左朝廷要兄长和曾镇北一同去建业受封,兄长你心里有计较吗?” 桓温嘿嘿一笑道:“江左朝廷都衰弱到这个地步了,还想着上脸争面子。到建业受封,我可以去,曾镇北是怎么也不会去地。” “兄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桓云感到吃惊,连忙问道。 “我是朝廷的方伯,而曾镇北已经是天下的诸侯,我去不去都是一回事。但是曾镇北一去建业,在朝堂高庙中当场受封,那么他就是真正的大晋藩属国,要是他万一以后想有异心也要顾忌一下天下人言。”桓温冷笑着说道。 “兄长,你的意思是?”桓云惊问道。 “中原的燕、周、魏三国都曾经向我大晋称臣,做过我大晋的藩属国。但是他们中有谁到建业受封过?”桓温冷笑着问道。 “我明白了,看来这曾镇北还真有异心!”桓云大声说道,似乎还有点兴奋。 “哼,有异心又如何?曾镇北坐拥江右十数州,甲士铁骑数十万。以他的手段。只要再苦心经营二十年,到时江右百姓谁还记得天下晋室。只要他举臂遥指,百万大军朝发夕至,转息之间就可以踏平江左。到那个时候没有异心反倒不正常了。” 桓温说到这里,声音越 冷了:“曾镇北是太宁三年(公元325)生人,现在六岁,而且他身体健硕,不忧寿命。他地时光比别人要宽裕的多。他等得起。” 说到这个份上了。桓豁、桓云都听明白了。桓温今年已经五十岁了,比曾华要足足大上十五岁,朝中其它重臣大多数也比曾华大,就连才华高绝的谢安谢安石也比曾华大五岁。而且曾华身体一向健康,又没有吃五行散之类的嗜好,估计熬岁月的话,没有谁熬得过他。一旦等这个时代的重臣相继死去。还有谁能抗衡曾镇北呢? 想到这里,桓家三兄弟都没有了心情,不由地坐在那里暗自叹息起来。 而这个时候的曾华也在烦恼这件事。去建业?就是自己同意,属下一帮人都不会答应,就是最亲近江左的毛穆之和车胤也不会同意地。既然是受封,那么就不能带大队兵马入江左。这上万里地路,不管是剪径地山贼,还是有想法的方伯。都可以让曾华的建业之行充满变数。 曾华心中也不愿意去建业。光是在朝堂高庙上受封这件事就能让自己在以后推翻晋室天下时背上舆论谴责。虽然这算不上什么,因为曾华原本就是从晋室的一个方伯起家的,但是曾华不愿意给别人和历史留下太多的借口。 而且自己一旦去了建业。江左朝廷虽然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但是对自己这位“晋室驸马”热忱地加以挽留,留自己在建业待个一年半载谁也没有话说。到时江左朝廷再派使者持诏书到长安或江右各地行命,难保自己属下没有几个死心为晋室的铁杆,要是没有自己坐镇压制,谁敢保证不会出事? 但是自己该怎么推辞呢?曾华努力想办法,先是“横向想”,接着“纵向想”,结果让他想到了民国初年袁大头为了不到南京去就职,不是玩了几手,自己拿来借鉴一下倒也不错。只是这袁大头是卖国地奸雄,自己一心为国为民,好歹也是一时豪杰,怎么能跟他比呢颇是腹诽了几句。 曾华很快就行动起来了,刚过完升平五年上元节,曾华便离开长安东行。但是这次曾华没有停留在城,而是直接去了青州东莱郡。从去年开始,曾华在东莱郡设了威海县,并修建了威海港。曾华将冀、青州的船匠全部集中在这里,还秘密地咸阳、南郑调集了上千的工匠和技师汇集与此。 曾华拿出了几张自己绘制的图纸,那都是曾华根据以前做为军事爱好者泡网站时得知的知识绘制的。其中两幅是威尼斯炮艇为原型的近海战舰,这是一种双层甲板,安装23个桅杆的帆动力船只。船上有首楼、尾楼,使用大三角帆,配置一排划桨手,在有风、无风地环境下都可以使用,排水量一般为200300,最大可以达到500吨,~为内海战艇。 还有一种是专门为远洋航行和作战而设计地。它的船身趋于狭长,在吃水线上方有个较低的撞角,用来冲撞敌船。这种战船有三个桅杆,上面装有横帆。船头船尾建有船楼,水线以上地船体两边舷窗装有数十门中型扭力弩炮。它是以“大名鼎鼎”的西班牙大帆船为基础而改进的,除了要符合当前的生产工艺,还要适应当时唯一的“舰载”远程武器-扭力弩炮。被曾华取名为威海战舰。 曾华把后世航海船只中重要的链舵、风帆索具等技术“发明”出来,然后再结合中国原有的古代技术而改进出密封舱、牵星图盘等技术,足够让这个时候的北府水军装备上先进的航海船只。不过由于技术的限制,威海船厂目前只能先大规模地建造内海战艇,而威海战舰只能在不断探索和改进中完善,估计还得过十年才可以装备北府水军。 不过曾华的心里也挺满足的,内海战艇除了可以沿海岸航行,还可以穿行青州半岛和辽东半岛,甚至可以穿行到朝鲜半岛,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已经足够用了。 曾华在威海忙着督造舰只和训练水兵,河南郡、荣阳郡、泰山郡、颍川郡陆续发生叛乱,有的举旗为燕国复辟,有的举旗要自立为帝。正当天下震惊的时候,雍州冯郡突然发生兵变,说要拥曾华为帝。反正北府治下突然之间乱了起来,让江左朝廷看得人心惶惶。而在这个敏感时刻,北府之主曾华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既不在长安也不在城,只有一部分人知道曾华在威海。 北府上下一片“慌乱”,四处派兵去镇压叛乱和兵变,曾华一会在“城”行在,一会在青州“督战”,一会又跑去兖州了,一个字:“忙!”。在此情况下,江左朝廷也不好意思请曾华南下了。 几经折腾,江左朝廷终于明白了,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改变,只好遣秘书监杜维到长安传诏授节,并诏行天下,北府正式就国分治了。 于是,大晋南北分治的局面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升平五年夏天开始了。 第二百章 汉阳郡 平五年五月,丁巳,穆帝崩,无嗣。皇太后令曰:中兴正统,义望情地,莫与为比,其以王奉大统!”于是百官备法驾迎于琅邪第。庚申,即皇帝位,大赦。豫州(南)刺史范汪,为桓温所恶,冬,十月,坐擅兵北边,免为庶人,遂废,卒于家。隆和元年(公元362),春,正有,子,大赦,改元隆和。明王上疏请迁都洛阳,并请自永嘉之乱渡江表者,一切北徙,以实河南,桓公附表。流民闻言皆北归,侨州郡几废,朝廷忧惧,行诏止之,民间难止。兴宁元年(公元363)春,二月,己,大赦,改元。以西中郎将袁真督豫州(南)诸军事,镇寿春,北中郎将希都督徐州诸军事。兴宁二年,三月,庚戌朔,大阅户口,令所在土断,严其法制,谓之《庚戌制》,然北地流民已归十之七八。 ---------引言摘述 兴宁二年夏天,在东海(包括今黄海和东海)海面,数十艘北府近海战艇轻盈地划破蓝色的水面,像箭一般往东南方向驶去。 北府海军军官韩休站在其中的东海二甲二十六号战艇的尾楼上,指挥着自己的战艇。后面两面全张的大三角帆在风中被吹得噼里啪啦响,不过这声音在韩休的耳朵里听上去非常的悦耳,只有广泛种植棉花和拥有水力纺织场的北府才能制作出这种粗厚防水的布料。韩休心中不由暗自地自豪着。 还有些凉意地风吹在韩休的脸上,让他感觉更加的清醒。咸腥的海水味闻起来是那样的舒心。都快赶上家乡的泥土芳香了。一名舵手站在他的身后,紧紧地握住圆盘形的船舵,跟随着韩休简短地命令转动着合适地角度,调整着战艇地航行方向。 而随着隐约传来的号子声,两边的船桨就像是两排飞翔的翅膀,整齐地翘起,向前一伸,然后深入海面。巨大的力量拨动着海水。激起两行水浪。然后带着水花又一次翘起,向前伸去。战艇就在这往复循环中前进,加上刚好又是顺风,所以船只的速度看上去非常快,让心急任务的韩休感到还算满意,心情也畅快不少。 韩休是梁州上庸郡汉水边上一户渔民地儿子,算是长在“红旗”下的北府第一代。出身当地世家没落分支的他自小在族学中跟着一名逃难的洛阳士子念书。由于自小聪颖,一直颇得先生的喜爱。后来大将军入主梁州,当地设了县学,颇有才识的先生被聘为县学教正(即校长),而韩休也理所当然地成了县学的第一批学生。 接着韩休以县学甲一的成绩考上了上庸郡学,在当地引起了一时轰动,他地父亲跑进祠堂,在祖先地牌位前嚎啕大哭。 很快。韩休在南郑参加了梁州州考。获得优异的成绩。按照韩休的志向,他希望自己能考上赫赫有名地长安大学堂,至不济也要考上齐名的雍州大学堂。于是又跑到长安去参加联考(只有州考前列才有资格参加长安大学堂等“名校”举行的联考)。自信满满的韩休没有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长安大学堂和它附近的雍州大学堂居然是如此的“紧俏”,他落榜了。 也许是过于自信,或许是一时疏忽,韩休在州考时居然没有填写愿意报考梁州大学堂,回过头来的韩休很有可能连梁州大学堂也读不上,因为按照北府学制,学堂招收录取是按照填写志愿和分数相结合,有“自知自明”而报考梁州大学堂的人也不少。就在韩休郁闷地几乎想上吊时,他居然被南郑武备学堂录取了。 由于高等武备学堂采取志愿填报和主动选取的方式,在志愿填报录取人数不足时,可以从各大学堂落榜或者录取的学子中选取,前提是学子自己同意。 韩休却是没有选择了,加上南郑是仅次于长安武备学堂的北府高等军官学校,而且北府武风日盛,很多青年学子想考取进去都不得。 在家人和族人的热情欢送下,韩休成了南郑武备学堂步军科的军官学子。当他刚学完第一年的基础科目,北府枢密院派人来调查,问谁懂得水性,而且不会晕船。韩休从小汉水边上长大,虽然不是什么浪里白条,但好歹算得上是下水能游,上船不软。 被选拔出来的韩休打起背包,稀里糊涂地跟着上万军官士兵和上千技工,悄悄地一路东行,很快就到了青州东莱郡一个新设的港口-威海。 升平五年春天,韩休知道自己成了威海水军学堂的一名军官学子,毕业以后将是北府海洋水军的一名军官。 隆和元年,按照大将军府改制的命令,州学以上的学堂被称为大学或学院,天下闻名的长安大学堂被改称为长安大学,齐名的雍州大学堂被称为雍州大学,其余各州学也改称为大学,如梁州大学,益州大学等。其余如咸阳、南郑良造学堂被改称为咸阳工学院和南郑工学院,长安武备学堂被改称为长安军官学院,韩休所在的威海水军学堂被改称成为威海军官学院。而各郡学还是被成为各郡治学堂,各郡学级的学堂也继续保持学堂的叫法。如长安武备士官学堂被称为长安士官学堂,咸阳良工学堂被称为咸阳工造学堂。 按照曾华的方案,北府军队在服役类别中依然分厢军和府兵制,而兵种却做了更详细的分类和更改。大类还是水陆两军,陆军下分步兵、骑兵、负责辎重运输的车兵、负责修路搭桥的工兵、负责石炮床弩等远程武器的炮兵、负责救死扶伤的医护兵等等,水军被改名为海军,分近海、远海和内河水军。 兴宁元年。韩休从威海军官学院毕业了,被分在隶属近海海军部队的东海第一舰队任见习舰长,不过舰上只有他一个舰长,所以只好自己监督自己见习了,并加入到朝鲜半岛战事中。过了一年,韩休成为一名富有经验地舰长,也顺利地渡过了见习期,成了一名光荣的海军正式军官。 由于是巡航速度前进。而且这一带海域没有挂北府旗号的船只都改道海底去航行去了。按照大将军制定的《海军制典》中所说的。北府东海舰队已经掌握了这一带的制海权,所以除了飓风之外,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出航前威海天文台就已经通报过,根据他们的“经验预报”目 海面上有飓风地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十。 在这种情况下,韩休地心情是非常地轻松,思绪也在胡乱地飞翔着,就如同那天边的海鸥。时而在云边翱翔,时而掠过浪尖。 突然,一阵喧闹声从首楼传来。韩休睁眼一看,原来是水兵队在无聊之极的情况下玩起扳手腕的游戏,而且以铜钱为赌注。 在北府海军军制中,近海战舰上分水手和水兵。水手是主要配置,平时负责划桨、张帆等操控船只的活,战时也要操纵弩炮。拿起钢刀弓弩投入到战斗中去。而水兵则是专门负责战斗的。他们平时负责警戒工作,战时就做为先锋队,冲杀在最前面。由于目前的海战主要以接舷战为主。所以水兵地作用非常重要,因此他们常常把自己自夸成海军的陌刀手。 韩休对旁边的副官冷冷地说道:“你去告诉冲锋队,立刻安静,叫他们队长过来。” 很快,首楼上立即安静下来,这些刚由步兵转过来的水兵总是不太习惯船上的工作,总是喜欢用以前陆军的作风搞些花样出来。但是他们知道在战舰上,舰长是最高权威,他的命令不用任何置疑和违反。 冲锋队长颜实很快跟着副官走到了尾楼上,并恭敬地向韩休行军礼。 韩休看着这个原冀州平原郡府兵队长,脸色越发地冷然:“颜队长,你知道《航海条令》吗?” 颜实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前三个月才从平原郡调过来,原本以为海军新建立,相对起“历史悠久”的陆军要容易出人头地,谁知道上百页地《航海条令》让他背了个半死。好容易穿上北府海军特有地灰色制服,风浪又让他晕了一个月。 今天他看着实在无事,就默许了部下玩些小动作,谁知道大家一下子玩得兴起,不由地大声嚷嚷起来,被尾楼的舰长听到了。真是倒霉呀。 第一次上舰执行任务的颜实虽然还不知道舰长地威严,但是在军法森严的北府军队中当了三年兵,颜实当然知道主官的“厉害”。当即站得笔直,至少在军姿上不给韩休一点借口。不过韩休一开口就让他头晕起来,那上百页《航海条令》是他最头痛的东西。 “报告舰长,每一个海军将士都要牢记《航海条令》。”颜实大声答道。 “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在巡航时间喧闹?”韩休继续冷冷地问道。 颜实有点慌了,但是依然努力地保持着军姿。按照他在陆军当府兵的“经验”,行军路上只要不是上级要求“潜行前进”,一般是允许进行士气鼓舞的,要不然将士们怎么能用两条腿跑上百里的路,他们又不是厢军,步兵也可以骑马赶路。想不到海军的规矩居然截然不同,可是自己上船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提醒呢?《航海条令》里似乎有提到,但是自己怎么可能还记得那本“鬼书”! “对不起长官!”犯了错误就要勇于承认,这是北府军的传统之一。颜实马上大声说道。 “好,冲锋队全体今晚不准吃饭,以示惩戒!”韩休干脆利落地说道。 颜实张了张嘴巴,但是很快就识相地大声答道:“是的长官!” 韩休挥挥手,示意颜实可以离开。刚等他一转身,韩休却又补充了一句道:“如果再犯,我就申请把你们调到运输舰队去!” 颜实听到这里,吓得差点从楼梯那里一头载下去,立即意识到罚不准吃晚饭是多么的仁慈。自己千辛万苦。找了好几个老乡托关系,终于把自己这一队调到护卫舰队当冲锋队,图地就是有仗打,以便多立功劳,多发财。这是以前在舰上执行过任务的“老前辈”们传授下来的。当年北府东海舰队刚成立的时候,肃靖海面上的百济、新罗、倭等水盗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水兵老前辈们讲起怎么攻陷水盗船只,怎么登陆水盗老窝,尤其是讲起怎么分水盗那历年积累下来的财宝时更是口水直飞。 虽然现在水盗稀少了。但是做为水战的前锋和主力地水兵。在每次分配战利品地时候是拥有优先权地。出一次任务,军功累计数比水手要高上一倍,光这两点就能让人争破头。要是去了运输舰队,除了看守粮草,管理牛羊,还能干什么? 很快,整个水兵冲锋队变得老实异常。连走路都非常小心,生怕惊动了桅杆上的海鸟。 没过两天,舰队顺利到达了百济的弥邹忽建城(现在的韩国仁川广域市)。这里在隆和元年就被北府军占据,并被改建成汉川港,成为北府军进据百济的重要跳板。在其以东数十里的百济首都慰礼城(现在的韩国河南市)在同年被攻下来了,并被改称为汉城。 百济国王近肖古王带着王室一帮人跑到熊津城(今韩国忠清南道公州),宣布迁都熊津,继续与北府军“对抗”。熊津城北以锦江为天然屏障。东南背靠鸡龙山。地险土肥,似乎是一个不错地根据地。但是北府军打开南下的通路后就采用对付高句丽的方法,近十万渤海骑兵汹涌地渡过汉水南下。直扑百济、新罗和更南边的仁那,熊津城被北府军自动的忽略了,就如他们以前忽略丸都一样。 毫无疑问,现任平州都督卢震发明的这招“狼群”战术是非常有效的。隆和元年,高句丽国王高钊带着一家人在丸都城里绝望地自杀了。因为他的高句丽子民几乎被掠夺一空,十余万高句丽女子被“转运”到北府各地,为当地地人口增长做贡献去了。十余万青壮被“转运”至辽东、云中等地,从事开矿、修路及耕牧等很有意义地工作,为北府的建设添砖加瓦。还有近十万人由于是被高句丽从辽东等地掠去的华夏遗民而躲过了一劫,改头换面换了地方在高句丽旧地重新安家。其余四十万户籍有名字地高句丽百姓有大约三十余万人却从此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像世界上从来没有过这些人一样。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南逃去了新罗、百济,还是北逃去了更寒冷的地方,或者已经是化为泥土了。 其弟高立夫没有像高献奴那样殉主,而是遵循高钊的“遗诏”,奉户籍图册向北府军举降,只剩下一座孤城的高句丽终于灭国了,而且是被灭得干干净净。最后,当高立夫等人被以献俘的方式送到江左 候,高句丽旧地以朝鲜郡的“身份”加入到北府辖下 对于北汉山以南的百济、新罗和仁那,北府军除了继续南推实行狼群战术,还外加了蛙跳登陆战术。 在取得制海权后,北府的东海舰队载着青、冀州的府兵,占据了几个沿海战略重镇,例如被改为汉川港的百济弥邹忽建城,被改为罗山港的任那加罗城(今韩国釜山金海),被改为金山的金城(今韩国庆州)东港(今韩国浦项港)。然后拼命修筑增固这些城池,以为基地和跳板,继续向百济、任那、新罗腹地开拓进发。 后世人在所谓的大殖民时代突然发现,他们津津乐道的殖民手段居然在两、三百年前朝鲜半岛战事中就被广泛而有效地采用过,他们发现这数百年来波澜壮阔的大发展只是沿着“先知”曾华所指引的方向继续前进而已。 韩休在旗舰的旗语下,和其它的护卫战艇在港口外围成了一个大圈,拱卫着港口和里面正在忙碌上下货物的运输船只。大批的粮草军械被港口里的吊臂源源不断地吊运到港口码头上,然后再被征集来的百济民夫人担车载运回汉川城,还有一部分最后被转运到上游数十里的汉城。 忙碌一天后,韩休所在的舰队在汉川港海面上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按照旗舰地旗语指挥,护卫战艇有秩序的轮流停泊到指定的码头上,增补淡水和补给。 非常积极的颜实带着水兵冲锋队将功赎罪,卖力地将水桶和食物包缚在码头的吊臂上,转吊到舰舷甲板上,然后再摘取下来,最后一一运到底舱存储间。 正在这时,只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哭泣抽泣声。众人转眼看去。只见数百名百济女子被驱赶着往运输舰上走。还有上百名百济青壮男子,手脚被绳索缚紧,步伐蹒跚地跟在后面,旁边由上百名北府军士密切监视着。 站在码头忙碌的颜实拍拍手,嘱咐手下继续努力,然后慢慢晃荡到了旁边,向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打听情况。 “兄弟。这是怎么回事,还往青州运?不是全部由辽东陆路转运吗?”颜实问道。 颜实的平原郡口音让这位来自相距不远地清河郡军官倍感亲切,而且事情也不是什么军事机密,于是便爽快地开口道:“辽西郡新开了一个煤矿,现在急需一批矿工,水路要快捷地多,就要麻烦你们了。这批女子是商社托运到蓟城去地。” “我们还得赶往临渝(今河北秦皇岛)?”颜实心里一咯噔,立即疑问道。做为一名海军军官。他当然知道离辽东和蓟城最近地港口是临渝港。他也知道东海舰队的军港现在除了威海港,汉川港、罗山港、金山港外还有辽东郡的由马石津改建的旅顺港,辽西郡的临渝港。同是东莱郡的青岛港,只是除了威海、旅顺、青岛三港基地外,其余都是做为停泊转运地而已。 “应该是吧,不过你得问你的舰长去。” 颜实点点头,知道是这么回事,于是转问道:“这次你们收获不小吧。” “现在三国百姓大多数都闻风逃往山中,渤海、黑水骑兵们只好越发地深入了,居然有地已经杀到金山港附近了。这样下去百济、新罗、任那三国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只怕很快就要走上高句丽的老路了。”老乡军官感叹道。 颜实没有那么多的感叹,他心里盘算着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这么说快没得仗打了。要是光出护卫任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挣上军功,领到犒赏。” “小子,知足吧。你的军功和犒赏都是靠这些人才转得来的。”老乡军官有点多愁善感,指着旁边的百济女子和男子说道。 “姥姥,不靠这些三国的俘虏和钱财,这几年战事地军费怎么填上?”颜实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这话是听谁说地?”老乡军官有点诧异地问道。 “我们舰长说的。”自从被韩休收拾一顿后,颜实这几日总是跟在他身后,连吃饭都紧靠着,这不立即现学现卖了几句。 “你们舰长怎么说的?” “他说,这打仗只能发财,不能破财,不管是长期获利还是短期获利,心里都要有秆秤。我们北府只有越打越富,百姓才会欣然勇武好战。”颜实越发地神气,仿佛那话就是自己说地一般,“打仗哪有不掠夺人口财富的,想当年匈奴、鲜卑南下,高句丽扰边,哪个不是掠夺洗劫?为什么轮到我们打胜仗反倒要以德服人了?放过这些人养肥了再来杀我们?” 刚才还心生怜悯的老乡军官一时语塞,许久才问道:“你们舰长是何许人,竟然有如此见识?” “我家舰长是威海军官学院一期人,曾经听大将军讲过课。”颜实得意洋洋地说道。 “难怪,我说这话怎么和我家屯长说的话一样,他是城军官学院毕业的,也曾得大将军的教诲。”老乡军官喃喃地说道。 很快,整个舰队运装完毕,然后起锚开航。不几日,舰队在临渝港暂停三日,再转回威海港,载上一营青州府兵,在济山岛(济州岛)暂休一夜,绕过罗山港最后转到金山港。 放下青州府兵,载上财宝特产和人口后,东海第一舰队缓缓地离开了金山港。看着越来越远的金山港和新罗土地,韩休突然指着在天水一线间忽现的陆地说道:“颜老实,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舰长,我不知道。”颜实还真老实。 “这里是新罗,土地肥美,宜种五谷及稻,晓蚕桑,作布,乘驾牛马,无不相通,是个富庶之地。”韩休感叹道,“我准备在金山城附近买上一大块土地,成立一个农庄,再买些农奴,这就齐全了。” 以前的韩休怎么也想不到,做为读书人的自己居然成了一名军官,而且还是一名家里人怎么也搞不懂的海军军官。更想不到的是自己一个上庸郡的渔民儿子居然会在这个地方成为一名大地主,他的军功足够他在这里圈上一大块地。 过了许久,韩休面向新罗悠悠地问道:“老实,你说哪里是什么地方?” “那不是新罗国吗?”颜实有点郁闷,舰长不是刚说过吗? “不,老实,那里是北府将来的汉阳郡。” 第二百零一章 三省 宁二年五月,戌辰,以扬州刺史王述为尚书令。壬温入参朝政,温辞不至。秋,七月,丁卯,诏复征大司马温入朝。八月,温至赭,诏尚书车灌止之,温遂城赭居之,固让内录,遥领扬州牧。 -----------引言摘述 兴宁二年夏五月,曾华连续一个多月都在长安的大将军府中主持一场充满争执的北府军政联席会议。 兴宁元年四月,西州刺史左轻侯上书长安,直言北府已经就国分治,然百官不明,有司不设,难置军国重事,所以要求曾华以秦国公的身份在北府设三省。 按照北府“惯例”,各州刺史的一般性上书都会做为政务动态刊登在各州的政报上,重要的还会直接刊登在《民报》上。左轻侯的上书在《西州政报》和《民报》上一公布,顿时引起喧然大波,有反对的,有赞同的,顿时吵成了一锅。因为三省可是中央政权的标志,北府如果设了三省,那么做为“大晋中央政府”的江左朝廷该摆在哪个位置上? 到了六月,风波还没有平息下去,西州刺史左轻侯再次上书,坚决要求设三省,置有司,分百官。这次有凉州刺史谢艾和沙州刺史燕凤分别上书表示赞同附议。随即,雍州刺史李存和秦州刺史安慈、梁州刺史孔究也分别上书附议赞同,八月,随着冀州刺史张寿、幽州刺史甘、青州刺史廖迁和豫州刺史王猛的分别上书附议和赞同,大家都知道此事差不多要尘埃落定了。因为这几位镇守关东地重臣在曾华心中的分量极重。而且在北府军民中声望极高,既然他们都赞同了,那么没有人能反对了。 在此情况下,曾华上表江左朝廷,请求设三省,分百官,但是为了表示北府是大晋的藩属,主动提出北府的三省只是三行省。其余各有司全部降一级。建业扭扭捏捏了好几个月。终于很不情愿地回复道:“分置行省。无前例可循,然北府即已就国分治,可暂行。” 而在勉强回复北府的“逾制”要求后,江左朝廷不知出于什么用意,开始拉拢起荆襄的桓温。先是派侍中诏桓温入建业,让他主持朝政。桓温不知道江左的用意,立即回绝。朝廷再次诏征。桓温看到朝廷如此殷切,便也同意了,立即顺流而下赶往建业。谁知快到建业时,朝廷又畏惧了,害怕引狼入室,于是遣尚书车灌持节,阻止桓温继续前进。 桓温郁闷得不行,干脆弃舟登陆。在赭岭(今安徽繁昌)筑城而居。不过桓温也不会就此轻易放弃。干脆宣布遥领扬州牧,开始将势力向江左朝廷的腹地扬州渗透。 经过一段时间地筹划和准备,以设三省为基础地北府军政大改制地初步方案已经出来了。曾华于是就召集文武重臣开始讨论,进行修改和完善。 六月,大改制的草案终于出笼了,现在该进行审议。这种会议移到长安宪台的左议堂里召开,与会者有文武重臣百余人,包括从各地交卸地方职位回到长安的王猛、谢艾、张寿等人,以及邻近的秦、并、梁三州刺史、都督,和其余各州刺史、都督遣来发表意见的佐官。除此之外还有长安大学、雍州大学等学校的教授名士、各大商社掌柜、乡绅代表、圣教教会大主教团地七名枢机大主教等等两百余人,再加上书记人员,足足有三百多人,把宪台的这间不算小的大堂挤得满满的。 曾华首先讲明会议的议程和规矩。与会者对自己分发的大改制方案进行讨论,但是为了保持进度和秩序,曾华宣布众人必须分组讨论,如各州的佐官为一组,各教授名士为一组,武官为一组,长安就职的文官为一组,商社和地方乡绅代表为一组,大主教团单独与王猛等重臣为一组。分别讨论这套方案,提出意见,然后再在自己这一组里统一意见,最后再汇总讨论。 经过近一个月地讨论和争执,大改制方案终于大体修改完毕,今天由曾华汇集所有地与会者,当堂颂读,进行最后的全体审议。 首先提到的是掌握最高行政权地尚书省,天下国事,皆上于尚书省。不过北府的尚书省是尚书行省,主官是平章国事,设一名,典领百官,掌尚书行省一切事务,被称为太宰。副职是参知政事,设两名,被称为少宰。而平章国事所有的行文都必须有一名参知政事副签才能有效。 尚书行省分十三部,分别是吏、学、户、礼、工、商、农、治、民政、法务、转运、陆军、海军、 吏部掌品秩选之制,考课黜陟之方,封授策赏之典,定籍终制之法,为管理文职官员的机关。北府文官分十四品二十八级,最高为正三品,以下为从三品,正四品、从四品直到从九品,而每一品又分上下两级,如正三品上,从三品中和从九品下。这二十八级概括了北府最低的吏员-县曹属员到最高级别的尚书行省主官平章国事。 而郡守(正五品上)以上官 书行省平章国事会同参知政事等人提名,交由曾华批书行省的名义行文授职。而正五品以下,皆由平章国事会同参知政事决定,由吏部直接行文授职。所有官吏的考核评判均由吏部负责。 在曾华的心目中,这吏部跟他所知道的人事部外加组织部的职责差不多。 学部掌劝学、学校、科举、教籍、图书等事务,也就是负责北府所有的学校管理,组织各级考试,授职教师、教授等等,跟曾华心目中的教育部外加文化部差不多。不过北府的各级学校独立性非常强,尤其各高等院校。学部及其下属地各级教谕、督学、学正不能轻易干涉学校的正常运作和管理。而各级学校的经费除了学部下拨之外,还有一部分依靠社会捐助。除此之外学部还管理着北府所有书籍报刊的审阅出版等事宜。 户部掌天下财政,包括钱粮赋税、计度支纳、+:.了就是北府的财政部。 礼部掌礼仪、祭享、外交和宗教。也就是负责制定礼仪,进行先贤先烈的追认和祭祀,并概括了对外诸国交际事务,除此之外还要负责管理天文、漏刻、国忌、庙讳、僧尼等诸多事务。 工部掌北府所有的工场、矿山、研制所和工务院校,差不多等于机械部加能源部加煤炭部。 商部掌北府内外商贸。负责管理所有的商社和商行。还要负责制订内外贸易中各种商品地税率。监管和控制各种物品地贸易和进出口,尤其是茶、盐、铁等重要物资。曾华是按照“异世”地商务部来设置的。 农部掌北府的农、林、牧各类产业。负责劝农、垦荒、种伐、畜牧、渔产等事务。在曾华的心目中,是“异世”中的农业部、林业部等部门的大混合。 治部掌北府的土木水利工程,无论是城池、道路、桥梁、堤堰等等地修筑,都由治部负责,应该算是北府的建设部。 民政部掌北府的所有户籍,田土分配。婚姻继嗣以及医药卫生、赈灾济贫等与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事务。曾华把自己知道的“异世”中的民政部、社会保障部、卫生部等诸多部门职责全部混合在一起,成立了这么一个部门。 法务部是一个让北府上下比较费解的部门。曾华给它定义的职责是督行国家律法。它有两个下属机构非常有名,一个是检察总署,一个是巡警总署。 检察总署地职责是检刑监察,细分下来一是检刑诉讼,也就是与巡警总署配合,侦缉刑事案件,而且两者相互监督制衡。巡警部门接到报案或者是巡查到刑事案件。按律立即出警。立案侦查。一旦发现罪犯和证据,就会向检察官申报,由检察官批准缉捕。再完成审讯和收集足够地证据,最由检察官向裁判所起诉,进行刑事审判。 二是察司法之非,监督裁判所审理案件是否公正,一旦不公,可以向上一级检察官和裁判所申述。从后两个职责来看,曾华把这个检察总署按“异世”的检察院来设置,而检察总署和各地的各级机构不设主官,只是设各级检察官若干,分巡各地,各视一方,独立行使职权。如果有案件牵涉重复或互悖冲突,则由三名以上检察官合议裁决。 检察总署设九名大检察官,州检察署设九以上州检察官,均由由法务部主官提名任命,郡检察署设十五名以上郡检察官,由大检察官合议任命,县检察署设十五名以上县县检察官,由州检察官任命。 检察官还有一个最重要地职责,就是以参劾权监察行政事务,督视纠正各级政务之非,算得上是尚书行省内部的监察部门。如县检察官发现县巡警署不作为,为向县令通报,责其改正。如不听,则行使参劾权,向上级的郡检察署参劾。主管的郡检察官接到参劾后立即向郡守通报,建议其指令下级改正。不听,郡检察官继续行使参劾权,州检察官接到参劾后,会向州刺史通报建议。如还不听,州检察官会向大检察官参劾。 一旦大检察官核准了,参劾就变成了弹劾。这个时候平章国事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接受弹劾,追究从州到县所有相关官员的责任;二是驳回弹劾,将提出弹劾的大检察官解职。但是这个时候平章国事就要承担风险和任何。因为这个时候按律都察院会介入,一旦在中书行省通过了弹劾案,除了要追究地方相关官员的责任外,平章国事也要跟着吃挂落。 巡警总署就很明白,曾华把当成“异世”的公安部来设置,只是剥夺了一些权力,只留下了维持治安,侦查案件等执法权力了。各地设各级巡警署,接受巡警总署和地方官府的“双重领导”。 转运部掌北府地道路、桥梁、渡口、舟桥的维护。负责转运各地的物资,还有邮传驿站和漕运等等,算得上是古代版的交通部。 陆军部掌北府陆军武官的录选、调迁、升降、授职及征募兵籍、关禁、粮饷、辎重等 并掌管所有生产陆军所用军械物资的工场。 海军部掌北府海军武官的录选、调迁、升降、授职及兵籍、关禁、粮饷、辎重等事务,并掌管所有生产陆军所用军械物资的工场和造船厂。 为表示北府地尚书行省地级别比江左尚书省要低,曾华在各部不设尚书,而只是以侍郎之职加判各部事务地衔为各部主官。如荣野王以判陆军部事务侍郎的身份主掌陆军部,钱富贵以判户部事务侍郎的身份掌户部。 而平掌国事当任不让的由王猛出任。参知政事分别是朴和张寿。 但是曾华却另外玩了一手。他给平章国事、参知政事和几个重要部门如户部、法务部、陆军部、海军部的侍郎加了个录尚书事名号。以便组成一个国事会议,处理北府所有的行政事务。由于召开国事会议的地方被曾华提名国事内阁,所以这个“领导班子”也被世人称之“内阁”。按照曾华地说法,北府国事,无论巨细,皆委决于内阁。 曾华这样一手,搞得江左和桓温苦笑不已。按照晋制。录尚书事就是尚书省所有的公文决策都必须经由他之手,所以可以说是大晋的宰相。但是曾华却加了一大堆的录尚书事,这怎么不让江左朝廷和拥有这个头衔的桓温郁闷呢?但是曾华却振振有词地争辩道,北府的录尚书事是录尚书行省事,要差上一截呢。 接下来是中书行省。按照曾华的设置,北府中书行省掌制令决策,负责起草和制定北府的律法。曾华却不设中书监等往常中书省官职,而是授车胤金紫光禄大夫之职总领中书行省。另委命了三百六十五名朝议郎。这些朝议郎都是北府有勋位者。按照北府制度。北府平民可以从事军、工、商、农、学等诸职,凡功绩显著者,可授爵位升为贵族。曾华从这些贵族中挑选了比较有声望和学识者以为朝议郎。行“朝堂正议”之权。 这三百六十五名朝议郎分户、兵、礼、刑、吏、工六科,分别对应尚书行省各部。然各科与对应地尚书行省各部沟通商讨,再起草各自范围地律法,接着由中书行省全体朝议郎审议通过,交由曾华批准颂行,成为尚书行省、大理寺行政和断案的依据。 中书行省下设都察院,设六科御史三十余人,掌正朝廷纲纪,举百官紊失。这些御史分巡各地,监督众官,一旦发现官员犯法违规之事,可以向中书行省各科弹劾。相应的各科接到弹劾后会立即立案,要求被弹劾地尚书行省所属官员或者该州刺史等官员前来听候咨询,与弹劾御史对质。一旦证据确凿,即可行弹劾案审议。一旦弹劾案在中书行省通过,立即上报给曾华,曾华会依据结果罢免被弹劾的官员。 门下行省却被曾华改成另外一个样子了。毛穆之以太中大夫的官职总领门下省。而门下省也不设其它官职,只有承议郎行使“承(民)意参议”的职权。承议郎每郡推举两人,无论身份,任期五年,常住长安。而承议郎推举程序另文规定。 门下行省按照曾华的设置和定义,代表着北府民意,主掌审计北府的赋税度支。尚书行省负责收税和各项开支,而门下行省则负责监督如田地赋税、盐铁税等基本税的税率、税种和审查每一个铜板都用到哪里去了。每年尚书行省都要在门下行省进行“春度秋计”。也就是尚书行省每年春天要到门下行省去进行“上一年度支总结报告和下一年预算报告”,秋天还要去门下行省进行一次“半年度支总结报告”。除此之外,尚书行省对基本税进行任何数量的增税都必须通过门下行省的审核通过。 门下行省下属审计署,也就是北府“历史悠久”,赫赫有名的查帐部门。专门负责对各部门度支用项进行审查,每年春秋会在尚书行省做完报告之后也做个审查报告,以供承议郎们参考对照。而在平时,审计署一旦发现尚书行省某部门或者某地出现度支问题,也可以提请门下行省审查,然后进行对质弹劾。过程和效果跟中书行省差不多。 门下行省还有一项很特殊的权力,那就是对中书行省制定的律法制令有封驳权。按照规定,中书行省通过的律法草案不能直接呈交给曾华批准,而是必须经由门下行省转呈。在转呈过程中,门下行省有权力审阅该律法草案,一旦发现不妥,并有过半的承议郎同意其有伤民之嫌,门下行省的主官-太中大夫会将该律法草案封起来,退回中书行省。中书行省要想该律法草案被批准施行,必须修改至门下行省同意经由其主官太中大夫转交给曾华,这样才能被送呈到曾华手中,最后批准颂行。 ———————————— 北府的三省制度是老曾根据唐朝的三省制度,明朝的内阁制度混合而成,虽然几经修改,但是仍然有不足和疏忽之处,敬请各位书友讨论建议。 下一章会提到司法、军队和地方等方面的制度了。 第二百零二章 大理寺和枢密院 照曾华的改制草案,他把“异世”的三权分立原则巧来了。只是当时的人们还意识不到这一点,而只是以为这不过是曾华分权制衡的帝王之术。将权力分别交给不同的部门,然后互相制衡牵制,达到既能最大程度地帮助他处理国事,又能避免一家独大擅权。 曾华把行政权给了尚书行省,把立法监察权分别给了中书行省和门下行省。而三权分立的第三权-司法权,曾华把它交给了大理寺。大理寺相当于北府最高法院,一是掌司法诉讼,审刑断事,天下断案。凡各地所判案件,定罪至流、死,皆上大理寺审定核准,而大理寺也有权力从地方各级法司调阅审查任何一件它觉得有问题或者是检察总署、法务部、都察院申诉的案件,而它的审判裁决具有最高法律效果。 二是具有律法最高裁定权。地方各级官府有司,一旦有其它有司或者贵族百姓申诉其行为违法,都会先到地方法司审理判决。一旦地方法司认为该有司行为违法,不但其行为无效,主官和相应官员都要被该级检察署诉讼追究责任。而尚书行省、中书行省、门下行省和它们下属的机构有司,则由大理寺直接审判,一旦裁定违法,下场跟地方有司差不多,连平章国事、参知政事也难逃被追究的结果。 大理寺由七名大理寺正卿和十八名大理寺少卿组成,十八名少卿分审刑少卿和断事少卿。分别主理刑事和民事。正卿和少卿由平章国事提名,中书行省通过,门下行省没有行封驳权进行否决,则最后由曾华任命,任期终身。 平章国事是不能任意任免大理寺正卿和少卿,他拥有的只是提名权而已。平章国事只有在正卿和少卿缺额时才有机会提名,要不然就是全体大理寺正卿和少卿跟他意见不合也只能干瞪眼。 由于大理寺正卿和少卿位高权重,除了任命复杂外。免职出缺也非常复杂。因为曾华希望这些司法官能避免外界干扰。保证最大程度上地司法独立。大理寺正卿和少卿只有两种方式离职。一是正卿和少卿年满六十岁。或者是任职满三十年,必须请辞。 这一种请辞的正卿和少卿都会被保留原来的俸禄,享受极高的礼遇。当然,也不免除正卿和少卿自己中途请辞,不过这一类请辞,无论是由于身体原因还是其它“压力”,都不会享受到前一类请辞的待遇。 二是正卿和少卿审刑断事不公。有违法渎职的嫌疑,或是昏庸无用,失职不作为,尚书行省法务部,中书行省都察院都有弹劾权,一旦弹劾案在中书行省立案,必须有超过三分之二的朝议郎同意才算通过。而门下行省也没有行使封驳否决权,那么曾华就会依据该弹劾决议案罢免被弹劾的大理寺正卿和少卿。 大理寺在各地设分支机构。设州、郡、县三级理判署。是为法司,行理法裁判职权。州理判署设十六名州判官,郡理判署设十四名以上郡判官。县理判署设十二名以上县判官,州判官和郡判官均由大理寺正卿和少卿和议任命,县判官由州判官合议任命,都分审刑、断事。而所有判官和检察官类似,都必须是律法学院毕业地,精通律法。 由此可见,大理寺及其下属地各级法司职权极重,可以极为有效地监督地方各级官府。所以说,地方各级官员除了畏惧喜欢神出鬼没“微服”四处探访地都察院御史,剩下的就是这各级法司的判官。许多喜欢读报刊有“学识”的北府百姓在遇到官府处事不及或者不公时,最是喜欢去理判署,一张讼纸就可以把官府告了。断事判官和当地官府的行政官员有很大不同,从进学到为官都不是一个“系统”的,攀不上什么交情。而且断事判官在每一个地方只能任职三到五年,过后就会转到其它地方去了。加上法司的费用俸禄等拨款都是由户部直接拨付,再在内部一级级下发,跟各地官府没有太多地关联。所以法司判官们断起案子来可没有那么好交情可讲,而一旦被他裁断违法,不但以前的行政处理无效,还要背上处分,不比被御史弹劾来得轻松。 接下来是非常关键的军事机构。 按照草案,曾华以大将军职总领北府最高军队领导权,以下设枢密院,算得上是北府总理军务的最高机构。主官是正三品上“同知军事”,由谢艾出任。 这里需要提到的一句是谢艾归附北府后,除了治军理政之外,就是非常热衷学习“曾氏兵法”。他原本就是一位“知兵”的大家,但是在长安却是把自己当成学生,不但去长安武备学堂旁听,还虚心向曾华和跟随他多年的将领们请教。几年下来,谢艾居然将“曾氏兵法”非常系统地写成好几部书,还以此为基础,充分发挥、完善和补充,居然写出了《军略》三百篇,成为长安武备学堂的经典教材之一。原本谢艾卸任凉州刺史之后倒是很属意去做长安陆军军官学院地教正,但是曾华怎么能放过他呢,直接任命他为枢密院同知军事。 同知军事地副职是同知枢密院事,设两名,分别是甘和刘顾。跟尚书行省一样,同知军事的命令没有一名同知院事的副签是无效地。 枢密院的职权非常大。首先,它最大的权力就是只有它才有调兵权和指挥权。一旦有战事,只有枢密院能够接受大将军曾华的授权,调遣北府各处陆海军,组建战时军队制度,发布作战目的,下达作战命令,通知尚书行省陆海军部立即执行动员令等等。从很多功能上看,曾华把它按照“异世”总参谋部来设置的。 枢密院下设两署五司。等同于尚书行省地部。 军机参谋署,平时负责整理军事情报,并以此为据进行分析和推演,给出时局报告。并定期组织各 和府兵进行联合演习,考课各级主管军官将领。它特殊的职权,那就是负责管理北府各陆海军军官学院以及组织每年的军官毕业考试,并有优先录选优秀毕业军官的权力。而在战时,军机参谋署就自动成为作战指挥中枢。负责全局的作战指挥。发布战略命令。主官是军机都事。由谢艾兼领,并设军机主事十余人,分领各科,每科均对应不同区域,均属有参谋数十人。 军法署是北府军队内部的理法裁判机构,负责北府军队内部违法违纪事件的裁定,并量刑判定惩戒。军法署在军队各部中以营设为基础设军法庭。派驻军法官。设大军法官十名合议总领该署事务。 军政司,这是一个“老机构”,负责任命和管理北府陆海军的书记官。而书记官主要负责军队将士们地“思想工作”,照行北府军中特有地“军人荣誉准则”。 北府军人荣誉准则就是以“勇气、责任和荣誉”三大法则为基础,完善细分制定出来地北府军人职业道德守则,并在日常工作生活中严格执行,培养出北府军人特有的气质。而书记官则是负责向北府军将士灌输这种思想。正是执行这种荣誉准则、书记官制度加上北府在军功上的极度重视,才会让北府军将士们充满了荣誉感。成为被桓温叹为“仅论士气。已是天下翘首”的雄师。 书记官除此职责外,还要督护军法军纪,纠察官(原军法官)是他的副职。统属军政司。纠察官负责维持所在部队的纪律。平常时有权对违纪事件进行处理,对违法事件进行诉讼。而战时则和书记官一起,行使对违纪违法事件的暂时处理权,战后再由军法庭进行正式裁决。 军令司负责枢密院所有命令文书地下派传达,而它派出的驻部队的军令官则负责保障军令正确顺利地执行。也就是他负责为所在部队的军事主官向上向下传达命令,并监督该命令的正确性。根据曾华改正的北府军制,军令官有权驳回他认为不正确的命令,但是后果极为严重,一旦事后被军法庭或者上一级认定是错误的,则要承担军法责任。而军事主官坚持认为自己命令正确地话,可以与书记官、掌旗官等军官合议,暂停军令官地职务,由掌旗官暂领。 军务司,负责各部队、各兵种装备的采购和品质检查和监督。北府陆、海军所有军械武器的生产都掌握在陆军部和海军部手里,但是各分驻部队和兵种用什么兵器,如何配置都是由军务司编制和决定。它会同各分驻部队地军事主官和军务官,一起在两军部下属的兵工军械厂中进行装备的招标采购,以后后续列装、维护等“质量监督”。 军训司,负责各部队的日常训练,以及各部队训练成果的考课。 军情司,负责有关军事情报的收集,接管了以前的探马司职权,而侦骑处却被划归陆军部管理。军情司还要负责对各地地形进行测绘,绘制成地图,提供给各部队作战使用;以及对各地天文水利、民风民俗等民情进行调查,收集整理后提供给各部队使用。 各军司的主官是都承事一名,副职设副都承事两名。 按照草案,枢密院下属的各部门除了军法署外是不能设分支机构,尤其是做为作战指挥中枢的军机参谋署。军法署却是以派驻各级军法庭的方式分设机构,但是这种机构却不是各部队的正式编制,只是以巡回暂驻的方式处理事务。 其余五司只是以派出各司军官到各级部队的形式行使职权。而各司的派驻军官必须由陆军部和海军部正式任命,成为该部队军事主官的配属军官,而他们的考课由上一级的军事主官和属司军官一起负责,上汇到枢密院各军司,再由各军司通过陆军、海军两部进行调迁升降。 北府“中央”机构基本上确定了,接下来该地方军政机构配置了。 按照草案。地方分州、郡、县三级地方官制。 在行政方面,州设刺史一名,按州的大小和辖民多少为正四品上、下,与各部军司地侍郎、都承事相当。州刺史府按照尚书行省分部的模式分曹治事,共有吏、户、礼、工、商、农、治、民政、法九曹,其中前八曹和尚书行省对应的各部职权大致,而法曹却要小很多,除了管理巡警治安、牢狱囚徒外还主要负责对百姓进行“法制宣传”。各曹主官是长史。和刺史的副职-两名别驾一起组成州刺史的佐官。 郡设郡太守一名。官阶分正五品上、下。与州曹长史相当。也分设九曹对应治事,但是他们的权限小了许多。郡曹主官是典史,与两名给事中同为郡守的佐官,左右给事中正是郡守的副职。 县设县令一名,官阶分正七品上、下,与郡曹给事中相当。副职是县丞一名,治事曹也分九曹。主官是主薄。 在县下面还有乡正一职,但是他只是县府地派出官员,比主薄低一级,负责下传县衙各治事曹地公文政令,收集民情,上达民意。 乡正下面是保长或甲长,相当于“异世”地村长,均是百姓推举。负责配合执行政令、征收赋税、统计户籍、分配田地、征募兵士等等。没有实权但是位置重要。一般都是由府兵或厢军退役军士出任。 在地方各级,刺史、郡守、县令负责各地的一般行政事务,除此还有各级教谕、督学、学正负责北府地方的教育。 在地方军队防务方面。草案做了很大的修改。 北府陆军还是分厢军、府兵和民兵。厢军被定义为战略机动军队,在曾华的心里就是“异世”的野战主力部队,采取募兵制,服役时间为二十年,都是从服役两年后的府兵中挑选出来地,而且每年采取淘汰制,算得上是当时最精锐,最专业的 人。 府兵大约等同于“异世”的地方部队,采用义务兵制,服役时间为二十年。 而民兵就很好理解,就是兵民一体的国防基础。 按照学制,北府男子从五岁入初学开始就必须按照六艺学习射箭和骑马。而且北府工业发达,北府长弓成了每一个男子必配的武器,当然五岁的童子只能用一种特殊的软弓,只有到十几岁后,手臂长长和有一定力气才可以使用标准长弓。 另一方面,由于北府掌握了众多的产马地区,而且由于曾华地以经济手段联系和控制各地地思想,所以北府商贸发达,中原各地能买到的马比牛要便宜,也要多。加上北府工场发明改进了挽、壁耕等挽具,促进了马耕的发展,使得北府除益州等水稻农作区外大都用了马耕技术。 有了这两个基础,北府男子地骑射基础就非常扎实了,所以它的兵源也十分的优良和充足。北府正常男子在满十六岁开始就必须自备简单的兵甲刀弓参加县里的民兵,接受正规的军事训练,一直到年满五十岁。 在两年后,民兵被择优招收进府兵。府兵也必须自备兵甲刀弓,而且要高档一些,不过他们以府兵的身份去购买兵器时,不但质量可以得到保证,也能得到极大的价格优惠。 而在服府兵役时,平时的府兵没有钱饷,但是所费的粮草和箭矢等消耗军器都由官府供给。这个时候的府兵一般都参加军屯,屯田所得的粮食除上交为军粮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折算成钱,分发给府兵做补贴,这个时候的府兵算得上是“异世”的农垦兵。而且每一府兵所分得的赋田不收回也不免赋税,可以转交亲属耕种,而永业田却免除赋税,所以说当府兵的优惠非常丰厚。 而一旦打起仗来,参战的府兵除了以前的优惠,还可以获得战事补贴,每月有钱粮若干。最重要的是战胜后不但有战利分配,还有军功论叙,也就是按照军功多分永业田土甚至是授勋成为贵族。 厢军的待遇就更丰厚,赋田和永业田待遇如府兵,每月有军饷,所有兵甲刀弓全部由官府提供,每一名军士还配给从府兵和民兵中招收过来的辅助军士两人以及战马两匹。他们服役年满后,就是没有一点军功也不用发愁,直接可以参加地方的议政或者转为地方军事官员。 说白了,北府就是养着这么一群职业军人,好吃好喝地款待着,为得就是让他们专心战争这项光荣而伟大的事业。 任何一个北府军人也非常清楚,只要北府一打仗,就会财源滚滚来,无不踊跃参战,只是官府的负担就重了。 北府共有厢军三十七厢共计十二余万,还有辅助军士足有近二十五余万,分驻在北府各险要重镇。按照草案,北府设平壤、蓟城、朔方、晋阳、狼山、城、广固、许昌、南郑、成都、酒泉、西宁、匹播、疏勒、伊宁十五个都督府,分别统领这三十多万军队。 都督府全名叫驻防某地都督府,如驻防平壤都督府,设都督一名,副职是录事司马两名,录事参军若干以为属官。驻防都督只负责辖下厢军的日常训练和管理,并带领他们参加军演,却无调遣之权。而且下辖的厢军数量不等,因为枢密院随时可能根据军情或者当地局势调出或调入厢军。而且按照北府军制,驻防厢军会分批轮换,而驻防都督也会在五年任期后转任他地。 府兵还是分营在各地驻防和军屯,它直接由所在州的最高军事长官-州提督管辖。 州提督的全名是提督某州府、民兵诸营总兵官,下属有录事司马两名,录事参军若干。州提督不但负责该州府兵的日常管理和训练,也要负责下辖各郡、县民兵的日常训练和管理。 郡设郡守备一名,下属有佥事参军若干名,只是负责下辖各县的民兵训练和日常管理,已经没有权力管理府兵勒。 县设县尉一名,下属有参军若干名,只是负责该县的民兵管理和训练。 雍州由于是北府根基腹地,所以这一州虽然驻有数万厢军,但是没有设驻防都督,只是以护卫军都督分领这些厢军,而且这数万厢军是各厢军分期轮值过来的,只要转到雍州都会被号为护卫军。侍卫军左右都督则分领长安及京兆防务。侍卫军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有一万五千人的编制,却是从十几万厢军中挑选出来的。 而负责长安曾府、三台等枢机要地安全的却是宿卫军,他们只有三千人的编制,都是从贵族、文武重臣、世家等子弟中挑选出来的。 驻防都督和提督以下的将领官职都是由陆军部直接任命调迁,不过除了护卫军、侍卫军、宿卫军三位都督和雍州提督之外,他们都是由曾华直接任命的。后来还要加上洛阳为中心的司州提督,而护卫军的范围也扩大到司州。 而北府海军分东海第一、第二、第三舰队三支近海护卫舰队,东海第十一、十二、十三三支近海运输舰队,还有筹建中的远海第一舰队,黄河巡访舰队。舰队主官为提督,下设分队都统,再至舰长。所有的海军军官都是由海军部任命调迁。 而且按照草案,北府军中正式施行军衔制,共分镇军上将军、抚军卫将军、护军左将军、护军右将军、果毅中郎将、副将、参将;昭武上校尉、昭武左校尉、昭武右校尉、昭武副校尉、昭武平校尉;宣武上都尉、宣武左都尉、宣武右都尉、宣武副都尉、宣武平都尉;一等骁勇士官、二等骁勇士官、三等骁勇士官、四等骁勇士官、五等骁勇士官二十二级,参将以下分别由陆军部和海军部授予。参将以上则由曾华亲自授予。 经过数天的审议,这份改制草案终于被审议通过,最后被曾华宣布即日起正式施行。 第二百零三章 进学(一) 州刺史司马勋,以宗室名将转除偏远,心怀不满。治中、别驾及州之豪右,言语忤意,即于坐枭斩之,或亲射杀之。常有据南之志,惮周抚,不敢发。及抚卒,勋筹谋日久,终举兵反。别驾雍端、南夷司马隗粹切谏,勋皆杀之,自号交、广二州牧、南海王。兴宁二年十一月,勋举兵合浦,北入广州,陷苍梧(今广西梧州),南夷校尉毌丘乎弃城走。乙卯,围广州刺史周楚于番禺。大司马温表鹰扬将军江夏相义阳硃序为征讨都护以救之。 ----------引言摘述 兴宁三年(公元三六五)春三月,繁忙的关陇大道上,一辆长途驿车正向东驰而去,黑色的木制车厢上前后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凉姑至长安”。而坐在前面的车夫正约束着前面的四匹驿马,以一种适中的速度稳稳定定地行驶在右行道上。 坐在车厢里面的十余名旅客表现不一,有的对这已经进行了十数日的长途旅行感到疲惫不堪,他们把自己的身体尽量地缩在那还算舒服的座位里,闭上眼睛,随着车子的颠簸在半睡半醒之中休息。尽管北府的驿站制度非常地完善,加上道路交通密布,北府百姓出行算不上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跨州的长途旅行依然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身体和意志的事情。每天白天只要不是大暴雨,驿车都必须风雨无阻地在大道上跑上四、五个时辰。只有在中间换马检修车辆时才能休息一刻。一直跑到天快黑了才会在驿站休息一晚,第二天又必须赶早继续上路。 在车中还是有一些人仗着自己年轻体壮,加上对路途和新地方的新鲜感,使得他们打开车窗,关注着在眼中向后飞逝地一切,尹慎便是其中一个。 尹慎是凉州敦煌郡人,其家族原是秦州天水郡郡望,后来由于八王之乱。其先祖在洛阳为官。牵涉其中。于是便请辞回乡避祸。又恐仇家延祸,便举家迁往凉州,最后落户于凉州最西的敦煌郡。 尹家本是一个大家族,虽然躲到敦煌这个偏远郡地来了,但是却因祸得福,逃脱了关陇和中原上百年的战乱祸害,反而利用这段时间。迅速发展,最后成为凉州的一大世家,族中也曾有不少人在张氏政权中出任敦煌、凉州等地要职。 后来曾华收了凉州七郡之地,尹家主事的嫡支一系被尽数东迁,做为旁支的尹慎一家却留在了敦煌郡。 尹家以礼教传家,从小受到良好教育和熏陶的尹慎很快就适应了北府的教育。县学,郡学,尹慎总是成绩优异。去年秋天。尹慎便在凉州州考中名列甲等第二名。有幸成为能到长安参加联考地举人。 按照北府尚书行省在去年改进地学制,县、郡、州每年秋天举行一次分级会考,前两次会考是为县学、郡学选录学子。而州考却有些不一样。除了为本地地州学选录学子外,每州州考的前五十名被录为甲等生,将被州教谕举荐,参加长安的联考,然后按照成绩和志愿被长安大学、雍州大学、长安工学院、长安医科学院、长安农科学院等“北府高校”录取,爱好军事的学士还有机会被长安陆军军官学院、长安军政学院、长安军法学院等“军事高校”录取。 这些各州州考翘首者可以说是北府学子中顶尖的一群,他们被北府百姓为举人,而一旦在联考中发挥正常,被那些“国学”录取,他们将进行一生进学中的最后一次,成为国学生员。当然了,他们在完成四年学习之后,还要参加一次分科考试,只有这次被称为科考的考试,他们才能取得进士资格,从而从事官吏、检察官、判官、医师等等职业。 由于北府各州相隔长安地距离不一,所以尚书行省规定每年秋天举行各州的州会考,第二年才举行相应的联考,给各州的举人学子们留下一年的赶路时间。尹慎是改制后的第一批举人,而他提前到长安去参加的今年秋天才举行的联考将是改制后地第一次。 尹慎看着窗外雍州地景色,心中暗自感叹了一番,真是北府的精要所在。在经过大将军、车光禄(光禄大夫车胤)、王国事(平章国事王猛)等几名“猛人”的连续治理,雍州已经变成了天下首要富庶之地了。星网密布地水渠堤坝,纵横交错的道路桥梁,一望无际的肥沃良田,无尽无边的绿色树林,还有忙碌着却满脸都是幸福感的百姓,都让每一见到它的人不由地感到一种安逸和平和,这是简直就是众多古今文人们追求的大同世界。而把这里治理成这样的大将军等人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历经北府的“多年教育”,尹慎在传教士口中知道大将军是负有神圣使命的先知明王;在教师们赞叹中知道大将军是一位尊教重学、礼士爱才的国公,车光禄是一名博才广学、声动天下的名士,王国事是一位文武兼优、军政擅长的大才;在各种报刊宣传中知道大将军是一位英明睿智、爱国爱民的领袖;而在众多“热血”青年朋友的倾慕中知道大将军是一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尹慎心中有时候在想,不管其他如何,大将军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一代英雄。 正当尹慎爬在窗框上思绪万千时,几名骑着马,背着长弓腰刀、驮着行李的百姓从马车旁边闪过,很快就远远地落在了车后。 尹慎知道,很多普通百姓在必须做长途旅行时,比如服兵役,参加比武大会试,去长安、黄陵朝圣,干脆就自己准备马匹、干粮和器具,一路上沿着大道缓缓前进。赶上了就在驿站的大棚里凑合一晚,赶不上就干脆在野外露宿。一来可以省下不少钱,二来可以不必那么紧张地赶路,搞得十分辛苦,但是这种方式却是速度极慢,远比不上驿车,而且也不比做驿车舒服。所以如进学地学子,经商的商旅或者调迁的官吏。还是愿意坐驿车。 刚过申时。刚才还只是阴阴沉沉的天色却逐渐地变黑。最后变成连绵密集的大雨。车夫赶着马车在路上冒雨走了一段,最后对车中众人说道:“前面一里多就是是京兆咸阳渭连驿,如果我们按照行程继续赶往东二十里的咸平驿,在这大雨中恐怕难在天黑前赶到,不如就在渭西驿休息一夜,明日继续赶路。” 众人看到大雨难在短时间里停下来,也明白天黑马车赶路会很危险。尤其是在大雨中的黑夜,于是也同意了车夫的建议。 到了渭连驿,尹慎和乘客们一起走下马车,提着各自地行李走进了驿站旅馆,而车夫赶着空车径直赶往驿站后面地马车停置处。 走进旅馆 里面已经坐满了数十人,看来突如其来地春雨打乱了程。与尹慎一起的乘客们中有三名同属一个商社的商人,还有四人同属于凉州到长安去公干的凉州刺史治事曹吏员。其余两人却是要到长安神学院进修的凉州教士。他们很快就找到各自的座位。商人发现有一桌居然全是秦州一家熟悉商社地商人,于是便挤了进去;吏员们和一桌从上郡、金城等地调迁到司州的吏员们挤在一起,很快便熟络起来;而教士们却和一群朝圣回来的教徒们挤在一起。并且很快讨论起长安大神庙今年的圣主日典礼。 剩下尹慎一个倒不是没有地方去,同车的吏员、商人、教士们很热忱地招呼尹慎坐在他们哪一桌,而同桌的旅客知道尹慎举人身份后,也很是高兴地同声招呼,要他坐过来。举人的身份在北府百姓的心目中是很高地。 尹慎不愿意去他们任何一桌,不是因为他对这些人有意见,只是这三桌已经非常挤了,如果再加上他,估计连夹菜都不方便了。 这时,旁边地一桌站起一个人大声说道:“这位同学(汗!),到我这里来。我们这一桌还算空余。” 尹慎转首一看,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在那里招呼自己,而他那一桌由于位置偏僻的原因,真地还空余一点位置,于是也不客气,向同车的旅客们拱拱手道:“你们都太挤了,我身形不小,坐下去就更不方便了,我还是去那里坐吧。” 众人也不再强求了,哄笑一声也便算了,都在旅途行程中,不必要那么讲究。 尹慎提着行李挤过人群来到那名男子桌前,这才发现这位男子上身穿棉布短窄上衣,下穿大宽统裤,外边除了穿了一件过膝的棉袍,还还披了一件翻毛羊皮领褂,头上戴了一顶羊毛毡帽,典型的羌人打扮。而同桌的其余旅客却是汉、羌、吐谷浑打扮的都有。 尹慎拱拱手便坐了下来,刚才招呼他的年轻男子先自我介绍道:“我叫姚晨,羌州青海郡人,这几人都是我的同学,也是羌州去年的举人,赶往长安,准备今秋的联考。” 尹慎所在的敦煌郡南边挨着羌州的白兰郡,自然知道羌州的情况。兴宁二年,曾华在大改制后宣布取消青海将军、匹播将军设置,改设州郡。匹播将军治区改为播州,治江温城(今拉萨南),分设山南郡(今藏西、藏南地区)治匹播城,昌都郡(今藏东地区)治姚劲奉命新筑的昌都城(由于曾华不知道昌都到底是在哪个位置,所以北府的昌都相离现今的昌都上百余里);党项郡(今藏北地区),治党项城(今西藏安多县)。 青海将军治区设羌州,治西宁城,下设青海郡(辖今青海北、西地区),治西宁城;河曲郡(辖今青海南部),治玉树城;河洮郡(辖今青海东部和甘肃西南地区),治昂城。 曾华为了纪念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羌人,不但在播州下设了党项郡,还把整个青海将军治下命名了羌州。此令一出,天下哗然。羌人只不过是西戎夷民,有什么资格能得到这等荣耀。 很多“名士”找到了曾华理论此事,曾华先读了讨胡令,指明了在自己早就把羌人当成华夏一族,同是炎黄子民。然后曾华拿出一叠的文书,上面记录着羌人归入北府十数年来,羌人从军地有三十七万之巨,阵亡者有五万九千余。伤残者九万六千余。名字一一在录。曾华指着这些名字郑正地说道:“这数以十万计的名字。难道还不足以吗?”众人无言以对。 消息传出,羌人无不感念曾华的恩德,对其和北府更加死心塌地。 很快,驿丁客串的伙计们流水介地把酒菜传了了上来,早就饥累不堪的众人连忙吃喝起来,不一会,几杯热酒下肚。互相并不熟悉的众人很快就称兄道弟,开始交流起各自的信息。 “听说了没有?江左原交州刺史司马勋在合浦举兵谋反了。”一名面红耳赤的吏员说道,“听说已经打到广州番禺去了,荆襄地桓公已经派鹰扬将军硃序领兵南下增援去了。” “司马勋?我听说过。”另一名吏员大声嚷嚷接言道,“我们郡守出身长水军,当年他跟着甘大人(甘)出荆襄入梁州地时候就听说过这位晋室虎贲。” “那说说这位司马宗室地虎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旁边的商人连忙接言道,牵涉到江左晋室,喜欢探听各种消息的商人们非常感兴趣。他们都知道出身长水军的郡守意味着什么。而做为他的属下自然能听到一点内幕。 喝的有点高的吏员为了显摆自己和郡守“关系密切”,便开始神吹起来:“司马勋原本就领梁州刺史,最后大将军入主梁州。他没了名分,只好改授司州刺史。在荆襄北伐收复故都时立了点微末功劳,最后被桓公打发到交州去了。” 听到这里,这里地众人心里都有数,北府百姓无论职业,可以说是天下最关心政事的一群人,他们被各种报刊和宣传熏陶出一种习惯来了。他们明白,司马勋不是桓温的嫡系,身份又尴尬,怎么会放心地留在身边呢?交州是司马勋最好的去处。 “听说司马勋到了交州之后,甚是不忿,不但心怨桓公,也心怨江左,于是便心生反意.只是畏惧都督广、交两州军事的周老大人,所以一直等到他死了以后才敢举兵作乱。” “所以说周小大人比不上周老大人,周老大人坐镇番禺,司马勋怎么也不敢冒头。”跟尹慎同车的一名吏员接过话题,然后迎着众人询问的目光轻抿了一口缓缓地继续说道,“我是益州为郡人。当年大将军和桓公一起收复益州,周老大人曾经坐镇为,我听说过这位老大人的事情。当年大将军平定了益州,并收入北府列治,周老大人为了避免和大将军相争,便向桓公请命,迁到南海去了。十余年来,周老大人为了靖平广、交两州,真是呕心沥血。正因为周老大人在南海两州深得孚望如此,所以司马勋才不敢在他老人家眼皮底下作乱。” 众人多少都知道一点曾华和桓温、周抚等人地渊源,现在十几年过去,很多人包括周抚都已经不在人世了,真是沧海桑田,人世如烟。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地一阵叹息,又多喝了几杯酒。 不同于尹慎侧耳倾听,姚晨等人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他们更有兴趣去消灭桌子上那几瓶酒。很快,这一桌十几人除了尹慎外都已经面红耳赤,浑身发热,不由地拉开衣襟,喝三吆四地越发高声起来。 尹慎一边与姚晨等人喝着酒,一边细细地看着 这几人,尤其是姚晨。只见这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脸的英武之气,臂长健硕,两腿还有些罗圈,正是多年习练骑射地结果。 无意间,尹慎发现姚晨脖子上挂着的一件符包在扒拉开的衣领里晃荡,尹慎不由一愣,原来他也带着神武都护符。神武都护符是羌人的特色,也是他们感念曾华的一种表示方式。每一个羌人在行周礼的时候,其父母都会请孩子的教父,也就是传教士或者教士,在一张黄裱纸上写上“圣先知,神武大都护。长顺长生。”,然后和孩子的一偻胎毛放在一个牛皮精制地小包里,然后密缝起来。这个符包会跟随羌人的一生,就是死也会随之一起埋葬。 尹慎知道羌人算得上是最虔诚的一群圣教徒,他们也对北府和曾华最忠诚。但是尹慎更明白,羌人如此赤诚北府和曾华并不象有些人表面上说的那样,只是曾华笼络人心的手段高明。他读过北府特有和新开辟的理财经济科目书籍,尹慎能知道羌人如此卖命。除了曾华对他们一视同仁之外。给予他们以前没有得到的平等和尊重。还有就是曾华给他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富足,对,就是前淮阴侯韩信驱三秦之士地办法,以利诱之。 如果大将军没有让羌人分得到了西域、凉州、燕魏地财宝,如果大将军没有将羌州、西州、河州、朔州和平州等肥沃广袤地牧场分给羌人,如果大将军没有用上好的棉布、茶叶、丝绸等物品跟羌人平等交易牛羊马匹,羌人还会如此对北府和大将军赤忠吗? 想到这里。尹慎有点明白《国民财富论》(向广大书友深刻揭发,这是曾华很无耻地根据自己在中学和大学学过的政治经济学、经济学原理等知识编写出来的)中讲到的利益关联。 正在尹慎胡思乱想着,看似喝高了的姚晨突然侧过身来悄声对尹慎问道:“尹兄,你是不是也是提前来长安投文章策略的?” 尹慎听得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姚晨地意思,随即反问道:“难道姚兄也不是如此吗?” 姚晨轻声一笑:“真是如此,不瞒尹兄。这次小弟想报考长安陆军军官学院。” 尹慎不由吓了一跳,长安陆军军官学院是北府最高军事学院。想报考的军中军官都有数千上万人。而每年想报考该学院的学子也是以万计。长安陆军军官学院每年三分之二的名额从军中招收,只有三分之一的名额从联考的学子中录取。如此算下来,姚晨所面临的竞争太激烈了。 尹慎想了想。很快就想明白了姚晨为什么会如此有信心。曾华借口为了延续中正制,于是就立下一个传统,北府凡从四品下以上的文官和副将以上地武将每三年都有向国学举荐学子地机会,而被举荐的学子除了在联考的时候多加十分之外,还会被联考取录评议会优先讨论,如果地确是位大才却“联考失误”的话,也能被录取,算起来比其他学子要有胜算的多了,所以每年很多学子都会到长安去找出自各州的长安文官武将,投上自己的文章策略,展示自己的才华,求得一纸举荐书。北府学制改制后这一条也被保留下来了,自己提前去长安为的不是这个吗? 姚晨似乎看透了尹慎的心思,笑着继续说道:“原本我可找的羌人将领多的是,如姜将军,野利将军,甚至是我家族叔豹子将军(姚劲)。只是他们现在都在四方镇守,没有在长安,我只能去找护卫军都督封养离。参知政事大人我倒可以去,他不但与我们羌人有旧,也和我们一族有些渊源,只是他跟武事不相干。” 说到这里,姚晨意味深长地说道:“尹兄,你是凉州举人,第一个求见的应该是同知军事谢大人,只是不知尹兄是否有志与武事?” 尹慎一听就明白了:“姚兄放心了,我无志于长安陆军军官学院,我一门心思只想去长安大学。如果姚兄不嫌麻烦的话,我去求见冰台大人(谢艾)时,可以与我一起同去。” 姚晨大笑起来:“尹兄真是妙人。尹兄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准备文章与我一起与拜访大人。” 说到这里,姚晨意犹未尽,侧过耳来,更加轻声说道:“这一体制明面上是大将军延续中正制,实际上却让北府旧臣们占了便宜。我叔叔从冀州来信道,” “贵叔叔…?” “我叔叔是豹子将军的属下,是老飞羽军了。现在恭据驻防城都督府属下的厢军都统领。”姚晨解释了一下。 尹慎点点头,跟姚劲一起投大将军的老飞羽军意味着什么他心里非常明白,而厢军都统领最低也是一名昭武右校尉,难怪他提起姜楠、野利循、先零勃、姚劲如数家珍。 “我叔叔在冀州的时候,当地的世家封家想送女儿与他为妾,想和他结成联姻亲家。”说到这里,姚晨的语气变得有些嘲讽起来:“此次改制,震动最大的是关东诸新州。大将军开科取士,不分郡望,只看学识;授官封爵,不察家世,只论才勋,关东诸世家所以才这么着急。” 听到这里,尹慎心绪不由地变得凝重起来。是啊,大将军在北府做的一切就是破坏以前的旧体制,建立自己独特的一套新体制。虽然这一制度严重地损伤了江右世家的利益,但是站在大将军身后的是什么人呢?跟着他一起打天下的寒门士子、败落世家、羌人人,在大将军的带领下,这些人已经结成一个牢固的联盟,拥有坚实的基础,已经不是江右世家能动摇的了。尹慎突然想到了一点,在北府,知识不再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而是在有教无类,广开民智的“大旗”下向广大百姓普及,现在连羌人都有人开始举士进考了,这几乎是敲响了世家们利用知识把持朝政的丧钟。前几年关东世家为了抵制均田制和大改制,有几家举兵谋乱,结果被大将军杀得一干净,末了还扣上一个石赵胡遗孽的帽子,在历史上遗臭万年。很多世家一方面畏惧大将军的毒辣手段,另一方面却慢慢看明白了曾华已经釜底抽薪,把他们的优势和倚靠扫得一干二净,于是便采取别的策略,准备与北府新贵联姻结合,重新获得政治上的优势。 在尹慎的胡思乱想中,众人很快就吃喝得差不多了,便断断续续地离席回房休息去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尹慎和姚晨越谈越投机,很快就结成好朋友,最后约定在长安的相聚地方,然后告辞也各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百零四章 进学(二) 宁三年十一月,朱序、周楚击司马勋,破之,擒勋及司马温;温皆斩之,传首建康。 -------------引言摘述 “诸位,我们已经到长安西站了。”车夫打开车门,对晕晕欲睡的旅客们说道。 “就到西站了。”几个商人和吏员来过长安,知道西站是从西边方向到长安的长途驿车的终点站。于是纷纷走下车来,寻找着自己的行李。尹慎不明就里,有点稀里糊涂。 坐在旁边等待下车的教士便好心地提醒道:“尹举人,按照京兆郡守衙门和转运部的规定,所有长途驿车是不准进长安城的。所以这长安分设东南西三个驿站,西驿站停凉、秦两州和扶风、安定等雍州西郡的驿车,南站停梁、益州的驿车,东站停北地、冯、上洛及关东诸州的驿车。” 尹慎一边听一边跟着走下车,刚出车门,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了,一片空地足有上百亩,整齐地停满了黑色的驿车,足有上百辆之多,上面挂着的木牌显示它们来自不同的地方。解下来的马匹被有序地牵到一排房子后面去了,那里应该是马棚吧。 数百名下车的旅客或者自己提着行李,或者从旁边蹲着的穿灰色褂衣的民夫中雇上一个,让他挑着行李跟在自己后面。中间有十几名巡警两人一组,在人群中间慢慢地行走着,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间扫来扫去。观察着每一个人地神情,并时不时地拦下一个他们认为可疑的旅客,客气地请他拿出身照或者行贴、路引。 看到巡警盘查的如此严缜,尹慎不由地摸了摸胸口里的包,那里不但有证明自己身份的身份执照,有凉州提举学政教谕的举荐书和州学衙门的行贴,还有父亲从县民政曹开出的路引,每一个都能证明自己地身份。 按照北府律法。北府每一个百姓在出生时便有了户籍登记。也有了身照编号。但是必须在满十六岁后才到各户籍县地民政曹免费办理身照。二十四岁以前每一年换一次(那段时间人变化得比较快),以后每三年换一次。身照有自己地名字、性别、籍贯、住址和容貌特征描述,最重要的是上面有北府民政部统一规定的身照编号,一人对应一个号,编号下面便是每个人的手指印,左、右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共六个指印。而每个人的户籍资料和每个人的十个手指头印都会按照编号顺序备案。县、郡、州民政曹各留一份,长安民政部还会留有目录和纲要名册。 身照是每一个北府百姓的身份证明,无论是应征当兵,还是应考进学,除了各有司发出地文书证明外,身照就是最重要的。在报名核对身份时,各单位会将移文过来的档案和百姓持有的身照核对,特别是核对指纹。确定百姓的身份。 行贴是北府百姓应征、进学或者公干时由相应有司开出的证明文件。上面会写明办事任务和目的地;路引是北府百姓如果有事需要远行,便到县民政曹开具出行证明,上面写明出行目的和目地地。如尹慎进学。有身照和行贴就可以了,只是他父亲担心儿子初次出门,于是连路引也办下来了;如果尹慎只是去长安朝圣,只需办个路引就可以了;如果是要出门游学,那么在县学、郡学或者州学有司办个行贴也就可以了。 教士看到尹慎一副没有出过远门地模样,便笑道:“尹举人,你证件齐全,不碍事的,所以不必担心,而且你越担心就越容易被盘查。虽然查一下没有什么事,却会耽误时间。” 尹慎点点头,谢了一声,然后取下自己的行李,一口牛皮箱子,然后又站在那里不知怎么办,只是看着吏员、商人等人在那里忙碌着。过了一会,同车地众人忙完了,便招呼尹慎道:“尹举人,跟我们一起走吧。” 十人提着行李,后面还跟着五个民夫,众人一行在人群中穿过,很快就走出了这个被栅栏围起的场地,来到外面的一块空地里。 这里也停着上百辆车,只是这里车子跟驿车完全不一样,大部分都是一匹马的四轮马车,车厢比驿车小很多,一般只能坐四、五个人,被大家称为市车。还有一部分一马两轮车,被称为街车,也停在一起。 教士看到尹慎又站在那里发晕了,便说道:“尹举人,你应该先去学部国学局去报道,到那里领了文书便可以去西城找个住处了。”看来这位教士对长安的一切都比较熟悉,“你还是跟他们一起去,他们也是要去尚书台的。”教士指着那几个吏员说道。 “正是,我们跟尹举人刚好一路。我们来过长安两次,还算是熟路,就给尹举人当个向导吧。”一名吏员笑道。 尹慎看到问题都解决了,便连声向教士和吏员道谢。 看到尹慎没有什么问题了,而另一名传教士已经将行李放到旁边的一辆市车上,并在车门边恭敬地等候自己,教士便伸手在尹慎的额头上一摸,用祥和的语气说道:“愿圣父与圣主保佑你。” 说完便转身上了车,和传教士离开了。 尹慎一愣,难道他看出自己是一名信佛者而不是圣教徒? 正当他诧异的时候,吏员们招呼他道:“尹举人,上车吧。” 尹慎连忙回过神来,把行李放进车厢后面的一个后盖厢里,车夫最 子盖好,再加挂上一把锁。 尹慎准备上车时,突然发现车前的那匹马有点奇怪,便多看了几眼。正攀上驾驶位的车夫看到尹慎的模样,突然说道:“这位先生。你是第一次到长安来吧?” 尹慎奇怪地应了一声:“是地。” “哦,那你要注意了。走路靠右手边,不要随意往地上扔杂物和吐口水,要不然会被巡警抓住罚钱的。”车夫好心地提醒道,随即指着马匹说道:“市车和街车入城,马匹不得随街大小便,否则要被罚钱的。于是就在马屁股后面加了这么一个用麻布做的口袋,用来接污物。倒让先生见笑了。” 尹慎一听之下便有点明白。他以前在报刊上听说过长安的这些“怪规矩”。说是为了街道整洁。他还知道长安是北府的一个典范城市。水井、给水通道和排污的下水道非常齐全,还有不准随意往街上倒马桶和垃圾,必须到指定的地方倾倒,诸如此类。 但是尹慎知道车夫是好心提醒自己,要不然一不小心就会破财,于是向车夫道了声谢,跟在吏员后面钻进车厢里。刚一关上车门。只听得车夫吆喝一声,一声马鞭脆响,马车便缓缓地启动,不快不慢地驶出了长安西站。 尹慎看到马车沿着宽敞地大道向东驶去,两边全是茂盛地树林,在树叶地遮盖下,阳光稀稀落落地投射过来。除了大道上相驶的马车和两边的行人,尹慎还能看到两边闪过的水渠和良田。 “诸位仁兄。请问此去长安还要多久?”尹慎转身问旁边的四位吏员。 “西驿站距长安不过两里多地。半刻钟就可以到西城了。”一名吏员回答道。 “多谢这位仁兄。”尹慎客气地谢道。 “尹举人是凉州的举人,不知意向哪所国学?”另一名吏员问道。在驿车上大家都还有些忌讳,所以只谈了一些家常。现在在市车里,只有五个人,大家也谈得比较开了。 “不怕诸位仁兄笑话,我意向长安大学,要不然也是雍州大学。”十几天的交往,尹慎了解这四位吏员地为人,知道都不是小人,值得交往一二,于是便直言道。 “有志气!”四位吏员异口同声地说道。 “想当年我也想投考长安大学,”过了一会,一名叫顾原的四十余岁的吏员感叹道,“那时长安大学还叫长安大学堂。我参加了联考,考的是一塌糊涂,联考取录评议会的学士教授们觉得我是朽木不可雕,就是有举荐书也不管用。幸好我在漠北,也就是现在的河州立了一些微末功绩,于是便被举荐去了秦州大学堂,进学了两年,这才去了凉州刺史府。” 旁边的吏员,也就是他的同事们笑道:“你不是朽木,你是块老木头,那些学士教授们说不定年纪还没有你大,把你招录进去,岂不是尴尬。” 顾原和众人不由一起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不大地车厢里,震得有点嗡嗡作响。 但是尹慎却感到有些异样,他体味着这位顾原刚才所说地话,在漠北立功,莫非是永和九年大将军平定漠北的那一战?进学两年,北府高校的学制一般是三年到五年,没有两年地说法呀。如果非要追究下去的话,只有一类人算是两年制的“高校学生”-“在职进 为了联考,尹慎没少去看相关的典故,所以知道其中的许多掌故。尹慎知道,跟随大将军打江山的有许多人是出于微寒之家,他们并没有读过多少书,其中大部分人都去武备学堂进修了一番,然后就留在了军队中。还有一部分非常聪明的人,他们更擅长政务处理,于是便被大将军送到各大学堂进修了两年,然后分到了各地充任要职。如果这位顾原也是这一类人的话,那他在凉州刺史府的职位应该不小。 这十几日里,尹慎只知道这四位吏员是凉州刺史府治事曹的吏员,但是具体职位是什么自己却没有详细询问,难道这位看上不起眼的顾原会是一位五品大员?尹慎有心进学从政,当然对北府的官制做过研究。北府官制最高不过正三品上,如果是五品官,不管是正五品还是从五品,差不多都是郡守一级的官员了。天啊,郡守呀,这位四十多岁,满脸风霜的汉子会是一位五马使君? 尹慎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顾兄在凉州现据何职?” 那位说自己是益州为郡人士的吏员笑着说道:“顾兄原据凉州刺史府商曹长史,现在调迁到青州任别驾。高升了!” 顾原却在那里接言道:“不要埋汰我了。我只不过是升做别驾,那比得上你,马上就是提举幽州学政教谕。” 说到这里顾原指着这位叫费郎地还未上任的幽州教谕对尹慎说道:“费兄应该是你的榜样,他可是益州大学堂的高才生,在蓟城历练几年后,说不得就能出任一州刺史。” 尹慎知道北府对教育极其的重视,除了大办学校之外,还特别设置了只比当地主官低半级的教谕、督学和学正。专门管理当地学校教师。劝学巡视。而学官只要在地方做出成绩。使得该地的“就学率”得到极大的提高,便会提升地非常快,而且这一职位除了极受百姓尊重外又极其容易在名士文人中博得声望,简直就是升官地捷径。 “顾兄,你就不要以为学官好当。先不说劝 ,光是筹办经费就是件很辛苦地事情。幽州可不比不说关陇。就是益、梁等南州,哪一州的富商乡绅不是囊中富足,又都尊师重教,自然是大把的往外捐钱。幽州新附之地,恐怕民间很难有这个财力。”费郎叹息了两声说道。 尹慎听在耳里,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费郎所说的意思。 北府极重教育,花在上面的钱在每年官府的开支中占极大的比重,按照曾华地话说。什么钱都可以省。就是办学校的钱不能省。但是一个地方的教育要想办得比别的地方好,还必须依靠大量的民间捐助。正如费郎所说的,北府的老根据地-益、梁、雍、秦四州得极其成功。学校林立,普及率非常高。这其中最大地原因是这里地百姓最早跟随曾华,也最早富起来,所以他们在北府中最有钱也最愿意投钱到学校身上去。 十余年下来,这四州便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这里教育环境最好,出的学子最多,最后从商、从军、从政的也最多。反过来,由于这四州尽出人才,所以北府地根基便牢牢掌握在这一群人手里,而知道了其中玄机的四州又拼命地往教育上投钱,使得原本就强的四州教育越发地发展。尹慎看过一些资料,知道历年来北府国学录取的学子中四州就占了十之八九。今年是改制后的第一次联考,但是尹慎心里有数,自己凉州连同关东诸州一起,也不够北府旧四州争的。 顾原也不再接费郎的话,而是指着另外两个人说道:“这位原是凉州法部曹长史,这次迁到长安法部任主事,那一位原是凉州民政曹长史,现迁到冀州平原郡任郡守。我们四人结伴先到长安吏部领公文,然后赶紧去上任,这家眷只好后面跟来,要不然咱们也不会有缘同车了。” 尹慎一阵发昏,跟自己同车十几天,一起在摇摇晃晃的车中打瞌睡,一起在驿站里挤桌子,一起在雨天下车帮忙推车的这四人居然没有一个人低于五品。自己以前只接触过郡督学和州教谕,原本以为这些更像教师的官员只是一个特例,想不到这却是北府官场的“风格”。难怪自己以前在《政报》上可以看到某县的县令由于修建水渠时失察,造成水渠失去了原本一半的功用,结果被乡民们堵在了县衙臭骂了一顿,最后还不算完,十几名退役军人出身的保甲长跑到郡理判署把该县令给告了,一直告到丢官为止。 看到尹慎眼中的疑惑,顾原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不像官?” 尹慎无语地点点头。 “大将军曾言道,盖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使万民忧乐,不在他一人,而在百官众吏。”顾原缓缓地说道。尹慎知道这是一次难得机会,便聚精会神地听讲起来。 “大将军曾言,以道德自律去约束官员的危险性说不定还远高于让狐狸去看管鸡群。”听到这里,费郎等人都不由莞尔一笑,他们应该都知道曾华的这个“特别理论”。 “道德高尚的人毕竟是少数,所以他们才值得我们尊重。但是现在却多的是以高标准要求别人,对自己却低标准的人。所以大将军说约束官员只能靠监督和制度,要让官员们觉得失职、渎职的损失远远大于带来的收益。”说到这里,顾原伸出右手掰着手指头算起来了:“我是正五品下的官职,每月的俸禄是粮食折合三银圆,绢布折合三银圆,杂项折合两银圆,再补贴四银圆,总计有十四银圆,完全可以养活数十人,而且还很富足。” 尹慎点点头,他知道现在北府的粮食一斗不过十文,一银圆足够买十石粮食了。 “但是知道吗?任一职官,有多少人会盯着你?下面有百姓看着,上面有政绩考课,左右有检察官和御史,还有无孔不入的报刊耳目,一个不慎你就身败名裂,丢官罢职是小,重者会有牢狱之灾,祸及家族子孙。”说到这里顾原意味深长地对尹慎说道,“在北府做官,待遇极其丰厚,但是责任也是非常重大,有覆薄冰。大将军说得好,北府的官员,包括他在内,都要在自己的头上悬一把利剑。” 看到尹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顾原和费郎等人会心一笑,继续说道:“所以说,在北府做官,越低调越好。我要是敢摆官威仪仗,估计还没出凉州要么被弹劾了要么被百姓给告了。而且我们调迁的仪程、时间和费用都是规定死了,大张旗鼓地慢慢走也可以,但是这钱得自己掏,而且要是误了时间就更麻烦了。” 正说得高兴,车夫在外面高喊道:“诸位,快进长安了!” 听到这话,费郎便大声说道:“好了顾兄,不要再说了。尹举人前途无量,你就不要充前辈在这里教导人家了。” 顾原挥挥手说道:“我与尹举人有缘同车,而且相谈甚悦,难得投机,一时忍不住就废话起来了,尹举人不要见怪。” 尹慎拱手郑重地说道:“多谢几位前辈的悉心指导。”他知道顾原几人看在自己是举人的份上,一时爱才心起,所以悉心指点了一二。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给尹举人当当向导吧,这长安城我来一次就震惊一次,尹举人可要好好看看!”顾原一边说着,一边拉开开了窗帘,现出外面的景象来。 第二百零五章 进学(三) 前面就是长安凤章门了,是西城西三门的正门。”高大的城楼说道。 尹慎倚在宽敞的车窗上,探出自己的头,顺着顾原的指点向前看去。一座蜿蜒雄伟的城出现在尹慎的眼前,略一目测,这城墙应该超过十二米(北府制,江左制大约五丈)高,底部是花白色的石头垒砌而成,上面却是整齐的青砖,密密麻麻的浑然一体。城墙上有女墙和跺墙,相隔数百米便有一个高耸的哨楼。 尹慎仔细一看,他发现横在自己眼前的这条城墙并不是一条圆滑的曲线,而是曲曲折折,布满了有规则突出的棱角,就好像在城垣前加了许多三角形一样。 顾原指着那些棱角突出说道:“不要小看了这些棱角,军机参谋署推演计算过,同样的兵力和器械,攻打有这些棱角的城池要比一般的城池多付出五成的代价,尹举人,你知道这其中的玄机吗?” 尹慎摇摇头,这牵涉比较深的军事建筑知识,只有从过军,打过仗,然后又受过专门教育的人才会明白,显然顾原是这种人,而尹慎却不是。 “你进学后会明白的。”顾原笑了笑便不解释了。 走近城门,尹慎就越发地觉得这城墙高耸入云,越发地雄伟,一种龙盘虎踞的宏伟气势迎面扑来。 尹慎发现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往前一看,发现巨大的城门通道被用木制鹿角给分成两边。左边应该全是从城中出来地车辆和行人,速度比较快;右边却全是准备进城的车辆和行人,也分成两路,只是速度变得缓慢,排成了两条长龙。 虽然进城的车辆变成了一条长龙,但是前进的速度并没有停止下来,而只是缓缓地继续前进,不一会尹慎所乘的车便越过护城河桥。来到城门前了。这时一位侍卫军士走到了车窗前说道:“诸位。请出示证件。” 顾原招呼一声。将四人的行贴和尹慎赶紧拿出来的行贴叠在一起,递了出去。军士略略一看,很快就递还回来,手一挥道:“赶紧走吧。”说罢,便走向下一辆马车。 马车驶进门洞,尹慎觉得光线一暗,这才发现这座城门到底有多大。就是并排过四辆马车也没有问题。两扇巨大的木制城门靠在门洞地两边墙壁上,上面包着地一层铁皮泛出青灰色,显得更加坚固和厚实。可以想象得出,一旦这两扇门发挥作用,严实地关闭上后,要想撞破它该是一件多么困难地事情。 出了门洞,尹慎觉得眼前一亮,第一印象以为自己入了长安。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如果做为一个完整城池的话又太小了。尹慎环视了一下,发现周围都是高耸的城墙,围着一个空地。城墙上闪烁着刀枪的寒光。应该是一队队的侍卫军士在巡逻。尹慎再往前一看,前面还有一道门,这才猛然想起,这里应该只是凤章门的瓮城。只是这瓮城太大了,远远超过他在姑臧城所见的,这瓮城包围地空地估计能容纳千人,都赶得上一座小城了。 很快,马车驶出瓮城的城门,尹慎这才发现自己的视野真正地变得空旷,只是太空旷了。 平坦的地势上种满了树木,远处几条水渠在蜿蜒中闪着水光,不高的丘陵在水渠两边起伏着,而树木中,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楼台阁宇,空中时不时地飞过几只黄雀白鹭,一派清逸祥和的气氛,看到如此情景尹慎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哪一户侯府王宫的后花园。 不过大道两边出现的阁楼店铺却让尹慎打消了这个念头。 驰过靠城墙地一片空地,大道两边终于不止是行人了,还出现了房屋店铺。这些临街地店铺显得典雅素正,没有太多的商贾气息,与周围的气氛环境非常融洽。而挂出来迎风晃动地招牌上写着“三味书屋”等字,更多的是直接写着“某某工科书店”,“某某医科书店”,也有挂着如“墨瀚轩”等招牌,表示自己是卖古玩字画的店铺,此外还有卖笔墨砚纸、卖琴具乐器、卖衣服鞋帽等店铺,多是跟治学和日常生活有关联的,文墨气息浓厚,就是其中几家饭店酒楼的名字也取得古朴文雅。而这里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都显得温文尔雅,渲染上了这里的书卷气息。 费郎指着外面对尹慎说道:“从那条路走进去是鲁班学院,由原长安治部学院改名而成,专授治水土木;这边走进去是华佗学院,就是原长安医科学院,专授医治护理。” “这条路是通往长安农科学院,那里专授农事,渔牧耕种都有涉及。你可不要小看这些,这其中可有大学问,做的好可以让百姓丰收增产,牛羊肥美。农科学院后面有一片地方,被叫做农科所,据说里面全是北府商旅和探子从天下各地采取来的农物种子和禽畜良种,专门研究提产增量;那边是长安商科学院,专授贸易学问,不过比不上长安大学的经济学院,那才是真正治学经国济民的地方;还有那里,对,从那条路直走就是张衡学院,这所学院可不得了,专授天文地理,什么气候星象,山河地理,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听到这里,尹慎不由眉头一皱,心里不由一惊。自古以来,天文地理都是比较神秘的学科,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因为它牵涉到天下气运,风水地理,但是大将军却把它赋予了另外的意义和内容,最后变成一门专门研究地形地貌和气候星象的学科,的确让人吃惊。以前他只是偶尔听说过这么一个机构,还以为跟以前的太史监没有什么区别,想不到居然是一所学院。 “那里是墨子学院,由长安工学院改名而成。专事良工机造,与咸阳工学院齐名。不过它更重军械制造和城堡营造,主学改良兵器,发明军械,还有就是垒城砌寨,就比如说你刚才看到的那些棱形城堡,就是这里地一个学士提出来的。这学院中有一个 ,等闲人士无法靠近。专门研究象我北府军中威名床弩、伸臂弩等军械。”看来顾原对这里比较熟悉。所以他接过费郎的话。介绍起这个地方。 这时,一阵清风从远处的人工湖泊吹了过来,带着一股树木花草的芳香,还混合着一种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疑似书墨香味的气息,顿时让车内地人更加心旷神怡起来。 费郎先闭着眼睛陶醉了一番,然后拍着窗框叹息道:“以前我总是自豪自己是益州大学毕业地,后来来了这西城。我真是悔啊,当初要是能不顾家中挽留,执意来长安进学,我也是这些学院其中一所地学子,时不时能回母校游学一番,倒也不枉此生了。” 其他人也不由地跟着一阵叹息,却都是差不多的心事。 看到众人如此,尹慎终于明白了。从县学到郡学。为什么所有的老师都会喋喋不休向自己灌输着一个观念,长安是进学的圣地!自己只是这么匆匆览了不到三分之一,心中已经抑制不住对这里的倾慕了。 尹慎很快发现一个问题。这里除了水渠池塘,林园楼台之外,只有数目不算多的人在这里行走着,显得异常的僻远幽静,难道这里就是被来过此地地同乡们赞叹为天下第一繁盛的长安吗? 尹慎说出自己的疑问,顾原等人不由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尹慎都不好意思了。 “这里只是长安的西城。”顾原细细地解释起来,“长安由五座城池联结合并而成,这五城各有城墙和护城河,北城是前汉遗留的长安城,现在已经是官员、显贵和勋臣们居住的地方。不少有钱的大商贾和名士们也在那里治有住所,各地迁来的豪强世家也大多居住在那里。那里依靠渭水,有明渠、曲渠、安渠贯穿其中,飞月池、静月海、流花湖、昆明湖荡漾其间,更有桃丘、离园、芙蓉曲等景色优美之处,地确是居家地绝佳所在。” “东城是百姓们居住所在,有甘泉渠、东昌渠、安平渠、飞马渠贯穿其中,还有望月海、池两个人工湖泊。东城被街道和水渠分成五十六坊,人口集中。而且除了民家住所外,还有六大教坊,里面有酒肆、戏院和乐营,所谓秦楼楚馆,最是是风流所在。” 说到这里顾原笑得有点暧昧道:“要是尹举人感念我们一路辛苦为你做向导,可以在教坊宴请我们一晚,我们不胜感激。” 众人闻言不由大笑起来。 尹慎脸变得有些红了,忙拱手道:“那是一定,还请诸位一定要赏脸。” 这次进长安参加联考,所需的赶路、住宿的费用都由凉州地各大商社、工场赞助所出,郡里的乡绅和族人也捐了一笔钱,加上尹慎家中还算殷富,他父亲也给了一笔钱防身,所以尹慎算了算,自己还有些余钱去请这四位。再说了这四位都是前途无量的五品官员,要不是自己有缘,就是想巴结都没有机会。 尹慎虽然只有十八岁,但是也跟着同学在姑臧去过两次教坊,这是当时的风气所致,算不上道德瑕疵。尹慎因此知道,北府只设官妓,严禁私妓。教坊中的官妓歌姬有一部分出自罪人家属。当年大将军设北府,行新政,反对的世家豪强有不少,他们的妻女有一部分被卖于各家为姬妾,还有一部分就转入教坊,专门训练,充任官妓。此外如叛国、谋逆、贪墨、渎职等罪犯,他们的妻女也有可能被卖入教坊;还有一部分是高句丽、百济、新罗等国的王室贵族妻女,也有一部分被卖入教坊。据说这长安教坊里还有一些西域、大宛、波斯等异族女子,最是绝色。 不过北府规定,逼迫北府百姓的良家女子为妓,无论是诱拐、强迫或是欺骗,只有一个下场-绞刑,其妻女被卖为官妓。而丈夫或者夫家敢卖妻女为妓者,也是一个死字了结。很多亡国的王室贵族女子都愿意选择嫁与一位北府普通男子。那怕他长得又老又丑。因为只要北府男子娶了她并在民政曹备案,那么她就能享受到北府良家女子地待遇和权利了。 谈笑中,马车沿着笔直的大道继续向东行,这时,费郎指着窗外说道:“尹举人,那里就是雍州大学了。” 尹慎精神一振,连忙看去,只见树木之间。几座高大宏伟的楼台半掩其中。所及的范围要比刚才几所学院宽广许多。真不愧是与长安大学齐名的北府最高国学。 看了几眼,尹慎便转过头来,继续听费郎介绍长安五城,反正已经到了长安,改日定要来这里细细游览一番,不急在这一时。 “南城是集市所在,也被称为南市。那里有长源渠、飞跃渠、白马渠、顺风渠贯穿其中。并且设有六个集市,分区分物品经营。那里商贾云集,店铺林立,西到沙州,东到青州,北到河州,南到交州,。山珍海宝。无不齐全。这天南地北的商贾真是多如牛毛,甚至连波斯、大宛、天竺的商人都比比皆是。那里还设有十五座仓库,专门提供给商贾们屯放货物的。还有二十六座大粮仓,专门用来储备粮食。南城除了两座城门,还有一座水门,叫朝天门。朝天门紧靠通渠,并设有一处水运码头。通渠西连渭水上游,东接灞水和渭水下游,刚好在长安城南绕了一圈。渠宽三十米,深两米,可通百吨舟船。那里舟船密集,西可直通扶风秦州,东可直下河洛青州。” “啊,有这么厉害吗?”尹慎有些不可想象。 “正是如此,前年咸阳工场发明了一种车轮船,能日行百里,转运更是快捷。我见过此船,这船浑圆硕长,船侧两边置水车明轮六到十个,船夫在舱中踏转车轮,鼓水疾行,无论逆顺。”那位一直沉默不语,准备就任平原郡守地官员接口补充道。 尹慎不由地又震撼了一把,这也许就是北府为什么富强地原因吧。 “西城就是我们现在所见地地方,这里有除了院校学所,就是教授学士们所住的地方,所以显得格外幽静。我们刚才已经过了慧渠和梁渠,还有阳湖、鉴湖和镜湖,前面还要过陈渠和愚湖。”费郎指着前面说道。 马车在大道缓缓地跑着,过了一刻多钟,依然没有跑出雍州大学的范围。 尹慎突然问道:“请问,佛学院在哪个位置?” 四位官员对视一笑,向西南方向遥指道:“佛学院原本是建在城南的遵善寺里,后来南城扩建,必须要占用那里的地方,于是大将军做主,将遵善寺和学院迁到西城的西南处,就在华佗学院后面。自从沙州迁来许多大和尚,运来许多佛典书籍后,现在的佛学院和遵善寺是更加兴旺了。江左很多名士都到这里来礼佛习经。” 尹慎听到这里,不再多问了,只是低低地说了声:“多谢!”他知道,自从圣教已经在北府占据强势之后,大将军反而给佛教和道教开始“松绑”,这不是一时“慈悲为怀”,而是一种强大地自信,因为大将军知道,就是让你佛道两教放开手脚折腾,你们也难以成事,因为大势已去了。现在的遵善寺和长安佛学院的确在天下更加闻名,因为这里集中了原中原和西域的大批高僧,正源源不断地将佛经、典籍和原西域王室藏书翻译过来,成了北府了解天竺、西域、大宛、贵霜甚至波斯等异域文明的翻译中心。但是北府辖下的百姓,信佛的越来越少了。 默然了一会,费郎指着前面说道:“这里已经是长安大学的法学院和经济学院。” 尹慎一听到长安大学,立即精神一振,立即从刚才地思绪中回过神来了。 “法学院和经济学院?” “是地,长安大学的法学院是专出检察官和司法判官的地方,经济学院原是长安大学商科学院改名过来地。大将军以经国济民之学的缘故,将其改名为经济学院,并搬迁到这里。这里除了专出大商贾,就是专出官员,尹举人可以试一试报考这里。”费郎笑着说道,“不过你可要想清楚,这里可是贵族和富商子弟梦寐以求的进学之所,竞争激烈呀!“ “专出官员的地方?”尹慎有点不明白了,经济学院专出大商贾这不难理解,怎么还专出官员呢? “你读过《国民财富论》吗?”费郎反问道。 看到尹慎点点头承认便继续说道:“大将军曾经说道,经济学就是研究财富产生、增长和分配的学问。商贾追究的是自己的财富,而官员追究的却是地方和国家的财富。你明白了吗?” 尹慎低头想了想,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过了一会,尹慎指着外面说出了自己的另一疑问:“长安大学只有这两个学院吗?” 顾原笑着回答道:“长安大学最先设立的是人文学院和理工学院,全在内城里。如法学院、经济学院、长安农科学院、华佗学院都是从其人文学院分出来,鲁班学院、张衡学院、墨子学院都是从其理工学院分出来的,正因为如此长安大学才会被称为北府第一国学。” “长安大学人文学院分国史科,专门治学前古历史;国文科,专门治学诗词歌赋;哲学科,专门治学先贤学说,如老子、孔子、孟子等。理工学院的理工一词是大将军取‘格物穷理,工善器利”之意而得,分算科,治学数学、几何等学问;物理科,治格物致知等学问;良造科,治冶炼制造等学问。除此之外长安大学最出名还有它的图书馆,里面有藏书数百万册,唯一能与之媲美的只有大将军府府下的大图书馆了。” 这时,费郎指着前面出现的又一道城墙说道:“那里就是内城,长安大学的主区就在那城墙后面。东、西、南、北四城就像四朵花瓣一样围绕这内城,最后组成了大长安城。” 马车很快就穿过了内城的城门,直接驶入内城。这时,尹慎觉得眼前顿时变得繁华起来,来往的行人也变得更多起来,街道两边的房屋楼台也修得更高大雄伟。 “那里就是长安大学的主区。”费指着北边说道。 尹慎举目望去,看到那里也是绿树成林,不过房屋更加多一些,一排排屹立在林园之中,其中有一栋高楼在湖泊水渠环绕之中,应该是费郎所说的长安大学图书馆。 “南边是长安神学院。”费郎指着南边说道。 尹慎转头看过去,觉得那里也是幽远僻静,只是显得有些肃穆而已。 这时,顾原远处的一处高地说道:“那就是大将军的府邸。” 尹慎连忙抬头看去,那座高地正在内城中央,长安城中无数的建筑物都围绕其中,那就是传说中长安风水第一的龙首原,只是原上似乎什么东西也没有。 “十几年了,大将军一直想修的府邸,现在却还是地基一片。”顾原的语气变得非常地深沉,其余三人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什么?大将军的府邸修了十几年还没有修起来?”尹慎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 “是的,大将军现在还是居住在前石赵安乐王府旧居里。”费郎嘶哑着嗓子说道。 “为什么?” “如果大将军府修好了,这西城却没有办法修成现在这个样子了。”顾原悠悠地说道。 尹慎一下子明白了,天下人都知道大将军富甲天下,他每年挣得如金山银海,但是他的府邸却从十几年前开始设计,一直到现在还只是打好地基,这是因为他每年都把挣得的钱大部分拿去开设学校,修筑西城去了。上行下效,也许只有大将军才带得出像眼前的这四位一般的北府文武官员来。 马车很快来到了三台广场,尹慎跟着四人下了车,在一边感叹广场的空旷,一边跟着往尚书行省所在的阁台走去。 第二百零六章 进学(四) 车没有直接停在尚书行省的正门,因为那里正对着三般不准停马车。所以车夫将马车驶进了阁台的左侧门,那里有一大块空地,停着数十辆马车,应该都是来阁台办事情的。 走下车的尹慎看到前面的这座建筑物是由十几座高低不一,却同样宏伟的阁台组成。在这座建筑群中最醒目的是四角高耸的高楼阁堂,飞檐挑角,共有四座。而左右对称的高楼底部各是一座方形高台,高台上却是那些稍低的楼台建筑物围绕其中。四座高楼都被弧形飞桥相连,通于正中的大堂。 顾原招呼正在仰着脖子瞻仰阁台的尹慎:“尹举人,我们赶紧进去。” 尹慎这才回过神来,然后指着马车说道:“我们的行李怎么办?” “没关系,放在车上安全的很。都是些日常行李,不怕车夫卷着跑了。”顾原开玩笑地说道。 “尹举人,不要听顾兄胡说。这车夫都在长安县转运曹备过案的,都是本地户籍。要是他敢卷跑了行李,一张海捕文书能让他吃上一顿官司。放心吧,他不会为了一点搞不清楚值多少钱的日常行李去蹲大狱。”费郎接着解释道。 尹慎释然了,跟在四人后面向阁台走去。顾原意犹未尽地指着南边说道:“那里就是三台广场,现在被改名为胜利广场了。广场南边正对着宪台的那座建筑群是大理寺。再南边过了金水渠就是大竞技场了,刚修好不到两年。每两年一次地北府竞技大比武就是在那里举行的。里面可宽敞了,中间一个大空地,周围全是坐席,可以坐上万人。平时最热闹的时候就是举行马球联赛的时候,真是人山人海。大竞技场左边是射箭馆,右边是赛马场。” “那大神庙呢?”尹慎小心地问道。 “大神庙在内城的东边,也在龙首原的东边,这里是看不到的。” 正说着。五人走近了侧门。那里站着几名身披红色布褂的宿卫军士。正在那里值勤。尹慎学着顾原等人地样子,将行贴和身照拿出来,老实地排着队,交由军士们检查。 训练有素地宿卫军士能够轻易分辨出文书地真假,所以检查过程非常快。尹慎很快就和顾原等人走进了阁台。 阁台像是一个巨大的院子还不如说像一座城池,里面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匆忙。顾原告诉尹慎学部衙门在哪个位置,再约好在哪里等待。然后和费郎等人径直奔吏部而去了。 尹慎懵懵懂懂随着人流往学部衙门走,路上居然碰上了几名并州的举人,大家欣喜之余便结伴而行,很快便到了学部。 学部的吏员很客气地招待了这几位举人,并把他们引到了国学局。一名佥事员外郎带着几名吏员很快地就核准了他们的文书和身份,并发给他们一人一个执照,做为登记备案的回执,以及将来参加联考地凭证。快忙完时。国学局主事郎中闻讯赶来。在偏厅接见了这几位举人,请喝了几杯,并好生勉励了一番。这才散去。 尹慎问明几位并州举人的住所,然后与他们告辞,自己坐在阁台的候事厅里等待,过了一个多时辰才等来了顾原等人。 顾原等人将尹慎送到南城的凉州同乡馆,再约好明日相聚的地点和时间,然后匆匆奔东城而去,或者投亲友,或者住驿馆去了。 安顿好的尹慎开始忙碌起来。第二日,尹慎先去北城与借住在姚劲府中的姚晨会面,然后一起到谢艾谢府和朴府的门房投名帖。这两人可是北府军国重臣,每天等着求见地人太多了,不早点投名帖,不知道要排期到什么时候。 晚上尹慎带着姚晨会齐了并州那几名举人,然后杀向东城六大教坊之一地长乐坊,与顾原等人会师,再找了一家“高级酒楼”,好好耍了一晚上。 第三日,尹慎好好地休息了一天。 第四天,尹慎会齐了姚晨和那几位并州举人,出东城含章门,相送结伴东去赴任的顾原等人,顺便认识了数十位同来相送的长安各部司官员,他们都是顾原等人地亲友同学。 后面的时间里,尹慎和姚晨在等待朴和谢艾接见的同时,开始忙着自己的事情。 姚晨开始一一拜访羌人将领和官员,羌人跟随曾华多年,多以军功在北府占据了一席之地。姚晨做为羌人第一批以学识成长起来的“新一代”,自然受到这些羌人中坚力量的关注,就是连远在河州、西州、平州的姜楠、野利循、姚劲等人也早派人送回书信,让亲友和同僚好生照拂一下羌人的第一批举人。 尹慎却在忙着到西城四处拜访。按照北府学子们继承下来的“风俗习惯”,参加完州学考试的学子们都喜欢去游学一段时间。比如雍州、梁州、秦州、益州等靠近长安的举子,他们不着急来长安,而是四处去参观州学和拜访名士,游学一把。当然了,这几州都是北府的老根据地,学术根基牢固,不担心举荐和联考的事情,所以有这个心情四处游学。 而并州、羌州、朔州、凉州等半附之地,学术基础没有旧四州扎实,但是却和长安有不少关联和瓜葛,所以不如早点到长安来四处走动一下,取得一封举荐书来得更实际。冀州、青州、幽州、西州、沙州等新附之地,要不学术基础不扎实,联考估计只能垫底 跟长安没有多少关联,只好凭真才实学了。所以这还不如洒脱地一路游学过来。 搞清这个状况后,尹慎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碰上的不是羌州地就是并州的举子。 这段时间,尹慎和那几个并州举子在西城一家家大学拜访过去。现在正是春季学期开始没有多久。尹慎一行人以举子的身份在西城大学里旁听,提前感受一下长安国学的气氛。按照北府新近改进的学制,到长安参加联考的各州举子,只要没有“交白卷”,一般都会被国学录取,只是录取的国学不一,考的好自然能进长安大学和雍州大学,差地就要分配到各国学去了。当然也要看举子填报地志愿。 在旁听期间。尹慎除了感受到与郡学不一样地国学生活。也终于搞明白了国学的教授和郡学、县学的教师有什么不一样。按照改进的北府学制,初学、县学、郡学的老师叫教师。在目前,初学的教师必须是县学毕业后才有资格获得县学学正衙门的聘任,县学地教师必须是郡学以上毕业后才有资格获得郡学督学衙门聘任,郡学的教师必须是州学以上毕业后才有资格获得州学学政衙门聘任。 而州学以上的老师被称为教授,分博士、直学士、学士、翰林院学士四级,直接由学部聘任。而且从博士开始。已经不再按六艺分老师种类,而是按学科分老师了,例如有算学博士,法学学士等等。这些人多是各地的文人名士,而且出身江右的寒门和破落世家的居多。他们聚集长安后按照各自的爱好兴趣进行深入地治学,很快就成了一个方面的大家。也还有不少人是跟随这些大家地原国学学子,毕业后也就留在各国学了,一边继续研究学问。一边当起教授来了。 尹慎在西城晃荡了大约一个月。除了长安大学没有去之外,所有地大学都被他逛了一遍,甚至还陪着姚晨去了一趟灞城。参观了一下慕名已久的长安陆军军官学院。在尹慎心里,他一直暗暗希望自己以正式生员的身份进长安大学,而不是游学学子和旁听生。 在这一个多月地时间里,尹慎深刻地感受了国学生员生活,觉得长安真是治学的圣地,如云的名师学士,开放的学习气氛,求真的治学理念,自己要是能在这里进学,真的不枉此生!不过尹慎唯一觉得不便的是这各所大学里的教授学子实在是太少了。 十几所大学占据了整整一个西城,加上内城的长安大学主区和长安神学院,师生总数不到两万人,平均下来不过一千余人。多的如雍州大学足有近三千人,少的如张衡学院,只有不到五百人。加上各地前来游学和旁听的学子名士也不会超过三万人,而其他百姓加起来总数不过六万,相对东城的五十万百姓,这人口密度实在是太少了。难怪这些大学的教授对自己这些举子都热情的不得了,恨不得让自己立即“填下志愿”报考他们的学院。 这一日,尹慎意犹未尽地在雍州大学旁听完新学大家罗友的“公开课”,依依不舍离开西城回到南城同乡馆,发现姚晨在那里急得团团转。看到尹慎回来立即扯着嗓子说道:“尹兄,大人府上有回信了,他在后天傍晚时分接见我们。” 尹慎一喜,自己等的不就这一天吗?当即请姚晨去酒楼美食一顿,并在席上细细商谈拜见时要注意的事项。 第三日申时刚过,尹慎穿着整齐,背着书囊,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北城。还没到府,他便看见姚劲在门口等着。 两人先到府门房说明来意,并出示了身照,在两位宿卫军士的监视下,府门房将尹慎、姚晨细细搜查了一番,没有发现犯禁的物品,便让他们两人在会客厅候着。 过了酉时,应该是北府官员“下班”回家的时间,两人越发地紧张,坐在那里有点坐立不安。但是门房那里却一直没有动静。 最后到了戌时,府门口才响起一阵车马声,应该是朴回府了。又等了一刻钟,有仆人来到会客厅,接过尹慎、姚晨两人,直接引入后院。 “见过大人!”尹慎和姚晨一见到朴,立即行礼拜见道。 “起来,起来。姚家与我有通家之好,尹慎是凉州举子,都可以算是我的后辈子侄,都不用客气,当自己家里一样。”说罢。朴将两人引到饭厅,那里早就摆好了一桌饭菜。 尹慎、姚晨诚惶诚恐,这饭吃得有点别扭,朴也知道两人心思不在这里,所以也不多说什么。三人速速用完晚餐,简单地洗漱一下便到书房去了。 闲话说完,尹慎便献上自己的策论,请朴指正。 ||.。题目是《请迁民设镇以安边策》。在文中。尹慎先论述了前秦和前汉对西、北两边地经营和开拓。指明前秦和前汉的武力开拓只是一时之计,以百姓的贫困来换取边疆的一时安宁,治标不治本。其间和亲、内迁等怀柔政策又过于软弱,甚至是引狼入室,遗害甚大。 在文中,尹慎提出安边的两个手段,一是迁民。迁它地百姓混居边地,改变当地各势力的均衡,削弱边地部族的力量,然后再怀柔远人,义在羁,加强联系,进行牵制。 二是设边镇,派驻军。进行垦屯。在前面的羁与怀柔地基础上慑之以兵 再逐步地施行治政治民地制度,将边地纳入北府地正 尹慎举出了河、西、沙等州治理方案。委婉地提出不必急于设置州郡,而是要好好分化、羁一下才行。其中还提到了对信佛者等西域众多“异教徒”的治理办法,提出征收一定比例的人丁税,以钱财赋税手段使得这些“异教徒”逐步地改信圣教。 看完后,朴没有评价尹慎文章中策略方法的正确和错误,而是大大赞扬了一把尹慎关心国事、参政治学的态度。 说完表扬之后,朴扬着手里的文章,眯着眼睛问道:“守诚,你信佛?” 尹慎听到这里不由一愣,默然了一会答道:“回大人,正是!” ||北府强盛正是由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过守诚的这个手段恐怕也是一番私心吧。” 尹慎一咬牙道:“正是如此,尹某在凉州曾听说大将军准备以铁腕手段迫使百姓们改奉圣教。” ||:信在口头上。改教是需要数十上百年地时间,现在圣教已成大势,如果操之过急反而会恰得其反。这一点大将军有数,我们也都心中有数。” 说罢之后,朴摆摆手,阻止了尹慎的解释,继续说道:“守诚不必担心,我愿意为你写举荐书,不日定会送到学部去。” 尹慎一听,心中大喜,慌忙施礼谢道。 ||职官员为北府选拔人才,因此我等不敢擅举有私。守诚是大才,能举荐你反是我的大幸。” 说罢,朴握着尹慎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守诚,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多谢大人!” 过了半个时辰,尹慎和姚劲便起身告辞,朴亲自送到前院。出门口时,尹慎看到另外几个举子模样的人被引了进去,心中不由觉得大幸。朴身居参知政事高位,能每一年都举荐举子,比别的官员要多了不少机会,但是每年却还是只有两个名额,也是稀少,自己幸好得到了一个机会,算下来就只剩下一个了,不知谁会那么好运? 过了几日,尹慎陪同姚晨去拜见谢艾。谢艾在任前凉酒泉太守时曾与尹慎的伯父相识,所以能攀得上关系。 谢艾的性格与朴不一样,特别喜欢与年轻人相聚。尹慎与姚晨进府后发现厅中坐满青年,正在举行宴会。 很快,尹姚两人融入其中,而做为主角姚晨也开始充分展现自己地“才华”,和旁边一位朔州地举子争论起如何对“天竺”采取军事行动。姚晨的思路非常清晰,强调在天竺敌境中不要拘于一地一城,要充分发挥北府骑兵的机动性,疲敌扰民,从经济上破坏天竺地国家整体,再分化瓦解,各个击破,这些言语引起谢艾的频频点头赞许。 尹慎对军事不是很感兴趣,便与旁边的两位青年倾谈起来。 “在下凉州举子尹慎,字守诚。” “我叫曾旻,字文旭,现在长安北学进学,今日是来谢军事家做客的。”一位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答道,满脸的阳光让人感到非常的亲近。 “我叫慕容令,现为长安陆军军官学院学子。”一位年纪二十多岁的男子平和地答道,显得非常稳重老成。 尹慎没有多想,便和两人攀谈起来,三人越谈越投机,很快就结为莫逆。 尹慎在朴府取得举荐书后,便与也取得谢艾举荐书的姚晨结伴,东出潼关,把河洛兖州地区游览了一番,最后才赶回长安,参加联考。 秋九月,联考如期举行,七百二十九名各州举子无一缺席。首先,这些举子随着学部官员和录取评议会的学士们到参拜了设在长安大学的文庙,拜祭孔子、孟子、老子、庄子、韩非子等先代圣贤们。 联考是按六艺来进行的。第一日举行的是射、骑两项,七百多举子分成两拨人,轮流在射箭馆和赛马场进行射箭和马术考试。这两项比较简单,从小就开始练的举子们全部通过。 第二日是礼乐的考试,这两项考试就比较复杂了。七百多举子分成七十组,每组由三名学士主考。举子们分别单独进场,行礼节,再抚琴一曲。弹罢后有半刻钟的提问时间,主考学子们分别提些典故、考据等问题,最后根据举子的仪态、乐理、回答问题的好坏当场评分。学部官员只是巡视监查。 第三日,便是最后两项考试,而且是卷面考试。上午考试的题目涉及到算学、史书、儒学六经、庄老名典等,除了考举子们对这些书籍的熟悉程度,还要考他们对这些书的理解程度。下午的考试就是重头戏了,在联考总分数中占据的比重最高。 下午只考一项,策论。就是举子按照各自的兴趣和所长,自拟题目,对时事、律法、政略等等进行评论,而评议会学士们会合议评判这些试卷,最后给出分数。由于策论关系到举子们能考入哪所国学和分到哪个科目,所以最为举子们重视。 五日后,成绩出来了,尹慎如愿以偿地考入长安大学经济学院,姚晨也考入长安陆军军官学院骑兵科。 第二百零七章 天灾人祸(一) 宁三年秋,七月,己酉,徙会稽王复为琅邪王。后。后,冰之女也。徐、兗二州刺史希,以后族故,兄弟贵显,大司马温忌之。甲申,立琅邪王子昌明为会稽王;固让,犹自称会稽王。 -----------引言摘述 兴宁三年,夏四月,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黄河的汛期眼看着也要来临了,这个时候,将是黄河中下游沿岸各州各郡县最紧张的时候。 由于黄河在历史上“劣迹斑斑”,常年造成大灾,所以北府在尚书行省治部辖下除了专门负责水利防洪的治水局以外,还专门设立了一个河务局,专门负责管理司州以下黄河的治理和防洪。 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河务局都会倾巢出动,主事郎中坐镇荣阳,居中协调指挥,四位佥事员外郎分段巡视,督促检查防洪事务。 冀州阳平郡东阳武县的县衙官署里,阳平郡守灌斐、东阳武县县令裴奎正在商议黄河汛期的事情,坐在他们下首的还有郡给事中王览,郡户曹贾泛,郡治曹典史陈寥,县户曹主薄章赫等心腹。 “大人,现在正是夏汛开始的时候,看天色,这雨恐怕是会越下越大了。”河务防洪正是郡治曹陈寥的职责,“我昨日接到河务局主事郎中荣阳所在的通报,雍州、司州也是连绵大雨,而且雨势也是越来越大,洪峰顺流而下。一旦两汛相加,我们这里的压力就更大了。” 听到这里,屋里地气氛更加沉闷凝重了。在沉寂中,只听得屋外的雨声是越发地连绵不绝,时不时还滚夹一声沉闷的响雷。 北府的官制律法大家都清楚,这黄河要是在东阳武县境内破了一点口子,只要是淹了地死了人,上到冀州刺史袁方平。中到阳平郡守灌斐。下到东阳武县令裴奎。都脱不了干系,尤其是灌斐和裴奎,免不了要到理判署去听审一番。 “文范,你给我交个底,东阳武县的河堤能不能撑住这次汛期?”沉默了许久,灌斐开口追问道。 裴奎坐在那里默然了好一会,这才答道:“如果没过红标。我想并无大碍,勉强能撑过,如果过了红标,恐怕就真的是要听天由命了。” 在座的众人都知道,红标是北府治部颂布制定的防洪地一个标志。实际上就是河务局立在河边地一块石柱,上面标有绿色、黄色、红色三道线。绿线以下是正常水势,超过绿色就意味有洪水地可能,治曹就要派人在河堤上巡视。并随时注意水势的涨降。超过黄色就意味着有洪灾的危险。该地县郡就得立即动员民夫,上堤待命,抗洪抢险。超过红色就意味着重大危险。当地的军民青壮全部动员,上堤抢险,而附近的百姓就要全部撤离,以防万一。而各色标线各地的也各不一样。 “红标,现在的水势都已经快到黄标了!”灌斐不由恼怒起来,但是很快就平复下来,现在不是发火地时候。“难道军民动员,加固河堤,严防死守也不行吗?” 裴奎长叹一声,摇摇头道:“恐怕不行,这河堤差得太多了,能坚持到黄标一要靠以前的底子,二是我把加固死守都算进去了。要不然……” 听到这里,灌斐不由地心中一阵抽搐,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听裴奎的话,贪墨了这些修河堤的钱款,或者是少贪墨一下,这样也能把这河堤修得更牢固一些,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要是这河堤一溃决!突然,天边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炸雷,把灌斐吓出了一声冷汗。而他那张满是冷汗的脸在晃动地灯光和时不时闪过地电光中显得更加苍白。 不能这样,我一个寒末子弟,经过近十年的历练,终于才坐上这从五品上的郡守之职。位高权显,父母妻子也跟着荣华富贵。正是可以大展宏图地时候,要我丢弃这一切,我不甘心。 灌斐却突然想到,如果真的出了事情,就不光是这些没有了,自己还要到理判署去听审。做为一位北府“老官吏”,灌斐推算的出来,自己干的这些事情如果败露出来的话,恐怕逃不了到杨木架(绞刑架)下走一遭,而自己的父母妻子也免不了要被徒数千里配奴若干年,生死难测。 想到这里,灌斐暗暗咬牙道:“不能,我不能让这一切发生!”只要能熬过这次汛期,大不了我吐出一些钱来,好生加固这些河堤。 下定决心后,灌斐抬起头,瞪着那双变得阴沉的眼睛,环视一圈,冷冷地问道:“难道就没有良策了吗?” 郡给事中王览悄悄地瞄了一眼灌斐,搓着手轻声地说道:“依属下愚见,关键不是我们的河堤不结实,而是南岸范县的河堤修得太结实了。” 听 ,灌斐目光一闪,就像是屋外黑云中的闪电一样。光盯着王览看了许久,最后才说道:“继续说下去。” “是的大人,但是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河务局佥事员外郎崔礼。”王览却把话题转到另外一方面去了。 灌斐和裴奎对视一眼,然后在心中盘算起来。 崔礼是河务局负责巡视这一段河务的佥事员外郎,专门负责监督检查这一段黄河两岸地方的防洪治理。去年,崔礼在巡视中发现蛛丝马迹,几乎要把灌斐、裴奎联手以次充好,偷工减料,贪墨河工款的事情给查出来了。 灌斐和裴奎不由大急,慌忙商量对策。 按照裴奎的想法,这世上的人不贪财便好色,不好色便惜名。总有私欲的一点。于是灌斐一边稳住崔礼,一边托同僚旧事打听,终于知道崔礼虽然是个清廉肃正之人,但是却极为爱惜自己地名声,不贪财不纳妾不狎妓不酗酒,在治部以肃正严厉而闻名。 灌裴两人马下定下一个计策。他们先以地方的名义宴请招待崔礼,然后频频敬上加了料的美酒。以为没什么事的崔礼没几杯就被灌醉了,醒来之后发现身边居然躺着一个千娇百媚的赤裸女子。这才知道着了灌裴二人的道。 灌裴二人却不住地赔礼道歉。说看到崔大人为了百姓和河务。奔波各地,身边又没有人照顾,甚是辛苦。恰好又有城歌妓曾见过崔礼一面,倾慕他的风采为人,愿意奉身侍候。灌裴两人听说之后,感叹不已,为了成就一段佳话。于是筹钱为歌妓赎了身,今日终于找到了机会成全了这桩美事。 灌裴两人还信誓旦旦,说绝不将此事宣扬出去。 崔礼当然知道这二人是鬼话连篇,但是他听到最后几句,知道灌裴两人在威胁自己,于是便犯难了。这事要是被抖露出去,自己免不了声败名裂,称为士林的笑柄。这可如何是好? 犹豫了许久。崔礼最后安慰自己说。只是与灌裴两人虚与委蛇而已,绝不为虎作伥,做违法地事情。于是便默认了灌裴两人地“性贿赂”。任由灌裴在元城治下一座宅院,将歌妓奉养其中,做为一处别院。而河堤之事也不了了之。 崔礼做了三十多年地道德先生,突然遇上如此“艳遇”,当然有些喜欢,加上这歌妓不但貌美,更是手段了得,把崔礼迷得神魂颠倒,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于是常常往阳平郡跑,潜入别院,反倒成就了他“勤事任职”的美名。 灌斐知道王览的意思,虽然崔礼与自己有“大缘故”,但是他一直若离若合,并不见得愿意同自己勾结起来干这件大事情,毕竟这件事干系太大了,要是这“道德先生”突然良心发现,揭发反正,自己岂不是自找死路。 “无妨,我们可以给元城别院捎去些珠宝绢布,让里边那位好好地缠住崔礼,这段时间不要让他到东阳平来。”裴奎想了一下,最后出了个主意。 灌斐点点头,他知道崔礼正在兴头上。每次来阳平郡,那怕是天大的事情也要先去元城别院快活几日,再出来办正事。而为了拉拢崔礼,灌斐可没少给别院送东西,让那个歌妓好生迷惑崔礼。现在到了该用她的时候了。灌斐相信,只要进了别院,凭那个骚娘们的手段,就是黄河全决口了,崔礼也得先把事办了再拎着裤子出来善后。 “好,对付崔礼就这么办!” 王览听到灌斐把第一问题解决了,连忙开始往下说。他和裴奎一样,是北府官吏中一部分不是“正途”出身的。王览出身于赫赫有名地晋阳王家,而裴奎出身于同样天下闻名的河东裴家。 北府的地盘扩展地非常快,“正途科班”培训出的官吏总是不够用,所以只好从地方简任提拔了一批有才识有民望的青年,不过在官吏比例占得不多,王览和裴奎刚好是其中两个。他们两人不但颇有才干,也善于钻营,很快就步步高升。 后来调迁到阳平郡后,说不上谁拉拢谁,也不知道谁先“腐败”谁,反正两人就和阳平郡的主官太守灌斐勾结在一起,贪墨治工钱款,变卖郡仓储粮,可没少捞钱,每年大把拨下来的修堤河工款怎么能逃出他们的手呢? “第二件是派谁去做。首先这人必须靠得住,其次是不能是明面上地人,不能被人认出来。”王览继续说道。 灌斐点点头,知道王览地意思。办这种事的人当然得是靠得住的心腹,其次地确不能让人给认出来,最好是脸生的人,事后再无声无息地消失,这事就齐全了,不用担心手尾了。 “那地方选好了吗?”灌斐沉吟了一下,又问道。 “这个得问陈大人了,他比我们在座的都熟悉河务上的 : 陈寥默然想了很久,最后犹豫道:“依属下看来。这地方最好不过选在沙滩口。那里原是老决口,前二十年里已经决过十几次了。这两年虽然勉强修复过来了,但是底子根基很差。而且那里是范县和东阿县交接的地方,就是范县再如何修缮,总有疏忽地地方,只要找几个当地人细细一问便……” 灌斐一挥手,阻止了陈寥的说话,然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好了。大家各司其职吧。先把这个汛期熬过去再说。王兄和文范留下。其余都散了吧。” 听得这么一说,其余众人知道灌斐等人要商量更私密的事情,于是便起身告辞。 第二日,一名男子背着包裹趁洪汛峰期未到,在秦亭渡口花重金雇了一艘船,冒险过了黄河,去了范县。 接下来的日子里。雨越下越大,黄河的水势也越来越凶猛,防洪的形势也越来越紧张。范县县令崔元整日地奔波在河堤上,和县尉一起带领民兵抗洪守堤。 非常巧合,崔元也是数量不多的简任提拔地世家子弟,他出身于同样显赫地博陵崔家。崔元算得大器晚成地一个,四十多岁了才和王览、裴奎一样,因为嫡房主家被迁到长安等地去了。这才以旁支的身份被北府起用。 崔元是一个非常称职和认真的县令。两年来把范县治理得井井有条,路不拾遗。而且这河堤也是他下了大力气监修的,每一处河堤都有他的汗水。所以崔元对渡过这个汛期非常有信心。 尽管如此,崔元也不敢大意,汛期一到就立即采取措施开始抗洪。 雨似乎变小了,但是水势还是汹涌无比。崔元知道这是从上游下来的洪水。他接到荣阳的通报,雍州、司州地雨势已经停了,也就是说只要过了这些洪峰,这次汛期就算过了。但是崔元也明白,这股汇集而成的洪汛却是最危险的。 崔元带着斗笠,披着蓑衣,带着几个随从钉在了河堤上,密切关注着水势的变化,时不时调度人员,加固河堤。 现在洪峰快要过去了,崔元没有太多的事情,便站在河边看着汹涌而混浊的河水在身边咆哮而过,最后消失在天水一色中,一时心里充满了雄心壮志。 做为一个大姓世家,光彩都被嫡系主房给占去,因为他们就代表着整个家族,做为旁支的崔元一直没有机会出头。直到崔家嫡房被尽数迁到长安、洛阳去了以后,他才有机会出仕,真是不容易啊。 崔元知道,虽然自己已经四十岁了,不再年轻了,但是郡、州和吏部对自己的政绩评价都非常高,还有机会再上几级,发挥更大地作用。 突然,一位主薄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崔元立即预感到一阵不妙,连忙迎了上去。 “大人,大事不好了,沙滩口决堤了。”主薄哭喊道。 一个炸雷在崔元耳边响起,立即让他不知所措,决堤了?沙滩口决堤了?那里是个老患口,虽然好生修缮了一番,但是底子实在太差了,是范县一段最危险地地段,崔元打算汛期过后,等下半年的河工款拨下来重点地再修缮一次,想不到居然决口了。 “现在情况怎样?”崔元面如死灰地问道。 “口子有十几米宽,就在附近巡视的郡守大人带着民兵赶过去了,东阿县地县尉大人也带着民兵赶过去了,正在想办法堵口子。听说郡守大人已经下令征用渡船,载上石头直接沉在缺口那里,应该可以堵上。损失初略估了一下,四个临河的村子没了。”主薄边哭边说道。 听到这里,崔元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很快和满脸的雨水混在一起。 四个村子,上千条人命,就这么没了。自己怎么不好好地检查一下沙滩口的河堤,治曹说没有问题自己就以为没有问题了。要是自己能够不因为那里是交接处而多重视一下,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要是自己坚守在那里,而不是这个靠近县城的地方,说不定也不会出这种事情。 崔元在不停地责备自己,。他目光呆滞,脚步蹒跚地在河堤上缓缓地走着。旁边的主薄、随从想去扶他一把,却被他无力拨开了。 过了一刻钟,崔元仰天长哭道:“我何脸去见范县的地方父老呀!”说罢,掩面投入滚滚的黄河水中。 旁边的主薄、随从阻挡不及,只能扑到河堤边上,看着崔元变成一个黑点,在波涛汹涌的河水迅速不见了。 “崔大人!”众人大声悲呼道,而旁边的黄河水依然咆哮着滚滚向东。 第二百零八章 天灾人祸(二) 县河堤溃决,洪水咆哮而出,一下子波及了方圆上百 这里原本是富庶肥沃之地,国乱之前更是人口密集,农业发达的地区。后来战乱连连,百姓们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四散逃命去了,留下一少部分人口在某位民帅的带领下躲在远处偏僻的高地丘陵,艰难地熬日子。 河水十几次泛滥,把这块良田都变成了泥沙之地。幸好河水只是顺势向东,只是毁坏了下游一部分田地,还留下了一部分活命田。 北府收了中原之后,很多百姓纷纷从壁垒和南方回到了各自的故里,在原来的耕地上分得各人的永业田和赋税田。相对于去陌生地方重新开垦新田地,他们更愿意回到自己的故里,这里一直在数代人的梦里萦绕着。 河堤重新修起来了,田地也分下来了,农具牛马配到每户了。两年过去了,这日子也有盼头了,谁知道今年会出现这么大的洪水。也许老天爷在补偿几年前的少雨,今年夏天是连日的倾盆大雨,范围波及秦、雍州等大部分郡县。各地都发生了山洪和大水,最后汇集到了黄河。而黄河夹卷着比往年要多得多的泥沙,一路东下。司州、兖州、冀州、青州,一路告急。河水到了这里便迟缓下来,泥沙纷纷积塞,给本来危险的下游两岸带来了更大的威胁。 幸好北府一收复中原便开始整治黄河,大把的银子拨下来。军民齐动员,专重修河堤。除了河务局,各地方也在长安地严令下异常重视河工。 这次汛期是数十年以来最大的,自然得到了各地官员的极度重视,全部上堤抗洪,严保数年来的成果。好容易等到中上游的雨季过去了,原本以为这汛期就抗过去了,范县却决口了。 这河堤决在一个小河曲之处。河水顺着决口。往西边拐了一个大弯。然后流回原本的黄泛区。而在这个大弯上有四个村庄,一下子就在洪水中消失的干干净净,一千四百多人只逃出来不到五百人,这还包括上了河堤的青壮。一千余条人口,就这样在百姓们中地悲呼痛哭中逝去。 这件事情虽然不是北府立府以来最严重地灾难,但却是影响很大地一次灾难。汛期过后,《州政报》。《民报》,还有临近的《冀州政报》,《豫州政报》,《青州政报》纷纷报导了这一事件,军民百姓议论纷纷,矛头直指该地的地方官员。 范县主官崔元虽然已经愧疚投河,以身赎罪,但是这责任还是要继续追究。范县县尉、东阿县令。甚至连指挥堵住缺口的东平郡守也被调查。看是否有牵连瓜葛。 主持调查的是东平郡检察署的郡检察官宋彦。汛期刚过的六月,宋彦就从豫州、司州请调了几名熟悉河工地治曹主簿和精通计度的户曹主簿,开始从范县河工账目和河堤实地查起来。 查了半个月。宋彦发现范县河工账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根木料一块石料,一个民工一辆车马,都一一列在账目上。而且这些材料和工钱都是实在价格,根本没有故意抬高虚报。 河堤上,宋彦让请调过来的治曹主簿在沙滩口随便拔开几个小口子,看看河堤里面的情况。宋彦发现里面完全是按照治部和河务局的标准和要求来做的,全部都是真材实料,一点儿都不敢马虎。 宋彦再一一询问范县的县尉、学正、县丞、各曹主簿、吏员,这些官员说到崔元就流眼泪,赞不绝口;说到沙滩口决口却怨愤老天无眼。宋彦再走访范县各地百姓,却得知百姓们对这位县令口碑极好,政绩一件件摆出来,修路,修桥,恢复耕地良田,治理河堤水利,说到这些,百姓们都能带着宋彦来到实地,指着那些不会说话的工程流泪道:“这些都是崔县令领着我们干地。”往往说到最后还要补充一句:“老天无眼,害了崔县令。” 一个多月过去了,河堤地调查毫无进展,宋彦反而调查出死去的崔元真的如往年郡、州评价中所说地一样,是位难得的清官能吏。那么这沙滩口的决口只能说是天意了。 这个结论慢慢地在附近的各州郡传开了,许多官员只能暗自叹息一声,时也,命也。而阳平郡郡守灌斐却和心腹裴奎、王览等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了两个来月的心终于放下去了。有干系的郡户曹贾泛,郡治曹典史陈寥,县户曹主薄章赫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有数,更是欣喜不已,悄悄地举宴庆祝。 而那位河务局佥事员外郎崔礼在听到这个消息,居然狠狠地向灌斐敲诈了一批巨款,然后带着那名歌妓去了荣阳,待到秋天河务事情忙完之后再回长安。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干的那些事情还是一点一点地被发现了。 首先是宋彦,他在调查沙滩口河堤时,隐约听到有幸存的百姓在议论,说这河堤决口不是天意是人祸。宋彦细细一查,从百姓们的口中知道。沙滩口决口的地方非常诡异和奇怪。它没有决在河曲的东边,受到洪水冲击的正面,而是决在西边,却是洪峰的侧面。而且这决口非常突然,半个时辰前刚有民工们巡视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却突然就决口了。 这一日,宋彦偶尔听到一名曾在河堤上的百姓说,在决口前,他遇见了王四和潘石头。这两人在河堤上不知道干些什么,见到自己走过便变得慌慌张张的,说话也支支吾吾的。但是这名百姓急着去护堤,所以没有在意,谁知一刻钟后就看到沙滩口决口了。 另外一位百姓补充道,王四和潘石头是乡里出了名的地痞混混。以前在壁垒时就恃强凌弱,为非作歹。后来回到故里,分了良田也不知道好生耕作,只是游手好闲,混吃混喝。他们懒惰成性,平日里都不会去应民夫挣工钱,甚至装伤残躲避民兵征集,县尉也知道两人地德性。还怕两人影响民兵的军纪。干脆就不理这两人。 黄河汛期的前些日子。这两人依然没有报名参加民夫,还在四处晃荡,准备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怎么会突然跑到河堤上来了,自然值得怀疑。而且这两人这段时间经常跑到县城,又是吃肉又是喝酒,也不知道从哪里发了财。 听到这里。范县治曹主簿觉得这其中定有问题。他说今年的洪汛非常大,已经超过红标半米了。在这种情况下河堤只要被人动一点手脚,立即就会万劫不复。 宋彦一听之下, 了缉捕文书,着范县巡警署秘密捕了王四、潘石头两知道,这两个地痞怎么会无缘无故破坏河堤呢?后面肯定有黑手。 王四、潘石头开始的时候死活不承认,只是说这钱是自己在河边捡到的,顶多算个昧金不报。 宋彦找来百姓指证他两人。然后质问他两人去河堤干什么?最后威胁两人说。按照现在的证据和指证,如果两人不招,理判署就会判两人是此次决口地主谋。不但会被行腰斩,享受只有罪恶极大地罪犯才能享受地待遇,其家人也会徒千里,终身配为军奴。 说到这里,宋彦故意轻松地给王四、潘石头解释北府死刑的分级和如何执行。北府只设两种死刑方式,一种是绞刑,大部分死刑犯享受的都是这种全尸待遇。另一种是血腥而又无法全尸的大辟,也就是斩刑。而斩刑又分两种,第一种就是斩首,一刀下去,身首异处。只有叛国投敌、侵略残民、恶逆弑亲(谋害父母长辈)、强奸幼女、拐卖人口等罪大恶极之徒才会被判大辟弃市。而其中情节最为恶劣者可判腰斩。 说到这里,宋彦冷冰冰地说道:“一千多条人命,就是腰斩你们十次也不够。到时刽子手定会用上巧劲,让你们断成两截还在地上喘气。不知你们识不识字?要是识字的话,你们大可以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写写你那一刻的感受。不知是惨字呢?还是痛字呢?” 听到这里,两人满身冒汗,上下颤抖。而王四最先崩溃,在那里边爬边哭喊道:“都是潘石头,贪图人家地钱银,这才拉上我的。大人,青天大人,我只是从犯,我家中还有妻儿,请从轻发落我吧。” 看到王四招了,潘石头也坚持不住了,最后也招认不讳了。 据两人交代,他们被一个神秘人用重金蛊惑诱使,并按照他的指示,在沙滩口河堤上找到了一处险要的地方,然后伺机用短刀刨松了其中的几块大石头,不一会大水就从缝隙里流进来。当时两人有点后悔了,想补救一下。但是大水何等汹涌,一点缝隙便给了它可乘之机。河水迅速将大石头冲刷地越发松动,不一会水势就冲开了这里,先是一点口子,接着是一个大口子,沙滩口终于决口了。 听到这里,旁听的吏员们冲上去差点把这两人活活打死,幸好被宋彦带人护住。 王、潘两人看到群情如此汹涌,知道自己罪过大了,越发地老实了,有什么说什么。 但是两人实在不知道那个神秘人是谁,唆使自己坏堤的目的是什么?最后潘石头回忆到一个细节,说那个神秘人穿地是北岸阳平郡特有地麻帮鞋,他以前去阳平郡游荡的时候,买过一双。 而治曹主簿补充道,说这个神秘人要不本是熟悉河工之人,要不也是受高人指点过,要不然怎么会让王潘两人直奔河堤要害。 宋彦思量了一番,便带着几名随员化装成商人,悄悄地来到河北的阳平郡东阳武县。他们一行秘密地在河堤上转了一圈,老河工出身地治曹主簿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 “这东阳武县的河堤太差了,不要说和我们范县其他地方的河堤比,就是和决了口的沙滩口河堤比,那也是一个是金汤。一个是豆渣。这里不决,却决了范县,真是没有天理。” 宋彦一听,便明白了一二,继续深入调查起来。 过了几天,一位随员从县衙的一位吏员口中打听到和神秘人相似地一个人,东阳武县县令裴奎的远房侄子,他的亲随。可惜这人在汛期跟着裴奎巡视河堤时“不幸落水”身亡了。现在已经被报了抚恤了。 随员们顿时激动起来了。真凶终于露脸了。于是要求立即缉捕裴奎,查明此案。但是宋彦却挥手阻止了,他问道:“东阳武县的河工如此明显,阳平郡不知道吗?巡察这段河务的崔礼员外郎不知道吗?这其中还有内情!” 于是宋彦一封密报立即送到长安检察总署那里去了,大检察官看了以后吓了一跳,也不敢耽误,连忙呈送到法部侍郎徐磋处。 徐磋一看。毛发都气得竖起来了,这东阳武县令也太胆大了,而且这阳平郡、河务局也脱不了干系。 徐磋找到平章国事王猛,两人一商量,立即决定依然授权宋彦继续调查此案,并派出治部、户部等精通业务的官员,配合他一起查帐审案。相关人员带着命令立即乘坐河防舰队的快船,秘密东去。直下东阳武县。 而另一个发现事端的是都察院地巡视冀州地御史喻田。他从自己地渠道风闻了阳平郡守灌斐、东阳武县令裴奎贪污渎职。而且跟河务局佥事员外郎崔礼等下派巡视官员有勾结。但是具体的细节喻田并不清楚,手头上也没有多少证据。但是他猜测到这跟范县决口案肯定有关联,于是直接向都察院递了文书报告。快送到长安的时间居然和宋彦差不多。 中书行省接到文书,工科和户科顿时热闹起来了,能打压尚书行省,显示自己的权威一直是中书行省想做的。他们早就看掌握行政大权的尚书行省不顺眼了,早就想行使一番弹劾权了。但是这牵涉到钱财计度上的事情,于是车胤便通报了毛穆之,两省相关人士只是碰了一个面,立即一拍即合。中书行省出御史,门下行省出审计官,一定要把阳平郡乃至冀州查它个底朝天,让北府各地方和百姓们也知道一下,中书行省和门下行省不是庙里泥菩萨,拿来做摆设地。 但是两省信不过尚书行省,于是便没有通知阁台,也找了河防舰队,准备了两艘快船,与尚书行省的调查组一前一后秘密地东下。 两支调查组的到来让灌斐等人措手不及。 不过相对来说,宋彦查案要专业的多。他接到命令后一到阳平郡,首先把冀州、阳平郡的检察官全部召集来,并秘密调集了魏郡的巡警。然后立即签发缉捕书,如雪片一般发出,将灌斐、裴奎连同郡守衙门官吏和县令衙门官吏全部看管起来,不准串供,不准擅离。接着开始查帐,实地勘察,宅院搜查。 两省调查组则利用门下行省的权利,首先封查阳平郡和下属所有县的账簿,所有户曹官吏统统停职待查。 正当案子有序地进行时,《兖州政报》却曝出大料,揭露了范县沙滩口决口有可能是东阳武县令为了保住自己那偷工减料地河堤不溃而故意破 .地河堤。北堤不溃,怎么就溃在南堤了?难道这洪水也认路?并隐隐指出东阳武县令的一个已经“殉职”的远房侄子就是跑腿的执行人。 这个消息是范县治曹主簿透露出去了,他跟随宋彦去了河北一趟,知道了一些内幕后,甚是为上官崔元不平,于是便违反“纪律”曝料给了《州政报》。 已经闻到味道的《兖州政报》和关东商报》等报刊一样,正在四处探取消息。接到如此大料,岂不欣喜如狂,立即排版刊登。 消息一见报,立即引起轩然大波,各地都沸腾了。本来对崔元就有好感的范县百姓自发地汇集东平郡,向郡检察署请愿。而国学学子们涌到尚书行省,把王猛等一干行省官员堵在了阁台。 在此压力下宋彦等人便加快了审查进度。案件不复杂,很快便查得清清楚楚。灌斐和裴溃等人也一一招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交出了他们贪墨地钱款合计五万多银圆。并引出了冀州刺史府治事曹、阳平郡检察署等一大批涉案官员。 九月,该案移交青州济南郡理判署审理。 九月十六日,审理判官判决如下:王四、潘石头、原阳平郡守灌斐、原东阳武县县令裴奎、原阳平郡给事中王览为主犯,各人数罪归一,皆判大辟,斩首弃市。家属徒平州黑水郡,终身配与驻防厢军为奴。 原阳平郡户曹典史贾泛、原阳平郡治曹典史陈寥、原东阳武县户曹主薄章赫、原河务局佥事员外郎崔礼等十九人为从犯,数罪归一。皆判绞刑。家属徒西州伊宁郡。配驻防厢军为奴三十年。 原阳平郡郡检察官兊夫。原冀州刺史府治曹佥事柳蕣等三十九人,连坐渎职,判合家徒羌州青海郡,配驻防厢军为奴二十年。 更有牵连的官吏上百人,连坐渎职,判决不一。 原河务局主事郎中郝、冀州刺史袁方平、冀州州检察官张科等十一人,连坐失职。判夺职。 看到判决结果,百姓们一片叫好声,各报刊也是热烈赞扬,唯独《冀州政报》有点酸涩地说道:“济南郡判官在历城一纸判书,冀州正六品以上的官吏去了十余位,正九品以上的官员更是去了上百位。正是律法如炉,官吏百姓无论高低,都是炉中的一块铁。” 而中书行省和门下行省联合调查组把查到的证据移交给了检察官宋彦。便回了长安。各向自己所属的行省递交了报告。 中书行省根据这份报告把王猛、朴、张寿和属下的十三位侍郎全部“请到”了宪台,一顿质询,把王猛地脸都问青了。而他手下“十三金刚”站在旁边,脸如灰色。倒是朴、张寿两人脸皮够厚,反正有人在上面顶雷,于是便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最后,当着王猛和“十三金刚”地面,全体通过了一项“失察记过案”,提请大将军对尚书行省全体进行训斥和处罚。 还没等王猛等人反应过来,门下行省也来请他们过去了。又是一顿质询,把王猛和钱富贵问得脸色青灰。尤其是钱富贵,更是心里在骂娘,我招谁惹谁了?好容易把今年地“秋计”给熬过去了,又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明年“春计”我还不得被这些奉议郎剥下一层皮。得,回去我给好好找找各州郡的麻烦。 最后,门下行省当着王猛等人的面,审阅了中书行省的“失察记过案”,一致同意立即呈递给大将军。 这日,王猛、朴、张寿三位尚书行省官员,陪同车胤、毛穆之等人拜见曾华,检讨这次事件。 王猛首先站起身来,对自己做出检讨。 曾华听完之后平和地说道:“景略先生不要过于自责。贪官恶吏哪朝哪代都有,要是我北府没有,那才是真的有问题了。” “我唯一担心的是该如何去发现贪官恶吏和他们犯下的事情。检察官宋彦是因为职责所在,这才细细勘察;巡视御史是因为出于对灌斐等人地厌恶才上书一本,不如说他是出于北府官吏的荣誉感,痛恨这些害群之马;《兖州政报》出于正义公理,这才以舆论民意过问此案。”曾华扳着手指头说道。 “职责、荣誉感、公理,我很高兴这三项都发挥了作用。”曾华感叹道,“自古以来总是天作灾人为祸。我们不但要防天灾,还要治人祸!” “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一点遗憾,那就是在这次案件里,全是以法部检察官为主导,中书行省和门下行省只是配合跟随而已。幸好宋检察官是个肃正严明的人,可要是和阳平郡检察官中的那两位一样,这案子还会如此轻易破吗?”曾华突然转言道。 听到这里,众人心里各有滋味。王猛等尚书行省官员心中暗暗叫苦,中书行省和门下行省已经把自己们折腾得够呛了,难道大将军还要给这两个官署增加权限?而车胤和毛穆之却是心里暗自窃喜。 “中书行省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监督各地地方,这尚书行省就在你们眼皮底下,不怕耍花样。倒是各州郡。你们要多费心,加强监察。”曾华说道。 “是的大将军,我回去和朝议郎们好好商量一下,看能否立条律法,在各州设议政会,以行使监察权。我等已经知道,光靠都察院还是有所欠缺。”车胤答道。 “如何去做是你们中书行省地事情,我不会去干涉的。”曾华笑着答道。自从北府三省设立之后。曾华基本上就不干涉三省的事务。除了批准门下行省转来地律法草案外。更多地时间花在各国学和枢密院里去了,更关心军事和跟国学学子、学士们交流。但是没人敢轻视这位北府的最高统治者。 “还有你们这次门下省,在这次案件中发挥的作用实在是太少了。你们地奉议郎都是各郡推举地,在各地都有自己地耳目。武生先生,你要他们和自己地属地多通讯息,多了解地方民情政事。我看那两位从阳平郡推举来的奉议郎也有责任,如此大的事情。做为当地人他们居然一点讯息都没有听到吗?还有你们的审计署,不要总是盯住长安,还要分道四处审计。这件案子并不复杂,要是你们审计署能多花点心思在地方上,早就查出来了。” 毛穆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随即接言道:“禀大将军,是我门下行省失职了。回去后我定会转达大将军的话,先质询 的这两位奉议郎。看情况再行弹劾。接着完善审计设审计官,分道巡察审计,这样我们也可以验证各部和各州的计度报告。” 毛穆之知道这是曾华在让自己门下行省扩大权限。怎么能不赶紧地应答呢? 说完这些,曾华地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拿着案件文卷道:“我们北府不能姑息这些贪官恶吏,有多少就杀多少!” 曾华顿了一顿,缓和了一下杀气腾腾的语气道:“我知道诸位都是守正严明之君,也不会姑息这些贪墨官吏,所以我不担心你们因此而徇私枉法。但是天下官吏都会如诸君一般严正守法吗?还有我们的后继晚辈,都能如我们一般吗?所以我们不但要为天下立法,还要为子孙后代立法。”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变得神情凝重起来,都低着头在那里沉思起来,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肃穆起来。 || 曾华知道朴的心思,拿起一本书说道:“我正在看《胡考源》,这些都是令则先生(荀羡)领着雍州大学国史科的学士们考据出来的。” “看来大将军和令则、丰兴(郝隆)等先生相处甚欢。”朴笑言道。荀羡从原参知政事的职位上退下来后,便入主雍州大学任教正,并和一帮江左过来地名士文人,在原来地玄学的基础上整合了儒学思想,甚至是新学思想,创建了一个新学派,这个学派也是以民为本,但是更重顺其自然,师法自然,为不治而为大治。与北府原本的新学大有区别,比郝隆和罗友地学派要保守缓和许多。所以新学称荀羡的学派为保守学派,荀羡等人却称郝隆和罗友的学派为激进学派。 而荀羡掌了雍州大学后,那里变成了保守学派的学术中心,与郝隆主掌的长安大学分庭抗争。所以雍州大学的生员学子比长安大学要多上一倍,看上去占了优势,但是长安大学是北府头号国学,里面的直学士、学士比雍州大学要多上一倍,加上西城大部分学院都是从长安大学分出去的,都算是它的分支,算下来,郝隆和罗友为首的激进派要占据明显的优势。 不过大家都知道,激进派长于经济和理工,擅长治国理财,精于良工制造,而保守派长于国史、国文,擅长诗词歌赋,精于治史考据。 “这些学士们都是国之大才。就拿这次河患来说,鲁班学院和雍州大学的学士们提出沿行前汉王徐州(王景)筑堤清渠之法,商度地势,凿山阜,破砥绩,直截沟涧,防遏冲要,疏决积。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注,无复溃漏之患。景略先生,你们治部要好生向这些学士们请教。” 说到这里,曾华突然想到,自己以前在某网站喷口水的时候,看到一位网友转帖的文章,说东汉年间一位水利专家治理黄河后数百年后都没有大的水患,莫非就是这位王景先生。但是也有网友跟帖说这并不是王景一己之力,而是由于东汉年后中原对于黄河中上游控制力弱,造成农牧分界线向东、向南迁移的缘故。而当北魏重新控制了这些地区后,开始农耕开发,造成农牧分界线向西、向北迁移,所以从北魏开始到唐,水患频繁。 看来这有点道理,而且曾华也知道,盛唐以后的水灾跟关中极度开发也有很大的关系。现在北府已经对关陇进行上十年的开发,估计不会比盛唐差。曾华有点明白这黄河水患的危险和根治的办法,环境保护。这可是个观念也太先进了吧,比自己现在搞的很多东西更“不靠谱”。看来自己还要多想想。 曾华想了一会,看到大家都在等着自己,便笑了笑,转言借口道:“刚提到大学的学士,我突然想起了袁方平。真是可惜,原本他接手百山出任冀州刺史,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却受到阳平案的牵连,坐失察夺职,真是可惜。可是这理判司法之权却不能轻渎,依律法,凡被理判署判决有罪者,无论正罪还是连坐,都不得再出任官职了。” “原本我还在愧疚如何去面对彦叔先生的,现在想来方平还是最好去大学任学士,他继承了彦叔先生的学识,教授治学国史国文已经没有问题。多历练几年,出任某个国学教正也没有不可。那时我也对得起彦叔先生的在天之灵了。” 大家点点头,表示赞同。袁方平是袁乔的儿子,而曾华对袁乔非常钦佩,在他去世之后千方百计将其子袁方平接到长安,着重培养。袁方平也争气,政绩优卓,十来年便升到从四品上,出任冀州刺史,估计再过两年可能会迁任到尚书行省来,正是前途无量时却被阳平郡牵连了,被判了个连坐失察。 济南郡判官可是受大理寺正卿、少卿合议指派,授权审理此案。除了大理寺,谁也没有办法推翻它的判决。而现在大理寺的核准审议已经出来,维持原判。那么尚书行省一定要行文正式免夺袁方平的冀州刺史一职。坐罪夺职,可是一项惩罚,受罚者将不得再担任官职了,也就是说袁方平的仕途已经完了。 这样就只有按照曾华的想法,走学士之路了。袁方平有大才大家都知道,所以不担心他能不能称职学士之位。再过几年,袁方平如曾华所说,出任某国学教正,也算是另一种功德圆满。要知道,就是博士、直学士、学士,也是身份尊崇,到了国学教正,那就是天下大名士了,是每一个文人的最高追求。因为国学教正不光是学部任命,还要有各国学的学士们推举通过才行。 谈到下午,事情谈得差不多了,于是便依惯例在大将军府用了一顿晚餐,这才散了。 第三日,大理寺公告天下,核准济南郡判官的审判,着立即执行。 十月十一日,依中书行省提案,曾华以秦国公身份,在宪台大议事堂上,当着全体在座的朝议郎和奉议郎的面,宣读了《沙滩口案训斥词》。而王猛等尚书行省一干官员,却老老实实,一脸尴尬地站在中间,接受了曾华的训斥和罚薪一月的处罚。会后,列席旁听的《民报》、《雍州政报》主笔将整个过程和《沙滩口案训斥词》全文刊登报纸上,公示天下。至此,沙滩口决口案终于算完结了。 第二百零九章 太和西征案(一) 宁三年秋,明王以兖州河患巡关东。冬十二月,经春正月,改元太和,三月,徐州刺史希坐擅开鲁、高平边事,免官。夏四月,明王巡至青州,阅威海海军。五月,转赴泰山,登峰祭贤。六月,复还兖州,入豫州。时有燕国余孽勾结地方豪强,举乱陈留,冀州、豫州有豪强数处响应,皆平。主犯千余人绞,其余徒播州。 -----------引言摘述 太和元年(公元366年),秋七月,北豫州(现在豫州被分为北豫州和南豫州,北豫州治许昌,归北府管辖,南豫州治寿春,归江左治理,原治芜湖的侨豫州被撤销)许昌城,一行白甲骑兵正缓缓驶出东城门。在低沉的马蹄声中,站在大路两边的百姓们举目望去,只见一片耀眼的银白色,其中飘动的红色是这些骑兵身上披着的红褂坎,而那跳动的红色却是他们的镀金宝顶勇字压缝六瓣明铁盔顶的红缨。 这一群骑兵连绵不绝地涌出许昌城门,足足有上千人,而这些威武彪悍的骑兵与许昌城墙上的守军相映成辉。只见高耸的许昌城墙上,旌旗招展,刀甲鲜明,站立其上的不但有黑甲的府兵,更有同样白甲的驻防厢军。 不过大多数的百姓只是看热闹而已,就像看前不久附近平定的叛乱一样。那是一场从州陈留郡引发的叛乱,有数十家大户世家和民帅豪强。不平于北府剥夺了自己的“特权”和“富贵”,愤而起事,上千部曲和不明就里地百姓跟从举兵,并一举占据了酸枣县城。 这些起事的豪强早就与冀州、豫州等地的亲属旧友联系上了,这边一起事,那边四处响应,一时兖州济阴郡的己氏县,冀州平原郡的博平、清河郡的广川县、河间郡的成平县。地辰亭县。纷纷有豪强民帅们举事。有地占领县城,有地割据壁垒,反正是不想在北府底下混了。他们有的打出燕国将军刺史的旗号,有的打出周国将军刺史的旗号,还有的自立旗号,最搞笑的还有一家甚至打出江左朝廷兖州刺史、镇北将军地旗号,慌得江左朝廷连忙传文天下以予否认。 不过大部分百姓却是在一边看热闹。并没有如豪强们想象的那样,无不“踊跃应檄”。数十年的乱战,早就让他们对战争心生厌倦了,而北府的均田制和平赋税,让无数的百姓欣喜如狂。数年过去了,北府没有让一直心存疑惑的百姓们失望,踏踏实实的治政举措终于让他们能吃饱饭,穿暖衣了。 没有人愿意丢下这些东西去跟随叛乱。以前是为了生存。没有办法才结成了壁垒,举起了木杆,现在有的吃有地穿。谁还愿意再提着脑袋出来“混江湖”。 不光是大部分百姓不愿意跟随豪强民帅们地正义之举,就是那些心里一直希望能“翻天”的世家们也不看好这一次叛乱。 关东中原归北府治理也有六、七年了,也时不时地发生过一些叛乱,但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现在关东中原的百姓早已经在安宁地生活中归心北府了,明事理的世家们可不认为现在还有什么机会翻天,而且自从燕国灭亡之后,江右已经没有哪一家势力或者是哪一位“英雄”能与北府相抗衡。所以虽然这次叛乱来势汹汹,涉及区域也广,但是世家们却知道这只是一次回光返照,最后的疯狂而已。除了少数跟北府有“深仇大恨”的世家子弟参与其中,其余大部分世家更愿意投身到长安中,通过国学、中书省、门下省等渠道争取在北府政权中占据一定位置,重获新的辉煌。毕竟曾华给他们关上传统的窗户后,却给他们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世家们为什么不好好地把握呢?论读书考试,论参朝议政,世家们还没有怕过谁? 豪强们风头无比的叛乱有如萤光一现,当北府的驻防厢军和驻屯府兵蜂拥而至,这些将军刺史们顿时慌了神,手下的义军也成了没头苍蝇。这群乌合之众怎么能和武装到牙齿的北府精锐相对抗。不到一个多月,各地的叛乱纷纷被平定,势态发展之快,甚至都没有影响曾华在关东诸州巡视的行程。 而这一次北府也借着这次机会让关东中原百姓们再一次认识到北府律法的严酷。千余名主犯和他们的党羽被绞死,尸首案例被挂在大路边上的木杆上,威慑示众。其家属和从犯们被徒配到了羌州、播州等苦寒之地为奴,估计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在许昌百姓们的注视下,一面大旗在一名掌旗骑兵的手里紧握着,徐徐地走出了城门。这面大旗是用素白底的绸布制成,上面绘制了一只四足两耳大鼎,而大鼎的正面却是一条栩栩如生的双翅飞龙。这正是曾华新的家徽和将旗。 曾华原本为自己绘制的家徽和将旗只是一只双翅飞龙,但是在灭燕之后的拥立大潮中,按照惯例,为了给曾华披上一层受命于天的合法外衣,北府的文士们考据了曾华的祖宗族源,终于考据出曾华是圣主轩辕黄帝的后代,源于先知夏禹王(禹姓氏)的子孙。 黄帝二十五子昌意为曾姓之祖,昌意生顼,顼生,生禹。禹治水而得天下,其子启开夏朝,建都于阳城(即今河南登封县的东南部)。启生仲康,康生帝相,相生少康,少康封其次子曲烈为子爵,在(今山东临市苍山县向城镇)建立鄫国,古以封地为姓,曲烈便从此姓鄫。少康的这一房子孙所建的鄫国历经夏、商、周三代,大约相袭了近两千年,一直到春秋时代(即公元前567年)被国所灭。怀着亡国之痛的鄫太子巫出奔到邻近地鲁国。并在鲁国做了官。其后代继续用原国名“鄫”为氏,并去邑旁,表示离开故城,故称曾氏,此为曾氏得姓之始。 其后有曾参字子舆,巫的五世孙,生于东鲁,移居武城。十六岁拜先知孔子为师。孔子的孙子孔汲(子思子)师从参公。又传授给另一位先知孟子。因之。曾参上承孔子之道,下启思孟学派,在先知孔子和孟子的传播真知中起到了重大的作用。而曾华正出自曾参十四孙曾顼所立的曾姓扶风房,真是先祖显赫, 承啊。比起那个破落的司马家要强多了,也将曾华民尴尬的身份披上一层华丽地外衣。 后来曾华拒绝即位,愿意继续留在大晋旗下当良民忠臣。但是为了安慰属下地一帮文人功臣们,不能让他们冲天地热情白白浪费。曾华上表江左朝廷,请封其祖宗曾参为宗源鄫国公,配先贤春秋祭献。 而且曾华根据老祖宗夏禹铸九鼎以示九州一统,所以将自己的家徽和将旗改成了一口四足两耳大鼎,大鼎上纹得却是一幅天下诸州的地图,原本那条双翅飞龙只能委屈地在地图上展翅威风,而且在飞龙的掩护下。那幅天下地图居然如隐如现。给人无限的遐想。曾华这几招让拥立心切的文人臣属心里有数了,于是也接受了这种暗示和安抚,继续在曾华的领导下归于大晋名下。 看到大鼎旗。许昌地百姓们无不欢呼雀跃,向被数百骑兵围在其中的曾华致意。 曾华没有学异世里面那些政客领导们的模样,走出去和百姓握手,大搞亲民举动,也没有学某些辫子微服戏,搞些小花样,然后让百姓们纳头便拜,大喊青天大老爷,自己在一边得意地大笑,以为天下世道就这样被自己澄清了。 曾华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性命,北府不禁百姓们的刀弓,要是那个极端分子躲在暗处,用北府出的长弓给自己远远地来上一箭,那自己真的就比窦家那只鹅还要冤。所以,曾华躲在铁甲护卫们的重重保护下,连高处地城墙上也布满了北府军士。 看着欢呼地许昌百姓们,曾华只能远远地挥挥手,远远地感受一下百姓们的拥戴之情。曾华看到站在那里欢呼的百姓们,心里不由地感动了一把,自己通过数年地努力,终于让北府的百姓们不再动不动就跪拜。按照圣教的教义,人只能双膝跪圣父圣主,单膝跪父母君主,而奉圣教为“国教”的北府借口这个教义,规定只有在正式场合才能单膝跪拜北府最高“元首”曾华,其余的官员还享受不到这种待遇。 “希望华夏的百姓以后不要再动不动就三跪九叩了,希望他们身上的尊严和自信能帮助他们永远保持刚烈和热血,摆脱奴性的命运。”曾华心中暗自想着。 在如雷的高呼声中,骑马缓缓前进曾华的心绪澎湃,不禁地转头对身边的曾闻和车苗说道:“国重民则民为国,国不以民为民,则民不以国为国。” 曾闻是曾华的长子,今年十九岁,为吐谷浑真秀所出,自小就好武事,读完县学后就直接考入了长安士官学校,然后再入了长安陆军军官学院,走上了从军的道路。 车苗却是车胤的嫡子,却没有继承车胤的文采,出乎世人意料的是其居然也好武事。车苗比曾闻大上一岁,两人可以说是臭味相投,一块儿长大,一起读长安士官学校,一起考入长安陆军军官学院,两人可以说是发小。这次和曾闻一起以见习军官的身份充任曾华的侍从武官,被曾华亲自带着身边。 看到曾闻和车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曾华不由地笑了笑说道:“你们要记住了,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 “仓縻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如果百姓们饥寒交迫,你叫他们怎么去爱国?”曾华本来想给他们讲一讲马洛斯的需求层次论,但是怕把他们吓着了,只好转用先贤管子的话来表达。 听到这里。曾闻笑了笑说道:“父亲大人,这该是二弟去考虑地事情,我只想在父亲身边多学学如何打仗?” 车苗在一旁接言道:“大公子说的是,咱们俩都是武夫,用不着来治国理政,这些东西懂一点就行了。” 曾华看着这两位侍从武官,有点无可奈何,各人有各自的志向。看来老大长大了。明白很多东西了。想到这里。曾华不由地感叹,时间过得真是快,自己的孩子们都要长大了,看来自己得好好思量一下,不能跟某些明君们一样,到时搞得晚节不保。 到了十里铺,豫州刺史江灌在这里设席。率豫州刺史府一干官员相送曾华。 曾华执着江灌的手,指着南边说道:“豫州与江左相近,还请道群(江灌字)多操心。” 江灌是江逌的从弟,少小便大有名气,只是在才学方面要逊于已拜为北府学部侍郎的兄长江逌,但是却更擅于处理政务,于是便接替王猛出任豫州刺史。江灌属于保守派,对江左有一定好感。曾华把他放在豫州。就是考虑到江灌是江左朝廷比较放心的人物。要是王猛或者谢艾等新派人物蹲在豫州,江左朝廷肯定一夜三惊。曾华也不怕他暗通江左,毕竟江家一门是曾华保荐提携出来地。做为保守派代表人物地江氏兄弟自然能遵守门生故吏这一潜规则,而且经过十几年,江家一族早就绑在了北府这部战车上,不为自己,江氏兄弟们还要为族人和子孙后代们打算一下。而且豫州地兵权掌握在豫州提督和许昌都督手里,江灌就是有这个心恐怕也没有这个力。 只听到江灌长叹一声说道:“大将军请放心,我一定会为豫州数十万百姓们尽职。我们南边是寿春的袁真,此人圆滑,表面上严守边界,实际上对北归流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不得罪我北府,与徐州的希截然不一样,所以才免了与希一样的下场。” 曾华知道江灌说的是怎么一回事。自从北府收复关东中原之后,大行均田制,民心皆附。然后又请废籍州郡,允许南逃流民北归。江左朝廷开始还没有当一回事,也便依表行事。结果到谢安上表提醒的时候,南逃的北民已经跑回去大半了。朝廷这才知道知道百姓们地用处,下令行《庚戌土断制》,迫使南逃流民留在南地,留底生根。但是已经为时已晚,不但南逃的流民没了,就是江左的百姓们也纷纷相携北附,谁不想过好日子?相对江左朝廷的土地政策,北府的均田制和平赋税实在是好太多了。 相对于不愿意得罪北府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南豫州刺史袁真, 下的徐州刺史希算得上是一位尽忠为江左的好官守徐州与北府兖、青、豫州地边境,严禁辖下百姓北逃。 但是兖州刺史钟启科没有那么好相与,探马司监事出身地他派出大批细作,鼓惑引诱徐州的百姓们投奔北府兖州治下的鲁郡和高平郡。 看着源源不绝“北逃”地治下百姓,希急了,于是下令派军严守边界,看到百姓便追回来。钟启便针锋相对,请兖州府兵“护收”北逃的百姓。一来两往,两军便在本来就稀里糊涂的边境上干上了几仗。虽然北府兖州军占了大便宜,但是钟启却“得势不饶人”,还通过长安上表江左,把希告了一仗,说他私自遣兵越境,扬武挑衅。 .::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江左无法,只好罢了这位后族的显贵。 曾华和江灌对视一笑,摇摇头,感叹可怜的希,最后还是曾华说出了关键:“桓公势盛啊。” 江灌知道曾华话中所包含的意思。桓温在知道曾华和北府不愿南顾的意向后,便更加紧迫地威逼江左朝廷。希只是其中的一个牺牲品,谁叫他家是江左朝廷中赫赫有名的后族,家里专出皇后。 先是范汪,接着是希,接下来不知道是谁?看来桓温要和自己比手脚快了。 “大将军,你此去洛阳,安抚城中百姓后是否要将洛阳重新还于江左呢?”江灌转移话题道。 江灌说的是刚发生久地洛阳事件。 北府收复关东中原后,故都洛阳一直处于扬武将军沈劲的治下。算是江左或者是荆襄在北府腹地的一块飞地。后来曾华将关东世家士族分成第一等,第二等和第三等共三级,先将第一等七百六十九户,如荣阳郑氏、河东裴氏、范阳卢氏、晋阳王氏、赵郡李氏,清河、博陵崔氏等尽数迁入长安,第二等两千六百八十七户,如晋阳郭氏和弘农杨氏等,以恢复故都之名。全部迁于洛阳。第三等三千九百八十二户。则分别迁入各州州治。 这些士族世家是曾华按照他们在江右文人学子中的声望而定的,为的就是让这一群华夏文明的继承和保持者们能为北府所用。而这些士族世家们一是看清楚了天下大势,二是迫于曾华的毒辣手段(你要是不迁,北府就定你个前燕石赵地余孽,满门问罪。试问这些世家,谁没有曾经出仕“前朝”?),纷纷按照曾华地要求。迁徒各地,然后将各族子弟送入北府各级学校,抢占失去地有利地形。 曾华在洛阳设立了洛阳大学,以便满足洛阳士族子弟们进学的要求。相对这些来说,沈劲是不管也不问,只管守好洛阳就行了。 进入了太和年间,关东中原不知怎的就爆发了一阵“叛乱造反”风潮,虽然很快被北府镇压了。但是一少部分叛贼悄悄地逃入了洛阳这座北府暂时管不着的城池。北府军也不派兵入城搜捕。只是行文给沈劲,要他去执行搜捕任务。 沈劲认为这是件小事情,于是就将任务布置给部将。部将领着荆襄军四处搜捕叛贼。结果却引出了一件大祸事。 由于北府不准沈劲在洛阳本地招募军士,因此洛阳守军都是荆襄派遣过来的,属于外来户,与地方的关系本来就不融洽。幸好沈劲也是一代将才,治军甚严,所以也没有什么大错。 后来中原第二等士族世家被迁入洛阳,这些人原本在中原就声名显赫,威望甚好,一来就把自己当成洛阳的主人了,连桓温都看不上,更何况是沈劲和他手下地军士呢?关系更是紧张。 这次搜捕,洛阳守军领了令,便狐假虎威,四处扰民,大索民间,结果激起了民愤。刚好曾华巡视到了兖州,于情于理,沈劲都得去拜见大将军,于是便离了洛阳去了濮阳。没有沈劲的弹压,憋了数年气的洛阳守军一下子爆发了,借口平乱事靖地方的名义大开杀戒,甚至攻破了两家士族世家。 这下事件闹大发了,迁来洛阳的士族世家们虽然大部分的部曲和族人都留在了原籍,但是做为大户人家,上阵的兄弟兵还是有几个,于是世家们便联合起来,纠集了上千人,加上被鼓动的洛阳百姓,竟然有数千人,居然和三千洛阳守军打了个难解难分。 闻讯赶回来地沈劲勃然大怒,一口气处死了数十名相关地军士将领们,并向士族世家们道歉,好容易平息这次乱事。谁知道守军中有人不服,又愤于沈劲杀了他们的兄弟好友,于是便密谋,刺杀了沈劲,然后举兵作乱,大索城中士族世家。 一时洛阳火起,上千百姓和士族子弟死于乱事中,后面还是沈劲的儿子沈赤会同洛阳士族等人,联络了城外地北府驻军,请其入城平乱,这才安定了洛阳。这次曾华要去洛阳,正是要好好处理这件事情。 “可怜沈将军,一时英名,居然死在几名宵小手里,真是可惜。”曾华长叹道。 江灌也是感叹不已,这位沈劲也算是一位人物。当年桓温在头大败,兵退荆襄,只留下沈劲孤守洛阳。后来燕军势大,翟斌、姚苌纷纷侵犯山陵,沈劲募得壮士千余人,死守洛阳,并上表江左,表示愿与故都共存亡。各路燕军人马迫于洛阳城雄,加上沈劲布军有方,竟然不敢窥视,让江左保住了祖宗陵园,其名一时传遍天下。 “我此次去洛阳,一是安抚洛阳地方,二是上表朝廷,请迁回故都。朝廷老是背离中原神州,这总不是个事情。”曾华继续说道。 江灌听到这里,也明白曾华的意思了。看来这孤悬北府“虎口”数年的故都洛阳,终于要被曾华收回去了。因为不管曾华的上表是多么诚恳,江左朝廷是怎么也不敢迁回洛阳。但是这洛阳还得有人管,桓温现在是不会再去管这个“闲事”,那么江左朝廷就只能托管给北府了。 谈了一会后,曾华在江灌等人的礼送下,由三千侍卫军护卫,直奔洛阳而去。 第二百一十章 太和西征案(二) 许昌到洛阳,需要绕过嵩山和阳城山,这些都是伏牛曾华一行从山脚走过,发现里面山高林密,鸟鸣兽吼,不绝于耳。而现在正是秋猎时节,时不时的可以看到或骑着马或步行的附近百姓,结伴往山中走去。 看到护送曾华的队伍,于是便远远地站在一边,下马肃立,不敢造次。而这些百姓身上带有刀弓,也成了侍卫军士们重点注视的对象。在上千双虎目的注视下,这些百姓想不肃立都不可能。 还有许多百姓已经从山中满载而归,鞍前马后的放着不少的野物。曾闻看着那些猎物,闻着空气中飘过来的淡淡血腥味,不由地兴奋起来。 “父亲大人,我们不如在山下扎营,或者去延寿城中,休息几日也好。”曾闻转过来对曾华恳求道,而旁边的车苗虽然没有帮腔,但也是一脸的期待。 曾华知道曾闻和车苗都是狂热的狩猎爱好者,他们俩的“零花钱”都花在去养猎犬去了,一有假期都是直奔长安附近的上林苑,甚至是背着家长跑到秦岭大山去,可没少挨训。现在看到如此大好机会,自然手脚都痒痒了。 “洛阳还有要事处理,完了我们还要迅速赶往长安。”曾华板着脸说道。看到两人满脸的失望,转即笑道:“你们想留下来狩猎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们愿意辞去侍从武官之职,我就批准你们留在这里。” 曾闻和车苗原本欣喜的神情转瞬而逝。脸上露出更大地失望。曾华的这个建议还不如不说。 侍从武官这个职位,多少军官想来而不得,要不是两人身份特殊,曾华亲自批准,怎么会轮到曾闻和车苗这两位呢?要是为了打猎而辞去这个职位,曾闻不说,车苗很有可能会被自己的父亲断绝父子关系的。 曾闻在闷闷不乐中走了一段路,最后看着远处的嵩山埋怨曾华道:“父亲大人。为什么要行《山林时狩律》。这山林水泽中的野物怎么会打得完呢?何必多此一举呢?” 曾华知道曾闻埋怨的是自己主导的一系列新律法。自从去年兖州大水之后。曾华已经意识到黄河泛滥地危险性。做为一个穿越者,曾华当然知道防止河水泛滥最好地办法就是保护环境,减少水土流失。 但是曾华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大谈什么环境保护有点过于前卫了,还不如另外想办法。于是曾华在巡视关东途中,频频写信给车胤、荀羡、江逌、朴等新旧两派领军人物,在记述自己巡视关东地感受中大谈什么天地人合一。说自己在游历中原壮丽山河时。无不为锦竹美景所陶醉,时不时地感觉到“万物与我为一”和“天地间万物皆众生”。 最后曾华提出要“天人合一,道法自然,顺天时,量地利。”并要求以此为基础,确定律法,保护山林水泽,顺应天时地利。曾华在书信后面还附上了许多律法的建议条款。 要不是这些人都知道曾华是新派的幕后领导。众人还以为曾华突然转投了保守派,毕竟这些都是保守派最重要的思想,因为大部分都是玄学出身的保守派当然会以黄老庄学为主。 不过曾华能表现出积极向保守派靠拢的思想进步。保守派们怎么不欢呼雀跃呢?于是纷纷响应,完善曾华提出的律法设想,并在中书行省摇旗呐喊,为该律法地通过大造声势。 而新派们虽然不明白曾华打“环境保护”牌到底为的是什么,但是他们知道曾华绝对不会就此投靠了保守派,他们宁愿相信这是曾华为了拉拢保守派的一种权衡手段,只是让给保守派一些空头上的好处,因为实权还在新派的手里握着。 到了太和元年,中书行省迅速出台了《山林水泽时禁法》,主体思想是春政不禁则百长不生,夏政不禁则五谷不成。细则是如春天二月,禁止烧草作肥料;各地的山林水泽封山,不准采伐刚萌芽的植物或猎取幼兽;不准毒鱼和随意狩猎鸟兽;直至秋天七月份才解除禁令。当然,这其中还有许多规定照顾到百姓们的日常生活,如突然死亡地人需用棺木可以不受上述时限地约定;百姓们需要柴木可以在指定的区域砍伐,而且树木的大小和伐取地部位都有规定云云。 接着又对《授田法》进行了修改,主要是大部分山林水泽不再私授给各人了,完全由官府管理,不得肆意伐木狩猎;而分授给私人的山林必须按照时节和规定伐木,原则就是伐一木种一木;并鼓励百姓们种树,并规定凡私人种的树木成材后可以分期伐取,售卖换取钱财。 在《授田法》修改中,北府鼓励中原百姓们向草原迁徙,鼓励从事畜牧;并开始以异地授田的方式来控制人口聚集密度,从而控制某一地的“开发程度”,达到“山林水泽不毁”的目的。 种种举措,为了就是降低人口密度,保护环境,不过都是挂在“顺天时,量地利”的旗号下。曾华也知道,环境保护是一个很难的事情,尤其是在这个没有太大环境压力,只追求开垦耕种的时代。但是曾华却希望建立一种思想,一种尊重自然,顺应天时的思想,所以保守派就被好好地利用了一把, 由于是曾华牵头组织的,所以这些律法和修改案也很快在门下行省通过了审阅,曾华在巡视途中签了字,很快就正式颂行。 在曾闻、车苗两人的依依不舍中,曾华一行很快就赶到了洛阳,这里已经被六千府兵接防,三千原洛阳守军只剩下了两千,尽数成了北府军的俘虏。 看到曾华,沈赤就伏地大哭。 地父亲居然如此命不好。曾华好好地安抚了一番沈劲的墓前隆重祭拜了一番。 随后,曾华不等桓温的回信,先传令将两千原洛阳守军全部押送回荆襄,包括一些闹事的将领军士,这些都是桓温派出来的人,曾华不愿意插手去处理。 接着曾华第三次上表朝廷,要求江左朝廷迁回故都洛阳。不过曾华知道。这次上表估计和前两次一样。石沉大海。曾华接着又上表,表述了沈劲的功勋,请表其为冠军将军,司州刺史。 接下来的日子里,曾华一边等江左和桓温的回信,一边安抚拉拢洛阳地百姓和士族。并要求长安拨下大批款项来大修洛阳,还以身作则。捐出一笔巨款,用于洛阳地修复。 八月份,路近地桓温从赭城回信,通报了对事件的最后处理,那两千押解回去的荆襄军中闹事的将领军官,一律斩首,其余发配到交州去边去了。桓温也坦白告诉曾华,洛阳城他不想守了。让曾华自己看着办吧。这些话都和曾华想的差不多。不过书信另外的部分就是极度机密了,桓温和曾华就江左朝廷问题进行了非常深入地讨论,而曾华的回信也让桓温更放心了一些。 快九月。江左朝廷地旨意终于也来了。先是同意曾华的上表,对沈劲进行了一番表彰,然后召忠良之后沈赤去建业,准备大用。 在诏书最后部分,朝廷含含糊糊地说道,如今天下安定不久,百姓凋零,朝廷为了不劳民伤财,决定暂时僻居建业,故都洛阳就请大将军曾华好生看管。 江左朝廷如此好说话,曾华也要好好表态一番。 曾华拍着胸脯对使者慷慨激昂地保证,晋室的祖宗陵墓就交给他了,不但有重兵护卫,还有专人打理,逢年过节一定会有人给司马家的祖宗们烧纸钱上供果的。而且江左朝廷的祭祖使者北府一律包吃包住,绝无二话。 忙完这些,曾华离开洛阳,急忙向长安进发。 曾华急匆匆地赶回长安,是因为那里有一件大事一直久拖不决。 兴宁三年,雍州大学国史科的教授们写出了一篇文章-《羯胡考源》,并在曾华的授意下发表在《民报》、《学报》等报刊上,引起极大地轰动。 雍州大学地教授考据,胡是大宛以西的康居人1,但羯胡又和曾经被康居人所征服的药杀水(锡尔河)以南地农耕居民—粟特人(格底亚那人)不一样。羯胡是由居住在大泽(咸海)以东,药杀水以北以游牧为生的正宗康居人(羌渠)分离出来的。 教授们考据,前两汉时期,康居羁属匈奴,因而可能有一部分人随匈奴东来,转战于漠北草原,其后又随之南迁,逐渐内徙于上党武乡一带,因为他们既是康居人.又是匈奴的附庸,故称有书籍记载:“匈奴别部,羌渠之冑。” 此文一出,便有人撰文随议道,北府早就平定西域,疆域已经与康居相邻,现在已经考据出胡的根源,为什么不大发虎贲,直捣其老巢,斩草除根,以报华夏先人的血海深仇。 这一论点得到了国学和各州学生员学子们的热烈支持,这些热血青年们纷纷上书或撰文,大叙“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要求北府雄师西征,重塑强国荣耀。 但是还有很大一部分却不支持这一论点,他们强调了西征的艰难性,并说明了康居是个苦寒之地,出兵那里失远大于得。而且胡只是康居人分离出来的,游离其部族已经数百年了,应该早就看着是两个不同的部族。现在却因为一篇文章就将万里之遥的康居牵涉进来,太小题大做了,花那么多钱去西征康居,还不如把这些钱花在改善民生上。 于是两派人马争得面红耳赤,而且这两派人马却不分保守、新派,在国学、报刊、中书行省、门下行省中吵得不亦乐乎。结果兴宁三年提出的《西征康居武事案》在中书行省一直没有得到通过,而相应的《西征预算案》也没有在门下行省通过,一直拖到现在。曾华赶回长安,就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影响。促使这两议案通过。 曾闻知道曾华赶回去地目的,于是便趁在潼关休息时,找了机会偷偷地问道:“父亲大人,我们为什么要西征康居?真的只是为了出口气,报仇雪恨吗?” 曾华不由笑了,这话也只有自己这个儿子敢问出来。他不由地拍拍曾闻的头,脸色变得肃穆地答道:“很多君王统治者为了自己王位的稳固和能传千秋万代,总是喜欢通过各种手段让百姓们变成绵羊。最后却砸断了我们华夏民族的脊梁。 曾华说到这里。眼睛深深地望着营地外的一片黑色。默然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我们的民族和国家刚遭受了极大地破坏和打击,你说现在最要紧地是什么?” 曾闻不敢轻易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摇头。 “是恢复我们地信心,恢复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的信心。房屋田地毁了,我们还可以重建,但是骨气和信心没有了,我们国家和民族就是恢复得再富足也没有用。”曾华继续说道。 “父亲大人。我懂了,西征康居是为了让我们华夏恢复信心。”曾闻小心翼翼地答道。 “是的,当年为什么大汉之名能远播天下域外,那是因为他们能够封狼居胥和铮铮言道-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听到这里,曾闻不由热血沸腾,封狼居胥和陈汤上表,是任何一位武将终身的追求,也是一个民族和国家最坚实的信心保证。 “闻儿。你听说过天子之怒和士子之 ” “父亲。我知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而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缡素。”曾闻激动地答道。 “这士子之怒正是我们华夏百姓们应该有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而这天子之怒却应该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愤怒。”曾华语气深沉地说道。 “我知道了,父亲大人。” 曾华又摸了摸曾闻地头,继续说道:“但是闻儿,你要知道,为政者却不能以意气用事。我们不能犯前汉武帝的错误,匈奴被打跑了,百姓们却被打穷了。以游牧为生的康居穷,但是他南边的粟特、大宛、贵霜等国不穷啊。” “父亲大人,你是说?” “一旦我们西征,十几万大军不远万里就为了灭康居,那就真的是小题大做了。乌水和药水水这两河流域富庶的很,粟特人又善于经商,辗转波斯、华夏、天竺,富足远胜西域。”曾华眯着眼睛说道哦。 听到这里,曾闻明白了自己父亲的心事。看来父亲的战争思想还是没有改变,无利不起早啊。 “其实我们西征还有一个原因,”曾华突然又说道。 “父亲,什么原因?” “我们地军费压力越来越大了。”曾华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说府兵,我们地驻防厢军有十几万之巨,加上辅助兵,足有三十多万,耗费甚巨啊。前几年吃吃灭高句丽、朝鲜三国的老底子还行,现在却不能再这样吃下去了了。” 曾闻听明白了,他知道北府和江左不一样,从军是一件非常有前途,也非常有“钱途”的职业,所以北府青壮才会如此踊跃从军。但是换来地却是北府要承担极大的财政压力,幸好北府商贸发达,赋税充足,加上农牧业先进,也养得起这些军队。但是长期以往却不是办法,前两年还可以用灭燕国、高句丽等得到的收益补贴一下,现在却没有任何补贴。厢军,还有海军,只见大把的钱投进入,却没有看到收益出来,这可不是北府行事的风格。 曾闻知道自己的父亲做为北府元首,必须要考虑更深远一些。 “康居西边的世界很广阔,也很富饶,也许那些都是圣主赐给我们的。”曾华最后意味深长地说道。曾闻眨巴着眼睛,默默地记在心里。 太和元年九月二十六日,曾华在宪汇集全体中书行省的朝议郎和门下行省的奉议郎,发表了演讲:“前汉武帝太初二年(公元前103年),中原出兵伐大宛时,康居曾有意援助大宛,未逞。前汉宣帝神爵四年(公元前58年)始,匈奴内乱,五单于纷争。至五凤二年(公元前年),呼屠吾斯自立为支单于,与其弟呼韩邪单于对立。呼韩邪南迁归汉,支则率部众向西北迁徙,先设王庭于坚昆(柯尔克孜草原),后应康居王之请,西南移至康居领域内,在都赖水(逻斯河)上兴建了支城(今哈萨克斯坦江布尔),扩张势力。前汉元帝永光元年(公元前43年),康居王迎匈奴支单于,居康居东部合力对抗乌孙。元帝建昭三年(公元前36年),西域都护甘延寿、副校尉陈汤率兵:+l击支,杀支单于于支城,稳定了西域形势,但康居对我大汉仍长期采取敌对态度。” 曾华首先回顾了康居与华夏王朝的历史,然后尖锐地指出:“康居一直以来都是西域以西最危险的敌患,我们费尽艰辛,灭了乌孙,平了西域,难道却容忍康居这只恶狼待在我们的身边?”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大堂里响起了嗡嗡的声音。但是曾华刚一开口继续说话,声音马上停了下来,大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曾华那洪亮的声音还在大厅里回响。 “安定西域是我们西征的一个原因,但是我们西征康居的最大原因是报仇雪恨,”曾华讲完了现实意义,又转到西征康居最大的精神意义,“很多人问道,为了一个已经过去的仇恨我们用得着远征万里,耗费无穷的人力物力吗?我也曾经这样疑惑过。但是我站在城的讨胡碑前,我的疑惑一下子消失了,因为我在石碑前泛起一个念头,我要把讨胡碑立在康居国,胡的根源之地。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凡是屠杀我华夏百姓的敌人,都将受到我们最激烈最残酷的报复,伏尸百万,流血万里!这就是我们华夏民族的愤怒!有了这个愤怒,我们可以自信地行走在天下任何一个地方,我们可以自豪地对任何一个异族说道,我是华夏子民。” 说到这里,大厅里一片寂静,曾华环视一眼全场,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为了这个理想,我已经准备好了战马和刀弓,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实现这个理想,为的就是给我的民族,我的子孙后代留下这份自信!如果你们还以自己是华夏子民而自豪的话,请跟随在我的身后吧!” 话刚落音,大厅所有的人都站立起来,他们使劲地鼓掌,有的人甚至热泪盈眶,所有人对西征康居已经没有任何异议了。 下午,中书行省通过《西征康居国武事案》,门下行省在通过《西征预算案》后也迅速审议通过了《武事案》,立即转呈给曾华。 曾华根据议案,正式签署命令,即日起北府对康居国及其盟友宣战! 1注:羯胡起源有好几种说法,老曾个人赞同童超先生的说法,所以也采用他的论点。(请参考《关于五胡内迁的几个考证》,见《山西大学学报》19784期。这个论证与文献记载更为切近,较为可信。) 第二百一十一章 碎叶川之战(一) 和二年夏天,碎叶川(今哈萨克斯坦境内的楚河,最现在隋朝,所以作者就暂且认为它以前也叫碎叶川)南岸,大约数百名服装各异的骑兵正散落地出现在广袤的草原上。 这些看上去懒懒散散的骑兵实在是算不上一群正式的骑兵,只见他们有的披着一件皮革甲冑,上面零落地缀了些铜皮铁皮,看上去更像是装饰而不是防御用的。在他们身上最华丽的就算是马鞍后面联在一起的弓套和箭袋,上面绣了些花纹,虽然很旧了,但好歹有点艺术成分。他们头上与众不同的尖顶帽告诉同伴,这是一支塞种人后裔。 塞种人是这里老居民了,伊列河畔,碎叶川边,葱岭山北,甚至是天山和金山脚下都曾经是他们的牧场。但是自从前汉初年,被匈奴人打败的月氏人潮水一般涌了过来。抵挡不住的塞种人只要一部分或向南逃去,直奔天竺以西的地区(今克什米尔地区和印度河流域地区),建立了许多小国,或向西奔安息乌浒水流域而去。还有一部分留在了西域,慢慢地也建立了自己的小国,已经被北府灭亡的疏勒、休循国、捐毒国等国,都是塞种人的后裔。另外一小部分继续留在碎叶川、伊列河故地,一直生活到现在。 这些骑兵还有的戴着毡帽,背着角弓和箭袋,他们都是月氏人、乌孙人和匈奴人。月氏人把塞种人赶跑了,占据了这里。后来乌孙人又来了,月氏人大部也步塞种人的后尘,跟着南下去了,留下地这些月氏人后来和当地的塞种人混居,建立了康居国。接着匈奴人也来了,这支被中原王朝赶出漠北王庭的强大游牧民族曾经让所有的康居人都感到胆寒。但是很快,西逃匈奴人的首领支单于被汉军击杀,一部分匈奴人继续西逃。还有一部分就留了下来。融入康居人中。 曾经有段时间。大月氏人风头无双,不但赶跑了塞种人,还南下追击,大败他们建立的大夏国,连康居都屈服于其,那个时候的大月氏人,可以说是两河流域最强势的力量。 好景不长。大月国很快便四分五裂,取而代之地是贵霜帝国,康居等国无不臣服旗下。但是随着贵霜被西边地波斯萨珊王朝击败,庞大地帝国顿时分裂,势力只能保持在辛头河(印度河)以东地区,其余地区纷纷闹“独立”,分成数十个国家。 现在的大月氏人早就没有以前的威风了,他们和当地的塞种人和吐火罗人混居。已经融入这个区域了。而现在的康居更是名存实亡。康居这个词与其说是一个国家还不如说指一个区域。原康居国南部地区,也就是药杀水上游地区,月氏人、塞人、吐火罗人甚至是乌孙人、匈奴人联合在一起。立都者舌城(今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也冒称康居国,而西边的粟特人却占据富庶的河中之地,建立了数十个城国。大家都知道,原来地康居强国早就灰飞烟灭了。 而药杀水下游到碎叶川地区,是康居人的故地,这里百姓依然保持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方式,这些骑兵也是如此。今天他们汇集在一起,并不是来参加什么民族节日,而是受各部首领大人的命令,赶来参加一次军事活动,对象正是东边北府西州的伊水郡。 北康居(以示与者舌城的南康居有别)诸部对北府的伊水郡采取军事行动,并不是他们得知了北府西征康居的议案。因为这个议案虽然是在去年冬天通过,但是由于路途遥远外加冬雪封路,刚刚才传达到西州和沙州。两州地刺史、提督和伊宁、疏勒驻防都督才接到长安地命令,都没有来得及委托商人将北府的宣战书传遍两河地区。而且就是北康居诸部知道了北府对康居宣战,他们也以为只是向南边的者舌城地康居国宣战,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这些北康居人并不知道北府的讨胡令,也不知道北府的死敌-羯胡是“深目、高鼻、多须”的人种,这些特征可是与北康居人中一些人非常相似。老天作证,康居人原本就是一个大杂烩,都几百年了,谁知道这些特征是从哪里传下来的。 这次北康居诸部汇集在这里准备侵扰北府伊水郡,只是因为北府的骑兵对两河流域袭扰得太厉害,已经引起了公愤,所以才有康居人的这次报复。 自从北府灭国乌孙,收了西域之后,西州就成了原乌孙、悦般、呼得、突厥等人的地盘了。悦般原是西匈奴一支,自从跟了北府后就被分在西州的伊水郡和河州的金山郡治下,开始“新的生活”。 而呼得人原居于悦般以北(今额尔多斯河上游,塔尔巴哈山北麓、斋桑湖至阿尔泰山南麓一带)。西南临近乌孙国,北部临近契骨,东部与突厥相接。由于受柔然和契骨的欺压的侵扰,正向乌孙迁徙。按照异世的历史,这支部落会在公元357-367年和悦般人、前部车师人一起出现在两河流域,攻灭粟特,征服这个被希腊人称为索格底亚那(今撒马尔罕和布 带,泽拉夫善河流域)的富庶地区,然后西攻波斯,东拒柔然,盛极一时,领土以伊犁、粟特、巴克特里亚为中心,南越兴都库什山至陀罗和哈孜那,西及于注入里海的库尔干河,东括葱岭到天山南路,并被历史学家称为嚈哒人。 但是历史已经改变,呼得人和突厥人一样,成为北府治下的子民,他们依然以游牧为生,依然骁勇善战,只是他们穿上了姑臧制的羊绒大衣,背上了咸阳产的刀弓,脖子上挂着一枚阴阳鱼符。 这些勇敢的战士在姜楠、斛律协等人地带领下。继承了乌孙人的“风俗习惯”,每年夏天一到,便结队纵马西奔,驰聘在药杀水以北广袤的草原上,甚至还时时“误入”河中地区,打劫那里的城池和商旅。尤其是去年,当长安那股西征康居的风潮迅速传到西州和沙州之后,敏锐的姜楠等人虽然还没有接到命令。但是他们知道这里面肯定大有玄机。于是便加紧了对康居、大宛等地的袭扰。 北府军的袭扰终于让两河诸国诸部愤怒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但是南部各城国却不好直接出面,毕竟那些府兵都是打着盗贼地名头南下地,跟北府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被抢,纯粹是你们自己地方不靖,而且相比起与北府地贸易往来,这点损失只能是小事一桩。南部各城国不愿意与北府立即撕破脸皮,但是教训还是让北府尝一尝的。 于是大宛、南康居、粟特等国商定,他们出钱、出兵器,北康居诸部出人马,对伊水郡发动一次袭击,以“盗贼”对“盗贼”。 翻过一个丘陵,这数百人便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营地出现他们的眼前,这目的地终于到了。 硕未帖平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马鞍取下。然后再轻轻地放在地上。尽管这具贵霜风格的马鞍已经非常破旧了。而且还是南康居国地某个贵族老爷“捐献”出来的二手货,但是曾经一无所有的硕未帖平却是把它看得极重,并准备把它当传家宝那样传下去。 “可怜的硕未帖平。小心那青草把你的宝贝马鞍划破了。”旁边的祈支屋取笑道,旁边的几位同伴也跟着笑了起来。 硕未帖平脸色并未改变,而是转过头来平和地答道:“我的祖上原本留下了一具马鞍,可惜在二十多年前跟乌孙人打仗地时候跟我地父亲一起不见了。没有办法啊,跟乌孙人打了几十年的仗,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要不是这次有南边的富贵老爷们捐助,我估计还得用骨箭去打仗。” “真是天意,我们这次去伊水,居然是为乌孙人报仇后苦笑道。与塞种人地硕未帖平不一样,他和几个同伴都是匈奴人,他们的先祖在前汉年间就跟着支单于跑了过来。 听到祈支屋的话,硕未帖平不由地转过头,望了远处一群人几眼。那些都是乌孙人贵族,正往大帐走去。以前跟他们打了几十年的仗,后来这些人在国灭的时候带了一些部众逃了过来,现在又要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很多人认为,此次东袭伊水郡,另一个任务也算是为这些乌孙人报仇,要不然这些乌孙贵族们怎么会上蹿下跳,拼命地游说,最终促成了这次行动。 “真的想不到啊。”硕未贴平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和祈支屋一起把坐骑牵到一边,绑好缰绳,然后堆上一堆的青草,让它们自己去进食,自己几个人就围在另一边,支起篝火,烧上一锅水,然后把囊中的几块羊腿肉烤热了吃。 “希望这次到伊水去能抢些好东西回来,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了。”硕未帖平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难得的羊腿肉,要不是这次行动,为头领大人们放了三十多年羊的硕未帖平还真的很难每天都吃上这么肥美鲜嫩的羊肉。 “伊水这个地方听说现在富庶的不得了。”月氏汉子温机须者喝了一口热汤说道。 “难道你去过吗?”祈支屋打趣地问道。 “我怎么敢去伊水?”温机须者涨红了脸答道,东边北府地区不再像从前了,随便就可以“越境”过去了,那里游弋的骑兵都很厉害,一言不合就能要人命。 “我是听莫德艾合大爷说的。”温机须者赶紧答辩道。 众人一听便了然了,莫德艾合大爷是这一带有名的游唱艺人,外加懂一些“医术”,算是一个可以连人带牲畜一起医的“医生”。在这一带颇受欢迎,也是少数能自由出入伊水草原的人。 “听说那里每一户都分到了自己的牧场,他们养的牛羊、良马都是自己的,每年都有商人来收购牛羊马,还有那羊毛据说也能挣上钱。这些伊水的牧民拿着商人地钱可以到集市去换其它的东西。”温机须者越说越兴奋,好像在说自己的美好生活一样。“那些集市上什么东西都有,有能射下老鹰的强弓,有能刺穿一头牛的铁头箭,有能劈开石头的钢刀,有薄薄一层就能抵挡刺骨寒风的布料,有远处运来的小麦,还有像香浓地黑 |还有一种喝下去就能浑身冒热气地烈酒!难得地美酒,只有东边的北府人才酿造的出来。恐怕就是布路沙布罗(原贵霜帝国的首都。今巴基斯坦白沙瓦)的贵族老爷们也没有喝过。” 说到这里。温机须者连忙补充道:“这是莫德艾合大爷说的,他曾经治好了伊水草原一户牧人家的儿子,因此喝到了这么一壶。” 旁边地人都听得出神了,都不由地向往起来,要是自己能得到这些梦中都不可能梦见的东西,该多好啊。 “他娘的,这次去伊水。老子要好好地抢一些回去。”寂静了一会,一个塞人骑兵狠狠地说道。他的话马上得到了旁边这些同伴的赞同,纷纷附和着,并开始设想起抢到这些好东西后自己在族人中怎么炫耀一把。 “莫德艾合大爷说,这些东西都是伊水草原的牧民归顺了北府以后才有的。”温机须者继续说道。可能是喝人家的嘴软,莫德艾合喝了人家地美酒,自然对北府好感多多,转过来地话语中也带了这些好感善意。“以前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靠天吃饭的穷苦牧民。” 听到这里,大家又都沉寂了。所以这话有为北府做宣传的嫌疑,但是众人在当前也没有这个心事去追究这些了。他们想到地更多,都暗自在心底里盘算。 “这草原上的天和地,这牛羊和马匹,自古以来都是头人首领的,伊水草原上的那些东西,恐怕是北府故意弄出来骗莫德艾合大爷的。”好一会,一个乌孙人开口道。 “有可能。天底下那有这么好的事情。”大家仿佛一下子醒悟过来了,纷纷出言附和道,“还是想着怎么多抢一些才是正事。” “祈支屋,你觉得北府的那些人都是些怎么人?”四十多岁的硕未帖平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想法最深的人。于是转头问起祈支屋来,毕竟他的先祖是匈奴人,曾经跟遥远的中原人打过交道,而现在伊水草原变成这个样子,正因为那里归中原人管了。 “据我们族中的宿老讲,我们匈奴曾经占据漠北万里之地,英勇的战士有一百万。我们在伟大的冒顿单于带领下,活捉了中原的皇帝,迫使他以美丽的公主和无数的财宝做为贡品,祈求我们匈奴战士们的原谅。”祈支屋似乎陶醉在先祖们伟大的荣耀中了,旁边的众人也不由地停下来倾听起来。 “经过上百年的准备,一直假装屈服的中原人开始反击了。这一仗打了上百年,我们终于被迫离开了漠北草原,开始西迁。而中原也付出极大的代价,听说他们花光最后一个铜钱,人口也死了差不多一半。”祈支屋最后说道,“据我们的宿老说,中原人都很文弱,而且又不好武,十个中原人才是一个匈奴战士对手。但是他们太富有了,地域太广袤了,而且韧性十足,我们是在上百年的对抗中耗虚了实力,外加其它部族的背信弃义,所以才被打败,被赶出了那美丽的漠北草原。” 听到这里,一个塞人骑兵不由地讥讽道:“一个匈奴战士可以对付十个中原人,怎么会像野狗一样给赶出来了?” 祈支屋不由大怒,高声驳斥道:“我们匈奴人虽然被赶出来了,但是却一路上打败了月氏人,打败了乌孙人,不知道你们塞人打败过他们没有?” 这个塞人顿时语塞了,月氏人是被匈奴人赶过来的,但是月氏人打得塞人背井离乡,被迫老老实实地把地盘让出来;接着乌孙人跟匈奴争斗不过,也跟着西迁,结果把月氏人打得晕头转向;最后匈奴人被迫西迁,但是一路上却把乌孙人、月氏人打得服服帖帖,要不是汉朝的西域将军出兵把支单于杀了,说不定这里已经变成了匈奴人的地盘。 硕未帖平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地和已经回过味来的祈支屋对视一眼,心里充满了未知的畏惧。先是月氏人,后来是乌孙人,接着是匈奴人,一个串着一个,一个比一个生猛。现在西来的却正是把匈奴人赶出故地的中原人,他会给两河流域带来什么呢?硕未帖平和祈支屋等心里有点明白的人暗自盘算着。 在硕未帖平等人的沉思中,另外一些人却开始为月氏人厉害还是乌孙人厉害争辩起来,连温机须者都参与其中。这些人的声音越争越大,很快引来了旁边更多的争论者参与其中,最后这里成了黑夜中营地里最热闹的地方。 巨大的争吵声终于引来了责备,一个骑兵带着头人首领们的命令大声训斥道:“明天就要东去打仗了,你们不在这里养好精神却在这里吵什么?要是再影响老爷们的休息,小心吃鞭子!” 众人听完训话,都不敢多说什么,于是都散开,各回各自的地方休息去了。 注:古代中亚民族繁多,起源也是众说纷纭,种种不一。老曾只是选用了其中的论点,可能与有些书友的论点不一,因此知会一下书友,请大家不要过于论证这些很复杂的历史问题。 第二百一十二章 碎叶川之战(二) 和二年五月,加明王及大司马温殊礼,并位在诸侯公月,以会稽内史愔为都督兗州、扬州晋陵诸军事、徐州刺史,镇京口。 ----------引言摘述 祈支屋看着眼前越来越少的黑烟,心里不由愤愤地骂开了,这北府居然在伊水搞上烽火台了。自己随着两万多北康居骑兵刚过碎叶川,就看到远处的黑烟,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头,跑过去一看再知道,这是一个用石头围砌的烽火台,里面堆满了干草、干牛粪和干狼粪,而这些东西早就被北府的游骑兵丢进去一个火把而点燃了。黑色的浓烟腾空而起,几天都不会消散。 看来人家北府是当盗贼的专业户,既然精于抢掠别人的,自然也精于防止别人抢自己的。做为交界线的碎叶川两岸布满了北府游骑兵和探子,北康居诸部上万骑兵陆陆续续的聚集只要不是瞎子都会看得见。而且最可气的是大队人马在碎叶川聚齐后居然还耽误了四天时间,因为各部的首领老爷们还没有分好级别,没有商量出他们各自该担任的职位。 经过四日的争吵,应该说这争吵是从汇聚开始就一直持续过来的争吵终于在聚集后的第四天结束了,在乌孙贵族和南康居使者们的协调下,这些首领老爷们终于确定各自的职位和称号,也推举出一名大首领,然后在这名大首领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向东而来。 祈支屋恨得牙根直痒痒,这些土包子。难道就不知道兵贵神速吗?听到宿老们说,当年匈奴战士们一边赶路一边集结,最后如潮水一样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再看看这些土包子如此行事,难怪自己地先祖们西来时就能把这些塞种人、月氏人赶得满地跑。但是现在的匈奴人在这里已经是弱势群体了,大队匈奴沿着大泽(咸海)以北西迁已经上百年了,留下的这些匈奴遗民早就被月氏、塞种人同化,最可恨是那些首领头人们也被那些愚蠢的康居人(很多匈奴人不认为自己是康居人,依然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光荣的匈奴战士)拉拢腐化了。变得和他们一样无能和贪婪。早就失去了匈奴人的勇武。 四天的时间。在等待联军“领导体制完善”的四天时间里,祈支屋做为巡逻队就追击过好几次北府地探马侦骑。但是这一切都无关紧要,军情再紧要也没有争取一个位子重要。做为一个光荣地匈奴战士,祈支屋觉得与这些人一起作战简直就是一种侮辱。但是再侮辱也必须得来,因为被侮辱也好过被饿死。 旁边地硕未帖平非常清楚祈支屋的郁闷和愤怒,但是与这位“善战”的匈奴战士不同,硕未帖平考虑的更多。其实老成的硕未帖平心里清楚。这次袭击伊水恐怕艰辛重重。从去年年底开始提议,然后乌孙贵族们极力支持游说,在药杀水南北穿针引线,接着是北康居和南康居等幕后势力讨价还价,一直到现在才成事,这中间来回地折腾,稍微敏感的人都知道,何况北府的商人遍布河中地区。就是这里地两万多骑兵。或者其中的数百贵族老爷。指不定就有北府的密探。 这么久的时间,北府怎么会没有做好准备呢?这不,一看北康居联军过来。北府军的侦骑迅速地点燃了烽火台,然后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多训练有素。不光如此,联军所到之处,草原变得前所未有的空旷,估计连兔子都卷着行李跑路了。到现在为止,除了捡到一些破烂垃圾之外,联军什么都没有捞到,还贴进去不少牛羊食物。 就在祈支屋和硕未帖平两人忧心忡忡、各怀心事的时候,温机须者跑了过来,他是这一队的小首领。 “大人怎么说?”祈支屋问道。 “他妈地,还能怎么说。”温机须者愤愤地答道,“大首领说了,全军向热海(今吉尔吉斯斯坦伊塞克湖)前进。” “热海?怎么不向伊水流域前进了。”硕未帖平问道。 “为什么,我想是北府军已经知道我们地行踪,这些首领老爷们不敢往牛角上撞吧。”祈支屋叹了一口气说道。 “可是热海也是那么容易去的吗?”硕未帖平忧郁地说道。 “谁知道呢?但是总好过伊水河吧?我们不是一开始就喊着攻打伊水河.希望北府军能被我们迷惑。”温机须者犹豫地说道。 “被我们迷惑?”祈支屋有点无语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小心点吧,不要东西没抢到反而把命丢在这里了。”老成的硕未帖平最后说道。 “也只有这样了。”温机须者和祈支屋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招呼同伴,离开这个已经快要熄灭地烽火台,改向东南方向前进。 北康居联军突然转向倒是让北府军紧张和猜疑了一阵子。山城(今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以南的外伊犁阿拉套山脉下),这里是北府军的临时指挥部。接到北康居联军的最新军情,“总指挥”,伊宁驻防都督姜楠正在凝神看着桌子上的沙盘,旁边围着西州提督曹延,副将斛律协、窦邻、乌洛兰托、钟存连、傅难当,参将唐昧、陈灌等人。 “这康居联军想干什么?调头南下,难道他们想越过天山直取沙州龟兹郡?”陈灌最先开口道。 “你还真是高看他们了。”曹延笑了一下说道,他是前年接任已经调任秦州提督的乐常山的,此前数年一直在西州任职,非常熟悉这里情况。 曹延指着沙盘说道:“主将无能,累及三军。北康居能组织起这个联军都已经让我吃惊不已了,他们原本就是一盘散沙。分属不同的部族,平日里怨恨多于亲缘,今日能聚在一起,完全是南康居和粟特那帮人以利诱之地。这不,仗还没打就先盘算着分利。” “他们应该是感觉到我们在伊水南设下伏击了。我们搞得动作太大了,弄巧成拙了。”姜楠接言道,“这些联军里面都是贪利之人,但也多是草原上的老狐狸。虽然没有什么谋略。不过这点嗅觉还是有的。能闻出前面的危险。” 听到这里。大家都不由地笑了。接到北康居联军东犯的消息,西州的驻防厢军和驻屯府兵都被调集起来,足有三万多人。而姜楠等人决定采取诱敌深入的策略,然后在伊水南布下一个巨大的圈套。以姜楠等人地好牙口,估计这两万多联军能活着回家地不多。只是这坚壁清野地准备工作搞得太彻底了,反而让联军的首领们感觉到不对了 “姜都督说的是,这北康居联军感觉到伊水有危险。但是又不甘心什么都没捞到就退回碎叶川,于是就南下,到热海去看看,捞一把再回去。我们不用担心北康居军能越过天山,我们已经把军情通报给疏勒都督府和沙州了,他们也已经封锁了赤谷城等天山山口,北康居联军要是想南下,除非飞过去。” 疏勒驻防都督是先零勃。沙州提督是去年才接任魏兴国的夏侯阗。以他们俩的本事。自然能依靠天山、葱岭天险把沙州守得严严实实。 “那我们下一步该什么办?”钟存连出声问道。 “舒翼,你来说!”姜楠转向曹延开口说道。按照北府军制,驻防都督比提督高半级。一旦有战争发生,驻防都督会自动充当“战区指挥官”,调遣辖区里的厢军和府兵,而该州的提督也自动成为他地副手,直到枢密院发来正式命令。 “是的都督大人。既然他们不愿意来伊水与我们会面,我们就去与他们会面。”曹延指着沙盘开始说道,“我们可以将部队分成三部分,一万兵马继续留守伊水,以防他们突然神勇起来杀个回马枪。” 听到这里,大家都会心一笑,然后继续听曹延讲下去。 “一万伊水、热海、玄池三郡府兵以热海府兵为向导,对北康居联军进行袭扰和阻击。北康居联军本是一盘散沙,看到我军从四面围上来,定会知难而退,退回碎叶川以西。而一万驻防厢军直奔碎叶川南,在联军的退路上等着他们。我们花费了这么久的苦心,怎么也要把这支康居联军全歼!” 听完曹延的话,大家交头接耳议论了一会,便纷纷出言赞同这个新计划,只有唐昧迟疑了一下。 “如果这样的话,这热海郡的百姓们就要吃上一些苦头了。” “子明多虑了。依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想毫发未伤地击败联军是不可能。一来我们也来不及在热海郡搞坚壁清野了,二来如果要是和伊水一样搞得这么干净,估计联军又会拔腿就跑了。还是正常通报热海郡吧,那里已经做了一些准备,损失应该不会很大。”曹延皱着眉头算了一下最后说道。 听完曹延地话,唐昧也没有什么话说了,便和大家一起赞同了这个计划。 调头南下地联军发现他们终于能抢到一些东西了。他们向热海东北地区突进了三天,有四千多来不及逃跑的热海郡牧民被联军都兜住了,近一千青壮和男子在激烈反抗中死在了弯刀下,其余的老幼妇孺都成了联军地俘虏。 联军像蝗虫一样,把眼前所有的东西全部拆卸一空,统统变成了战利品。所过之处,除了青草就真的没剩什么东西了。 “硕未贴平,你在想什么呢?”祈支屋看到硕未贴平忧心忡忡地坐在战马上,低着头在那里想着心思。 “祈支屋,我今天找到这个了。”硕未贴平看左右都是好友,便悄悄掏出一样东西。祈支屋、温机须者看到硕未贴平如此神秘,连忙左顾右盼地围了过来。 只见硕未贴平手里拿出一个小纸袋,上面印满了文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文字。不过不管是什么文字,这几个目不识丁的人都不认识,但是上面的一个葫芦图形却让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北府的仙药?”温机须者几乎要惊叫起来。 这是一包北府长安制药厂出产的小柴胡丸,专治伤寒和其它季节变化引起的疾病,在这个时代真的是算是仙药了。毫无疑问,这也是曾华的创造,他因为家人患病的时候发现这个时代的中药还是汤汤水水比较多,于是就提出了中成药的概念。好歹人家也是看过《大宅门》的人,虽然不知道这中成药到底怎么做,但是什么蜡丸、蜜丸他以前也吃过,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也在网上知道其中似乎有离心机之类的设备发挥重要作用(主角记错了,那是抗生素分离用的设备)。 在曾华“高瞻远瞩”的指导下,华佗医科大学的医师们就辛苦了,但是好歹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经过好几年的“钻研”,华佗医科大学终于把张仲景的《伤寒论》、《金匮要略》中一些汤水药方变成了方便携带的药丸。而且曾华也贡献了例如人丹、香正气水、清凉油、田七止血粉等“重要药方”,这是他以前用过的时候偶尔看过包装盒上的配方。至于是否正确,是否能治病或者要人命就不是曾华的事情,必须交给专业人士。 华佗医科大学研制出民用药丸和军用药粉后,曾华立即拉上一帮人投资给华佗医科大学,成立了长安制药厂,使用纸质或者木盒包装,上面的标识和文字还是曾华亲自设计的。只不过肯定是不会厚道地写出配方,只有使用方法。还有那曾华设计的葫芦标记,成了长安制药厂的特有标识,也成了仙药的代表。 小柴胡丸等民用药品很快成了北府换取“外汇”和“硬通货”的利器,也有一部分被北府商人卖到康居等地后,只是价格比黄金还要金贵,当然,这个时代能救命的药真的不多。 众人都知道,硕未贴平唯一的儿子患上了伤寒都有大半年了,一直在艰难地熬着。听莫德艾合大爷说,北府有一种仙药,吃了以后马上就能治好伤寒,上面有个葫芦标记。只是这比黄金还要贵的东西,硕未贴平怎么买的起,所以一直只是幻想而已,想不到在这里看到了。 “这里的药呢?”祈支屋悄声问道。 “听说还剩下一粒,只是被一个首领头人拿走了,这纸袋还是这个头人不小心丢了的,被我捡到了。”硕未贴平黯然地答道,这么金贵的东西,自然会被首领先拿走,这可是上百牛羊都换不回来的东西。 “硕未贴平,不必紧张,我想既然找到了一次,自然能找到第二次,我们兄弟几个仔细地找一找,找到了就悄悄地递给你。”祈支屋想了想,低声安慰道,他也不知道长安的仙药有很多种,各有各的用途。但是在他们看来,有葫芦标记的仙药就是最大希望。 几个人立即低声附和,硕未贴平感激地拱拱手,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叹了一口气,深邃的目光望着远方,透出无尽的希望。 第二百一十三章 碎叶川之战(三) 未贴平的希望却越来越渺茫了,因为他们遭受的袭击烈。先是上百的黑甲骑兵,他们呼哨而至,如风驰电卷,一阵箭雨飞过来,也不管射倒了十个还是几十个联军军士,反正在你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调转马头,绝尘而去,只留下一溜的尘烟、十几具尸体和惨叫的伤员。 或者在某一个有树林的地方,正当联军骑兵们停下来收拾一下准备暂时休息时,十几名穿着黑色皮甲的北府军士从树林里冲出来,举着斧头、大刀或者大棒,把目瞪口呆的联军军士几下打翻在地,然后又如来时一样骤然消失在树林里。看着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同伴,看着那平静的树林,联军军士们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联军军士们都知道,那些受伤的同伴大部分会因为他们所不知道的“感染”,最后在惨叫和昏迷死去,小部分运气好的或许就留得了一条活命,但是如果没有同伴好心的照顾,他们也很难活着回到自己的部族和牧场。看着在风中轻轻摇动地树木,听着那平静而缓和的树叶声,联军的军士们知道自己什么也干不了。 到后来,他们晚上也不得安宁,时常遭到上百人奔射火箭的袭击。但是他们在进入热海郡第七天时却遭到了一次最大规模的夜袭。 当联军军士好容易在警惕和焦虑中熬过了午夜,熬到即将黎明时,非常有夜战经验的北府军士们却悄悄地潜近了。他们知道,这个时候是煎熬一夜地人最犯困的时候。 十几名“神箭手”的利箭悄无声息地在黑色的空气中飞行,然后像毒蛇的牙齿一样刺进晕晕乎乎的联军哨兵们的身体里。偶尔响起的惨叫声却像是吹响了北府军夜袭地号角,不知道多少人从黑夜里钻出来。他们如同卡莱奇亚魔王(康居传说中地一个恶魔)地凶兵恶骑,从地下冒了出来。他们高声的呼喊是死神的狞笑,他们锋利的马刀是死神的惩罚,他们的火把是死神的目光,而整个营地已经变成了死神地领地。 在地狱一般的营地里。马蹄声。利器破空声。惨叫声,骨头破裂声,还有那烈火劈里啪啦的声音,让硕未贴平等人感觉到了一个奇幻的世界,一个如同莫德艾合老人口中的神秘世界。所有的声音随着火光的跳动在黑夜中飘动,如同死神的脚步声一样,在一阵又一阵地随风敲打着众人地心。而那神出鬼没地北府军士如同戴着死神的面具。或者他们就是死神吧。他们如同那些声音一样飘荡在营地的四处,他们那可怕地面孔在火光中如隐如现。或者在惊慌奔跑中,或者刚闻声走出帐篷,或者正在紧张的集合中,很多联军军士在闪动的声音中突然遭到了袭击。这也许就是死神的真面目吧,他们往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着从黑暗中现出来的北府军士的脸,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天色终于变成紫色的时候。按照北府军以前的风格。还是就跟他们来的时候一样,北府骑兵很快就和他们的坐骑以及手里的钢刀一样,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四千多联军军士倒在了血泊之中。有的是被砍倒的,有的是被流矢射中的,有的是被压下来的帐篷活活烧死的,也有的是被马踏人踩而伤亡的,许多抢来的战利品在大火中一起被化成了灰烬。而在这个时候,联军还惊奇地发现,除了这些损失,他们的马营和战俘营也被袭击了,不但数千被俘掠的热海郡百姓逃之一空,连同自己的战马也在大火和混乱中奔散一空,要不是及时地围堵追回,损失的就不止上千匹战马了。 而联军付出这些惨重的代价获得是什么呢?数百具敌人的尸体,但是这其中大部分是逃跑的热海郡百姓,真正的北府军士只有不到五十具。 这一次,首领头人们没有愤怒,他们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营地,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碰到的是怎么样的敌人。不过这些北康居人实在应该值得庆幸,他们没有碰上北府“老厢军”。要是跟随曾华第一次西征的厢军来发动这次袭击,根本算不上一支军队的康居联军早就崩溃了,现在已经在逃命的路上了。 那十余万在数年前灭亡乌孙,收复西域的厢军一部分回驻关陇,一部分做为基础和骨架搭建了西、沙两州的厢军、府兵,还有一部分按照曾华的命令,退役直接转换为西、沙两州的“基层干部”。现在的西、沙州厢军、府兵真的远不如被曾华调教十几年的关陇虎贲,连河、朔、平州的府兵都不如,毕竟那里的府兵接连灭了柔然、代国、燕国、高句丽、新罗等国,作战经验远胜于只是做盗贼的西、沙州两军。 祈支屋的心已经变成死灰一般,他不知道为什么北府军变得如此狡猾和彪悍,互相的配合,单兵的素质,甚至远远超过他想象中的光荣祖先。自己西迁的族人,那些纵横草原的匈奴战士们遇上这样的敌人还能延续无敌的神话吗? 不同于祈支屋那忐忑的心情,硕未贴平却显得越发地焦虑,他那充满失落的眼睛在四处地上仔细地寻找着,试图从每一具尸体,每一寸土地上找到他渴望的葫芦仙药,尽管地上的尸体多是自己联军同伴的,但是硕未贴平始终没有放弃。 在硕未贴平寻找的这一个上午里,联军的首领头人终于议出了一个决定,他们准备退兵回碎叶川以西地区,回自己的牧场去了。进入热海郡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只俘掠了不到五千老幼妇孺,却损失了超过六千人。大部分首领们虽然目不识丁,但是这个帐还是会算的。他们亏得太多了。而且这一次夜袭中北府军表现出来地军事实力和对战的决心已经让这些部族首领们胆寒了。这就好比几个强盗准备好了刀枪去打劫银行,结果到了那里却发现今天是警察发工资的日子,银行大厅里全是荷枪实弹的警察,是个人都会郁闷。 但是联军在撤退之前,必须对周围的北府军进行一次侦查,核实军情后再决定撤军的路线。听到这个消息,硕未贴平毫不犹豫地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报了名。祈支屋和温机须者对视了一眼,知道自己这个好兄弟是急红了眼。准备在侦查中找到最 机会。他们没有犹豫什么。便默默地站在硕未贴平快其余十几名骑兵也报名了,把这支侦查队地人数凑足了。 老天爷可能真地怜悯可怜地硕未贴平,冥冥中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很快,硕未贴平这一支联军侦查队非常偶然地遇上了一支北府军小队人马,一支北府军收容伤员的巡逻队,里面有两名医护兵。 医护兵是北府军的特色,自从曾华建军以来。做为一位穿越族,自然会重视医护体制。但是由于当时的医疗水平问题,这一个体制却只能是配置几名“郎中大夫”,看看“感冒之类”的,完全无法做为一个正式配置来执行。在经过十余年的治理和聚拢,曾华属下终于有了一批医护人才,而且每一个士官学校都有医护科,而且也积累了丰富的“当代医护经验”。 在兴宁大改制中。曾华正式确定了北府军医护制度。每一哨配一名医护兵。待遇军衔为二等或一等骁勇士官,每一队以上再设一名军医官一名,为队正配属军官。直属军务司,属下再直接领有一名医护兵为副手。每一营地营军医官还负责一个医护行所,负责较大的“外科手术”和提供伤员一般的养伤复原场所。并从士官学校中分出同等级的医护学校,专门培养医护兵,然后再逐级提拔医护兵,送军医大学培养深造成军医官。 北府军的医护兵除了和士官一样配甲和横刀外,还配了一个“医护包”,里面装满了药品器械。他们除了右肩上有一个葫芦肩章外,配甲外面还披了一件白色的坎褂,前后两面绣着一个黑色的葫芦做为显目标识。 硕未贴平看到葫芦标识,立即像饿狼一样扑向被认定为葫芦娃的医护兵。祈支屋等人慌忙跟在后面,掩护着硕未贴平。 北府巡逻兵看到硕未贴平疯了一样向医护兵冲去,心里不由大愤,这些康居人真地是胆大如天,居然敢去打医护兵地主意。要知道,在北府军中,除了随军教士最受人尊重外,接下来的就是医护兵了。看到康居联军话也不说直奔医护兵,怎么不让北府军士们气愤呢?于是挥动钢刀,催动坐骑迎了上去。 一时间,人叫马嘶,刀斧相撞,杀声震天。两队人马人数相等,也都是牧民出身,单兵素质差不多,这时拼得就是士气和兵器的质量了。西州府兵虽然没有关陇府兵精锐,没有河朔府兵骁勇,但是也是严格按照北府军制组建起来地,北府标制的兵器铠甲一样不少。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北府的工业能力已经让世人无法想象了。而且按照北府军的优良传统,军纪和荣誉感保证了西州府兵拥有高昂的士气和斗志。 两相一比,康居联军很快就占据了下风了,要不是祈支屋等人表现英勇,鼓舞着其他正在苦苦支撑的同伴,这支二十余人的联军侦查队说不定早就垮了。 而硕未贴平却是更加神勇,避开了两名北府军士的阻挡,直奔其中一位医护兵,看架势要一口吞了这位医护兵。不过北府的医护兵除了会治伤救人外,也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骑射对杀也不在话下。 看到硕未贴平冲了过来,医护兵扬起横刀,不慌不忙地与他对战起来,而且还利用横刀的刀长锋利压制住了硕未贴平的气势。 硕未贴平看一时占不到便宜,便改变了策略,刀刀直指医护兵背着的医护包,可能也是上面的葫芦标识吸引住他了。 医护兵暗自叹了一声,这小子还挺识货的。自己身上最值钱和最宝贝地就是这个医护包了。里面有硫粉、北府秘制止血粉、行军丸等药品和纱布绷带、合金铜制作的止血夹等工具器械。硫磺粉是用硫磺研磨成粉。专门用于伤口消毒;北府秘制止血粉是长安制药厂收集了各地民间药方,多次试验才研制出来的,里面有穿山甲壳、仙鹤草、三七等药材干制成粉,止血化瘀最是有效,不知救了多少受伤的军士;行军丸是根据曾华提供的香正气水、人丹等药方配置而成,专治寒暑交替,水土不服,有清热开窍和辟秽、解毒、安神奇效。纱布绷带不用说了。用银、铜、锡等合金制作的止血夹装在一个铁皮盒子里。专门用来夹止血管之用。算得上是曾华开创的“新外科”发明之一吧。 所以说这个医护包是医护兵吃饭的家伙,也是他地命根子,怎么能让硕未贴平抢了去,于是手里地横刀舞得更欢,让硕未贴平近身不得,几乎要暴走了。而旁边地北府军士很快也回过神来,拍马过来了两个。支援医护兵。 硕未贴平在医护兵转身的时候,好容易找个机会,把医护包划了一刀。医护包是用北府帆布制作的,上面浸透了桐油,虽然能防水,但是却挡不住刀刃。医护包应声破了一个小口子,而一个瓷瓶则轻轻地掉落下来,在地上翻滚了一下便停在了一窝草边。 硕未贴平早就看在眼里。立即一转马头。伸手去取仙药。就在他的手碰到了药瓶时,旁边的一名北府军士赶了过来,挥手就是一刀。劈在这个抢药不要命的康居人的背上,顿时砍出一条深深地刀口。 硕未贴平惨叫一声,手顿了一下,但是依然没有停止动作,转瞬间便把药瓶握在手里,然后就势爬在马鞍上,调转马头向回跑去了。祈支屋、温机须者看到硕未贴平得手了,也顾不上看他的伤势,立即掩护他一起往回跑。 回到营地里,祈支屋查看了一下硕未贴平的伤口,发现又深又长,鲜血正在如泉水一样往外流,于是慌忙和温机须者等人找来一些破布羊毛,贴在伤口上,以便止血,然后又找了些草药,敷在上面。一阵忙乱后,硕未贴平的伤口终于止住了血,他疲惫地躺在那里,张着由于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嘴唇,努力地喝着温机须者手里的水。祈支屋站在一边,心里异常地沉重,他知道,硕未贴平伤口止住血了并不代表他就脱离了危险,这么大的伤口最大的危险却是感染。 与此同时,另外十几支侦查队也落荒而归,也是死伤甚众,他们带来地消息综合起来就是现在这个地方到处都是北府军,足有数万人,看样子好像马上要发动反击了。 息让首领们立即做出决断,撤兵,不管这次亏了还是管这次声势浩大地东征就这样虎头蛇尾,这些首领们只有一个念头,退兵。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部族的这些青壮要是死光了,不但没有人为自己放牛羊,连带着自己的部族都有可能消失在草原上。 联军撤退地很快,沿着原来地路线直奔碎叶川,然后在碎叶堡以西那河水很浅的河段渡河,回原来的故地。祈支屋和温机须者做了个布网,挂在两匹马的中间,让硕未贴平躺在里面,一起撤退。 过去三天,北府军在后面紧追不舍,联军不停地向西跑,不停地有人落伍,落入北府军的包围,整个联军的形势越来越危急了。而硕未贴平的情况也越来越险恶。不但伤口开始腐烂流脓,人也开始发起高烧,时不时地昏迷不醒。看到他这种情景,祈支屋不由地着急起来,但是却毫无办法,只能用热水清洗,再用草药敷上,但是效果一点都不明显。 最后,祈支屋听从了温机须者的一个偏方,用马尿为硕未贴平洗伤口,用草灰敷伤口,但是依然没有丝毫效果。 到了第五天,祈支屋已经听到碎叶川那奔腾不息的声音,可以远远地看到对面的千泉山(吉尔吉斯山),过了河就是故乡了。但是硕未贴平却伤势更重,苍白的脸被烧得变成黑红色,深陷的双目几乎没有什么光彩。一天到晚都是在昏迷中胡言乱语,几乎没有醒来地时候。 也许是碎叶川的奔流声惊醒了他,也或许是对岸飘来的家乡味道唤醒了他,硕未贴平居然醒了过来,而且非常地清醒。 “快到家了吗?”硕未贴平问道。 “过了碎叶川就到了。”祈支屋沉重地答道。 “好啊,终于到家了,我终于把仙药带回家了。”硕未贴平露出笑容,苍白枯瘦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生机。 “也许是回光返照。”见识比较多的温机须者对祈支屋悄悄地说道。 祈支屋心里有数地点点头。越发地紧握着硕未贴平的手。“硕未贴平兄弟。不如把仙药先用上一些,这样既可以治好你的病,也能治好你儿子的病,一举两得。” “不行,这么小一瓶仙药,说不定正好只能治我儿子地病。要是我用了,他不够药了怎么办?还是留给他吧。”硕未贴平说到这里。呼吸变得有些粗促,而脸色变得更加黑青。 “祈支屋,我地兄弟,你能帮我把这瓶药带给我地儿子吗?”硕未贴平哆嗦着掏出贴身珍藏的小药瓶,颤抖着递给祈支屋。 祈支屋的眼睛一下子红了,鼻子也酸了,接过仙药瓶也贴身珍藏起来,然后又紧握着硕未贴平的手。“好兄弟。我暂时替你保管仙药,等你到家后我再还给你。” “祈支屋兄弟,请带给我的儿子。我来世一定报答...,请带给...” 在这一刻,硕未贴平的眼睛突然变得无神,手也变得异常无力,但是他的右手却出乎意料地举了起来,异常坚定地指着西南方向,那里有他地家,有他的牧场,有他的牛羊,有他的家人,还有他的希望他的儿子。硕未贴平的喉咙咕嘟了好几声,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他的生命也随着那声舒气,黯然地消失在无尽地草原和天地间。 “硕未贴平兄弟!”祈支屋悲痛万分,紧紧地抱着硕未贴平那越来越冰冷地身体,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硕未贴平的衣襟上。 在呼呼的风中,流着眼泪地温机须者轻声地唱起那首康居民歌:“你已经听不见这支歌,你远去了,我的好兄弟,你已经回到祖先的领地去了。你是否知道,你永远不会变成雄鹰,永远飞不回科西伊列西(塞种人对锡尔河下游的称呼),看不到那顶帐篷,不能对它说:‘哦,我的家乡,我回来了!’你已经永远地飞走了。” 听着耳边那低沉的歌声,混合在远处的河声中如咽如泣。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草原和雪山,祈支屋突然在歌声中明白,不管哪个民族,不管它曾经强盛还是衰落,它总是充满苦难,无数的苦难最后汇集成了这广袤的大地、草原和戈壁,人民在这沉重的苦难中生活、延嗣,艰难中却没有忘记对美好的渴望,自由、幸福,对这些理想的渴望最后汇集成了碎叶川,冲开苦难的大地,向美好的彼岸咆哮奔流而去。 这个时候,一阵浑厚雄伟的号角声唤醒了整个碎叶川大地,它如同是神的目光俯视着这块富庶的草原,俯视着一万多忐忑不安的联军军士。 随着号角声,沉闷的马蹄声缓缓响起,一片白色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上万北府厢军排着整齐的方阵横线队形,徐徐向前压来。而碎叶川对面也出现了这么一支队伍,只不过他们的铠甲是黑色的,也异常整齐地立在远处,排在联军回家的路上。 正在准备涉水过碎叶川的联军军士们知道了,他们被北府军包围,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残酷的厮杀,他们只有两个结局,要不投降,要不是战死。 祈支屋轻轻地放下硕未贴平的尸体,摸了摸贴在胸口上的药瓶,心里暗自说道:“好兄弟,我一定会把仙药带回给你的儿子。” 不一会,在一阵潮水般的欢呼声中,北府厢军挥舞着马刀,高呼着冲了过来,他们排成几条横线,以三个大锥形为向导,很快就插入联军那混乱的队形中。很快,碎叶川响起了巨大的喊杀声,远远地遮住了碎叶川的河声。 到了黄昏,潮水早就退去了,地上满是尸体,兵器刀枪胡乱地丢在一边,战马在旁边仰首悲嘶,想唤醒躺在那里的主人,但是回响在天地间的悲鸣却只能幽幽地飘荡在暮色的风中,如同这些飘落在异乡的魂魄。 在狼藉的地上,祈支屋也静静地躺在这里,他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似乎只是躺在这里倾听远处的河川奔流声。他身上的衣襟被利刃划开了好几个口中,而在其中的一道口子,一个灰青色的瓷瓶露出半截瓶口。 越来越冷的风如同那越来越黑的天色一样,很快就抚过了这块荒野,抚过了祈支屋满是血污的脸庞,然后继续向西,向那遥远的地方吹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西征前夕 碎叶川那一场算得上是第二次西征第一次接触战结束主帅曾华还呆着长安。不是他恋家不愿意走,而是他在一边等待西征大军的汇集,一边做西征之后的安排。 按照计划,这次西征要调集朔方、晋阳、南郑、成都、酒泉、西宁驻防都督辖下厢军六万余人,加上从朔州、冀州、秦州、兖州、梁州调集的配属府兵有十四余万,总计二十余万,正源源不断地向西汇集。按照军机参谋署的部署,沙州设置了高昌、龟兹和姑墨三个汇集地点,而陆军部、户部、转运部、军务司三部门联署在沙州高昌设立了一个临时机构-西征转运署,由军务司都承事田枫出任主官,其郎中为副职协助,全力配合,主持西征大军的辎重供给。 而按照去年通过的《西征预算议案》,户部从太和二年开始拨出五百万银圆的战争开支,明年和后年还各有五百万银圆的西征经费维持战争继续。这一千五百万银圆除了第一笔五百万是从北府的官库中支出外,其余的一千万银圆都是以战争债券的方式进行筹集。但是这一次的战争债券和以前的西征债券有着完全的不同。 第一次西征债券是北府和曾华的一次尝试,所以设计的非常简陋,利息计算方式也非常地简单,就是保本外加战争所有收益的平均值,最后的结果是每一份战争债券让购买地百姓都获得了他意想不到的暴利。但是这次由北府出名的“生财高手“钱富贵主持就不会再如此了。 钱富贵根据曾华曾经提及到了异世“国债劵”概念,最后设计出太和西征债券。这次太和西征债券也是保本债券。最低利息为百分之五,然后在最后的西征收益上根据一系列复杂的计算公式得出最后的利息。曾华这个明白人曾经算过,不管如何,太和西征债券最后的利息最高不会超过百分五十五。这让曾华很是感叹了一把,这古代的人才啊,给点阳光就灿烂。 不过就是这样,太和西征债券依然抢手得很,从太和二年例行春计通过第一年太和西征债券后。北府各州开始掀起一股抢购太和西征债券地风潮。而且这一次连江左许多世家也闻风而动。托人在豫州、青州、洛阳、长安等地大肆购买,反正这债券又不是记名地。 按照枢密院军机参谋署地推演,西征厢军、府兵汇集到沙州三个汇集地点需要七个月时间,加上粮草辎重等物资的调集,太和二年差不多就在调兵遣将中度过。所以在整个太和二年,从晋阳到高昌的大道上,满是“迁徙”的厢军和府兵。他们骑着战马,赶着牛羊,跟着高车,连绵不绝地向西而去,各地的口音和民歌一时充满了陇西大道,或许这歌声还要延续很多年。 不过从某种意义来说,太和西征军第一支军队在开夏的时候就从河州开拔了。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一支军队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太和西征军。因为他们担负地使命完全不同。 在去年的春天。曾华就将驻防狼山都督野利循,驻防平壤都督卢震,平州提督姚劲等漠北、东北将领们召集到长安。秘密交代一番,并给他们看了属于极度机密的一幅地图。在回去的路上,数位将军的侍卫都偶尔听到自己主将的口中在喃喃地念道:“里海,黑海。” 随即,曾华以大将军身份通过枢密院发布命令,表野利循为盐泽(咸海)北道行军总管,卢震、姚劲为副总管,戈长元、尉迟廉、谷浑行为领军参将,他们的作战目的是活捉原柔然可汗跋提。说到跋提,都已经逃匿了近十年,谁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但是负责追击地野利循一直都没有完成任务,虽然他领兵攻灭了契骨诸部,又每年放马剑水以西数千里,收拢杀灭了不下三十万说不出名字来地部众,但是在枢密院眼里,他依然没有完成任务,因为跋提依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次曾华准备借着太和西征的东风,让野利循做一次最大规模的北路西征,彻底了结对跋提地追击。但是很少人知道,曾华给野利循、卢震、姚劲等人的任务是一路西迁,找到百年前西迁的匈奴旧部,找到两个叫“里海”和“黑海”的大海,还有它们北部富饶的草原,那里都将是北府勇士们的牧场。按照曾华的初意,他要对里海和黑海北岸那片广袤草原进行一次“试水”。 盐泽北道西征军主要征集河州海北、五河两郡和平州黑水、渤海、朝鲜三郡府兵,三签一,总计汇集了七万骑兵,也是以迁徙的方式,赶着牛羊向西而去。野利循、卢震等人在太和元年秋天回到治地后,立即开始奉枢密院令签发调集军队,向剑水流域汇集,一直到太和二年夏天,行动一向神速的河、平州府兵汇集完毕,接着直接从金山、五河“收购”了一批牛羊,然后挥师向西。 而曾华却在长安忙着做西征前的调整和准备。曾华通过陆军部发布了一系列命令,对关东和关陇的提督、都 一次大对调,如原护卫军都督段焕转任驻防城都督赵复转任驻防广固都督,原宿卫军都督柳转任驻防许昌都督,原幽州提督杨宿转任护卫军右都督,负责洛阳和司州的防务,原秦州提督乐常山转任平州提督,原梁州提督魏兴国转任冀州提督,原冀州提督张渠转任护卫军左都督,负责雍州的防务,原青州州提督徐当转任侍卫军都督,负责长安及京畿附近的防务,原兖州提督冯保安转任宿卫军都督,负责长安内城防务。原豫州提督转任并州提督,原驻防朔方都督李天正转任驻防平壤都督,原朔州提督侯明转任幽州提督等等不一。而各州郡主官和各地府兵、厢军也做了大范围的调防调整。 为了鼓励将士西征用命,曾华也正式颂布了北府地勋功表彰制度。 按照曾华规定的新制度,北府最低的勋位是士郎,分四种,承事郎、修职郎、文林郎、武骑郎。承事郎是商、工、农凡有功绩卓著者,可授承事优等勋章。授承事郎;修职郎是文职官员。凡从九品以上。有政绩卓著者,可授修职优等勋章,授修职郎;文林郎是县学老师以上者,凡授教传学五年以上,教绩卓越者,或研文治史文绩卓越者可授文林优等勋章,授文林郎;武骑郎就是从军者。无论民兵、府兵、厢军,凡立军功一定者可授雄鹰勋章,授武骑郎。 凡此四郎皆表示已经入了士族,有参朝议政的权力,可以向县令、县尉、检察官等职官进行建议,可以旁听县理判署的断事审刑,也就是可以监督地方的行政、司法。他们可以直接向新设的中书行省通政司和门下行省参政司上书,向这两个专门负责收集地方政务情况的机构一诉意见。而通政司和参政司会根据各士郎们所属地方和提及地事宜分呈中书行省和门下行省各科。然后由各科地朝议郎和奉议郎合议给出意见。或者转呈尚书行省和各州,或者对各部、各州郡主事官行文咨询,或者直接转交给都察院、审计署处理。而通政、参政两司会将处理意见反馈给上书地士郎。 四士郎只是第三等士郎。承事郎以上是承务郎,修职郎以上是承直郎,文林郎以上是承德郎,武骑郎以上是飞骑郎,皆为第二等士郎,再以上就只有迪功郎和骁骑郎两个第一等士郎,承务、承直、承德郎全部合为迪功郎。 士郎以上就是勋爵了,北府爵位最低一种。按照曾华上表江左朝廷照行的爵位制度,北府分为勋、子、男、伯、侯五阶爵位,每一阶还分三等,共计十五级爵位。 勋爵还是分文武两类,文勋爵分公车、宣德、守正;武勋爵分轻车、宣威、安远,子爵以上就不分文武了,只是功绩卓越者可加爵位评字。 而在此以外,文职政务可授优等勋章外还有有嘉越,卓越,荣禄,银紫、金紫特进勋章,而军功有铁质、铜质英勇勋章,银质豹韬勋章,银质、金质虎威勋章,银质、金质雄鹰勋章,昭勇宣武勋章,昭武金吾勋章、元麾冠军勋章,忠武骠骑勋章,柱国、上柱国勋章。 银紫特进、柱国及以上勋章必须由尚书行省、枢密院或者一定数量的朝议郎和奉议郎推荐,然后中书行省审议同意,门下行省不行封驳否认,最后才由曾华授予,算得上是国士荣誉,名倾天下。到后来,众多北府军民宁愿用侯爵位去换一个特进或柱国勋章。 朝议郎原本由曾华从勋爵以上贵族中直接指定,但是由于曾华要领军西征。所以他以此为借口,规定中书行省朝议郎由各地的士郎以上士族推举,总数还是三百六十五人,以每州为单位,数量不一,任期六年。 而门下行省的奉议郎则还是由地方推举,每郡两人,也是任期六年,并做了详细的规定。如奉议郎被推举的资格必须是本郡地方户籍,纳赋税五年以上,初学以上学历者等等。 曾华颂布这些规定制度后,立即从太和元年开始主持了中书行省和门下行省新一届地推举,然后加紧《刑法典》和《民法典》的制定,不过这两部北府律法概括众多领域,浩大繁多,估计三五年里是不可能完成的。 这一系列的动作给人感觉是北府准备举全江右之力西征。 北府如此大规模的动作,有人喜也有人忧。忧的是借居在北府长安等地的粟特、康居、大宛等商人。在北府向康居宣战之后,康居商人被暂时拘捕,粟特、大宛等商人被居第监管,都被北府派兵严加看管起来,虽然还没有杀头抄家,但是不管怎么看都是形势不对,也许是北府想等把康居灭国后再一起来处理。不过这些商人还有一点期望,他们在北府数年。都有些人脉,也得到了一点内部讯息。他们能在北府待得这么久,自然通过了严格的审查,和胡攀不上什么关系。这些康居、粟特商人希望自己能得到西域商人地下场,那些西域商人在西域被灭亡后,转而效忠北府后就享受到了北府商人地待遇,还好 。 喜的是北府商人,战争一打。自然财源滚滚。而且要是粟特等河中之地成了北府地盘。那么就不用付太多的关税了,中转天竺、波斯所赚取地利润岂不是更大了。 还喜的是江左朝廷上下。北府如此大张旗鼓地西征,说明他们真的没有心思和打算挥师南下,而且北府的进贡这几年也越发地丰富起来。除了晋室外,朝中重臣都人人有份,每年以曾华地名义上贡地礼品装满了上百辆马车。 除了少部分有远见地外,江左朝廷觉得越发紧逼的桓温比曾华更危险。甚至还有些名士们在抨击桓温的同时居然为曾华唱起赞歌来。 对于江左名士们来说,长安是个让他们又爱又恨的地方。只要你被那里的国学邀请去讲学,你不但很快能名传天下,而且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润笔报酬”,要知道长安那些国学个个都富得流油。但是一旦去了那里,一不小心就会被国学学子们批得“体无完肤”,到时也能“名传天下”。现在北府学术界,尤其是长安国学里。学派众多。思想活跃得不行,有新玄学的“保守派”,有新儒学地“五经派”。有旧玄学和旧儒学合一的“庸山派”,林林总总,都在国学或者几个州学里讲学授课,拉拢国学生员和州学学子们。因为按照北府规定,郡学以前只准讲授规定的六艺书籍和科目,而唯一算得上“精神范畴引导”的学问却是圣教教义,从众多的教会初学就开始了。人家出钱办的学校,讲一点初略的教义也无可厚非,不过也只能在初学讲,县学和郡学就必须老老实实地学“知识”了。 相对学术界的交流,商贸上地交流更是汹涌。北府需要江左地瓷器、茶叶、蚕丝、粮食、药材、杂货等各种物资,江左需要北府的铁器、纸张、棉布、羊呢绒、玻璃器皿等等物品。于是北府商人采取合作经营的方式,与江左各地地世家合作,收购当地的原料,甚至还在吴、丹阳、会稽等郡帮助当地世家设立工场,用北府一些先进的技术和工艺生产瓷器、茶叶、丝绸等成品,再转运各地贩卖。在数年的合作中,这些世家都得到了巨大的利润,而在这些利润面前,他们觉得北府商人比“亲人”还要亲。 有了这些世家的帮助,北府的商人遍布江左各地,混杂在其中的各机构的情报人员绘制地图,编写情报,如鱼得水。在这些世家的帮助下,北府近海船队在徐州东海郡的郁洲(今连云港),扬州吴郡的钱塘(今杭州),会稽郡的鄮县(今宁波)外岛(今浙江宁海),临海郡的章安(今台州),永宁(今温州),建安郡的侯官(今福州)建立了码头,其船队足迹直达广州南海,并以此为跳板在夷州(今台湾岛)北部和南部各秘密地设立了一个基地。 在曾华的授意下,北府商人从太和年开始更加大规模地向江左“侵入”,只不过他们用的是“经济手段”。他们拉拢各地官员、世家,试图用利益让他们与北府相连。并进一步收买朝中重臣,挑拨离间,唆使谣言,无所不用其极。别的不说,江左和桓温势力的对立更甚,江左众臣和名士们对桓温的怨恨日益一日。而桓温在遭受到这种压力后,也越发对江左一步紧迫一步。 太和二年秋天,曾华发布命令:“太和西征,从我以下,三军将士当奋勇向前,以雪国耻,以报国恨。北府以重禄高勋相待有功之士,众功臣的荣誉将永留青史!”然后宣布自领盐泽南道行军大总管,曾闻、邓遐、张、慕容垂、拓跋什翼健、诸葛承、郭淮、阎叔俭、邓羌、吕光、杨安、毛当等将随军左右。姜楠为河中北道行军总管,斛律协、窦邻、乌洛兰托为副总管;曹延为河中南道行军总管,夏侯阗、唐昧、陈灌为副总管;先零勃为河中西道行军总管,王先谦,于归、卫瑗为副总管。 而就在曾华临行,王猛等人急了,终于开口问一件要紧的事情,谁来监国护印?谁为世子?他们都知道,似乎历史上的“明君”都不愿过早地交权给下一辈。但是此次曾华西征,大家虽然苦劝不住,但是总要留下一个做主的。此去最少三年,最多就不知道了,而且战事无常,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继承人总的指定吧。 曾华知道众臣终于忍不住了,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看来还是自己坚持到底了。但是正事还是要说的,于是郑重交代道:“不设监国,武子、武生两位先生护秦国公印,景略、素常先生护大将军印,其余军国事照常。” 说完后,曾华递给谢艾一封密信,上面封好了火漆,盖有曾华的随身印章:“世子的名字在这封信里,由冰台先生保管。一旦我不幸战没,便由景略、武子、武生、素常、冰台五位先生会合,查阅信封破损,然后取出里面的书信,拥世子继位。” 众人犹豫了一下,最好还是领命了。 交待完这些事情后,曾华便开拔了,太和西征终于正式开始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侯洛祈的选择(一) 侯洛祈,你的兵甲难道还没有准备好吗?”达甫耶达问道,“怎么看你的脸色居然如此的难看?” “侯洛祈怎么会没有准备好兵甲呢?只是他舍不得美丽的康丽娅。”旁边的米育呈笑着高声说道。旁边的同伴都露出会心地笑容,跟着一起笑起来了。是啊,谁要是三天见不到美丽的康丽娅,他一定会把自己的灵魂也丢掉的。 听到同伴们的取笑,侯洛祈那俊朗的脸不由地变得通红,自从自己赢得了康丽娅的芳心之后,巴里黑城(今阿富汗的马扎里沙里夫以北,也叫拔底延城)里所有的男人对自己都有了嫉恨之心,而自己的同伴也常常拿自己对康丽娅的迷恋来开玩笑,以此来抚慰他们那颗“粉碎”的心。 “不是的,我忧虑的是我们真的能够帮助康居人守住者舌城吗?”侯洛祈说出了自己心里的忧虑。 听到侯洛祈的话,同伴们都不做声了。他们都知道侯洛祈是一位高贵的月氏贵族的儿子,同时也是一位睿智的摩尼教法堂主(默奚悉德,长老之意)的儿子。他的父亲和家族在拔底延城乃至乌浒水下游都拥有崇高的地位。而侯洛祈本人也是一位英名传遍乌浒水南北的年轻人,他曾经帮助自己的父亲募捐修建了三座摩尼教寺院,也曾经在庇麻节得到了悉万斤(今乌兹别克斯坦的撒马尔罕,当时与者舌城-今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是为摩尼教向东方传播的中心)城萨波塞(持法者。意特使地赞誉。 同伴们看着那张充满英气的脸,知道这位曾经徒手杀死一头狮子和一只山豹的勇士与自己的想法远远不同,他看得更远也更深。 “自从去年东方北府国向康居开战,兵分两路,先是药杀水以北地区的北康居人被横扫一空,接着一路兵出葱岭,一个月时间攻陷了大宛国的贵山城(今乌兹别克斯坦卡桑赛),然后会师于者舌城下。已经四个月了。”侯洛祈望着东方缓缓地说道。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天。也就是太和二年年末到太和三年年初的事情。自从去年夏天北府西州在伊水碎叶川大败北康居联军后。顺势将北府的宣战书遍示河中诸国。 河中诸国不知道北府实际上还是晋室下面地一个藩属,他们一直把这个强势地政权当成遥远东方一个新崛起地朝代,称其为奇怪的北府国。这一次,一向强势的北府国也一如既往地展示它的强势。随着宣战书的到来,众多的北府商人迅速离开了河中诸城国。各城国也没有为难这些商人,因为他们还不明白宣战书中康居国指的是药杀水以北地康居旧地呢还是中游的者舌城新康居国,而且更不明白这康居国盟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到了太和二年年底。北府河中西道行军总管先零勃以大宛国不奉书出兵讨伐康居国为由,宣布视其为康居国盟友,领兵两万,直出大宛国,先在真珠河(今纳伦河)畔大败大宛国王季寡亲率的三万兵马,斩首一万六千,俘国王弟弟季养以下贵族将领四百余人。继而围攻大宛国首都贵山城,先是日夜攻打。然后又假意谈判。放回季养等贵族和随从千余人。谁知季养被北府人收买,贪图大宛国王之位,与混入随从的北府奸细配合。趁夜打开了城门,放北府军入城。 季寡在绝望中自杀,王室和贵族两千多人落入北府军之手。贪婪的季养最终也没有当成大宛国王,他在那一夜混战中神秘地死去。据说他被一位王宫卫士刺伤,最后坐在国王的宝座上痛苦地死去。 大宛国被北府洗劫一空,王室贵族们和他们口袋里的最后一块金币一起被装上北府地高车,然后络绎不绝地运往东方。据说在这蜿蜒数百里地队伍里,除了大宛国最出名的良驹宝马外,还有堆积如山的书籍,成群结队地工匠、学者、乐师,而贵山城冲天的大火和黑烟,站在数百里之外的者舌城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消息传到河中地区,诸国一片哗然,这才明白原来在北府国的眼里,凡是不出兵配合他们围剿康居国的都是康居国盟友,都属于北府的打击对象,连保持中立都不行。河中诸国开始议论纷纷,有的建议派出少数兵马,以象征意义的形式配合北府军攻打康居国,以免让“残暴蛮横”的北府人找到开战的借口;但是还有一部分人却认为河中诸国不能接受北府人的威胁和恐吓,康居人再弱也是河中地区的一份子,北府再强势也是远道的强盗。 两派人马在争吵不休的时候,先零勃率军与河中北道行军总管姜楠会师于者舌城下,大军合二为一,足有四万之多。并大发附近百姓数万人,修了数道又深又宽的壕沟,又修建了一道又高又厚的围墙,准备把者舌城困死困降。从者舌城冒死跑出来的使者有十几人,他们把康居国王和百姓们的求援书传遍了河中地区,也将北府军的“凶残贪婪”传遍了各地。 这 河中诸国也不再犹豫了,因为波斯帝国呼罗珊总督卑国王卡普南达(kipunada,350-375)都派来了使抗拒北府的入侵。而卑斯支,这位波斯帝国皇帝沙普尔二世的儿子,波斯帝国东方地区的统治者则说的更明白,他正在赫拉特集结一支庞大的军队,很快就会赶来支援河中诸国。 这个消息让河中诸国的欢呼雀跃。贵霜国王以前是河中地区的统治者,虽然在百余年前退回辛头河(今印度河)以东地区,现在只是龟缩在陀罗和斯瓦特谷地一带。但是它“余下的辉煌”仍然照耀着乌浒水。它在许多月氏人、吐火罗人心目中还有一定地威望。而波斯帝国更是一个强大的存在和后援,相比起遥远的东方,河中诸国的贵族和百姓们更愿意相信这个西边邻国的实力。 在此激励下,河中诸国掀起了一股支援康居国的热潮,许多热血的年轻人,无论是塞种人,月氏人,吐火罗人。他们纷纷置办兵甲。报名应征。随时准备支援康居国。侯洛祈和他的同伴们正是这么一群热血青年,他们刚刚去了集市,各自置办了自己地兵甲装备。 “侯洛祈,说说你地想法吧!”达甫耶达说出了同伴地心声。 “兄弟们,你们想过没有。不是雄鹰就不会翻越雪山,不是雄狮就不会纵横草原。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跟北府军队打过交道,而遍布河中诸城的北府商人却把我们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而且我们也没有统一的指挥,都是各自为战。在这种情况下,我正不知道我们该如何去击退这些北府军。”侯洛祈慢慢地说出了自己忧虑,“如果我们失败,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家园都将毁于一旦。” “侯洛祈担心的很是,北府军虽然人少,却是只听从一个人的命令。我们虽然有上百万人。但是却有上百个国王和贵族。而且这些国王贵族有地贪婪。有的胆怯,谁能保证他们都能坚持下来。只要我们有一点缺口,这些北府军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野狼。从那个缺口涌入河中地区。”听完侯洛祈的话,达甫耶达深有同感地说道。 “我看你们过于操心了。北府军再齐心他们也是在万里之外作战,我们虽然现在人心涣散,但是只要卑斯支殿下带领波斯大军赶来,我想这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另一个同伴霍兹米德不屑地说道,这个信奉教的吐火罗人对波斯帝国有一种迷信般的崇拜。 侯洛祈不再做声了,默然了许久最后才说道:“离开巴里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听到这话,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米育呈出声了,“大家听听,侯洛祈真地还是舍不得康丽娅。” 大家闻声不由大笑起来,连侯洛祈最好地伙伴达甫耶达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他还是为自己的表兄辩解了一番:“只要你是个男人,都会舍不得离开康丽娅!” 听到达甫耶达的话,大家地笑声更大了。 过了好一会,达甫耶达突然转向侯洛祈说道:“侯洛祈兄弟,不如请你的父亲出面,与康丽娅的父亲商讨一下,先为你们俩举行订婚仪式,等赶走北府人后才回来正式成婚,这样你就不怕康丽娅飞走了。” 听完达甫耶达的建议,众人不由纷纷出言赞同:“是啊,这是个好办法。”“举行一次大宴会。邀请城中所有的贵族和富商,向他们宣布你和康丽娅的关系,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抢走你的心上人了。” 侯洛祈听到这些话,心里不由地一动,点点头,表示默许了。 看到男主角表了态,大家纷纷七嘴八舌地出言建议,该如何操办这次盛宴,该邀请那些人,巨大的喧闹声沿着巴里黑城的北大道一路飞撒,一直到了侯洛祈的家门口都还没有停止下来。 是夜,侯洛祈向自己的父亲侯竺勘提出了订婚的建议。侯竺勘知道儿子的心事,也知道他对康丽娅的迷恋,当即答应了儿子的请求,愿意向康丽娅的父亲,巴里黑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康利提出这个建议。 看着侯洛祈欣喜若狂的脸,侯竺勘心里不由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即凝重地说道:“儿子,你知道此次去者舌城的重大意义吗?” 刚才还满脸喜色的侯洛祈慢慢地变得肃穆起来,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父亲大人,我知道。自从沙普尔二世即位以后,他不但完全推翻了伟大的沙普尔一世的国策,反而变本加厉,更加残酷地迫害我们摩尼教徒。” 侯洛祈说的沙普尔一世是波斯萨珊王朝第二任皇帝(公元241-位),他对摩尼教抱有宽容态度,是摩尼教创始人摩尼的庇护人。他在世期间,摩尼教在波斯得到发展,并向外迅速传播扩散。但是自从沙普尔一世去世后,萨珊王朝地后继皇帝们便开始执行严厉的宗教政策,坚持国教-教的统治地位,摩尼教徒和景教徒开始受到 |了现在的沙普尔二世更是达到了顶峰。 “摩尼教只剩下河中地区这最后的一块净土了,现在西边有教步步紧逼,如果再让信奉异教的北府人攻陷者舌城甚至悉万斤城。摩尼教就真的要坠入黑暗时代了。”侯洛祈黯然地说道。 “我亲爱的孩子。你知道就好。所以我们要号召和团结所有地摩尼教徒。支援者舌城,支援康居国。你曾经受到悉万斤城大云光明寺寺尊大慕阇(承法教道者,意为使徒之意,摩尼教高级神职人员)地嘉奖。身为迦波密萨(意为护教武者),你要承担起应有地责任。”侯竺勘抚摸着自己儿子的头说道。 “我知道,我的父亲,我们一定能打败了凶残的北府人。而且还能继续向东传播神的教义。”侯洛祈抬起头,双目充满了热忱和自信。 看着自己的儿子,侯竺勘不由双目通红,感到无比的欣慰,他相信,只有磨难才能让真理在黑暗中发光,指引迷途中地世人,而眼前的这个儿子。却是自己一切的希望。 在晃动的灯光中侯氏父子轻声念起摩尼颂:“三界独尊。普是众生慈悲父母,亦是三界大引导师,亦是含灵大医疗主。亦是上天包罗一切,亦是实地能生实果,亦是死中与常命者,亦是众生明性中性,亦是三界诸牢固狱解脱明门。” 第三日,盛大的订婚宴会在侯府举行,侯竺勘和康利联名发出请帖,邀请了城中所有的贵族富商,巴里黑城的统治者-国王搵着呼罗珊总督卑斯支的使者-置罗迭和贵霜国王卡普南达:+.出席这次盛宴,喜得康利地脸都快要抽筋了。做为一个粟特商人,能得到如此待遇,康利相信除了自己巨大的财富之外,侯竺勘的威望也是至关重要地,要知道巴里黑城里除了一半的佛教徒外,其余大部分都是摩尼教徒,而附近各地的摩尼教徒更多。侯老爷子在巴里黑城一带也算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精神领袖,连搵国王也要给上三分颜色。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男主角侯洛祈出现了,他身穿一身窄袖紧身的淡黄色衣裤,显出他高挺健硕的身形,外面披了一件夹绿花的素色长袍。头戴尖顶卷檐虚帽,头发齐颈,脚穿一双羔羊皮制作的长筒革靴。最引人瞩目的是侯洛祈腰间的那块万钉宝钿金带,一块犀牛皮制作的腰带上缀满了珠宝,还挂着一把银饰的波斯弯刀。 侯洛祈走到康利跟前,恭敬地施了大礼,然后让随从仆人们流水介地献上物品。因为摩尼教信奉清修,所以侯家并不是很有钱,要不是他们贵族的老底子,估计也凑不出这么多的聘礼。这个时候侯竺勘也出现了,他以亲家的身份走上前去,康利连忙拉住了他的手,两人并排坐下,而侯洛祈在两人面前又行了大礼,然后坐到一边去了。 到此时,男方算是完成仪式了,众多宾客们开始盯着远处,期待着今天的女主角,美丽的康丽娅出现。 会场骤然响起了一阵轻快急疾的鼓、笛、钹等乐器声,而在这乐声中,一个倩影卷起一阵清风突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只见这名少女身穿粉红色的长袖衣服,袖子上绣着花边,下着绿裤,外面还套着一件白色的短裙,脚穿一双红皮靴。头上披着纱巾,只看到五条辫子,左右各二,脑后一条,她那美丽娇艳的面容在面纱中若隐若现。少女的身上带着几条水绿色纱制佩带,手戴着戒指、镯子,身上也挂满了许多装饰品,在阳光下发出闪闪的光芒。 随着节奏声,少女来到被宾客们围坐的中间空地上,上边摆着一张满是美丽花纹的羊毛地毯。随着乐器声越来越急,少女两脚足尖交叉、左手叉腰、右手擎起,急速起舞旋转,身上的配带纱巾飘逸,裙摆旋为弧形,如雪花空中飘摇,如蓬草迎风飞舞,左旋右旋却不知疲倦。旁边的宾客看得眼花缭乱,他们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朵飞转的花朵。在那一刻,他们觉得连飞奔的车轮都比她缓慢,就是连急速的旋风在此面前也逊色不已。不知是否转了千圈万周,众人觉得那飞舞的舞衣轻盈,如朵朵浮云,那闪动的艳丽容貌,如盛开牡丹。 一时众人都陶醉其中,连乐声停止都不知道。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康丽娅停下舞步,跪倒在侯竺勘和康利面前,行了大礼,这才恍然大悟,爆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第五日,侯洛祈和众同伴们收拾好兵甲装备,骑着战马开始向药杀水进发。走出巴里黑城北门时,他们已经汇集成了上千人的队伍,这支队伍以侯洛祈为首。 侯洛祈策动着战马,走着走着却忍不住回过头来。在遥远的城楼上,他依稀看到一个美丽的身影,如同春天草原上最美丽的花儿,在风中轻轻的摇摆。这个时候,一曲熟悉的歌声悄然回响在自己的耳边:“我的英雄,你什么时候回到我的身边,回到你的康丽娅的身边。” 第二百一十六章 侯洛祈的选择(二) 和三年夏五月,侯洛祈一行在没城(今乌兹别克斯以北)渡过了乌浒河,踏上了河中地区的土地。他们穿过忽论城、伽沙城,终于来到了河中地区的中心,悉万斤城。 悉万斤城也被叫做萨末健城,由康姓月氏人统治,所以也被叫做康国。这里以前也是康居国的旧地,不过还是这片土地,却与以前的康居王国没有太多的联系了。就是正在被北府军团团包围的者舌城,也只是一群石姓的月氏人(或是塞种人、粟特人)冒领了康居王国的后裔和嫡系,以便提高自己做为统治者的身份。可惜就是因为这个冒领,让他们遭到了灭顶之灾,谁也不知道,者舌城在北府军铁桶一般的围困中还能坚持多久。据说从三月开始,再也没有人能从者舌城中逃出来了,所以里面的情况谁也不知道。而且据一些从药杀河东岸其它地方侥幸逃过来的人说,北府军开来了一支庞大的援军。他们身穿银白色的铠甲,如无边无际的海洋。那些铠甲反射出的光芒连大雪山(兴都库什山脉)都黯然失色。而他们旁边还有一片更为浩瀚的黑色海洋,如潮水一般向西涌来。 侯洛祈在等待大云光明寺寺尊大慕阇的接见的空闲时间,跑到酒店等消息灵通的地方去打听最新的消息。 尽管战争就在不远处的东方进行,但是悉万斤城却丝毫看不到紧张和畏惧的气氛。或者这里地百姓早就从北府军的“恐吓”中回过神来了。善于经商的粟特人经过数百年的经营,早就把悉万斤城建造成一座美轮美奂的都城。这里是联结东西方的枢纽。波斯帝国、天竺、东方的华夏,三种无比辉煌的文明在此汇集,也造就了悉万斤城地辉煌。 悉万斤城从建城开始就迎来了众多地征服者。先是波斯帝国地大流士一世,接着是七百年前马其顿帝国的亚历山大大帝征服过这里,但是很快却被这座城池折服了:“我所听说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悉万斤城要比我想象中更为壮观。” 接着是塞种人,月氏人,但是他们都无法也不忍心去毁灭这座河中地区最璀璨的明珠。正因为有着这段历史。悉万斤城里的粟特人并不担心战争。 侯洛祈听着旁边的粟特人用旁观者地语气叙述着东边惨烈的战争。心里感慨不已。粟特人自古就是河中地区的居民。但是善于经商的他们从来没有建立起一个强大的政权,而是依附于强大的征服者,正是这种依附,使得粟特人能够遍布整个两河流域和南边的吐火罗地区。也许他们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他们在等待着最强大的征服者最后地出场。 悉万斤城地大云光明寺虽然在河中地区享有崇高的地位,并且已经称为这一地区摩尼教的中心,但是它却不宏伟。只有方圆不到百余亩。分为经图堂,斋讲堂,教授堂,病僧堂四大区域。 侯洛祈在一名呼禄唤(教道首,专知奖劝)地引领下,穿过教授堂和斋讲堂,直往后面的经图堂走去。一路上,侯洛祈看到许多阿罗缓(一切纯善人。即僧侣之意)围坐一起。在几名阿拂胤萨(赞愿首,专知法事)的带领下,正在激烈地讨论着。 而还有一些僧侣在两名遏换健塞波塞(月直。专知供施)的带领下,正结队出寺,准备去乞讨施舍,其中有几人还是侯洛祈仰慕已久的智者。 侯洛祈知道,摩尼教僧侣过的生活相当俭朴,主要靠乞讨和沙延(一切净信听者,即信徒之意)施舍为生,没有奴婢、牲畜等私有财产,共同生活在寺庙里,更没有个人的私室、厨房、仓库。 侯洛祈只是默默地站立在一边,向这些穿着灰布衣服的僧侣一一施礼,然后再跟随呼禄唤前行,所以速度非常地缓慢。 到了经图堂,寺尊大慕阇和其他几名慕阇都围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侯洛祈连忙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坐在下首。 大慕阇平和地看了一眼侯洛祈,然后开口道:“侯洛祈迦波密萨,这次我特意召唤你来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 “无所不知的大慕阇,请说出你的指示,侯洛祈将用心去执行。”侯洛祈恭敬地答道。 “我梦见光明耶苏具智法王降临人间,他将白色的正义者和黑色的邪恶者分开。随后便带着光耀柱和活灵诸子离开人间。在那一瞬间,天地随之崩溃,爆发出一场无边无际的大火,而黑暗魔王在大火中狞笑。”大慕阇依然平和地说道,无喜无怒。 “大慕阇,这……”侯洛祈被大慕阇的话惊呆了,一时说不出什么来。这番话实在是太惊人了,描述的场景跟末世审判没有什么区别。 “侯洛祈迦波密萨,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明白,只有 后才会有后际(摩尼教分二宗三阶,二宗指明暗,也际指初际、中际、后际。),大火不但烧去善,也会烧去恶。只有一切都化为灰烬才能重入光明王国。” 说到这里,大慕阇的眼神充满了悲悯,也充满了信心:“侯洛祈迦波密萨,你要记住,信仰有时需要用生命去追求和维护。” “是的,我尊敬的大慕阇。侯洛祈牢记在心。”侯洛祈低下头,肃然地答道。 “若有明使,出兴於世,教化众生,令脱诸苦,犹如国王破怨敌国,自於其中妆饰台殿,安置宝座,平断一切善恶人民,其慧明使,亦复如是。”侯洛祈和大慕阇等人念着摩尼经文,然后做着这一天第三次祈祷。 当侯洛祈一行人来到药杀河南岸时,已经是太和三年夏六月了。不过他们不用去者舌城了,因为这座城池已经北府军攻陷了。侯洛祈和数千“各国志愿者”们只好进守药杀河南岸的重镇-俱战>+坦列宁纳巴德市),防止北府军渡河南下,直入河中地区。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静悄悄地,在侯洛祈等人焦急等待的前几天,他们没有等到传说中的可怕的北府军,却等到了上万难民潮水般涌过俱战提城北十几里的浮桥,并很快挤满了俱战提城的空地。 这些行色匆忙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沾满泥土污迹的衣服已经让你看不出他们以前是平民还是贵族。不过他们地脸上都有些相同地东西,疲惫、饥饿、慌张、狼狈,更多地却是恐惧。 侯洛祈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狼吞虎咽地吃下第五个胡麻烧饼,并伸手递过去一碗水。中年人正被干硬的烧饼噎得直翻白眼,但是却丝毫没有减慢吞食的速度。看到一碗水递过来,慌忙接了过来,然后咕嘟咕嘟仰起脖子就是一顿海灌。中年人的整个脸都被掩盖在大海碗中。只有那鼓起的喉结在侯洛祈的眼前上下滚动着。 中年人终于停下进食了,他那黑瘦的脸似乎也红润了一点。 “朋友,能告诉你地名字,是什么人吗?”侯洛祈挥挥手,阻止了心急的米育呈的抢问,平和地问道。 “我叫安费纳,是粟特人,原本是者舌城中一名珠宝商人。”吃饱了的中年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完侯洛祈的问话。沉默了许久才开口答道。 “你是从者舌城中逃出来的?”达甫耶达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你快说说,者舌城是怎么陷落的?”心急的霍兹米德抢着开口问道。 安费纳听到这里浑身一颤,然后抬起头来用那双血红色眼睛直盯盯地看着霍兹米德。看得他心里有点发毛了才开口道:“北府军来了无数地援军,城外望眼看去都是北府军,怎么也看不到边。我们被饿了半年了,什么都吃光了,连老鼠都被吃光了。很多人饿得在路上奄奄一息,却被人拖到一边煮来吃了。” 说到这里,安费纳双目直盯着远方,眼神呆滞。 “开始还是偷偷地吃,后来大家就直接在路边架上一口锅,烧着水,然后像饿狼一样看着路上。谁要是倒下去了,立即会有一堆人围上来, 听着安费纳那毫无表情地描述,侯洛祈等人不由毛骨悚然,虽然在夏六月天,却忍不住打寒战,后背直冒冷汗。 “到后来,不但是饥饿,还有瘟疫,者舌城变成了地狱。我地一家人不是饿死了就是病死了,幸好我把他们都埋在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这才没有进了别人的肚子里。就在前十几天,者舌城只剩下一半人了,大家都快坚持不住了。北府军在城下烤羊肉,烤烧饼,香气飘进城中,所有地人都快要疯了,纷纷涌向城门,要打开门出城吃东西。守军不肯,结果被大家活活打死和咬死。者舌城就这样陷落了。”说到这里,安费纳不再做声了,默然地坐那里。 “那后来呢?”米育呈小心翼翼地问道。 “后来?”安费纳抬起头,失落的眼睛在回忆着什么,好半天才回答道:“北府军占据了者舌城,把所有的人都赶到了城外,无论贵族还是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全部赶到水池里洗了一遍,然后分开安置。” “北府军把者舌城中搜刮一空,然后将城中房屋全部推倒,四处点上火。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把整个者舌城变成了废墟。北府军把所有的俘虏一一清点,乐师、工匠、僧侣、学者分在一类,贵族和普通百姓分在一类,还有姓石者的和深目、高鼻、多须者又被分在一类,大家都不知道北府军会如何处置自己,整个营地人心惶惶。那一夜,几个王室串通了上千人,试图抢夺兵器逃出拘地,谁知道被北府军发觉。”安 缓地叙述着者舌城沦陷后的日日夜夜,虽然他的语气但是众人却觉得惊心动魄。 “天亮的时候,三千多跟此有关联地人被赶到一处。然后冲出上千骑兵,肆意砍杀。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安费纳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似乎眼前就是那一片惨象。 “我们在北府军的监视下,挖了一个大大的坑,把所有的尸体全部掩埋。我记得我捡起了三十九个胳膊,二十七颗人头,还有十一具只有半边的尸首。”说到这里安费纳再也受不了。掩面大哭起来。并在呜咽的哭声中断断续续地继续道:“我再也受不了了。找了个地方躲到了天黑,然后趁着夜色拼命地往南跑。” 听完安费纳的话,侯洛祈半晌也说不出话,只是拍拍他地肩膀,默然无语。所有围坐在一起地众人都心情沉重,谁也没有心思开口说话,俱战提城居然头一次在无比沉寂中渡过一夜。 涌过河地难民们越来越少。也就意味着北府军越来越近了。苏沙对那国王苏禄开亲自率领两万精锐兵马,汇集河中联军万余人,在浮桥以南严阵以待。 到了第五天,整整一天一夜,浮桥北边没有过来一个人,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兵器握得更加紧了。 天亮的时候。在天际边出现一条蜿蜒的黑线。没过一会,黑线变成了黑色的海洋,而这个时候传到众人耳边的除了风声。还有上万个行进中发出地马蹄声。 越来越近了,联军们发现眼前出现的黑色海洋是由数万身穿黑甲的骑兵组成,在他们的头上还有上千面迎风飘扬的旗帜。在黑色海洋前进的过程中,除了马蹄声联军几乎听到任何其它的声音。 离浮桥只有两、三里地的时候,整个骑兵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沉闷地马蹄声也随之一下子停止了了,突然出现地寂静让联军军士们心里一震,十分不适应这前后巨大的反差。 不一会,数十个骑兵一下子出现在队伍中间,一边策马奔跑着一边高声喊着什么。随着这声音远远地传来,前面的黑甲骑兵哗得一声全部下马,然后随着一阵马蹄声,他们地坐骑全部被牵到阵后去了。而在这同时,下马的上万骑兵迅速排成整齐的队形,远远看去如同黑色的麦田一般。 随着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对岸的远处传来节奏鲜明的鼓声,而这个时候,刚才还静止不动的麦田随着鼓声开始缓缓前进了。看到这个情景,苏禄开国王立即传令,全军准备迎战。 一千米,五百米,三百米,黑甲军离浮桥不到两百米了。南岸的联军在一声喝令下,上万弓箭手拉满了手上的弓,准备给抢占浮桥的北府军一顿箭雨。 可就在这个时候,黑甲军却突然不动了,又停在那里了。正当众人诧异的时候,对岸传来嗡的一声,有经验的军官和老兵开始大叫起来:“举起盾牌,小心箭!” 正说着,黑甲军队阵头上腾起一朵铺天盖地的黑云,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南岸飞来。前阵的联军军士们纷纷举起盾牌,等他们刚结着盾牌阵,只听到“砰砰”的如暴雨落地的声音,联军前阵立即响起了一阵惨叫声,在此密集的箭雨中,总有倒霉的人会中箭。而且联军军士们还发现,在箭雨中间还混杂着数百支如同标枪一样的长铁箭。在这种长铁箭面前,再大的盾牌也没有用,它会轻易地击碎木制包牛皮的盾牌,然后将盾牌后面的军士钉在地上。在军士们惨叫的同时,长铁箭还在那里不停的晃动着箭身,发出嗡嗡的声音。 “放箭!放箭!”苏禄开气急败坏地大喊道,联军的箭矢也随即射出,形成一阵箭雨直奔北岸。北岸的黑甲军早就形成了盾牌阵,而且联军的弓似乎比不上北府的长弓,只有一半的箭雨落在了黑甲军的盾牌,多少也造成了一点杀伤,不过和黑甲军的箭雨来比就相差太多了。 几轮对射下来,联军吃了亏,而且黑甲军离浮桥也越来越近,眼看就要结队冲上浮桥了。 “放火箭!烧了浮桥!”苏禄开变得沉着起来,大声发令道。 上千支火箭飞向浮桥,很快就点燃了早早堆积在上面的易燃物,顿时腾起一阵冲天的大火,药杀河上的浮桥不一会便变成了一条火龙,而且越烧越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黑甲军来不及救火,只能眼睁睁看着浮桥在自己眼前化成一堆灰烬,不由纷纷顿足叹息,破口大骂。 看到对岸的黑甲军那窘迫和恼羞成怒的样子,南岸的联军们不由发出一阵欢呼声,在第一个回合的交手中,联军们似乎获胜了,黑甲军们只能无奈地站在药杀水北岸眺望对岸的河中地区。 第二百一十七章 侯洛祈的选择(三) 此后的几天里,黑甲军发起两次试探,准备用数百艘杀水,但是很快被士气高涨的联军赶了回去,并造成了黑甲军上千人的损伤。在几次胜利的鼓舞下,联军们越发得士气高涨,甚至有的人认为,传说中异常可怕的北府军不过如此,而且就是这些黑甲军再厉害,也拿天险河流没有办法。 在一片欢悦中,侯洛祈的心情并没有轻松下来,他看着在沸腾人群中依旧消沉黯然的安费纳,心里不知不觉地越发沉重。 过去十余天了,俱战提城依然屹立在药杀河南岸,黑甲军依然在北岸徘徊着。这座标志着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征服过此地的城池似乎挡住了不可一世的北府军西进的脚步。美丽富饶的河中地区被英明的苏沙对那国王和英勇的河中青年们用胜利捍卫了。 不仅如此,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波斯帝国呼罗珊总督,东方藩王卑斯支殿下率领二十万大军在五月赶到了巴里黑城,并与吐火罗诸国、粟特诸国、贵霜王国等十万联军汇合,浩浩荡荡渡过了乌浒河,现在已经赶到了悉万斤城。 波斯帝国的二十万精锐大军中有十万枪兵,有三万配有牛皮圆盾和斧头的叙利亚弓箭手,三万安纳托里亚投石手和库尔德标枪手,还有一万铁甲骑兵,这些都是波斯帝国在东方地区所有的兵力了。除此之外,卑斯支还特意从呼罗珊北部边界地区招募了三万名西徐亚(也叫斯基泰人scythians。或西古提人,指公元前7~公元3世纪占据黑海、里海以北地区、操北伊朗语的居民,塞种人从某种意义上是其分支)骑兵。 为了调集这些兵马,据说卑斯支从去年知道北府向康居宣战,意图西征时就开始就着手准备地,足足花了他大半年的时间,加上还要调集大量的物质,很是花了卑斯支的一番苦心和精力。 有了这支大军做后盾。俱战提城中的军民们觉得胆气足了。腰杆直了。说话也能粗声了,而且晚上也不做噩梦了。 这一夜,北府军在北岸又折腾开了,看样子准备趁夜色抢渡药杀河。这些黑甲军,不碰个头破血流真是不甘心。苏禄开心里恨恨地骂道,但是却很快点齐了两万人马,连忙出城。直奔渡口,准备按老规矩对北府军再进行一次教训。这一次苏禄开照例也没有叫上“青年志愿军”,现在这些从河中、吐火罗赶来的“热血青年”足有近两万人了,待在城里帮忙守守城就行了。 侯洛祈站在北门城楼上,看着远处的渡口热闹了一夜,只见火光闪动,杀声震天,看情景苏禄开国王率军又一次击退了北府军的抢渡。又一次立下不小地战功。 侯洛祈心里默默地想着。虽然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却说不出哪里到底不对。不过苏禄开国王又一次获胜,怎么也是一件值得高兴地事情。至少北府军还没有踏上河中地区。 侯洛祈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了,这一夜就要过去了,徒劳无功地北府军应该要撤退了,苏禄开国王也应该很快得胜回城了。松了一口气的侯洛祈却把心思转到另外一方面去了,卑斯支为什么会带着二十万这么庞大的军队赶到河中地区来呢?他真的只是为了帮助河中诸国抗击北府军的入侵吗?二十万军队,还包括呼罗珊北边草原上的西徐亚蛮族骑兵,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调集好了,这位卑斯支也太能干了吧。 对于这位波斯帝国东方地区地统治者,沙普尔二世众多皇子的一个,侯洛祈并不抱有好感。因为这位皇子除了继承他那位残暴父亲的勇武个性外,也继承了对琐罗亚斯德教的狂热,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卑斯支对琐罗亚斯德教以外的基督教、景教(基督教聂斯脱里派)、佛教、摩尼教都恨之入骨。尤其是对占据河中地区的摩尼教,一向态度恶劣,要不是因为摩尼教被众多粟特人信仰,在河中地区占据明显的优势,早就下令武力清除了。 卑斯支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侯洛祈深深地担忧起来,不由地回头向悉万斤城方向回望了一眼。东有北府,西有波斯,摩尼教原来真地这么危险,难怪父亲和大慕阇都会如此担忧。希望这次与北府地战争能带来一些转机,希望摩尼教能跟随北府败军的脚步向东传播,争取到更多的生存空间。 正在想着,侯洛祈突然觉得一阵轻微地震动从自己扶着跺墙地右手传来。这是什么一回事情?侯洛祈心中一惊,连忙举目向东望去。 只见一轮红日正从遥远的天山山脉群山中升起,红色阳光从雪山上倾泻而下,笼罩着刚刚初醒的河中大地。而一群黑甲骑兵从东方的天地交接之处,披着金色的光芒,正呼啸而来。 不是雄鹰怎么能翻越雪山?不是雄狮怎么能征服草原?如果北府军就前些日子那几把刷子,他们怎么敢西征万里之遥的河中地区? 侯洛祈的脸色变得惨白,只是呆呆地看着东边,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闻讯赶来的众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黑甲骑兵,也如同木头一样站在城墙上。 这些黑甲骑兵如同是遥远雪山上倾泻而下的黑色雪崩,在河中大地肆意奔驰着。在一身黑色的皮甲中,他们头盔上那飘动的白色羽毛是如此的耀眼。无边无际的黑甲骑兵如同那波澜壮阔的大海,而那白色的羽毛正如那翻动的浪花。 远处苏沙对那军队也看到了这一幕,将领和军官们在拼命地叫喊着,指挥着自己的部属立即调转方向。重新排好阵形,以便应对直向他们侧翼冲过来地黑甲骑兵。 随着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过,急速奔跑的黑甲骑兵立即做了一个小小的变化,前面的骑兵稍微改变了一个方向,并拉开了各自的距离,形成一个纵形散兵队形。刚完成这些变化,前面的骑兵沿着新路线勘勘地从苏沙对那军队的侧翼边上掠过,两者最近地距离不过数十米。 苏沙对那军队采取了最保守也最迅速地办法。侧翼地军队迅速集结。形成一个密集队形。长矛、盾牌被匆匆地排到队形最前面,用来防止黑甲骑兵的冲击。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自己的队形被冲开一个缺口,这数万黑甲骑兵能沿着这个缺口在这个河滩平原地带将己方两万人席卷地干干净净,就如同洪水冲击决了口的河堤。 苏沙对那军队看到前队黑甲骑兵从自己的眼前疾奔而过,很多军士甚至能看见黑甲骑兵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打量着自己。“嘣”,随着一阵声响。前队黑甲骑兵侧过身来,用自己手里的角弓,急速地向右翼苏沙 队倾泻着箭雨。如此高速地奔射是无法精确瞄准,军队密集的队形却正中黑甲骑兵们的下怀,不需要瞄准,只需向人堆里努力射出自己的箭就行了。 由于苏沙对那军队的弓箭手都在前军,还来不及调过来,侧翼的军士们只能用木制盾牌和人肉盾牌阻挡黑甲骑兵一轮接一轮的急射。 前队黑甲骑兵急速扫过之后。苏沙对那军队的侧翼一片狼藉。上千地军士躺在地上哀嚎着,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黑甲骑兵手里地北府产角弓居然如此的强劲,在这么短距离射出的箭矢不但轻易穿透苏沙对那军士们那薄薄地皮甲。甚至穿透了盾牌,除了将苏沙对那军士的手钉在了盾牌上,并继续穿到了他们的胸口。 苏禄开在远处看着自己军队的侧翼在一瞬间被射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还没等他下令将两边和后续的军队堵上缺口,紧跟而来的第二队黑甲骑兵已经挥舞着马刀,从躺了一地的苏沙对那军士身上驰过,像一把巨大的黑色铁锤一样,向苏沙对那军队的中心敲去。 侯洛祈等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对远处的战况看得异常清楚。当他们看到黑色的潮水把苏沙对那军队冲击得七零八落的时候,他们都痛苦地承认,城外这两万苏沙对那军队完了,在空旷的河滩平原上,一旦步兵被骑兵把队形冲散,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而且人家黑甲骑兵的人数看上去已经超过两万人了,这将是一面倒的“屠杀”。 侯洛祈等人站在城楼上看到苏沙对那军士们在四散奔逃,他们很多人的勇气早就和他们的兵器一起被扔在了某个地方,他们现在最想的就是如何逃走,如何从四处呼哨而来的骑兵和马刀下逃走。 在惨叫声中,同伴一个接着一个被冲倒,被劈翻,被射中,躺在地上无助地哀叫着,倒下之前他们伸过来的手和他们绝望的呼救声一样,成了生存者跑得更快的动力,也许自己跑不过战马,但是只要比同伴跑得快就行了。 苏禄开在千余骑兵们的誓死保卫下,在混乱的战场穿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跑到了俱战提城门前。城里的人慌忙打开城门,虽然刚才没有人敢出城救援,但是开门救自己国王的勇气还是有的。 苏禄开带着仅余的十余人刚走进俱战提城,大门就被紧紧地关上了,没过一会,上千残军蜂拥而至,但是城门却没有再打开了,因为他们后面咬着一群黑甲骑兵,瞬息而至,将堵在城门前嚎啕大哭的苏沙对那残军杀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一幕侯洛祈等人没有看到,他们跑到城门后面去迎接苏禄开去了。 苏禄开一脸的血色,华丽的铠甲服饰可以堪比贫穷的乞丐身上所穿的。他那呆滞的目光早就没有昨晚出征时的意气风发和自信了。 闻讯赶过来的还有一大群苏沙对那国的贵族们,他们围着自己的国王,虽然他们的眼睛里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 “国王陛下,请问这骑兵是什么人?乌孙人?匈奴人?”负责俱战提城防卫的一名贵族将领开口道。这是一个非常不错地问题,就要和人家死拼了,怎么也要摸摸底再说。这位贵族问得这个问题是大家伙非常想知道的问题,因为从以前数百年的历史里,中原王朝并没有什么强大的骑兵,总是“雇佣”西域或者其它地方的牧民做为爪牙,这次居然出动了数万骑兵,真是不知道从哪里“雇佣”来的?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乌孙人?乌孙人现在都不算什么!”说话的是苏禄开国王旁边的一位近臣。因为一起拼过命。所以身上也和苏禄开差不多。由于俱战提城也是粟特人城池之一。不缺四处经商地人,这位四十多岁地近臣就是出身商贾世家。十几岁就随着父亲四处行商,西域、金山、漠南漠北、甚至还去过高句丽,可以说是见多识广,而且能说多个民族和地方地语言,所以成了苏禄开的心腹和“外交大臣”,这次跟着去原本想捞点功劳。谁知差点就回不来了。 “我听出来了,他们有金山地区的突厥人、契骨人、呼得人,还有漠北的柔然人、敕勒人、匈奴人,甚至我还听出河西鲜卑、漠南鲜卑人来了。” 近臣的话让众人一片哗然,他口中这些人都是西域、河中地区传说中草原上最凶悍的部落和“物种”。对于那些在北方草原上纵横的部落,因为经商而足迹遍布天下地粟特人早就从各种渠道知道了他们“英勇的事迹”,和这些人比起来,在西域和河中横行一时的塞种人和乌孙人只能算是“老实人”了。现在这些人怎么全到河中来了。北府人该花了多少代价雇佣这些虎狼之师? “现在药水河天险已失。我们已无屏障,不如早点西撤吧。”一名贵族轻声提议道。 看来这番话都得到了大家的赞同,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道。话语中都是对这个建议的附议。是啊,俱战提城扛到现在还不是依仗药水河天险,现在北府军已经渡河了,直接兵临城下,十几万一围,俱战提城就是孤城一座了,是死是活只能看天意了,那不如早点跑路来得安全。 “那你可以率先西撤,为大队人马开路,试一试北府军的骑兵让不让我们走?”刚才一直没说话的苏禄开阴沉地答道。 听到这话,众人都不说话了,现场一片沉寂。在突然的静寂中,城外突然想起几声惨叫声,随之被风一起吹过来地还有几声欢呼声。由于距离过远,所以这远远传来地声音有点飘忽不定,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 但就是这个声音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现在城外有数万北府骑兵,大家要是想跑路地话,的确要先问问他们的意见,问他们会不会在自己出城后衔尾追杀? “当务之急是巩固城防,然后立即向悉万斤城求救!”侯洛祈在沉寂着接言道。 苏禄开和城中大部分粟特贵族以及很多百姓都是信奉摩尼教的,所以如侯洛祈这位“摩尼教名人”在俱战提城还是有一定声望的,而且苏禄开国王曾经在侯洛祈的父亲门下求过学,算得上是故交了。 “悉万斤城,那里现在有卑斯支殿下做主,还有雄兵三十万,应该会来救我们的。”一名贵族高声地叫道,声音兴奋不已。 “卑斯支殿下真的会来救我们吗?”另一名贵族迟疑地问道,河中地区越往东,对波斯国的认同就越低。 “他一定会来救援我们的。”侯洛祈高声答道。 “为什么?” “大家想一想,我们北有药杀河,南有大雪山(兴 山),而俱战提城刚好卡在这个河谷要地。北府军区,必须要从俱战提城转向西,沿着药杀河和大雪山组成的河谷前进,这样才能到达悉万斤城等河中地区。只要俱战提城不失,河中地区就多了一个屏障,我想卑斯支殿下应该知道这一点,他一定会来援救我们的。”侯洛祈大声解释道。 听完这么一番话,各贵族又开始议论纷纷。他们都熟悉当地的地形,知道侯洛祈说的都是实话,要不然当年亚历山大大帝怎么会在这里筑俱战提城,看中的就是扼守河谷要地地位置。 苏禄开已经恢复了元气。赞许地看了侯洛祈一眼,然后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们要固城坚守,以待援军,这才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看到大家都深以为然,便开始分派任务,开始动员军民,坚守俱战提城。 苏禄开除了重新换了他一套铠甲外。脸上也恢复了一点过去的自信。他和侯洛祈一起巡视了城中各处。检查防务。各处的百姓们都被动员起来。开始搬运兵甲军械,加固城墙。有的在各街道上设置路障,有的在房屋两边备好水缸,有的被组成民兵,四处巡逻。而“青年志愿兵”更是成了俱战提城中的主力,和余下地俱战提城守军互相融合,分派任务。划分防区,并做好战斗准备。 苏禄开和侯洛祈一行很快便又转到北门,天色已经黄昏了。城外地战场已经平息许久了,黑甲北府骑兵除了一部分人还在押解俘虏,打扫战场外,其余大部分人都在远处开始安营扎寨。 苏禄开看着远处忙碌地北府军说道:“我苏沙对那国东部地区,除了俱战提城外,其余各城估计是不保了。兵火蔓延。百姓们可是要大吃苦头了。” “是啊。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只能拼死作战了,保护西边的百姓们不要受战火洗劫了。”侯洛祈接言答道。 “侯洛祈。你认为那些北府军如何?”苏禄开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道。 “真的跟传说中一样,骑射精绝,骁勇善战。但是最可怕的不是这个。”侯洛祈也默然了一会才答道。 “哦,你说说。”苏禄开的语气非常平和,没有一点绝望和颓废,只有隐藏其中的一点失落。 “最可怕的是他们拥有了精良地兵器,还成了一支非常完整的军队。”侯洛祈低声说道。 听到这里,不但苏禄开为之一震,就是旁边的达甫耶达、米育呈等人也不由变色。 “以前这些人只是草原上最凶残的野狼,但是现在他们不但没有失去凶残,还被配上更坚韧锋利的牙齿和利爪,甚至被人严格训练。陛下,我们还以为这些进退有度,阵法森然的骑兵只是被雇佣来的散骑吗?”侯洛祈最后反问道。 苏禄开不由一愣,闭上眼睛回想起上午那一幕,先是敲开缺口,然后把整个苏沙对那军撕成几块,然后不慌不忙地分别吞噬。而且在接战中,这些骑兵十余人为一组,有的放箭,有地挥刀,有地举矛,无论远近中,所有的敌人都被照顾到了。这些来自不同部族的骑兵配合是如此娴熟,杀敌是如此地高效率,真的只是一群为钱而临时聚集起来的骑兵吗?还有他们手里的强弓和钢刀,恐怕就是波斯禁卫军的装备也不过如此吧。 苏禄开猛地一睁开眼睛,望着远处的营地,半晌才说道:“这一次河中地区恐怕要劫难重重了。” 在俱战提城众人俯视远处北府营地的时,他们也看到一群北府骑兵在远处观察着自己。一千余人的黑甲骑兵散开,严密地拱卫着两个将领模样的人。他们俩和身旁的一群军官指着俱战提城,指指点点。 如果侯洛祈在中原混过的话,或许认识这两人,打头的那个魁梧之人是前锋军的主将拓跋什翼健,旁边那个面容俊朗却带有一丝郁色的却是副将慕容垂。他们奉曾华之命,率领三万河朔府兵,从药水河上游渡河,发动了这一场奔袭,为西征大军抢到了一个渡口。 正在两票人马各自观察各自的目标时,夕阳正缓缓地隐入到西边药杀河的身后,它那桔红色的圆盘身影已经开始在药杀河水面上晃动时,一声呼唱高声响起。 这个神秘的呼唱声悠长而邃远,带着对神灵的崇敬、带着对世人的悲悯、带着对信仰的坚定、带着对天地的感悟、还带着对世事的伤感,悠悠地在天地间,在黄昏中响起。随着这个声音响起,城外刚才还喧闹的地方顿时肃静下来,刚才还忙碌的北府骑兵全部都停止下来,他们全部转向东边,肃穆地站立在那里,仿佛在做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 侯洛祈等人听不懂呼唱声中唱得是什么,但是他们听得出来,这是以两句为一组,而且非常押韵。唱完第九组时,呼唱声突然停止,随之的是数万黑甲骑兵“哗”得一声跪在地上,依然面向东方。侯洛祈等人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和模样,但是却能感受到那种气氛,那种无比狂热而又虔诚的气氛。 呼唱声又一次响起,不过这次不再是一个人吟唱了,而是数万人同时高声吟唱。虽然巨大的声音不是那么整齐统一,但是却在原来的意境上增加了宏伟的气势。 这数万人一边齐声吟唱着,唱完一组便停声,双手重叠,贴在额头,然后向东方俯首磕头行大礼。行完叩拜大礼后又直起身来,跪在那里继续吟唱,一直吟唱九组,也叩拜九次。 这中间也有少数人没有随之一起叩拜吟唱,而是尴尬地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其中最显眼也最让侯洛祈等人注意的是两个将领模样的其中一人,也就是他们不认识的慕容垂。 他默默地站在一边,站立在黑压压一片跪在那里唱诗行礼的众人中间,在侯洛祈的眼里,慕容垂如同是黑夜荒原上的一只小萤火虫,又或许是黑色海洋上的一只独燕,是如此的孤独和无助。 看着在夕阳中虔诚做晚礼的数万北府军士,听着那在天地间低沉回响的吟唱声,侯洛祈一时觉得自己如同站在巨浪狂风面前,又或者是站在万丈悬崖顶上。 侯洛祈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心里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和远处的慕容垂一样,虽然站立在天地间,却是无比的落寞和孤独 第二百一十八章 侯洛祈的选择(四) 甲骑兵占据渡口并包围俱战提城后,并不急于进攻,筑搭建浮桥。不知北府人是怎么想的,这浮桥没有选在原来的旧址上,而是向上游,也就是俱战提城以东移了十几里。这样下来,这新的浮桥离俱战提城足有三十多里远,加上黑甲骑兵的营地阻挡,侯洛祈等人基本上就看不到那里的动静了,而且城中还没有人敢往东边去侦查一二,所以侯洛祈和苏禄开等人除了每天站在城楼上遥遥地感受一番北府的忙碌之外,便什么军情也不知道了。 这一天,侯洛祈又在城楼上眺望了一番,依然还是什么也没看到,最后只好又叹了一口气,准备走下城楼,去别处看看。七天了,北府军的不慌不忙让俱战提城越来越慌张,城里的军民也越来越沉不住气,或许,越不知道的危险越让人恐惧吧。 侯洛祈正想着,无意一转头,突然发现跟在旁边的霍兹米德神情恍惚,连忙开口问道:“霍兹米德,你在想什么?” 霍兹米德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嚅嚅地答道:“我想回家了。” 还没等侯洛祈答话,旁边的米育呈却抢先开口道:“这里的人都想活着回家。可人人要是都像你这个样子,大家都不用回家了。” 听到这话,刚才还恍惚萎靡的霍兹米德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唰”地就蹦起来了。虽然他非常敬佩侯洛祈,但是并不意味他就服侯洛祈身边的其它人。而且他与米育呈一向就有分歧。 “我这样又怎么了?你要是这么勇武怎么不冲出城去杀敌,还和我一起呆着城里。” “哈,你这个贪生怕死地人,还敢在这里咋咋呼呼,我们的脸都让丢光了。”米育呈也不甘示弱,声音反而更大了。 “住手!”就在霍兹米德就要扑到米育呈的跟前,两人眼看着就要全武行的时候,侯洛祈暴喝一声。顿时把众人都镇住了。 “要是像你们俩这个样子。北府人还没有打过来我们就垮了。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要想活着回去,就只有拼死把北府赶走。你们要是这么有心情,还不如省点力气和北府军厮杀。” “北府军,我看北府军是想把我们困死,就像者舌城那样困死。”一个青年带着哭腔说道。给他们讲述者舌城惨状的安费纳已经死了,他在北府到来之后不但晚上继续做噩梦,连白天也还开始做噩梦。甚至于一看到黑色就说是黑色恶魔杀进来。前天白天,这位可怜的粟特汉子终于受不了这种炼狱般的日夜折磨,在众人面前撞墙死了,给所有的人留下了深刻地阴影。 “屁话,俱战提城不是者舌城,者舌城孤悬药杀河东,而我们身后就是不到三天路程地悉万斤城,那里还有三十万联军。”侯洛祈大声答道。 “可是他们为什么还不来救我们?”另一个青年低声问道。 “救我们?他们已经救了我们了!要不是我们身后有三十万联军。我们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吗?北府军不敢乱动。是因为我们身后地三十万联军,而联军也不敢乱动,因为北府军太狡猾。要是一个不小心中了埋伏怎么办?我想卑斯支殿下肯定是带领大军步步为营,逐步东进,现在应该离俱战提城不远了。”虽然侯洛祈对卑斯支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得靠他的名号来鼓舞士气。 侯洛祈的话不但让同伴们松了一口气,连旁边闻讯围过来的军民们也松了一口气,大家的情绪都缓和下来,就连霍兹米德和米育呈也平静下来了,没有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了。 “侯洛祈大人,国王陛下有请。”当众人缓缓散开之后,一名王宫侍卫走了过来,向侯洛祈说道。 “陛下,你说什么?卑斯支要我们再支撑半个月?”侯洛祈惊讶地问道,他怎么也不相信使者从悉万斤城带回来的是这个消息。 “卑斯支殿下难道不知道俱战提城外有十几万北府军,而城中地军民却士气低迷。”侯洛祈接着追问道。 “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只是说了一句,波斯是大国,北府也是大国,大家总要顾些颜面。所以这次随来的还有一位他的使者,已经往东边北府军营投书信去了。”苏禄开无奈地答道,“我们这位殿下的意思是先质问北府为何无故入侵河中,如果北府军再执意不退就正式开战。” “什么?”侯洛祈更加震惊了,波斯和北府两国都聚集了超过五十万的军队,两者相隔不过数百里,居然还要先礼后兵?这位波斯皇子到底在想什么? “要是北府军真的被卑斯支殿下斥回河东去了,那该如何?”侯洛祈冷冷地问道。要是北府军突然一服软,请罪退回药杀河以东,那卑斯支该如何收场?带着吓跑北府军的荣誉和三十万大军又浩浩荡荡地回去? “谁知道呢?”苏禄开闭了闭眼睛答道,神情显得非常疲 不过侯洛祈你也知道,不管是卑斯支殿下还是北府人到这一步了,谁也不会善罢甘休。” “陛下,那我们?”侯洛祈看到了苏禄开的疲惫,他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苏禄开肩上地责任太重了,早就已经身心交瘁了。 “还是继续做好我们自己地事情吧,靠人不如靠己。不管卑斯支怎么想,最后还是要靠我们自己。”苏禄开缓缓地说道。 “是的陛下。”说完之后,侯洛祈再说了一些其它事后便起身告辞了。 “侯洛祈,”苏禄开叫住了准备出门的侯洛祈。 “陛下,请问还有什么事?”侯洛祈有点吃惊。苏禄开今天地表现太反常了。 “有机会就赶快回你地巴里黑去吧,河中已经完了。”苏禄开的话让侯洛祈大吃一惊。 “陛下,为什么这么说?” “波斯二十万大军,吐火罗、贵霜十万大军,加上北府军二十余万人马,不管谁赢,河中地区都完了。”苏禄开默然了许久最后说道。 听到这里,侯洛祈心里明白苏禄开所想的。五十多万军队。在河中地区来回的厮杀。就好像是两个海神在池塘里开打。最后倒霉的一定是池塘里的小鱼小虾。 波斯军对河中地区垂涎已久,要是赢了,估计就要正式将其纳入版图,就是最后被迫退出河中,卑斯支也会利用这次机会好好地祸害河中地区,极大地削弱这里的力量。 北府军就不用说了,侯洛祈不知道北府人是怎么保证这二十多万人马的吃喝问题。但是从贵山城和者舌城地表现来看,北府军绝对是“穷凶极恶”地最好表现,其蝗虫指数绝对不低于贪婪地波斯军队。 两支蝗虫大军在河中地区来回扫几遍,不知道多少人会家破人亡? “陛下?我们愿意与俱战提城共度劫难。”侯洛祈最后低沉着声音说道。 “侯洛祈,你们能来这里我就已经感谢你们了。我们的家就在这里,根也在这里。但是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们的家在乌浒河西。趁着还有机会回巴里黑去了,回到你的亲人那里去吧。那里才是最需要你的地方。”苏禄开的声音平和慈爱。就像一位父亲长者对儿子晚辈细细叮嘱。 “是的陛下!”侯洛祈再也无法说什么了,只是含着眼泪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走出门口。 “陛下。真地不告诉悉万斤城发生的一切事情。”侯洛祈消失在远处,站在苏禄开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近臣问道,他就是那位刚从悉万斤城回来的求援使者。 “不必告诉他了。卑斯支如此恶行,是摩尼教的一大劫数,我担心的是巴里黑城也难逃卑斯支的毒手。”苏禄开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消沉,“侯洛祈还很年轻,希望他能明白,为摩尼教留下一丝火种。” 第二日,波斯使者回来了,他早就没有昨天东去时地趾高气昂了,脸上全是沮丧和愤怒。他甚至没有和苏禄开打招呼,就带着卫兵们直接向西奔去,向他地主子报信去了。 也许是波斯使者提醒或者刺激了北府军,第三日,北府军列阵攻打俱战提城。 这是一个不平常早晨,才刚刚升起的太阳还没有能力赶走浓浓地雾气,所以城外还被笼罩在青灰色的浓雾中。 接二连三地探子断断续续地报告着同伴用性命换来的军情,二十里外的北府军已经做完早祷礼,开始出营列队,正向西缓缓开来。由于浓雾遮挡,看不清多少人,但是听脚步声和其它的动静,不是倾巢出动也是出动一半以上的兵马。 一半的兵马,那也有十万人马。俱战提城军民知道自己等待的这个时刻到了。他们反而没有前几日等待时的焦虑,人人都默然无语地拿着兵器,走上城墙,然后站立在那里,看着远处的浓雾。 快到巳时,俱战提城里的军民已经听到城外传来的脚步声。整齐而沉闷的脚步声伴随着哗哗的铁甲叶片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嗡嗡”声混杂着一阵轻微的鼓声,好像是无数的人在同时念什么咒语一样。 这个时候,太阳开始猛烈起来,浓雾已经大部分变成了水珠,滋润着肥沃的药杀河滩。失去浓雾的遮挡,远处的一切开始出现在俱战提城军民的眼中。 首先出现的是一面巨大的旗帜,一面上蓝下黄的五星旗,紧跟着出现的是十几面黄色的旗帜,上面绣着一个圆形物体,黑白分明,有见多识广的人物知道,这是黄教的旗帜,那个黑白分明的圆形物体正是它的标识,这个宗教在西域就像野火一样,迅猛地席卷各地,无论是佛教、教或是景教、摩尼教,在它面前都只有落荒而逃。 接着出现的是数十个金属的“反s”标识,它们被用细长地杆子举得高高的。浑身的金黄色使得它们在朝阳中璀璨发光,就像是一盏盏明灯或是星星一样,指引着人们 接着出现的是一层银白的海洋,闪动的白光使得俱战提城军民以为自己一下子到了西海边上,晃动的波鳞光芒晃花了他们的眼。 侯洛祈眯着眼睛,这才看明白,原是数万身穿白铁甲地北府军士,他们列着整齐地队伍。缓缓地向俱战提城走来。而且是满山遍野。连绵不绝。 待北府军走得近了,俱战提城军民才知道,刚才那轻微地鼓声是每一个方阵旁边发出的,它的节奏指挥着整个方阵的前进步骤。而那个“嗡嗡”声却是北府军士们随着脚步念念有词,好像在念着某种诗词。 很快,北府军就兵临城下,而就在那一刻。北府军全部停了下来,俱战提城前一下沉寂无声了。不一会,侯洛祈看到一面奇怪的旗帜出现,正在飞快地向俱战提城飘来。待走得近了,大家才看见上面的标识,原来是一个他们都不认识的东西,四四方方,有两支耳朵四只脚。不过极少有见地地人知道。那是鼎。一种在东方代表着“国器”宝物。 那面旗帜很快便停在北府军阵中间,这个时候,城外远远传来几声口令声。刚才还密密麻麻的北府军阵迅速向前散开。侯洛祈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几排铁人,这些人迅速穿上一套鱼鳞样的铠甲,把自己从头到脚都罩住,然后手持一把奇怪的长柄刀,站立在那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他们的旁边却站着一大群身穿轻甲的兵士,右手持一种略弯的钢刀,左手备一个小盾,虽然装备没有“铁人”齐整,但是杀气却丝毫不弱。接着是一排排长矛手,立在身后,一排排斜向前方地长矛闪着寒光。 而在这些人地后面,数万人呈散队形站立在那里,每个人身边都摆着一个木桶之类的东西,里面似乎插满了箭矢。他们没有手持长矛钢刀之类的兵器,而是拿着一个类似于前汉硬弩地东西,只是好像要大一些。看到这里,俱战提城军民们便有点吃惊了,前汉的硬弩在西域可是出了名,无论是康居军,还是西迁的匈奴骑兵,或是大宛国,都曾经让这种硬弩射得灰头灰脸的。 这时,一声号角声响起,数万北府军士“哗”得一声举起自己的长弩,指向俱战提城。这时,侯洛祈等人只看到刚才还是白色的海洋一下子变成了一片密密麻麻而无边无际的黑色箭尖,遥指向自己。侯洛祈心里觉得有些不妙,双腿有点小颤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正式面对大规模的作战,但是他还是坚持下来了,笔直地站在城墙后面。 这时,北府军阵中响起三声巨大的鼓声,随着鼓声,十余万北府军士齐声高呼:“必胜!必胜!必胜!” 三声惊天动地的高呼完毕后,只听到“嗡”的一声巨响,所有俱战提城军民们都看到一片巨大的黑云向自己飞来。 “箭矢!”有人惊呼起来,城墙上的守军如同是炸了窝的马蜂,四处逃散,寻找各自的遮蔽物。 侯洛祈一弯腰,拉着最近的达甫耶达躲在了跺墙后面,并把一面大盾举起,遮住两人的头顶。只听到噼里啪啦一阵接连不断的声音,侯洛祈看到了城墙上满是黑色箭矢,并听到这些箭矢不停晃动箭身时发出的声音。 侯洛祈的眼中只有满地的黑色,躺在地上挣扎的同伴似乎已经被淹没在其中,他的耳朵里只有嗡嗡的晃动声,同伴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似乎越飘越远。侯洛祈呆呆地看着盾牌外面的世界,慌乱奔跑的军士,铺天盖地的箭矢,金属刺进肉体和木板的声音,还有那飞溅出来的血肉,都化成了无数的圆弧和幻影在侯洛祈眼中飞绕着。 侯洛祈好容易才镇静下来,他拉了拉达甫耶达,指了指远处的米育呈,示意赶紧挪个位置,躲到那里去。 米育呈也看到了侯洛祈两人,在那里挥挥手,招呼他们赶快过来。米育呈离哨楼比较近,箭雨一飞过来他就顶着盾牌冲了进去。所以当城楼上箭矢满地,血流成河时,他和二十多个幸运儿在哨楼里完好无损。毕竟北府神臂弩的铁箭再强横,也不可能穿透泥土筑成的墙体。 侯洛祈和达甫耶达两人等了一下,算好了刚落下的箭矢,准备趁这个空隙冲过去。两人刚起身,只听到“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火球如同是陨石流星一样,准确地砸在了哨楼上。并且在那一瞬间,火球四散开来,无数的火花向四周飞溅,粘到一处就是腾起一团大火。 哨楼在侯洛祈两人的眼前化成了一个火海,里面二十多个还在庆幸自己的军士立即化成了火人,在惨呼声中扭动挣扎着。侯洛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那些火人中谁是刚才还向自己挥手的米育呈,他只能看着这二十多人最后被越来越大的火海吞噬,消失不见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侯洛祈的选择(五) 色中,侯洛祈伏在坐骑上,一边拼命地挥动马鞭催动边挥泪痛哭。他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那座已经腾起冲天大火的俱战提城,那里不但吞噬了数万俱战提城军民,还有近两万跟侯洛祈一同赶来的“青年志愿者”,他们在漫天的大火中最后消失了,消失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还有霍兹米德,那个战前表现得有些懦弱的吐火罗人,似乎被冲天的大火刺激了神经,他挥舞着波斯弯刀,站在城门里狂叫着,甚至面对汹涌而来的北府军也毫不退缩。 侯洛祈远远地看到,那张曾经满是惶恐的脸变得极度扭曲,似乎在仰首大笑却满是泪水,在跳动的火光中如隐如现。他面对着越来越近的北府军,勇敢地挥动着弯刀,想把潮水一般涌来的北府军劈成两截。但是还没等他的弯刀碰到最前面的北府军士,一把长柄大刀横空而出,向霍兹米德劈去。侯洛祈清楚地看到,随着那道耀眼的青光,霍兹米德一下子变成了两截,横在了一滩血水中。侯洛祈哭喊着要冲过去,却被达甫耶达和几名同伴死死地拉住。 侯洛祈被几个挟持着拉走,远离那个越来越血腥的战场。在挣扎中,侯洛祈痛苦地看到霍兹米德,应该说上半截的霍兹米德在血泊微微颤抖着右手,似乎想去重新握住那把丢失在咫尺旁的弯刀,而左手却在使劲地撑着地面,似乎想努力地站起来。但是到了最后霍兹米德也没有成功。只能在血泊中微微喘着气消失在越来越多的白甲军士身后。 苏禄开下令身边地三百卫士誓死将侯洛祈、达甫耶达等人送出俱战提城,向西逃奔。他狠狠地摔了死活不肯离城的侯洛祈一耳光,让一直暴跳如雷的侯洛祈变得安静下来。 “侯洛祈,走吧,回你的故乡去,回到你的亲人身边去,他们也需要你的照顾。”苏禄开抓住侯洛祈的肩膀一样。 “陛下,那你为什么要留下?跟我们一起走吧!”侯洛祈哀告道。 “这里是我的家。身后有我地家园和亲人。所以我必须站在这里。”苏禄开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异常地坚定。自从北府军同时打出上百发火油弹后,苏禄开已经知道俱战提城地陷落是注定,因为面对这样的进攻,就是泰西封(波斯帝国首都)也难以抵抗,也就是那一刻,苏禄开下定了死志。 侯洛祈等人拼命地冲出了俱战提城,他们除了被北府黑甲骑兵追赶外。还被俱战提城随风吹来的惨叫声,喊杀声追赶着。侯洛祈等人红着眼睛,拼死地向前冲去,身后的那些喊声就像是鬼魂的喊叫,在追索着他们的性命一样,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发出地声音让侯洛祈等人只有一个念头,离开俱战提城。 侯洛祈等人拼死地前进,而身边的同伴也越来越少。他们纷纷中箭。只剩下一匹匹空着马鞍的坐骑紧跟其后。侯洛祈等人一路向西,坐骑累倒了,抓过旁边的空坐骑继续赶路。目标只有一个,向西,远离俱战提城。也许是黑甲骑兵也没有见过如此玩命逃跑的敌人,也或许他们都累了,在入夜的时候,他们终于折头回去,不再追赶侯洛祈等人。 侯洛祈等人只剩下不到十余人,虽然没有追他们了,但是他们还是在拼命地跑,因为俱战提城的喊声还随风跟在他们耳边。 “站住!”侯洛祈等人终于被前面的一支人拦住了。这一支由吐火罗人组成地骑兵部队,奉卑斯支之命做为联军地前锋部队。 “你们是从俱战提城逃出来的?”领军的吐火罗贵族问道。 侯洛祈默然地点点头,已经没有什么力气答话了。 “你们准备去哪里?” “悉万斤城。”侯洛祈低声地说道,这句话似乎用尽了他全身地力气。 “你是摩尼教徒?”过了一会,吐火罗贵族看左右无人,轻声地问道。摩尼教徒与其他人装扮略有不同,仔细一看还是能分辨出来。 看到侯洛祈点点头,吐火罗贵族轻声说道:“不要去悉万斤城了,赶紧回家去吧!” “出了什么事?”侯洛祈一惊,立即紧张起来。 “十天前,卑斯支殿下以摩尼教徒是北府人的内应为由,下令烧了大云光明寺,大慕阇以下万余教徒被杀。真是惨啊!” 吐火罗贵族的话像一道雷直接劈中了侯洛祈,大慕阇那慈祥的目光,苏禄开那忧郁的神情,像闪电一样在他的眼前回放着。侯洛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那双满是疲惫的眼睛无力地看着天空,那无比平静祥和的夜空,而泪水却无声地汹涌而出。 “只有一切都化为灰烬才能重入光明王国。”在夜空中,出现了大慕阇那依然祥和慈爱的面孔,他站立在那里,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大云光明寺,睿智的眼神直盯着侯洛祈,一直透到他的心灵去。但是到了最后,大慕阇那苍老的身形却慢慢隐入到大火中,和大云光明寺一起消失。 “侯洛祈,走吧,回你的故乡去,回到你的亲人身边去,他们也需要你的照顾。”随之出现的是苏禄开国王,他转头对侯洛祈朗声说道,说完之后便策动坐骑,举着弯刀冲向无边无际的白甲军士中。白甲,弯刀,苏禄开的背影最后都化成了点点星光,默然地闪烁在夜空中。 他们带走了绝望,却给自己留下了希望。想到这里,侯洛祈猛地站立起来。对,回家去,带着自己的亲人去寻找新的希望。天下没有绝人之处,总有希望在前方,明尊总会保佑他的子民。 “我们要回巴里黑。”侯洛祈低声地说道。 吐火罗贵族点点头道,低声说道:“是啊。你还是赶快回去吧。我没有过巴里黑,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是吐火罗地情况都不好,各国的国王都迫于卑斯支的淫威,开始恶待摩尼教徒。你真的要快点回去。我给你们换上一批马,再给你们准备一些干粮,赶快走,我们后面就是波斯骑兵。” 侯洛祈忙碌地准备着的时候,却发现达甫耶达坐在那里喘气。没有做任何准备。 “达甫耶达。你怎么?难道你放弃了吗?”侯洛祈责问道。 “侯洛祈 .:在那里摇摇欲坠。 侯洛祈一惊,连忙扶住自己这位最忠实的伙伴。手刚一触到达甫耶达的后背,却发现手心一片湿润。他低头仔细一看,发现满手都是鲜血。 “达甫耶达!你中箭了。你什么时候中箭了?”侯洛祈焦急地问道。他一下子明白了,达甫耶达为什么一路上都萎靡不振,原来是早就中箭了。但是为了不影响侯洛祈等人地西逃,一直强撑到现在,他地血早就已经流干了。 “侯洛祈大人,回去….不要放弃希望…”达甫耶达哆嗦着苍白色地嘴唇说道,紧紧地抓住侯洛祈的双手,最后随着那一口缓缓落下的气息骤然松开。 三日后的夜里,侯洛祈站在没城外,眺望着远处黑暗中的巴里黑城。我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少爷!”一声轻叫惊醒了侯洛祈,他转眼看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站在自己的跟前。模样有点熟悉,但是却一时想不起来。 “巴洛甫大爷。”侯洛祈终于认出来了,他是达甫耶达地父亲,也是自己家里的老总管。 “家里出了什么事?”侯洛祈紧张地问道,他一路上一直在担心,却一直在安慰着自己,明尊会保佑他的。 “老爷他…”巴洛甫伏地嚎啕大哭,并开始叙述前些时间发生的事情。自从卑斯支领军到了巴里黑后,并下令在吐火罗各地压制摩尼教,各教徒和法堂主都被监视甚至拘禁。侯竺勘做为一名颇有声望的法堂主,自然也在严密监视之中,被派兵闭禁在家。 过了几天,卑斯支领军北上,留下的总督为了稳定吐火罗地方,必须依靠如侯竺勘等地方势力,于是就放松了对摩尼教的压制,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但是有一日,总督去康利家中赴宴,偶尔看到了康丽娅,顿时叹为天人。于是就向康利提出,要将康丽娅献给卑斯支皇子。康利“犹豫”了一二,最后答应下来。 康丽娅知道后,连夜逃到侯家,告知了情况。侯竺勘一听就知道前因后果了,立即吩咐收拾一下,准备出奔,谁知却被总督派兵堵在了家门。总督一不做二不休,借口侯洛祈已经投敌叛变,将侯家满府一百一十三口杀得干干净净,唯独老管家巴洛甫因为出去准备车马所以才逃过一劫。 康丽娅被捉了回去后,认为是自己害死了爱人的一家,最后在夜里自杀。巴洛甫在天亮后知道情况底细,连忙跑到没城渡口,日夜等候侯洛祈,以免他自投罗网。 “父亲!母亲!康丽娅!”侯洛祈一时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撕心裂肺地高呼了一声便跪在地上。 侯洛祈想起了自己童时,父亲手把手地教自己写字,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骑马被摔了半死,母亲在床边照顾了三天三夜,而父亲虽然没有表示,却在书房里不吃不睡待了三天,一直到自己清醒过来。 侯洛祈想起了自己离开巴里黑城时,母亲那泪流满面地脸,还有父亲那站在城楼偏僻处如胡杨地身影。他日夜想保卫自己的家人,谁知道自己的家人却都不在了。 “少爷,这是我在家中废墟里找到地,只剩下这个了。”巴洛甫颤抖着递过一个铁盒子。 侯洛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孔雀石饰节。他紧紧地抓住这件饰品,把它贴在心口,这是康丽娅送给自己的礼物。 “这是打的狮子吗?”侯洛祈回响着数年前康丽娅的声音。那是一个狩猎时节,巴里黑城很多人都上山打猎,一向好动的康丽娅也不例外。 但是她很不幸,遇上了一头咆哮的狮子。就在附近的侯洛祈赶了过来,挡在了美女的前面。经过一番厮杀,受伤的侯洛祈终于将长矛刺进了狮子的嘴巴里,刺死了这只庞然大物。 当侯洛祈站在狮子尸体旁边喘气的时候,康丽娅就是这样问他的,当时的侯洛祈如同被另一支长矛刺中了心口,自此深深地爱上了这位美丽的姑娘。 侯洛祈感受着孔雀石的温度,似乎看到了订婚宴会上那片旋转的云朵,看到了了那枝绽开的花朵。那曲婉转的歌声又响在自己的耳边:“我的英雄,你什么时候回到我的身边,回到你的康丽娅的身边。” 侯洛祈最后忍不住了,泪水汹涌而出,他深深地伏在地上,发出一种低低的哭泣声,如怨如泣的哭声就在冷冷的夜风中飞洒着,轻轻地飘扬在无尽的荒野中。 后记:侯洛祈自此一直坚持在吐火罗地区作战,无论是开始的波斯军还是后来的北府军,都是他打击的对象。他在大雪山(兴都库什山脉)地区坚持了十余年,为的就是建立一个属于摩尼教的净土。但是随着北府军和圣教在该地区的日渐地强势,侯洛祈的作战越发艰难,最后被部属出卖,落入北府吐火罗总督之手。此时的侯洛祈衣衫破烂,身边只有一把北府产钢刀和一本已经被翻烂的《华夏大宪章》。 听说侯洛祈被捕,正在进行第四次西征的曾华赶到细柳城(今阿富汗喀布尔),会见被称为摩尼之子的侯洛祈。 “侯洛祈先生,你的信徒现在不过千余人,不如放下兵器,到长安大学堂做了教授学士,讲解摩尼教思想教义,也算是为摩尼教留下一份火种。” 听完曾华的话,侯洛祈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才答道:“如果我出生在中原华夏,我也会誓死跟随你。” 听完侯洛祈的话,曾华也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誓死抗争到底。”此后不再劝降侯洛祈,只是吩咐好生照顾其。 但是侯洛祈随即开始绝食,五天后终于奄奄一息。曾华闻讯赶到侯洛祈身边,他已经处于弥留状态。 听到曾华俯首呼叫,侯洛祈终于睁开眼睛,看清楚曾华的模样后吃力地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心,然后微笑地在曾华耳边低声说道:“虽然我是你的俘虏,但是我的这里却是自由的。” 第二百二十章 波悉山 卑斯支殿下,北府人已经到了波悉山下,我们是不是开战?”薛怯西斯开口问道。他是卑斯支的心腹,统领着两万禁卫军,长随着卑斯支的左右。 薛怯西斯的话让大帐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而且都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正中的卑斯支。 卑斯支身穿绿色宽袖长上衣,漂亮的衬衫紧紧地束在身上,大翻领装饰着一些珠宝围在领端,长裤和高高的靴子几乎是连在一起,他的头上还戴着一顶波斯式小王冠。他端坐在宝座上一言不发,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心事。 “殿下,如果我们不展示武力,北府人是不会轻易退出河中地区的。”大臣莫达亚开口打破了沉寂。他是卡迪西亚(今伊拉克南部纳贾夫以西)的一位贵族,女儿是卑斯支一个受宠的姬妾,加上他多有“理财经营”才干,所以在卑斯支面前非常吃得开。 “殿下,如果我们和北府人斗个两败俱伤,最后得了便宜的却是河中粟特人和南边的吐火罗人,这与殿下最初的作战计划大不相符。”另一位大臣贾里南迪开口道,话里的意思却隐隐与莫达亚针锋相对。不过大家也习惯了,贾里南迪是萨珊王朝发源地-法尔斯的萨珊王室有着远房血统关系,因此贾里南迪的腰杆也是十分的硬。他和莫达亚从奉命跟随卑斯支东来呼罗珊统治波斯帝国的最东部开始就明争暗斗,而且是不分胜负。 卑斯支闻言眼睛一亮。像鹰扫过贾里南迪和莫达亚等人,使得这两位准备继续争吵地大臣连同他们的同党在一瞬间都闭上了嘴。 卑斯支看到整个大帐被自己的目光压制地鸦雀无声,不由暗自点点头,对自己在众臣面前的威严表示满意。虽然卑斯支并不是很受宠,但是他对自己的父亲-沙普尔二世依然无比的崇拜。正是这种从小就有的崇拜,使得他有意无意地模仿着沙普尔二世的一切。说话地腔调,做事地风格,愤怒时地咆哮。华丽的服饰。尚武的精神。对教的狂热,甚至是远大的理想。卑斯支很喜欢别人称他为沙普尔二世最忠实的追随者。 正是这种模仿,使得卑斯支到任呼罗珊之后,一心想学自己的父亲那样,再为波斯帝国开辟新地疆土。在呼罗珊的东边是富庶的吐火罗和河中地区,那里属于名义上臣属了强大的波斯帝国,但是在卑斯支眼里。却是佛教、摩尼教、景教藏污纳芶的地方,那里杂居着的粟特人、吐火罗人都是些唯利是图,两面三刀的人。想要把那里变成波斯帝国真正的疆域,必须用火和刀好好地耕犁一遍。 为了这个目地,卑斯支一直在暗中准备着。他集结了波斯帝国在东部行省大部分地军事力量,囤积粮草,刺探东方的情报,收买那里的贵族。甚至联系雇佣了北边地西徐亚蛮族骑兵。正当他准备地差不多时。阿胡拉?玛兹达(意为“智慧之主”,教最高主神)给了他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北府人从遥远的东方来了,他们为了一个莫名其妙地借口向河西地区进发。在卑斯支看来。北府人找的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笨拙了。贪图河中地区的财富你就明说吧,非要说什么洗雪国耻!那有跑上万里路途,找一些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报仇雪恨,只是因为某些康居人可能和祸害中原的胡是同一个祖宗。阿胡拉?玛兹达在上,如果这个借口是真的,以后谁还敢去惹北府人? 卑斯支带着大军以支援河中地区的名义开进了河中地区,这一次没有人敢唧唧歪歪,不管是吐火罗还是粟特人都无比的恭敬,就是连一向穷得当裤子却还一脸高贵的贵霜人也低下他们高傲的头,联合辛头河流域的塞种人属国们一起派出了六万援军。 几个月下来,卑斯支觉得自己的目的大部分都达到了,摩尼教被洗劫一空,以后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了。教将在这里盛行,阿胡拉?玛兹达的光芒将照耀这些无知的百姓。粟特诸国纳粮献贡,再加上明抢暗夺,他们数百年积累的财富已经成了波斯大军的战利品,贫穷的粟特人将不再值得畏惧了,反而他们可以继续拼命地经商,积累财富,为波斯帝国再一次提供财富。奸诈的吐火罗人献上了最卑谦的笑容,并纷纷答应将自己的子女派到泰西封或者赫拉特,接受波斯帝国和教学者的教育。 但是卑斯支现在最头痛的却是该不该与不远处的北府人打上一仗? 卑斯支承认,他也有一段时间沉迷在北府商人带来的精美物品上,那些青瓷,那些丝绸,那些纸张,那些茶叶,那些玉石,那些花布,那些呢绒,林林总总,无不让人痴迷其中。这些东西曾经甚至让卑斯支感到无比的嫉妒,阿胡拉?玛兹达为什么让东方的北府人拥有那么富裕神奇的地方,一个能出产这么多物品的地方。 但是现在北府人给卑斯支的印象不止这些。北府人在贵山城,在者舌城,在俱战提城所做的一切,让卑斯支非常的诧异,这些“穷凶极恶”的北府人怎么能创造出让众多波斯贵族和学者惊叹的精美货物?而且这些北府人表现出来的攻城陷阵的能力让卑斯支和他属下所有的将领都赞同一个观点,那就是强大的波斯军击败北府军是肯定的,但是要想轻易击败却是不可能的,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是问题是卑斯支不愿意付出惨重的代价。让波斯正规军付出惨重的代价,那么卑斯支以后拿什么东西去弹压镇守东方行省?让西徐亚蛮族骑兵付出惨重的代价。那么这些贪婪地蛮族人会更加狮子大开口,这次河中的收获指不定要被分出一半,这如何让跟随自己的波斯贵族和将领们服气?让吐火罗和贵霜联军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些无胆和狡诈的小人说不定会在阵前反戈一击。 正是由于这个问题,面对步步逼近的北府人,领军屯集在悉万斤城南的卑斯支却一直在犹豫不决。 “殿下,我们不能只看到与北府人交战的坏处,而看不到与其交战地好处。”奥多里亚在卑斯支身边轻声地说道。 卑斯支心中一愣。立即明白了一二。默不作声地听奥多里亚继续说下去。 “我们可以在布阵地时候巧用一二。让我们地损失尽量小一点。”奥多里亚继续轻声说道,“没有付出的收获别人是无法相信的,没有敌人尸首做垫脚,殿下怎么能站得更高呢?” 奥多里亚的话让卑斯支轻轻地点点头,相比起树立军功,建立无敌的威望,损失一些兵马又算得了什 :敌人的尸首一起成为自己的垫脚石吧。 看到卑斯支一脸明白地神情,座下的众人不由舒了一口气,奥多里亚不负众望,终于说服了卑斯支,免得大家也跟着左右为难,出主意没关系,但是不能出一个和主子相道背驰的错误主意。 看到卑斯支开始发号施令,准备与北府人决一死战了。奥多里亚悄悄地站到一边。隐入那个角落的阴影里。做为卑斯支最信任的人。奥多里亚不但学识渊博、明识多断,而且还管理着卑斯支那支庞大的姬妾队伍。不是卑斯支对奥多里亚太信任,信任到愿意“共享妻妾“。而是因为奥多里亚是个阉人。奥多里亚出生于希腊雅典附近的一个小城镇,在十岁的时候便被拐卖到小亚细亚地亚非沙斯,在那里被阉割然后再转卖给波斯皇室,成为一位光荣地为波斯皇帝陛下守护床铺的人。 奥多里亚在泰西封皇宫里待了三十多年,由于他自小在希腊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所以在波斯皇室也继续这种高等教育,因为太监除了为波斯皇帝陛下看住床上地女人之外,还是他们最信任的人,但是要为皇帝陛下出谋划策,排忧解难,没有知识是不行的。奥多里亚的学习天分非常高,到了十七岁那年居然得到了教学智者的赞赏。 但是奥多里亚知识再渊博也没有用,他还是一名太监。他呆着皇宫里,侍候着一名妃嫔,看着卑斯支出生,或许还看到了他如何被制造出来,看着卑斯支长大,看着他读书,受妃嫔的遗嘱照顾卑斯支的生活,最后跟着他一起到了呼罗珊。 在奥多里亚的心里,卑斯支是他的儿子,耗费一生心血带出的儿子。而对于卑斯支来说,奥多里亚更是他真正的父亲,至少,他对沙普尔二世只是崇拜,对奥多里亚却是真真实实的依赖。 太和三年秋九月,在波悉山下,波斯军终于和北府军相隔十余里扎营,一场大会战随着日益弥漫的寒意笼罩在这片土地上。 “奉伟大的波斯之王,诸王之王,星辰的伙伴、日月的兄弟,沙普尔二世皇帝陛下之命,他最忠实的追随者,波斯帝国东方总督,英明的呼罗珊藩王卑斯支殿下向东方诸国展示波斯帝国强大的实力和无上的威严……” 曾华坐在正中,很有耐心地听着波斯使者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这是卑斯支第五次派来使者,也是最隆重的一次,这不,说的话都要啰嗦许多,连开头都有一大串。 曾华笑眯眯地听完波斯使者又快又清晰地念完这一长串,然后又听旁边的翻译解释之后,不由地对旁边的曾闻、邓遐和张轻声说道:“这小子的气息还真长,居然能一口气念完。” 邓遐是个老成的人,只是淡淡地一笑。曾闻却还是少年性情,和张两人不由噗嗤一笑,而且声音还不小。众人闻声往上一看,发现曾华后面站着的曾闻和张两人脸都快憋青了,知道这两人一向爱出幺蛾子,既然曾华没有发话。而且大家也不明就里,于是都没有出声。 波斯使者听得两声嗤笑,不知出了什么回事,愣了一下,看周围没有什么反应便又继续滔滔不绝地念下去了。 使者炫耀了一番,说沙普尔二世率领波斯军队大败十万罗马精锐,打死了罗马皇帝尤利安,迫使他的继承者约维安签订了三十年条约。波斯帝国地光芒已经照耀着全世界。 听到这里。曾华便转身问旁边坐着的一个人。并低声地交谈起来。 这个人大约三十岁左右,名叫马克奥里略.年跟随身为军官的父亲移居迦太基,在那里度过了少年。后来一家又因为父亲调防,移居希腊雅典,在那里深受希腊古典文化教育。成了一位新柏拉图主义者。二十岁时,瓦勒良的双亲相继去世,他将家产让给弟弟继承,孤身跑到新柏拉图主义的发源地-埃及亚历山>+ 公元362,也就是北府与江左正式南北分治的升平五年,埃及公爵埃及公爵塞巴斯蒂安(sebastian)奉罗马皇帝弗拉维乌斯?克劳狄乌斯?尤利安努斯(viusaudius.julian”)之命,准备出征波斯。于是大肆招兵买马。“幸运”地被一位地方官报了名。成为一位光荣的罗马士官,因为瓦勒良在一次重大的辩论会上让这位贵族灰头灰脸,名声扫地。 罗马军队在马兰加(maranga)附近大败。瓦勒良成了波斯军地一名俘虏,按照沙普尔二世地惯例,他和众多地罗马军队俘虏被安置在波斯帝国的各地,以便利用他们的特长和技术发展毛纺织业、丝织业和修建城市。而瓦勒良有一颗强烈的求学的心,又向往神秘的东方,于是便报名来了呼罗珊的赫拉特。 在赫拉特城瓦勒良过得不是舒心,因为他不是一个教徒,甚至连一个基督教徒都算不上,因为他对上帝地信仰也不是很坚定。至少已经好几年没有去教堂了,也有很久没做祷告了。瓦勒良一门心思地利用各种机会向各地的智者和高僧求学,如饥如渴地学习神秘的东方文明,不过对于目前的瓦勒良来说,以天竺为中心的古印度文明就代表着东方文明,对于更遥远的华夏文明,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不过他很快就有机会接触和学习到这个文明了。而且这个地方希腊、罗马人都很少,瓦勒良显得很孤独,所以也没有多少朋友和外援。 北府人打过来了,粟特人和吐火罗人向强大的波斯求救。按照卑斯支的命令,赫拉特城派出了一支先遣队伍,帮助粟特人抵抗北府人地进攻。波斯官员终于找到机会了,把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就喜欢到处乱跑地瓦勒良塞进了这支队伍,谁叫他精于建筑,正好可以去指导粟特人加强城防。 到了悉万斤城,不招人待见的瓦勒良又被踢了出来,直接被派到俱战提城。瓦勒良刚到俱战提城,北府人就打过来了,终于停止了他的“东进”,要不然估计他会被踢到西域去地。俱战提城战事一起,谁也不会去注意这位波斯帝国派来的援助工程人员,瓦勒良也很好地保护了自己,在城破的时候安然无恙地向北府军队投降。 当北府军士做被俘人员登记时,听说瓦勒良这位来自罗马的“外国人”居然精通建筑学、物理学、算学、天文学,并能流利地讲希腊语、拉丁语、波斯语,立即知道这是个人才,并向上 最后曾华听说了有这么一个俘虏。通过翻译这么一点相见恨晚的感觉,瓦勒良便留在曾华的身边。 听曾华这么一问,原本在旁边就听得一肚子火的瓦勒良立即开始反驳了。 “3633月,埃及公爵塞巴斯蒂安tian)的埃及大军与普罗柯庇乌斯(procopius)的部队合二为一,足有三万人马,直向北朝尼昔比斯(nisibis)前进,做为扰乱和牵制波斯主力的疑兵,并寻求亚美尼亚的增缓。再迂回南下波斯,平定米地亚(media)和阿底比尼(adiaben而尤利安皇帝陛下本人则亲自率领六万人地主力部队(包括罗马兵、高卢兵、阿拉伯撒拉森人等以及一支庞大的联合部队)进行主要的战斗,靠着一百艘船舰的运输与补给,沿着幼发拉底河南下进入波斯的核心地区。按照计划,两支部队最后将在波斯南都泰西封会师,一举攻陷它。” 瓦勒良越讲越激动,毕竟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的事情,而他用波斯语讲述的发言也让波斯使者闭上嘴巴。因为相对来说。这位没有参加过会战的使者根本没有资格讲述这场战争。 “波斯城市安纳塔(anatha)在[].降。主力大军绕过了难以攻克地梯卢塔(thilutha)堡垒,于五月份5月攻下了波斯亚述行省地第二大城佩里萨波(perisabor),接着以挖掘地道的方式攻陷了毛加玛恰城,附近上百里的的堡垒和防御工事全部被夷为平地。” “我们罗马大军来到波斯首都泰西封南边的重镇-柯区(coche),5月29日,罗马军队在夜间渡过底格里斯河开始攻城。经过一天激烈的战斗,波斯军队弃城而逃。我们罗马军队获得了重大胜利,死亡数为2500。大量的金块和银币、精美地武器和马饰,还有纯银精制的家具都成了我们罗马士兵的战利品。我们罗马远征军只花了五十多天,便打到泰西封的城下。沙普尔二世派使者求和,但受到尤利安皇帝陛下的拒绝。”瓦勒良越说越激动,因为他当时受一位老师的推荐,以一位书记官的身份转到了中军。追随尤利安皇帝的左右。 “不过。我们罗马军缺少围攻大城地器械,而波斯军队地主力留在城内依城坚守,面对雄伟的泰西封我们无计可施。而我们的北方分遣部队。则由于塞巴斯蒂安和普罗柯庇乌斯地争执,加上亚美尼亚国王的阳奉阴违,所以迟迟无法南下与尤利安皇帝陛下会合。尤利安皇帝犹豫了很久,终于独排众议,决定离开幼发拉底和底格里斯地区,向波斯的内陆行省挺进,以避免受制于敌方,并期待扩大战果,寻求决战。6月3日,尤利安皇帝下令放火烧毁自己的运输船舰,挥师东进。”说到这里,瓦勒良不由地语气低沉凝重起来。 “进入内陆后,由于波斯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焦土政策作为应对。沿途的城镇全都残破,百姓藏匿,我们就食于敌的想法无法实现。数万大军缺乏补给,尤利安皇帝陛下只能带领部队快速前进,直取大城苏萨(susa)。而此时,波斯派出一群间谍进入我们罗马军[计取得了尤利安皇帝陛下的信任。他们自愿担任向导,却将我们引入波斯旷野中,让我们迷途漂荡。部队的士气很快便低落,而且粮食短绌,尤利安皇帝陛下只能无奈地带着部队撤回罗马帝国边界行省。在我们撤军的过程中,波斯精锐骑兵紧紧追击。6月26日,尤利安皇帝领军与追击的波斯部队在马兰加(maranga)附近遭遇,展开了一场规模广大的会战。” “波斯集结数个军团埋伏在小山丘后方,以骑兵与战象攻击我们的军营。拂晓时我们开始交战。由于气候炎热,尤利安皇帝陛下没有著护甲就上马援助我们的后卫部队。但是这时从波斯军中投射出一阵掷矢与箭雨,其中有一支标枪贯穿了尤利安皇帝陛下的助骨,刺入他的肝脏,使得皇帝陛下翻摔落马。我们的将士激起了勇气,与敌人展开誓死激战,直到天黑才收兵。我们的主将安纳托留斯死于乱军中,副将萨鲁斯特侥幸生还;但波斯人的受创更严重,据说两位大将与五十名以上的贵族全部战死,数万士兵死亡,一时元气大伤。我也就是在那一夜被一支箭矢射下马来,被波斯军俘虏。” 瓦勒良的详细讲述让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这里大部分人都是武将,自然对战事非常感兴趣,而且是西方两大强国进行的决定性会战,更加吸引他们。 曾华听完了后,甚是感叹了一把。幸好自己身边有个明白人,知道波斯与罗马大会战的底细,要不然自己被忽悠和恐吓。虽然自己不畏惧波斯军队的恐吓,但是被别人忽悠,而且是被人家组团来忽悠了,那真的是没面子。 而且曾华也明白卑斯支皇子为什么一直在犹豫,不敢直接与自己决战。波斯军才跟罗马远征军血战一场,真正的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卑斯支要是带着这二十万波斯军队被自己打残了,沙普尔二世肯定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曾华指了指波斯使者,正色说道:“故事讲完了,你也该把来意说清楚了。他娘的,从一大早上开始谈,都快吃中饭还不知道你到底想来干什么?” 旁边的众人一阵哄笑,都用嬉笑的神情看着波斯使者。 被瓦勒良驳斥地异常尴尬的波斯使者听完翻译的话,脸色不由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不过人家不愧是专业的“外交人员”,很快就恢复常色,并一脸严肃地继续说起来,先是继续吹嘘波斯军的强大,然后要北府人体会卑斯支皇子殿下的仁慈和宽恕,立即退出河中地区,胸怀如海的卑斯支皇子说不定还会给北府军补偿一笔差旅费。 听了一大截话,曾华终于听明白了,不由挥挥手说道:“就说你们这些波斯人没文化,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啰哩巴索地说了一大堆。” 说到这里,曾华转向众将说道:“要是我们北府人发话,只说一句:闻檄即降,敢螳臂挡车者,玉石俱焚。宣个战都这么没有气势!” 说完后,曾华转向波斯使者,正色看着他,许久没有做声,一直看得波斯使者有点心慌,最后才开口道:“回去告诉你那位卑斯支殿下,明日一战,以胜负定河中是谁家之江山!” ps:书友们,我是曾鄫,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华夏必胜(一) 奥多里亚,你说北府人会来吗?”卑斯支骑在一匹阿上,疑惑地看着远处的东方,那里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正沐浴在淡淡的晨光中。从北府主帅-大将军曾华宣告开战后的第四天,卑斯支终于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也答应正式开战。但是现在他担心北府人会不会如约到来,毕竟自己放了他们四天的鸽子。 “会来的,我的殿下。他们会来的。”策马跟在旁边的奥多里亚依然是那卑谦而微微弯着腰的身影,并用他那特有的低刺而恭顺的声音轻轻地答道。 “奥多里亚,为什么我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对,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卑斯支沉默了好一阵吱唔着开口道。 奥多里亚那深邃的目光在卑斯支的脸上徘徊了一会,最后接言答道:“我的殿下,你不是紧张,你是感到畏惧。” 奥多里亚的话让卑斯支感到难堪,脸上露出一层淡淡的羞色,他四下看了看,发现附近的近卫似乎靠得比较远,应该没有听到这话,这才让他暗自舒了一口气。 “奥多里亚,我怎么会畏惧呢?我会被谁吓倒?那个狂妄而不知天高地厚的北府大将军?”卑斯支忿忿地反驳道。 “我的殿下,那不是狂妄,你也明白,那是自信,那是对自己和自己战士们的自信。”奥多里亚毫不客气地继续打击着卑斯支的信心。 “自信…”卑斯支骑在马上,望着遥远的前方,那里满是晨雾和疑惑。看了一会,卑斯支转过头,看到自己那满山遍野的士兵,如林如星的旗帜,还有远处骄傲的贵族将军,他的心底不由地又腾起了一股斗志。 “我有三十万军队,他们都是勇士。”卑斯支对着奥多里亚说道,“你看。北边是我们的枪兵和叙利亚弓箭手,还有安纳托里亚投石手和库尔德标枪手,他们将粉碎北府人的斗志,让他们的进攻一次又一次地徒劳而返。” 卑斯支的手指着北边的左翼和中翼,那里靠着河边,河滩松软的泥土不适合骑兵大规模会战,但是却适合步兵们集群突击。所以卑斯支将自己的主力步兵部署在那里。 “南边是吐火罗各国的精锐,他们将背靠波悉山组成一道坚固的防线。最重要的是三万西徐亚骑兵,他们将在北府人筋疲力尽地时候发起反击。他们的弯弓将射穿北府人的铠甲,他们的长矛将刺透北府人地胸膛。还有我们一万铁甲骑兵,他们将是北府人的噩耗。他们将用势不可挡地冲锋把北府人赶到地狱去,就是活着的人听到我们铁甲骑兵的名字也会失声痛哭地。” 卑斯支的手指向了南边的右翼。他原本想把吐火罗联军拿去当炮灰,放在左翼和中翼的最前面。但是他想了两天,最后还是没有决定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十万吐火罗联军顶多只能当五万波斯军使用,让他们去接受北府人疯狂地冲击,在被受到巨大打击地同时也会在战斗初期就溃败。而溃败的吐火罗残军很有可能将自己部署在第二线的波斯军冲溃。说不定连右翼地波斯军队也会受到影响。所以,吐火罗联军属于鸡肋军队,只好被卑斯支摆在了右翼。背靠波悉山。按照卑斯支地想法。吐火罗联军再菜。也应该可以在居高临下地情形下挡住北府人的进攻,而且北府人也应该不会傻得将主力投入到右翼去跟波悉山地险争个高低。 奥多里亚看着卑斯支在那里慷慨激昂地指点江山。仿佛胜利就在眼前。奥多里亚看着那张年轻地脸已经涨得发红,俊秀的眼睛满是狂热。奥多里亚暗暗叹息着,卑斯支很像美丽艾塞德莉雅,沙普尔二世的一位妃子,他的眼睛,他的脸形,还有他的头发。但正是这种相似,使得卑斯支在众皇子中受到讥笑,被其他兄弟暗地里称为“娘们”。也正是这种相似,沙普尔二世的目光在这个儿子身上的停留没有多久。 可是自小失去母亲的卑斯支却狂热地崇拜着自己的父亲。为了这种崇拜,卑斯支拼命地学习,拼命地习武,但是最后还是被远远地封到了东方,远离了波斯的政治中心。卑斯支并没有因此气馁,他在呼罗珊治理地方,整顿兵甲,统一宗教,试图将河中、吐火罗真正纳入波斯的版图。现在他甚至想和自己的父亲-沙普尔二世一样,在河中地区像他的父亲在泰西封城下打败罗马军队一样打败北府人。 “我的殿下,不要过低地估计敌人,也不要过高地抬高自己。战争在最后一个士兵放下兵器前都无法确定胜负。”奥多里亚意味深长地说道,“虽然我们士兵的人数众多,但是却有多种声音,北府人少,但是他们却只有一个声音。” 卑斯支或许不听谁的劝,但是从小把自己带大的奥多里亚的话却是绝对会听到心里去。他只能默默地点点头,奥多里亚的话 听,却是事实。波斯军队人数众多,却无法凝聚在自己带过来的波斯军队,卑斯支也是要嘀咕一番的。他在呼罗珊几年的整军,虽然有了不小的收获,但却只是将已经烂颓废的波斯呼罗珊地方军队改变了一下面貌,要说到脱胎换骨成为一支精锐,卑斯支自己都不会相信。还有吐火罗联军,各国国王都拍着胸脯说派来了国中最精锐的士兵,但是看那模样,卑斯支只能信上三分,要不然他也不会摆下这样一个无可奈何的阵型。 在远处的晨雾中,突然远远地传来一阵悠远的高唱声,随着早上的凉风和晨雾飘荡过来。没有人听得懂他在唱什么,就是学识最渊博的奥多里亚也听不懂。但是所有的人都听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虔诚、恭敬和向往,那是对神的赞颂,就如同最虔诚的教徒们对阿胡拉?玛兹达一样。 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几个黑点,他们应该是一队北府人的侦查探马队。在这支由五六个人组成的小队伍中间,一位旗手手持一面小旗,小的让波斯人看不清楚上面绣得是什么。但是这面小旗却几个人团团围在中间,而这位打头地旗手一路策马奔走。一路高歌。那高亢悠远的声音在寂静的早晨中传的非常远,一直传到波斯人的耳边。 这支小队伍在波斯人的视线中停在远处,也在高歌声中注视着波斯人。过了一会,歌声骤然停了下来,整个大地又陷入到寂静中。但是没过多久,几声吆喝声远远地打破了沉寂,接着是一阵马蹄声骤然响起,这支队伍转身返回。很快就在波斯人的注视下隐入到随风飘舞的晨雾中。 北府人就要来了,波斯人,吐火罗人都屏住了呼吸,默默地站在各自地队伍中。注视着前方,期待着他们的敌人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波斯人只知道带着水汽的晨雾在自己的眼中变得越来越稀薄,最后只剩下贴着地面不到十余米高地那么一层。没有任何先兆。一面大旗突然出现在晨雾中。它应该有两、三米宽,在风中猎猎作响。它如同一把锋利的大刀,在晨雾中劈出一道缺口,然后沐浴着金黄色的阳光“惊艳”地出现在波斯人的眼里。 上下蓝黄色大旗上那个红色地五角星让所有的波斯人都明白。北府人真的来了。在这面大旗的后面出现地也是一面大旗,一面黄色大旗,上面黑白分明的阴阳鱼符让所有的教徒、佛教徒甚至隐藏其中地摩尼教徒都感到万分刺眼。因为现在大家都知道这面大旗是圣教地旗帜。而众人从这面大旗上看到了宗教真正地力量。一种他们从未体现过的宗教力量。 接着出现地依然是金光灿烂的圣教标杆,这些高木杆上的“反s”形符号如同一把把尖刀。一把把披着金黄色阳光的尖刀,刺痛着波斯人的心,也刺痛着吐火罗人的心。所有的教徒、佛教徒心里都在隐隐忧郁着,在这股狂热的宗教力量前,他们真的能挡住吗? 随着众多的旗帜在晨雾中出现,北府人的阵型终于出现在波斯人的眼前。无数的白色铠甲汇集成了一个白色的海洋,而数量更多的黑色铠甲在其后若隐若现。卑斯支努力地眺望着,虽然他看不清前面北府人的面孔,但是这个海洋整齐而有节奏移动的气势却给了他一种势不可挡的感觉。 很快就过了半个时辰,太阳缓缓地升到了一定高度,晨雾也早就被阳光驱赶地无影无踪,一朵朵洁白的云彩浮现在天空中,时不时在地面上投下一个个巨大阴影。随着白云如流水一样在天空中飘动,地面上的阴影也随之在众人的身上飞快地流逝。明暗的闪动,就如同时间的身影,在无声中悄然来了又去。 波斯人、吐火罗人默默地注视着北府人在前面两里多远的东方排成一个十多里长、纵深十余里的阵型,与己方那个二十余里长,纵深十余里的阵型相对峙。 在无数的旗帜中,一面“大鼎”旗出现了。随着这面旗帜出现,北府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了旗帜下的曾华。 曾华头戴银白色精钢打制的锁子护项头盔,正顶上是一缕红缨,头盔左边帽沿上插着一根白色的羽毛。他里面套了一件精钢连环甲,外面是一套鱼鳞明光甲,上半身一套,下面三面一直罩到膝盖处,腰间左右各挂着两把横刀,左边刀稍长右边刀稍短,左边马鞍上还挂着另外一把横刀和一把强弓,右边却是两个箭筒。 在曾华的最外面还披了一件外套。这是一件由白色棉布制作的无袖夹祅,前面正中是绣着一个金黄色的巨大心形,里面是一个金黄色的反“s”形,而在大心形的四周却竹着四个青色的小鼎。在披褂的后面却是一个金黄色的大圆圈,在里面黄色的基色上却是一个黑白阴阳鱼符。夹祅在沉重的铠甲 得非常单薄,前后的衣角时不时随着节奏卷抖动着,的铠甲兵备带来了一丝平和气息。而曾华周围的将领军官们也穿着同样的夹祅披褂,虽然样式不一,但却都是以反“s”和阴阳鱼符为中心进行变化。 曾华策动着风火轮,走到队伍的最中间,的岗位上了,领着做好准备的各军,等待着曾华的命令。在静静地等待中,众将领军官时不时望向那面大鼎旗。他们地眼睛投射着无比的迫切。在前几日的商谈中,曾华和属下众将推演了好几遍,发现在这个狭长的河谷地带是无法施展北府军最擅长的大包抄、大迂回的战术,无法在大机动中拉开波斯军的战线,然后伺机击溃整个波斯军。目前这种形势只能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谁想胜就只能拼各自军队的真正实力了。所以各将各军地任务也早就策划了,在刚才的布阵的时候也直接一步到位,现在只等着主将曾华的一声令下。 曾华站在兵海旗浪中。看着无数双或远或近地目光向自己投射来,那些眼睛的主人有中原人,有关陇人,有羌人。有人,有鲜卑人,有匈奴人,有柔然人。有敕勒人,有海人,有黑水人,有突厥人。在以前。他们各自讲的语言不同,他们信奉的祖先各不一样,他们崇拜信仰地神各不一样。他们的风俗习性各不一样。但是他们现在都信仰一个主神。习用一种文字,信奉一个祖先。而且他们也开始慢慢接受一个共同的名字-华夏。 曾华策动着坐骑,缓缓走过队伍。曾华看到那一张张相貌不一的面容,看到那一双双形状不一地眼睛,这些人都用无比崇敬的目光看着自己,似乎从自己的身上获取到了无穷地信心和力量。 太阳越升越高,风也越来越紧,吹得旗帜一声响过一声。曾华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灼热地目光融化了,他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无比虔诚地圣教徒,也是无比勇敢地战士,因为他这次西征在调拨兵马的时候做了充分准备,调遣地将兵时也做了相应的选择。 曾华明白,十几万将士们需要自己给他们鼓劲,因为大战即将到来,波斯军和北府军都已经完成了战前的部署,而波斯军更是开始了战前动员。成千上百的波斯、吐火罗军官贵族们策动坐骑,在各自队伍前大声鼓动着,波斯语、吐火罗语、粟特语、西徐亚语、甚至希腊语,在波斯军阵前回响着,那些慷慨激昂地话语向默然站立的波斯联军的士兵们倾泻而去。 尽管有很大一部分联军士兵在鼓动中依然保持着默然无语,但是也有一部分士兵在这些鼓动着跃跃欲试,尤其是西徐亚骑兵,更是鼓噪,他们挥动着马刀,高声呐喊着,似乎马上就要抢到了无尽的财富。 相对于喧闹不已的波斯军,沉寂如山林的北府军就显得过于安静了。所以北府的将领军官们就迫切地希望主将向他们演讲,向他们鼓动,给予他们无比的勇气,指引他们胜利的方向。 曾华知道属下的想法,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用目光阻止了正准备出言曾闻,转过头去继续看着自己的战士。这些无怨无悔跟着自己的旗帜,跟着圣教旗帜来到万里之遥的这里,今天他们将和西方强大的帝国-波斯帝国发生第一碰撞。他们会用鲜血和生命实现他们的誓言和理想-勇气、责任和荣誉。在这里,这些勇敢的战士会向西方那广袤的世界发出第一声号角,也会向历史留下他们的第一个脚步。曾华似乎看到了无数的战士用神臂弩射出铺天盖地的箭雨,将前方的敌人淹没,似乎看到无数的战士挥动着马刀,策动着坐骑,冲进了辉煌的城池。敌人懦弱的身影在黑色的箭雨中挣扎,敌人胆怯的脸庞在白色的马刀中彷徨。 看到这里,曾华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他拔出腰间的横刀,高高地举起,然后大声吼道:“华夏必胜!” 一个巨大的声浪由无数的吼声组成,在一瞬间爆发。无数的北府将士们举着自己手里的钢刀、长矛、神臂弩,然后用自己最大的声音高吼着:“华夏必胜!” 感受这排山倒海的声浪,卑斯支喃喃地念道:“真的只有一个声音。”而在这个时候,随着数百声浑厚的号角声响起,北府军开始动起来了,而紧接着是数百面大鼓整齐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随着这有节奏的鼓声,整个北府军缓缓地向波斯军开进。 ps:书友们,我是曾鄫,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华夏必胜(二) 神臂弩手准备!”郭淮接到与波斯军相隔距离的数据声吼道。正在缓缓前进的两万神臂弩手立即停了下来,刚好离波斯军阵只有不到两百米,而他们前面的长矛手和刀牌手离波斯军只有不到一百米了,也随着停了下来。 曾闻接到了前军中翼指挥郭淮的命令,立即兴奋起来,对着自己属下的一营神臂弩手高喊道:“踏弩张弦!” 只听到哗的一声,一千张神臂弩指向地,弩手的右脚一踩,刚好踩在已经落在地上的弩套上,然后双手使劲一拉,吱呀一声硬弦顺着靠着弩手大腿上的弩身往上一提,搭在了弦机上,咔嗒一声轻响便扣在了扳机上。 “上箭!”曾闻继续红着脸大喊道。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声音都有些颤抖,让旁边的营统领、书记官、军法官等营官不由莞尔一笑。他们只知道曾闻是一位长安陆军军官学堂毕业生、侍从武官,真实身份只能隐约猜测一下,大约知道是一位高官贵族子弟,在战前被临时领到营里,暂充当军令副官。 神臂弩手从身边立放着的箭筒里拔出一支铁箭,放进了箭槽里,然后再轻轻地将箭尾往弦上一靠,便上好了箭矢。 “准备!”随着曾闻的一声高喊,神臂弩被举了起来,斜指向波斯军。而其它各营的神臂弩手也纷纷举起了上好箭的神臂弩,望眼过去,只看到密密麻麻的犹如一片麦田。 而在同时,不远处的慕容令也在发号施令,只是做为府兵营军令官的他正在向属下的长弓手发布命令。长弓是北府的传统优势,被列为初学就开始的六艺之一,北府男子几乎是人手一弓,甚至连许多北府女子也能在各郡、各州的运动会射箭项目中获奖。所以十几万府兵除了前面的长矛手和刀牌手,其余的几乎全是长弓手了。 “搭箭!”随着慕容令地一声令下,千余长弓手将箭矢的箭尾搭在了还没有张开的弦上。并斜指着地面。 “准备张弓!”慕容令大声喊道,他看着自己的属下先将弓举起,然后左脚向前踏出半步,左臂伸直,右臂轻轻一拉,长弓被微微拉开,箭尖直指波斯军。而在这时,慕容令的身后传来一阵叽叽嘎嘎的声音。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床弩在上弦。做为一个服役六年(加上军校时间)的军官,他当然知道三弓床弩的威力。这玩意光是上弦就需要四名军士分别搬动两边地大转盘,利用“齿轮”把三支大弦绞满。然后全部扣在扳机上。三弓床弩放的是三支标枪,长度和臂粗是神臂弩箭矢的五倍,谁要是被它钉中了,绝对是死路一条,而且它的射程达到了令人恐怖地一里地。 但是慕容令也知道,最恐怖的武器是床弩后面,正在发出轰轰声音的石炮。这个高耸七米的大家伙的两边是两个巨大的轮子,如同水车的转轮,旁边的军士们转动这巨大的轮子,再通过齿轮和皮带带动绞盘。绞盘绞卷着绳子,很快就就将十几米长的长臂拉下来,而短臂地巨大配重却是高高翘起。绞到一定程度,长臂到达了极限位置,绞盘的阻力骤然增大,齿轮和皮带组成的变速器轰得一响,与绞盘的联动机构脱离开。使得大转盘能够继续地转动。如果下次要重新带动绞盘拉低长臂时,只需将变速器往里一拨,带动绞盘联动器就行了,就可以重复将已经完成发射的长臂又拉低。 而石炮所以的力量都集中在炮车的发射槽里。巨大笔直地木槽里放着一个巨大的圆石弹,在石弹的后面是一个皮套。连接在长臂上。到时只要砸开扳机,由于短臂重物的重力作用,长臂会向前运动,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划出一个巨大的弧线。皮套跟着长臂做弧线运动,先在木槽上带着石弹做一段直线运动。然后带着石弹飞上空中,沿着长臂先前划出地运动的轨迹向前飞去。到了最后,由于长臂被骤然阻挡,皮套在最高点将石弹非常迅速地甩了出去,直飞目标。 慕容令一门心思放在他眼前的这些长弓手身上。在北府军待久了,慕容令也知道北府军与前燕军或其它军队有着非常大的区别,除了单兵素质和先进的兵器外,北府军还非常强调集群协作以及各兵种的配合,并为之制定了严格地规章、军法和军纪,这些都是实现战术战略的基础。慕容令知道自己的职位,也丝毫不敢有任何松懈。他要时刻准备接受上级的命令,还要时刻注意自己部属的情况,然后在下达命令时做出相应的调整,以便更好地完成上级的命令和任务。 慕容令沉着脸站在那里,锐利的目光在众军士们的身上扫来扫去,重点放在正在队伍边上的基层军官和士官身 为直接指挥军士的就是他们。在慕容令的身后是营官、掌旗官等一众营官,他们手持横刀,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突然,数十支火箭从北府军阵中不同的位置射出,这些桔红色的小点划破长空,划出数十道弧线轨迹,然后直接落到波斯军阵中。过了一会,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递给慕容令一张纸,上面有刚才试射的数据。 慕容令和军令副官看了看立在营官后面的木杆,上面有一根飘带,下面是一个随风转动的叶片。两人合计了一下,很快下达了调整命令:“风向西,偏十点,风速四级。”随着这个命令,基层军官和士官们立即转达新的命令,半张弓的军士们做了一些调整,比如箭尖稍微向下。 慕容令转过头来向营统领点点头,表示己营已经完全准备好了。营统领立即下令掌旗官将一面红色的三角信号旗升挂在自己这营的营旗上。这个时候,只见北府军阵中一片红色的信号旗,就像一层红浪一样在刀海枪林中翻腾。 听完邓遐的禀告,曾华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得到开始进攻命令的邓遐郑重地施了一个军礼,然后调转马头走出十几步,然后“噌”地一声拔出重剑,斜斜举起。这个时候,全身精钢柳叶铠甲的邓遐如同是金甲天神一样沐浴在晨光之中。北府军阵突然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北府将士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总军令官邓遐的命令。而这种寂静甚至影响到了对面的波斯军。许多波斯军官将领纷纷停止自己滔滔不绝地动员演讲,抬起头望向对面地北府,那里沉寂得如同黎明前的荒野,又似乎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 “万胜!”邓遐爆喝一声,如同春雷一样在附近将士们的耳边响起,而一面红色的大三角旗很快就升上了两色五星军旗,飘扬在它的杆顶上。 “万胜!万胜!万胜!”北府将士们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刀枪,而他们齐声高呼出的吼声向波斯军排山倒海一样席卷而去。那巨大地声浪几乎将对面波斯军的衣衫、尖帽都吹动了。 在万胜声中,远处的曾闻,近处的慕容令,和所有地弓弩手军令官一样。都在喊着一个口令:“射!” 神臂弩手还好一些,直接就扳动了扳机,铁箭“嗖”地一声就飞了出去,而长弓手则要用力一张,将长弓拉满,然后右手一松,让木杆箭也飞了出去。 这个时候,所有的波斯军看到对面的北府军腾起了一大朵乌云,这朵乌云之大,几乎遮盖了北府军头上的阳光和白云。这朵乌云正一边发出“呜呜嗡嗡”的声音。一边迅速地向自己头上飞来,而且所到之处,遮云蔽日。 很快,没有等波斯军开始恐慌,这朵浓黑的乌云带着死亡的风声呼哨而至,如同五月天的暴雨一样在一瞬间倾泻在他们的头上。随着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波斯军中刚刚发出地慌叫声全部被压制了。甚至有一个波斯军官刚喊出:“敌人弓箭袭击!”的前三个字。就被淹没在无尽的箭雨声中了。 箭雨洗礼过后的波斯军阵非常安静,安静得如同春雨洗礼过的原野一样,但是唯一不同是这里没有任何春天带来的生机,只有死神洗劫过后的狼藉和恐惧。地上密密麻麻地都是箭矢,如同丰收的麦田。上千的波斯军士倒在其间。有的惨叫,有的却只是无力地喘息。其余大部分波斯将士一时惊呆了,用惊恐地目光看着周围的箭林和受伤的同伴。 “万能的阿胡拉?玛兹达,这是北府人射出的箭吗?”卑斯支惊叫着。他非常清楚自己军队中最擅长射箭的是叙利亚弓箭手,但是这些被布置在第二线地弓箭手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向相隔两百米(中间还隔着波斯第一线的长枪兵)的北府人射箭,因为他们手里的强弓根本达不到这个射程。 不过波斯军反应还算很快的。在第二轮箭雨黑压压地飞过来时,这些波斯军士除了纷纷地举起盾牌外,各队兵马也慢慢地镇静下来。但是每当箭雨落下来的时,整个阵形还是忍不住一阵骚乱。 五轮过后,波斯军前阵一片狼藉,数千伤员躺在同伴的尸体中间,正在惨叫着挣扎,而刚才还密集的阵形开始变得稀疏起来,卑斯支阴沉着脸,连连下令,将中阵的士兵往前调,把北府军箭雨冲洗出来的缺口缝补上。 而这个时候,北府军阵中数百支长角号吹响了急促声音,号角声刚一落音,后阵接着响起了震天的鼓声,而正中高高的军旗顶上又升起了一面红色的三角信号旗。随着鼓声,看着远处军旗顶上的两面三角信号旗,前阵的北府军立即爆发 阵欢呼声。 只见最前面的一队队铁甲冲锋兵穿上特制的步军重铁甲,这是一套三层的铁甲,重五十七斤,最里面是一层薄薄的棉布加一层连环甲,中间是一层柳叶札甲,分成几大块,一直连挂到膝盖上,最外面套着一件钢制板甲,刚好护住了上半身。这些冲锋手都是由原先的陌刀手改进过来,他们双手持一把长柄斩马刀。这斩马刀结合了陌刀和横刀,柄长一米五,刀身就长一米,刀形稍弯曲,刀尖锋锐,背厚刃利,全是北府良工用熟铁锻打而成。 在冲锋队旁边是盾牌手。他们身穿只有二十六斤的步军轻铁甲,手持圆盾横刀,做为冲锋手支援和辅助兵。他们列成整齐的队形,跟在冲锋手的后面,高扬着横刀大声呼叫,然后跟着冲锋手缓缓向前行进。在整个前阵来看,冲锋队和盾牌手只占其中四成,其余的都是长枪手。他们身穿两层四十斤的步军中铁甲,列成整齐的方形阵队伍,缓缓向前,三米长的长矛被斜持向前方。指向前方。当他们遇到敌人时候只有一个动作,突刺,一排排地突刺,就像曾华以前在警卫营军训时拼刺刀一样。 北府军前阵一边鼓噪,一边缓缓向前,逼向波斯军。而后面的拓跋什翼键和慕容垂却显得有些空闲,他们地任务还是统领三万府兵骑军,这个时候还派不上用场。 两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前阵的一举一动,他们早就没有刚入北府军的感叹了。训练有素,进退有度。这是北府军打仗时表现出来一种表象,最让对手震撼和畏惧的是他们从骨子里爆发出来的自信和勇气,那种勇往直前、势不可挡的如虹气势是他们带给对手的第一波打击,现在北府军正在一如既往的打击着他们面前地对手,只是这次他们的对手是强大的波斯军。 “这将是一场非常艰苦的战斗。”慕容垂突然开口道。 “是地,道明(慕容垂的字)将军。我们对面的波斯军并没有粟特人说得那么没用,他们能够一直征服到这里。就说明了他们的实力。”拓跋什翼键淡淡一笑,头也不回地答道,“可惜他们碰到了我们北府军。” 我们北府军?慕容垂默默地在心里回味了一下,但是最后也没有出声,继续听拓跋什翼键讲下去。 “我们有最先进的战术。有最先进的兵器,有最勇敢的战士,有最严明的纪律,最重要的是,”说到这里,拓跋什翼键顿了一下。“最重要的是他们有最坚定地信仰,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 说完之后,拓跋什翼键指着远处的北府军前阵,慷慨激昂地说道:“如此雄师,谁能阻挡?” 拓跋什翼键感叹了一把,回过头来看到慕容垂还沉默地站在那里,平静的脸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忧郁。 “道明老弟,你太执着了。”拓跋什翼键大声笑着,然后指着西边广袤的荒野说道,“大将军说得好啊,华夏大地是我们的家,而这里才是我们纵横驰骋的地方,实现梦想地地方!” 听完拓跋什翼键的话,慕容垂眼睛一亮,然后轻声答道:“还是拓跋兄了解在下。” 拓跋什翼键点点头,正准备再跟慕容垂说两句的时候,一个传令兵疾驰而来,并大喊道:“中军大营命令,拓跋什翼键将军接令。” 拓跋什翼键接过命令,看到上面的命令是曾华要他领一万骑兵向波斯联军的右翼进行袭扰,试探那里地吐火罗联军,如果能将已经“跃跃欲试”的西徐亚骑兵引出来是最好。 拓跋什翼键立即行动起来,命令流水介地传了下去,一万骑兵很快就被集结起来了。他整理了一下兵甲,然后翻身上马,一踢马刺,策动坐骑向队伍奔去,刚走了几步,拓跋什翼键突然勒住缰绳,转过身来对慕容垂大声说道:“圣主保佑,我们会用热血和勇气实现我们的梦想,建立我们的荣誉!”然后一挥手,再一踢坐骑,迅速离开了这里,直奔出击部队。 慕容垂听着那还在耳边回响的喊声,心里喃喃地念道:“实现我们的梦想,建立我们地荣誉?” 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远处的拓跋什翼键勒住缰绳,定住了坐骑,并高高地举起马刀,对着一万府兵骑军大吼道:“儿郎们,圣主保佑我们!出击!”随着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一万骑兵绕过中阵,向波斯军右翼直冲而去。而这个时候,北府前阵已经开始接近波斯军的中翼和左翼,在欢呼声和喊杀声中,一场激烈的血刃战即将开始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华夏必胜(三) 守正披着重铁甲,跟着队伍缓缓地前进。无数的箭上飞来飞去,其中还有石炮的石弹和床弩的长铁箭呼啸而过。由于速度和体积,石弹本身就能发出低沉的呼呼破风声,但是床弩的长铁箭却是因为箭身上特制了三个风孔,所以能发出尖锐的风哨声,呼哨划破长空,最是能动摇人的意志。 蒙守正也知道,这两个玩意是打不到自己的身上,它们都直奔波斯军的中阵,那里是波斯军人数最密集的地方,也是它们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所以能直接为他们提供火力掩护的是神臂弩的铁箭和长弓的木杆箭。身后的神臂弩手和长弓手也是跟着前阵的前进而边射边行进的,但是覆盖范围却是一直保持在波斯军的前阵。这最终的效果很明显地出现在蒙守正的眼前,对面的波斯军前阵虽然还在顽强地坚持着,但是看上去有些支离破碎了。 当然了,蒙守正等人也接受着波斯军箭雨的洗礼。叙利亚弓箭手所用的反曲弓虽然没有北府长弓强悍,但是进入到它们的射程里也是相当危险的。无数的箭雨纷纷落在冲锋手的身上,而且这些从高空落下的箭矢还非常有力道,把蒙守正等人的铠甲打得叮当响,却很少有人中箭倒下。 并州大学堂出来的蒙守正心里明白,这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铠甲是经国精心设计和配置的,软硬兼顾。最外面的这层板甲,不但坚硬,而且圆曲外形的被打磨得非常光滑,一般的箭矢、枪尖碰上去很难吃上力。就算运气不好被刺破了板甲,里面还有一层铁片柳叶札甲,这层甲由于是铁片和牛皮共同制作而成,可以说是软硬适中,不但坚韧,而且能抵抗一定的冲击。最里面的连环甲是保命的最后一道防线。连环甲是一层软甲,由铁丝环扣成网,再被缝在棉布里,贴身穿戴。箭矢和枪尖等锐器刺透前两层护甲,已经是力竭了,要想再刺透这层软甲,蒙守正觉得只有在短距离内被神臂弩直射才有这个可能。 尽管蒙守正不担心,但是旁边的属下战友却有点的担心。他们担心地是头上的头盔能不能顶住从天上飞下来的箭矢,因为他们不知道以前没有打过交道的波斯军的弓箭手够不够厉害。不过几轮箭矢过去,波斯军的箭矢虽然不停地撞击头盔,撞得有些人都有些头晃。但是却没有什么人因此而倒下,于是也便放了心。不过蒙守正却是非常安心,他知道自己头上戴着的头盔虽然难看,却是非常结实的。里面是生铁直接用水压机冲压出来地圆盔,外面又覆了一层铁片柳叶札甲。而且厚实的札甲一直垂下来,直接护住了大半个头和有连环软甲护住的脖子,只是在前端脸面的眼睛处开了一个口子。再加上脸上还带着一个开了小窗,露出眼睛地铁甲面具,真的是全副装甲,密不透风了。 冲锋手在箭雨中缓缓前进。如同一群铁人在前进。他们沉重的脚步,以及在箭雨中的安然无恙,给对面的波斯军长枪手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因为他们还没有见过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中还走得四平八稳的人。相比冲锋手一身的铠甲,他们手里的长柄斩马刀就几乎被忽略了。 蒙守正时不时看看自己旁边地战友,做为一个士官,他是这一哨冲锋队的主心骨,他必须为战友们鼓起勇气。让他们在现在的箭雨中,在不久后的血海中坚持下去。 他们的脚步很沉重,毕竟身上披负着近百斤的重量,走起路来必须得小心。不过他们的脚步也很有节奏,基本上跟方阵队伍旁边地步兵鼓击打出来的节奏声相吻合。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很快,冲锋队离波斯军不过五十米了,而旁边的虎枪营却已经跟波斯军的长枪手交上手了。蒙守正知道,近二十里长的战线,你不可能保证所有地方阵队伍是同时跟对手接上火,而且按照北府军的打法。虎枪营这些长枪手对波斯军的战术的压制推进,以如林的长枪突刺,加上步步逼近,以推进的方式对敌手进行面地打击,以达到压制、和逼退敌人的目的,最终突破防线还是要靠我们冲锋手。 站在原地不动的蒙守正一边心里想着,一边侧过头瞄了一眼开始激战的虎枪营,他的好友顾诚在那里当什长,这让他有所牵挂。 只见虎枪营冒着波斯军的箭雨,齐步走到波斯军的前阵,那里刚好也是长枪手列阵,无数的长矛从波斯军阵中伸出来,就等着不开眼的北府军士冲上来。北府军长枪手和波斯军长枪手持枪的姿势看上去差不多,都是双手分持,靠在身体的左侧。只是北府军长枪看上去比波斯军的长枪要短些,而且两军的长枪也是截然不同。波斯军的长枪略粗,到枪尖处变细,最后整个木制枪身收入铁制的呈大三角形的枪尖里。北府军的长枪看上去有些怪异,相对略细的枪身连着青灰色的枪尖,在几条略曲的直线中浑然一体。枪尖呈三棱锥形,三角形的锥尖闪着寒光,三面锥身上各一 ,这条血槽开口前大后小,最后收口在枪尖和枪身结 北府军的长枪手和波斯军长枪手在那一瞬间离得很近,几乎看到对手的眼瞳上的倒影。对方锋利的枪尖指着自己的鼻子,几乎都快要晃到自己的脸上来了。可是这一刻很快就过去了,北府军长枪手略一停息,还没等波斯军反应过来,只听到北府虎枪营的军官和士官们一声暴喝:“突刺!”北府长枪手迎着波斯军的如林长枪整齐地向前迈出三步,随即他们手里的长枪突然变长了,然后听到一片“噗嗤”的声音,就好像什么尖锐的东西丢进了泥泞的烂泥潭,这是三棱枪尖刺透了波斯军长枪手的胸膛。一时间无数的血花从血槽里骤然迸出,在空气中无声地飞溅。 “收!”最前面一排的北府长枪手整齐地往后一拉,准备将长枪收回来。由于血槽和枪身枪尖无碍的结合,使得大部分长枪没有丝毫的障碍就从波斯军士的身体里被拔了出来,随着“嗖”地一声又收回了到北府军士地身边。也随着这个声音,最前面的波斯军士软绵绵地倒下,身上的枪口还在汹涌地流着血水。很快就将泥土染红了一大片。 正当地上的波斯军士在无声的喘息中缓缓死去的时候,虎枪营又响起了一阵:“突刺”声,最前面的北府长枪手又继续往前走三步,而在此之前,他们中间因为被波斯军长枪刺中倒下而出现的空缺已经被第二排地长枪手补上了。于是又是一排整齐的长枪手骤然刺出手里长枪,刺进波斯军士的胸膛。 如此近距离的长枪突刺,就是身穿北府步军重甲也吃不消,更何况对面地波斯军士只是一般的配甲。加上北府长枪用熟铁淬火特制的枪尖,更是破甲如破帛。而那三条血槽的杀伤力更是巨大,短短一瞬间就让波斯军前阵血流成河。 不过这一切蒙守正是没有时间去观看了,他所在的冲锋营也开始厮杀起来。在蒙守正匆匆转望虎枪营的那一刻。从后面涌上了一队队神臂弩手。他们在刀牌手的掩护迅速从冲锋营阵后冲了上来,然后以什为单位,对着四、五十米开外的波斯军前阵就是一阵急促地直射。 随着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劲道十足的铁箭把最前面地波斯军长枪手射倒一大片,许多铁箭甚至是直接穿身而过,黑黑的箭身和尾翼带着血水和肉屑,深深地扎进第二个倒霉的波斯长枪手的身体里。 当波斯军前阵被这突如其来的短距离集中火力射得一片慌乱时,蒙守正所在的冲锋营营统领把手里的斩马刀一挥,大喝一声:“给老子吹冲锋号!” 数名号角手鼓足劲吹响手里地长角号,低沉的声音顿时在蒙守正的耳边响起。蒙守正和战友们一起。把手里的斩马刀往空中一举,齐声高呼一声:“杀敌!”接着众人再把斩马刀一挽,刀尖斜朝下,然后随着排山倒海的呼声快步向前冲去。 待蒙守正率队冲到波斯军长枪手跟前,这些波斯军士已经恢复了一点勇气,站在那里将长枪对着冲过来地北府军士,准备将这些气势汹汹的敌人一枪刺穿。但是蒙守正等冲锋手虽然身披重甲。动作反应却是非常敏捷,身子轻轻一侧,波斯军的长枪在光滑坚硬的板甲上一划便荡向一边了。正当波斯军努力控制住差点顺势前冲的身体,并收回刺空的长枪时,北府冲锋手发威了。 蒙守正大吼一声。借声发力,双臂一抡,斩马刀地刀身闪电般划出了一道反八字弧线,直下向上地劈向跟前的波斯军士。波斯军士没有防到这一招,惨叫一声,从腹部到右肩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刀口。连手里的长枪都被连带着劈成了两截。 随着北府军冲锋营最前面翻起一道雪白色刀浪,波斯军长枪手立即被劈死无数。得势不饶人的冲锋手紧走几步,走到还站在那里的第二排波斯长枪手跟前,又是一阵大吼,疾如电劈,势如雷霆,又将数百波斯长枪手劈倒在地。 身披重甲的冲锋手稳步前进,身上带着浓浓的鲜血,有的甚至还挂着一些肉屑残沫,踩着一地的残肢碎体和鲜血,刚过一刻钟,眼看着就将第一阵的波斯军长枪手杀穿了。蒙守正刚劈倒一个波斯长枪手,正准备往前迈上几步杀到最后一排长枪手跟前,却差点被脚下一根黑乎乎的长绳般东西给绊倒了。 蒙守正往脚下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根铁链条,两边连在已经倒在地上的波斯长枪手的脚腕子上。妈的,我说这些波斯长枪手怎么这么凶悍,老子们杀了这么久,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波斯军士死了那么多人,至少应该有一部分人慌乱起来。谁知这些人还站得这么四平八稳,却想不到是被拴住了脚腕子,就是想跑都跑不了,想来是已经死心了才能如此坚持。 蒙守正正准备向迎面而站的第二阵波斯长枪手冲去,只见一个身影呼得一声冲到跟前去了,手里的加大版斩马刀左劈右砍,顿时在密集的波斯长枪 阵里杀出一个缺口,然后一声大吼,生生从左右刺过间抢进去,然后右手一扬。单手将斩马刀一挥,几支断枪和残手在波斯长枪手的惨叫声中一起飞到了空中。该人顺势右手继续一抡,身子也跟着一转,斩马刀卷起一阵猎猎的风直接劈到了左边,疾烈的风让紧跟其后的蒙守正都被吓了一跳,差点闭上了眼睛。只见随着一道电光,此人的左边也飞起了几支断枪和残手,甚至还有一颗头颅张着嘴巴。带着不可思议地神情在空中向远处飞去。 蒙守正心里一叹,这毛当真是一员虎将,难怪能在周军溃败时杀透千军万马逃至弘农。这时,远处似乎有一人在与毛当相争攀比。也是一声大喝,然后一个身影突出冲锋队队伍。不过此人使得是两把横刀,双刀舞得跟风车一般,风车所到之处,无不是腥风血雨,残肢断臂。他就如同是一个飞速开动的收割机,在波斯长枪手第二军阵中恍如无人一般横冲直撞。想不到杨安也是这么勇猛,难道能与毛当、邓羌、吕光被同称忠义四虎将。 蒙守正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大吼一声:“兄弟们,不要落后与人!杀!”说着就挽了个刀花。带着一众部下和战友冲向波斯军第二阵。 身后的坚锐营刀牌手随即也紧跟着汹涌冲入波斯军阵,三、四人为一组,或收拾少数从冲锋手斩马刀下侥幸逃生的波斯军长枪手残兵;或缓缓向两边长枪手侧翼杀去,将冲锋手杀出的缺口越杀越大,再加上两边的北府虎枪营长枪手缓缓往前突刺压制,很快就把波斯军左翼突出一个大钝三角形。 在后面是神臂弩手,他们在一部分留下来的坚锐营刀牌手地掩护下。步步为营,踏弩张弦,再搭箭,接着举弩扳动弩机,然后往前齐步快走十几步。紧跟在冲锋营和坚锐营后面,再重复踏弩张弦,搭箭射击,向前锋营冲锋队前百余米的地带倾泻箭雨,提供最可高的火力掩护。 就在北翼和中翼的北府军大发神威,与波斯军左、中翼惨烈厮杀时。拓跋什翼键也开始发威了。他带着一万北府黑甲骑兵从阵中地空隙中冲了出来,很快在疾驰中形成了一个长长的纵队。他一挥马刀,然后调转马头,带着队伍轰隆隆地拐了一个弯,然后沿着与吐火罗联军并行的方向,在两军中间两百余米的空隙中向南疾驰而去。沉重的马蹄声扬起尘土,很快就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黄色长龙,在两军中蜿蜒盘行。 相对于左、中翼的波斯正规军,右翼的吐火罗联军打得就斯文多了,他们还在用弓箭和北府军南翼的府兵进行非直接形接触。拓跋什翼键带兵横空奔了出来,顿时把吐火罗联军吓了一跳,连阵后的西徐亚骑兵都纷纷提高了警惕。 拓跋什翼键带着一万黑甲骑兵在吐火罗联军跟前耀武扬威地奔驰而过,在一片沉沉地黑色中,无数的白色羽毛在尘土和烈风中呼呼飞扬,格外显眼。拓跋什翼键一边策动坐骑,转头看到自己的一万骑兵已经过半奔出了军阵中,疾奔在两军阵间,然后一扬马刀,大吼一声:“奔射!” 早就准备好的黑甲骑兵立即张弓搭箭,向右翼射去。只听见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连绵不绝地响起“嗖嗖”地箭飞声,然后只看到数千的箭矢形成了一条黑色带子,从骑兵队伍中扬起,直接向吐火罗联军头上甩去。 拓跋什翼键带头疾奔到军阵的最南端,几乎跑到了波悉山地山腰上,然后一挥刀,带着队伍拐了一弯,又调转马头奔了回来。在两百余米的空间里,一万黑甲骑兵形成了两条纵队,两者居然相隔不到十余米。黑甲骑兵一边策马疾驶,一边继续向吐火罗联军倾泻箭雨。这时就显示出他们高超的骑射技术,两支骑兵队伍反向高速相错奔驶,不但没有相撞,而且连手里射出的箭都没有误伤到前面的反向疾驰地战友。 吐火罗联军分出来一部分弓箭手,向耀武扬威的黑甲骑兵射出密集的箭雨,使得疾驶中的黑甲骑兵纷纷落马。但是却无法阻挡拓跋什翼键带着部属又转向南方,开始第二次重复来回奔射。 这种将十万联军看做土鸡瓦犬的气势不但把吐火罗联军气得嗷嗷直叫,连西徐亚骑兵也忍耐不住。卑斯支趁机下令,西徐亚骑兵分出两万轻骑,直袭北府军的南翼。在呐喊声中,两万西徐亚骑兵绕过吐火罗联军军阵,向北府军直奔而来。 看到目地达到了,拓跋什翼键一挥刀,带着自己的部属直奔自己的军阵,很快就隐入到黑压压的北府军阵中,只剩下两万如狼如虎的西徐亚骑兵正驶过两军空地,向北府军南翼直面杀过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华夏必胜(四) 西徐亚骑兵蜂拥地冲过来时,从府军阵中迅速推出数它们原本是为北府军长弓手提供箭矢的,受到命令被紧急调运上来。这些高车被推到阵前三十余米外,然后零零落落地摆成几条长线。紧接着数千长枪手手持长枪冲了上来,麻利地将长枪插在车沿边上的插槽里,锋利的枪尖朝外,很快就把这几线的高车装扮成了横七竖八的刺棘林。 长枪手正在往回跑的时候,北府军阵中继续忙碌着。随着命令一层层传下来,除了虎枪营的长矛手和坚锐营一部分刀牌手外,其余的军士不管以前是刀牌手还是直刀手,纷纷换下盾牌,放回钢刀,换上了长弓。而数千的军士穿行在军阵中,将一筒筒箭矢放在这些已经转换过来的长弓手身边。对于北府军府兵,长弓是他们最基本的技能,所以一声令下,北府军阵南翼除了原本的三万长弓手,猛地又多了两万长弓手,一下子达到了五万之众。 “张弓,射!”命令非常简洁,因为西徐亚骑兵已经奔到了长弓射程之内,北府军理所当然地要用箭雨迎接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五万支箭矢呼哨在空中飞过,很快就落到了西徐亚人的头上,虽然很有经验的他们把队伍拉得有些稀疏,但还是有数百人中箭,一头栽倒在地,被无尽的马蹄淹没了。还有数百人的坐骑中了箭,尽管没有将主人摔下来,还继续奔跑着。还是北府箭矢上的血槽让这些战马一路奔跑一路流血,速度眼看着越来越慢。 同伴不停地倒下,并没有是勇敢地西徐亚人停止脚步。他们发出尖锐的呼叫声,挥动着马刀,晃动着骑枪,拼命地催动着坐骑,希望用最快的速度飞越过这段距离,冲到北府人的跟前,然后用马刀砍下这些懦夫的头颅。或者是用骑枪将他们刺上一个对穿。 在同时,不少西徐亚人在马背上挽起他们手里那张像驼峰的反曲弓,向北府军阵倾泻着他们的愤怒。他们射出的箭矢大部分落在了虎林营的长枪手身上,还有那些掩护长枪手地刀牌手身上。西徐亚骑兵的箭矢虽然很用劲道。但是北府长枪手身上的步军甲实在是太厚实了,被射中倒下的人并不多。 随着西徐亚骑兵越奔越近,北府军南翼随着一阵号角又开始变阵。长枪手开始缓缓地前移,并拉开左右的距离。而数千长弓手沿着长枪手让出来的阵隙。向前跑动,很快就跑到了军阵最前面,与长枪手并肩作战。 最前面的西徐亚骑兵遇到了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最头痛地麻烦,几排高车。这些高车前后几排。相距六、七米,有的密集地靠在一起,有的中间留了些空隙。但是上面都是横七竖八的锋利长枪。枪尖闪着寒光都在那里等着自己。 数十个西徐亚骑兵或者躲闪不及。或者存了侥幸地心理,以为可以硬冲过去。结果不是被长枪刺穿了就是坐骑被长枪刺倒,一时人仰马翻。 后面跟进的西徐亚骑兵立即收住的脚步,准备看清状况再说。但是这个时候,站在军阵最前面地北府长弓手却开始发难了。这些都是各营各队地良射手,个个箭法出众,在这三十多米地距离里,射出的箭更是跟长了眼一样,而且是射已经停下来在那里转圈地西徐亚骑兵。 随着连绵不绝的弦响,前阵长弓手开始自由射击,在空中呼呼飞行的箭矢迅速奔向各自的目标,很容易就射穿了西徐亚骑兵用牛皮挂铜、铁片而成的轻便革冑,冰凉的铁箭尖让西徐亚人滚热的血液也随之变得冰凉,留在身外的箭杆在轻微的晃动,西徐亚人刚才还矫健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不一会就往地上一栽。 中阵的长弓手还在拼命地射出箭矢,箭矢在空中汇集成雨,又继续落在了还在拼命往前跑的后续西徐亚骑兵的身上。他们看到前面的同伴停了下来,也隐约听到了惨叫声,但是他们还是奋不顾身地继续往前冲,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自己停下来的话,死的会更快。 西徐亚骑兵在高车乱枪阵前纠缠了好一会了,他们挥舞着马刀,乱扬着骑枪,恨不得把眼前的障碍物全给他劈碎戳破,但是忙碌了好一阵,他们依然寸步难行;箭雨依然呼哨着从他们的头上飞去,直扑他们身后的同伴;依然时不时从远处飞来一支长了眼睛的箭矢,噗的一声射翻一个骑兵。 战马在高车前仰首嘶叫,马蹄四处乱踩,地上满是尸体和鲜血,一阵乱踩后几乎变成了烂泥,西徐亚骑兵还努力着。过去半个时辰后,西徐亚骑兵终于用满地堆积的尸体和已经发黑的血地冲破了几个缺口,眼看着就要冲破了这道血肉防线。可是这些九死一生冲出来的西徐亚骑兵悲哀地发现前面又多了数百辆高车,依旧被摆成了几道乱枪防线。 “冲啊!”西徐亚骑兵没有太多的犹豫,挥舞着马刀和骑枪又继续往前冲去,又继续刚才那艰苦的一幕。乱飞的箭矢,锋利的长枪,横卧的高车,慌乱的战马,悲愤的怒呼,绝望的惨叫,飞溅的鲜血,落马的生命在高车阵前晃动着,更像地上的血和泥一样被搅拌着。 终于,西徐亚骑兵眼看着就要将这几道高车防线突破了,只剩下一排被砍得破烂不堪的高车横在那里。正当西徐亚骑兵准备纵马奋进时,无数的长枪却拥了过来。原来北府军长枪手已经缓缓地列阵上前,正用如林的长枪等着西徐亚骑兵。 “突刺!”十几支长枪整齐有力地刺出,锋利的三棱枪尖噗得一声刺进了战马和骑兵身上,数道鲜血带着一种似乎可见的热气从人和马身上喷出来。马嘶人叫,嘶叫地是如此绝望,久久回响在战场的上空。 而在这个时候,北府军阵后面响起了一阵叫人牙酸的吱呀声,然后是“砰”地一阵声响,数十道尖锐的风哨声音划破长空,急骤而至,从高车阵前众人的头上飞过,劈里啪啦地插在地上。只见数十西徐亚骑兵连人带马被长铁箭钉在地上,他们刚才还在急速奔驰的生命骤然停止, 长铁箭的箭身在那里嗡嗡作响,向左右疾驰而过的西述着刚才的一切。 接着数十颗火球跟着也飞过高车防线。向西徐亚骑兵集群飞去。火球一砸到地上,不管是碰到人还是马,都会裂成一个巨大地火球,无数的火星子向四周飞溅而去。很快就燃起了一个大火圈,把附近的两、三个骑兵连人带马都变成了火人火马了。 由于前方受阻,而后面的西徐亚骑兵又源源不断地往前冲,所以他们地集群阵形越来越密集。长铁箭是一扎一个准,火油弹是一打一大片。很快就在高车防线的后面百余米形成了一个血火地带。 看着四处腾起的大火,看着成千上万疾驶的西徐亚骑兵在铁与火中骤然栽倒。无论是吐火罗联军还是北府军。心里都明白。西徐亚骑兵应该完了。不要说两万人,就是五万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战事打到这个地步。让卑斯支苦恼不已。自己地波斯军精锐与北府军精锐苦战了两个时辰,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了,反而让北府军步步逼近。左翼被北府军势如猛虎的军士突破了数百米,前阵的长枪手已经被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北府军士杀透了,眼看着就要杀到中阵了。要是按照这种速度,再过两个时辰就会杀到自己地面前了。还有中翼,自己的长枪手被北府军的长枪手杀得屁滚尿流,要不是自己早就把他们用铁链将脚腕子拴住,说不定已经溃败了。 “奥多里亚,我们只有最后一搏了。”卑斯支咬着牙对奥多里亚说道,希望从这位老师和最信赖地亲信身上找到一些信心。 “我地殿下,这是你地战争,该由你做出决断。不管后果如何,最重要的是要果断,不要犹豫。”奥多里亚依然卑谦地说道。 卑斯支犹豫了一下,最后下令道:“薛怯西斯,你带领铁甲骑兵给我将左翼突入地北府人赶出去,然后尾随追击,反击他们的阵地。” “是的殿下!”薛怯西斯翁声应了一声,转身直奔到跃跃欲试的铁甲骑兵军中。 这一万铁甲骑兵是波斯萨珊王朝继承了安息帝国帕提亚人的“光荣传统”,这些铁甲骑兵全身披甲,其中头盔和胸甲为整块精钢打造,其余部位为鳞甲,骑兵的脸部戴着一个造型凶恶的金属面具,他们的坐骑铠甲多为青铜质地的鳞甲,覆盖全身,长及马膝。手持一支三米多长的骑枪,腰间和马鞍边挂着长剑或者铁锤。 薛怯西斯一挥手,铁甲骑兵便开始策马起动,二十人一排,缓缓前进,随着队伍越拉越长,他们的步伐也越来越快。,轰隆隆地像一列高速行驶的马车,轰鸣着沉重的马蹄声,向中阵冲去。 激战两个多时辰,战场已经杀得一片混乱,两军如齿突相嵌,全杀在一块了。看到五十多万人在近百平方公里的地方捉对厮杀。整个战场望眼过去,只见震耳的喊杀声带着生死的惨烈、临死的绝望、向前的勇气、胜利的渴望冲天而起,北府军的冲击如浪翻潮涌,向波斯军的冲击一阵接着一阵,连绵不绝,气势如虹。 策马站在曾华旁边的瓦勒良不由看得热血沸腾。五十多万人的战争,这在罗马根本没有听说过,也只有遥远东方的强大帝国们才能有如此能力。以前他一直以为这是东方帝国兵民不分,所以才有如此强大恐惧的动员能力,这样的兵源在执行精兵政策的罗马帝国看来是不堪一击。 但是瓦勒良看得仔细,北府人的士兵都是货真价实的职业军人,他们的单兵素质,他们的战术配合,他们的严明军纪,丝毫不比自己看过的最精锐的罗马军团差。而他们对面的波斯军虽然要差上许多,但是从目前战况来看,而是相当顽强,至少让罗马军团来打,胜败还是难说,不要现在这般已经胜负初现了。 “尊贵的大将军,据我所知,你的部下大部分都是骑兵,为什么不利用骑兵的机动力打败波斯军呢?我们眼前的这些波斯军骑兵并不多。”看到战事越打越激烈,瓦勒良忍不住用波斯语问道。 听完翻译的话,曾华不由地笑了笑,这个希腊人不但精通哲学、建筑等学问,而且对军事、人文都有一定的研究,真正的博学多才的学者,这样的人才不多,居然也让自己碰到了,真是人品问题。 “我们打仗有几种说法,一是陷阵!”曾华斟酌着答道,“陷,入千军万马之中而不惧,奋勇杀敌,摧坚攻敌。” 翻译好容易把曾华的意思翻译过去了,让瓦勒良好好地领悟了一下,站在那里琢磨了一下,再眺望远处北府军的前锋营,只见他们突入波斯军阵中,周围全是敌人,却杀得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陷阵?!真是很形象。”瓦勒良最后点头道。 看瓦勒良明白了第一个意思,曾华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是破军,破!”说完,曾华拔出钢刀,往下虚空劈了一下,似乎把一根木头劈破了。 “破?”瓦勒良听完翻译了,又琢磨了一下,最后有点领悟。 “我们为什么叫破军,我们不但要破其军阵,也要破其军势,更要破其胆魄。”曾华指着波斯军方向说道,“我要在这次决战中破掉波斯军的胆魄,我们要用强横的陷阵破军摧毁波斯军的勇气,让他们以后看到我们就胆颤。” 说到这里,曾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以后与波斯军战争的时间还很长,我们要先占气势。” 正当瓦勒良回味的时候,一名军官跑过来禀告道:“大将军,波斯军铁甲骑兵出动了。” 曾华一听,不由一振:“好!该我出马了!”说完后,大吼道:“探取军何在?” 邓遐、张和周围重甲骑兵大吼道:“在!”声音把瓦勒良的耳朵几乎都震聋,把正在沉思的瓦勒良吓了一跳。“出击!”曾华大吼道。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华夏必胜(五) 瓦勒良刚从大吼声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一匹黑色战马华身边,这匹高大雄壮,比风火轮还要高出半个马头,身上披着一层镶红边的软甲,一直盖到了马膝。曾华翻身下了风火轮,又很快就跨上了那匹黑色的铁甲战马。 曾华刚一坐定,旁边站立的护卫便忙开了,他们有的在勒紧马甲上的皮带,给马臀后面插上两面火红的寄旗;有的就给曾华递上板甲,给他马鞍边挂上长刀。曾华将板甲穿戴好之后接过一名护卫递过来的红色布袍,然后从头上笼在身上,火红色的外套在钢甲上飞舞,如同一团熊熊的烈火,而身边的邓遐、张带着探取军也披上了红袍,只见中军变成了火红的海洋。 瓦勒良吃了一惊,难道这位大将军要亲自上战场吗?而且还要冲锋陷阵?不由大声叫了起来:“尊贵的大将军,你真的要亲自上战场吗?” 听完翻译的话,曾华转过头来对着瓦勒良笑了笑道:“一个将军要想一起享受胜利的荣誉,就必须和他的士兵一起浴血奋战!” 瓦勒良听完翻译过来的话,嘴巴张了张,但是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恭敬地在马上向曾华行了一个抱拳悟胸的罗马军礼。曾华似乎认得瓦勒良的军礼,微笑着将右手刚接过来的佩剑剑柄在额头碰了碰。 曾华将佩剑挂在自己的左腰间,这把剑在厮杀中也许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他是一个骑士荣誉,也是他最后的武器,不是刺进敌人地胸膛,就是刺进自己的心口。 曾华忙完这些,抬起头看看远处已经开始向西斜的太阳,时间和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不远处惨烈的战场似乎飘远到了另一个世界。曾华的视线和耳边变得无比的清晰和清静。看着天空飘动的白云,曾华似乎感觉到了烈风吹过的痕迹,在湛蓝的天空中。曾华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似乎穿越了时空,或许是从强秦地弩阵箭雨中过来;或许是从大汉虽远必诛的宣言中过来;或许是从汉末头如鸡,割复鸣的悲唱中过来;或者从数十年前的中流击楫中过来。 这时。风火轮地嘶鸣声唤醒了曾华,只见风火轮踱到了自己的身边,正依依不舍地用马鼻触息着自己的手。曾华转过头来,用左手摸了摸风火轮的马头:“老伙伴。你年纪大了,适应不了重甲冲击了。” 风火轮似乎听见了曾华地话,不由地后退几步,腾起前蹄。长长地嘶叫了一声。在马嘶声中,却突然听到曾华仰首高声唱了起来:“茫茫天地,巍巍神州。滚滚尘土。悠悠我家!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佑我华夏!” 刚听到半句,周围众人都忍不住跟着齐声高唱。一时歌声如潮,风起云涌。 慷慨激昂的歌声像风一样传遍整个战场,它给所有的北府将士们都带来了无比强劲的动力,他们一边含着热泪高声齐唱着,一边更加奋勇地向前突击。 歌声刚毕,曾华戴上了遮面头盔,然后举起手里地骑枪,高声呼道:“圣主在上,佑我华夏!”说完,在众探取军士们的高声呼应中,策马向前,那面大鼎旗紧跟其后。邓遐、张不慌不忙地跑在曾华的前面,后面是无数地火红身影,向前缓缓而去。 北府军阵发出一阵阵冲天地“呼-呼-呼”声,他们向自己地主将,向自己最精锐的探取军致敬。他们分出一条大道,让四千探取军成长纵形缓缓驶过阵中,直扑对面地波斯军,而其后还有六千白甲骑兵,他们是厢军的精锐骑兵,做为探取军的后继部队。 整个北府军阵随着大鼎旗都动起来了,所有正在缓缓前进,还没有加入到战斗的军士都兴奋地扬起手里的刀枪弩弓,高声欢呼着,然后做好了一切准备,准备跟随大将军和探取军冲向敌人,冲向胜利。而那些正在厮杀的军士却更加凶猛,他们知道,大将军很快就会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和自己一起浴血向前,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死亡已经成为一种荣耀了。 看着远去的曾华,还有围在他身边的探取军,瓦勒良觉得那是一条碰着火的巨龙,正向他们可怜的敌人冲去。在那一瞬间,瓦勒良觉得,在这些火红色的骑兵的面前,任何堡垒和军阵都阻挡不了他们的进攻的脚步。在这一刻,瓦勒良相信,曾华和他们的士兵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将他们经过的地方化成火海,当所有阻挡他们的人和物就将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 当曾华率领探取军直冲波斯军阵时,蒙守正所在的前锋营已经和波斯重甲骑兵展开了惨烈的遭遇战。 蒙守正等人正把波斯军中阵的长枪手杀得鬼哭狼嚎时,突然看到前面的波斯军突然乱了起来,纷纷向两边闪开,好像又什么凶兽从他们身后冲了过来。蒙守正脸色一变,立即对身后配合他们的一队刀牌手吼道:“侦听!” 一个刀牌手立即丢下盾牌,伏在地上侧耳倾听起来,不几息便跳起来喊道:“是重甲骑兵,是重甲骑兵!”重甲骑兵和轻骑兵的马蹄截然不同,有经验的北府军士自然能分得清楚。 蒙守正一下子急了,大吼道:“立即禀报,调神臂弩手。冲锋手准备!敌人重甲骑兵来袭!” 在这个情况,波斯军的轻骑兵根本派不上用场,毕竟这里已经杀成一锅粥,轻骑兵冲进来,自然施展不开,照样被炖成一锅粥,只要骑兵失去速度,那还不是冲锋手的刀靶子。现在最怕的是重甲骑兵,这些冲击力极强的波斯骑兵一旦敌我不分,直接冲过来。正成散兵形厮杀地冲锋手肯定要吃大亏。 听到蒙守正大喊的冲锋手立即改变战术,纷纷向营旗靠拢,形成稍微密集的队形。已经站在队伍中间的冲锋手先把斩马刀树立在身边,再头盔取下,然后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往左胁间一划,将紧绑着的牛皮带全部割开,刚才还严实的板 分成了两瓣。冲锋手一抖,板甲应声落在了地上。柳叶甲右侧缝隙里一割。把那里一排牛皮带割断,接着伸手往右腿外侧处一割,将那里的牛皮带割断,整个柳叶连甲便都松开了。冲锋手肩膀一斜。用手一拉,整个铁甲便哗得一声落在了地上。 仅仅过去十几息时间,冲锋手便脱去了所有的重甲,只剩下贴身的棉制连环甲。他们收回匕首。再将斩马刀握在手里,虎视眈眈地看着前方。在这个时候,冲锋手地步军重甲对于重甲骑兵完全不起作用,高速冲击的骑枪很容易就刺透这些铠甲。而且身披这些重甲,无法闪避重甲骑兵的冲击。一旦被骑兵冲倒,就只能眼看着被活活踩死。所以还不如只穿轻便棉布连环甲。既有一定的保护。又可以利用灵活地身形加上长柄斩马刀跟敌人的重甲骑兵拼个死活。 正当前面的波斯长枪手眼睁睁地看着刚才的杀神一个个大变身。把溅满鲜血地重甲卸了下来,焕然一新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尽管北府冲锋手把那个让长枪手头痛不已的“乌龟壳”脱了。但还是没有波斯长枪手刚上前重新邀战,因为那些冲锋手手里握着地长柄斩马刀虽然满是血迹,却依然锋利。 突然,波斯军长枪手看到上千的神臂弩手哗哗地跑了上来,直接站在冲锋手的一边,而且后面还有更多地神臂弩手正涌过来。看到这里,波斯军长枪手不由一阵胆寒,这些弩手地威力他们不是不知道,身边躺着地同伴有不少就是吃了他们一箭而倒在地上的。 正当他们胡思乱想地时候,身后却响起了不小的动静,并传来彼此起伏的惊叫声,惨叫声,接着便是轰隆的马蹄声。波斯长枪手慌了,拼命地向两边躲闪,但是脚上的铁链子外加地上同伴的尸体让他们难以行动。 只见远处数十个长枪手被撞飞后,现出一群高速冲过来的铁甲骑兵,他们的脸上带着令人恐惧的面具,而在他们的前面是三米多长的骑枪,发青的枪尖在奔跑中晃动,却一直指着前方。 “射!”北府军也丝毫没有客气,神弩营的军官立即下令,早就准备好的神臂弩手马上扳动弩机,黑铁箭呼得一声飞了出去,直扑铁甲骑兵,只见浑身铁制的箭矢非常轻松地从正在高速奔行的重甲骑兵的身上对穿过去。强劲的弩机,坚硬的箭尖和箭身,加上两者对冲的高速,使得波斯重甲骑兵身上那层厚实的铁甲变成了薄纸一般。突然受到重创的骑兵身子一顿,然后和失落的骑枪一下子重重的落到地上。 现在的神臂弩手采用的是分段射击。所有的神臂弩手分成三队,第三队在最后面张弩,接着往前走上三步,成为第二队,并开始上箭,准备完毕后再上前三步,成为第一队,对准前面冲过来的波斯铁甲骑兵就是一箭。如此循环不息,很快就在阵前形成了一道连绵不绝的火力网,将疾奔过来的波斯重甲骑兵笼罩在网中。 波斯重甲骑兵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办法停下来。他们冒着似乎无穷无尽的铁箭,继续向前冲去,同伴不停地落马,而且数量越来越多。这些死定了的同伴也给后来的骑兵带了不少麻烦。受伤的同伴在地上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但是沉重的铠甲这个时候成了他们身上的大石头,把他们压得死死的,让他们无法翻身。而他们雄伟的身影也成了巨大的障碍物,让躲闪不及的后来者一下子被绊倒了,轰隆一声,连人带马在地上滚动着。如此高的速度,再加上如此沉重的重量,使得那些战马遭遇凄惨,有的连叫都来不及,就被折断了脖子一命呜呼,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骑兵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被自己的战马压死,有的却被后面地战马踩死。 汹涌而来的波斯铁甲骑兵如激流一般直冲过来。却又如瀑布一样纷纷踩倒在地,就如同神臂弩手前方数十米被开了一个无底洞,再汹涌的激流也被吸卷进去了。 而在另一侧,为数不多的铁甲骑兵“幸运”地冲到了冲锋手的身边,但是他们努力晃动的骑枪怎么也刺不中跳腾的冲锋手,只好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奔向另一个目标。但是冲锋手让开了波斯重甲骑兵,他们手里的斩马刀却没有让开骑兵。锋利的刀刃从马脖子开始,顺着骑兵地冲势一路割过去。不但割破了战马的马铠,留下一道深深的刀口,也割断了骑兵的左腿。骑兵在惨叫声中和自己地战马一起滚倒在地上,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还不算什么。一个手持加大版斩马刀的冲锋手更是让波斯重甲骑兵胆战心惊。只见他避过波斯重甲骑兵,然后从侧面重重一劈,连人带马被劈成了两截,扑通一声如同一堆死肉一样从空中摔在地上。 不过波斯铁甲骑兵多少也有些收获。蒙守正亲眼看到前面不远的一个战友。不小心就被侧面冲过来的骑枪刺中,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就被贯穿地骑枪冲出数米远,然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战友的尸体,看着那支格外刺眼的红色枪尖。蒙守正眼睛一下子红了,大吼一声,一刀就把失去骑枪。正在拔刺剑的波斯骑兵劈翻在地。 正当波斯铁甲骑兵与北府冲锋手血战地时候。曾华率领的探取军已经接近了他们的中间侧翼。探取军一身地火红。加上身后飘动地红寄旗,真地如燎原的大火一样。最前面地不是曾华。而是数百敢死队,他们的任务就是用身体和生命冲开一个缺口。左探取将邓遐在稍前一点,正调控着整个队伍的节奏,右探取将张却紧紧地奔驶在曾华的前面。 探取军奔过自己人马让出的大道,直接冲进波斯军队伍。敢死队是无比锋利的刀刃,他们很快就在波斯军阵中劈出一条血路来。巨大的冲撞力,如林的骑枪,挥动的马刀,乱飞的箭矢,很快就让已呈败迹的波斯军阵更加混乱起来,使得探取军很快就杀入波斯重甲骑兵的 翼。 就如同两列高速行驶的马车骤然撞在了一起,发出的巨大声势让人瞪目结舌。不过由于北府探取军是直冲波斯重甲骑兵的侧翼,所以占了不少便宜。而且北府探取军在配合上比波斯军要娴熟许多,战术更比波斯军只有简单的冲击要复杂很多。 前面有长形骑枪开路,后面马刀、铁锤护住侧翼;近的敌人有马刀招呼,不远不近的敌人有短骑枪乱扎,远处的敌人有强弓急射,曾华被护在中间,干得就是抽冷急射的活。他们真的就像一团火一样,把所过之处变成了鲜红的火海血地。 探取军就像一把重锤,不费吹灰之力在交错的那一短时间里将波斯重甲骑兵的攻势击得粉碎,并且把这支队伍割成了两截。曾华领着探取军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冲去,而被打断节奏,在那里成了一群无头苍蝇的波斯重甲骑兵残部就交给了前锋营和白甲骑兵。他们两边夹击,用斩马刀和箭矢逐渐地消灭这些失去冲击力的重骑兵。 而在另外两军接战的主要战线上,刚才还打得缓慢稳重的北府军就像发了疯一样,拼命地向前列队攻击,无论多大的伤亡都只有一个动作,前进,前进,因为那面大鼎旗在敌人的腹地飘扬着。波斯军不知道对面的敌人到底怎么了,他们无法面对北府军那前仆后继,视死如归地疯狂进攻。 北府军凶猛的攻势和勇往直前的气势很快就击溃了波斯军很多人的最后一点勇气,最先是被前锋营、探取军两次突击的中翼,他们看到以前战无不胜的波斯铁甲骑兵在北府人骑兵和步兵的联合绞杀下所剩无几,立即肝胆皆碎,掉头就往回跑,就连那些被拴住脚腕子的长枪手也拔出了暗藏的短刀,将倒在地上同伴的脚砍断,甚至连一些来不及逃的长枪手也被同伴砍断了脚,丢在那里嚎叫。 一旦恐惧战胜了理智,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求生的疯狂了。 杀退波斯铁甲骑兵的冲锋手开始突击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波斯军队伍,他们挥舞着斩马刀,在大吼声中劈倒波斯军士,然后顺手枭下他们的首级挂在腰间。不一会,波斯军士眼前出现了一群全身上下全是黑红色血迹的人,他们不戴头盔,不配铠甲,手持大刀,面目狰狞,又如死神一般。最让波斯军胆颤的是他们腰间挂着的人头,那些已经看不出面目,随着北府人走动而晃动的人头将这些顽强的波斯人最后击倒了。剩下的就是溃败了。 溃败从中翼开始,迅速向左右两翼蔓延,但是最先全线溃逃的却是右翼的吐火罗联军。他们在西徐亚骑兵折剑阵前,早就已经胆颤。再看到连波斯军都抵挡不住了,立即开始全线后退。 随着波斯军全线溃败,早就等候已久的四万黑甲骑兵在拓跋什翼健和慕容垂的带领,呼啸地越过自己的军阵,向波斯军的身后追去。 “奥多里亚,我们失败了。”卑斯支喃喃地对奥多里亚说道,当他知道薛切西斯和一万铁甲骑兵全军覆没的消息后,就知道结果了,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军队会溃败的如此迅速。这也难怪了,他没有亲自到前线去,自然不知道北府军给了波斯军多大的压力,一旦崩溃就跟决堤一样了。 “是的,我的殿下,我们失败了。”奥多里亚依然是那样平和,好像前面的战事和胜负与他无关,“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都只是另一个开始。” 卑斯支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又黯淡下去了,他无语地看了看奥多里亚,最后无力地挥挥手说道:“我们还是走吧。” “我的殿下,”奥多里亚跟在卑斯支的身边,一起策马赶路一边继续说道,“不管去哪里,我们都必须要得到北府人的怜悯才能留得生命。” “奥多里亚,这是为什么?”卑斯支一惊,转头问道。 “北府人最先让我们震惊的是他们英勇而且数量极多的黑甲骑兵,但是到现在为前,我的殿下,你看到他们出动了多少黑甲骑兵?”奥多里亚依然平和说道。 “啊!”卑斯支终于明白了,他想了一会,最后还是嘟哝了一句:“那就等他们追上了再说吧。”接着继续跑路。 看着波斯军像潮水一样退出,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伤兵和兵器,残破的旗帜就如同波斯军的胆气,斜斜地插在那里,破烂不堪。黄色的土地加上数不尽的鲜血,被数十万人脚马蹄踩成一片黑色的泥泞。 曾华脱下沉重的头盔,觉得视线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似乎能将整个世界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慢慢地感受战场上恢复过来的宁静,只是天空不再那么湛蓝了,因为冲天腾起的黑烟弥漫在空中,连太阳都变得有些昏黄。 胜利了,曾华心里感到一阵轻松,我们终于胜利了,在与波斯军的第一场较量中胜利了,看这战场,波斯军和吐火罗联军估计留下了六、七万具尸体,剩余的人也不用操心,如果他们能逃出四万黑甲骑兵的追击,留他一命又何妨呢? 曾华虽然觉得惨烈战争过后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种沉重,但是这种沉重却与以前在国内打仗后的那种沉重截然不同,那种沉重让人胸闷,让人悲愤。而今天,曾华感受的这种沉重却更多的是对这个世界和生命的感触。 曾华转过头,看看自己身后的部属,他们站立在那里,默然地看着战场,看着属于自己的胜利。他们似乎还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胜利,他们还缺少一些东西,曾华心有所触地想道。他突然举起了手里的钢刀,大声高呼道:“华夏必胜!” 这句话如同是一根导火索,顿时就将二十余万北府军点燃了,他们流着热泪,举起手里的兵器,仰首高呼道:“华夏必胜!”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战争还是和平?(一) 卑斯支,把我的军队还给我!” 泰西封,波斯帝国的首都,一个巨大的声音在四季宫里咆哮回荡着,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挥舞着双手在宫里来回地走动着,他那张雄武的脸现在因为愤怒而极度地扭曲,两边太阳穴上爆出青色的血筋,花白的头发随着他晃动的头在不停地摇摆着。 宫内外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发出一点杂音把沙普尔二世满腔的怒火给引来了。宫女们小心地将宫内被沙普尔二世摔得乱七八糟的家具、物品收拾好,而内侍们则弯着腰将一众大臣们引进来。 看到诸位大臣都进来了,沙普尔二世终于安静下来了,他索然地坐回到镶满宝石的黄金座椅上去,右肘支在座椅的护手上,而右手掌却撑着下巴。他紧缩着眉头,那张满是皱纹的脸都快充满了愁苦和烦恼。 沙普尔二世无力地挥挥手,招呼自己的臣子都坐下,然后依旧靠在那里发愁。看到自己的君主没有以前那种临危不惧的镇静,众臣子心里都有数,恐怕皇帝陛下这次不仅仅是“雷霆之怒”了。他们都是波斯帝国的重臣,但是却都只知道似乎是东方发生一件大事情,只有一、两个大臣隐约猜出沙普尔二世愤怒的原因。 于是这七、八位大臣开始揣测起来,是天竺打过来了?不可能,天竺自古以前就积弱,那么大个地方就像一锅粥一样。怎么可能会突然奋起冒犯强大的波斯帝国?“伟大”地贵霜帝国突然还魂了?不可能,强极一时的贵霜帝国现在被萨迦人(即塞种人)、吐火罗人外加天竺人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压得奄奄一息,怎么可能会跟波斯帝国开战!北边那些野蛮的西徐亚人?这些游牧民族一直是波斯帝国东北方向的威胁,累累犯境的事情没少干过。但是这些年,在几位强势波斯皇帝的连续打击下,外加其它一些手段的使用,西徐亚人与波斯人的关系亲密不少,很多西徐亚部落甚至成了波斯帝国的雇佣兵。而且这些西徐亚人部落众多,没有一个统一地国家和联盟。就是跟波斯帝国翻脸,也只是一部分部落而已,不足为患。 经过众大臣的一番细心排查,最有可能让沙普尔二世愤怒的东方大事就是那些神秘而凶悍的游牧民族向西进发了。自从塞种人被大月氏、乌孙、匈奴人赶出伊丽河以西地区。就拉开了浩绵数百年地东方游牧民族向西迁徙的序曲。幸好这以前都只是少部分部落向西试探,大部分游牧民族或者在两河定居,或者直接转向西北,直奔里海以北而去了。但是这少部分人也让波斯人吃了一惊。因为这些进攻曾经让强大的帕亚提帝国差不多被灭亡了,难道现在有一支强大的东方部族向西而来。 想到这里,众大臣也觉得心情沉重起来,听说在东方有一支叫鲜卑或者是柔然地强大游牧帝国取代了匈奴。难道这些人把目光从他们富庶的南方转移到遥远的西方了? “把这个读一读。”沙普尔二世指着被扔到地上的文书对身后地一个内侍有气无力地说道。 “是的陛下!”内侍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弯腰捡起了文书,站在一边用尖锐的嗓音念起来。 “卑斯支皇子领二十万波斯军和十万吐火罗联军在索格底亚纳以东地婆席山(波悉山)下与北府人决战。激战一天。全军溃败。自卑斯支以下波斯贵族、士兵十余万人被俘,其余地人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内侍念完第一张文书。接着念下面第二张文书:“十多万北府人像狼群一样席卷了索格底亚纳,并顺势兵分两路,一路北上直取花喇子模,一路南下巴克特利亚,甚至越过了乌浒水,攻陷了巴里黑城,骑兵正向锡斯坦(即吐火罗斯坦,阿富汗南部)推进。赫拉特等地满是西逃地难民,各地一片慌乱,甚至严重影响到了呼罗珊。而且由于三万西徐亚人雇佣兵也随之覆灭,得到消息的呼罗珊以北西徐亚部落开始蠢蠢欲动,动向不明。总之,目前呼罗珊行省内困外患,急需增援。呼罗珊行省理事官达迦迪亚禀上。” 内侍毫无表情地声音回响在四季宫中,众大臣却听得浑身冒冷汗。二十万波斯军被歼灭了,也就意味着呼罗珊行省乃至波斯帝国整个东部都成了不设防的地区,不要说那支击败波斯军的北府人,就是任何一支武装都能让这个极度虚弱的地方发生一场灾难。可是这北府人是谁? 昂萨利试探着问道:“伟大的皇帝陛下,这北府人是什么人?”他是沙普尔二世最信任的大臣,主掌波斯帝国的财政,算得上是众臣之首,所以也只有他才敢在如此情况下提出疑问。 “北府人自称华夏人,他们建立的政权叫北府,他们的皇帝陛下叫大晋皇帝,据说他们来自赛里斯(古希腊人对中国的称呼),据说都是秦汉人的后代。”旁边的一位内侍低着头接言答道。他是沙普尔二世负责收集情报的官员,自然能知道这些情报。 “现在我们最迫切的问题是立即加强呼罗珊行省的防务力量,不管北府人有没有向西继续进攻的计划,我们必须让呼罗珊行省有足够的力量,否则那里一乱整个东部就不堪设想了。”昂萨利弄懂北府人这个问题后,接着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听到昂萨利的话,一直阴沉着脸的沙普尔二世脸色微微一动,心里也暗自赞叹了一下,真不愧是我最信任的臣子,难为我这多年如此重用他,一言就指出了当前最关键的问题。呼罗珊行省是波斯帝国的最东方,也是历年来抵御塞种、月氏等游牧民族地最前线。而且那里民族众多,多是半农半牧的部落,一旦发生事故,蔓延起来不比秋天草原着火安全。 “昂萨利,你说该如何办?”沙普尔二世终于难得地开口了。 伟大的皇帝陛下,我们与罗马国的关系已经缓和下来亚细亚、苏里斯顿(即叙利亚)、迦南(即巴勒斯坦)等边境地区调集一部分兵力,然后再从撒拉森人人招募一些骑兵。我算了一下,至少要有五万以上的兵力。再命令达迦迪亚代理呼罗珊总督一职。征集青壮民丁,重新组建军队,加上我们派去的援军,只要保持十万兵力。应该可以暂时稳定整个行省的局势。”昂萨利答道。 看到众臣纷纷点头,而且脸色有有所缓和,昂萨利看了看依然阴沉着脸的沙普尔二世,却言给众人浇上了一盆冷水:“接下来我们要和北府人接触上。摸清他们的意图。现在主动权在北府人手里,只要他们继续挥师西进,而我们地援军一时又上不去,这呼罗珊就会非常危险了。” “普西多尔。”沙普尔二世沉默了一会点名道。 “伟大的皇帝陛下。臣在。”普西多尔连忙答道。 “我授权给你,代表我去巴里黑城,与北府人的统帅联系上。立即动身。”沙普尔二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遵命。伟大地皇帝陛下。请问我的使命是什么?”普西多尔没有犹豫,当即回答道。 “弄清楚北府人的意图。然后不惜一切代价,让北府人的脚步止于锡斯坦。”沙普尔二世用一种让人心寒地语气说道。 “是!伟大的皇帝陛下,会后我立即动身!”说完,普西多尔弯腰行礼答道。 “伟大的皇帝陛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是我们必须把被俘地贵族们营救回来。”昂萨利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沙普尔二世的脸色不由更加阴沉了,几乎能拧出水来。他和众大臣心里都明白,不说其他军中的官员,光是铁甲骑兵中就全是贵族组成地。由于铁甲骑兵耗费巨大,除了贵族就没人供养得起,所以波斯军地铁甲骑兵都是中阶贵族以上地子弟组成,整个波斯军算来算去也不到四万铁甲骑兵,在波悉山下就损失了一万,这里面的损失算一算都让沙普尔二世心痛。 整地算下来,这次波斯丢在北府人手里的贵族至少也有三、四千之多,而且由于沙普尔二世制定的国策,在呼罗珊行省服役的贵族多是两河流域和波斯腹地的世家贵族,这些家族都是波斯的中坚力量,要是波斯帝国放任他们的子弟不管,他这些人会闹翻天的。 昂萨利的话正刺中沙普尔二世的痛处,心里更加痛恨儿子卑斯支的鲁莽和冲动,你一个人被北府俘虏了没有关系,可是怎么让这么贵族跟着你一起做了俘虏?也不知道奥多里亚是怎么教诲卑斯支的,这个跟着自己一起长大的聪明内侍,当时非要跟着卑斯支一起去呼罗珊,听说在这次战事中与卑斯支一起被俘了,一定是被卑斯支这个竖子拖累了。 “伟大的皇帝陛下,要救这些贵族回来无非是多费些金银而已。”昂萨利看着沙普尔二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出言转移注意力。不过他话中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出来,这是建立在北府人都是“文明人”的基础上,万一这些北府人都是未开化的野蛮人,说不定这些被俘的波斯贵族已经成了某种装饰品或者器具了。不过昂萨利宁愿相信,这些打败波斯帝国庞大正规军的北府人应该是东方神秘文明创造者-“秦汉人”的后裔,他们绝对不会是野蛮人,除非他们辉煌璀璨的文明已经被野蛮和落后淹没了。 昂萨利按下这个念头,继续说道:“到时让这些贵族们自己出钱去赎各家的子弟吧,也算是为帝国分忧解难。” 沙普尔二世恨恨地点点头,只能这么办,要是让国库出钱,这么多人可不是个小数目,波斯前几年刚与罗马帝国血战一场,损失惨重,刚刚才回过气来,怎么出得起这笔巨款呢?只能自家顾自家了。 接下来,昂萨利又提出了几个问题,主要是调集辎重、物资,如何改善与罗马帝国希腊、埃及接壤的边境地区的关系。沙普尔二世没有出太多的声,只是听着昂萨利一边提出问题一边提出解决问题。 会议很快就开完了,沙普尔二世也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现在事实已经造成了,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这些问题,看来自己刚才实在是太失态了。沙普尔二世心里暗自长叹了一声,为什么波斯帝国总是如此在历史的轮回中循环呢?古希腊,罗马帝国,贵霜帝国,埃及人,帕亚提人,撒拉森人,现在又是一个北府人,就像一群恶狼一样围在波斯帝国的周围,再强势的帝国也会在这种长期流血中衰败灭亡。 看着众臣的身影在宫门外消失,沙普尔二世不由觉得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刚才在众臣面前勉强支撑的平静和沉着一下子全部没有了,随之是脸上无尽的焦虑和担忧。内忧外患,沙普尔二世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词。几年前,沙普尔二世大败罗马帝国的远征军,使得自己和波斯帝国声望达到了最高点,沙普尔二世一直想以此为契机,再好生恢复几年,积攒力量,然后向北边的亚美尼亚,向西边的撒拉森、埃及地区,向东边的锡斯坦扩展领土,带领波斯帝国走上历史的顶峰。 沙普尔二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遥远的东方,那些神秘未知的北府人在将来会给波斯帝国带来什么?战争还是和平?不知自己能不能带领波斯帝国摆脱这暂时的“困难”?到底用什么办法彻底让北府人打消对波斯帝国的贪婪,是用战争呢还是用和平呢? 沙普尔二世站在四季宫的楼顶上,看着缓缓变黑的天色,一直没有出声,他那头白花的头发在沉沉的暮色中显得格外沧桑。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战争还是和平?(二) 波斯帝国授权谈判达成普西多尔在一队卫兵的护卫下路迅速向东而去,在他的身后,整个波斯帝国都被动员起来了,数以万计的军队从小亚细亚等边境线上被撤了下来,汇集被紧急雇佣过来的撒拉森骑兵,正源源不断地向东调集。 而在普西多尔前面,数十位密使带着波斯帝国皇帝陛下-沙普尔二世的密信,正快马加鞭地向东疾驶而去,日夜不停地赶路,为的就是把沙普尔二世的信转交给各个目的地。为了保证这些信能最终达到某些人的手里,沙普尔二世甚至给每一个目标人物派去了三到四个使者,带着同样的密信。 由于这些密信非常重要,所以这些乔装打扮的使者都得到了一个非常严厉的命令,如果遇到北府人或者其它人拦截,立即把信吃掉,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看到这封密信。 在前面的路还比较好走,因为他们的身上都揣着哈扎尔帕特(宰相,萨珊王朝中央行政机构最高首领)昂萨利签发的通关文书,一路上各驻军和关卡谁也不敢阻拦,反而还要派兵暗中保护。但是到了呼罗珊行省的东部,这些密使就觉得道途艰难了。这里几乎成了波斯帝国的真空地带,时不时地就碰到成群结队的北府黑甲骑兵,他们如云集风散,经常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密使等人的面前。 为了安全,密使们只得乔装打扮混入商队行旅队伍当中。幸好北府人虽然“强横凶残”,但是对商旅却非常照顾,一般都只是盘查一番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就让他们继续赶路。但还是有十几个密使在惊慌中露出了马脚,或者被商旅同伴暗中出卖,落入到北府人地手里。大部分密使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誓言和使命,将密信在北府人发觉之前就吞入口中绞碎了。 不过有三个密使却没有来得及做这些动作便被眼疾手快的北府黑甲骑兵一箭射中,那封密信也被骑兵从密使的尸体上搜了出来,然后被迅速转呈到了北府西征军总部-悉万斤城。最后被呈到曾华的手里。 曾华将六万厢军和六万辅助府兵驻扎在以悉万斤城为中心的河中地带,北至火寻城的花刺子摸,南至大雪山(兴都库什山脉),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还有六万辅助府兵却驻扎在药杀水以北大宛城和河中地区以东的葛罗岭、葱岭一线,保持与西州、沙州地道路畅通,保护源源不断从凉州转运过来的军械物资。 这十几万军队除了镇守新低,扼守要道之外。早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就开始进行军屯农垦了。军屯是北府军的光荣传统,他们将从沙州、凉州带来地牛羊连同在当地掠夺来的大量牛羊汇集在一起,开始在肥沃富庶的河中地区放牧,并接管了许多良田。赶着初冬季节种植冬小麦,而且还对河中地区历史悠久的水利灌溉工程做了一个非常系统地修复和完善。怎么看怎样像是要在这里安家的模样。 而河中南道,河中北道。河中西道各路人马却没有停下来。他们在补充了从播州、羌州、河州、西州增援过来的数万府兵之后。总兵力已经达到十二万之多,并且已经渡过乌浒水。向西、向东、向南分路进发。 接到波斯密使情报时,曾华正在悉万斤城策划准备一项重要的仪式。他接过据说是沙普尔二世亲笔写地密信,转手便交给了瓦勒良和何伏帝延(借用唐朝粟特名商人的名字)。瓦勒良不用说了,这个米兰人是正牌罗马学者,曾经在西方当时的三大学术中心米兰,雅典和埃及都留学过,可以说是满腹地西方学识,而且还精通拉丁、希腊、波斯、希伯来、吐火罗文字,现在又学得一些半生不熟地汉语,正对刚刚接触到地华夏产生了狂热的兴趣。 而何伏帝延是索延国何城人,自小就聪慧好学,精通粟特文、吐火罗文、梵文、波斯文和贵霜国地佉卢文、婆罗密文等十几种文字,曾经到龟兹、巴里黑、赫拉特、罗烂(今阿富汗巴米扬)、健驮罗、曲女城游学过,可以说熟悉粟特、吐火罗、贵霜、天竺多种文明。更为难得的是何伏帝延虽然是一个摩尼教徒,却对佛教、教、婆罗门教甚至是景教都不排斥,都有很深的研究。当时他和数十名摩尼教著名学者被波斯军队关押在悉万斤城的大牢中,忐忑不安地揣测着自己的命运。北府人大败波斯大军,占据了悉万斤城,并开始清理当地的秩序。 当时的郭淮对何伏帝延这些异教徒学者没有太多的兴趣,挥挥手准备把他们做为俘虏送去修路。不料何伏帝延跳出说自己是昭武九姓的后裔,祖籍在凉州祁连山下。 这话可把郭淮吓住了,不由好好细问地一番。何伏帝延也不犯,用古怪腔调的汉语侃侃而谈,说自己是昭武九姓一支,而昭武九姓本是月氏人,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今甘肃临泽),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葱岭,支庶各分王,以昭武为姓,计有康、安、曹、米、王、何、穆、毕、纳等九姓,皆氏昭武,故称昭武九姓,而自己正是何姓一支,其余诸学者有姓康,有姓曹,有姓安,有姓穆等等不同。 听到这里,郭淮不敢怠慢了,连忙向曾华汇报,并将何伏帝延一干人等带到了中帐。 曾华一听,当时也傻了。昭武九姓,他以前在“异世”的时候上网喷口水听说过,好像是在隋唐史书中有提到过,不过曾华一直认为这有“天朝上国”给自己粉饰的嫌疑。今天却突然听到一个粟特人跑来对自己说出这么一套,还真一时反应不过来。难道早就有 法了?曾华再看看那份何伏帝延的口供里面,却突然题,九姓中怎么也找不到石姓了。在曾华地记忆中,昭武九姓应该有石姓呀,难道历史被改变了。 曾华抬起头,看到何伏帝延的眼中除了聪慧,还有一丝狡诈,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了。看来自己在康居石城干得那件事情已经传遍了河中地区,对这些人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在中原你姓石。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在粟特人中,你要是姓石就危险了,就是翻译过来也不行。难怪自己已经很少找到姓石的,就是姓史的也没有,谁叫这两个音翻译过来都差不多。看来河中粟特人已经看明白了。 曾华转念想了一会,觉得这是自己想要的一个机会。当即扶起何伏帝延和数十名粟特学者,切切安慰了一番,说昭武九姓是凉州迁出的,自然多少有些血缘关联。应该算得上是华夏的远支,既然如此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也不能说两家话了。 过后。曾华将这数十名粟特学者留在悉万斤城好好养起来。并请他们出面将河中地区乃至吐火罗地区的著名学者一一请来。不过只是让他们写出书信。列出名单,跑腿地活还是由北府骑兵去干了。而何伏帝延更是秉承曾华的暗示。将昭武九姓的事情大书特书了一把,考据论经,从头到尾写得非常完整,好像何伏帝延亲自经历过这次迁移一般。 曾华看后不由大喜,立即以粟特、吐火罗等数种文字刊行成文,颂布河中各地,乃至吐火罗等其他地方。而何伏帝延也被曾华留身边重用,和瓦勒良成为最引人瞩目的“外籍”顾问。曾华还特意在悉万斤城创办了一份《昭武通报》,以何伏帝延和瓦勒良为“主笔”,专门宣传昭武九姓思想,揭发波斯罪行外加鼓吹华夏文明,介绍华夏各地地风土人情等等。居然在河中地区流行起来,甚至向吐火罗、贵霜等地蔓延。 接过曾华递过来的密信,精通波斯文的何伏帝延和瓦勒良立即看出一二来了,原来是沙普尔二世向贵霜国王卡普南达写的密信,“鼓励”他继续坚持与北府人地斗争,并且许下重诺,如果打败了北府人,波斯帝国将帮助贵霜帝国复兴。沙普尔二世信誓旦旦地说,保证将河中地区、吐火罗斯坦和辛头河中下游流域的信度地区全部划给贵霜帝国。 而另外一封姓是沙普尔二世写给天竺芨多王朝的沙摩陀罗?芨多国王。在信中,沙普尔二世居然以一种卑谦的语气请求他起兵向西,与波斯一起讨伐贪婪地北府人,并且许诺,如果打败北府,波斯帝国将帮助笈多王朝占领贵霜国和整个辛头河地区,甚至还愿意将吐火罗地区让给英明神武的沙摩陀罗?芨多国王陛下。在信中,沙普尔二世甚至还提到,他已经联络好了十几个吐火罗、锡斯坦有实力的国王和诸侯,暗中整顿好了兵马,只等沙摩陀罗?芨多挥师西进,便会立即举旗响应。 何伏帝延和瓦勒良看完后不由大惊,连翻译地时候都有些结结巴巴,而旁边静听地将领们也一片哗然。 曾华听完之后便挥挥手道:“此信给了我们一个信息,那就是波斯帝国地沙普尔二世与我们决战的信心不大,要不然也不会以这种方式与沙摩陀罗?笈多和卡普南达勾结。” 说完之后,曾华看到两人一脸地不明白,不由地笑了笑,继续解释道:“如果沙普尔二世真的想和我们决战,那么他会悄悄地派出心腹可靠之人亲自与沙摩陀罗?芨多等人勾结连兵,怎么会轻率地用信使这种笨办法呢?这密信在路上谁敢保证不会落入我们之手。” 说到这里,曾华不由地敲了敲座椅的护手道:“沙普尔二世真的是好算计,信送到了目的地,可以鼓动沙摩陀罗?芨多等人起兵,骚扰我军侧翼,信要是被我们得到了,也会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天竺和贵霜,从而无力对东发起新的攻势,这样,沙普尔二世就可以保住他的呼罗珊。” “大将军,你的智慧可以和凯撒和汉尼拔相比。”瓦勒良用不熟练的汉语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两人曾华都知道,而且也知道一个是罗马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另一个却是罗马帝国历史上最可怕的敌人之一。当即也含笑接受这种罗马式的拍马屁。 “大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郭淮却在一边问道。 “怎么办?我们坐在这里等沙普尔二世的谈判使者,他既然不愿意跟我们打,那就一定要跟我们谈判了。”曾华笑眯眯地答道。 “伟大的大将军,那贵霜国和芨多王朝怎么办?我想沙普尔二世既然这么做,肯定不止一封密信送过去,也一定会有信送到目的地。万一他们愚蠢地响应了沙普尔二世的出兵要求怎么办?”何伏帝延弯腰问道。 曾华看了一眼何伏帝延,想了一下答道:“天竺、贵霜、吐火罗,他们就是不出兵我们也要找他们的麻烦。我们等沙普尔二世谈判,可以不打波斯,但是兵马却不能闲下来。沙摩陀罗?笈多和卡普南达想响应沙普尔二世,出兵讨伐我们?” 说到这里,曾华冷冷地哼了一口气道:“一个已经是把干菜了,瘦得都没有几两油,一个看上去很大个,却是块豆腐,一碰就碎。想打我们,先把自己的窝看好了再说。”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战争还是和平(三) 西多尔一行过了呼罗珊东部之后,遇到的首要问题也的北府骑兵。如非是亲眼见到,普西多尔怎么也不相信居然有骑兵能潜入到离自己队伍如此近的距离,然后发起突然袭击。这些骑兵看上去衣衫破烂,身上的衣服除了破成一条一条外,上面还挂着许多的树叶和草根,真的可怜呀。 不过这些骑兵下起手来却让普西多尔一行觉得应该是自己可怜。这些骑兵如同是地上冒出来的一样,就在队伍两、三百米的地方冲出来,然后是狂奔急射,把波斯卫队射倒十几个人后像风一样逃去无踪,连波斯人辩解表明身份的机会都不给,让普西多尔郁闷不已。 不过很快,这个问题在被千余北府骑兵包围之后得到了解决。普西多尔终于有机会堂而皇之地表明了自己是波斯帝国和谈代表的身份,而对面的北府军队也幸好带了几位波斯翻译,终于在千余北府骑兵即将发起突击前化干戈为玉帛。 在知道普西多尔一行的身份后,这一支北府军表现出非常友好的态度,甚至领队的军官下令就地扎营,用烤羊肉和“红茶”为普西多尔压惊。 看着这些一脸淳朴憨厚的北府人,普西多尔觉得他们脱下轻甲后更像是一群牧民,他们在篝火旁大声地交谈,大口地吃着羊肉,显示出草原民族特有的豪爽和洒脱。不过他们非常有秩序,整个营地虽然热闹却一点都不混乱。而且当卫队长悄悄告诉有五百北府骑兵全副武装地监视着自己的卫队时,普西多尔立即将这些牧民与野蛮散漫地西徐亚人区分开来。 普西多尔的确是位颇有手段的“外交人员”,借着翻译居然在短短的两个时辰与领队的北府军官称兄道弟,也知道了这支北府军队有羌人,有柔然人,有敕勒人,有匈奴人,有鲜卑人,有来自朔州。有来自河州,也有来自羌州,都是普西多尔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不过普西多尔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可怕的游牧民族已经被一位“无比英明的大将军”所征服,这些天生地骑兵心悦诚服地臣服于这位大将军的旗下。而且据说北府的辖地东西数万里,南北也是上万里,百姓千万计,骑兵百万计。这个数字让普西多尔大吃了一惊。也在心里深深地表示怀疑。 另外,普西多尔还从这些骑兵的口中偶尔获得一个意外地信息,在大将军之上似乎还有一个名义上的皇帝,而大将军只是管理一条大河以北的诸侯藩王!普西多尔当时一下子冒出了直接与这位皇帝陛下联系的念头。但是遥远地路途和这些骑兵念及这位皇帝陛下时那种轻蔑的语气让普西多尔打消了这个念头。普西多尔熟读波斯、埃及、希腊历史,知道光是这些国家的历史上,傀儡一般的“儿皇帝”多不胜数。 第二天。普西多尔被这支骑兵早祷告地声音给惊醒了。看着这些凶悍的骑兵跪倒在黄褐色的泥土上。无比虔诚地向着东方进行他们地宗教仪式,普西多尔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越发地渴望去拜见神秘地大将军。 在分手地时候,领队军官建议普西多尔挂上一面白旗,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普西多尔灵机一动,请领队军官在白旗上用汉字书写上自己地身份,使得自己更加方便和顺利地穿过北府控制区。 领队军官也不客气,立即用布团临时做了一个大毛笔,然后杀了一头羊,用羊血在白旗上写上一行大字:“波斯国和谈使者普”。这行刚强方正的北府体1虽然看不懂,但是多才多艺的普西多尔却能感受到这种神秘文字在苍劲、优美的线条中所包含的刚烈雄远的气势和韵味,觉得那一袋子银币的润笔费没有白费。 有了这面有字白色大旗之后,普西多尔一行就畅行无阻,再也没有遇到一个北府骑兵,似乎这呼罗珊东部又重新回到了波斯帝国强有力的控制之下。不过普西多尔却没有因此而轻松,反而心情更加沉重。做为波斯帝国的一位重臣,普西多尔曾经跟随过沙普尔二世放马南山,能领悟到这其中的奥妙。这种来去无影的骑兵是最难对付的,他们就像草原上的狼群一样,不但善于藏匿自己的行迹,也善于捕捉猎物的弱点,然后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一口咬住你的喉咙。 过了赫拉特,进入到锡斯坦和吐火罗的北部,首先给普西多尔的第一感觉就是混乱。惊慌不已的吐火罗各城国里的国王贵族们日夜不安,这些出兵组成联军加入到波斯军队中的城国,不但损失了一大批贵族和军队,还面临着北府人报复的威胁。据说可布宁(今阿富汗喀布尔),巴米昂(今阿富汗巴米安)等城已经被北府骑兵洗劫得跟洪水冲过的一样。 接着蜂拥南下的难民,这些脸色憔悴,带着简单行李的粟特人都是从乌水以北地区逃出来的,普西多尔拦住了几个人,详细询问了一下,终于搞清楚了北府人在河中地区犯下的累累罪行。 北府人的大将军将河中地区的诸城国清洗了一遍,顺贵族被“留得性命”,连同的他们的财产被送到北府的首府-长安去了,据说是接受北府皇帝陛下的册封,而不顺从的国王和贵族被扣上“从贼”这“莫名其妙”的罪行和石姓“深目多须”的“胡”等人一起被斩首,据说数万人的鲜血把刑场的泥土都变成了黑色。然后这位北府大将军将所有的头颅在大道旁堆成数百个“京观”,触目惊心。 听难民说,前两天北府还在悉万斤城举行了一个数万人参加的隆重仪式,那位北府大将军在仪式上当众宣读了一份什么宣言。说什么国耻大恨,终得洗刷,念完后带着一干人等嚎啕大哭。 普西多尔不知道粟特人中姓石地跟北府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北府人这种万里追杀、报仇雪恨的狠劲倒是让普西多尔不寒而栗。至于难民传说北府人要把深目多须者全部杀光的说法,普西多尔倒是觉得不以为然。深目多须,波斯人、粟特人、吐火罗人、西徐亚人、塞种人等人种或多或少都有些类似的特征痕迹,普西多尔觉得北府人虽然狠,但是不可能犯下如此大的错误,准备将上述人等全部杀干净。肯定是粟特人有一支人跑到北府的地盘上为非作歹。结果遭到了北府惨烈的报复,一直追杀到万里之遥的老窝来了。 接下来难民们叙述的北府人暴行更是让人发指。北府人将河中数万名工匠、乐师、学者全部强行押解回北府,还有无数地书籍图册,甚至连各地寺庙收藏的摩尼教、教、佛教典籍也被搜刮一空。而无论你是摩尼教学者还是佛教高僧,甚至连景教传教士,统统被“打包”东送。据说押送的书册和财宝装满了数千辆马车,连同被押送的人员。蜿蜒数百里,而押送队伍更有上万骑兵“护送”,胆敢偷窃或匿逃者一律就地斩杀。 接着北府大将军传令河中地区,宣布该地区从此归大晋北府管辖。属于华夏领地。而该地百姓必须姓康、安、曹、米、王、何、穆、毕、纳九姓之一,以示自己是昭武九姓后裔;弃摩尼、、佛、佛等异教,奉圣教为信仰;可保留各地口语。但是必须弃粟特、吐火罗文字。改用华夏文字;各地学校教育沿北府制。采用“官府规定教材”等等;除此之外,各地风俗习惯可继续沿用。官府不加干涉。 而不愿遵守以上命令规定者,北府任其自由离开,保护其一家地“人身和财产”安全离开河中地区,投奔他地。但是凡自愿留下者,一律视为愿意遵守以上律法,如有违反者,重惩不怠。一时间,数十万粟特人争相出奔,拖家带口地离开家乡,南渡乌浒水,投奔吐火罗、锡斯坦和呼罗珊等地。而一路上北府军倒也秋毫无犯,放任他们离开河中地区,甚至在吐火罗地区,四处袭扰,让各城国心惊胆战的北府骑兵只要看到是河中难民,立即放过,不掠一点财物,而且还杀散了许多趁火打劫的游兵散勇。 听完难民的哭诉,普西多尔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看来北府大将军真是一个心狠手辣,颇有手段和魄力地主。你看他一系列的措施和命令,分明是深思熟虑,策谋已久的。先将河中地区的文化给你断了根,再迫使你接受他地文化和信仰。什么自愿选择,那是一个幌子,比光用屠刀要高明许多,先给你选择的权利,然后你要是不遵守就有了口实,到时你不死恐怕也要脱一层皮。 不过吐火罗北部的混乱给普西多尔一行带来了无穷地麻烦。这里广袤地原野几乎处于一种无政府地真空状态,各城国把所有的兵力收缩在城池中,惶惶不可终日,根本没有心思去管理城外广大地地区。于是这里便成了盗匪的天下,而最大的“盗匪”北府骑兵却不可能去承担维护秩序和治安的任务。他们可以不去理打着“波斯国和谈使者”旗号的普西多尔一行,但是其它的盗匪却说不定有这个胆子,因为现在波斯帝国的声望随着波悉山的大败已经荡然无存了,指不定有几股实力强劲的盗匪准备在普西多尔一行身上发点小财。 普西多尔的千余卫队费尽力气打退了几股以千计的盗匪后,终于迎来了好消息,一支千余人的北府骑兵在多勒健城(今阿富汗迈马纳)附近挡住了普西多尔一行。当听完领军军官说明奉命护送波斯和谈使者的来意后,普西多尔在松了一口气后不由地想起了那个给自己题完字然后笑眯眯接过“润笔费”的领队军官,然后暗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自己这次和谈使命充满了悲观。 从此以后,普西多尔一行没有遭到丝毫骚扰,众多的盗匪看到北府骑兵就躲得远远的。心事重重地普西多尔要求日夜赶路,终于在一天黄昏时赶到了悉万斤城。走进城门。普西多尔发现这座河中地区最大的城池仿佛换了一个模样,到处挂满了彩灯,在黑夜中如繁星一般点缀着沉寂的悉万斤城, 主要街道上熙熙攘攘全是人,他们前呼后拥,人声鼎大道搞得沸沸扬扬。 而在大道两边,时不时看到人们围聚在一起载歌载舞。只见他们成群结队,手挽着手。踏地为节,边歌边舞,欢乐热闹的气氛,使人如痴如醉;也有人敲打着河中特有的音乐。跳着粟特人特有的回旋舞,引起一片叫好声。 普西多尔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路上的行人以北府人为多,应该是这附近的驻军还有随军而来的商人等相干人。不过也有为数不少地粟特人,他们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到欢庆的北府人中,享受着这热闹欢快,如痴如醉的节日气氛。 看着这些和北府人一起拍手欢呼的粟特人。再想想不久前在吐火罗地区看到地那些悲愤欲绝、背井离乡的粟特人,普西多尔不由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心中生出无限的惆怅。而那位奉命护卫的北府领军军官似乎看透了普西多尔地心思。故意开口解释道:“今天是上元节。正是北府人合家团圆。辞旧迎新,欢庆圣主黄帝驭龙升霄回归天国的节日。也是我们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 普西多尔听完解释,看了一眼领军军官,却默然无语。 第二天,普西多尔见了慕名已久的北府大将军曾华,在他感叹这位神秘强势人物地年轻时,受到了曾华在王宫外广场举行的热烈而隆重的欢迎仪式。这位看上去文质彬彬地将军身穿青色长袍,只是佩带了一把剑,然后微笑着一一介绍了随行地北府将领和官员们。接着还陪同普西多尔一起检阅了由一支百余名精锐北府士兵组成地“仪仗队”。 在进入悉万斤城王宫的时候,曾华通过翻译向普西多尔解释道,这个仪式是对波斯帝国地尊重,因普西多尔代表的是整个波斯帝国。 接着是一顿非常丰盛的晚宴,普西多尔不得不承认,神秘的东方人不但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他们也把饮食文化发挥到了一种境界。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顿由曾华随行厨师制作出来的晚宴,就是北府各将领们也只能在打秋风中才能吃到。 第三日,曾华善解人意地带着普西多尔参观了悉万斤城外二十余里的“战俘营”,看望了被严密关押的卑斯支、奥多里亚等一千多名重要的波斯战俘,间接地向普西多尔表明,这些波斯高等将领和贵族们没有遭到北府人的虐待。出了这个战俘营,曾华很直接地告诉普西多尔,在另外还有三个这样的战俘营,关押着大约四千余名波斯贵族。而其余十余万波斯战俘却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他们在北府士兵的监视下,正在修建从西域到河中的大道,修缮河中地区的水利工程,以及种地放牧等等,反正北府人不会白白地浪费粮食。 第四日,在普西多尔的强烈要求下,曾华终于与普西多尔开始了正式会谈。但是在会谈一开始,曾华就提出了北府的要求:波斯帝国保留呼罗珊行省,放弃木鹿(今土库曼斯坦马雷)-赫拉特托博勒)以东的锡斯坦、吐火罗地区的所有权利;波斯帝国出钱赎买所有的战俘,价格根据身份地位另议;因为战争是波斯帝国首先挑起和发动的,因此必须赔偿一亿德拉克马银币的战争赔款;波斯和大晋停战以后结成友好国家,两国不得擅自开战;波斯和大晋将互相提供最优惠贸易国待遇,细节另附;波斯和大晋互驻使节,一是促进两国友谊,促进两国的文化、经济交流,并负责承担督促对方保护各自的侨民和商旅(注:由于地理原因,大晋与波斯国的外交、商贸的一切国家事务,均用北府代理。);加强两国的文化交流,希望波斯能允许圣教传教士在波斯境内进行宗教活动,北府也允许波斯教在境内进行宗教活动,依佛教例等等四十七项条款。 看完翻译们汗流浃背地翻译过来的和谈条款,普西多尔在曾华的细心解释下好容易理解了其中诸多新词语的含义,发现这对波斯帝国来说是一份丧权辱国的协议,断然拒绝,但是曾华却执意坚持,丝毫不肯退让。第一次和谈以普西多尔的不欢退场而告终。 注1:北府体即由欧体楷书演化而来的字体,这是因为曾华小学临贴大字时唯独就欧体中楷能见得人,后来经过有心的北府文人演化完善,结合了汉隶的古拙劲正,逐成骨气劲峭、法度严整的北府体,暗含刚强质朴之风,一时流行江右!与江左王羲之等为代表人物的疏放妍妙的南派字体各臻其妙,无分上下。 注2德拉克马是萨珊王朝的货币单位,似乎是一个银币。而不同皇帝铸造的银币重量也不一,沙普尔二世的银币4.29克银币,在本书中就算成是一德拉克马了。而北府的银圆是30克银币,算下来折合7德拉克马波斯银币。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战争还是和平?(四) 管普西多尔在第一次和谈中就拂袖而去,但是曾华却依然热情招待普西多尔,不但好吃好喝地款待着,而且有什么活动也拉着这位波斯和谈使者,满悉万斤城的四处乱跑,甚至出城打猎这等好事也会拉上普西多尔。 普西多尔看着这位北府大将军兴致勃勃地在悉万斤城进行自助游一般,心里满是问号。这位北府大将军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他怎么这么沉得住气,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难道他吃定我们波斯帝国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普西多尔对北府人的兵力部署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他已经非常确定,北府人的主力军队全部驻扎在河中地区,在外围活动的应该多是些骑兵部队,而且从各种迹象来看,这些骑兵的主力也没有放在西边,而是放在了东边的天竺和南边的吐火罗,在呼罗珊以东活动的北府骑兵应该多是些骚扰牵制兵力,看来这位北府大将军没有和波斯帝国决一死战的打算。 普西多尔在仔细地推敲着自己的猜测。北府人虽然有三十多万之众,而且已经以河中做为前进的基地和跳板,但是他还是没有和波斯帝国进行决战的资本。往东就是呼罗珊行省,那里已经是波斯帝国的疆域和本土了。波斯帝国在那里经营了上百年,如果北府人在初冬趁着卑斯支大败时入侵空虚的呼罗珊行省,说不定还能占到大便宜。但是北府却突然停止了前进。在河中和吐火罗停了下来,白白丧失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不过普西多尔觉得北府人停止向西前进地脚步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旦继续前进,将会遭到波斯帝国倾全国之力的反击,而北府人后面还隔着一个混乱不堪的河中地区,说不定还要把再后面新收不久的西域也要算上,可以说是战线、后勤拉得是万里之遥,不管北府人有什么样的妙计良策能减少对后方粮草供给的需求,但是这种势态却是极度危险的。一旦战败,河中可能尽失,波斯帝国的军队甚至乘胜东进,直逼西域城下。 虽然北府人不想和波斯人打仗了。可是这位北府大将军为什么如此地镇静和淡然,为什么会对和谈如此地忽视?他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普西多尔想来想去,心里总是不踏实,但是他已经确认北府人不会与波斯帝国大动干戈。而且天气已经寒冷,大地酷寒刺骨,大队人马无法正常行动,普西多尔只好强打着精神。接受曾华的邀请,四处活动。 这天,普西多尔又无可奈何地被曾华拉了出来。参加悉万斤城大云光明寺重修完工典礼。 曾华一边将摩尼教数百德高望重的学者搜刮一空。尽数东送。一边拨出大量人力物力在一片废墟上修缮大云光明寺。不过这种修缮不是完全修复,而只是修复了原址的一半。其余地盘全部被清理后划为广场而且按照曾华地命令,一堵被大火烧毁熏黑的残墙却被留在了原址上,也就是在重修的大云光明寺的侧面广场上。 普西多尔看着这堵与焕然一新地大云光明寺形成鲜明对比的残墙,还有前面的那块石碑,心里甚是堵得慌。因为他知道这块碑上写得是什么!这块碑用华夏文和波斯文详细地叙述了波斯帝国呼罗珊行省总督卑斯支皇子是如何烧毁大云光明寺,如何屠杀了数万摩尼教徒,而北府人又是如何修复了这座摩尼教寺庙,如何迁回了上千名摩尼教僧侣。 普西多尔面露微笑和曾华等众多北府官员、将领以及河中民众一起观摩了摩尼教僧侣们隆重地举行摩尼教仪式。看着这些僧侣一脸的兴高采烈,满含热泪地双目透出一种苦尽甘来的欣慰,普西多尔却在心里暗暗苦笑,这些摩尼教僧侣,上没有博古通今的渊博学识,够不上东迁地资格,下没有传播福音,广收信徒地能力,除了能自己苦修之外,对摩尼教地传播没有一点用处。北府人把这些人从河中各地汇集一地,即可以将摩尼教“圈禁封杀”,又能博得好名声,真是一石数鸟啊。 普西多尔转过头去看看四周围观的悉万斤民众,看着他们脸上地无奈和冷漠,心里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正的摩尼教徒早就逃离了河中地区,剩下的民众早就打定主意在北府人的“怜悯”中乞活,又怎么敢冒着“危险”去信奉摩尼教,参拜大云光明寺呢?或许数十年以后,这座寺庙就会成为历史中的博物馆吧,作用也就雷同与那堵残墙和石碑了。 不知是故意安排的,在大云光明寺热闹非凡地庆祝重修完工之后的十几天,悉万斤城无声无息地多了六座圣教寺庙,当二月初二,圣教盛大的圣主诞辰节来临时,悉万斤城和普西多尔看着黑压压跪在圣教寺庙外面的北府人,听着那如风如潮的歌颂声,突然发现,悉万斤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笼上了一层浓厚的圣教氛围。 随着圣主诞辰节过后,天气慢慢地变得暖和起来,普西多尔也曾经主动和曾华举行过三次会谈,但是双方的差距太大,而且都不肯让步,结果依然是不欢而散,毫无成效。曾华依然没有把和谈放在心上的模样,趁着春暖花开的季节四处“晃荡”,而普西多尔也随着接到呼罗珊行省的来信变得平和起来,也越来越有耐心与曾华“纠缠”下去。 过了三月份,河中地区已经变得暖和起来。悉万斤城与异世中的北京纬度差不多,而且由于周围环境的问题,年平均气温要比中国河北地区高一些。冬麦要开始迅速成长了,啃了一冬“干粮”的牛羊要补膘了。所以这个时候地河中地区开始进入到繁忙的农耕畜牧季节了。 而随着天气的暖和,普西多尔发现从东边源源不断地涌来了数以万计的牧民,他们赶着云朵一样牛群羊群从伊列河流域涌过来。他们虽然一身的疲惫,牛羊身上也满是严酷寒 的痕迹,但是牧民那高亢悠扬的歌声和牛羊那欢快起显示了他们此时的心情。 随着曾华一起出城迎接地普西多尔很快就明白了,这些恭恭敬敬向曾华弯腰施礼的牧民是真正的牧民,普西多尔甚至都能闻到他们身上那漠北草原和金山草原上特有的味道。这些人都是跟随曾华十余年地金山、五河诸部,他们根据曾华在前年颂布的命令而来的:凡各户长子以下诸子。不承父产,有自愿西迁者,配两倍永业牧场及其余足额赋税牧场,并有官府出资购牛羊配之。 根据北府在太和元年通过的《家产继承法》。每家每户能够继承家中永业田地地只有一个儿子,一般默认为长子,也可以由家主父母指定的儿子。这个儿子可以继承耕种成熟的家中永业田,还能累加授得一部分永业田地(数量只有正常永业田地数量的三分之一)。合加到家中永业田地中。其余地儿子却必须分家重新立户,重新由官府授予永业田,而这些新授的永业田一般都是荒地或者是新开拓土地,官府会提供耕牛、羊群、农具等物质。帮助新立户的百姓开荒。在过去地十余年中,北府利用这种授田方式,不但非常有效地打破了封建家族地形成。还迁了大量关联百姓回河北、河南地区。成了引导百姓大规模迁徙地有效手段。 现在曾华又利用这种手段。将五河、金山地区最先跟随自己的敕勒、突厥、柔然、匈奴、鲜卑等部迁徙到伊宁河、河中地区,填补那里地真空。这些人几乎是和西征军从征府兵一起动作。但是远远落后于这些骑兵身后,终于在一年多后赶到同一个目的地。 普西多尔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他只知道根据各种情况显示,伊宁河流域、碎叶川流域,以及一直到药杀水(今锡尔河)东岸广袤地区,除了已经降服北府的悦般人,其余的乌孙人、康居人、月氏人、塞种人恐怕有过半的人死于北府人西征的马蹄下,剩下的人只有两条路,一部分据说与北府有渊源的乌孙、月氏人降服北府人,融入北府人之中,其余逃得性命的康居、塞种人不是向西越过咸海逃去就是南下逃过河中地区,在吐火罗和辛头河地区与他们先行迁徙过来的族人汇合。 而同样在河中地区,迫于北府的军威,数十万的粟特也纷纷南逃,把富庶的河中地区留给了北府人。北府人用马刀和强弓将这些地区清理一空,肯定是不会将这些富庶肥沃的田地草原荒废掉,一定会将这些土地交给他们信得过的自己人。从现在看来,北府大将军是打算把这些土地交给这些真正的牧民。 接着跟随而来的是数万从沙州疏勒郡出葱岭的北府人,这些同样骑着马,赶着牛羊,拉着高车的北府人更像是一群耕地的农民,他们将接管河中地区的农耕田地。 在迎接这些人的时候,普西多尔发现站在曾华旁边的一位将军情绪激动,不由感到万分奇怪,心里直犯嘀咕,难道这些新来的北府人跟这位帅的让人嫉妒的将军有关联?普西多尔多少蒙对了一点点,这些新迁来的数万北府百姓是鲜卑人,而且多是慕容鲜卑人。这些人在被分散到各州劳动改造了一番后,不但弃牧为耕,而且也已经融入到北府百姓当中去了。这次曾华专门颂发特赦令,免除近十万原慕容鲜卑人的罪责,正式成为平民,并从中选拔了数万人,将他们的永业田和赋税田改到新收复的河中地区,成为数十万西迁的北府百姓中的一支。看到这些旧故族人,慕容垂怎么会不激动呢? 随着越来越多的北府西迁百姓到来,原本还荒寂的河中地区立即变得热闹起来。很快,一个个小城镇和教堂在绿洲、灌溉地被建立起来,这些西迁了一年多的北府百姓开始安下心来建设自己的家园。他们看到奔流的药杀水和乌浒水,看到被波斯、吐火罗战俘们好生整理修缮过的水利沟渠,看到同样被战俘平整过的良田,不由心情激动,这里将是他们新的家园。 不过普西多尔却随着西迁牧民的数量越来越多而心情沉重起来。他知道游牧民族的威力,尤其是在北府这种怪物控制下的游牧民族,更是让人觉得畏惧。这些逐水草而居的牧民,会沿着草原向世界任何一个地方蔓延迁徙,而且这些有信仰、有装备的牧民摇身一变就是非常优秀的骑兵,那些正在吐火罗、锡斯坦和呼罗珊行省东部满世界乱跑的黑甲骑兵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普西多尔非常担心这些牧民或者是骑兵会尾随已经西逃的康居、塞种人继续向西,越过咸海,占领哥拉斯米亚地区(今图兰平原)。 普西多尔知道这个广袤的荒原位于帕亚提(今伊朗高原北部)以北,现在正是西徐亚人的地盘,但是普西多尔相信,西徐亚人就是和西逃的塞种、康居人加在一块也不是北府人的对手。到那个时候,失败的西徐亚人和塞种、康居人会往哪里跑?继续西逃,那就没有波斯帝国什么事,要是往南逃呢?想到这里,普西多尔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 不过普西多尔刚把这个信息传递回波斯帝国,还没来得及得到国内的回信和指示,新的情况和事情打乱了普西多尔的和谈计划。 注:图兰平原位于中亚地区,分属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南与伊朗高原相连,北接俄罗斯南部草原。又称图兰低地,是一个广大的内陆盆地,面积约150平方千米。地势低洼,大部分海拔不足100,有不少地区低于海平面。由于远离海洋,深居内陆地区,故气候干旱,有大面积沙漠分布,其中的卡拉库姆沙漠和克孜勒库姆沙漠是中亚两大著名的沙漠。 第二百三十章 战争还是和平?(五) 月二十六日,贵霜国国王卡普南达率领王室、贵族等人抵达悉万斤城。而在他们身后,由大约五千余工匠、乐师、学者、高僧组成的队伍会同数千辆马车,正由没城转运解苏城(今塔吉克斯坦杜尚别),再由葱岭入沙州疏勒郡,沿着另一支东迁大军的脚步,直至长安。 曾华带着一干重臣武将在悉万斤城外热闹欢迎卡普南达国王一行,并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包括普西多尔见过的仪仗队检阅仪式。 看到卡普南达国王的笑容在发青的脸上勉强堆积,作陪迎接的普西多尔知道这位贵霜帝国的国王陛下应该是非常不情愿到来悉万斤城做客的,而是无奈被北府人强迫“请来”的。 当曾华向卡普南达介绍普西多尔的身份时,普西多尔感觉的到卡普南达那双独特的丹凤眼投射出灼热的光芒,向自己身上噗噗地射过来。普西多尔知道这不是敬仰,也不是热爱,而是仇恨。 普西多尔只好通过翻译说道:“我是奉沙普尔二世皇帝陛下来与大将军殿下谈判的,为的是消除波斯与北府之间的误会,弥补我们对北府人在精神上造成的伤害,并准备赎回卑斯支等一干战争发动者,交由沙普尔二世皇帝陛下惩戒。” 听完翻译的话,普西多尔觉得卡普南达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点,看来这一套“鬼话”听上去挺能唬人的,当初听到曾华这位北府大将军用这段话给自己的和谈使命下定义时,自己也不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在进行完丰盛的晚宴中,曾华和卡普南达一起行走各席,携手向贵霜国贵族和北府官员将领们敬酒。一派安详和睦地气象。 第二日,曾华宣布由于卡普南达一行过于疲惫,将这些贵霜贵族安置在悉万斤城中大富商府邸中好生休息,并派兵团团围住,以便保护这些贵宾的安全。转过背后曾华继续接待安置西迁的百姓,不过现在这支西迁队伍却加入了数以千计的文武官员。这些人都是从北府旧州中抽调过来的,以便充任河中新地区的基层文吏武官,把北府在河中地区的行政架构搭建起来。西调的官员以权翼为首,这位原周国降臣将成为河中地区的行政长官。 而在这段时间,普西多尔终于在几次拜访后与卡普南达拉上关系。毕竟他挂着的波斯帝国重臣地牌子还是很管用的,虽然波斯帝国在河中地区倒了灶,但是这年头谁知道头顶上的云彩什么时候会下雨?波斯帝国在波悉山大败,但是人家毕竟是上百年的老牌“帝国主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随着关系变得良好,普西多尔终于明白了卡普南达是怎么样会被北府人一窝端地请到悉万斤城来了。 在去年卑斯支大败之后,一个叫曹延的北府将军打着河中南道行军总管的旗号,带着两万余兵马翻过了大雪山(兴都库什山脉),连克吐火罗的修鲜城、细柳城(今阿富汗喀布尔)、贺系那城(今阿富汗加兹尼)等城,洗劫一空后突入到辛头河(今印度河)流域地区。 现在的辛头河流域名义上虽然还属于贵霜国。但是连一直远在波斯的普西多尔都知道这些多由塞种人、乌孙人、吐火罗人建立地数十个国家都是各行一方的诸侯国,贵霜国只是他们脸上地一面遮羞布而已。这些原来的游牧民族凶性未消。除了将贵霜国的势力往北赶之外,还时不时的放马河东地区,累累骚扰天竺,从芨多王朝手里抢夺财富。 从去年冬天到今天春天,曹延率领比塞种人更善战的北府军先攻克了辛头河中流的普迦达利亚城、王杜亚尼、安提尼亚等十数城,斩首五万余,灭其国。并缓缓北上,逼近贵霜国。 卡普南达感受到了南边的压力,立即汇集了五万大军,在迦托里亚城(今巴基斯坦曼宰以西)曹延军对峙。面对凶残善战的北府军。不光是国王卡普南达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是贵霜全军上下也是士气低落,毫无斗志。卡普南达只好坚守固城,根本不敢出战。幸好北府人在固城天险面前害怕人员伤亡过大。所以也不过于逼迫,在迦托里亚城前停了下来,只是派兵四出。将附近的城镇和塞种诸侯国洗掠一空。 就这样一直对峙到了三月中,在煎熬中坚持的卡普南达却接到了一个坏消息,一个让他失魂落魄地消息。北府人突然出现在北边的迦湿弥罗(今克什米尔地区),而且人数有上万之多。他们沿着辛头河顺流而下,连破乌仗那等数城,然后兵马直接杀入措手不及的健陀罗地区的中心,贵霜国地首府-薄罗城。 薄罗城被攻陷,给迦托里亚城里的卡普南达国王及数万贵霜军队以沉重地打击,他们最后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选择了投降。卡普南达交出了象征自己权力地王冠和宝刀之后,却得到了曹延的热情招待,并得知了那支神秘的北府军队是如何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这支军队是由一个叫夏侯阗的将领率领的,据说他打的旗号是河中南道行军副总管。在刚刚开春,积雪才开始融化的时候,这位夏侯阗将军率领一万北府军沿着乌浒水直上,深入大雪山地区。然后利用向导从河谷、山口中穿越了高耸入云的大雪山,出现在雪山以南地区,先攻陷了山口重镇-商弥,继而占领迦湿弥罗北部重镇-孽积多亚城。接着挥师南下,沿着辛头河就直扑健陀罗地区,直接出现在贵霜国的腹地。 听完卡普南达讲述完自己一家老小被请过来的经过后,普西多尔许久都没有出声说话,只是默然无语地陪着一直喋喋不休进行唠叨的卡普南达喝酒,最后在沉寂中结束了这次让人心情沉重的酒会。 过去十余天,日子进入到五月份。河中各个地方不但天气越来 了,而且去年播种的冬麦也开始收获了。面对这一收,河中地区的百姓不管是北府人还是原居民,都是喜气洋洋,整日在热火朝天的劳作中享受着收获的喜悦。连曾华也跟着没有心思与普西多尔和卡普南达进行会谈,也是整日里奔波在城外的田野里,似乎宁愿看黄灿灿的麦子也不愿意看卡普南达那副苦瓜脸和普西多尔那张天塌下来也不会变色的菜瓜脸。 过去了半个月,忙碌的河中百姓终于停下手来,他们望着满仓的谷堆,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便开始举行了连续数日地秋收欢庆。而在这一天,无心“与民同乐”的普西多尔和卡普南达却迎来了另一位会谈代表,天竺芨多王朝沙摩陀罗?芨多皇帝陛下的使者,他的内政大臣-阿迭多。 随着阿迭多的到来,一直无心和谈的曾华终于开始全心全意投入到会谈中,因为按照他的话来说,这人总算都等齐了,四国会谈也开始了。 — 在会谈中,曾华主要是同卡普南达和阿迭多进行谈判,普西多尔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了一个旁观者。不过这位波斯帝国的外务大臣利用他高超的手腕。终于从天竺人和北府人那里搞清楚了在东边的天竺发生了什么状况。 按照北府人地说法,在去年波悉山结束后不久。一支三万余人的骑兵部队在河中西道行军总管先零勃,副总管王先谦,于归、卫瑗地率领下,在辛头河就与曹延的南道部队分手,东渡辛头河直入天竺地区。 在北府人的描述中,普西多尔感觉这三万北府骑兵就像狼群回到了草原上一样,他们兵分四路,分别在先零勃、王先谦,于归、卫瑗的率领下分别出击。时合时分,骤聚骤散。先是奔袭了毗荼城,接着大军直接杀入摩头罗城(今印度北方邦马土腊),将这座繁华的原贵霜帝国南部重镇化成一片废墟。然后大军再陷僧伽施城(今印度僧克西亚),留下一片狼藉后扬长而去。 沙摩陀罗?笈多闻报后不由大怒。立即汇集了十万大军西进,准备围剿这些不知哪里来的强盗。但是等芨多大军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来到西天竺。却发现那些匪盗不见了。正当沙摩陀罗?笈多纳闷的时候,却接到报告,说这伙匪盗一路过恒河以北,连破舍卫城、毗舍离、菩提伽耶、贝纳勒斯诸城,一路翻过温得迦兰山(今温迪亚山脉),出现在中天竺,连破比拉德旺、普迦德亚诸城,最后会师在巴连弗邑(即华氏城,今巴特那附近)城下。 巴连弗邑可是芨多王朝的首都和心脏,要是它都被匪盗攻陷了,沙摩陀罗?笈多的面子肯定就成了肉摊上的猪头肉了。大发雷霆外加心慌意乱地沙摩陀罗?芨多一边回师,一边传令国中各地诸城,汇集兵力,严防死守,不要让匪盗有可乘之机。 而在这个时候,匪盗却亮出了自己的旗号,主将正是北天竺人闻风丧胆的匹播三将军的狮子将军。各地地天竺人无不胆战心惊,而各城更是谣言四起,结果到后来居然传说成三位匹播将军大驾光临天竺,每个人都率领了十万凶狠残忍的匹播骑兵。 但是正在这微妙敏感的时机,先零勃却派人向日夜赶路地沙摩陀罗?笈多派出使者,要求谈判。按照北府人的说法,是天竺的天气开始变得炎热起来,一向在苦寒之地生活的北府骑兵受不了这种气候,很容易生病。曾经在天竺战斗过的先零勃知道其中的危险,所以主动提出了谈判,准备退兵。而且北府军一路上掠夺的财物太多,已经到了严重影响北府骑兵发挥自己强大机动力的地步了,所以要进行谈判,以便顺利地带回丰盛的战利品。 但是天竺人的说法却截然不一样。在他们口中,北府人在雄伟坚固的巴连弗邑城下碰得是头破血流,加上各地援助勤王的部队如潮水般围过来,不得已再要求和谈的。而伟大仁慈的沙摩陀罗?芨多皇帝陛下用他海洋一般地胸怀原谅了北府人犯下的罪行,准许他们带着战利品回家。并派出使者就天竺和大晋两国关系举行正式的会谈。 细心的普西多尔从某些渠道知道了在十余年前北府人就和芨多王朝打过交道。有三位匹播将军率领播州羌人骑兵给天竺留下深刻的印象。来去如风,杀人如麻,正是天竺人对播州羌人骑兵在心底的评价。芨多王朝的中心在恒河以南,而且它实行的是分封制度,各城各地的贵族拥有极大的权力,所以北府人把他们都当成了一国地国王,却没曾想到那些李维里等国王实际上都是贵族,都是沙摩陀罗?芨多手下的马仔。 据说沙摩陀罗?芨多皇帝陛下也曾经与一位叫姚劲的狼将军交过手,结果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听说要不是那位狼将军和手下的播州羌骑也是因为不适应天竺湿热的天气主动退回播州。说不定沙摩陀罗?笈多就要迁都了。 根据这些情报,普西多尔都觉得沙摩陀罗?芨多将自己帝国王朝的疆域向西,向东,向南扩张都因为受到来自北边的压力。在普西多尔的印象和认识中,他总是觉得天竺国的军队不够彪悍,连波斯军队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而且他也知道,越是苦寒艰难地区出来地兵马,战斗力就越强。想想那些播州骑兵能在大雪山(喜马拉雅山)上来回自如,呼啸着仿佛从天上奔流而下,又岂是一盘散沙的天竺国能阻挡地。 而且据说这次奔袭天竺的主将-先零勃也不是泛泛匹播将军位上。不但依例给了天竺人教训,而且还沿着大雪山西进。灭了遥远神秘的象 女国和葱毗羌,为北府新设了一个象雄郡,后来又随下赫赫战功。所以普西多尔更相信北府人的说法。 曾华很快就与卡普南达就贵霜和大晋两国关系达成协议:贵霜国向大晋称臣,北府依例代理大晋与贵霜国的外交事务;大晋百姓在贵霜国享有贸易、传教、文化等诸多权力,但必须尊重贵霜国的律法;由于卡普南达一时,使得贵霜国加入到波斯联军的队伍中,因此向北府赔偿一千万个贵霜银币;北府支持贵霜国复兴,并竭力支持贵霜国恢复雪山(兴都库什山)以南地区、辛头河流域等地区的领土;为了这一目标,北府支持贵霜国进行行政、军队上的改革。并愿意为此提供物资、人力上的帮助;为了帮助贵霜国继续发展,北府愿意接收卡普南达地王子达迦色迭和其他贵族们的儿子,送他们去长安、洛阳等国学留学,其他诸种不一。 看到这份协议。普西多尔尽管心中翻江倒海,却还是一脸平和。可阿迭多却是一脸的灰青色,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不爽。不管两人的表情。卡普南达却是一脸地激动,居然当场痛哭起来,最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曾华发誓,要永远紧跟在北府大旗后面,永远团结在以曾华为核心的北府集团周围。 不过阿迭多签下的协议也好不上那里,在协议中,天竺承认尼婆罗、帕罗(今不丹)等大雪山南坡地区属于大晋播州地山南郡;天竺向北府赔偿五千万个银币,因为芨多王朝和波斯帝国勾结,试图一起对付北府,而且有沙普尔二世的密信为证。 当时曾华扬着这封迷信,大喷口水勒索阿迭多的时候,旁边的普西多尔几乎羞愧地想钻到地底下去了。 其余如天竺与大晋结为友好国家,每年向大晋进献若干物品,东西不多,只是表示诚意;大晋百姓在天竺享有贸易、传教等诸多权力,芨多王朝必须保证大晋百姓在天竺境内的生命和财产安全等等。当然了,还有一句是省略不了的,北府代理大晋处理与天竺的外交事务。 正当普西多尔尴尬地看着曾华与贵霜、天竺达成《大晋贵霜昭武友好条约》和《大晋天竺昭武友好条约》,并更加尴尬地出席了庆祝大会后,一封来自泰西封的急信让普西多尔彻底明白了。 沙普尔二世在信中告诉普西多尔,自从今年春天开始,数以万计的西徐亚人涌入了帕亚提和索加提亚(今伊朗里海南岸地区)。他们就像一群被刚出窝的野狼,衣衫破烂、满脸疲惫,他们几乎没有牛羊,许多人只有一匹坐骑带着他们逃到了波斯,甚至连作战必需的弓箭和马刀都只有少数人有。这些西徐亚人带着绝望在帕亚提和索加提亚各地疯狂地抢掠粮食,并进行大肆破坏。 波斯军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些存者详细询问最后才知道,原来哥拉斯米亚来了一群更凶残地牧民。他们在秋天的时候挥着马刀杀了进来,杀死敢于反抗的西徐亚骑兵和男子,。抢走所有的牛羊、女人、帐篷、马车等等,甚至连一块布一把匕首也没有给西徐亚人留下。不知道西徐亚人在战争中死去,也不知道多少西徐亚人在随即而来的严寒中被活活冻死。 西徐亚人虽然有数十万之众,但是他们却同时拥有数千个部落。他们没有办法阻挡同样善于骑射却有组织有装备的北府骑兵。冬天过去,只有数万西徐亚人从北府人的手里逃了出来而且又活了下来。他们少部分人侥幸能沿着里海向北逃去,一部分人只好调头南下,奔入波斯境内。 也许是西徐亚人哭诉的声音引来了北府人,这些在哥斯拉米亚待了一个冬天的北府人跟随着西徐亚人带血的脚印,踏破还没有完全融化地雪地,突入到波斯境内。如果说先前的西徐亚人只是给波斯挠挠痒。这次北府人的袭击就如同是暴风骤雨一样猛烈。 位于里海东南部的扎特卡亚最先陷落,接着是帕亚提的帕瓦里亚。索加提亚的加索尔亚,最后直接杀入波斯腹地。当波斯人提高警惕,退缩在高城中,试图用对付罗马人的方法对付这些新来的入侵者。但是他们却忘记了,罗马军队大部分是步兵,而这些北府人却全部是骑兵,而且都是一人两马,机动力强的不止是一点点,日夜兼程,骤然就能奔出数百里。这些北府人纵横在波斯高原上。把藏匿在荒野或者树林里的波斯百姓赶出来,掠走他们地财物和粮食,拉走他们中间的工匠和女子,然后留下一片狼藉呼啸而去。 沙普尔二世在信中只提到一个词。停战,停战,不息一切代价要求北府人停战! 从信中急切地用词中。普西多尔可以看出沙普尔二世是多么的愤怒和无奈。当年罗马军队都打到泰西封城下,沙普尔二世也没有这么愤怒,也没有这么无奈过。或许罗马军队是一支“文明之师,威武之师”,而北府军队却是一支“无耻之师,蝗虫之师”,罗马军队要的是土地和胜利的荣誉,而北府除了他们自认的荣誉之外,他们更要财富和利益。 普西多尔觉得自己在悉万斤城多日,认为已经充分了解了这支军队。看完沙普尔二世的信,再结合前段时间了解的信息,普西多尔能够相信的出北府人在波斯大地上是如何肆虐,也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北府人能干得出这种与他们灿烂文明截然不同的凶残事迹来。 普西多尔立即找到了曾华,质问这件事情,并要求北府人立即停止对波斯帝国赤裸裸地侵略,停止对波斯人民的残害。 听完普西多尔的话,曾华非常怀疑这位也是一个穿越族,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敢情是自己在与贵霜和天竺谈判时往外蹦的新鲜名词太多,让聪明 多尔活学活用到自己身上了。 于是曾华便用他自己认为合适的外交口吻向普西多尔解释:这是一场误会,这支北府骑兵是由河中北道行军总管姜楠率领,斛律协、窦邻、乌洛兰托为副总管为他的副手,总人数足有六万之多。曾华郑重地向普西多尔保证,这支拥有十万匹战马,数十万头牛羊地“游牧骑兵”绝对不是去攻击波斯帝国的。他们的任务是先行赶到图兰平原,也就是波斯人口中的哥斯拉米亚,把那里的西徐亚人全部清理干净,为后续的北府移民打下基础。 由于北府骑兵尾追落荒而逃的西徐亚人,“不慎”进入到波斯境内,但是由于北府与波斯帝国自从去年卑斯支殿下宣战之后一直还没有正式停战,两国还处于战争状态。因此北府骑兵也就把波斯帝国视为西徐亚人同伙,进行无差别攻击。 听完曾华的解释,普西多尔恨不得一拳打破曾华那张还算英武的脸,好看看隐藏在后面地那颗心到底有多无耻。 普西多尔默然了许久后,最后无力地问道:“大将军阁下,请问怎么样才能停战?” “我们的条件早就已经提出来了,是阁下你没有答应,才造成我们两国产生了更深的误会。”曾华笑眯眯地答道,但是那笑容却让普西多尔突然无比的厌恶和愤怒。 深感耻辱的普西多尔只得与曾华开始讨价还价,尽量保证波斯帝国的利益。最后达成了《大晋波斯昭武和平条约》,条款大致如下:波斯帝国赔偿一亿五千万德拉克马银币,一亿德拉克马为战争赔款,五千万德拉克马为赎回卑斯支等所有被俘波斯战俘的费用;波斯放弃呼罗珊行省以东所有地区的权益,以呼罗珊行省东部边境线为界,西边是波斯帝国不可侵犯的领土,以东是吐火罗地区,属于大晋北府的保护区;波斯和大晋互通商贸,对方商旅将享受贸易关税地优惠,具体细节另议;波斯和大晋加强文化、学术等各种交流等等不一。 普西多尔虽然知道这是一份让波斯人感到羞耻的条约。也会让自己可能丧失政治生命,背上一辈子的骂名。但是他还是把这份协议快马加鞭地送回波斯泰西封。 过去一个月多后,沙普尔二世送回了这份协议,上面盖好了他的黄金印章,并带回了第一批赔款五千万德拉克马银币。 曾华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在收到协议和银币后立即宣布北府与波斯帝国停止战争,并派人日夜不停地向哥斯拉米亚传递命令,立即停止对波斯帝国的攻击,退回帕亚提以北地区,继续经营这块已经被宣布属于北府的土地。 在接下来的日子,除了继续与波斯、天竺、贵霜继续履行条约细节。曾华开始整理河中地区。他宣布改悉万斤城为昭武城,新设昭州,下设河中郡,辖药杀河与乌浒水中上游之间地区。北至药杀河,南至雪山,治昭武城;咸海郡。辖两河下游至咸海周围地区,治花刺子城(今土库曼斯坦乌尔根奇);河西郡,辖乌浒河以东,里海以东地区,筑土库城为治所。 当曾华忙完这一切后,太和四年的秋天也已经过去了,看来他必须等明年才能启程回去了。 太和五年春天,波斯、天竺、贵霜三国赔款全部解押到昭武城,尽数付清,卑斯支等波斯贵族战俘全部释放回呼罗珊。其余波斯、吐火罗战俘有十五万之多,除了一、两万人由家中出钱赎回,其余依然被北府羁押在河中、咸海郡,为新昭州添砖加瓦,贡献自己的血汗。而在太和四年整整一年,北府迁来了四十万河州百姓和十余万朔、幽州百姓,加上二十多万继续驻屯地府兵,加在一起足有近七十万,差不多达到了曾华预计迁移人数的一半。 曾华以权翼为昭州刺史,曹延为昭州提督,姜楠为昭武驻防都督,二十三万府兵继续驻屯,四万精锐府兵转为厢军,留驻昭州,继续稳定昭州各郡,加紧迁移,巩固北府地统治。然后带着邓遐、张、拓跋什翼键、慕容垂等将领及六万厢军,汇集瓦勒良、何伏帝延和贵霜、吐火罗等国送来的王室贵族子弟,于春三月起身,向沙州进发。 看着消失在西方余晖中的药杀河,曾华不由地驻足回望。很快,那条美丽蜿蜒的河流连同富庶广袤的河中地区一起悄然地隐入到沉沉的暮色中。这时,一曲羌笛声悠悠地从远处的营地里传了过来,这正是随军的羌骑吹响的。 曾华不由地想起了异世的那首著名地唐诗: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异世的华夏百姓总是难离故土,总是对未知的疆域和世界充满未明的畏惧,失去了走向世界地大好机会。或许由于自己的改变,华夏百姓不须再羌笛怨杨柳,也不会再以玉门关做为他们世界的边界了。 想到这里,曾华不由笑了笑,转过头来对旁边地瓦勒良、邓遐、慕容垂等人说道:“我们还会回来的,我们眼前的世界还很广袤。” 听到这里,拓跋什翼键不由大笑道:“大将军,跟着你我们打得真痛快!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回来?我们会一直前进到哪里?” “在合适的时候我们会回来的,我们会一直前进到有人能挡住我们的铁蹄。”曾华笑着答道。 而听到这里,瓦勒良却低头对旁边的何伏帝延悄声说道:“如果他们不自己停止脚步,上帝也难以阻挡他们的前进。” ps:书友们,我是曾鄫,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徐州事件 华在河中地区打得是热火朝天,顺风顺水,不但捞了钱,但是名以上疆域已经超过历朝历代的大晋朝廷却没有捞到任何实际上的好处,反而陷入到一场危机之中,原因很简单,徐州有人za0f了。 带头za0f的人叫范志文,原名范六,不知是排行第六还是生下来只有六斤,本是徐州广陵郡淮y城(今江苏省清江市西)中世家大户-范府的一名部曲,也就是一名光荣的家奴。 生下来就是家奴的范六原本在范府充任行商牙仆,也就是范府一家商号的伙计。淮y地处淮水和泗水汇集之处,正是徐州水路转运的要镇。范府利用淮y有利的地理位置,加上本身在江左朝廷的人脉和势力,开了几家商号,专做淮盐、粮食等诸等货物商贸,几乎覆盖了整个徐州。而自从北府崛起后,大量北府货品蜂拥南下,范府商号通过各种关系疏通,终于成为北府几大商号在广陵、临淮两郡的“总代理”,从此财源滚滚,并与北府越发地紧密联系。 范六跟着管事经常出入北府的青州、兖州,而且有时一住就是数月,加上正是十七、八余岁“好学求知”的年纪,于是常常在空闲的时间跑到借居的北府县镇的教会寺庙,时间久了,不但灌了一脑袋的圣教思想,而且还在教会初学里学会了数百个字和简单的算术。 三、四年后,管事看到范六不但装模作样地给自己取了一个范志文的正式名字,还时不时地蹦出什么均田制,财产权等北府新学名词,知道这位家奴的心已经被北府晃花了。立即打发他回到淮y城,并通报范府主人,安排娶了一个丫鬟,再分了十几亩,让他转作佃户农奴,安安心心地为范府种地产粮外加为范府生产新一代的家奴。 待了不到两月,范六觉得自己实在受不了这种背朝天的苦日子,回想起在北府见过地那些百姓们的日子,范六越发觉得自己活在地狱里,心中更是不忿。于是便开始向旁边的乡民邻居唠叨自己在北府的所见所闻。想不到范六的唠叨居然在附近乡民中大受欢迎。现在江左朝廷治下的百姓越发的困窘,主家盘剥得是越来越厉害了,苦哈哈的乡民听范六讲北府的新鲜事,觉得那是心目中的“天堂”。 范六见到如此情景,不由越发地卖弄,除了讲述北府新鲜事,也开始转述圣教中地一些道理。由于范六没有受过系统教育,而知道的圣教教义和其他知识都是断断续续听来的,自己都还不明白也敢给乡民们讲。但是范六很聪明,他把这些很能蛊惑人心的圣教教义和佛教、天师道混在一起。成了一套挺能忽悠乡民的理论,加上范六将一些讲不通的东西g脆用鬼神来替代。越发给范六抹上了一层神秘主义,于是范六便开始神神叨叨地专门讲述自己“总结”出来的道理。 自从江左朝廷施行土断法后,先是对属下的百姓和家奴进行了严格地控制,防止他们北逃,接着严密封锁边境,严防江左百姓偷境,最后看到北府传教士和文人的宣传能力太强,便开始限制北府人员进入江左,严禁传播圣教、新学等北府思想。虽然北府的报纸能够被带进江左,但那是识字地文人士子们的享受。他们一边看着报纸,感叹和嫉妒北府地富强,转头便对属下的百姓说,北府不好!穷兵黩武。迟早要玩完! 范六觉得这些江左士子们非常虚伪,一边羡慕北府人的富足,幻想能被北府某所国学或者州学请去讲学。不但可以名扬天下,还能好好游览一下北府;但是却在另一边拼命地在江左抨击北府,说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ga0得不识字的百姓不明白这些士子为什么这么痛恨北府却g巴巴地排着队去北府呢? 范六是不明白这些门阀士子们的心情。这些世家对北府可以说是又ai又恨。ai北府丰富的货物供给,浓郁的学术氛围,他们有的通过商贸慢慢地与北府结成了“利益联盟”,有的因为学术交流对北府产生了敬仰,但是他们都不愿意打破现在的生活和习惯,不愿意接受北府正在慢慢改变地社会环境。 由于江左朝廷的严密封锁,江左百姓们对北府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范六的“胡说八道”正好满足了他们求知地渴望。很快,范六的“学说”和名字传遍了附近县郡,成了乡民心中无所不知的人。 范六在享受乡民对他地崇敬时,却发现这丝毫不能改变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他还是一个农奴,他的生命,他的家庭,他的一切都是属于淮y城范府的。范六很想北逃到北府境内去,过上那种自己以前见过的好日子。但是这种风险极高,极有可能被巡逻的江左军队捉住,而一旦被抓住,等待范六的将是残酷的刑罚;就是侥幸逃到北府,由于现在北府名义上还是属于大晋,而且和江左各世家的关系也不错,北府在接收北逃的百姓和农奴 然不会遣送回江左,但是却会出一笔钱给江左的主家而这笔数量不菲的钱将由北逃的江左百姓用数年的辛勤耕种才能还清,范六实在不愿意去过那种虽然有盼头却也是很艰苦的日子。 但是另外一条路很快出现在范六的眼前。一伙盘踞在盐渎(今江苏盐城)的盗匪慕名悄悄地拜访了范六,在听完他那越发神秘的演讲叙述后,立即叹为天人,愿意奉其为首领,g出一番事业来。 范六一听便活泛了,知道这伙盗匪想借着自己的名声扩大队伍,自己却可以借着这伙盗匪g出大事来。“将相王侯,宁有种乎?”这句在北府听来的话让范六下定了决心,北府大将军当年不过也是一个落魄世家子弟,最后不是也带着一帮流民打下这么一番大家业。自己虽然b不上这位大将军,但是小家业也能挣一份吧。 于是范六和盗匪g结。先是加强“传播范氏思想”,并开始置办兵器仗甲。在做好充分准备后,于太和四年春天起事,聚得万余人马后攻陷了syan县(今江苏宝应县东)。 范六自称镇东将军,分封了六名将军,十二名偏将军和二十四名校尉,并提出了“均土地,平富穷”的口号。一时乡民、农奴纷纷响应,不到月余便聚得五万余人。范六意气风发,率军一连攻陷了平安(今江苏宝应县西南)。淮浦(今江苏涟水)和凌县(今江苏泗yan),包围了广陵郡治所淮y城。 听到范六起事,江左朝廷震惊,立即传诏徐州刺史愔立即出兵镇压。愔率领两万兵马从下出发,先在凌县以东大败范六乱军,斩首千余。乱军大溃,争相奔逃,随身携带的掠来财物被遗弃在路边,到处都是。徐州军看到这些财物,也不去追乱军了。连忙低头去拾捡这些财物,到后来徐州军不但很多人丢弃了兵器以便专心收敛财物。更有不少人开始争抢起来。 — 看到这种情况,范六连忙汇集了以原盐渎盗匪为首的“jing锐军士”一万余人,返身厮杀,并允诺杀退官兵后所有财物按功尽数分散。一场大战,一时神勇无b地乱军居然杀散了官兵,落荒而逃的愔回了下才收拢残军,却已无胆再战。 大胜后的乱军乘势围攻淮y,苦战数日,终于攻陷这座广陵郡城,广陵郡守秦豫等数百人si于乱军之中。城中数百户世家高门被乱军抢掠一空,si伤无计。而乱军更盛,居然聚得兵马十万余。<:.下只好请大司马桓温出马,镇压淮y乱民。 桓温传令驻寿春的南豫州刺史袁真领军出当涂自己率领建业宿卫军两万余人出全椒,兵分两路出征徐州。讨平范六乱军。路远的袁真军反而先与乱军接上火,在徐州临淮郡徐县展开厮杀。苦战数日后,虽然袁真军依仗“正规军”占据了一点优势,但是乱军依仗地势和人数的众多,居然也并不落下多少下风。 正在这时,袁真突然听说北豫州的北府军有了异动,兵锋直指寿春。袁真这下就慌了神,他镇守寿春,经营南豫州数年,这里已经是自己的老巢,要是寿春一失,自己不但会成为丧家之犬,更会被江左朝廷拿来当替罪羊。而且袁真以自己数年跟北府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北府最aig这种趁火打劫地事情。 袁真连夜撤兵回寿春,这让范六喜出望外,立即率领胜军南下,迎头“痛击”桓温军。 桓温不但没有接到袁真的撤兵通报,反还在毫无防备的情况遭到十余万乱军的伏击。桓温原本没有把这支乱军放在心上,反而还想利用乱军来消耗江左朝廷最后一支嫡系生力军。 十万乱军冲过来,很快就把乌衣宿卫军冲得乱七八糟。这些一直卫戍建业城的江左朝廷“jing锐军”很快就陷入到“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桓温连杀了数百名败军,依然挡不住宿卫军的后退,只得撤兵。 大败了天下闻名的大司马桓温,范六一时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于太和四年十月在淮y自立为王,号“吴王”,并自封宇宙大将军,都督liuhe诸军事。 桓温英雄一世,想不到临了在范六这条yg0u里栽倒了,气得一连几天都吃不下饭。而且这个时候江左朝廷的大臣们拿兵败的事情做为大好机会,群起攻击桓温,而文人士子们更是作词作文来调侃桓温。似乎这个时候取笑扳倒桓温b平定范六乱军更重要。 桓温一边调集荆襄jing兵和丹yanjing兵,准备用踏踏实实地军事实力平定范六乱军;一边上表自辩,将所有的责任推卸给擅自退兵地袁真。袁真不甘示弱,他不是没有传报给桓温,而是因为桓温突然改变了行军路线,使得使者一时找不到桓温军,结果让桓温在毫无防备中饮恨。 袁真也是一代名士,在朝中也有人脉,于是就聚集兵马。 豫州地盘,而且也上表自辩,叫起撞天屈,跟桓温打来了。 太和五年元月,范六,不,范志文在淮y称伪帝,国号吴,并自称圣使者,是圣主h帝的第三十六代后裔。在某一天的夜里受到圣主的指引和启迪,前来解救苦难的百姓。 此言一出,江左哗然,江右却是一片怒骂声,你范六称帝没有关系,却万万不该自称圣使者,还与圣主扯上关系,这不是让拥有上千万信徒地圣教难堪吗?首先发难的是枢机大主教团,他们在《真知报》上发布声明,怒斥范六是妖言惑众。是邪说异端,号召全t圣教信徒坚决与妖教做斗争! 紧接着一直态度暧昧的北府官府开始行动了。青州、兖州、北豫州靠近徐州的各郡县全部戒严,府兵开始向东海、彭城郡运动,给下的徐州刺史愔极大地压力,但是他新败不久,只能gui缩在下、彭城一线。太和五年春二月,北府宣布帮助朝廷平叛,遣一万骑兵自北豫州奔袭淮y,斩首千余,溃敌数万,然后回转北豫州。有六万余徐州百姓跟随其后,涌入北府境内。 刚登位的吴伪帝范六感受到了来自北府的压力,立即改变了扩张的方向,集中全力南下经营。先后攻陷了高邮、:<兵锋直指广陵(今江苏扬州北),堂邑等地。严重威胁隔江地建业。 江左朝廷一时也慌了神,立即停止了对桓温地抨击指责,改变口径,强烈要求桓温出兵平叛。 桓温也不愿再看到范六继续“肆nve”徐州,也希望能在这个叛贼身上挽回自己的名声。于是很快率领三万顺流而下地荆襄军,并征调了两万扬州丹yan兵,然后挥师北上。四月,在高山大败范六叛军,继而攻陷了范贼的新都-.直奔盐渎,与桓温平叛军在广袤的广陵郡周旋。 危机解除了,桓温、江左朝廷又开始在袁真和愔上开始扯皮了。一方要保,一方坚决要求撤职查办,一时又闹得不可开交。 而在另一方面,江左的“有识之士”开始反省范六叛乱的原因,有人说这是因为农奴乡民过于刁滑,想翻天;有的是赋税徭役过于沉重了;有的说广陵郡豪强和官员相g结,过于欺压百姓,这才造成了百姓的叛乱起事;当然还有少数人把这件事件算在北府人地头上,说是北府j细造谣煽动造成的。 北府也在讨论徐州事件,其中一位长安大学经济学院地国学生员的文章引起了王猛等北府重臣的注意。 这位生员在文章中指出,徐州事件已经反应出江左朝廷的经济状况,这是由于北府货品大量倾销,以一种掠夺式的贸易掠走江左世家的财富。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北府很多世家高门的日子都过得非常不错,看上去b以前更加富足和奢华了,这却是一种非常的经济状况。 江左世家用茶叶、蚕茧、桐油、粮食、矿石等原料从北府手里换回大量的银币、铜币,但是他们必须用更多的钱财去换回北府地货品,例如琉璃、美酒、纸张、书籍、棉布、羊呢绒等等。这位叫夏的生员以北府棉布为例,北府在太和三年一年间向江左扬州、徐州、荆州、广州四州倾销了水力机织棉布达一百一十万匹,折合北府银币七百七十万圆,相当于北府在太和三年向江左收购原料所有费用的三分之二。 不知道收支平衡这个概念的江左世家豪强们却必须在实际中保持收支平衡,他们必须要用更多地原料去换取北府银币,这样才能维持他们奢华的生活,于是他们必须从农奴、佃户手里榨取更多的钱财。如此循环下去,由于江左没有能与江右抗衡地“工农业经济实力”,所以在贸易中总是处于支出远大于收入的情况,也就在越过越奢华的过程越来越接近破产。一旦当农奴、佃户不堪重负,开始反抗时,就是江左经济崩溃的开始,江左的世家门阀会发现,他们其实已经一贫如洗了,除了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房屋、装饰品、奢侈品之外,几乎就没有其他任何财富了。在文章的最后,这位生员尖锐的指出,在目前来看,最强的经济实力不是拥有多少山林、土地,而是能产出多少粮食,多少货品的能力,最大的财富不是多少金银珠宝,而是以低换高的贸易手段和活动。 看到这篇文章,王猛、车胤等人不由感叹真是国士,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是钱富贵的学生,还曾经受到大将军的指点,不由才明白过来,一边将此文做为机密封存,一边安排即将毕业的夏去度支部实习。 徐州事件看上去似乎已经平息了,但是它的影响却正如夏在文中所说的,正在慢慢显示出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寿春袁真 和五年五月,南豫州寿春城刺史府的议事堂,围坐着绛纱的官员,大部分身着皂白纱缘中单,头戴折角巾,只有正中的那个人身穿朱衣绛纱官服,头戴加纱帽的称漆纱笼小冠,一脸的忧苦的模样,正是江左朝廷的南豫州刺史袁真。 “父亲大人,桓符子欺人太甚!”开口打破沉寂的是袁真的世子袁瑾。 功曹吴坦之接言道:“世子说的正是,据建业传来的消息,刺史大人的自辩表呈上去后,由于大司马势焰熏天,加上又领大军镇屯在广陵(今江苏扬州),朝廷不要擅动,对刺史大人的自辩不置可否,看形势对大人不妙啊。” 说到这里,袁瑾等人不由脸se更加愤怒,泛起一层黑红se,不过袁真依然不动声se,还是一脸忧苦地坐在那里。 淮南郡太守朱辅抚着下巴的胡须说道:“情势很明朗,桓符子这次上表的矛头名义直指我们寿春和下。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桓符子这次是铁了心想把刺史大人问罪。” “朱大人说得正是,下的徐州刺史方回(愔)大人是超的父亲,而超现在正在桓温手下当红,有这位髯参军周旋,方回大人自然能轻松脱身,而桓符子万钧的怒火恐怕只能由父亲大人来承担了。”袁瑾冷笑着说道。 桓温在几年辟征和提升王坦之为长史,超为参军,王导的孙子王珣为主簿,有事必与超王珣二人谋划。超的胡须长,而王珣个子矮。江左便有人说怪话:“髯参军,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生x高傲的桓温从来不轻易推崇别人,但对超却是另眼相看,倾身相待。超也深自结纳,极力公事以讨好桓温。 “景兴(超字),法护(王珣小名),一个是文成(鉴谥号)公之孙,自幼便被誉为‘卓不羁。有旷世之度,交游士林,每存胜拔,善谈论,义理jing微’。一个是王太保(王导)之孙,自幼便是潇洒古,才学文章名动天下。想不到今日却全部依附大司马翼下,真是造化弄人。”刚才一直没有出声的袁真突然开口道。 众人静静地听完袁真地感叹,知道自己这位刺史大人原是王导属下的宿将,一直镇守南豫州。是淮南抗拒北方军势的主力,永和五年(公元350)褚北伐大败。当时任庐江太守的袁真却一举攻陷合肥,算是当时江左惨败悲凉中不多的亮点。 “方回信道教,而景兴却信佛。方回好聚敛,积钱数千万,曾开库任景兴所取。景兴生x好施予,一日之内,将钱全部散与亲故。”吴坦之看来很熟悉超,开始扳着手指头讲述超的光荣历史,主要是讲给并不了解内情的袁瑾听。 “景兴于永和元年(公元345年)被桓公辟为抚军,兴宁元年(公元363)五月。公升为大司马,景兴也被升为参军。升平二年,北府第一次伐燕,桓公兵出洛yan响应。先胜后败,数万大军尽折于朝歌。出兵时景兴曾劝道‘此次伐燕,可以北府为首导。我军为响应。可先经营州河南之地,待北府大败燕军,时局已定便可挥师北上,或可克伪都城,或可收复河北之,届时天下大义皆在大司马,北府不敢强争,当会避锋。如大军擅动北渡,一旦伪燕避强击弱,则我军大祸。’然桓公不齿此计,果被伪燕吴王慕容恪大败。” 吴坦之看了一眼听得入神的袁瑾,继续说道:“此后桓公更重景兴,更甚于王元琳(王珣字)。如果景兴想在此事中保住其父,必须用计将矛头全指刺史大人。” 听到这里,袁瑾不由大声怒骂道:“如此竖子安敢!” “他就是敢!”袁真瞪了一样自己的儿子,然后转向朱辅说道,“淮南,你来说说。” “是的大人,根据最新地传报,大司马表桓伊为淮南太守,进驻历yan(今安徽和县),表桓石虔为庐江太守,进驻襄安(今安徽无为县附近)。” 朱辅的话让众人又无语了,整个会场又陷入冷场。庐江是袁真的老巢,经营多年,现在大部分地方还掌握在庐江太守袁瑾的手里,而淮南更是南豫州的根基,所以袁真才会表心腹重臣朱辅为淮南太守。现在桓温抰天子以令诸侯,先从庐江和淮南两郡开始下手,手段不能不算狠毒。 “父亲,事至如此我们只有一条路了。”沉默许久后,袁瑾咬着牙说道。 “哪条路?”吴坦之紧问道。 “举寿春北投!”袁瑾恨恨地说道。 袁真的眼睛一下子眯起来,而吴坦之、朱辅等人却眼睛一亮,但是却都没有出声,只是把炯炯的目光投向正中的袁真。 “北府会接纳我们吗?”袁真的话让袁瑾、朱辅等人都暗自舒了一口气,看来袁真也有所心动。 “刺史大人,”朱辅斟酌一下答道,“朝廷也不愿意刺史大人被桓公扳倒。刺史大人是跟随太保(王导)的老臣,功勋卓著,名声也不在桓公之下。有刺史大人在寿春,不但可以北拒北府,西制荆襄,成为一支牵制力量。一旦桓公得逞,寿春落入荆襄囊中,江左朝廷岂不是更加举步艰难,虎狼环视?” 看到袁真又点了点头,吴坦之连忙接言道:“刺史大人,我们举州北投,并不是真地想投入北府阵营中,因为就是我们真的北投,北府也不敢真地接纳,以他们的实力,真想取淮南也不会留我等在寿春数年了。” 吴坦之的话虽然难听,但是却是事实。寿春是淮南重地,正是南北通途的中路重镇,北府的百胜之师拥雄兵百万,想取寿春是很简单的事情。他们不想南下。自然是怕天下舆论滔滔,他毕竟名义上还是大晋臣子。 “我们北投的原因就是把北府拉进这件事情中,只要有北府牵涉其中,桓公肯定会慎重再三,不敢擅动了。” 袁瑾在吴坦之地话刚落音,立即跳了起来:“吴功曹真是好计策!只要有北府表明态度,我想不但我们寿春轻松了,江左朝廷也会好做了。” 真是,北府是桓温唯一顾忌的势力,只要能把北府扯进这趟浑水里。桓温还敢如此嚣张吗?而一旦北府表明了态度,江左朝廷也会挺直了腰杆。北府对寿春垂涎已久,只是碍于人言不敢擅动,这次寿春能主动降臣,岂不是 “好!我们一边遣人去长安,献上我的降书。另一方面立即遣人入江左建业,向诸位支持我们地重臣表明寿春真正的意思,表示北投只是权宜之计,实际上南豫州却是一心向着朝廷。只要朝廷表了态,我们就可以名义上归北府管辖。逃离桓公的抨击和控制,更可以以朝廷的名义拒绝北府遣兵入境。保持中立。”袁真低头想了许久,才徐徐说道。 “北府是虎,荆襄是狼,此次以虎拒狼之计虽然非常危险,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袁真地话让朱辅等人默然无声,心情一下子更加沉重。 “刺史大人,淮南内史朱宪及弟庐江内史朱斌恐怕不能同心。”吴坦之突然啊开口道。 袁真没有说话,却把目光转向了朱辅。 朱辅知道自己这两个族弟心里非常不满北府,宁愿将南豫州拱手交给桓温也不愿让北府拱了。他犹豫了很久,最后开口道:“可杀之!” 第二日。袁真遣其子袁双之和袁ai之持节令星夜赶往下蔡(今安徽凤台)和舒城,以淮南内史朱宪及弟庐江内史朱斌y通徐州范贼乱军,执斩于衙前。并遣其子袁乾之出使长安,以降书北投。密遣司马亮潜入建业,以密信示吏部尚书谢安和侍中王坦之等人。继而传檄天下,直指桓温骄横跋扈。擅权暴戾,yu行王敦苏峻之事,并宣布南豫州愿为天下首导,连约天下忠臣,除暴去戾,共扶晋室。 虽然袁真的檄文没有直说桓温是叛逆,要天下起兵清君侧,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顿时让桓温暴跳如雷,立即以大司马地名义上表建业,要求讨伐叛逆袁真。并传书徐州剌史愔,江洲剌使桓冲,要他们一起响应。 桓冲是桓温的弟弟,这就不用说了。徐州刺史愔看到袁真扛了大头,自己算是从徐州事件中脱了身,立即兴致b0b0地向桓温回信,意气风发地与桓温相约,说是要与桓温共同努力,一起扶持王室,并拍着x脯说自己一定会率大军沿淮西进。 — 这封信还没有到桓温手里,按照惯例却先到了参军超手里。超接到父亲的来信,打开一看,即刻撕毁。因为超知道,桓温一直羡慕徐州民多劲悍,为jing兵所聚之地。常常在自己耳边唠叨说:“京口酒可饮、兵可用。”看样子是不希望自己的父亲继续留在任上,并已经常在书信中暗示他主动辞职。但是父亲老糊涂了,不懂得桓温的暗示还算了,居然还敢写信给桓温,要约他一起立大功,这不是让桓温找机会收拾家吗?<:;.帅之才,年龄已大,身t又有病,希望给个闲职养老,徐州的军队交由桓温指挥。桓温接到来信大喜,立即上表愔转迁冠军将军和会稽内史,自领镇北将军、徐州刺史。 太和五年七月,正当桓温加紧收编徐州军,并加紧围剿继续活跃在广陵、东海、临淮三郡广袤地区的范贼叛军,准备在收拾完范贼叛军后转头向西,一举剿灭敢跟自己叫板的袁真。 可是这个时候北府却上表为袁真叫起冤屈来,说行军战事有胜必有败,要是败上一场就要主将引咎辞职,以后谁还敢领兵?而且表中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袁真没有败,败地是某位大司马,既然真正败的人没有追究责任,这没有败地人怎么却要吃上责任呢?这绝对的不公平。 看到这封奏章,桓温气得差点吐血。他知道这封奏章是谁写的,“代理”北府政事的王猛跟桓温早就有矛盾,以前没少给桓温添恶心。升平二年,自己借着王猛东出壶关伐燕,在河南举兵响应,原本蹲在朝歌想等着王猛的北府军跟燕军打得你si我活时再出来捡个便宜,谁知道王猛占了点便宜一声不吭地也蹲在那里,结果自己被燕军骑兵奔袭,数万jing锐一战皆空,g得b袁真还要过分。后来又累累以北府的名义上表,抨击自己,要不是曾华使劲压着,说不定早就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上了。 桓温知道现在曾华不在长安,他知道这位大晋的大将军b自己这位大司马“称职”多了,前两年又风尘仆仆地带着jing兵为大晋开疆拓土去了,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联系,听说已经打到b西域还要西的地方。要是曾华在长安,碍于情面,北府不会如此直指桓温。但是现在北府掌管军国大事的一个是桓温非常憎恨地王猛,一个是一点都不熟悉的谢艾,还有一个朴,以前更是没有听说过。而车胤、毛穆之这两个从荆襄出来,能够说得上话的熟人却坦言ai莫能助,因为他们虽然一个护着秦国公印,一个护着大将军印,但却只能盖章,没有一点实权。 桓温一气之下就跟王猛打起口水战来了,一个说对方是酸儒书生,误国误民,一个说对方擅权跋扈,内斗胜于外战。而看到北府表了态,江左朝廷也一改以前懦弱的形象,开始出来发话了。会稽王司马身负使命,到广陵会见老友桓温,劝导他不要再一意孤行了,并说荆襄、北府都是大晋地方伯藩镇,没有必要为了一点小事相争,不如朝廷下诏将寿春的袁真申饬一顿便是了。 到了这个地步,桓温也要接过司马搭建的台阶,一是司马是北府曾华地岳父大人,这个面子要给。曾华“孤身回国”,没有什么亲人,司马老王爷就是曾华真真正正的“亲人”了。虽然曾华对自己也执父师之礼,但是从人情上似乎还b不上司马老王爷。如此算下去,不给会稽王面子就是不给曾华面子,不给曾华面子就是不给北府面子,那么北府数十万雄兵就不会给你面子。 二是桓温看到袁真跟北府现在是一个鼻孔出气了,里面要是没有猫腻打si桓温也不相信。以前一个南豫州桓温还不在眼里,现在他背后多了一个北府,桓温就得掂量一下。 桓温既然愿意息事宁人,朝廷便拿起架子下了诏书,把袁真申饬了一段,搙了他的北中郎将一职,让他继续代领南豫州刺史,“待罪立功”。 于是这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似乎便化解开了,但是这件事却和徐州事件中范六za0f一样,后果影响远不止如此。 第二百三十三章 江左穷,桓温窘(一) 闷了一肚子气的桓温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范六叛军上去了,五万精锐大军分三路,兵锋直指射阳。太和五年九月,桓温领军大败范六叛军,斩首千余,俘万余,收复射阳。继而再攻盐渎,范六领残部三千余遁于海上,不知所踪。 桓温无奈,只好班师回广陵,还没等他将朝廷得胜的消息传遍天下时,他发现一件非常郁闷的事情,那就是江左朝廷没钱了,这下可要了桓温的老命了,他可是江左朝廷的当家人。 没钱就不能过日子,没钱就不能发粮饷,没钱就得饿肚子,可是现在江左到处都要用钱。得胜的将士朝廷们总要意思一下,发些犒赏吧;徐州被乱军肆虐地几成废墟,世家豪强家破者不下千余,总得拨些钱粮安抚这些人,并恢复徐州地方吧;还有江左朝廷最主要的产粮地-三吴今年大旱,百姓多饿死,需要钱粮赈灾。到处都在要钱,可是江左朝廷的仓库已经干净地连老鼠都搬家了。 看到这些文书桓温非常郁闷,兴宁二年(公元364年),自己执行了庚戌土断等“改革措施”,江左朝廷财政状况一度好转。太和元年(公元366年)二月,皇帝陛下还曾经下诏说建业官仓已储有一年的钱粮,暂停一年向建业转运米布,紧接着秋天大熟时又下诏说今建业官仓储足丰富,各州郡可提高官员俸禄,这才过去四年的时间,怎么一下穷成这个样子了。 桓温认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很快就在广陵与其弟-桓云和谋士郗超、王珣进行商议。 “景兴,元琳,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借重二位的大才!”桓温郑重地说道,这种事情桓云还没有什么发言权,于是老老实实坐一边安静地倾听,在合适的时机在发表自己的看法。 “桓公,我等也想不到情况居然糜烂到了这个地步。”郗超和王珣对视了一下,最后还是按照惯例由郗超先开口说道,“上月我接到桓公的书信后,便好生调阅了这几年度支、仓部的卷宗,发现这里面的弊端太严重了,而且诸类种种,牵涉极多。” “首先是官吏贪墨,桓公于兴宁二年进行土断等改制后,朝廷的度支有了好转,当时各地官仓都堆满了谷米布帛,而各地官吏却开始或趁机盗窃或以好充次,各地损耗以万斛计算。王右军(王羲之)曾去会稽游历,路上无意看到余姚县一地耗盗官仓谷米居然达到十万斛之巨,难怪他会感叹重敛百姓以资奸吏。”郗超说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口气。而桓温阴黑着脸,默然地坐在那里。 “第二是在编户籍百姓的徭役太重,虽然当今陛下在即位时大赦天下,减亩收为二斗,行十五税一制。但是其他杂赋取税却是层出不穷,如折变,有时是将布变米,有时是米折成布帛,有时又是将租米、布帛折成钱或其它实物,全看地方官吏的喜好。”说到这里,郗超举了一个例子:“由于北府机织棉布泛滥,布帛价格极低,由咸康年间(公元335~342年)的一千钱掉到现在的不到一百钱,按照朝廷制度,应该是每户岁输布四匹,但各地官府却是规定只收两匹布,其余收现钱,而每匹布按升平年间的布帛价格计算净收500钱,有贪婪的官吏却是按照永和年间的价格800钱来收。此中却是相差了数倍,民众纷纷不堪其重。” 郗超停了下来,看到桓温那阴沉紫红的脸,心底暗中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说了下去:“还有供给官吏将校的恤俸;有专门按丁收税,用于筑堤保塘的塘丁税,此税行于会稽等临海地区;还有迎送钱,凡有官吏到任或离任或任上去世,地方都必须送钱财物资,往往都有数十上百万钱之巨;还有地方官员的公用(办公费用),公田(官吏的官田),杂供给等等。” “此外还有徭役,由于数十年来,朝廷累累北伐用兵,民丁应征者从十三岁到六十六岁,更甚者征役七、八岁童子或八十岁老者;而一场战事经常是经年累月,民夫一征便是数月近年,难怪前豫章太守范武子大人(范宁,东晋著名经学家)曾哀叹‘古者使人,岁不过三日耳,今之劳役,难有三日休停’。如此而计,极贫者,悉皆编户役民,役赋严苦,户役者不堪复命,或断截肢体,或卖儿卖女,或产子不育,或典妻贴妇,或自卖为奴,或逃窜山湖,或自缢沟渎,所以才有这范六逆贼揭竿一呼,应者数十万计,蔓延有如野火烧原。” 郗超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啪”声,猛地抬头一看,发现坐在正中的桓温将手里的佩玉环给掰断了,可见这位大司马心中是多么愤怒和震撼,看来他和自己一样,打起仗看到数万大军齐发,意气风发,却想不到后面有这么多凄苦的故事。要不是因为这次朝廷没钱了,自己也不会这么仔细地去研究这些过去一直没注意的东西,一研究下来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难怪范六叛军有如汪洋大海一般。 桓温幽幽地长舒了一口气,黯然地叹道:“某治事以来,竟无一功可论,无一事可记,军破于外,资竭于内。看那北府曾叙平,却能气吞万里如虎,纵横远外。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景兴,那该如何办呢?”过了一会,从极度愤怒中回过神来的桓温开口问道。 “我与元琳等人商议之后,觉得当今唯一之计便是争民!”郗超毫不犹豫地答道,他和王珣等人查阅到这种情况,经过慎重推敲后才定下计策来,正好现在讲给桓温听,请他定夺。 “争民?”刚才也是一脸阴愁的桓云不由一愣,不由失声叫了出来,但是在桓温的扫视下很快坐定下来了。 “是的,争民。百姓户民是朝廷赋税徭役的根基,只有在编户民越多,他们分担的赋役就会相应轻松,所输谷米也会更多,如此而论朝廷不但可多收谷米,民情也可缓和。”郗超开始侃侃而言,“从永嘉乱后,江右遗民者近百万余。朝廷立侨郡县以司牧之,一可防止江右流民流入私门豪家,二可抚慰流民恋土之情,三可保留侨姓士族的郡望。然北府复江右立藩,以均田制招募侨民,北归者十之**,余者仅十余万,皆因附于豪门世家中不得归。” “朝廷南渡后为了安抚世家士族,不但延续荫客、荫亲属制,还行给客制,可按官阶品级拥数量不等的佃户、典计(农奴管家)、衣食客(府中杂役奴仆)。如官品第一,第二者,佃户不得超过四十户,典计不过三人,以下每降一品,少占佃户五户,至九品仍可得五户,少占典计一人,至五品议郎以上典计一人。佃户、典计、衣食客及世家士族的左右随从、侍卫皆注家籍,并无单独户籍,所以朝廷也不会找他们收赋税,征徭役。” “朝廷行给客制一是安抚优待士族,稳定地方,二是试图限制士族世家隐匿民户,与国争民。但是豪强世家往往不体朝廷苦心,肆意占民,而地方官吏却因为种种关系对此视而不见,加上在籍百姓不堪重负,往往自投豪强世家,附为家奴部曲,以避苛严赋税徭役。朝廷也对此软弱不堪,前余姚县令山彦林(山遐,山涛之孙)曾以严峻刑法收检豪强世家的藏匿民户,不到三月便捡得万余口,并查得余姚世家处士虞喜挟藏户口,以为私附,数量之巨可依律弃市(斩首死刑)。让山彦林欲将虞喜绳之于法时,诸豪强莫不切齿于山彦林,联名上书建业,以虞喜有高节,为当时名士,不宜屈辱。又以山彦林擅造县衙,遂以此诬陷其罪。山彦林呈书时任会稽内史的何文穆公(何充),乞留百日,以便穷翦捕逃虞喜后自请其罪,方而无恨。何文穆公驳其书信,并判坐免官。” 说到这里郗超看了一眼,发现桓温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知道自己这次点了何充的名并没有引起这位上司的不满,尽管桓温曾受何充的提拔和器重,看来死了十几年的人再有威望也扛不住现实中的炎凉。 “而桓公在兴宁二年施行庚戌土断等改制后颇有成效,这是因为桓公行法森严。时彭城王司马玄因为查出在土断中藏匿五户,被桓公送至廷尉治罪,御史中丞王叔武(王彪之)大人时任会稽内史数年,招抚隐民三万余口。如此严法禁,各地豪强无不收敛其行,故而国法得以大行。” “然最近几年,朝廷疏忽其间,故而豪强世家得以又行故伎,藏匿私附人口,而百姓骤少,徭役赋税更重,被迫依附世家。如此循环,则国法崩溃,朝廷度支缺窘。”郗超最后总结道。 桓温听到这里,不由老脸一红,自从庚戌土断以后,桓温看到略有成效便转移了注意力,更专心致志地将自己的势力向东扩张,逐步将手伸进江州、南豫州、徐州、扬州等地,按照王猛的说法,内斗胜于外战,终于将谢万、郗昙、郗愔继殷浩、荀羡之后拉下马,扫清了东进的脚步,谁知道江左朝中居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桓温说做就做,先是以朝廷的名义再行严法,明言天下,先是对各地官吏进行申饬,严令他们不得贪墨,并重新检讨了赋税徭役制度,明令废除折变等不合理举措,再严令禁止迎送钱、杂供给等苛捐杂税。 接着桓温要求对各地藏匿私附的人口进行严格收检。为了给世家豪强们面子,桓温下令将荫客和给客制提高标准,让每户能多收一半的部曲农奴,然后此外的人口百姓必须被清理出来,纳入百姓户籍中。 桓温派出众多使节,巡查各郡县,一查各地官仓,核实谷米数目好次,勒令官吏将贪墨的粮草归还,否则免官查办,二查私藏人口事宜。 桓温知道榜样的力量,立即立了两个典型,第一个典型便出在京口,桓温派使节查出京口官仓缺粮达四十万斛,牵涉官员达数百人。桓温看到主要官员都是以前郗昙、郗愔等前任徐州留下的,跟郗、王、谢等世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着手严办,他立即上表给朝廷,将驻京口的徐州别驾、广陵内史等官员三十二员坐弃市,其余附属官吏四百六十七户坐免官流徒北府边地(徒北府诸州边地是近年桓温与北府达成的一个协议,江左将坐流徒的罪民和罪官连家代口发往北府,北府则按人口支付兵器仗甲,算得上人口贩卖吧),其中流徒的罪官有一户是丹徒功曹刘翘,他并没有捞到什么油水,纯粹是受到牵连而已,只好带着妻子萧氏和两个儿子刘寄奴、刘道怜随着大队人马北行。 另一个典型桓温找到了余姚的虞家,他遣使节查出虞家藏匿私附人口有四百余口,于是立即传令将虞家家主虞良弃市,会稽内史王符、余姚县令刘礼知情不报坐罢官,流徒北府边地。 桓温如此严厉手段一行,江左各郡县政事为之一清,而各地豪强世家虽然迫于桓温的“淫威”不敢清动,但是他们心里的怒火和怨恨却越来越深了。2k阅读网 第二百三十三章 江左穷,桓温窘(二) 司马温发徐、扬州民筑广陵城,徙镇之。时征役既疠,死者什四五,百姓嗟怨。秘书监太原孙盛作《晋春秋》,直书时事;大司马温见之,怒,谓盛子曰:“朝歌诚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关君门户事!”其子遽拜谢,请改之。时盛年老家居,性方严,有轨度,子孙虽斑白,待之愈峻。至是诸子乃共号泣稽,请为百口切计。盛大怒,不许,诸子遂私改之。盛先已写别本,传之北府,有长安大学出资印行,传之江左,桓公图奈何。 ----------引言摘述 太和五年的冬天,广陵城大司马行在,在一名内院家仆的带领下,桓冲领桓石虔着走进了桓温的书房。 “幼子,都办妥当了?”听到有人走进来,伏在桌子上的桓温抬起头,看了一眼两人便低声地问道。 “回兄长的话,二哥的灵柩已经扶回宣城,下葬于族中墓地里。”桓冲拱手答道。 “朝廷的诏书追封云子的诏书已经下来了,赠平南将军,谥曰贞。”桓温嗡嗡地低声说道。 “啊,伯父大人,这追封也太薄了吧?”旁边的桓石虔叫了起来。的确,江左朝廷不比北府,北边的将军金贵,统领一州的府兵才有可能领个最低的参将,南边的将军一抓一把,什么将军名号都有,追赠平南将军是有点寒碜了。而那个曰贞恐怕还是看在桓温的面子上给地。 “云子在襄阳太心急了。”桓温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儿,只是淡淡地答道。 桓冲和桓石虔都是聪明人。很快就听明白了。桓云性情刚直,无论是在襄阳镇守,还是在广陵平叛,用事甚急,无论是招兵买马,还是调集粮草,但是拼命地催促地方官吏。虽然是志在足兵,但多所枉滥,结果搞到无论是地方官吏还是百姓世家。众皆嗟怨。要不是因为桓温执掌大权,早就被有司弹劾的表章给淹没。所以在朝中内外不得人心的桓云如此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且这次桓云死得非常突然,刚刚帮桓温去京口督察官仓缺粮案便暴毙了,加上桓温正在忙于江左的“改革”。以便改善朝廷的“财政状况”,一是还需要朝中配合压制早就群情汹涌的高门世家,二是在焦头烂额之下也没有什么精力去跟这些朝官们扯皮了,于是也就将就吧。 桓石虔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自己伯父头上那花白的头发还有那张憔悴地脸,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看到桓冲和桓石虔没有作声了,桓温便招呼两人坐下。 桓温一边为两人亲自斟茶,一边亲切地问道:“镇恶。京口的兵练得如何?” 桓石虔连忙恭敬地答道:“侄儿在京口募得壮士六千,正加紧操练。不过……”说到这里,桓石虔看了一眼旁边的叔父桓冲。犹豫着不敢说了。 “怎么了?镇恶,还有什么话不敢跟叔父说吗?”桓温一脸祥和,笑着问道。桓石虔小名镇恶,是桓家打虎五兄弟中老四桓豁的长子。桓豁地才干所以比不上桓温和桓冲,但是也甚有器度。无奈时机不佳,在“事业上升期”遇上了伪周符家,累累在符健、符雄、苻坚手里吃了些败仗。后来闻得周国有童谣“谁谓尔坚,石打碎!”于是一气之下将自己二十余子的名字全部改加以石,其中以石虔、石秀、石民、石生、石绥、石康当世知名,而桓石虔更是这几兄弟中的佼佼者。 桓石虔颇有才干,趫捷绝伦,少年时跟着父亲在荆州,一次围猎,一只老虎身中数箭伏卧在地,荆襄诸将知道桓石虔勇猛,便开玩笑打赌,让他去拔箭。桓石虔二话不说便跑过去,刚拔得一箭老虎便跳了起来,桓石虔也随之一跳,居然比老虎还跳得高,躲过了一劫,把旁边的诸将吓出一身冷汗,谁知桓石虔还不慌不忙,等老虎趴到地上了再拔出一箭,顺利完成任务赢得彩头。后来从军,充任校尉。一次随军北伐,桓冲被符健所败,困于军中,眼看着就要全军覆灭。桓石虔跃马执刀,在数万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救出桓冲,前无敢挡者,荆襄三军为之鼓舞雀欢,而伪周军为之叹息震撼。结果伪周国人但有患虐疾者,旁人在旁边喊一声“桓石虔来”,马上能把患者吓出一身冷汗,病立即就好了,其见畏如此。桓温也甚器重他,这次平叛范六叛贼,便是以桓石虔为主将,逐积功进宁远将军。桓温让他去京口募兵,以图练成一支强兵。 “伯父大人,我欲行北府练兵法,然所知之甚少,只有先前大将军在荆襄时留下的《曾氏兵法军策》残篇,因此想请伯父大人找北府的荆襄老人通衡一二,得些真正的北府练兵籍典。”桓石虔当即答道。 桓温点点头,明白侄儿的意思,北府兵强马壮,军势雄甲天下,除了兵锐甲坚之外,只有一套练兵方法。天下人都知道,北府大将军曾华自西征开始未曾败过一仗,也正是他一手带出了威震天下地北府军,算得上举世兵法大家,他的练兵方法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 “曾叙平天纵奇才,文韬武略不一不精,更是善于练兵,所以才有他今日之成就。说到他的练兵之法倒不是秘而不宣,我倒也知道一二。” 桓温看着闻言大喜地桓石虔,心里不由暗自叹息,镇恶是我桓家的猛虎,可惜却是老四的儿子,为什么不是我的儿子呢?想到这里,桓温不由心头更堵,桓熙、桓济、桓、桓祎,自己这几个儿子都是平庸之才,难以继承自己的大业。唯独去年出生地灵宝(桓玄),出生时便有异象,难道自己的家业便要由这个幼子来继承,那桓石虔倒是辅助他的好帮手,可惜灵宝年纪太小,自己也越来越年衰了,时日恐怕不多了,一旦有事,谁能帮他?其母却原是袁真送来地侍妾(真是一笔糊涂账)。毫无根基,只能靠桓冲和桓石虔等桓家人了,可是他们会真心辅佐这幼子卑母吗? 桓温一通胡思乱想,好容易才回过神来。调整一下思绪,继续说道:“曾叙 之法繁琐众多,光是选兵便有条款四十七条,队列正十九条,还有其他诸种等等,不下千余宽,而且他人只是学得皮毛,难得精髓。唯独长安陆军学堂得以继承其衣钵。” 桓石虔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自己总不能跑去长安陆军学堂进修吧。就是自己愿意去,伯父和父亲也不会让自己去的,看来还得自己打注意。桓石虔暗暗下了决心,既然那位曾叙平能练出北府兵来,自己也能练出京口兵来。 “伯父大人。侄儿知道了。这徐州民多劲悍,自古便有丹阳险兵的说法,侄儿属下更是招募的徐州壮士更是其中佼佼者。只要好生操练,定会不输北府军。只是可惜原滞留徐州京口的北地流民多已北归,不然更可得精锐之师。” 桓温听到桓石虔的话,不由大笑起来。他已经听出自己侄儿地话了,这个争强好胜的镇恶儿,当是心里不服素未谋面的曾华,想与其一争高低,而且话里话外都暗指北府强势只是因为北地百姓比南地百姓强壮,尤其是关陇、幽燕这些苦寒之地,自古便是出精兵的地方,他曾华只不过占了一些地利而已。 桓冲狠狠地盯了一眼自己地侄儿,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打了几场胜仗便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名将了。你也不看看人家曾叙平的对手是谁?伪周符家,伪燕慕容家,凉州张家,哪个不是一时英雄?还不是照样一一收拾,现在人家都打到万里之外的绝西之地,江左朝廷的“名将们”还在淮河以南打转。 “兄长,度支的问题解决的如何?”桓冲转继问起他最担心的事情。按照桓温的安排,在他移驻姑孰(今安徽当涂),桓豁以右将军监荆州、宁州诸军事,领荆州刺史,镇守老窝,而桓冲自己以振威将军监江州及南豫州、扬州八郡诸军事,领江州刺史,驻守柴桑(今江西九江市),扼守大江,连接荆襄和徐扬。但是他在江州也深受“财政危机”影响,被搞得焦头烂额,听说桓豁在荆州也好不到那里去。 “大有转机了!”说到这里,桓温阴沉地脸露出一点点笑容了。 “兄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收检人口,清点官仓如此迅速见效?”桓冲大惊道,这些措施的确能增加“中央财政收入”,但是至少也要等到明年秋收大熟之后才能见效,怎么可能这么快? “这些举措至少要到明年才能见效去了,而且我大行这些举措,地方上已经苦言不堪了,据说很多高门世家纷纷破产。”桓温说道。 “破产?”桓冲和桓石虔不明白这个新鲜词的意思。 “这是北府商人地说法,就是说外欠的债务比家产还要多。”桓温解释道,“许多高门世家与北府商人做生意,多半靠的是农奴部曲多产茶叶、粮食、蚕茧、棉麻等物产来获利,再换取北府各种奢华货品。但是你们想想,北府的那些东西让人一看就舍不得,越用越想有,于是这些人便常常入不敷出。” 好嘛,这些高门世家看来跟朝廷一样,表面看光鲜的很,实际上也是穷得叮当响。 “于是这些高门世家便与北府商人协商,每年预支一部分货款,待到适应时节用各种物产抵消。我今年严行法禁,各高门世家无不受影响。至今各州报上来地收检的藏匿人口多达三十余万,还有广州、宁州等路远之地还没有报上来,估计有四十万之巨。想我江左朝廷总计不过三百余万人口,居然让这些高门世家占据这么多,加上还有按制给客和未能收检,不知占了多少” 桓温骂了一通高门世家后终于又转到正题上了:“这些私附人口被收户籍,加上高门世家为了躲避收检。多行藏匿,影响了收产,结果北府商人来收货时缺口甚远,加上前几年积累的缺欠,于是更甚!” 桓冲和桓石虔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都是北府货品太吸引人,使得这些高门世家“寅支卯粮”,加上桓温今年为了解决朝廷财政问题。严厉收检人口,影响了他们地生产,结果欠了一屁股的债。 可是谁敢跟北府商人赖帐呀?他们后面可是强势的北府,说句耍横的话。你敢欠他的钱,他请派兵拿你。而且就是这官司打到建业,由于北府和江左微妙的关系,江左朝廷在一般情况下都会要己方保持克制,“戒急用忍”,何况现在北府商人们还占着欠债还钱的天理。 不过能跟北府直接做生意的都是各地大户高门世家,数量不多,其余大部分都是通过这些“总代理”与北府商人进行贸易。所以今年桓温一“严打”。立即引起连锁反应,从小到大,很快就掀起一股“破产风潮”。最后只有少数“总代理”幸存下来了。 这些高门世家没有办法,只好把各自的田地和佃户家奴典押给北府商人,希望能缓过今年再说,有地高门世家的“固定财产”还不够典押的,只好腆着脸请地方官府做保。先把这阵“经济危机”对付过去再说。 听完桓温讲完这些事情,桓冲觉得事情很不正常,但是却说不出关键要点来。只好在那里沉着脸思来想去。 看在眼里的桓温苦笑一下说道:“幼子,我也知道这里面有玄机,北府地那帮人岂是轻与的?可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北府商通万里,物产丰富,他们能做的我们又难以学到一点,现在我们度支艰难,只能靠北府伸出援手。前十余日,武子(车胤)和武生(毛穆之)从长安联名来信,说已经说服了王景略,愿意献给朝廷一百五十万银圆,借给江左二百万银圆。” “啊,有这么好的事情?北府没有什么要求?”桓冲吃惊地问道。 “怎么会没有要求?他们要江左朝廷同意在京口,钱塘,侯官,晋安,番禺扩大专属码头,划出一大块地皮来由他们建设商贸港口。”桓温答道。 “兄长,你是如何答复呢?”桓冲犹豫地问道,因为他也说不上这对江左有利还是无利,现在江左已经离不开北府的商贸,许多粮食物产必须由北府商贸的方 供,而扩大港口就能扩大贸易,流入江左的北府物品更是这样岂不是更受北府牵制了,真是矛盾啊。 “我答复除了不能在京口扩大港口外,其余的都允了,还是靠北府地援手,总算让我是解决了这个窘境啊!”桓温摇摇头说道,不允又能如何?北府能出手相救,让江左朝廷渡过难关,而且条件不是很苛刻,已经非常不错了,已经很给面子了。而江左朝廷只要缓过这一阵子,到了明年秋收,此前严厉执行的“改制”应该会发生效果了。 想到这里,桓温把已经解决了的度支财政困难抛到脑后,他这次请桓冲和桓石虔过来是另有目地。 沉默了好一会,桓冲和桓石虔还在那里回味这个消息,桓温却突然悠悠地说道:“景兴(超)向我推荐了一位术士杜,说他会替人看相,预知贵贱。” “啊,”桓冲一时反应不过来,好一会才轻声问道:“兄长,你请他看相了吗?” “我请杜过来,想知道自己做到什么官位,他答道‘明公勋格宇宙,位极人臣’。”说到这里,桓温不由情绪低落,显得非常地失落。 桓冲眼睛一跳,他知道自己兄长的志向,但是这个志向太大了,大得让桓冲有点接受不了,于是默坐在那里不出声,他也知道,这可能就是兄长找自己两人来的目的,因为自己和桓石虔是桓家离建业最近的,如果兄长有这个心思,肯定会继续说下去地。 、 而桓石虔是个小辈,这种事情更不敢发表意见,也是一尊泥菩萨一样坐在那里。 “收到武子和武生的书信后,知道度支问题能解决后居然依然彻夜难眠。恰好被景兴看到,便对我说道‘我知道明公地烦难,知道明公肩负着天下地重任,北伐又输给北府。如今年纪已经六十,如果再不建盖世功勋,就不能满足百姓对你的期望了!’哎!真是说到我的心里去了。”桓温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喃喃地念道:“盖世功勋,盖世功勋。” 桓冲知道桓温是个非常骄傲的人,眼看着被自己提拔的曾华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轰动。十数年几乎被他牵着鼻子走,功勋更是落后甚远。现在北府已经在江右站稳脚跟,桓温也不愿意,也不敢向北建立自己的功勋。他的目光更多地是放在江左朝廷上,这次能够平定范六叛逆,也算是大功一件,自己的兄长肯定是想更进一步!可是怎么样才能劝住他呢?桓冲的心里开始犯难了。 桓冲和桓温不一样,他对江左朝廷的忠诚度非常高,从心底讲还是不愿意让桓家取代司马家。哎,只要比篡位好就行了。 犹豫了很久,桓冲终于决定了。不由开口道:“不如兄长象伊尹和霍光那样,改立国君,这样不但足以立大威。镇压四海,还能流芳青史了。” 桓温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会心地笑容,继而转向桓石虔。桓石虔马上识相地抱拳施礼道:“侄儿愿意助伯父大人立此不世功勋!” “好!”桓温抚掌道。 “兄长,不过还有几件事情需要考虑。”桓冲说道。 “幼子只管讲来。” “一是寿春的袁真。此人与我们撕破脸皮,一旦兄长行周公霍光之事,恐怕他会在寿春立即大行檄文。到时再有重臣在朝中呼应,兄长的大事恐怕难行。” “无妨,据密探回报,袁真小儿已经病在膏盲,时日不多。他是跟随王太保(王导)的宿将,我还让他三分,一旦他身故,寿春城中就没有什么人物了,我定会踏破寿春,活擒袁氏一门!”桓温恨恨地说道,这件事情中袁真让桓温落了大面子,怎么不让他恼火。 “第二件事,此事还请兄长与景兴一人商谈便可,我等领兵在外就行了。” “这个我省的。”桓温点点头,他非常清楚哪些事情该与超这种谋士商量,什么事情该让兄弟侄儿们去干。 “第三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北府的态度,不知道大将军现在回长安了吗?” “曾叙平?他还没有回长安,据说武子书信中说,他现在滞留在沙州高昌城。”桓温答道。 “留在了高昌城?西域出了什么事?还是这次西征不顺?”桓石虔抢着问道。 “曾叙平这次西征大胜,灭大宛、康居、河中二十余国,并大败波斯大军,斩首十余万,掠得人口财宝无数。你说他这次西征顺不顺?”桓温叹了一口气答道。 “又打胜了。”桓石虔喃喃地说道。 “曾叙平留在高昌是因为他在太和二年遣出的一支西征骑兵找到了西迁地匈奴遗部。” “什么?”不但桓石虔大吃一惊,就连桓冲也是震惊不已。匈奴一部西迁足有数百年了,都不知道迁了几万里了,居然还让曾华派出的骑兵给找到了。 “是啊,据说这支骑兵在一个大草原上找到了匈奴遗部,而匈奴遗部几乎都认不出来。”看来车胤给桓温消息还不少,不过这些都是大路货,过段时间肯定会出现在北府的上表里,只是让桓温先知道而已。 “那他还留在高昌做甚?” “据说北府那支西征骑兵足有七万人,足足花了一年多地时间才追上匈奴遗部的尾巴,听说现在已经和草原的各部族干上了。曾叙平留在高昌,那里离得稍近,可以更快了解情况,说不得明年才能回长安。” “所以也好,省的他阻了兄长的大事。”桓冲舒了一口气道。 “幼子,你还是没看明白曾叙平。除了我篡位,他是不会管我地,说不定他就等着我篡位,然后好挥师南下勤王。这小子,精着呢!”桓温笑骂道。他眯着眼睛看着虚处,仿佛又想起二十多年前,一脸疲惫却满脸刚毅的曾华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情景。“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那清脆地声音似乎还在耳边,依然那样激漾着自己的心,可是昨日的雄心壮志今天却增添了许多无奈和落寞。 “我真的老了!”桓温最后喃喃地念道 第二百三十四章 遥远的战事 桓温的消息的确很灵通,曾华早在太和五年春天就出发返回长安,原本可以轻装快骑赶在入冬前回到关陇,不过在夏天接到雪片般报来的消息之后,便停在了高昌不再走了。 雪片一样报来的消息是盐泽北道行军总管野利循、副总管卢震联名报来的。 以前野利循和卢震回报的消息都只是一路西进,途中又遇见说不出名字的部落若干支(主要是斯基泰人种),而西征北道将士秉承大将军的教诲,冲上去一顿厮杀,杀得这些蛮夷服服帖帖然后再行德化。 野利循此前数年间因为要追捕不知逃到哪里去了的前柔然可汗跋提,常常放马剑水(今叶尼塞萨河)以西,此地最大的部族契骨就是亡于其手,五、六十万部众被斩杀过半,其余都是些妇女弱丁,最后被分散编入五河、金山两郡之中,最后融入其中。野利循在过去几年再接再厉,继续向西追捕跋提,而且是越追越远,虽然依然不知道跋提踪迹,但是一路上却是斩获无数,最远曾经渡过亦至河(今额尔齐斯河),对西边的情况倒是熟悉一二。这次西征野利循为主将,以归顺的契骨人和斯基泰人为向导,聚集了七万名骑兵,十五万匹战马,六十余万只牛羊,气势浩大。 按照野利循和卢震的想法,原本是不想带上这么多人马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西边都是些未开化的蛮夷,除了用来祭祀马刀之外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但是曾华却想的更多,他记得以前在“异世”某个论坛中喷口水的时候,看到一个帖子好像说正是中国东晋时代,西迁的匈奴人突然出现在东欧草原上,杀得那里的各部族屁滚尿流,接着上百年的时间把各路“蛮族”往南赶,最后造成了西罗马帝国的灭亡。 曾华对这些西迁地匈奴人还是抱有一定的敬意。人家能够在恶劣环境里晃荡到欧洲,而且还能保持强大的战斗力,把整个欧洲搅得天昏地暗,没点实力能行吗?曾华不愿意这次对东欧平原的试探因为估计不足而捞个战败,或者是不尴不尬的局面,要不然以后再鼓动北府继续北路西征就难了,现在三省的那帮人被曾华调教得都非常现实。所以曾华宁愿把准备做足些。让野利循和卢震带上五河、黑水、渤海三郡的精兵。按照曾华地计划,他准备对西迁的匈奴半拉半打,没有足够的实力,像野狼一样飘荡了数百年的西迁匈奴人是不会鸟你地。另外。曾华还准备让野利循和卢震给东欧平原上的各部族来个下马威,以后打起来也顺手些。 野利循和卢震经过永和二年整整一年的“快速迁徙”,一路上如暴风骤雨一般席卷过,很快就渡过了亦至河,在冬天来临时在在一片高原(图尔盖高原)上暂住。熬过一冬后于永和三年春暖的时候继续西进。在夏天的时候看到了一条大河(乌拉尔河),在渡过这条河后。西征军终于抓住了西迁匈奴人部族地尾巴。 一向很少夸人的野利循和卢震在汇报中都对这些西迁地匈奴人赞不绝口,他在信中详细地描述了他见到的这些西迁匈奴人。 根据野利循和卢震的描述,这些西迁匈奴人的凶猛和野蛮是难以想象地。他们划破年幼的孩子们地面颊,使这些孩子们以后长不出胡子。他们身体粗壮、手臂巨长。不合比例地大头,形成了有点畸形的外表。比较符合前汉史书上地记载。 在北路西征军眼里。这些西迁匈奴人像野兽一般地生活,食生食。不调味,吃树根和放在他们马鞍下压碎的嫩肉。由于常年游牧,这些西迁匈奴人从小习惯了忍受寒冷、饥饿和干渴。其牛羊牧群随着他们一起迁徙,其中一些牲畜用来拉篷车,车内有其妻室儿女。妇女在车中纺线做衣,生儿育女,直到把他们抚养成人。如果你问他们来自何方,出生于何地,语言不通的他们只能指着东方用咿咿呀呀的语言来告诉你。可能是数百的迁徙,使得原本文字的他们在语言上发生很大的改变,使得随军的五河郡匈奴人都只听得懂很少的词。 这些匈奴人的服装是缝在一起的一件麻织内衣和一件鼠皮外套,内衣是深色,穿上后不再换下,直到在身上穿坏。头盔或帽子朝后戴在头上,多毛的腿部用羊皮裹住,这是他们的一年四季的服装,和河州匈奴遗民传说中的匈奴先祖服饰很像。西迁匈奴人的鞋子,无形状和尺码,因为他们很少在地上行走,几乎时时刻刻都骑在马上,他们几乎像铆在他们的丑陋矮马上一样。而西迁匈奴人骑的这些马不知疲乏,并且奔驰时像闪电一样迅速。 西迁匈奴人能在马背上度过一生,他们天天有时跨在马上,有时像妇女一样侧坐在马上。他们在马背上开会、做买卖、吃喝--甚至躺在马脖子上睡觉。在开始接触的时候,由于语言不通和情况不明,发生过几场小的战斗中。在战斗中,这些西迁匈奴人扑向北府军,发出可怕的呐喊声。一旦他们遭到我们角弓箭雨的阻挡时,他们会迅速分散,消失在草原上,然后不久又出现在北府意想不到的地方。最让野利循和卢震震撼的是这些西迁匈奴人的的射箭技术是那么的无与伦比,他们能从惊人的距离射出他们的箭,而且射得那么准,只是其箭头上只是装有像铁一样硬的可以杀死人的骨头,而且他们的弓箭都是数代相传,跟马匹一样珍贵。 野利循和卢震跟西迁匈奴人“接触”了好几次,用实力赢得了这些草原勇士们的尊重,野利循和卢震也及时表明了身份。通过不停的交流,这些西迁的匈奴人终于知道了北府军来自遥远的东方,来自他们的故土祖地,一时激动不已。 经过深入的交流,这些西迁的匈奴人向北府军诉说了他们数百年来西迁的艰辛,说起族中各种对故土草原地传说,甚至有一些唱起已经变了发音但是旋律却没有变的古匈奴遗歌。使得北府军中五河匈奴骑兵们热泪盈眶。 在交谈中,北路西征军终于知道现在西迁的匈奴人占据着两条大海北边的草原(里海和黑海),占据着三条河之间(顿河、伏尔加河、乌拉尔河)广袤的地区,大约有三十余部,部众六十余万,包括他们征服和融合的当地的部族。他们地首领叫巴拉米尔,不是单于。也不是国王,而是各部族推选出来的部族联盟大首领,当时正领着三万余西迁匈奴兵渡过了顿河,向西边库班河和捷列克河畔的阿兰人发起进攻。以获得足够的粮食等战利品。 得到消息后,巴拉米扬迅速于永和三年年底赶回了里海北岸草原,与野利循和卢震进行会面。两人在书信中详细描述了巴拉米扬地外貌:矮个子,不过三十余岁,宽胸部。大头颅,小而深的眼睛。扁鼻梁,皮肤黝黑,几乎近于全黑,留着稀疏的胡须。说话如同打雷一样。 巴拉米扬与野利循和卢震举行了会谈(当然交流是很艰难的),两人向巴拉米扬表明了来意。一是追捕倒霉的跋提。二是追寻西迁地匈奴人,但是对西迁匈奴人的追寻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因为大家同根同源,故里想找到失散地孩子而已。 巴拉米扬震撼于北路西征军的精锐和装备精良,也清楚这支军队的实力,而且不知是不是由于数百年的相口传说,他和西迁匈奴人对东方中央王朝还有一点敬畏,毕竟当年就是强大地汉朝把他们撵到万里之遥,连逃到遥远的康居都没有“放过”。匈奴人和其他游牧民族一样,有一种对强者依附和尊畏,因为在苦寒地草原只有跟着强者才能生存,这是他们世世代代遵守地“法则”。巴拉米扬在“强者”野利循和卢震面前表示了足够的尊重,也表示愿意与各部族首领们商量,如何接纳北路西征 经过部族首领们简单地会谈,西迁匈奴人愿意把北路西征军当成盟友。而野利循和卢震为了展示实力,也为了试探曾华所说的“东欧平原”的实力,相邀巴拉米扬一同对阿兰人发起进攻,并援助了一大批钢刀、弓箭和皮甲。 大喜过望的巴拉米扬立即聚齐三万匈奴骑兵,与野利循率领的五万北路西征军于太和四年春天越过顿河,向阿兰人发起了暴风骤雨般的进攻,在这次史无前例的骑兵大洗礼中,北路西征军敬佩西匈奴人的骑射,西匈奴人敬佩北府军的精锐,两军从顿河开始,日夜兼程,横扫了数千里。以前西匈奴人由于缺乏器械和训练,不知道如何去攻打如何攻下一个城堡要塞或一个周围控有壕沟的营帐,现在由训练有素的北府军主导,很快就碎和推翻沿路所见到的一切。这支强大的骑兵军队甚至渡过了第聂伯河,攻击河西的东哥特人,打败东哥特人年迈的国王亥耳曼纳奇,迫使他用无数的财宝、粮食来乞求和平。 野利循在掠得数十名东哥特人的“学者”,知道了这个地区足够多的情报后,便与心满意足的巴拉米扬一同满载而归,于永和四年的秋天回到了里海北部草原。 而留在里海北部草原的卢震率领两万北路西征军和一万匈奴人,扫荡了高加索山脉北部地区,大败那里的一直与西匈奴人有矛盾的萨尔马特人。卢震显示了他威镇东胡的手段,将近七万超过车轴高的萨尔马特人男人斩首,妇女儿童掠夺一空,终于将那里变成了西匈奴人真正的牧场。 西匈奴人被北路西征军完全镇撼了,他们也明白,如果自己不是“同根同源”的匈奴人,这支骑射不亚于他们,装备、纪律、战术却远远优于他们的军队能很快让六十余万西匈奴部众像高加索山以北的萨尔马特人一样,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上。 经过巴拉米扬和各部首领们的协商,他们愿意向强者之王,那位东方的大将军献上自己臣服的诚意,并派以巴拉米扬和六十余位部族长老组成的进贡团,于永和五年春天日夜兼程向东进发。 在高昌的曾华在永和五年的秋天还只接到野利循和卢震准备与西匈奴人互相配合,开始准备大行动的消息,着实让他高兴了一把。曾华想不到野利循和卢震这么快就找到了西匈奴人,这趟差他们没有白出,至于那个不知是否已经烂在哪个地方的跋提也没有被曾华放在心上了,他满脑子的都是西匈奴人。 曾华在异世时曾经在网上看到西方历史学家对西匈奴人的评价:“当他们站在地上时,他们确实矮于一般人,当他们跨上骏马,他们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这么好的兵源,这么好的部族,现在已经被北路西征军证实,怎么不让曾华高兴。 曾华在心里暗自盘算着,怎么也不能让这支部族逃出自己的手心。从野利循和卢震的书信中可以看出,现在的西匈奴在漫长的西迁过程中早就已经分散成数十个部族,而且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君主,这巴拉米扬可能只是一个军事大首领,也就平时领着大伙儿一起去抢东西的头,这真是天助我老曾,一定要用宗教、军事、行政手段把西匈奴这只野狼给套住,必须好好策划一下。 只是这路途太遥远了,足有上万里,就是快马跑到西州和沙州,也得好几个月,再跑到长安不要一年啊?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已经把河中地区和里海以东的图兰平原给占了,这样就可以很轻松地把西州、沙州和乌拉尔河、伏尔加河流域连接在一起。看来必须在这些地区修路、筑城,组成一个快速的交通网路,这些事情就由波斯、天竺、吐火罗的战俘们去干吧,近二十万人,总得找点事情做,不能白浪费粮食。还有神学院的传教士们,应该要抽调一大批精英组团去“忽悠”,不会,应该是组团是传教了。还有商团,必须把商路搭通,向新入伙的“西匈奴同胞”送去琳琅满目的北府货品,然后再坐收他们“抢来”的欧洲战利品,不错,应该有很多商人会看到这个商机。 由于曾华一直期盼着西边的连绵不绝的汇报书信,所以一直耽误在高昌。到了永和六年春天准备上路回长安时,居然等到了一路猛赶路的巴拉米扬一行,不由大喜过望,连忙以隆重礼仪欢迎巴拉米扬等人,并结伴赶往长安城。 第二百三十五章 各干各的 曾华看到巴拉米扬时,觉得这位西匈奴人大首领的确不是他以前见过的非洲黑人那种黑,而是一种饱经风霜的黝黑,就如同乡下老农的那种黑一般。 不过曾华想想也释然,南俄罗斯和哈萨克草原上的风不是白吹的,那些来自西伯利亚和北冰洋的寒风能刺穿你的骨头,人家一年四季在野外生活,风霜似刀剑,怎么可能还是一副小白脸模样呢? 巴拉米扬和数十位西匈奴长老首先震撼于曾华护卫军的精锐,然后震撼于对曾华在高昌城北举行的隆重盛大的欢迎仪式,接着又震撼于富足安详的高昌城。他们策马跟随曾华走在高昌城的大街上,一边接受城中百姓的欢呼,一边震撼于城中宽阔的街道,满目的店铺和繁华的景象。没有一点地理概念的他们以为这就是东方中央朝廷的首都,因为这座高昌城看上去比阿兰人、东哥特人的城堡都要高大雄伟和繁华,谁知道却被告之这只是一座“偏远郡城”,于是又震撼了一把。幸好这些人的身子骨还都很结实,要不然这么几下震早就震散架了。 看着这些匈奴遗民,曾华心里开始犯嘀咕了。匈奴人是先夏遗民,这可是有《史记》等官方史书为证。而自己也已经被江右文人吹成了夏禹的正溯后裔,如此算起来自己跟这匈奴遗民还蛮亲的?靠,这都那跟那?这可真是一笔怎么算也算不清楚地糊涂帐。不过不管如何。这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 曾华在已经被他买下并加以修缮做为“度假村”的原高昌王宫里接见了巴拉米扬一行,先是笑纳了由一大堆白狐皮、白狼皮、白虎皮等“土特产”和上百件不知从哪里抢来的金银铜器组成的“贡品”,接受了巴拉米扬等人“诚挚而恭敬”地弯腰行礼(都事先培训过),然后通过翻译与巴拉米扬等人说了几句话,问了一下西匈奴人目前的状况和东来的情况,一派团结和谐的气氛。在说完不痛不痒的话之后,曾华大设盛宴,盛情款待巴拉米扬等人。 一顿不顾仪态的狼吞虎咽,巴拉米扬等人十数次咬到自己地舌头,十数次咬到自己的手指头。最后在没有被胀死之前依依不舍地停止进食了。 过了两日,曾华便带着巴拉米扬汇同波斯、天竺、贵霜使节一行继续东进,往长安赶路。由于都是骑马赶路,虽然赶不上急行军,一路上速度倒也挺快,不几日便进了玉门关,入了凉州地界。 凉州路边整齐的农田和广袤的牧场,青色的麦苗和洁白的羊群,都让巴拉米扬等人看得如痴如醉,还有那时不时飘过来的悠扬牧歌。在阳光和春风中轻轻叙述着牧民的幸福和快乐,让巴拉米扬等人听得热泪盈眶,许久才回过神来对曾华说道:“我们匈奴人西迁了数百年。梦中最幸福快乐的生活也不及这十分之一。” 紧接着路中那支一眼望不到边的东进队伍吸引了巴拉米扬等人地目光。这是押运西征战利品的队伍,这支队伍据经常在东西大道上跑的传令兵说,东边最先地队伍已经进了秦天水,队尾却才从龟兹城出发,连绵不绝据说有数千里。 队伍中各国王室、贵族数百年积累的金银珠宝、贵重器皿;有波斯、天竺、贵霜赔偿的银币;有数千车的佛、摩尼、、景甚至基督教典籍经文和天竺、波斯、粟特、吐火罗等国经年积累的其他各种书籍,甚至有不少希腊、巴比伦、亚述、埃及等更西古国流传过来并被保存是书籍;有上万名粟特、吐火罗、波斯、大宛、康居、天竺的工匠,其中有数百名让曾华垂涎三尺的铁匠。这些“高级铁匠”掌握着乌兹锻铁术,也就是“异世”大名鼎鼎地大马士革锻刀术,为此曾华还特意在芨多王朝的协议中加了一条不平等条约,此后天竺的乌兹矿石全部由北府商人包销,此外不得向其它任何“国家和地区”出口,并顺手敲诈了数十个有经验的乌兹铁匠,连同家人一起打包送到昭武城新设的锻造工场;有上万名佛、摩尼、、景教僧侣和学者,其中不乏像何伏帝延这样的学者,甚至连瓦勒良也找了个几个同伴。他们都是希腊人或者埃及人,都是波斯国安置呼罗珊以东地区的战俘。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上万名波斯、粟特、吐火罗等地的美女。现在由随军商社做为上好的“货物”一同被押送回长安,只有在这里才能换取到足够地金钱。 她们都是从十数万被俘掠的女子中精心挑选出来地。其余地不是被配给西迁的北府百姓就是配给了驻屯地军队了。 知道这些都是大将军阁下此次西征的战利品,巴拉米扬等人立即对自己以前那种“小富即安”的小农思想从心底进行了深刻的批判,也为自己们攻打阿兰人、东哥特人获得一点点战利品就欣喜如狂而感到羞愧。 曾华看到巴拉米扬等人那贪婪的目光,心里暗自一笑,咱只是把你们的风格发扬光大而已,以前你们的老祖宗总是南下掠食,而中原百姓虽然富足却总是疲于应付,结果搞得两败俱伤。现在咱们可以好好地合伙,你们出骑兵,中原出弓箭,大家伙一起往西边抢,这生意岂不是越做越大。不过这话曾华只能在心里说说,断断不能讲出来。 到了夏天,曾华一行终于进入了到北府的腹地心脏-雍州。但巴拉米扬等人继续震撼了,就是何伏帝延和瓦勒良这种见多识广的“人物”也被雍州的富足和气象给震撼了。林立的城池,每一个几乎都有迦太基或者昭武城那么大。不过何伏帝延和瓦勒良曾经分别游历过泰西封和亚历山大城,所以还有这两座举世闻名地大城在为他们的心底防线做最后的挣扎。 看到曾华的那面大鼎旗,雍州许多百姓纷纷走到路边,向曾华一行发出震天的欢呼声。看到这个场景,瓦勒良悄悄地侧身对旁边的何伏帝延说道:“这种情况我只在记载罗马凯撒凯旋回来时的书中才看到。” 听到这里,一向与瓦勒良面合心不合的何伏帝延却非常郁闷,欺负我们粟特人没有帝王是吧,现在我们粟特人以昭武九姓的名义加入到华夏,大将军就是我们伟大的君王,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在历史上将你们那个狗屁凯撒远远地抛在后面了。 永和六年夏六月。曾华一行终于到了长安,这时也有一支精良地骑兵赶来迎接曾华一行,还有雍州刺史领着数百文武官员在三十里外出迎。 自从远远看到长安那雄伟的身影开始,瓦勒良和何伏帝延心底最后一道防线迅速被击破,亚历山大和泰西封在气势宏伟,如同神兽盘踞的长安面前只能配做一座卫星城。 当他们走近后看到那高达十五米的城墙,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迎面而来。巨大城楼两边的城墙 绝,向远处延伸,最后消失在茫茫水雾中,数百个平凸棱堡加在了城墙带上。而每一个外凸棱堡上面便有一个哨楼,比城墙高出三米,里面看上去是空的。如同加在城墙上面的一个碉堡,一般是用于放置器械和屯兵用的。 在迷糊状态下,巴拉米扬、瓦勒良、何伏帝延等人和各国使节们一起走进高大地箭楼,穿过高大的城门后便走进了宽大的瓮城,接着穿过瓮城才走进长安城中。 一走进长安城中,瓦勒良、何伏帝延等人觉得自己和巴拉米扬一样,都是来自荒蛮地区地未开化人士。 路边上站满了热情的长安居民。一眼望去几乎没有边了。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纷纷向被拥在中间的曾华欢呼,要不是路边早就被侍卫军把守得非常严实,估计能直接冲到曾华的马前。 队伍在欢呼的人群中缓缓前进,然后又走过一道箭楼和瓮城,进入到内城,当他们站在三台广场上,他们震撼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方,按照异世一句很时髦的话。他们已经彻底被“雷到”了。 王猛、谢艾、车胤、毛穆之、朴等人领着一干文官武将在中书省台前恭迎曾华一行,两相见礼后便引着往台阶上走。 沿着高高地台阶往上走。巴拉米扬等人觉得自己似乎要走到天上一样。走上长长的台阶,巴拉米扬等人看着那气魄宏伟的三台建筑。心里有了一种想俯首称臣的冲动,在那一刻他们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庭一样,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只有天庭才有那种雄视天下、万国来朝的气魄。 中书省的广议堂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中书省的朝议郎、门下省的奉议郎和尚书省地侍郎、郎中,足有近八百余人。而巴拉米扬、瓦勒良、何伏帝延和各国使节列席,只是分坐在两边的席位上。 看到曾华走进来,所有地议郎官员全部起来,纷纷用手里地紫木笏击打着自己身前的桌子,发出非常有节奏地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是中书省和门下省议事的规矩。据说是有一次王猛在中书省述职政事时,做为旁听者的大将军曾华忍不住抢过旁边朝议郎的笏板在桌子上敲起来,以示自己对王猛的欢迎,后来当王猛讲到精彩时,忍不住站起身来鼓掌,于是敲笏迎接和鼓掌示好便在中书省和门下省变成了惯例。 今天曾华是以河中道行军大总管的身份来进行永和西征案的汇报,所以也受到中书省和门下省用如此惯例来欢迎。 曾华走到正中的讲台前,整个广议堂便鸦雀无声。 “永和二年秋天,我得北府三省授命,任职河中道行军大总管一职,主领永和西征案事宜。永和二年冬十一月,我永和西征军先遣军由河中西道行军总管先零勃率领,攻破大宛贵山城,灭其国;永和三年夏五月,我军攻破康居者舌城。灭其国,并毁其城,勒石立碑,彰讨胡令于羯胡故地;秋九月,在波悉山大败波斯、吐火罗联军,斩首十万余;秋十月,占据悉万斤城,改名为昭武城;永和四年春三月,大败贵霜国,俘其国王;永和四年夏四月。大败天竺军,斩首累积五万余,其国王遣使乞降,夏六月,分别与波斯、贵霜、天竺三国签署昭武协议,详细条款另述,粗略计得人口五万六千余,钱财约折合三千五百万银圆。至此,永和西征案完结,我军大胜!” 听到这里。广议堂所有地议郎官员都忍不住站起身来,拼命地鼓掌,整个大堂顿时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一直持续了半刻钟。 第二日,曾华以北府元首的身份在三台广场举行盛大的胜利阅兵式,数十余万百姓闻讯赶来参加。 由各参战厢军、府兵抽出获勋将士三千余人,组成了十个方阵。这些得胜的将士头戴礼冠头盔,身穿藏青色羊呢绒军装礼服,一个个高昂着头,或骑着马小步走来。或列队正步,整齐地从三台广场前走过。第一方阵是骑兵部队,他们手持着所有参战部队的军旗,率先走过广场前,接着是英雄前锋营,英雄坚锐营,英雄骁骑营,英雄神弩营,英雄虎枪营。英雄长弓营,英雄石炮营。一一列队走过三台广场。接着两营是各部队获得银质虎威勋章以上的功臣六百余人。分成两个方阵。他们手里持的却是在各个战场上缴获而来的敌人战旗,有大宛国的。有康居国地,有粟特诸国的,也有波斯国的,贵霜国的,天竺国的,吐火罗诸国的,这些代表北府军胜利的旗帜被头朝下垂在地上持着,在走过曾华面前时,它们被纷纷丢弃在曾华和众多议郎、官员面前。 仪式最后,曾华走下中书省台阶,全副铠甲,骑上了风火轮,然后率领十六位骑兵卫士,策马从中书省台的右边跑了过来,在丢在地上的各色战旗上来回踩了三遍,然后立在中间。 看着满脸兴奋的数十万百姓,曾华拔出佩剑,高举在手,大声高呼道:“华夏威武!” 一瞬间,数十万人齐声欢呼道:“华夏威武!” 第三日,曾华给十名昭武金吾勋章、三十余名昭勇宣武勋章、六十余位金质雄鹰勋章、一百余位银质雄鹰勋章、三百余位银质、金质虎威勋章获得者授勋。当然了,还有曹延、野利循、卢震、先零勃、姜楠等这些镇守在西疆地将领们,由于无法亲临,只得由他们的儿女们在以上授勋后代领该得的昭勇宣武勋章和昭武金吾勋章。最后,曾华居然被车胤代表三省授予一枚昭武金吾勋章。 过了几日,在处理完波斯、贵霜、天竺使节地事情后,曾华终于有时间接见巴拉米扬等人,处理西匈奴的事情。 曾华带着三省官员,非常高调地赞扬了巴拉米扬等人不畏艰险,勇于开拓的精神,并且心系故里,不远万里朝贡,其忠其情可感天地,然后郑重宣布,北府为了表彰这种精神和忠臣,将上表册封西匈奴数百名领头人,也就是部族首领贵族们,请朝廷封予爵位,并赐良田房屋等丰厚钱财物品,还从俘获的波斯、天竺美女中选出千余人配给他们做侍妾。曾华还非常真诚地说,以前各位“好同志”都受苦了,现在好了,你们都找到了“组织”,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全包在组织的身上了,而且连子子孙孙也不由发愁了,以后他们可以上学读书,科考当官,世代荣华富贵! 听到这里,巴拉米扬和诸位长老都明白了,曾华玩得是杯酒释兵权(不知他们懂不懂)呀!好吃好吃地笼络自己,为了就是要得到数十万西匈奴部众。虽然他们心里有所不甘,但是他们自从北路西征军“大显神威”便有了这个准备,你不想给人家讲文地,人家不在乎给你来武的,到时七万大军一扫,部众依然是人家的,只是自己这些首领贵族们就没有 喝马奶了。 巴拉米扬等人既然肯愿意来长安,就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现在的西匈奴虽然还骁勇善战,还有数十万之众,可是早就已经在数百年的游荡和漂泊中丧失了最后一点民族凝聚力。如果不是为了生存,也不会还保持一个松散地联盟。大势所趋,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数百年前他们留在漠北的族人一样,融入到华夏之中去。而且大将军曾华已经保证给予他们富足的生活,怎么不让他们怦然心动,在西匈奴“代表团”中许多人地眼里,他就是在长安当一个乞丐也比在里海草原上当一个首领强一百倍。 看到代表各部族的长老纷纷同意归顺华夏北府,巴拉米扬走上前去,单腿跪在地上,用匈奴人地礼仪行曾华行了一个非常恭敬地礼仪。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件物品,呈给曾华,并说道这是西匈奴人的象征,由大首领世世代代传袭护卫。 曾华打开外面重重包裹地羊皮,发现里面是一方三指款驼钮金印,四角和顶上地两峰骆驼都被磨得异常的光滑,看上去有数百年的历史,却依然是金光闪闪。曾华翻过一看,发现印文正是“匈奴归汉君”五个篆文,再看看金印旁边却是模模糊糊的几个字“汉建元……敕”。看到这里。曾华的眼睛不由一热,历史总是那么让人感叹和富有戏剧性,让匈奴人被前汉赶出了漠北。开始漫长的西迁。在西迁过程中,他们慢慢与漠北故地割断了联系,甚至连以前的话音和风俗都发生了改变,但是这个不知怎么碾转到西匈奴人手里的汉武帝颁发给归降匈奴人的金印却成了西匈奴人的最高象征。 即日,曾华上表朝廷,为巴拉米扬请封归汉侯,其余各首领贵族封爵不一。并拔出巨款,为众归顺地西匈奴首领贵族在长安、洛阳、城等地置办府邸产业。 过了几日,曾华又命燕凤为里海安抚使,薛赞为里海断事官,重新安置归附的西匈奴人。安置的大略方针是将三十余万人口回迁昭州和西州安置,然后再从朔州西迁原拓跋鲜卑,雍州上郡、北地郡原铁弗、贺兰部,凉州原河西鲜卑三十余万,以倍授永业牧场和赋税牧场地方式充实新地。并抽调传教士、官吏等上万人。陆续发往昭州和新地,并鼓励商队前往昭州和新地。共通有无。展开贸易。 忙完这些,曾华把永和西征大捷写了一个奏章。检了些战利品,然后再让波斯、贵霜、天竺驻北府使节派出副使,一起去江左建业打个转,应个景。而正在这个时候,却从江左传来个惊天动的消息,桓温行霍光事,废帝并立了曾华的岳父-会稽王、丞相司马 原来桓温听了弟弟桓冲的建议后,觉得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于是就和超进一步商定计策。他们商量来商量去,觉得当今皇帝没有大的过错,要废他就得找个象样的理由。 于是就说皇帝陛下阳痿,并无生育,他生的三个“皇子”,是由宫人相龙、计好和朱录宝等人代劳,与美人田氏和孟氏所生,并宣称将来若立这三个孩子之一为君,将变改皇家血统。 两人把所有地细节想好之后,便分工合作,桓温从广陵赶回建业逼宫,而超遣人在民间和士子们中传播这种“谣言”。 等桓温回到建业,整个扬州百姓和士子们都传得沸沸扬扬,于是桓温便理直气壮的求见褚太后,并说明了情况,要求改立丞相司马,还暗示道:“会稽王仁德遍天下,并有麒麟佳婿,当立!” 看到褚太后不敢回应,桓温便拿出早就起草好的诏书让褚太后批准。褚太后被逼得没办法,只得说:“我也有这种怀疑。”犹豫了很久好一会儿,才拿起笔来,在诏书上批下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未亡人不幸遭此百忧,感念存没,心焉如割。” 桓温拿到了太后的批示后如获至宝,立即召集朝廷百官,商议废立之事。但这种事几百年都难得遇上,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操办。于是商量来商量去,都没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桓温主持朝会,听大家议论纷纷,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里七下八下的,有些动摇了。但转念一想,这事要是办砸了,他就完了。于是,桓温发了狠,点名叫王彪之拿主意。王彪之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阻止也是办不到了,就命人取来《霍光传》,按照霍光废昌邑王刘贺的过程,依礼而行。于是把以褚太后名义诏行天下,废当今皇上为东海王,由司马继承大统(就是历史上的简文帝)。 桓温依礼前去见新帝,本来想解释一通废立的原因。司马刚经历大变,心中惶恐不安,看到桓温当即泪流满面,什么话都不说。桓温一见司马在流泪,知道这人后台也硬,心中十分害怕,也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得赶紧结束拜见之礼 桓温接着开始清除异己。因为当初殷浩死时,他派人前去吊,殷浩地弟弟和儿子不予答理,也不向桓温回谢,从此结下仇恨,于是桓温找了借口一口气杀了殷浩的几个弟弟。再找理由杀了得罪过他地倩等人。 桓温做完这些事情,上书朝廷,要求回姑孰军中。朝廷升他为丞相,大司马不变,留他在京城辅政。他坚决推辞,然后退回姑孰。刚回到姑孰便听说曾华回到长安了,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来。 曾华接到诏书当即有点傻了,看来桓老爷子还真想干出点大事情来,居然做起晋朝地霍光了,而且立了自己的岳父为新帝,让自己无话可说,真是好算计。看来咱们爷俩心里都透亮,都知道对方最终目地都是想把司马家拉下马,可是我顾忌你,你顾忌我。不过你干你的,我干我的。 曾华赶紧上了一表,坚决拥护桓温为首的朝廷重臣们的决定,并祝贺岳父老大人登基,还识相地送上五十万银圆做为贺礼。 很快便是金秋了,曾华以西征苦战数年为由,需要休息,便向三省请假。而且看到王猛由于日夜操劳,身体很差,便强行要求王猛“自动告假休息”,以张寿代行平章国事职,谢曙代行参知政事,与荀羡辅助张寿,其余不变。而朴看到曾华要去度假,立即也告了假,要求跟着曾华一起去“快活”。 秋八月,曾华一家并王猛、朴两家人三十余口,由何伏帝延、瓦勒良陪同,乘坐第一河防舰队的车轮船,沿着渭水,黄河,一路东进,准备去度假去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洛阳 华一行东游的第一站就是洛阳城。永和九年八月大故都洛阳,此后数年间一直处于荆襄军的控制之中,不过周围诸地却全是北府的地盘,被团团包围,只有一条北府格外留出的孤道通到南阳宛城,以便荆州北运粮食,给洛阳的军民们吃。可以说,桓温从洛阳身上捞到了足够的名声,却背上了一个沉重的负担,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去修缮洛阳。数年过去了,洛阳还是那副刚刚从伪周国手里夺回来的德性,除了历次战乱留下的痕迹外,没有什么东西了。 后来北府的势力日渐渗透进洛阳,加上累次以恢复故都的名义迁徒近十万世家和百姓入洛阳,加上修建洛阳大学,司州大学,开设商号,逐渐掌握了洛阳的大部分治理权,到后来荆襄任命的留守官吏居然成了摆设。而桓温和洛阳守将沈劲也无可奈何,只好任由其发展,只要洛阳的防务还在手里就好,这样洛阳名以上还可以挂在桓温和荆州的头上。 到了太和元年间,由于搜捕逃入城中的伪周、伪燕余孽,驻防的荆襄军趁机扰民,激起了民变。沈劲严厉处理,谁知又激起了兵变,不但沈劲死于乱军之中,还祸及了上千士子和百姓,最后还是靠城外的北府驻军才平定了兵乱。此后桓温和江左都无意再背上洛阳这个包袱,顺手就交给了北府。 北府在名正言顺得到洛阳之后。便开始大兴土木,极力扩修洛阳。由于洛阳名义上还是大晋地故都,北府只是“暂管”,所以北府在复健时可不敢修复城墙,好像北府打算要占着洛阳不还一样。虽然曾华和一干北府重臣也没打算还,但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于是下令,洛阳不但不修复城墙,反而以前残缺的城墙全部扒了,只留下还完好的几段城墙。加以修缮。于是洛阳便成了第一个有城墙(只是断断续续几段)),却没有城防的城市。 北府接着就对洛阳开始大修特修了。为了获得更多的资金,曾华不但自己掏了数十万银圆的“赞助”,还分别拜访了各个“基金会”和商社,让这些富得流油的主出钱修复洛阳。 曾华的面子还是够大的,这些“基金会”和商社在听完曾华描述的前景之后,纷纷投钱去修复洛阳。学部共金会、良工共金会和咸阳、南郑等几家大工场一起投资修建了洛阳大学和洛阳工学院;圣教共金会捐钱修了洛阳神学院和洛阳大教堂外,还承包了各教区地小教堂和教会初学;几家财大气粗的商社承包了洛阳“商业街”和城中街道、水道等基础建设;军士共金会除了出资修建了洛阳陆军士官学院后,还承包了一片街坊房屋的建设,修好后直接卖给一些定居的世家和商人。 曾华带头在洛阳南城洛水边修建了一座行在别府。其余各文官武将和大商人们也纷纷在南城修建别府,占了位置再说。 所以这个时候的洛阳正是大建设的时候,接着太和西征大捷的顺风。北府的财政富足了很多,所以投入到洛阳的资金也更多了,司州大学,洛阳藏书馆,洛阳印书馆等等开始建设了。 曾华一行在河阴(今河南孟津北)上岸,在两千侍卫军的护卫下很快便赶到了洛阳。在行在休息一晚后,曾华一行第一件事就是去祭拜晋室陵墓。已尽人臣之道。 晋室陵园都在首阳山(即今邙山),据记载应该有五个陵墓,即晋宣帝(司马懿)高原陵、景帝(司马师)峻平陵、文帝(司马昭)崇阳陵、武帝(司马炎)峻阳陵、惠帝(司马衷)太阳陵,按照晋宣帝司马懿地“家训”不封不树不谒陵,隐秘地埋在首阳山上,原本以为经过时间的掩埋,可以安静地躲在地上永远保存。可惜司马懿的子孙不争气,短短几十年便分崩瓦解。永嘉之乱时,刘渊遣石勒攻破长安。烧毁宫室,大掘陵墓。再后来就是上百年地改朝换代。无尽无止的战乱。 这五座陵墓早就被盗掘一空,败落不堪了。 桓温收复洛阳后。江左很是花了些钱修缮祖宗陵园,可是不管怎么修缮,也改变不了这已经变成空墓的结局。 曾华、王猛、朴等人身穿朝服,执臣子之礼,在崇阳陵前的晋陵祭殿隆重行礼,好生祭祀了一番晋室的祖宗,而身为司马宗室的桂阳公主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祭拜完后,众人登上了祭殿后的高台,这里是用来行春秋大祭地。 站在高台上,看到远处的陵墓山丘在西斜的阳光下昏昏沉沉,还算整齐的陵道和寂静的山林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处处杂草显现出的苍凉,再远处是隐现在橘黄色阳光中的山峦,那里是后汉的诸帝陵墓,它们已经在后汉末年董卓之乱中被一把大火化为废墟。 不管他生前是怎样的威震天下,多么地富足四海,死后还不是一抨黄土。曾华看着远处的山峦陵墓,心里暗自感叹着。在曾华地眼里,那些陵墓不正代表着后汉(东汉)和晋朝吗?不管它修得如何气势恢宏,最后地下场就如同这陵墓隐现在杂草之中一样,黯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回想那些在历史上叱咤风云地人物,死后连安身之地都荡然无存,而他们创立的所谓不世之功,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曾华不由想到自己身后事,自己现在已经开创了一段新历史,带着华夏民族走上了一条新路,只是不知道历史会不会跟自己开一个玩笑,在自己死后不知不觉让流淌的长河拐了一个弯,又回到以前的轨迹上。自己所建立的功勋和事业会不会和这晋室陵墓一样。在杂草夕阳中黯然败落。可是自己又怎么管得到后人地想法和命运的改变呢? 曾华不由抬起头看着这苍茫的天地在西斜的阳光中变得萧然肃穆,心绪暗暗变得更加沉重,不由自主地念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然而涕下。” 一旁的王猛和朴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喃喃地念着这首苍凉悲壮的诗句,在慢慢体会着其中俯仰古今的味道的时候,不由想起了晋室的败落,想起中原的战乱,想起了自己和万千百姓都因此而颠沛流离。想起了永嘉年间洛阳地那把大火,想起了这百余年间中原无数的两腿羊在苦苦地挣扎,不由从心底涌起了无限抑郁悲凉之感。 王猛和朴细细体会着诗句中曾华的感受,无数的先人,无论是旷世豪杰还是普通百姓都已经消失在茫茫的黄土中,而现在北府创立的不世功绩会不会因为后继无人或者是后人无能,和这汉帝秦皇、魏武晋文一样,最后消失在 天地间?想到这里,王猛和朴两人悄然着流着眼泪古伤今。忧国忧民的悲凉。 许久,曾华等人才从这种情绪中恢复过来,收拾好了便走下台来。王猛摇头道:“大将军许久没有做诗词了。想不到今日的一首诗让王某感触万千,竟然失态了。” 旁边的朴接言道:“正是,此情,此诗,真是让人情不自禁。” 曾华却在一边汗颜,今日不由自主地剽窃一回,估计又要流传天下了。曾华地父亲算得上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给儿女们的启蒙书籍就是《唐诗三百首》和《宋词选集》,所以这两本书也成了曾华在小学三年级之前的全部课外读物,而这些唐诗宋词深深地刻在了曾华地脑海里,时不时就泛滥出来,成就了曾华那天下闻名的文采。不过还要,还有点良心的曾华总是克制自己,不要再随意剽窃了,要不然他肚子里的唐诗宋词能跟批发市场的白菜一样往外出。 接着曾华、王猛、朴、瓦勒良、何伏帝延一起去游历洛阳大学。 按照北府尚书省和学部的规定,洛阳大学和长安大学、雍州大学、城大学、成都大学以及正在建设的昭武大学都属于国学。按照“异世”地说法,这些学校都属于国家重点大学。这些国学可以说是天下万千读书人的圣殿。所以连学部都只有管辖权和监督权。根本没有日常管理权,什么学术研究更加没有资格去管。完全由各国学自行处理。各国学校长都是由平章国事直接任命聘请,待遇等同参知政事,而各国学教授和州学教授不一样,全是先有校长提名,国学教授组成的学务合议会合议审定,然后再由学部备案,最后由校长出面代表国学聘请教授。顺便提一句就是由各翰林院学士组成的翰林院则是各国学、州学和他们的教授在学术等纠纷中的最高裁决机构,也是连尚书省都无权过问,除非是打官司打到大理寺去。 第一任洛阳大学校长是许谦,他原是拓跋什翼键的谋士,擅长天文地理,当时他就任洛阳大学时还是百废待兴,所以他在职数年更像是为洛阳大学专门搞基建。后来他转任州刺史,洛阳大学校长的位置便由罗友接任。罗友和隆算得上新学派的领军人物,他利用自己地名望,从长安大学,雍州大学,梁州大学和成都大学挖来数十名教授,也为洛阳大学立下了学术氛围,成了新学派的另一个中心。永和二年转任成都大学校长后洛阳大学校长便由袁方平接任至今。 袁方平是曾华故友袁乔袁彦叔之子,原本是冀州刺史,兴宁三年受阳平郡东阳武案牵连,连坐免职,于是便转到雍州大学,专心治学。他本有大才,苦心研学几年后便成为大家,尤其在治史和诗赋方面在国学中也算是屈指一数。 他出任洛阳大学校长后,便是洛阳大学异军突起地时期。袁方平在学术思想上属于中立派,不新也不保守,坚持曾华跟他提及地“百花齐放,求同存邑”。在他任期,不但新学派更加兴旺,而且还请来了孙绰,许询等江左玄学名士。大谈“寓目理自陈”地山水文学。这些江左名士发现自己地玄学在治国治天下方面不及新学,所以干脆不知专注于自己的长处,大行诗词歌赋,治史考据。不过治史考据是雍州大学的长处,连长安大学都要避其锋芒,于是洛阳大学便开始大扬诗词歌赋。 袁方平做出最让天下人震惊的事情就是极力促成了聘请不到三十岁的江左画家顾恺之为洛阳大学学士,成为国学教授。而随着顾恺之就职洛阳大学,各地有名的画师便纷纷涌向洛阳,一时南派北派,东派西派各流派的画师纷纷在洛阳大学和司州大学就职。互相交流切磋,提高画技,一时成为天下画师中心。 接着袁方平又向曾华讨来了原龟兹、疏勒等西域诸国的数百名宫廷乐师,择优聘为乐科博士、学士,也成为洛阳大学人文学院的教授,又轰动一时。没有两年,洛阳大学便成为天下诗词歌赋,乐声歌舞地“文艺中心”,后来居然有众多名士大叹“天下风流半在洛阳”,比起长安西城别有一番境界。 得知曾华将游历洛阳大学。袁方平不由大喜,在大学中的适园设下野宴,汇集了洛阳大学的众多教授名士。准备与曾华一行举行一场诗词会。 曾华从行在别府出发,需要穿过观德大道,在走过洛河上的修文三联桥,走到城北之后才到洛阳大学。 按照洛阳的“新的城市规划”,洛阳以洛水为界,分成南城北城,北城为洛阳大学、司州大学、洛阳陆军士官学院、洛阳工学院、洛阳神学院和河南郡学。名副其实的校园区,也包括数万教师教授和学生的生活区,总计是十二园区。而南区则是官署、民居、商铺、集市以及江右著名的酒肆乐坊,分成二十四坊,六条大道。 走在观德大道上,曾华等人发现洛阳与长安相比,不到在繁华上远逊一筹。更在气势上远远落后。这也难怪,长安是北府的都府,自然可以有一副雄视天下地气魄。但是又有谁敢在洛阳修出这种气魄来。 曾华和瓦勒良对街边的建筑指指点点,因为这位是位建筑高手。在观赏中。曾华和瓦勒良不约而同地发现洛阳的建筑秀丽、绚烂而富于变化。出现了各种复杂形式地殿阁楼台。而瓦勒良更指出了其建筑特征“屋顶的坡度增大,出檐不如长安建筑深远。有些建筑如官署别府的门窗多采用菱花隔扇,建筑风格渐趋柔和。 修文桥分别跨在洛水南北两岸和河中的小洲,分为三段拱桥,所以被称为三联桥,因为在北岸直接连着洛阳大学,所以被取名为修文桥。这座建筑精良的桥梁终于引起了瓦勒良的一阵感叹。 走进洛阳大学,发现这座校园依着中轴线作纵深布置,自外而内,馆阁重叠、院落互变、高低错落、主次分明。 在袁方平的引导下,曾华一行走进了适园,受到了上百名教授名士地热闹欢迎。曾华非常地客气地与所有的教授名士一一见礼,语气非常轻松,使得原本非常紧张的诸位名士也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在曾华、袁方平、王猛和朴的慢慢引导下,众人变得更加轻松,有点像开诗歌会的样子,而非常聪明和会做人的何伏帝延以请教的名义插斜打诨,很快便引起一阵哄闹嬉笑声,气氛越发的活跃。 这时,袁方平对曾华说道:“大将军,我等知道你于昨日又得古诗一首,我等诵读之后大为 无不拜服。今日得此良日,我受诸位士子之托,请一首,为洛阳大学添色。” 曾华一听心里愣了一下,想不到前天才写的《登高怀古》,这么快就传遍了洛阳士子,看来洛阳已经成为天下诗词歌赋地中心了。不过如果自己不好好引导的话,说不定历史就没有辉煌灿烂地唐诗和宋词,因为以后很有可能是没有唐朝和宋朝了。为了让后世也能产生类似唐诗宋词这样地中国文学顶峰,自己就勉为其难地再剽窃几回吧。 曾华终于为自己剽窃找到了借口,但是还没有想好剽窃那首诗,于是便找了个借口拖延一下:“让我赋诗一首也可以。不过敬酒要先饮,求诗要先赋。” 众人不由大笑,于是便纷纷坐在那里斟酌起来。 大家先请王猛来上一首,毕竟他是平章国事,是北府第二人,怎么能少了他呢?于是大声叫道:“请太宰大人来上一首!” 王猛听得大家地“呼声”,站起身来淡淡一笑说道:“王某只是擅长治政理事,不会诗词歌赋,还请诸位原谅。在此王某自干一杯,以此赔罪。”说完。也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一愣,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看到王猛那双不怒而威地眼睛,谁都说不出话,只好把注意力转向朴,齐声出言道:“请少宰大人来上一首!” ||卖弄还请原谅。” 众人一听,敢情这两位宰辅大人都不想吟诗,可能他们都是新派人物。擅长治国,不精诗赋,所以也不敢出丑了。于是也释然了,静下心来想着自己的诗赋。而这时的朴却侧过身对旁边的王猛和袁方平说道:“今日有大将军绝诗一首,我们就不要出丑了。”三人不由大笑。 孙绰首先想得一诗,率先吟诵了出来:“萧瑟仲秋月,飂戾风云高,山居感时变,远客兴长谣。疏林积凉风。虚结凝霄,湛露洒庭林,密叶辞荣条。抚菌悲先落,攀松羡后凋。垂纶在林野,交情远市朝。然古怀心,上岂伊遥?” 许询接着口诵一声道:“巢由坦步,稷契王佐,太公奇拔,首阳空饿。各乘其道,两无过。愿弘玄契。废疾高卧。 众人纷纷叫好。同饮了一大杯,接着也一一口诵自己的诗赋。有好也有差的,不过大家都不是很在乎,因为众人都明白过了,想等着曾华的压轴戏。 不过大家一诗一杯酒,加上又都是蜀地好酒,到后来众人都喝得有点高了,纷纷开始大发“名士风情”,连酒量不错的曾华也有些晕晕乎乎,举着酒杯连声大呼,很快就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剽窃李太白诗赋一首,大声唱了起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众人听到这里,轰然叫好,这些大多是玄学名士,他们追求地是活得适性、潇洒,于是就必须寻一个合适的途径来排遣生命悲感。所以他们除了丝竹陶写之外,还喜欢以山水怡情悦性,所谓虽无丝与竹,玄泉有清声。所以孙绰和许询才会写出他们最擅长的山水诗。 但是他们讲究率性而为的山水诗与曾华的《将进酒》一比,顿时落了下成。袁方平和孙绰、许询等人细细一品味,觉得这首以汉乐府短箫歌为曲调的诗大起大落,诗情忽翕忽张,由悲转喜、转狂放、转激愤、转癫狂,最后归结于“万古愁”,回应篇首,如大河奔流,纵横捭阖,力能扛鼎。全诗五音繁会,句式长短参差,气象不凡。有如鬼斧神工,足以惊天地、泣鬼神。那种深广的忧虑和对自我的信念荡然回响在耳边。这种境界比只是寄情山水,排遣悲愁的江左山水诗高得不是一点点。 众名士这才对曾华的才情表示发自肺腑地敬佩,在他们看来,这位大将军真的是一位文武兼修的大才。在这种情绪和气氛下,适园诗会地气氛越来越高涨。 到最后,一直都不做声的顾恺之呈上了自己的长卷画。众人围过来一看,只见画中人物神态各异,曾华含笑祥和坐在正中,左边的王猛含颌平和却威严肃正荡然之上,右边的朴抚须注目却透出一种睿智明识的精光,袁方平安和平静,迎面扑来一股海纳百川的气势,还有站在岩壑中地许询,花树下的孙绰,高情远致的神采栩栩如生。 不过大家都发现画中唯独曾华的眼睛还缺有一点,众人都知道顾恺之做画传神在于点睛,于是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屏住呼吸看着顾恺之。 只见顾恺之走到曾华的身前,上下仔细祥端着曾华。曾华也不以为然,微笑着喝着自己的酒,任其自然。只见顾恺之看了一会,猛地转过身来,提起笔在画中曾华的眼中点了一点,只见含笑的曾华一下子活了,那眼睛似乎看透了所有人的心,也似乎看到遥远地四海,那种王者之风隐然其身。众人又是轰然叫好,纷纷赞叹道:“四体妍蚩,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眼睛)之中!” 适园诗会后,袁方平将曾华等人的诗赋抄录下来,请诸人签上自己地名字,并将顾恺之地《适园会诗图》装裱,一起列为洛阳大学的镇校之宝。 曾华与袁方平,司州刺史、洛阳留守尹慎,左护卫军都督候明,驻防许昌都督霍遂等司州文武官员以及数十名司州洛阳士郎乡绅详谈了几日,然后在孟津(今河南偃师北)再次上船,由三千侍卫军陆路护卫,河防第一舰队第二支队水路护卫,顺流直下,直取青州。 注:不好意思,一时疏忽,将太和年号写成了永和年号,与以前地重复,现在提示一下,前面由于牵涉的vip章节太多,就不一一更改了非常抱歉。 第二百三十六章 青州(一) 华一行在高唐下船,换了青州刺史府派来的马车。城(今山东利津南)换乘近海战舰,然后沿着青州半岛海岸线航行,直达威海港。但是三家家眷多是妇孺,坐坐河船还行,要是坐海船恐怕就能晕得昏天暗地,所以只好改走陆路。 不过北府这十几年来大修道路,青州也不例外,主要的干道有四条,一条是沿着黄河向西入济南郡再分成两路,一路继续向西经兖州直至洛阳,这叫青洛干道,另一路叫青幽干道,向北渡过黄河,过平原郡至冀州信都,最后北延直至蓟县,这算是两条干道了;一条南行过泰山、鲁郡直至徐州,要是江左让修的话,估计能修到彭城,已经被命名为青徐干道;一条东行直入东莱郡,在即墨分路,一路直到青州最大乃至北府最大的港口-威海,这叫临海干道,另一路直至岛,叫青岛分道。这四条干道是青州这些年来最大的“基础建设”,到现在还有三分之一的路段在修建,可见工程量之大。当然了,青州除了这四条北府的“国家级干道”,还有穿行在各郡之间的分道,这些都是州级分道,估计全部修完还得十来年。 曾华一行在高唐坐上十几辆四轮马车,在青幽干道一路疾驰,不到一日便赶到了了济南郡历城,在这里休息一日后便沿着历城到泰山地青州分道。前去泰山。这条分道只是平好了路基,还有一半的路没有按照工部的要求夯实路面,所以走在泰山附近时这路就开始有点坎坎坷坷,马车也开始蹦蹦跳跳,摇摇晃晃,完全没有刚出历城时的那种平坦顺畅。 赶到泰山下,知道走到一座圣教寺庙里王猛和朴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大将军真不是来泰山封禅的,要不然这个样子封禅,落在史书上肯定是笑话。 这座修在泰山半山腰上的圣教寺庙不是很大。但是却非常简朴肃正。三进四围的庙院在宁静的山林中如同一个出尘离俗的桃源之地。王猛等人抬头看了看寺庙上的门匾,看到上面地“一文寺”,都不由惊讶地叫了起来,这不是范老先生的墓寺吗?” 圣教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现在发展的愈加完善,圣教的机构可以分成神学院,教堂和寺庙,神学院顾名思义就是培养圣教神职人员的地方,也是进行教义研究的地方;教堂是神职人员驻扎向民众传教的地方,也是圣教信徒进行宗教活动的场所;寺庙却是一些神职人员在退休后或者愿意专心致志进行教义研究和修行的地方。一般都是修在深山老林里,规模不大,除了几个圣教盛大节日外。一般都是不接纳信徒进行活动。 这座一文寺正是典型地圣教寺庙,简单的楼阁院落,分成研修区和生活区,不管是藏经阁还是礼拜堂,不管是宿舍还是食堂,都是原色的土木建筑,一点装饰都没有。正符合圣教中简朴慎诚地教义。 瓦勒良和何伏帝延看到众人一下子变得肃穆恭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向旁边的朴打听。慎守严正的王猛相对比较古板,对瓦勒良、何伏帝延等的学问不是很感兴趣,所以跟两人的关系一般,而且两人慑于王猛的威严,也不敢过多的与王猛打交道。而朴却是实用主义者,他对什么学问都感兴趣,只要他行之有效。加上他一向比较低调随和。瓦勒良、何伏帝延等人新附之人也愿意跟其深交。 慢慢走在一文寺地院子里,朴低声详细地解释着。范贲在青、冀、州被北府收复之后。不顾七十多岁的高龄。主动要求到关东传教。他四处奔波,传播教义。广布仁德,很快就在两州获得良好名声。当时冀、青两州刚刚大战过后,虽然刚接手的北府采取了很多措施,但是依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瘟疫,只是规模和危害小了很多。 范贲带着一干教士,不顾自己年老体弱,深入疫区,亲自动手治病济人,发放药品粮食,活人无数。 疫情过后,范贲又带着一干人等帮助百姓安家定居,吊孤恤残,使得整个疫区慢慢地恢复正常。这些行为使得范贲在冀、青、兖三州得到百姓的尊重,尤其是待得最久的青州,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子,无不亲切地尊其为“阿父”。范贲最后于太和二年因病去世,三州百姓闻之无不嚎啕大哭,如丧考妣。按照其遗愿,曾华将其安葬在泰山脚下,而三州受其恩德的百姓一人捐了一文钱,聚得一笔款项,修建了这座一文寺。而曾经跟随过范贲的二十余名教士自愿留在这里研修,并为其守墓。 听完一文寺的来历,瓦勒良和何伏帝延不由暗暗赞叹,看来圣教能如此迅速传播,的确是因为聚拢了一大批人才,天下百姓正是被范贲这样地圣教教士感动,因此信奉了他们宣传的圣教教义。 走到了范贲地墓前,曾华和范敏摆上供品,双双行了大礼。礼毕之后,曾华和范敏退到旁边向继续行礼地王猛、朴等人回礼。完毕众人走到旁边的亭子里,稍事休息。 看着不远处范贲地墓,曾华凝神看来许久才回过头来对范敏说道:“我欠岳丈大人的太多了。” 正在给王猛等人斟茶的范敏倒完最后一杯茶,走回到曾华的身边后坐了下来,轻轻地拍了拍曾华的手说道:“夫君,其实家父毫无遗憾,心里反而还非常地感谢你。” “感谢我?”曾华不由一怔,旁边正在喝茶的王猛、朴等人也不由一愣,侧耳倾听,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回事? “家父自小受祖父大人教诲。博览多识,而且自小就怀有悲施暝人地胸怀,立下了了济世救人的志向。原本在李蜀伪朝中多受俗事的牵连, 志。只有到了北府之后才得以行济世之人,对家父人越多他越开心!此前家父在给我的信中说道还要多谢你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实现志向。” 给他一个机会,曾华不由地想到永和三年自己率军追上李势败军,在徐当的钢刀面前,这位白发苍斑挺身而出,毫无畏惧地大声喊道:“蜀国君臣的头颅都在这里!”想到了二十年前。他抱着出生不久的曾旻,颤抖的声音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想到了他去青州前,自己在长安城外送他,满头的白发在初升的阳光中随风飘动,他微笑着向自己挥挥手,想不到那是最后一面,从那以后,自己只能在梦里见到他微笑慈祥地面容。 想到这里,曾华不由热泪满眶,黯然地说道:”岳丈大人无欲无求。只求德行天下而不求回报,跟他相比,我们正是无地自容。” ||+职,大将军行的是另一职。 ” 王猛接言道:“人生在世,各有志向。范老先生能行大志,当然无悔,正如王某曾立下匡扶天下的志向,蒙大将军不弃。给了我一个机会,授以重任。如果这时让我死去,我也会和范老先生一样,死而无憾。” 说到这里,王猛转向朴,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其实和我一样要感谢大将军还有素常先生,武子先生,武生先生。冰台先生,还北府万余文官武将。万千的文人士子。你给了他们实现抱负的机会,还有亿万百姓。也要感谢你,感谢你给了他们过上安稳生活的机会。” 说完之后,王猛和朴两人恭敬地向曾华施了一礼。 曾华慌忙扶住了两人,却许久说不出话来,最后才轻声说道:“正是给了你们机会,再有了我的机会。” 王猛、朴两人不由大笑起来,而曾华也受到感染,跟着大笑起来,笑到最后,曾华紧紧地握着两人的说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旁边的瓦勒良和何伏帝延不知什么意思,只是愣愣地看着。 休息一夜后,众人便准备下山。当大家缓缓走出一文寺时,曾华看到瓦勒良心事重重,便走了过去问道:“瓦勒良先生,你怎么了?” 不能不说瓦勒良是个语言天才,在两年余地时间里居然学会了汉语,虽然谈不上精通,但是正常阅读和对话却不是问题。 “回大将军,我觉得这座寺庙很像我们罗马的修道院。”瓦勒良回答道,看来他学会了中国人说话的方式,先迂回一下。 基督教修道院,地确是有点像,不过圣教这种寺庙是不绝婚缘的,这些研修教士们的家眷都在山下的镇子上,他们都会定时下山一段时间。 “罗马修道院一般都是真正做学问的地方,里面多有些珍贵典籍。我昨晚翻阅了一下范老先生留下的笔记手抄,真是让我敬佩,范老先生真是博学多才的人,他给我打开了另外一扇窗户,我真想不到,对人,对山水,对天地宇宙居然可以用这种角度去考虑。”瓦勒良大声叹道,当然了,也不想想范贲是什么人。 “通过范老先生地文集,我对圣教产生了非常大的兴趣,我想回到长安后去长安神学院好好学习一下。”瓦勒良认真地说道。 “那好啊,我会好生安排的。”曾华大喜过望道。他一直想让瓦勒良对圣教做一些增补和改正,因为他知道基督教最后达到大成,一批古典哲学家将古典哲学、美学等与圣教教义好好地融合,最后才达到了新的境界。圣教要想在西方传播,就必须融合古希腊思想体系,因为那是西方思想的根源,而融合东、西方先进优秀的思想,创建一套以东方文明为主的新文明体系不正是自己的追求吗?瓦勒良却正是这最好的人选,他可以将肚子里地古希腊文化详细介绍给华夏,而且有了这个开头,以后还会陆续有希腊、罗马学者来做这个事情。 曾华转过头对何伏帝延说道:“请问何先生有何打算?” “我不如瓦勒良先生大才。我愿意去长安大学藏书馆去译书,以尽微薄之力。”何伏帝延用流利地汉语说道,他学汉学比瓦勒良还要快。 曾华点点头:“如此甚好!”,北府两次西征,抢来地书籍如山如海,难以数计,北府集中了上千精通各种语言文字地僧侣学者,准备将所有的书籍翻译成汉字,然后一一印刷刊行。这可是一个大工程,不但要大量人力物力。也要耗费很长地时间。而现在进行这项工作的事情集中在长安大学和雍州大学的藏书馆中,而精通近十种语言文字的何伏帝延正是合适的领头人。 一行人往临去了的途中路过了赢县,由于泰山和原山有煤有铁,所以这里在汶水边设有一个炼铁场。曾华便在这里停顿一会,视察这里地生产情况。在赢县县令和工场场长的陪同,曾华巡视了高炉冶炼场和水力锻打场,发现这座归青州军士共金会、恒远记商社所有,工部冶铁局管辖的工场虽然和咸阳、南郑的工场相差甚远,但是也已经颇具规模了。 四处看了以后,又详细咨询了一下工匠和管工。问明了情况后曾华等人觉得还不错,这时,曾华发现远处聚集了一堆人。找场长一问,原来是附近乡民们从远处的原山运煤过来,曾华想了想便走了过去。 看到曾华等人走过来,这群正在休息的人慌忙站起身来。曾华看到一头发花白的老汉站在前面,便走了过去。 老汉看到曾华径直向自己走来,后面还跟着一群人,不由腿一软。准备双腿跪下。曾华连忙上前扶起老汉, 道:“老大爷,可不敢受你一拜,不然我就要吃挂落北府律法,百姓向官员行礼只是弯腰,不得行跪拜,否则官员是要吃处分。 老汉一听,咧着缺了牙齿的嘴笑道:“一看你就是个大官,一时腿软就要给你行礼了。” 曾华一听。不由大笑起来,旁边的县令、场长也跟着笑起来。这种工场需要保守技术机密。都有当地驻军守卫警戒。能进来送煤的都是知根知底,经过考稽地当地乡民。所以县令和场长能这么轻松跟着一起笑,而不担心有什么奸细刺客。 “老大爷,怎么称呼你?今年高寿?”曾华接着问道。 “回这位大人,我姓程,大名程山成,别人都叫我程老汉,今年六十二了。”老汉赶紧答道,而且看来是见过世面,对答的还算得体。 “哦,六十二了,高寿啊,怎么还来送煤挣这辛苦钱?难道家里儿女不孝顺?”曾华皱着眉头问道。他刚才打听过,乡民从十几里路外的原山煤矿背一筐百余斤焦煤过来,一趟只挣得四文钱。 “回大人,没有这回事。”程老汉连忙辩解道,“我家中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早早嫁到奉高,现在生活得很好,老大老三在广固闹兵时被抓丁死在那里,现在老汉身边还有两个儿子,对我很好。” 看来程老汉地情况有点复杂,解释起来有些复杂,“老二当了厢军,现在驻防在汉阳郡,去年升了右都尉,坐了屯官,将他一家七口接了过去,而他的两个小子也大了,留下来分了永业和赋税田,日子过得还不错。老四在我身边务农,日子过得也可以。我老汉也没有什么担心的。” 接下来说到关键问题时,程老汉有些不好意思了:“老二是个当兵的,跟着大将军南征北战,颇有些积蓄,娶了一妻两个妾,生了六个儿女,老四还是靠他二哥的帮忙才娶了妻,但是只生了两个儿女。我估摸着多背些煤,多存些钱,再给老四娶上一房妾,多生些子嗣。老二说了,汉阳郡的女多男少,比青州这边要少花些聘礼。” 听到这里曾华全明白了,握着老汉的手说:“原来是这样呀,大爷你想多积些钱粮,好给儿子找个新罗妇。好啊,这是好事,只是你还要以身体为重,你还要看着新妇给你添几个孙子。” 程老汉一下子笑起来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胡子也一翘一翘地,“借大人你的吉言。听我的父亲说,先前太平时我程家有六房子孙,男丁上百。可如今只剩下了两房,其中还有一房南迁,听说只剩下四个人了,前些年才迁回鲁郡。留在故土的就只有我这一支了,还是靠躲在泰山里才留下这点血脉。现在太平了,我当然要让儿子拼命地生,把我们老程家的缺都给补起来。” 听到这里,曾华的眼睛不由地有些湿润,连忙转移话题,问一些其他事宜。从程老汉如实的回答中,曾华了解到这里的百姓还是很苦,遇到大熟年,除去赋税,还能余点粮食,可是一到平年,这光景就有点紧巴了,得靠农闲时做些工,挣些钱贴补家用,到了荒年就紧张了,如果遇上的户曹税吏奸猾些,弄些手脚,一年就得收紧肚皮才熬得过去。 听到这里,曾华心里有些沉重,关东地区看来还是比不上关陇、益梁这些“老根据地”,关陇在曾华、王猛地苦心治理下,大部分百姓现在已经达到小有富余的水平,而关东却还是仅仅糊口。 曾华握着老汉手说:“老大爷,大家伙还是很苦呀!” 程老汉却一扬头反驳道:“这位大人,可不能这么说,自从大将军来了,咱们地日子一年胜过一年,比往年好上许多备了。苦?那有前些年苦!再说了,现在只要我们能舍得吃些苦累,就能过上舒心日子,多有盼头。你可不能给大将军治下抹黑!” 旁边地乡民纷纷出声迎合,搞得曾华非常不好意思,连连道歉,表示不再给“自己抹黑”。 在去临的路上,曾华还在和王猛、朴回味程老汉和其他乡民地话。 “景略先生,素常先生,你们看看,这千防万防,还是防止不了奸猾官吏为害百姓。”曾华摇着头叹息道。 “大将军过虑了,天下那没有贪官劣吏?大将军为北府制定的这一整套官制已经非常不错了,清廉高效已经远胜以前的历朝历代,但是仍然逃不了每年有数百的官吏被送到理判署去。“王猛笑着答道。 “大将军,你曾经不是说过吗?我们的官制是没有办法避免贪官滑吏,因为大部分官吏都是凡人,都有私心,但是官制最主要的作用是让这些官吏有效地受到惩处,进而不敢犯事。你当年不是还对我们大比如说,这就跟做买卖一样,要让官吏们好好掂量一下,让他们知道犯事的成本有多大,尽忠职守的收益是多少?他们衡量好了自然就会遵纪守法了。”朴进而用曾华的话劝说道。 曾华一拍额头,大笑道:“看来我是过于忧心了,都忘记自己的初衷和想法了。” 王猛和朴见曾华释怀了,不由也大笑道:“大将军这是关心则乱。不过我们还是要加强监察的力量,要请大将军多费心了。” 曾华笑着点点头:“我们是要好好合计。” 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青州州府临城外。 第二百三十七章 青州(二) 到临城南三十里铺,青州刺史许谦同驻防广固都督提督涂栩赶来相迎,两相见礼后一行便回到了临城。由于曾华这次是“休假出行”,非常低调,所以没有安排什么洒土捧香之类的欢迎仪式,静悄悄地就入了青州刺史府。 第二日,曾华、王猛、朴便与许谦、吕采、涂栩在府中书房里商议青州军政事务,而瓦勒良、何伏帝延却在青州提举学政的陪同下去游历青州大学去了。 “符逊(许谦字)先生,我在济南、泰山两郡游历过,看到百姓安居,地方靖平,这多亏你的苦心治理。”曾华开口道。 许谦拱手道:“不敢冒受大将军的赞许,许某只有一人之力,如果没有全州的同僚,没有吕都督和涂提督的鼎力协助,青州也不能有这番光景。” 曾华笑了笑,知道这话中有一半是应景的客气话,各官吏武将们的政绩功勋早就有吏部和陆军部、海军部考课审稽在案,一看便知。 “这次来有几件事要与你们商谈,大家细谈好了,到了年底符逊先生去长安尚书省述职时就可以定下来了。”客气话说完了,曾华便转到正题了。 按照北府官制,各州郡县主官是四年一任,每两年州刺史郡守都要去长安尚书省述职一次。后来北府的疆域越来越广袤了,于是便做了修改,路途近的内州刺史郡守还是每两年去长安述一次职,路途远的边州刺史郡守便每年去长安述一次职,而尚书省吏部会汇集有关部局官吏分遣各州。会同各州别驾吏曹进行每两年地县令入州治述职。 述职包括刺史郡守县令陈述自己的功绩事宜,尚书省或州吏曹根据相关各部门有司日常工作情况的记载,对各刺史郡守县令进行考核课责。由于北府施行非常完善的行政预结制度和非常完整的度支赋税体系,所以北府的官吏考核课责与以前遗留下来的方式截然不同。 按照北府官制,上到尚书省平章国事,下到县令,每两年都要做一次预决,也就是根据自己治下的民情和上级的预决做一次计划,例如要提高民生。预计这两年要鼓励百姓开垦多少荒田,修建河堤沟渠多少里;为了提高商贸转运,准备修支道多少里。等等。 有了这些计划,各级地方主官就要进一步做预算。把留给地方地钱粮如何分配给各项计划。在两年间,地方主官就按照这些计划去做,到时花了钱有没有办成事情。事情办得好坏便有尚书省相关部局有司会同州郡有司进行核考。而钱粮因为从收赋税开始便由户部监控,县留多少,郡留多少,州留多少,尚书省收多少,都由户部掌控,而每年户部清算局都会核算一遍,审查各地方的度支,门下省审计署也会独立审查,最后这些度支审查结果会做为考课评绩的重要参考。 还有地方日常地社会治安、劝善惩恶、征敛赋税、赈灾济孤、襄学助工、劝课农桑、顺路通商等工作。加上这些工作的功绩就成了官吏述职考课地大部分内容了。 而北府考课成绩分成六等,中间基准是考平,意思是说地方官员完成了赋税毕集、户口无逃散、田亩守常额。差科均平、廨宇修饰、道路开通等官员的日常工作,也就是只是完成了本职工作。而其余预决事宜勉强完成,只能算平。 平以下有差和劣差,就是本职工作完成了,预决工作没有完成一半以上,是为差;本职工作没有完成,预决工作只完成一半以下,是为劣差。其余贪墨枉法、渎职失职移送法司者不计 平以上有良,优,卓。良为在预决工作提前完成,本职工作效果卓著;优就是预决工作不但提前完成,而且还因为省下一笔钱粮,所以在预算之外还能完成一部分额外的事情,或者在突然大灾面前调度有方,使得损失最小等等;卓就是使得地方农工商发展,百姓人口增加,生活富足,赋税上了一个等级等等。 按照北府官制,每一年为小计,每两年为中计,每四年为大计。 小计为劣差者申饬,中计为差者申饬,劣差者裁汰,大计为差者裁汰。其余如法司考课推得情,处断平允,决断不滞,与夺合理;学政考课训导有方,就学满员,生员兼举,擢尽才良;军司考课部统有方,警守无失,训练有素,攻战必胜等等不一。良、优、卓相应地奖励一般是加薪,升职,各有细则规定。 而身为北府中高阶官员,刺史、郡守在述职时也会与尚书省讨论一些重大事务,给尚书省提供参考意见,以便制定一些可行的计划和国策。 许谦听着曾华的语气,知道是些大事,便正色道:“请大将军指正。” “第一件事是听说青州北海郡下密县因为银圆劵闹出一件事情,你就下令青州暂停流通银圆劵,户部侍郎钱富贵可是把你告下了。”曾华笑眯眯地说道。 许谦看曾华的脸色,知道大将军不会因此而责备自己,因为大将军甚是开明,允许属下和别人有不同的意见和想法,于是便开口解释。 “大将军,今年春天下密县一户猎户到城中贩卖野物皮毛,一家商铺收购他的货品,付款是却给的是银圆劵。老猎户不识字,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当即拒绝不要。商铺却说这是户部刊行的,可以当银圆使用,硬要塞给猎户。猎户不允,也不愿多争执,于是拿起货品便要走了。商铺急了,揪住老猎户不放。双方起了争执后商铺便诬蔑老猎户违了春禁法令,私自狩猎。” “事情到了下密县巡警署便清楚了,老猎户是世代的猎户。在县曹是做过备案的,而且他地猎物多是皮毛,就是野物也是腌制的,都是去年秋天打下的。不才接到这个报告时,却想到了其他。” 说到这里,许谦顿了一下,掏出一张银圆劵来:“大将 看这银圆劵印制精美,而且据说里面用了许多防伪手人假造。但是大将军,各地乡民多有不识字者,这银圆劵就是再真他们也不识得。所以臣下怕有不轨之徒。以此欺骗乡民,故而才下了暂停令。待与户部想出万全之策再重新流通这银圆劵。” 曾华一听便明白了,这件事许谦和钱富贵从不同立场上都没有错,一个要保护百姓们地利益。虽然北府大行教育,但还是有许多乡野山民不识字,你拿着着银圆劵去,他们那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更不用说分辨是真是假。到时,有奸人拿着一张胡乱印着字画的纸片骗说这是银圆劵,用这个去和百姓换东西,到时不但百姓蒙受损失,银圆劵地权威也大受打击。 而钱富贵却是占在维护银圆劵的权威立场上去告许谦的。钱富贵借着太和西征债券的东风,发行了这银圆劵。用来抵付债券地本息。而且北府在发行时非常谨慎,基本上是钱富贵从西征战利金银中抽取多少当“本金”储存,他就发行多少银圆劵。银圆劵一经发行就受到有远见的商人欢迎。他们以后不用在受要运送数千斤的银圆铜钱去进行交易之苦了。只要带着这些银圆劵就行了。这些银圆劵不但可以用来交税,还可以从各州地国库里提出相应的现钱。只需要收取“一点点”手续费就行了。由商人带头,银圆劵很快便在北府各地开始流行了,只是流通量目前不是很大,想不到在青州却出了这种事情。 曾华想了想说道:“符逊先生考虑地是,我想只要通令天下,银圆现钱和银圆劵的选用必须自愿便可,我们都知道,用金银铜转到纸质的银圆劵,百姓接受认可还需要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曾华转向王猛和朴说道:“太宰和少宰都在这里,我想他们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王猛和朴笑着拱了拱手却没有出声。 “不过符逊先生,你在青州暂停了银圆劵却是太莽撞了,这样做却是驳了尚书省地权威,影响可不好,你应该可以换一种方式来避免百姓们损失的。”说到这里曾华却没有再说下去了,但是却把许谦吓出一身冷汗来了。这件事往轻了说只是滥用权力,往重了说就是擅权自重,这可是上位者最忌讳的事情。当时自己这么做有一时的冲动,因为许谦从心底看不起商贾出身的钱富贵,自然也看不顺眼钱富贵一手操办的银圆劵,所以头脑一热就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做完后又有些后悔了,开始明白事情后果的严重性,但是当时已经骑虎难下了,只好继续撑下去了。 现在听曾华这么一说,许谦当然明白这话中的含义,虽然曾华近年很少发威,但是并不代表就没人不怕这位大将军。因为大家都知道大将军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估计就是“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看着头上已经冒出冷汗的许谦,曾华挥挥手说道:“我知道符逊先生是一心为民,好心办了坏事。但是好心不能做为违制的借口。我来之前钱富贵已经以户部侍郎地身份向代行平章国事的百山(张寿)弹劾你,而且听说都察院也会以越权向中书省弹劾你。 ” 听到这里,许谦知道已经自己有一脑门的官司,脸色不由变得沮丧起来。 曾华把许谦地神色看在眼里,但是依然语气不变地说道:“符逊先生,不必担心,按照律法。你的越权后果并不严重,估计尚书省给出地处分是罚薪半年,记大过一次;中书省的处分估计是明令申饬。” 正当许谦心里暗自发苦时,曾华又开口道:“景略在出长安的时候已经签下了对你的嘉奖令,为表彰你一心为民且勇于任事,奖银圆五百,记功一次,估计这两日应该会有吏部转到青州。” 看着许谦有些惊讶的神情,王猛解释道:“虽然你的方法不对,但你是为了避免百姓受损失。如果尚书省不行奖励地话,以后还有谁会这么勇于任事呢?” 曾华不管许谦心里什么味道,一拍手说道:“符逊先生,不管你心里认为这是权术也好,这件事就这么过了。我们接着说第二件事情。” “是的大将军!”许谦拱手说道,他心里明白这是曾华的做事风格,加上这次曾华已经是从轻处置了,当即也不多说,而旁边的吕采和涂栩却是看得目瞪口呆。 “随着太和西征战事完结。还有东瀛战事和各地剿匪,加上十数年各地官吏勤于治事,所以各地因功授士郎者众多。中书省想在各州设议政会议,以行监督之权。” 许谦听说这个风声。三省都想扩展自己的权力,议政会议一听就知道是中书省在向各州伸手。要知道尚书省通过各部和相应的行政权力能紧紧地控制住各州郡,而中书省和门下省除了巡视弹劾权之外。在地方的权力几乎空白,看来他们也耐不住寂寞了。 许谦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说道:“大将军,太宰、少宰大人,设议政会议原意是行地方监督之权,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地方有吏部考课,有检察署监察,有理判署司法,有中书省都察院监督,有门下省审计署清查,可以说很多双眼睛在瞪着地方官员。现在很多官员都觉得这地方官很难当了。要是现在再多上一个议政会议来指手画脚,我想这地方政事扯皮、推诿等问题会更多,如此恐怕会影响大将军地初衷。” 曾华点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设议政会议是第一步,按照车胤那伙朝议郎的打算。他们准备把议政会议变成中书省在各州地“分省”,负责查纠一州政务,而门下省也打算中书省“得手”之后跟进,督察各州的财政。这样地确可以有效地监督地方官员,但是却有地方权力过重危险,而且管事的“婆婆”多了,地方官员勇于任事的精神可能会大减,敷衍了事,能过且过 “符逊先生,你有什么建议?”曾华问道。 “大将军,既然设各州议政会议是为了监督,那么就可以从这里入手。”许谦想了想说道,“不如设评议会,组织士郎们每年对各地官员地政绩进行评议,而评议会的评议意见可以做为考课的参考。” 曾华眼睛一亮,这是好主意啊,秦汉以来便有乡议之说,现在以评议会来替代乡议,用评议地方官员功绩的手段行监督之权,而主动权和决定权却还在中央三省,不用担心地方权力过重。 “如此甚好,可行。”王猛和朴也点头道。 “好了,现在说第三件事情。”既然许谦提出了意见,接下来就是讨论细则,那是三省的事情了,与许谦没有什么关系了,于是曾华开始说第三件事情。 “转运部数年前就提了个报告,说北府转运途径最好是水陆兼并。现在各州的干道、支道修建已经走上正规,陆上道路基本上也快成网了。因此转运部希望加强水路转运,他们甚至提出一个规划,希望修一条运河连接大江、淮水、泗水、黄河水和漳水。” 王猛接着说了下去:“尚书省核算了一下,水运比陆运的花费要少很多,尤其是大宗货物,而且可以在海运之外多一条南北调运的渠道。所以觉得这运河十分有必要。” 听到这里许谦、吕采和涂栩眼角不由一跳,南北调运?难道大将军准备对江左有大动作了?但是三人却不敢说出来,毕竟北府还是江左朝廷的藩属。 “但是运河耗费巨大,虽然北府这些年国库丰饶,但是毕竟才开府十几年,根基颇浅,一旦耗尽民力国本就不堪设想,所以尚书省准备分段修建。工部和军情司在前些年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已经勘探出一条运河基线,现在只要按照这条线挖就行了。尚书省计划把这条运河分成四段,分别由司州、兖州、北豫州和你们青州包段修建,准备花三年时间先把修通南段修好,其余河段在十年内全部修完。” 说完这些,王猛盯着许谦问道:“青州这里没有问题吧?” “钱款怎么算?修建时如何施工?修好后怎么管理?”许谦问出三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钱款全部用户部拨款,预计从每年拨出特别钱款和发行专门国债劵,计划用三千二百万银圆完成整个工程。修建施工由工部和军情司官员负责,地方只管出人工并负责管理就好了,还有粮草供给保障。修完后转运部会专门成立一个运河局负责管理和维修。” “那就没有问题了,这不是给我青州送钱吗?”许谦点头笑答道。 曾华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套在异世非常正常,国家投资基础建设,以此来拉动内需,刺激消费,最后让gdp快速增长。自己把这一套拿到这个时代来实现,没有太多地目的,只要想把国库的钱转给百姓,实现民富国强地目的。 “政事说完了,该说说你地事了,涂栩,我看陆军部和枢密院的报告,青州的匪患终于清除了?”曾华转向涂栩和吕采问道。 “是的大人,青州的盗匪有原段齐的余部,有伪燕余孽,还有前伪周东逃的残部,甚至还有姚苌的败军和原流民众帅,最多时有三万之多,分散在泰山,太山,琅邪郡,聚啸山林,剪径劫财,危害地方。青州府兵和驻防厢军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剿灭盗匪上了。”吕采不擅言语,所以便让稍微聪明伶俐的涂栩出来答话。 “初两年由于地方初平,人心未定,所以那时剿灭盗匪比较困难,后来青州大行均田制,百姓归心,于是盗匪便没有了回旋之地,我们打起来也就顺手多了,被我越打越少。去年冬天,我们在琅邪郡蒙山活捉了匪首苏三宁,并全歼其手下百余人。苏三宁匪众应该是青州最后一支盗匪了,吕都督和我为了慎重,多次搜查山林,一直到今年夏六月,依然没有任何盗匪的信息,所以就给陆军部和枢密院上表报告了,可惜花了近十年时间才靖平地方。”涂栩微红着脸说道。 “好啊,地方靖平,才能商路通顺,百姓安居,你们居功甚伟,已经尽了做军人的职责了。”曾华点头道,“你们也不用妄自菲薄,当年关陇的盗匪也是花了近十年才剿灭平定的。青州的情况不比关陇简单,平定就好了。现在只剩下平州的朝鲜郡和汉阳郡还有零星的盗匪,当地驻军正在加紧剿灭。” 说到这里,曾华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南边范六虽然暂时平息下来了,但是根据最新的情报他们很快又要死灰复燃。你们必须加强警戒,严防范六余部流窜入境,蔓延青州。最近枢密院要增调一部分并州府兵和厢军过来支援,你们要做好准备。 ” 吕采和涂栩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地点点头,齐声答道:“遵大将军令。” “好了,事情谈完了,符逊,下午的接见士郎乡老事宜安排好了没有?”曾华问道。 “回大将军,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时间是不是急了点,要不明天再进行。”许谦答道。 “没有办法,前日接到传信,曾旻现在已经赶到威海去了。武陵夫人(范敏)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她这个儿子,所以急着赶去威海跟曾旻汇合。” “啊,世子,哦,二公子到青州了吗?”许谦惊讶地问道。 “是的,曾旻刚从长安大学毕业,本来要参加科举,但是却非要游历天下一段时间,于是便和他的学长好友,礼部理藩局主簿尹慎的陪同下,去年春就出了长安,前段时间刚好去了青岛,于是我就叫人传他去威海。” 听完曾华的解释,许谦便释然了,立即出去安排下午的接见。 第二百三十八章 谈笑东瀛(一) 和六年冬,范六领叛贼四千渡海陷盐渎、射阳,聚饥高邮,广陵太守桓石虔击退,范贼退守射阳。 ----------引言摘述 “父亲,前面就是刘公岛军港吗?”曾旻指着前面在海面中隐现的岛屿兴奋地问道。 “是的,旻儿,那就是我北府最大的海军港-刘公岛军港。那左边是威海海军军官学院,右边是威海水师学堂,专门培训水手长、舵手、炮手等专门海船人员,再远处是威海海事学院,专门培训民船船长、大副等海事人员。”曾华笑着回答,目光却直接望向了曾旻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尹慎,这是位长安大学经济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在科考中取得优异成绩,去了礼部理藩局这个北府的”外交部“,负责分析江左朝廷和周边邻国的情报,。正是这位高材生的报告和经历让曾华一下子“顿悟”,建议长安大学增设了政治学院,并新开设了长安情报学院,挂在长安陆军军官学院名下。 原本曾旻、尹慎、慕容令原本是好友,号称三杰,只是后来尹慎和慕容令因为各自理念不一,便起了分歧,最终分道扬鏣,而慕容令也因此与曾旻疏远,慢慢地与曾闻接近,这次太和西征两人更是并肩作战。曾华知道其中的原因,慕容燕只剩下慕容垂一支,而且一直保持尴尬的身份。在经过十余年地发展。慕容家最终还是选择了吐谷浑真秀所出的曾闻,因为吐谷浑和慕容家一脉同源,而且有些同病相怜。而慕容垂一家应该最亲近的是慕容云所出的曾穆,可惜曾穆一是年纪还小,二是慕容垂虽然暗地里非常亲近爱护这个外甥。但是却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与曾穆走在一起。 正当曾华想着这些事情时,曾旻的声音却打断了他地思路。 “海军军官学院,水师学堂,海事学院,父亲,青岛也有这么三所学堂。”曾旻想了想说道。 “不光青岛有,平州辽东郡旅顺也有类似这三所学堂,不过这两个地方的学堂都是从威海分出去的。”曾华这个时候是个非常耐心的父亲。 “哦”。曾旻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些海船上,谁叫那些船只在碧海云天间太显眼了。 “真的好多船啊,那是近海战舰,我在青岛海港看到过。那十几艘大的是一等战艇,它后面的几十艘是二等战艇。还有左边的那几十艘,应该是运输艇。 ”曾旻指着港口里地船只大声叫喊着,他现在是一个十足孩子,一个在自己父亲挥面前洒着依赖的儿子。 “父亲,我到青岛港时,看到那上百艘海船。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但是想不到来了威海后,发现这里比威海更加不可思议,真的不愧是我北府最大的海港。”正当曾旻说话的时候,突然发现港口出现了一行奇怪地船只,它们看上比那些战艇要宽阔许多,而且它们没有战艇独特的船桨,只是挂满了巨大的布帆,而这些布帆都挂在两根或者三根高高的“木杆”上。 “父亲。这是什么船?”曾旻指着那些船问曾华道。 “那是威海大帆船,中间那行十余艘应该是归来的捕鲸船,左右护卫的那几艘船应该是三级战舰。”曾华仔细看了一眼答道,这些船地最初设计图纸就是出自他的手,虽然现在有了不少改动,但是曾华还是能看得出来。 “威海大帆船?”曾旻吃惊地说道,有这样的船吗?自己怎么没听过呢? “这威海大帆船以挂帆风力驱动,不同与近海艇船,只能近海航行。它可用于远海航行。直驱上千里。威海大帆船可分为民船,这捕鲸船是其中一种。还有商船,顺风可挂帆从威海港直至广州港。” 曾旻不由更加吃惊了,还有这等海船?连刚才还在那里默然平和的尹慎也不由动容,有这样的海船,这四海之处还有哪里不能去? ”这威海大帆船制造复杂,威海造船场花了近十年时间才在太和三年间正式定型生产。现在不过生产了六十余艘,其中三十余艘是捕鲸船,十余艘是远海商船,二十余艘是战舰。”曾华继续解释道。 “捕鲸船?父亲,这捕鲸船有何用处?” “大海之中有一种大鱼叫鲸鱼,长数十米,重居然达数十上百吨,足有一艘船那么大。而捕杀这些鲸鱼最是考验船只、水手,因为要追寻捕杀这些鲸鱼有时需要在海上逐风数十日,一旦遇上这些鲸鱼又跟打仗一样,稍有不慎不但捕杀不到,反而船只水手都会有危险。”曾华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捕鲸船说道,“捕鲸最能锻炼我们海军。以前我们只是用近海战艇靠近鲸,然后用手掷梭矛和床弩捕杀它们,这种不但效率不高,而且非常危险。现在有了威海大帆船,再加上配上了扭力弩炮和改进床弩,不但可以进行远海追寻,捕杀的效率也提高了。” 说到这里,曾华转过来对曾旻说道:“而且这鲸鱼非常有用,不但有大量的鲸肉可以 ,还有很珍贵的鲸油脂,因为它能够用来制作北府肥唇膏等等货品。” 曾旻点点头答道:“父亲大人,我知道了,北府地海军应该就是捕鲸船开始。父亲,那战舰是怎么一回事?与战艇有什么不同?” — “正是,海军军官学院和海事学院的毕业生必须在捕鲸船服役三年才能正式就职。”曾华接言道,“舰专指五百吨以上的军用威海大帆船,以上分为三级战舰,二级战舰和一级战舰,目前我们只能造三级战舰,他们应该刚从东瀛岛海域巡航过来。” “东瀛岛。父亲,我们地海军据说已经打到了东瀛岛了,你能给我讲讲吗?”曾旻走到曾华的跟前,拱手施礼问道,看样子如果曾华不讲明白的话就不罢休。 “旻儿。待会有近海第一舰队提督韩休和驻防平壤都督诸葛承将在威海军港海军部驻所汇报近期战况,你可以去听听。守诚也可以一起去 在海军部威海都督府作战厅里,坐船从罗山感赶过来的韩休,诸葛承正准备介绍最近的东瀛战事时,却被曾华阻止了。 “秉业,长沐,你们把东瀛战事从头到尾说一遍,因为我想让旻儿彻底了解整个战事过程。”曾华指着曾旻说道。 “是地大将军。”韩休和诸葛承用非常有内容地眼神看了一样坐在曾华身边的曾旻。拱手答道,然后两人商量一下,先由诸葛承来解说。 “东瀛国,也叫倭国。在前魏时期便有邪马台女王卑弥呼遣使入朝进贡臣服,受亲魏倭王金印。其实邪马台国王不是东瀛本岛地国家。而只是东瀛西边一个被我们叫做熊本岛部落联盟,现在早就已经没落。现在东瀛岛最强势的有三国,一是吉备国,二是纪伊国,三是河内大和国,都在东瀛最大的本岛。而本岛其余还有针间国(播磨国)国、美浓国(三野国)、越国国)、葛城国、尾张国等诸国。熊本岛则有肥国、丰国、熊袭等。北边有最靠近汉阳郡的对马、壹岐岛。东瀛岛第三岛被我们叫做土佐岛,上面有土佐、波多、伊予、赞岐、粟国和长国。而东瀛岛还有第四岛,在本岛的北边,那里一年多半冰雪,人迹罕见,只有捕鲸船到过那里,被暂时取名为长鲸岛。” 看来北府对东瀛岛很是下了一番工夫,情况了解得非常详细。 “东瀛岛现在已经是诸国分列,例如以本岛北部地吉备国势力最强。但是以河内大和地方为中心的河内大和国却是最先称王的列国,其已经是一个非常完整的官府体系了。大和倭王名为大王,以倭王为首,属下有豪族葛城臣、平群臣、苏我臣、大伴连、物部连等联合组成统治机构,臣、连等豪族分掌国家的祭祀、军事、外交、财政等,在朝廷内有较大地权力。地方设国(以国造为长)、县(以县主为长)、村(以稻置和村主为长),国和县中有公、直、首等姓的地方豪族。豪族的同族集团叫做氏,有臣、连、君、直、造、首等姓。而整个大和国以姓氏表示的关系的氏姓制度连接。大和国的赋税基础是大王地直辖领地(屯仓和田庄)和部民制。部民在氏姓豪族和倭王领地的田庄和屯仓中从事生产。在其官府和豪族控制的手工业部门中的生产者也叫部民,以专业不同编成不同的部。各部的领导(伴造)多半由地位较低的豪族充任。其余吉备国、纪伊国大多类似。” “吉备国国主叫吉备津彦,一向对河内大和国虎视眈眈;大和国倭王叫伊奢别命。实权却掌握在其母亲长足姬命手里,纪伊国国主是武内宿。由于大和国和纪伊国地理相连,多年来联姻结盟,亲如一国,共同对抗北边强势的吉备国。” “由于地理条件的便利和家族地历史传统,武内宿在继承了纪伊国主的位子之后,就开始图谋汉阳郡。首先,考察前往汉阳郡的必经之道—土佐岛北水道和熊本岛的筑紫的通道是否畅通,因为这里可能会有很多地方势力阻碍他向汉阳郡发展。由于土佐岛和熊本岛诸国国不成国,反而更像部落,于是没有什么势力能阻止纪伊国主武内宿向西发展的脚步。“ 曾旻和尹慎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在长安大学的学习过程告诉过他们,要想征服某一个地方,首先要详细了解这个地区各种势力的情况,如果现在不搞明白东瀛岛的势力状况,听后面地战事就是云里雾里了。 “大约是升平二年,纪伊国主武内宿派遣使者斯摩宿来到汉阳郡,进入前任那诸国的卓淳国,通过卓淳王末锦旱岐地引见,在向导任那随傔人尔波移与卓淳人过古二人地带领下。来到了百济国,觐见了当时的百济国王是余句王。余句王那时面临北边高句丽国强大的压力。非常愿意结交任一个盟国,于是他热情地招待了使者,并表示愿意与纪伊国建立联盟。斯摩宿在完成任务后,于升平三 月转道任那卓淳国。回到纪伊国。而百济王派遣了流、莫古三名使者随其回访纪伊国。武内宿又派遣千熊长彦回访百济,继续与余句国保持联系。” “隆和元年,我军灭高句丽,数万黑水渤海铁骑继续南下,攻打百济、新罗和任那诸国。余句王向纪伊国求援,然此时纪伊国出现内乱,武内宿自身难保,所以没有出兵相援。” “纪伊国出现内乱?出现怎么样的内乱?”曾旻开口问道。 诸葛承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武内宿有一个异母弟弟叫甘美内宿。他的母亲虽然是尾张国主地女儿葛城高千那姬,但甘美内宿却没能获得尾张国的继承权。于是甘美内宿开始觊觎他哥哥武内宿的纪伊国主位子。叛乱一开始很成功,武内宿被迫出逃到壹岐岛。在国主真根子的帮助下,武内宿逃到筑紫地区,然后悄悄地藏身于商船上。沿着土佐岛北水道潜入大和国,寻求援助。大和国的息长足姬命,立即派兵平叛,帮助武内宿打败了甘美内宿,甘美内宿被迫逃往山代地区。而站在甘美内宿一边的葛城国也被顺势吞并,并入纪伊国。武内宿重登纪伊国主之位。立即与大和国誓盟,奉大和国主为宗,自愿为辅。” 诸葛承非常简短地讲述了纪伊国的叛乱,曾旻依然听得津津有味,而旁边的尹慎却皱了皱眉头了,看了一眼诸葛承,但是却没有出声。 “兴宁二年,百济、新罗和任那国灭,百济余句王、其世子贵首、新罗王奈勿王以及木罗斤资、沙沙奴跪、沙白、盖卢等百济新罗贵族。汇集百济、新罗残军数千经对马岛退逃熊本岛紫筑地区,并派遣使者久向武内宿求救。此时地武内宿已经平定内乱,于是与息长足姬命商谈,准备对汉阳郡用兵。” “对汉阳郡用兵?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我们北府吗?”曾旻不由非常惊奇地问道,有人还敢主动与北府开战,在曾旻等人看来真是胆肥得很。 诸葛承不由地笑了,看来他当初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大和诸国很少知道中原事宜,知道的一些情况只是从百济、新罗转道过去的。余句王等人为了能让大和诸国出兵,极力贬低我北府的实力。夸耀大和诸国地武力,在此情况下。大和等倭王贼寇才会如此狂妄。而且……” “好了,秉业,不要再说了。旻儿你来说说这其他的原因。”曾华突然打断诸葛承的话。曾华的这一番动作言语,使得诸葛承和韩休望向曾旻的眼神更加内容丰富了,不过王猛和朴二人还是当初那种平静。 曾旻思虑一下说道:“我想是息长足姬命和武内宿因为他们想从汉阳郡掠夺人口和财富,弥补在内乱中的损失。” “还有呢?”曾华继续问道。 “还有?”曾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想出来,只好向好友尹慎投去求助地目光。 “大将军,依臣下想来,息长足姬命和武内宿这两人还可以借战争动员掌握国内的军队,借助战事清除异己。根据诸葛将军先前的话,大和国与纪伊国联盟最大的敌人是北边与强大的吉备国,两边知根知底,一旦开战胜负是很难预料的。于是息长足姬命和武内宿不如像赌博一样,到汉阳郡碰碰运气,或许会有不小的收获,如果能增长实力,将来对付吉备国也会更容易些。” 听完尹慎的话,曾华、王猛、朴等人不由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看来此子真是一个人才。 “旻儿,你要好好向守正学习。”曾华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地父亲。”曾旻欢喜地答道。 “秉业继续!” “是的大将军,”诸葛承慌忙应了一声,并开始继续说下去,“为了增加兵力,息长足姬命和武内宿四处游说,拉拢更多的势力加入他们的远征军。毛野国主荒田别家族与和迩臣难波根子武振熊家族等诸国加入大和远征军。毛野国是纪伊国的分支,自然很容易加入;和迩臣家族很早就臣属于大和国,也愿意在这场看上很有胜算的战事中分一杯羹。” “兴宁三年三月,大和远征军以荒田别、鹿我别为首的先头部队带着百济使者久等从和迩津出发,先来到紫筑岛汇合,开始对我汉阳郡罗山城沿海一带进行袭扰。息长足姬命、武内宿、武振熊的军队不久后在河内集结,从纪水门出发,分批沿着土佐岛北水道抵达紫筑地区,并准备了大量船只,试图渡海攻击我汉阳郡。我军早有准备,集中了近海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在对壹岐岛海域与倭国联军水军展开了一场大战,具体的战事请亲身经历过地长沐给大家讲。” 第二百三十九章 谈笑东瀛(二) 东瀛诸国在紫筑地区的动静早就被我军的细作探子知原来的计划,我军准备是坚守罗山城等要地,放任东瀛联军的前锋对汉阳郡前任那地区的袭扰,然后待其主力渡海作战的时期集中优势陆海军兵力,半渡而击,彻底击败东瀛联军。 韩休让一名参谋副官展开墙上挂着的巨幅东瀛岛局势图,一边用木杆指着地图一边解释着。 “当时的驻防平壤都督卢震卢将军总领战事,他和平州提督姚劲姚将军在金山、罗山、含山(今韩国光州)布置了一万五千余名厢军,四万平州府兵,就等着东瀛联军在汉阳郡以南登陆。” “由于我军的策略是引敌深入,所以对倭军的小股先头部队没有理会。于是倭军先锋荒田别、鹿我别在前百济贵族木罗斤资的率领下,率领五千兵士,经对马岛在古奚津(今三千浦)登陆,直入汉阳郡前任那诸国地区,不过这一切都在我军的监控之下。而这时,一股前任那地区势力起兵响应,打乱了我军的部署。” “这股自称是波单的部落居住在前任那诸国的南加罗地区,原本自称是前秦汉时期为躲避战乱而逃到汉阳郡的中原遗民,所以受我北府厚待。谁知其部族族长功满早就与武内宿勾结上,看到东瀛联军先锋杀到,立即遣其子融通领三千部众响应,并与东瀛联军先锋合兵一处。” “前任那诸国比自盆、南加罗、喙国、安罗、多罗、卓淳、大加罗等地的前贵族王室纷纷起兵响应,这些乱军与东瀛联军先锋最后合兵卓淳国,足有近两万余人。并迅速蔓延整个任那地区。卢震将军当即立断,遣一万五千兵马在吐含山大败敌军,又在斧东原出其不意地伏击正在溃逃的敌军,终于将其全军歼灭,斩首一万六千余,荒田别、鹿我别、木罗斤资、功满、融通皆被斩首。前百济国王余句王和新罗王奈勿王闻战事不顺,立即遣贵首会同沙沙奴跪、沙白、盖卢等前百济新罗将领领五千兵马渡海增援,并募得熊袭、隼野人两万余。” “当时诸葛将军奉命率领一万余人在辟支山阻击前百济新罗联军,他先与贵首部假意相持,将其阵线拉开。然后遣一千渤海骑兵攻其侧翼。熊袭、隼等东野人没有见识过大队骑兵冲击,惊慌之间很快便被我军冲溃,并连带着冲乱了前百济新罗联军地阵脚。我军顺势掩杀,大败联军,斩首一万五千余。贵首无奈,率领残军数千在惠头津上船。准备退逃对马岛。” “但是卢震将军已经改变策略。命令躲在金山和东海的近海第一第二舰队立即出击,搭载三千府兵攻占了对马岛和壹岐岛。斩杀了壹岐国主真根子以下两千余人。贵首无法逃往对马岛,只好转船向南。试图逃奔耽罗岛(今济州岛),但是却在半古港被我近海第一舰队第三、第四支队汇同三千岛上守军团团包围。一番激战后沙沙奴跪、沙白、盖卢以下四千余人斩首,贵首领一千余残兵投降。” “兴宁三年六月,领军带到熊本紫筑地区与余句王、奈勿王汇合的息长足姬命、武内宿、武振熊在知道对马岛、壹岐岛落入我军之手后大为恐慌。于是立即筹集了大小船只上千艘,准备抢回对他们至关重要的对马、壹岐两岛。为了加强力量,他们再从熊袭、隼各部族中募得野人两万,从肥国、丰国请得兵士一万余,加上他们的本部兵马足有六万余。” “好家伙,看来这倭王准备孤注一掷了。”曾旻激动地抚掌说道,虽然他知道最后的胜利是属于北府,但是这大军云集,千钧一发的局面还是让从没有经历过兵事的曾旻激动不已。 “是的二公子,”韩休笑了笑,接过曾旻的话题指着地图说道:“你看这对马、壹岐岛就在汉阳郡和熊本岛、东瀛本岛地中间,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不过半日的船程。倭军掌握对马、壹岐二岛就可以日夜袭扰我汉阳郡,我军占据了对马、壹岐两岛,则对熊本、东瀛本岛和土佐北水道成虎视姿态,所以倭首才会如此紧张。” “倭军以武振熊为前军大将,领军两万,搭乘四百余艘各种船只,气势汹汹地向壹岐岛冲去。我军为了使倭军兵力分散,主动撤退到对马岛,并将岛上数千人口连同所有粮草物资全部运走,只留下一座空岛给武振熊。” “武振熊见我军避其锋芒,以为我军畏惧他的军势,于是一边派人向紫筑地区准备出发的中军大将武内宿和留守的后军大将伊奢别命报捷,督促中军携带粮草尽快跟进,一边率领两百余艘比较大的战船尾随我军,试图消灭我海军部队。” “当时臣下正任近海第一舰队第一支队统领,奉命引诱倭军前军。武振熊看到我支队只有不到六十余授战艇,一时气焰嚣张无比,死死咬住我们不放。我们将武振熊部引过岐岛,直至对马岛以南六十里小石岛海面。这时近海第二舰队从小石岛以东,近海第一舰队第四、第五支队从小石岛以西,呈半圆形包围了武振熊部。” “我军以三百艘近海战艇对倭军两百余艘各色海船,优势明显。我军先以三角队形冲断倭军散乱长字队形,将其分成两段。第二舰队以优势数量围住倭军后段船队,并以接舷战方式消灭倭军这百余艘船只。倭军军士虽然个子矮小,却非常凶悍,像一群狼。尽管如此,但是倭军一是装备没有我军精良,二是多半不熟水军,只是凭借一时之勇,毫无章法,岂是在海面上操练过数年地我军海军地对手。 一经接舷,我战艇水手便用短弩(海军专用地弩,主要是弦用铜丝绞地。弩臂也经过专门处理,以便防水)将倭军水手射倒一大片,然后摇动已经伸在敌船上空的回旋拍竿(北府改良地拍竿,不但可以用笨重的铁盘砸碎敌船,而且一旦摇动,飞旋地铁盘带动锋利的铁齿,就能像割草机一样将敌船船面清理一遍),带利齿的铁盘在倭军船只上一阵飞旋,立即刮起一片血雨残肢。待到拍竿停下来后,身穿皮甲。脚穿防滑虎爪鞋地水兵们手持水兵刀(仿照曾华在异世网上看来的马来克力士刀而打制,刀身稍直不长,形状如剑,刀身前半截流线收窄变尖,单边开刃,可刺可劈)从舷板呼哨冲到敌船。展开肉搏战。将残余地倭军一一杀死。” “由于臣下的近海第一舰队第一支队在前牵制,第二、第三支队在后阻挡。武振熊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由于船速比较快而冲到前面去的前段船队调过头来,而此时我第二舰队以数围一的方式早就将倭军后段船队消灭大半。已经开始整队向倭军前段船队围去。又是一番激烈的厮杀,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齐心协力。申时过后便消灭了这两百多只倭军船只,武振熊以下万余东倭水军全部葬身鱼腹。” 全部葬身鱼腹?”曾旻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的二公子,由于我军急着南下去壹岐岛围攻倭军主力。所以没有工夫去收容战俘,于是便派出二十余艘三等战艇巡弋海面,用水兵弩和长矛所有落水地东倭水军全部刺死,并投掷火油弹将所有地东倭船只烧毁。说实话,东倭水军的船只真是太差了,给我们北府海军只能当柴烧了。” 听完韩休地话,曾旻真的无语了,他再看看自己父亲和王猛、朴一样都是神情依旧,丝毫不为这一万余已经定居到海底地东倭水军担心,连尹慎也只是神情略微一变,很快便回过神来了,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示意韩休继续讲下去。 “我们大败武振熊部水军之后,立即南下壹岐岛。在黄昏前赶到那里时,发现近千艘东倭船只密密麻麻地停泊在壹岐岛鹿边滩的泊港中,正准备让三万东倭联军下船,与岛上地一万余前军会合。我军见此情景,立即列队用弩炮发射火油弹。”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情景,太阳几乎要沉到西边的海面下,而我们发射的火油弹冒着桔红色地火苗,拖着长长的黑烟轨迹,划破长空,直飞向东倭船只。由于东倭船只排列得太密集了,我们的火油弹十中二三,十几轮弩炮打完之后,数千颗火油弹点燃了东倭联军过半的船只,而没有打中的火油弹在海面上继续燃烧,与四处燃烧的东倭船只一同将夜空耀得通红。” 曾旻和尹慎都见识过北府海军弩炮发射的火油弹,与陆军石炮发射的火油弹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海军用的火油弹要小许多,而且“体型”瘦长许多。它的陶土外壳也更加薄,不说打到船板或者船帆上都会炸裂,就是稍微一烧热碰到水骤然变冷也会裂开。一旦裂开,里面由沥青、松脂、木炭、硝石等构成的燃烧物就会猛然散开,无论是在船上还是海面上都会腾起一团大火,而且用水怎么都浇不灭。 东倭联军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战术和情况,不由大乱,而且他们真正的水军早就被武振熊带到对马岛被全歼了,现在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步兵,根本没有水战的经验,在熊熊大火中显得更加慌乱。甚至有起火的船只在逃避时一头撞上了没有起火的同伴船只,结果两艘船“同归于尽”。 曾旻和尹慎看着韩休那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可以想象地出当时场景。四处燃烧的火焰将半个天空都映红了,无数的东倭军士在火光和黑暗绝望着嚎叫着,近千艘东倭船只如同一个个漂动而灼热的坟墓,而燃烧着的大海却是一个巨大的墓场,最后将所有的一切吞噬在黑暗之中。 韩休咋巴着嘴巴,好好地回味了一把才继续说下去:“武内宿趁着夜色带着二十余艘船只,千余残军逃回了熊本岛紫筑地区。武内宿抛弃的三万余东倭中军有五千余人及时登陆壹岐岛,与武振熊留下的一万前军汇合,困守孤岛。其余两万五千余人随着千余艘东倭海船一起消失在大海之中。当我们天亮时打扫战场时。发现只有不到三千余人还在海面上挣扎,除此之外还飘着数以千计地木板残片。” “被丢在壹岐岛的一万五千东倭联军有一万余熊本岛人和五千余纪伊国人,他们没有任何粮草和补给,而壹岐岛周围所有海域已经掌握在我北府海军手里,孤守无援的东倭联军先是发生了内讧,很快就是死伤过半,其余的便在被围后的十四天投降。” “武内宿逃回紫筑地区,整个东倭联军只剩下伊奢别命名下的一万余大和国军士,而且也都已经胆丧,于是杀掉了余句王、贵首、奈勿王等千余百济、新罗王室、贵族。并遣使者执余句王等三人的首级向我军请降,其余大部则分批退回大和、纪伊国,但是他们大败的消息却传遍了整个东瀛岛,许多不满大和-纪伊联盟的敌对势力.}息长足姬命和武内宿发难。” “首先跳出来的是是忍熊王、香坂王、难波吉师五十狭茅宿、犬上君仓见别、熊之凝,他们是针间国(今播磨地区)、丹波国地区地国主和豪族。受吉备国的暗中指使和支持。兴宁三年七月。当息长足姬命和武内宿的残兵败将在土佐岛北水道缓缓向东行进时,忍熊王与香王在播磨国的赤石(今明石)的集结了大约两万军队。并派五千人坐船前往淡路岛,封锁了赤石(今明石海峡)的通路。阻挡败军回国。” “知道这个消息地息长足姬命当即决定,让武内宿带上伊奢别命。绕道从赤石海峡南边地纪伊水门进入纪伊国。息长足姬自领主力船队通过赤石海峡向难波住吉(今天|:.宿很容易就签了纪伊国,但是由于其国力大损。士兵多丢在对马壹岐海面,所以无力出兵对抗忍熊王与香坂王,只好蜗居在纪伊国暗中策划。而息长足姬命一路却遇到了极大地困难,由于忍熊王的军队已经封锁了难波住吉地水道,加上天气变化,海上风浪变大,息长足姬命根本无法在难波住吉登陆,转而打算从务古水门(今神户)登陆,但务古水门遭到了香坂王的封锁,无法通过,息长足姬命只能滞留在务古水门一带地海域,等待时机。” “东倭内斗的战局就这样僵持下去,息长足姬命的主力大军没有粮草,只好到土佐岛赞岐、粟国、长国地区抢掠粮食,但是随着土佐岛诸国加强警戒,大和军粮草难以继接,时间一长难免会被困死在海上。眼看大局已定,忍熊王与香坂王非常得意,于是便发松了警惕。谁知到了太和元年春天,居住在河内国大县郡一个叫弟彦王地豪族在武内宿的策动下,率领三千在饿野(兵库县香王战死,忍熊王大惊退守住吉,又从住吉撤往道(今京都宇治)地区,从而解除了务古水门之围,息长足姬命率领残军终于登上了河内国。” “息长足姬命缓过了一口气,便南下到纪伊国与武内宿会师。两人经过商讨,决定斩草除根,他们一边遣使继续向我军请降,一边倾两国之力,聚集了三万之众,于太和元年秋七月由武内宿率领北上,对付忍熊王。武内宿从道攻击忍熊王,将忍熊王的军队压制到山代地区。忍熊王越过道河向南,武内宿便在道河北岸布阵。双方在道河两岸开始拉锯,难分胜负,这种状况一直僵持到太和三年春天。武内宿为了能够迅速取得胜利,于是密令手下士兵将弓弦盘在发髻上,身上暗中佩带木刀,然后向忍熊王假称息长足姬命已经死亡,息长家族的人不会再夺取权力了,并愿意断弦解刀前来会盟,希望对方也能断弦解刀。由于战事靠近针间、丹波国,使得这两国损失惨重,无奈之下忍熊王 意了武内宿的请求,下令扯掉弓弦,扔下佩刀,准内宿的军队渡过道河后,士兵们马上上好弓弦,拿出木刀。杀得忍熊王措手不及。忍熊王先败于山代和近江的交界逢阪,再败于沙沙那美(又称乐浪)。最终,忍熊王和手下千余残军只得退回但马,依附于吉备国势力之下。” “而在这两年间,卢震将军和接任驻防平壤都督李天正将军派遣厢军五千,平州府兵两万,经略熊本岛和土佐岛,先灭紫筑、肥国、丰国等十一个大和-纪伊联盟的臣属国,斩首六万余人,降族三十一个。斩首五万余人,并迁汉阳郡前百济、新罗、任那等百姓二十余万,并征熊本岛民夫三十余万筑肥东城,肥西城,丰城,筑紫城。熊北城。熊南城,南隼城等十二城。辟筑紫港、肥西港、熊南港等四个港口。太和二年春雇熊本岛熊袭、隼人青壮三万余,编练成军。会同一万平州府兵渡海攻入土佐岛。至太和三年春天,武内宿败忍熊王时。我军已经灭土佐岛波多、伊予、土佐、赞岐、粟国、长国等九国,与针间、河内、纪伊等东瀛本岛诸国隔海相望。太和三年秋,进而攻取淡路岛。设军港,彻底控制了土佐岛北水道。” “太和三年开始,我北府征土佐岛民夫二十余万,筑波多、伊予、土佐、赞岐、长粟五城,并雇熊本、土佐青壮六万,以为东瀛本岛经略主力。太和四年夏五月,我近海第一舰队在本岛东部地茨国(今东京地区)登陆,遣雇佣军、民夫六万余筑茨城,并北上攻灭茨国、毛野国(今山梨地区)。而我近海第二舰队负责北路进发,早在太和二年,我近海第二舰队在出云国登陆,灭其国,筑出云城,设出云港,太和三年,在能登半岛登陆,灭额田等国,筑能登城,设能登港,太和三年秋,攻占佐渡岛,继而在越北登陆,大败越国军队,筑北越城,与茨城南北呼应。” “太和四年,李天正将军调任右护卫军都督,负责洛阳、司州的防务,诸葛承将军便接任驻防平壤都督,负责对东瀛岛的经略。但是从那一年开始,由于数年对东瀛用兵并无太多的收益,海军部迫于门下省的压力,只得将精力放在了南下开拓交州以南海域,寻找香料黄金和更多的人口市场。近海第二舰队南调,与第三舰队汇合,直下广州,接着远海第一舰队也南调,东瀛岛的海防便由我近海第一舰队和新组建的远海第二舰队负责。除了巡弋熊本、土佐岛海域,控制土佐岛北水道,穿行各地港口,接应我们在东瀛本岛上的各要塞城池外还要护卫北上长鲸岛的捕鲸船队。 大将军,请恕臣下斗胆,我们地任务实在是有些繁重了。”说到这里,韩休不由地叫起苦来。 曾华点点头,明白韩休的意思。目前东瀛岛绝大部分的金银矿都没有被发现,除了大和、河内、纪伊、吉备等国,其余地方都多是“野人部落”,太落后了,根本没有什么购买力。而那些个稍微文明的国家又都是北府的打击对象,如大和国和纪伊国已经求和乞降了十一次,但是没有一次成功。 “大和国和纪伊国情况怎么样?”曾华问道。 “回大将军,息长足姬命和武内宿一边一次接着一次地向我们求和乞降,一边励精图治,恢复元气,并开始向北边的吉备国开战,试图从吉备国身上补回一些损失。而吃了一些亏地吉备国也频频向我军派出使者,愿意请降。”韩休答道。 “哦,”曾华不由沉思起来,他太了解东瀛岛那帮人地德性。你强大的时候他跟孙子一样恭顺,一旦你衰弱他就跟野狼一样。前几年自己一直忙着西征,没有过多地注重东边,只是要求海军对东瀛不断地蚕食,不断地侵袭,想不到门下省因为财政压力,已经迫使海军部改变战略方向,这可不行。 “这样吧,我向枢密院和三省要求继续对东瀛岛加大进攻力度。雇佣熊本、土佐岛青壮,搭乘我们地海船,利用我们的制海权,向东瀛岛诸国沿海地区发动侵袭,衰减他们地实力,然后再登陆,筑城,深入内陆,最后攻灭其国。我们可以先放过吉备、大和、纪伊三强国,接受他们的求和乞降,然后让他们继续对战,我们甚至可以支持一下弱者,让他们打得更激烈些。而我们则向三国地周围下手,如尾张、岛津、三野等国,最后再集中火力对付吉备、大和、纪伊三国。”曾华的话让韩休、诸葛承两人喜出望外。 “长沐,秉业,你们算算,这样下来大约要几年,需要动员多少兵力?”曾华最后问道。 韩休和诸葛承两人合计了一下,又和身后的参谋副官们商量了一下,最后答道:“如果要消灭三国,我们预计要三年时间,海军需要调动近海第一,第二舰队和远海第二舰队,陆军需要动员两万厢军和六万府兵。” 曾华也低头合算了,最后决定道:“好,就这样,海军增加近海第二舰队,厢军和府兵则动员幽、冀、青三州地兵马,全线向东瀛用兵,三年内你们必须拿下东瀛岛,而且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东瀛岛。” 曾华最后一句话让韩休、诸葛承两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了,立即敬礼并郑重答道:“属下一定尽力,不完成任务军法从事。” “好,这军费吗?”曾华斟酌了一下说道。“我出,六百万银圆我出了,就当我买下了东瀛本岛。” 众人不由一愣,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了,看来曾华是准备自己掏钱请北府陆海军占领东瀛本岛,这样打下来的话这本岛的所有权就和准备设郡县,正式纳入北府版图的熊本岛、土佐岛不一样了,它以后算是曾华的私人领地,如果曾华以后称帝,就是皇室直属领地。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位大将军有的是钱,光是那些大商社、大工场的股份都值数千万银圆,这点钱,几年就赚回来了。 “大将军,你买下这东瀛本岛干什么?”王猛有些诧异地问道,因为曾华以前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曾华当然不好说自己听到东倭猴子就窝火,恨不得立即将他们全部沉到海底去,便开玩笑道:“景略先生,你放心,我买下东瀛本岛不是用来养猪的,这里可有很多好东西。” 说到这里,曾华想起那些金银矿就流口水,他眯着眼睛对王猛等人说道:“景略先生,素常先生,要不要入一股。虽然可能现在看不到利润,不过保证可以给你们的子孙后代留个聚宝盆。” 听到这里,不但深知曾华眼光的王猛和朴两人心动了,就连韩休和诸葛承都怦然心动,盘算着自己家里有多少余钱,可以跟着大将军投资到东瀛本岛。 不过历史记住了这一天,在谈笑间,东瀛岛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 第二百四十章 江左风云(一) 安元年二月,癸酉,..co 第二日,一行人爬上了崂山,在这半山腰的一个风景绝佳处座落着一座城堡院落。也是属于曾华的“私产之一”。这座方圆数百亩,拥有无敌海景的别府与其它十九座别府构成了曾华的别府行所。这是曾华来到“这个世界”初就立下地志向,要在许多“异世”著名的风景胜地修上一座别府,没事的时候就来住住。 一行人在这里住了三天,然后继续开拔,经过北海郡直至鲁郡,先在“先知孔子”地故居游历了一番,第二日到附近的那所青州最大的圣教教堂里参加了多达数千人的早礼拜。完毕后一行人继续西进,经过任城郡、济阴郡、陈留郡于春三月进入司州荣阳郡。在这里曾华、王猛、朴三人还饶有兴趣地考察了一番三国古战场,在这个关东诸侯讨伐董卓的地方怀古凭吊了一把。曾华一时兴起,居然给王、讲起了三英战吕布,他讲得口水直飞,终于赢得了王两人难得的一声喝彩。 当曾华一行人看到成皋关时,大家知道马上就要进入洛阳地界了,想到又要回到故都洛阳,众人不由感到一阵感叹,大半年的游历,让大家眼界大开,也有些疲惫不堪。回到洛阳,那么离长安也不远了。 这时王猛悄然对曾华说道:“大将军,我不想回长安了。” 曾华点点头,欣喜地说道:“景略先生想通了就好。你为北府军国重事操劳了十几年,呕心沥血,身体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我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在异世的历史上,王猛一个人支撑起整个前秦,最后在五十岁上便病死了,应该是积劳成疾,活活累死的。既然曾华来到了这个世界,自然不会犯下这等错误。他每年都给自己的重臣们“检查身体”,及早发现疾病及早治理。而且在北府由于曾华的苦心经营,一时人才 王猛不再像在异世历史中那样是一个人在“战斗”,“团队”在战斗,所以身体虽然看上去有些虚弱,但是相比起异世来说要强多了。 不过就是这样曾华也不放心,他还想这些国士重臣们再继续做贡献,毕竟才二十余年,北府第二代人才简拔于匆忙之中,前比不上王猛、朴、车胤、谢艾等大才,后又不如在北府治下长大的“第三代”人才,所以能挑大梁独当一面的不多,曾华还希望王猛等人再坐镇个十几年,让北府“第三代”人才完全成长起来。所以曾华想让王猛等人半退下来,担当“顾问”的职位,即可以为后继者创造机会,还能在修养身体的时候继续坐镇北府大局。当然了,曾华还有更深层的一个目的,他希望自己和王猛等这些“开国君臣”能为华夏后世立下一个好规矩和传统。 但是曾华又不好“迫使”王猛等人“半退”下来,他只好将自己的心思与王猛等人好好地沟通了一番,..但是一旦要真正退下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是王猛等人恋权。而是因为北府是王猛等人花费了半世地心血才建立起来的,交给别人还真是不放心。 曾华借着游历的时机,先把王猛拉出去,一边让他好生休息一番,一边慢慢劝导他,今日王猛终于答应了。曾华心里怎么不高兴呢? “是的大将军,我想明白了。不过还是多谢素常先生指点一句。”说到这里,王猛看了一眼远处与尹慎指点山河的朴。而朴似乎心有灵犀,骤然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曾华和王猛。还微笑着点点头。 曾华一边点头回应,一边问道:“素常先生指点先生什么了?” “素常先生不同我等,是真正淡薄名利之士,也是我们当中最先想辞职让位之人。当时他劝我道,大将军都不恋权,我等又何必恋位不去呢?”王猛一边远远地望着朴。一边抚须答道。 “我听得这么一说,当时就顿悟了。是我过于执着了,没有领悟到大将军的本意。当年诸葛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是最终还是没能让蜀汉复兴,他一身死。蜀汉很快衰落,在三国中第一个被灭国。大将军说地是啊,这华夏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我北府能有今日之强势和兴旺,正是大将军以虚怀若谷、海纳百川的胸怀招纳了无数地天下英才。而且,”说到这里,王猛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曾华,脸色变得郑重无比,“大将军不但是在为天下人以身作则,也在为后世子孙以身作则。属下能有幸追随大将军创下这万世基业,怎么能不学得大将军万分之一的器量,为后世臣子以身作则。” 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曾华只能拱手说道:“多谢景略先生。” 过了好一会,曾华又继续问道:“那景略先生有什么打算?” “上次在洛阳大学时,袁方平曾对我言道,自从荀令则(荀羡)先生从雍州大学校长转任参知政事后,雍州大学在万千(重)先生手里逐渐改变了学风,众多教授和生员多有怨言。袁方平说令则先生上次特意去信给他,说万千先生已经萌生退意,准备转任并州大学校长,所以想请袁方平转任雍州大学。但是袁方平又不放心洛阳大学,想请我为他寻找一位合适的继任者。” 曾华听明白了,长安大学是新学派的大本营和发源地,而雍州大学在荀羡带领下成为旧学派为数不多的根据地。 后来荀羡转任参知政事,接任的重却倾向于新学,于是矛盾便产生了,众多坚守旧学地教授和生员与重之间的隔阂和矛盾越来越大,最后发生了冲突。去年秋天,重被上千雍州大学教授和生员给堵在了大学校长楼门外,不让他入楼行公事,这也意味着这些教授、生员不承认重是雍州大学校长。此事经过邸报一报道,重顿时心灰意冷,去意已决。而袁方平学术立场中立,又擅长诗赋、考据等旧派学问,自然是接任雍州大学校长一职最好地人选。 “景略先生想接掌洛阳大学?”曾华想确定一下王猛的意图。‘ “回大将军,属下正有此意。王某年少时曾在洛阳求学,能为洛阳培养出更多的人才也算是了了我的夙愿。而且我也能通过洛阳大学为北府选拔举荐国士栋梁。”王猛点头确认道。 “那也好!”曾华非常欣慰地说道。王猛在北府执政十几年,早就名重天下,现在以北府宰辅身份退执洛阳大学校长一职,当然是绰绰有余。而且以他的名声和大才,自然能吸引无数地年青才俊投考洛阳大学,而众多名动天下的名士大才 能买王猛的面子,能顺利被延聘到洛阳大学。曾华几年,在王猛地带领下洛阳大学会冉冉崛起,最后和长安大学、雍州大学一起,如同璀璨星空最耀眼的三颗星星一样照耀着整个华夏和世界。 正当众人准备进入洛阳时,来自南边的消息打断了他们的行程。 “袁真死了?难怪桓公会如此心急地讨伐寿春,又是拜表即行,当年西征成汉的时候也是拜表即行。”曾华拿着军报说道。拜表即行就是把讨伐寿春地上表刚往建业一送,也不管朝廷同意不同意。立即发兵行动,典型的先斩后奏。 “这也难怪,袁真是江左朝廷的宿将,名声功勋不让桓公。他在寿春,虽然与桓公不和,但是桓公也不敢贸然交恶。现在他死了。其部将朱辅擅自拥其子袁瑾为建威将军,南豫州刺史,继镇寿春,这就让桓公抓到把柄了。谁叫他们敢擅立州使!”朴冷笑道。那倒也是,这天下谁敢擅立州使,就是曾华分授北府治下各州刺史,也要装模作样地给江左朝廷上个表。而桓温更是不堪,为了南豫州、江州两个刺史位置,不知跟江左扯了多少皮。最后在近几年才算拿下。要是人人都像寿春那样擅立,那大家还用得着这么辛苦吗? “寿春知道下场。所以也横了心,一边遣使向江左和我北府表明心意,一边聚兵对拒桓公。”王猛拿着军报缓缓地说道,“寿春军主动出击,在庐江一线对战桓公大军倒是一招不错的棋。可惜这袁瑾太不中用了。在庐江居然三战三败,两万军士居然溃散得一干二净,只得退守合肥。 结果被桓公团团包围,覆灭之日指日可待。” “据军报上说是袁瑾不信任朱辅,反而重用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故而才有此大败。”曾华笑着接言道,都什么时候还玩这一套,不要看桓温老爷子北伐不行,但是对付你们这些毛头小子还不是五个手指头捉田螺。 “南豫州形势烂成这个样子,冰台先生有什么行动?”曾华笑了一阵后问道。 ||..军国重事全部委托给了三省和枢密院,而依照北府制度,枢密院有权在“边地”发生战事采取措施,包括通过陆军部调遣军队。 “冰台先生传令驻防许昌都督柳夫(柳)从汝阴出兵,渡过淮水占据寿春、当涂(今安徽蚌埠东)一线,传令驻防广固都督吕采从鲁郡出兵,渡过泗水占据彭城、下一线。” 听完朴地话,曾华不由深深地沉思起来,而朴却和王猛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换了一下各自的想法,然后由王猛出面开口道:“大将军,该是去江左的时候了。据密探回报,桓公这些年来老迈体衰,估计已是风前残烛,大将军要早做筹谋。” “我知道你们的心思,只是这事情要做得万全。冰台先生这么做真地能让袁瑾远遁东海吗?”曾华摇着头疑问道。 “冰台先生如此传令,一可以抢占淮水、泗水的天险地势,二是向袁瑾表明我北府的姿态。如此一来,袁瑾除了向东遁逃,与逆贼范六汇合之外还能如何?而且据我们密探得知,袁真在时就与范六叛军瓜葛不清,要不然他怎么得到兵甲的?”王猛笑着回答道。 “如此看来我要让百山(张寿)以北府的名义赶紧上一表,保一保被围在寿春的袁瑾。”曾华也笑着接言道。 “冰台先生和百山已经想到,这份邸报上说百山以北府名义上表江左朝廷,为袁瑾开脱,估计这会应该送到江左了,而且各报纸已经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北府要保袁瑾。”朴翻着另一张军报说道。 “那就好,桓公这下就迷糊了,估计在摸清我地真正意图之前是不会下死力攻打合肥,希望袁瑾这个时候聪明些,赶快借着机会突围遁逃。”曾华看了看南边,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倒是看重朱辅,这老小子是跟随袁真打过血战的,希望他能好好出把力。不过袁瑾不成也没有关系,十几年我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几年。” 第二日,曾华和朴立即赶回长安,王猛留在洛阳,转任洛阳大学校长。夏四月,曾华表朴为平章国事,张寿、荀羡为参知政事,其余不变。接着以大将军身份行令,调朔、并、冀、雍、司、兖六州府兵十万,并厢军三万,逐步悄然南下驻防;调秦、益、播、羌、梁四州府兵六万,并厢军两万,悄悄移驻巴郡、上庸郡,虎视荆州。 第二百四十一章 江左风云(二) 四月,镇南将军、广州刺史周楚卒。大司马桓温闻道:“永和众士,尽皆凋零,叙平狩猎江左恐不久亦”。左右劝曰:“谢安石才学高绝,可为江左柱石。”桓温默然许久却未言一语。 ----------引言摘述 “桓温老匹夫,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大恨!”袁谨赤红着眼睛恨恨地大骂道,而旁边的朱辅、袁恩、灌秀也是满是悲戚之se。根据刚送来的情报,桓温下令将袁家一门五百余口全部斩杀在建业江边,一点都不给北府曾华面子,而天下民众也对桓温突然发作的暴nve颇有微词。 自从北府一面上表江左朝廷,力保袁瑾,一面毫不客气出兵数万,一举攻陷寿春、当涂和彭城、下一线,天下人又被北府的举动ga0迷糊了,而做为当事人的桓温更是一头的雾水。不过他知道曾华一向是擅于布棋挖坑,为了以防万一,桓温只得放缓对合肥的进攻。 而袁瑾在经历了惨重的教训之后,终于知道自己那帮兄弟子侄铲除异己是一把好手,真刀真枪就彻底歇菜了,于是袁瑾重新开始信任起朱辅、灌秀等跟随自己父亲多年的武将。 寿春陷于北府之手后,袁瑾在朱辅等人的劝说下,趁着桓温缓和攻势时机,率领仅余的五千寿春军jing锐拼si突围,向西逃遁。桓温军一时没有防备住,让袁瑾、朱辅、袁恩、灌秀领着三千残军逃出了生天,经东城(今安徽定远东)、临淮逃奔到了广陵,与范六叛军汇合。 听说袁瑾率军来投。范六大喜过望,背了好几年暴民乱军的名分,终于也有正规军来投自己,这不正说明自己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吗。已经废除“帝号”的范六立即自称东海公,天下兵马大都督。然后授袁瑾为镇东将军,徐州刺史,都督徐、扬、豫州诸军事。当然了,范六也知道袁瑾这些人跟自己那些海贼、盗匪出身的班底绝对合不到一起去了。所以“非常大方”地将syan以南地区划给袁瑾做地盘,还非常慷慨地拨出三万部众和一批粮草支援袁瑾。 袁瑾虽然从心里看不起范六等人,可惜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捏着鼻子接受了封号,接纳了部众和粮草。再谢过范六地“大恩”之后便向南移驻,镇屯临泽。直接面对驻扎在高邮的桓石虔广陵军,成为范六新立的东海国最坚实的壁墙。 袁瑾在临泽刚刚立足,就听说桓温上表朝廷,强烈要求严惩叛逆的袁家一门,以正法纪。谁都知道这是桓温借机立威。威慑江左朝廷和众人,以挽回他在朝歌大败之后急剧下降的威望。谢安和王坦之纷纷上书,请求朝廷广施仁德。只要惩戒首恶即可,不要祸及家人无辜。甚至连留镇建业丹yan地桓冲也上表为袁家一门求情。 但是桓温却固执己见,并要求北府将从寿春俘获的数百口袁府众人移交给江左,由朝廷处置。看来桓温是吃准了北府最讲实际,不会为了一个被灭的家族势力跟自己翻脸,于是才摆出这么一副强y态度来,也算是给江左那些三心二意的人敲响警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几经交涉无果,最后桓温祭出“法宝”,请朝廷下诏书,要北府交回袁家满门数百口,北府“无奈”,只得奉诏乖乖交人,不过在交人地时候,北府以曾华的名义给桓温递交了一封书信,请桓温看在旧故袁真的情分上,还有他以往为朝廷立下的赫赫功绩上,放过袁家满门。 但是桓温接到人之后,二话不说便将袁家这三百余口连同在合肥俘获的两百余口全部拉到建业城外,当着丹yan数万百姓士人的面尽数斩杀。 消息传出,天下哗然,据说就是一向对桓温很恭敬地曾华也发了火,下令不准北府卖给荆襄军一刀一马,并停了每年献给桓温的“岁贡”。 做为当事人地袁瑾更是悲痛yu绝,哭昏了三次后便有了刚才那番激烈的言语。朱辅跟随袁真三十多年,看到老主上家家破人亡怎么不戚然悲伤呢?而且自己的家人也一同陪了葬,朱辅想起桓温就咬牙切齿;袁恩是袁真的义子,跟随其十几年,更是与袁瑾情同兄弟,袁家破亡,便如同自己家亡一样,所以袁恩现在跟袁真一样悲痛yu绝;灌秀则是袁瑾的心腹亲信,也是他地亲兵队长,现在也是一脸悲愤地站在一边,捶x顿足,恨不得立即杀了桓温老匹夫。 北府曾华在袁家的破亡一事上也脱不了g系,但是目前袁瑾等人心里只有桓温这一个敌人,在灭了桓家之前估计也没有工夫去找北府和曾华的麻烦,说不定还能能跟他们联合,倚为强援。 四人同仇敌忾,立下了拼si也要与桓温和桓家 底地盟誓,接下来就是要付诸于行动。袁瑾从数万千青壮,与本部寿春军jing锐编在一起,合为六千人,日夜c练。朱辅本是宿将,练兵整军自有一套,袁恩是寿春军中难得的善谋知兵之人,而灌秀不仅勇武,人也非常机灵。三人既然愿意誓si辅助袁瑾,自然拿出了十二分本领,用心尽事,不到半年便练出一支“东海国”的“虎狼之师”,号为“朝歌军”。 “朝歌军”的名号传到姑孰桓温耳中,当时就把这位江左朝廷的大司马气得半si。朝歌,这是桓温深以为耻的地名,也是他心底最痛的一块伤疤。当年他在那里坐等胜利,结果被慕容恪一个突袭打得半si,此后再也没有胆量和气魄北伐了,他的威望也从那时起就直线下降,而朝歌这个名字也成江左士子百姓暗地里嘲笑讥讽桓温的代名词了。袁瑾把自己jing锐之师取名为“朝歌军”,其意不言而喻。 不过桓温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袁瑾和他的朝歌军,他只是叫桓石虔率领广陵军看住高邮一线。防止贼军南下就好了,因为他现在一脑门的麻烦。 原本太和六年是个好年,可惜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因为太和五年财政窘境,桓温下了狠心对江左进行了一番改制,所以太和六年中百姓们种田积极x大大提高,种地面积也大大增多。加上太和六年江左大部分地区风调雨顺,各地大熟,尤其是江左地基业-三吴:~桓温的老根据地-荆襄地区。桓温接到各地大熟的消息,原本以为会过个好年。谁知刚过秋收就形势大变。 由于江左朝廷和高门世家都欠了北府一pgu债,现在必须要还债了。但是由于桓温的改制,江左各地都收到了朝廷的“农业指导jing神”,太和六年只能全心全意种粮食,不能再ga0其它“乱七八糟”的副业和农产品。 所以到了太和六年秋收北府商人来收账时,江左各地只能用粮食来抵债了。但是问题又出现了。由于只有粮食这种单一地“货品”,加上数量巨大。而北府的采购量却只有那么多,很快便出现了粮食大降价,而大熟的荆襄和三吴地区情况更是严重。各高门世家为了尽快还清债务,并且能够采购北府新的货品,不由纷纷压低价格出售粮食。结果形成了恶x竞争,最后粮价只有去年地三分之一。但是为了补上窟窿,江左高门世家只能尽可能地多售粮食。而要想多获得粮食就只能拼命地从百姓和农奴手里敲榨更多的粮食,于是形成了恶x循环。对于普通百姓们来说,由于粮食“大降价”,食盐、棉布等生活必需品就相当于涨了价一样,不但原本指望多收了三五斗就可以改善生活的希望成了泡影,就是卖粮后挣得钱还不够买“预算”中一半的必需品,日子反而更加难过了。 而江左朝廷自己还欠着北府的钱,根本没有能力去进行“农业补贴”,按“保护价收购粮食”,只能看着丰年谷贱,谷贱又伤农,刚刚看到一点希望的江左财政状况又变得恶劣起来。 桓温开始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这种事情对于当时地江左士子们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在他们想来,只要百姓重农多耕种,产出更多的粮食不就行了吗?可惜加上一个贸易在里面,就变得让桓温、超等名士高才们看不明白了,就是王坦之、谢安也是有些转不过弯。不过这也难怪,北府商人在曾华“现代经济思想”地指点下,玩这些商贸手段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加上前几年的jing心准备,自然够江左朝廷好好喝上一壶了。要知道曾华虽然在“异世”是学工科的,但是必修的基础课-《政治经济学》外加“多年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熏陶,肚子里关于经济商贸地学问鼓捣出来在这个时代已经足够让北府商人们玩转江左了。 当桓温攻陷了合肥,平定袁氏后发现太和六年的大丰年已经打了水漂,不但辛苦一年丰收的粮食全“低价”卖给了北府不算,十pgu债还只还了九pgu。到了咸安元年,教训惨重地高门世家和百姓们却怎么不敢再全种粮食了,他们纷纷明里暗里违抗朝廷的命令,改种棉花、麻等“经济作物”,多养蚕茧,粮食耕种面积不到太和六年的三分之二。 桓温ga0不明白这其中的经济规律,但是他只知道这一切的“罪源”都在贪婪的北府商人身上。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心化为泡影,今年又要“饱尝”财政危机的苦头,桓温心里的那个邪火那是腾腾地冒,连带着曾华也恨上了。所以桓温坚决要杀袁门一家,除了想给江左上下立威之外,狠狠坏曾华的面子也是原因之一。 但是到了咸安元年,桓温期盼的风调雨顺再也没有来 而迎来了一连串的天灾。春天先是大旱,好容易熬突如其来的洪水却蔓延了荆襄、江州、扬州各地。咸安元年秋七月,江左各地满是灾民,而且没过多久又成了饥民,尤其是以荆襄和三吴为甚。各地的饥民往往数以万计,聚集在各地的县郡城池外,嗷嗷待哺。没有饭吃的人往往很容易生事。各地官吏报上地告急让桓温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袁瑾的朝歌军。<:|容缓,因为一旦三吴数十万饥民与江北徐州的袁、范叛军g连,将不堪设想。可能会危及到整个江左朝廷的基业。 桓温当即采取强y措施,他以朝廷的名义诏令各地世家豪强,每家每户必须按照所占田地的面积出钱出粮,救济灾民。各地世家豪强一片哗然。但是迫于桓温地专横,只得遵诏照行,不过大多数只是做做样子。 最后还是江左朝廷晋帝司马陛下亲自出面,给曾华手书一封,向其求援,并以同意圣教教会向江左传教为条件。曾华立即传令驻江左各地的北府商人开仓放粮。桓温等朝中重臣们心中气苦不已。这些粮食都是去年以粮抵债被北府商人收去的,在北府各商社仓库里存了一年后又回到江左百姓们的手里。 但是百姓们可不知道这里面地弯弯道道。他们只知道给粮食让他们活下去的是北府商人和圣教传教士。在北府商人和传教士口中,要谢就要多谢北府大将军曾华,如果不是他仁德广泽,大伙儿都得饿si。而且江左百姓们也终于了解到江右北府治下百姓们的真实生活,这些东西让江左百姓们心里多了不少想法。 在这个问题上。桓温和谢安、王坦之等人第一回达成共识,对北府装大尾巴好人颇有微词。现在坏人都让江左朝廷当完了,北府就出来当好人了。可是江左朝廷为什么要当坏人呢?还不是北府折腾的。可是这个道理桓温和谢安等人自己都绕了好几个圈才想明白,给老百姓讲怎么讲得清楚? 谢安和王坦之立即采取了对策,利用谢家和王家的声望,聚集了一部分粮食,然后以朝廷官府的名义向三吴之地地饥民赈灾,总算为朝廷挽回了一点民望。 正当桓温准备对自己根据地-荆襄地区进行赈灾时来。 由于徐州这数年来战乱不已,加上今年大灾,情况更是危急,许多临淮郡、广陵郡的百姓纷纷涌入下、彭城等北府占据之地,但是受官军阻挡滞留居地地饥民更多。范六看到时机成熟,再加上袁瑾在临泽一线挡住了朝廷主力大军,于是立即在syan登高一呼,重举大旗,纠集了万余兵马向淮y城进发。不但半月便聚得饥民十万余,那满山遍野的军势很快就把留守淮y城的江左东海太守吓得p滚尿流,立即弃城别走,逃回了临淮。 得势的范六立即遣兵四处攻打,一口气连陷了十余座城池。范六收杀世家豪强,开仓放粮,顿时聚得近二十万部众,一时临淮、广陵四处告急。 看到徐州局势又烂成这个样子,桓温气得差点没吐血。这次他下了决心,一定要将范六叛贼收拾g净了。 咸安元年秋七月,桓温表桓石虔为东中郎将,领军于高邮牵制袁瑾,表桓石秀为临淮太守,领军五千进驻徐县,自领两万兵马进驻。大军未行,粮草先动,可是咸安元年又是个灾年,朝廷和民间都无力支撑。桓温就传令临淮郡、淮南郡、历yan郡、广陵郡、丹yan郡,令世家豪强每家每户出粮一斛,强发其部曲家仆以为民夫,强征其车牛驴马运粮,不从者以通逆者论处。 在一片哀怨声中,桓温终于在秋九月向淮y城发起进攻。范六裹十万民众在石鳌南与桓温大军对战,四战皆败,只得退守淮y。秋十月,范六见事不可为,又使出惯技,自领数千本部亲信直奔syan,将二十余万“从逆”百姓丢给桓温安抚。 桓温无法,只得以江左朝廷的名义向北府下、彭城、东海等郡借得粮草若g,暂时安定了这些百姓。正当他准备继续剿灭范六余孽,进而转身与桓石虔会剿临泽地袁瑾,谁知历yan、丹yan诸郡的豪强世家不满桓温的暴政,有地上表到建业告状,有的g脆装“山贼盗匪”将自己被征走的粮草牛马再抢回来。 加上镇守建业的桓冲来信说皇帝陛下身t变弱,桓温恐朝中有变故,于是只得退兵:<.y,与桓石秀相连 第二百四十二章 江左风云(三) 司马温以广、交多寇,周氏世有威名,以宁州刺史周交二州诸军事,领广州刺史。仲孙,光之子也。 庚戌,尊褚太后曰崇德太后。 -----引言摘述 “东山兄(谢安号东山),你真的对桓符子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吗?”王坦之焦急地问道。 谢安看了一眼这位朝廷的王左卫将军,心里不由暗自长叹了一口气,这位太原王氏的大名士,虽然对江左朝廷忠心不二,可惜才能和性格却与其父蓝田侯王述相差甚远,要不然桓温也不会如此咄咄逼人,自己也不会显得独臂难支。 想起王述,谢安不由长叹了一番,要是那些故老重臣们还在的话,自己也不会如此费心费力。当年桓温为了拉拢王坦之和太原王氏一门,准备想请王坦之将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谁知王述老夫子知道后把王坦之一顿臭骂:“你发痴呆症了吗?你丢不下桓温的面子,难道就要把女儿嫁进武夫之家?”一桩政治联姻不了了之。 而桓温知道自己的面子被当了抹布,却也不敢发作。当年王太保(王导)在世的时候,只要王太保一发言,旁人只有附和赞美,绝无它言,而作为晚辈的王述却直言道:“人非尧舜,怎么可能每句话都说得对呢?”丝毫不顾王太保举荐提携过他。 可惜这些老人们纷纷去世,所以才会让桓温越来越骄横跋扈,而自己一干“新人”在其威势之下只能是勉力支撑。 看到谢安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还在那里默然无语思考,王坦之不由急了:“东山兄,你怎么还在犹豫呢?先是寿春袁门一家,现在又是殷、两家,更牵涉到帝兄武陵王(司马晞),如果我们再任由桓符子为之,恐怕天下就只知桓大司马。而不是江左朝廷了。” 谢安轻轻地抚须道:“殷涓是自取其咎,当初殷渊源(殷浩)卒,桓公使人赍书吊之,做为孝子的殷涓既不答谢,又不回信。只顾与武陵王(司马晞)游玩,故而才有此祸。殷渊源原本就与桓公有隔阂,殷涓不好生应付,还发轻狂之举,真是糊涂啊。” 王坦之也气愤殷涓不争气。听谢安这么说,当即也无话。但是心又不甘。于是转言道:“可是蕴、冰、倩又怎么得罪了他?想当年司徒(亮)和肃公(翼)与桓家有通家之好,而且两位老大人在世时对桓符子多有提携知遇之恩,桓符子现在居然要收监肃公的三个儿子,这也太绝情了吧!” 谢安也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桓公太心急了!”,是啊。桓温在这一步上真的太心急,太让人心寒了。谁知道桓温收罪殷涓是为了泻私愤,收罪蕴、冰、倩是为了打击家在朝中的势力。因为、殷两家通好。不但在江左名士中声望甚高,而且多人在朝中担任“清官要职”,拥有不可小视的势力。现在桓温居然要将这、殷两家一窝端,这不是太狠了一些吗?要知道门生故吏这个官场上的传统结连方式在江左、乃至天下都是主流。就是强横如北府的曾华,对桓温却是客客气气,就是在寿春袁家案子上被驳了面子,也只是用其它方式来表达自己地不满。 “心急?”王坦之冷笑着接言道:“他当然心急了。景兴(超)这个入幕之宾天天在他耳边谗言,早就想行王莽之事了。” 谢安知道王坦之等朝中臣子对桓温那位谋士参军-超印象不好,认为这位名门之后是一个狡诈阴险,为虎作伥的小人。而谢安对超的感观却是不偏不倚,承认其才华,不过入幕之宾这个绰号却是他叫出来的。 当时谢安拜见桓温,商谈国事。不一会只见风将桓温身后的帐子吹开了,只见超躲在帐子后,看来是偷听多时了。谢安也不奇怪,因为他知道超总是喜欢躲在桓温帐后,偷听桓温与客人之间地谈话,以便更好地为桓温出谋划策。当时的谢安只是拱手笑道:“景兴先生真可谓是入幕之宾呀!”一番说得超满脸通红,哑口无言,而桓温也在一旁尴尬不已。不过从此以后超再也不敢帐后偷听了。 “行王莽之事,桓公和景兴可没有那么糊涂。”谢安摇摇头说。 “东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坦之不由一喜,连声问道。 “桓公今天做了王莽,明天北府的勤王大军就会围聚建业城下!”谢安淡然地答道。 “哦,”王坦之低头默然许久才出言继续说道:“东山,你跟北府的秦国公(曾华)有交情,能不能手书一封,请他出面保一保家和殷家,至少也要保住家,也算是为朝廷忠良之辈多留一份力量。” 王坦之刚说完却自己叹了一口气说道:“恐怕桓符子不会给秦国公这个面子,寿春袁家不就是例子吗?” 谢安摇摇头说道:“文度(王坦之字文度),你想错了。秦国公是桓公唯一忌讳的人, 地人,桓温是绝对不会去碰的。” “那寿春袁家?”王坦之惊异问道,随即又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秦国公并不想保寿春袁家,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如果他真要保袁家,扣在手里不交给桓符子就是了,这位秦国公到底想干什么?” 过了一会,王坦之抬起头问谢安道:“东山,你说这秦国公是个怎样地人?” 谢安地眼神一下子变得复杂,顿了好一会才答道:“当时真长兄(刘惔)过世,秦国公前来吊祭,我才得以与其相会。据我看来此人,志向远大且高深莫测,杀伐决断极是果敢。 ” 说到这里,谢安看了一眼王坦之,仰首叹道:“我知道文度的心思,要引其为外援。可惜,如果真长兄还在的话,这倒有可能。因为秦国公虽然心计深沉之人,但是却极重恩情。真长兄、袁彦叔(袁乔)对其多有提携举荐之恩。他感恩戴德,对其后人呢多有照拂。而且他拥雄兵数十万,十几年来却未曾南窥,又为的什么?其中个味,文度要好生体会。” 王坦之点点头。曾华厚待刘惔、袁乔后人这是天下皆知。刘惔幼子刘顾现在高居北府枢密院同知枢密院事,而留在建业的刘惔遗孀和其两个儿子每年都会收到一大批钱款,而且每年刘惔祭日曾华都会派人前来扫墓吊祭,这几年其子女长大了,更是前后有大公子曾闻。二公子曾旻代父来祭拜过。袁乔更不用说了,其子袁方平跟随曾华。步步高升。曾经出任过冀州刺史,后来连坐免职,曾华又将其转至国学,后来转任洛阳大学校长,现在任雍州大学校长。现在已经成了天下学子们地楷模,名声远胜其父。 所以曾华再是一员“浊官武夫”,他的感恩图报在江左士子中却是有口皆碑。加上其它的那些举措,所以他在江左士子百姓中地风评远胜桓温,所以王坦之才有请他为外援地想法,因为在王坦之等人的眼里,曾华实力远胜桓温,但是远没有桓温那么专横擅权,嚣张跋扈。 说到这里,谢安望向书房门口,半晌才悠悠地说道:“文度,你只看到了张牙舞爪的恶狼,却没有看到在一旁酣睡的卧虎。” 王坦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半天才回过神来,神情也一下子变得萎靡之极:“前有狼后有虎,江左朝廷该怎么办啊!” 谢安地脸色也变得索然肃穆,眼睛直盯盯地看着门口,以前的那种风流气度早就荡然无存:“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听完谢安的话,王坦之却突然一下激动起来:“东山,我们不等坐以待毙,不如我们先联北府,图谋桓符子,再徐徐剪除北府这只老虎。” 谢安猛地转过头来盯住王坦之,炯炯的目光让王坦之一下子冷静下来:“东山,你说吧,我们到底该怎么办?首先是明天这一关,桓符子已经找了十几位宗室大臣,据消息说新蔡王晃(司马晃)已经受不了桓符子的威迫,答应从事。而御史中丞王恬(司马恬)更是已经投于桓符子门下,估计明天朝会上桓符子就会发作了。” “目前只有陛下能保住他们了,可惜陛下神识恬畅,却无济世大略,只是差胜清谈而已,汉惠帝之流耳。”谢安与王坦之莫逆深交,也只有在两人密谈中才会吐此真言,“只要陛下能坚持,桓公多不敢逼迫太甚,但是陛下他……” 说到这里,谢安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转言道:“昔日,陛下曾对我言道,甚悔不听真长先生当初建议,故而不敢深结秦国公。” 王坦之知道这段典故,当年曾华在西征成汉时一战天下闻,刘惔几次请当时任辅政地会稽王司马招曾华为晋室驸马,以亲情厚恩结交这位刚刚冒出来的国士大才,可惜会稽王司马却看不起曾华,死活不答应,让刘惔甚是郁闷。最后曾华以梁州偏末之地,一战收复关陇,一举并得数州之地,司马这才恍然大悟,拼命地去巴结曾华,可惜那个时侯只是锦上添花,远远不及当初地雪中送炭。也正是这个缘故,司马一直觉得没脸去跟女婿曾华打交道,也只有到迫不得已地时机才去向曾华“求援”。 而谢安和王坦之却心里明白,北府曾华现在却是晋帝司马最大地庇护伞,只要有曾华在长安坐着,桓温就不敢对司马逼迫太甚,可惜司马却不知道打这张王牌,加上他性子又懦弱,桓温一威逼就吓得不知所措。在谢安和王坦之想来,只要司马强硬一些,桓温根本不敢动他一根手指头,可惜事实却不是如此。 “可恨都是超这小人做的好事!”王坦之默然了好一会,终于又忍不住击掌怒喝道,而且越想越恨,最后咬牙切齿道:“东山,我欲除去超,剪除桓符子的一个爪牙!” 也的确,在满朝“忠良”的眼里,超是桓温地狗头军师,而超依 的权势,并身为他在朝中的代言人。甚是专横,所痛恨这个髯参军。 谢安摇摇头,轻声道:“性命没有了,还怎么拱卫晋室,匡复朝纲呢?” 王坦之只得戚然长叹一声:“恨我无缚虎擒狼之力。” 第二日。新蔡王司马恬到西堂叩自首,说自己与武陵王司马晞及其子司马综、交州刺史蕴、著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倩、掾曹秀、舍人刘强、散骑常侍柔等人谋反。消息震惊了整个朝野,而十几日赶到建业地大司马桓温立即下令,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收监,交由廷尉处置。 而晋帝司马接到西堂报告。心里透亮的很,可是却无计可施。只是泪流满面。不敢一言。桓温趁机请晋帝下诏,杀废帝东海王地三个儿子以及他们的母亲。 第五日,廷尉审案完毕,提交了上表奏章。御史中丞司马恬立即上书,要求依律将武陵王司马晞等人尽数诛杀。晋帝诏曰不准。令从轻处置。桓温接着上表,措词严厉地要求晋帝诛杀逆贼。晋帝无奈,只得手书一诏。遣人送给桓温:“如我晋祚灵长,请公照行前诏,如我晋运已去,我当避贤路。“ 桓温看完后流汗变色,乃改奏废晞及三子,家属皆徙新安郡,免新蔡王晃为庶人,徙衡阳;殷涓、倩、曹秀、刘强、柔皆族诛,蕴饮死。蕴兄东阳太守友的儿媳是桓豁的女儿,所以得到特赦。蕴长兄,前北中郎将、徐州刺史希闻得消息,立即与弟弟会稽王参军邈及子攸之在钱塘避入北府商船,北遁青州,转碾洛阳。 桓温诛灭殷涓、蕴等人后,滞留建业,其威势翕赫,满朝文武莫敢忤逆其意。谢安对这种情况感到深深不安,于是想办法将桓温回去姑孰。 咸安元年冬十月,殷、两家被诛半个月后的一天,桓温刚从殿中下朝,走到殿门口看到侍中谢安在那里等他,看到桓温走来,立即肃立道边,遥施大礼。桓温不由惊叹道:“谢侍中这是如何?” 谢安淡淡地答道:“只有臣子先施礼,不敢让君上先拜礼。” 桓温大愧,汗流满面,第二日便避到建业城外白石渡,并上表请回姑孰。晋帝诏不准,并进桓温丞相职,大司马如故,留建业辅政;温固辞,仍请还镇。第五日,晋帝诏准。 桓温却在临行前又上了一表,说废放之人只能远辟它地,不能留居京师,所以废帝东海王应该效仿前汉昌邑王故事,在吴郡辟府邸收禁。这件事晋帝就不好说话了,只得由太后出面发话了:“同是大晋宗室,虽然废帝已经被废放,但是与情与理不能直接被贬为庶人,还是要保持宗室王爵位待遇。” 桓温开始还价了,封王不行,只能封海西县侯,而知道底价地太后干脆就直接封废帝为海西公,逐放吴郡。 做完这些事情后,桓温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姑孰,留超以中书侍郎随侍晋帝左右,弟桓秘以中领军领内卫宿卫。 而经此大乱,晋帝身体更差,几乎是罢朝不理事,天天在宫中休养。鉴于这种情况,谢安、王坦之、王彪之请晋帝诏明立储之事。 不知是不是司马家遗传有问题,晋室历代皇帝的子孙都多多少少有问题,不是体弱多病,难以长大,就是年轻短命。 当今晋帝司马也不例外,子嗣艰难。 司马原为会稽王时娶王述从妹为妃,生世子司马道生及弟司马俞生。司马道生疏躁无行,母子三人皆因此被幽废处死。其余三子,郁、硃生、天流,幼年便早夭,而十几年来府中诸姬侍妾又一无所出,司马身边只剩下徐贵人所出的新安县主一个女儿,宠爱不已,最后才迫不得已加桂阳郡主爵远嫁给曾华。 后来司马请卜者扈谦算了一卦,说应该有一个地位卑微的宫女能为其生下三子一女,并且都能茁壮成长。于是司马便将宫中所有洗衣做饭扫地的宫女都弄出来,请扈谦一个一个相面,最后一个皮肤黝黑叫李陵容地纺织宫女“脱颖而出”。虽然长相实在不敢恭维,但是司马为了能延续子嗣,只得捏着鼻子纳其为王妃。说来也怪,李陵容为妃后真的就生了两子一女,是为司马曜、司马道子和潘阳县主。 谢安等人很快上书,请晋帝立不到十岁地长子司马曜为皇太子。超代桓温上表,提出异议,请立不到八岁地司马道子为皇太子,两派相争,纠争不已,晋帝左右为难,干脆不做声。直到冬十二月,曾华上表,请立司马曜为皇太子。 晋帝有了女婿的支持,立即行诏天下,立司马曜为太子,封司马道子为会稽王。 由于老曾的疏忽,这章的故事情节居然在前面章节有简介,已经更正,特此道歉。 第二百四十三章 江左风云(四) 安二年春三月,戌年,遣左卫将军王坦之征大司马温辞。夏,四月,海西公于吴县西柴里,敕吴国内史刁彝防卫,又遣御史顾允监察之。 -----------引言摘述 咸安二年春三月,故青州刺史武沈之子武遵,时任中书舍人涉及殷案,连坐免职,心中愤然不平,与晋陵内史卫勾连,暗自与句容聚兵三千,趁夜潜入建康。尚书陆始等氏故吏在城中响应,纠集部曲家奴千余人,赚开城门,放武等人入城。 武遵帅精锐千余人,夜攻广莫门。卫诈称奉海西公诏书,由云龙门突入殿庭,陷取武库甲仗。数千乱军分突城中,纷扰诸门,吏士百姓骇愕不知所为。 将军殷康,尚书郎周少孙闻乱立即汇集部曲家奴,出门勤王平乱,并报中领军桓秘。桓秘匆匆忙忙领了两千军士,与殷、周两人汇合。三人领军奋战,收复云龙门及武库,杀散卫、陆始乱军。武遵在广景门攻打了一夜,始终没能得手,所以也没有办法按照原计划攻入宫中,抰持晋帝太后。武遵看到殷康、桓秘宿卫军杀到,立即转身逃奔城中,攻破了散骑常侍王赳之等数家大臣府邸,掠杀一空。 清晨,桓冲领军士五千入城勤王平叛,与殷康、桓秘的宿卫军汇合,终于将各乱军逐一剿平。武遵、卫、陆始和其党羽数百人死于乱军之中。 此后整整一个多月,建康震扰,内外戒严。 在姑孰的桓温听说武、之乱,不由大怒。传令先将武遵、卫、陆始诛族,再收三人旧友故吏数百家,尽数诛杀,牵连多达数千人。迁殷康为右卫将军,周少孙为吴兴内史。但是做为建康城“卫戌司令”,中领军桓秘虽然立有平叛大功。但是疏忽大意,任由乱军入城,也算是失职。桓温丝毫没有给自己这个弟弟一点面子。直接将其免职,交廷尉处置。 桓秘心里那个气愤呀,他年少时便多有才气,不伦于俗,甚至被时人誉为桓氏五兄弟中最有才华的名士。可惜一直被桓温抑制不用,后来还是时为会稽王的司马看不过去了,辟为会稽廷掾。后来再熬了十几年,终于转迁为辅国将军、宣城内史。随着桓温出任大司马,执掌江左朝廷政事。手下的人才也不够用了,所以开始重用起桓秘这个弟弟。再怎么不对,两人还是亲兄弟不是。 按照桓温的安排。桓秘就任中领军,执掌建康城内的宿卫兵力。与城外的桓冲内外呼应,监控朝堂,谁知道出了这么一单子事情。 桓温将桓秘一撸到底主要是太气愤自己这个弟弟了。自己将中领军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谁知这小子居然让逆贼潜入城中。举兵攻打宫门。而且还差点得手。桓温知道,真要是让这些逆贼攻破宫门。让晋帝和太后在兵乱中受到一点点伤害,自己就被天下人活活骂死,并成为千古罪人。自己虽然想留名青史,却不想这样留名呀。 桓温觉得气愤,桓秘却觉得自己冤枉。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家地势力当年与琅琊王家不相上下,门生故吏遍布江左,数以千计。这次武遵、卫潜入建康城,内奸陆始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这叫我怎么去防范?我不是在第一时间领军平叛,要不是我领军收复了云龙门,卫和武遵东西对攻,说不定就真的把内宫给攻破了,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再说了,这次兵乱地根源在哪?还不是你构陷殷、两家,激起民愤,哦,我帮你擦了屁股还得替你背黑锅,有你这么当大哥的吗?以前是拼命压制我,现在压不住了又故意借题发挥,纯粹是嫉妒我的才华。 桓秘在心里把自己这个兄长恨得是牙根直痒痒,在廷尉那里天天喊冤,直指大司马桓温的不是,把廷尉郁闷得要死,夹在中间内外不是人。反正你们哥俩是亲兄弟,我一个外人掺和什么,到时你们两兄弟和好了,不是全落在我的头上了。所以廷尉干脆天天过堂,例行审问,审后再往上面交一份堂供,便什么也不管了。 而外面那些与桓秘交好的名士们也借机发挥,大骂桓温无情无义,寡恩薄情,连兄弟都不放过更何况旁人。最后还是桓秘的老东家-晋帝司马看不过去了,在病中传下一诏,说桓秘没有罪,反而还有功。 桓温见自己的大义灭亲不但没有效果,反而惹得一身骚,于是借着晋帝的诏书下台,迁桓秘为晋陵太守,去京口为侄子桓石虔操办后勤,远远地打发了。 可是晋帝受此惊吓,身体越发得不堪,眼看着御医已经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了,搞得朝中人心惶惶。 夏五月甲寅,觉得自己不行了地晋帝一天一夜连发四道诏书至姑孰,召大司马桓温入朝。桓温犹豫再三便坚辞不归。 晋帝见桓温不愿奉召归建康,涕然长叹,召太子及会稽王道子入内,执手嘱道:“你二人好自为之。” 至天明,晋帝不见姑孰及长安回信,便召左右内侍作遗诏:“大司马温依周公居摄故事。少子可辅者辅之,如不可,君自取之。” 内侍捧诏刚出宫门便遇上了候在门外的左卫将军王坦之。王坦之抢过遗诏一看,顿时大急,也顾不上和旁边的谢安、王彪之等人打招呼,立即冲进宫中,直到晋帝跟前。 看到王坦之冲了进来,晋帝好像早有了准备,挥挥手便示意王坦之不要多礼。 “陛下,此乃乱命,请赎臣不奉诏!”谁知王坦之根本没有施礼,而是站在那里扬着手里地诏书大声说道,把左右内侍吓了一跳。 “文度,休得放肆!”紧跟着进来的王彪之看到这一幕,不由出声呵斥道,而旁边地谢安则是走上前去,一把按下几乎要暴走的王坦之。 王坦之被两人一喝一按,立即清醒过来了,连忙跪下施礼请罪。 晋帝无力地摇摇头。示意谢安将王坦之拉起来。 “我不书此诏恐太子、会稽王危亦。”晋帝无可奈何地对身前的这三位重臣说道。 “陛下,不能以一人之安危而不顾祖宗基业呀!”王坦之又急了。 “天下者,有德者居之。爱卿何至于此。”晋帝有气无力地答道。 王坦之刚刚平静地心一下子又翻腾,跳起来将手里诏书一把扯烂,扬着脖子对晋帝大声道:“天下,宣(司马懿)、元(司马睿)之天下,陛下岂能轻许他人。” 晋帝无言以对,只是默然流泪,太子、会稽王不知所措,簇拥帝前嚎啕大哭。 谢安见此情景,于心不忍。便进言道:“陛下,长安可有回信?” “正因为长安无回信,所以朕心戚然。恐长安、姑孰勾连。” 谢安心里也嘀咕了一下,他知 月前晋帝就给长安去了一封信。有托孤之意,可是还没有回信?按照北府那高效地驿站传递速度,一个半月便会有讯息传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还是那位秦国公另有深意。 斟酌了一下。谢安继续言道:“秦国公恐不会与大司马勾连。秦国公拥地十数州。雄师百万,远胜桓公。而桓公深惧其势。所以才抰陛下和朝廷自重,以拒北府。” 谢安地话不但让王坦之和王彪之为之一振,连躺在床榻上地晋帝也眼睛一亮,不由出声问道:“那依谢卿该如何处置?” “陛下,不如维持旧例。秦国公势强,请继续领兵征抚在外,桓公势弱,可继续留姑孰倚为城墙。 ”谢安拱手答道。 晋帝犹豫许久,最后出言道:“姑孰近而长安远,恐有变故。” 谢安安慰道:“陛下,大可放心。正因为北府在外,桓公才不会擅动。” 晋帝恍然,立即改诏曰:“大将军襄外,大司马安内,家国事并禀大将军和大司马,如诸葛武侯、王丞相故事。” 到了这天晚上,油干灯尽地晋帝终于坚持不住,撒手西去了。 第二日朝堂上,知道晋帝驾崩消息的群臣们就跟一群无头苍蝇一样,大家都不敢擅自出言自己地意见,甚至有人大声道:“请大司马归朝,再行定夺。” 尚书仆射王彪之勃然大怒,正色大声道:“天子崩,太子即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大司马怎么会有异议呢?你们这么说是不是意指大司马有不臣之心?”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就再也没人刚出声了,于是群臣请出太子,于殿中即皇帝位,并受百官朝拜。 第二日,太后传懿旨,说新帝冲幼,难理国事,请大司马桓温行周公故事,摄居朝政。王彪之驳言道:“此乃非常大事,大司马必不敢轻受,定会固辞。一来一往,会使朝事荒废,万机停滞。” 加上王坦之、谢安等人附议,便把太后这份懿旨封还回了内宫。 秋八月,甲寅,追尊故会稽王妃王氏曰顺皇后,尊帝母李氏为淑妃,迁谢安为吏部尚书,王坦之为侍中。而也在这月,大司马桓温也终于从姑孰赶回建康,参加先帝的葬礼。 桓温人还没有到建康,谣言便在城中官民当中传了一个遍。众人都说大司马桓温原本想效周公摄政,谁知被谢安、王坦之一干人等搅乱了,只落了个辅政之位,心里已经是怨愤之极。这次回建康准备将谢、王一干人等尽数诛杀,再逼新帝禅位。 四起的谣言加上建康内外戒备森严的警卫,让所有的人都忐忑不安,胡乱猜测。 辛巳,谢安、王坦之奉诏率领文武百官去建康城外的新亭迎接归朝的大司马桓温。刚出城门,看着城墙上和大道边站得满满的军士,王坦之便有些心慌了,因为这些军士都是大司马桓温地部属。 “东山,此次凶多吉少,我们该怎么办?”王坦之悄悄拉了拉谢安的衣角问道。 谢安回过头来,平和地笑了笑:“无妨,只要我们小心应对,定会转危为安。” 看到王坦之还是一脸的不安,谢安便激言道:“晋祚存亡,全在你我这一行了。” 听到这话,王坦之猛然一振。强打起精神跟在谢安身后,继续向新亭走去。 赶到新亭没有多久,便听到前面有传令兵策马过来高呼道:“大司马到!” 文武百官立即在大道两边肃然站立。恭迎桓温地到来,而谢安和王坦之做为领头人,站立在最前面。 不多时,一阵马蹄声从肃杀的秋意中传了过来,只见上千铠甲鲜明,旗枪如林地骑兵缓缓列队走了过来。这些荆襄骑兵脸上无喜无怒,却透着一股渗到骨头里的冷漠。随着一声喝令,这些骑兵骤然停了下来,在突然出现的寂静中。这些荆襄精锐手握刀枪,用寒冬一般峭厉地目光将大道两边地群臣扫视了一遍。 这些杀气腾腾地目光,还有那些透着寒光地刀枪。让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阵势地群臣纷纷腿软。不知谁带头,众臣尽数跪于大道路边。 众骑兵再随着一声喝令。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路来,只见一身金黄铠甲的桓温在数百重甲护卫下缓缓走来。只见这些重甲骑兵身穿黑色铠甲。头戴飞翅头盔。脸上却挂着一块面目狰狞的青铜面具。群臣跪伏在地上,居然没有一人敢抬头仰视正威风凛凛走过来的桓温。其中不乏众多平时讥讽嘲笑桓温的名士。 看来桓温真的打算给朝中众臣来一个下马威,谢安心里不由暗骂了一句,装模作样,你这些战马、铠甲哪样不是从北府买来的,就是那护卫重甲也是学人家北府探取军的模样。还有这些朝臣,平时一个个人五人六,开口闭口就是桓兵头。现在桓兵头才装模作样了一番你们就吓成这样,要是杀人以数十万计地曾武夫领着北府军来朝,难以想象这些人能被吓成什么样子。 谢安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王坦之。只见这位平时总是慷慨激昂的王文度满脸惊慌之色,脸颊、后颈都是汗水,最让谢安想不到是王坦之手里地笏板居然拿倒了。 “谢安奉诏恭迎大司马!”谢安对着冲到自己跟前的桓温恭敬地施了一礼,丝毫没有受几乎喷到脸上地马息影响。 桓温勒住了坐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坦之,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谢安身上,过了好一会才突然笑道:“有劳谢尚书了。”说完翻身下马。 待随从将坐骑牵走,桓温一把握住谢安的手,向不远处的亭子里走去,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些酒食,以便让谢安、王坦之行代新帝为桓温接风洗尘。 在瑟瑟地寒风中,谢安任由桓温拉着,神情自如地走过重重卫兵,跟着桓温沿着台阶一直走到亭中,然后施施然坐在席中。而王坦之却战战兢兢跟在后面,居坐谢安身后。 谢安先为桓温斟上酒水,代新帝向其敬了三杯,然后大声言道:“大司马劳苦功高,北伐驱胡,收复故都,平叛靖乱,安抚天下,我代天子及天下百姓敬大司马三杯。” 桓温也不多话,接过酒杯便喝,连喝三杯后便笑言道:“安石近来可好,我在姑孰可是听说你是意气风发。” 听着桓温这挟枪带刀地话,谢安毫无惊慌,正色对答道:“大司马自永和年间,西征北伐,与秦国公一同收拾永嘉之乱后地纷崩天下。三十年过去了,天下终于安定了,桓公你却两鬓花白。” 听到这里,桓温不由百感交集,想起过去那种种旧事,当即热泪盈眶:“安石,安石,何至于此!” “安石出仕便为大司马幕中随军司马,因忆旧事而情不自禁。”谢安也 通红,拱手答道。 “这些年,你转迁朝中为官,我依旧镇抚于外,当是各安天命!”桓温眯着眼睛看着谢安说道。 “各安天命?”谢安点点头道,“古人云,五十而知天命,看来桓公早知天命了。” 桓温不由一阵大笑,抚须说道:“知天命者,知己为天所命,非虚生也!老夫此生足矣!” 谢安拱手接言道:“桓公当名垂竹帛.功标青史。” 桓温挥挥手道:“安石休得误我,你在朝中所作所为还不是怕我做王莽魏武帝。” 听到这里,谢安倒没有什么,旁边的王坦之倒是吓了一跳,手里笏板不知不觉地就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而周围地重甲卫士听得亭中声音。立即拔出刀枪从四周围了上来。 谢安用眼神向王坦之示意一下,然后平静地说道:“桓公,安石听说诸侯有道。就会命虎贲之士在四方防御外敌入侵。桓公入朝,会见诸位大臣,哪用得着用如此威武之师?” 桓温看着谢安那一脸的平和,默然看了一会才挥挥手,示意卫士们都退下。他意兴索然地说道:“天下雄兵尽在北府,我的这些兵甲除了吓唬人,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九月,甲寅,追尊故会稽王妃王氏曰顺皇后。尊帝母李氏为淑妃,丁卯,葬先帝于高平陵。简文帝。以王彪之为尚书令,谢安为仆射。领吏部,共掌朝政,以侍中王坦之为中书令。领丹杨尹。加曾华为秦王。加桓温为楚国公。 冬十月。桓温疾笃,归姑孰。并阴使党羽御史中丞司马恬上表朝廷,为其求九锡。群臣末敢逆其意,均附议。桓温便命大司马记室袁宏起草诏书,然后送到建康,要皇帝用印诏行天下。 谢安看完袁宏的诏书草稿,甚是夸奖了一番,叹其文辞之美。不过谢安转言又道,天子赐九锡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诏书光是文辞优美可不行,必须得修改。 不过谢安这一修改就改了几十天,急得袁宏天天堵在谢府门口。可是谢安不慌不忙,总是一个口径:“安石才学浅薄,这诏书还没有改好。” 急得没有办法的袁宏只得去找王彪之。王彪之屏去左右悄悄言道:“大司马病重,恐时日不多,拖得一时是一时。”袁宏便不再催促谢安了。 消息传到姑孰,桓温只是淡淡一笑:“安石真是九窍玲珑心。”逐不再使人逼之。 宁康元年二月,桓温召桓冲、桓豁至姑孰议事,密商数日方回任所。春三月,己,曾华从长安送来朝鲜野参、鹿茸等异珍药材,并附信。 桓温看信后不由大笑,遣人将桓冲和自己地两个儿子桓伟和桓玄叫到身边。桓温有六子,长子桓熙任南豫州刺史,出镇合肥;二子桓济荫受临贺县公,尚新安县主,任左军将军,随桓冲镇守建康;第三子桓早死;第四子桓祎生下来就是个傻子,不辨麦;第五子桓伟忠厚诚实;第六子桓玄仅四岁。 桓温拉着两个儿子的手说道:“伟儿,你和你的兄长一样,皆才弱平庸之辈。而玄儿可继我基业,可惜太年幼。” 说到这里,桓温转向桓冲说道:“我死后荆襄军就托付给你统率了,你要好自为之,不可过于执着,免得我们桓家终是只得一场泡影。” 桓冲泪流满面,跪于床榻前泣不成声。桓冲是桓家六兄弟中最小地,而其父又早逝,所以说桓冲是桓温一手带大了,感情最好。 桓温指着桓玄对桓冲说道:“玄儿可继我的爵位,你好生看住他。其余大事我已经知会景兴等人。” 说完这些,桓温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默然休息了好一会才平息下来,最后喃喃地说道:“曾叙平到底是让我流芳百世呢还是让我遗臭万年呢?” 说到这里,桓温不由想起三十余年前,在襄阳自己第一次见到曾华的那个场景,那熟悉的场景悠悠地从遥远的天边飘了过来,还有曾华那洪亮有力的声音,也随之飘到了桓温的身边。他努力地伸出手去,想握住曾华的手。可惜曾华一转身便骑上了一匹战马,策马远去,就在他即将消失在千军万马之中的时候,已经一身戎装地曾华转过身来,对着桓温笑了笑,并朝自己招了招手,示意赶快跟上。桓温摇摇头,挥了挥手,示意曾华继续前进,不要管他了。 或许正如真长兄所说的,我和他这辈子最值得自豪和骄傲的事情就是举荐提携了曾叙平。弥留中地桓温最后暗自叹息道。 是夜,南郡宣武公桓温。诏葬温依汉霍光及安平献王故事。桓冲称温遗命,以少子玄为嗣,时方五岁,袭封南郡公。 庚戌,加右将军、荆州刺史桓豁征西将军,督荆、杨、雍、交、广五州诸军事。以江州刺史桓冲为中军将军、都督扬、豫、江三州诸军事、扬、豫二州刺史,镇姑孰;竟陵太守桓石秀为宁远将军、江州刺史,镇寻阳。 夏四月,两个神秘人突然出现在临泽城中,听表明身份的来使将来意说完后,袁瑾和朱辅等人都被吓住了,许久才回过神,考虑再三后终于答应了神秘人地相约。而在同时,神秘人也出现历阳和吴郡等地。 而就在这时,中军将军桓冲上表朝廷,表明将大辟死刑的核决权归于朝廷。当年桓温擅权,死罪皆专决不请,让朝廷众臣腹诽不已,现在桓冲却将这个权力交还给朝廷,这说明桓家这个第二大诸侯最终将归于朝臣之列。 正当众臣竞相祝贺时,谢安却忧心忡忡。王坦之不由问道:“东山,可有什么委决不下?”谢安在旁人面前都是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连王坦之这个好友也很少看到谢安这个模样。 谢安长叹道:“这两年,国事多难。先是先帝驾崩,接着是桓公过世,如此变故之际,北府地秦国公竟然毫无反应。太平静了,太反常了。” 王坦之听得一惊,思量了许久也猜不透北边那位地心思,最后自己安慰自己道:“秦王游离江左朝堂二十余年,恐怕要想插手也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王坦之突然想起桓温地好处,有这棵大树在前面撑着,江左朝廷不用跟北府这只老虎打交道,现在却不行了,他们必须直接面对强势的北府和秦王。不过还好,由于以前中间有桓温和荆襄相隔,所以除了商人,北府对江左渗透进来地力量少之又少。 “我们可以现在就做防范,现在朝中上下合心,只要做出一番新气象,自然能使得天下归心。” 可惜谢安没有被王坦之的话所劝服,他淡淡地摇摇头,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谁家之天下(一) 安以天子幼冲,新丧元辅,欲请崇德太后临朝。王世人主幼在襁褓,母子一体,故可临朝;太后亦不能决事,要须顾问大臣。今上年出十岁,垂及冠婚,反令从嫂临朝,示人君幼弱,岂所以光扬圣德乎!诸公必欲行此,岂仆所制,所惜者大体耳。”安不欲擅权与桓冲,故使太后临朝,己得以专献替裁决,遂不从彪之之言。 宁康元年五月,壬子,太后复临朝慑政。 ----------引言摘述 宁康元年(公元三七三年)夏五月,会稽郡鄮县宁波港,这座由北府修建的海港现在是江左三吴(吴兴﹑吴郡﹑会稽)最大的港口,它北连青州的威海、青岛和徐州的郁洲(今江苏连云港),东接东瀛的熊本、土佐,南通广州南海,真的是万船云集,桅如林,商通天下。 原本按照曾华最初的设想,三吴海港应该设在钱塘这座“著名城市”里,可惜由于钱塘潮的问题,使得钱塘港在发展上很快就遇到瓶颈了。“知错就改”的曾华马上想到了另一个“异世著名港口”-宁波港。 曾华再细细研究了送回来的江左三吴地图,终于确定拥有一个上佳深水港的鄮县望海镇就是自己所知道的宁波港,于是就下令正式开发建设,并干脆取名为宁波港,与先前开发的定海外岛港邀相呼应。短短数年,由于北府海军向南前进的步伐日益加快,宁波港便迅速成为江左第一大港口。而望海镇也随之发展。迅速成为一座拥有数万居民的城镇,在繁华地三吴之地也是为数不多地。 在熙熙攘攘的望海镇人群中,四个身穿青衫长袍的文人显得并不显眼。 “二公子,我们去这座酒楼坐坐吧。”其中一位文人指着路边一座酒楼说道。 “也好,走了一上午了,我肚子也有些饿了。”中间带头模样的人点点说道。“章琪,姚晨,我们进去吧。” 其余两人点点头,便跟着一起进去了。 走进去一看,发现一楼已经坐满了,眼尖的伙计知道这四人都不是“凡人”,于是连忙高声招呼。将四位引上了二楼临窗的雅座。 “二公子,请你点菜。”最先说话地那个文人将伙计送过来的菜牌递给了打头的那位,并开口道。 “守诚,章琪。姚晨,你们想吃些什么。只管说来,今天我请客。”二公子很豪爽地说道,听得旁边侍立的伙计嘴都裂到耳朵边了。 “二公子,算了吧,胡乱点几个吧。这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被叫做姚晨的文人撇撇嘴说。他是四人中最不像文人的。 这话伙计可不愿意听了:“这位客官,可不是咱家自夸。我们周记酒楼在这宁波港也算是数一数二地,不管是南来的还是北往的客人,吃过我家的菜没有不说好地。” 姚晨立即跳了起来:“嘿,小子,你们周记酒楼就是宁波港头一号,也能跟洛阳、长安的饭馆酒楼比吗?恐怕就是青岛、威海也比不上。” 伙计一听就瘪了气:“这位士子,实在对不住,都是小地嘴贱。一看你几位就是贵人,洛阳、长安都吃过的,我们这小酒楼还真是没法比。不瞒你几位明白人,我家这酒楼也就蒙蒙会稽、吴郡那些没开过荤的土包子,像你们这几位北府来的,也就图个填饱肚子。” 说到这里,伙计心里暗自把自己骂了一顿,今天还真是被兴法寺的尼姑给迷了眼睛,怎么敢在他们面前夸自己这周记酒楼,要是跟洛阳、长安地大酒楼一比,自家地酒菜真就是喂猪的了。 伙计很快就将四位点好地菜送了上来,打头的文人顺手递过几个铜板,伙计恭敬的接过来,连看都不用,只是顺手一摸便知道是真正的北府铜钱。同样是方孔铜钱,一面字:户部督造,另一面字当钱一文的北府铜钱可比江左铜钱值钱,除了它是北府铸造之外,不仅厚度更厚,方孔更小外,还要比江左铜钱成色要好多,真正的“硬通货”所以百姓们都宁愿用北府铜钱。可惜大部分北府铜钱和银圆都被官府和高门世家收去了,拿去跟北府商人交易,因为强横的北府商人可不会认江左那不值钱的铜钱。所以这北府钱币在百姓中更是珍贵。 伙计是聪明人,他接过文人的赏钱,知道人家有事问自己,立即站在一边候着。 果然,那打头的文人开口问道:“伙计,你有相熟可靠的车夫推荐吗?” “这位客官,你准备去哪?” “我们几个想去会稽山访访古。” 伙计知道这是文人的毛病,当即劝言道:“诸位客官,小的奉劝一句,还是不要出城的好。” “怎么了?”那个叫守诚的文人眉毛一挑随即问道。 “不瞒诸位客官,这城外全是等着赈灾的饥民,一路上不安宁。”伙计苦着脸说道。 “啊,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打头的文人皱着眉头问道。 “几位客官都是北府人,当然不知道江左这边的苦处了。前年,去年,两年大旱,地里是颗粒无收,要不是有北府商人和教会放粮赈灾,不知会饿死多少人。不少人将祖传的田地变卖,这才熬过了饥荒灾年,可如今眼看着要转好了,却无地可种了。现在各地无地的饥民都聚集在各县郡城外,干巴巴地等着一口稀粥喝。这些饥民中不乏奸猾小人,趁机聚啸山林,打家劫舍,前几天咱们郡城里的孔府 在句章城外的路边被劫了一批货物,还伤了十几个人 “想不到三吴烂成这个样子了,这官府就不管一管吗?”刚才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位被叫做章琪的文人不由开口问道。 “官府?唉,”伙计长叹了一口气。“这两年真是多灾多难。先是先帝驾崩,接着又是桓大司马。以前朝中是桓大司马说话,现在他老人家去了,留下地缺谁来补?官府里地人都忙着想这些事情去,想着跟对新主子,钻营着好保住自己的位子。谁有心思来管饥民,不是还有北府的商人在赈灾,只要不出大事就好了。” 看来这伙计知道北府人最是热衷时闻政事,也只有宁波港这种北府人为主的地方才会让伙计如此大胆评述朝事。 “二公子,还是算了吧,安全为重。”叫守诚的文人看了一眼退出雅间的伙计低声说道,“要不然我们没法向大将军交待。” — 旁边两人也是连声附和。劝导打头地文人不要再想着游山玩水了。打头的文人只得长叹一声,便作罢了,然后示意大家赶快吃法。 这打头的文人正是曾华的二子-曾旻,守诚便是他的好友尹慎。姚晨便是那位曾经与尹慎在进考途上相遇,最后结为好友的羌州举子。而被称为章琪则是阳瑶,前燕太尉阳骛之子。当年城城破,阳骛自杀殉主,王猛感其忠良,便举荐其子阳瑶入长安大学进学。后收为弟子。与房默、房旷、崔逞、韩胤、田勰、申绍、阳瑶、郝略被合称为“九俊”,是关东新一代的顶尖人物。后来与曾旻、尹慎在长安大学相识。结为好友。 曾旻随父亲在威海一游后,对海洋和远航产生了浓厚地兴趣,于是在科试中选报了海军部。按照军制,北府是允许一部分国学、州学学子毕业后参军,而且只要考试审查合格后即授宣武都尉军官衔。 海军部看到二公子自投门下,立即笑开了花,忙不迭地接收。而尹慎和曾旻一向是秤不离砣,于是也跟着请调海军部,连同将阳瑶也拉了过来。海军部一看还有收一送二这种好事,而且尹慎和阳瑶也是出名的年轻俊杰,顿时把海军部侍郎田枫乐开了花。 海军部在北府本来就弱,比起陆军部差得太远,而钟启能做上海军部侍郎一职是因为这位原青州世家名门的后人曾经做过一段时间“水贼”,横行大江,最后在江夏栽了跟头。桓温怜他虽为水贼,但是年仅十九岁便统领上千水贼,而且又是“名士之后”,实在是因为国难家破才被迫为贼,于是便将其开脱,收为卫士,随后又转随了曾华,成了他的长水嫡系。 海军部成立后,“海军人才”严重缺乏,曾华想起了田枫地出身,于是就将他转迁第一任海军部侍郎,从原青州刺史廖迁手里接过海军。而田枫倒也没有辜负曾华的厚望,改变海军以前一直在修船建港地局面,十余年来将北府海军从小到大,慢慢壮大起来了。 曾旻、尹慎、阳瑶在威海海军军官学院学习了半年后,便挂在海军部海外都知局名下,并开始随船出海。这一年多,三人去了东瀛,又下了南海,这次到定海居然碰到了旧友姚晨。 羌人举子出身的姚晨成为了海军军官富有戏剧性。姚晨很聪明,他知道以自己的本事在人才济济的北府陆军很难混出头,于是一狠心“找关系”申请转到海军军官学院去了。而他家里人知道他当了“船夫”,一个个痛心疾首,自古羌人就是以骑射见长,没听说过当船夫的,光晕船就晕死你。可是姚晨硬是咬着牙坚持下来,并以其勇悍在海军混出名声了,最后成为海军冲锋队屯长。 四人难得相聚,所以到望海镇好好聚一聚,而且计划利用有十余日地假期,准备去会稽山游历一番,谁知道现在三吴之地居然如此紧张,计划看来又要泡汤了。 四人慢慢细喝起酒菜来,闲聊着无关紧要地话题,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吴音歌谣:“几点清弹千古慨,半生湖海,一声高唱万山惊。” 曾旻听得一愣,不由低首侧听了一番后才笑着说道:“三吴之地果然是灵秀山水,连这吴音也是委婉清丽、温柔敦厚,相比起豪情粗犷、高亢雄壮的秦腔来,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 姚晨笑着接言道:“二公子既然喜欢听,不如叫伙计请歌妓过来唱上几曲。”说罢。便唤了伙计。让他请来楼下地歌女。 不一会只见一个老头抱着一把“阮咸”,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一个只不过十一二岁地女孩。两人看上去像是父女,穿着俭朴,不过看上去很干净。伙计却在一旁搭腔介绍道:“这是陆老汉和他地女儿陆铃儿,都是住在这里的邻里。只是家里遭了大难,所以才出来唱个曲儿给客官们解个乏,讨得几个钱填饱肚子,绝无旁的意思。”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曾旻打量了一下陆老汉,只见他满头华发,尽是沧桑。却掩不住一股儒雅气质,看来也是一个读书人,如果不是真遇了大难,断绝不会抹下脸面来做这种事情。 曾旻再转眼看那个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女孩,不由心中大惊。想不到这么一个瘦小的女孩子竟然能唱出这么清亮秀丽的歌声。 老汉给曾旻四人团团作了一个揖,然后默然坐到一边去了,开始拨弄着手里地“阮咸”。女孩站在那里,随着老汉的弦声响起,不一会便变得镇静下 曾旻四人举目看去。只见这女孩面容清秀。自有一番吴地女子的娟秀,只见她挺起瘦弱的身板。举目望向远处,侧耳倾听起父亲的琴声节奏来。 伴随着叮咚的琴声响起,女孩按拍高声唱了起来:“峨峨高山首,悠悠万里道。君去已日远,郁结令人老。人生一世间,忽若暮春草。时不可再得,何为自愁恼?” 虽然这是一首略带忧伤的吴地男女情歌,但是小女孩却唱得并不动情,或许她还体会不到什么是郁结令人老,但是她在歌中却溶入了自己经历地苦难,那种淡淡的忧伤随着清丽的歌声回响在酒楼的二楼,回响在曾旻地耳边。 曾旻从来没有感受到这种忧伤,他看着女孩那很幼稚的脸,再看看老汉那憔悴地脸,心里不由一动。 在老汉精湛琴艺的伴奏下,女孩连唱了十余首吴歌,都是吴地有关男女情事的歌谣,看来这是民间百姓们流行的“通俗歌曲”,可真是难为了陆老汉和他的女儿。不过陆铃儿越唱越低声。四人也听出门道了,因为他们都看到女孩地眼睛直盯着桌子上地酒菜。 曾旻挥手示意老汉和女孩停了下来,然后让伙计端上一盘麦饼和两碗水让老汉和女孩填满肚子。 老汉和女孩看来是真饿了,匆匆谢过便狼吞虎咽,曾旻四人静静地看着两人吃喝完毕,而那个女孩让曾旻又大吃一惊,她一口气吃掉了六张麦饼。 待老汉和女孩吃喝完毕了,曾旻便客气地问道:“老人家,听你的琴声,当是一位大家,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老汉叹了一口气道:“老汉我姓陆名詹,也算是吴郡陆氏旁支,自小在族学中习得这些微末技艺,后来随父亲迁居会稽,便居住在这里了。前两年大旱,地里一点收成也没有,日子过得艰难无比。不幸贱内和独子又身染重病,一年折腾下来,家中变卖一空也没能留住人,只留下我父女俩孤苦伶仃。” 说到这里,陆老汉不由泪流满面,坐在那里低首抽泣,女孩紧紧地靠着老汉,双手拽着父亲地衣角,也在那里垂泪。 尹慎皱了皱眉头说道:“吴郡陆氏是世传大族,在江左也是数一数二的,怎么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族中也不援手一二?” “族中援手?”陆老汉苦笑道,“陆氏宗族家大业大,族人多达万数,何况现在世道艰难,族中众人都自顾不暇,怎么可能去照拂他人。加上我迁居它地别郡,族中更是难以顾及。” 曾旻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说道:“不会吧,吴郡陆家与我北府合作最多,有每年贸易的茶叶、青瓷、蚕茧、矿石多达百万之巨,怎么会没有能力照拂族人呢?” 陆老汉眼睛一亮,转即默然无语,只是低首叹息。曾旻正准备追问,突然看到尹慎给自己一个眼色,心里一下子恍悟。陆家商社与北府商社不一样,它只掌握在陆氏家族少数人手里,其余的族人是无法分享这笔财富的。而且陆家与北府合作,那么也意味屁股上欠得钱款也最多,现任的陆氏族长陆籍正挖空心思补窟窿,怎么能有精力去救济族人旁支。 曾旻转言与陆老汉攀谈起其他方面来,一番话下来,略懂音律的曾旻发现陆詹居然精通曲律乐器,而且还能赋曲填词,丝毫不比他在长安进学时那些乐律教授们差,而且饱读经书,对五经颇有一番见地,这种人到了北府自有一番作为,可惜他身在江左,且是旁支庶人,没有余荫遗恩,加上又不会造势,所以才如此默默无闻,最后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曾旻低首想了一番后便有了心思。 “陆老先生,我想推荐你去北府长安,与我相熟的几位国学教授相识一二,凭先生的才学,自然能在长安国学谋得一席之地。”曾旻真诚地问道。 陆老汉一时愣住了,自己和女儿只是来唱个曲子,想不到居然碰到这么好的事情。去北府长安?对于困顿的江左百姓来说,那里简直就是天堂,而且能够与长安国学中那些龟兹西域的乐律大家切磋一二,也不枉此生。不过陆老汉想的更深,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吗?这四人如此热情帮自己,难保不会别有用心? 尹慎似乎看出了路老汉的疑惑,于是开口解释道:“老先生请放心,我们都是在北府有官职的人,断不会行犯奸违律之事。老先生如果不信,可到宁波港都管处查询一二,便可证实我四人的身份。我四人保举援手老先生,只是敬佩老先生的才学,不忍看着它埋没乱世中。” 看到陆詹有些心动,曾旻便叫伙计端来笔墨,立即书写了一封信,略述事宜,画上花押,然后再盖上戒指上的印章。接着曾旻再掏出十几枚银圆,与尹慎、姚晨、阳瑶凑出的十几个银圆合在一起,放到陆詹手里说道:“这是路费,陆老先生拿着这封信去宁波港都管处,便可订上一个船位去威海,然后就可以直转长安了。” 陆詹这下信了,捧着银圆和书信泪如雨下,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曾旻慌忙扶起了陆詹,将他与女孩一起请到了桌子上。既然诸事已定,陆詹也不急着走来,反而想与曾旻四人攀谈一番,了解一下这四位贵人的底细,以便来日图报。 正聊着,突然听到楼下响起一阵慌乱声,然后有人在街道上大喊:“打起来了!孙祭酒的道徒和教会打起来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谁家之天下(二) 丙申,以王彪之为尚书令,谢安为仆射,领吏部,共掌朝政。安每叹曰:“朝廷大事,众所不能决者,以咨王公,无不立决。”以吴国内史刁彝为东中郎将,监三吴诸郡军事,镇吴县。 ----------引言摘述 曾、尹慎等人慌忙推开窗户,发现楼下的街道上已经打成了一团,只见两三百名身着杂乱衣服的男子正在与百余披挂着黄布带的百姓对打,几名身穿白袍的人被紧紧护在后面。杂乱衣服的男子虽然人数众多,可惜毫无章法,出手全是街头泼皮举动,完全没有人数弱势的披挂黄布带的百姓那么有序,所以两队人马一阵混战却一时难分胜负。但是随着披挂黄布带的百姓越聚越多,迅速达到五六百人时,那些穿杂乱衣服的男子便开始落于下风,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把他们的凶狠之气全给逼出来了,一时还僵持在那里。 曾和尹慎一看就知道明白了,披挂黄布带的百姓是三吴新入教的圣教教徒,那白袍的则是传教士,怎么还有人敢围攻他们? 正气愤着,旁边的陆詹开口道:“这是三吴五斗米道徒在生事!” “五斗米?”曾一愣,随即转过身来拱手道:“还请老先生指点。” 陆詹知道自己要脱离苦海,也不在乎什么不该说,而且他还想买给曾一个好,也算是还上一点恩,当即是知无不言。 “三吴五斗米道以钱塘杜子恭为首,世人称为杜明师,座下有弟子数十人,信徒以数十万计,其中弟子以孙泰最为出名,自称明道祭酒。升平五年(361)杜明师曾为右军将军王大人(王羲之)治好了病,兴宁三年(365)也为我家族叔。时任尚书令的祖言公(陆纳)诊好了病,故而结交了琅邪王氏和我们吴郡陆氏,其余还有琅邪孙氏、吴兴沈氏。陈郡殷氏、高平郗氏,会稽孔氏,义兴周氏,丹阳许氏、葛氏、陶氏。东海鲍氏,吴兴武氏,无不执弟子礼事其。就是陈郡谢家也与杜明师结交甚深。” 听到这里,曾、尹慎和阳瑶三人对视一眼,好家伙,这杜子恭可真是厉害,三吴之地的世家名门几乎被一网打尽,尤其是琅邪王家和陈郡谢家,他们族中的王坦之。王彪之和谢安现在是江左朝廷的主心骨。 “不过杜明师现在深居钱塘,潜心修道,少理俗务,道中大部分事情由其徒弟孙泰打理。” “孙泰此人颇有野心,得到杜明师传授秘术后,便将五斗米秘术与三吴之地世代相传的巫觋(女巫为巫,男巫为觋合称巫觋。泛指当时装神弄鬼替人祈祷治病的巫师)连结,一方面交结于朝贵。一方面以秘术诳惑百姓,愚者敬之如神,皆竭财产,进献子女,以祈福庆。一时在三吴民间影响甚广。百姓们信奉者甚多,加上又有高门世家支持。这些年来孙泰在三吴之地可以说是风头无二。”看来陆詹对孙泰印象很不好,估计他曾经为自己妻儿求过“神药”,可惜没有任何结果,所以才由此生恨进而看破了孙康的野 “孙泰甚至受众名士举荐,被朝廷辟为贤士,做过一段时间的山阴(今浙江绍兴)令,后来被桓宣武公斥退,只得退守会稽山。” “不过这些年来圣教深入江左,逐渐争得民心,尤其是这几年,圣教和商社开仓放粮,设馆医病,活人无数,更是得无数百姓诚心信奉。孙泰心中大急,便四处鼓动亲信和百姓,袭击教会和信徒,今日这事便是一例。经过大浪淘沙,现在还信奉孙泰地百姓都是愚顽之极之人,对教会也是极度仇视,据说还有万余人,散在会稽五县里。” 曾、尹慎和阳瑶心里明白了几分,江左朝廷的情报等事宜是由枢密院军情司和陆军部内勤局联手负责,而海军部只是负责配合而已。所以对于江左的情报,曾三人只能知道明面上和一点点内幕。 江左北府以商社为主力,金钱开路,先是与江左各世家豪族进行商贸,分享利益,然后利用经济手段逐步控制这些世家。在商社掩护下,情报人员和传教士全面渗透入江左各地,探取情报,布置内应,收拢民心,无所不作。而这几年更是利用三吴、荆襄大灾,江左朝廷财政困难时大收人心,加上世家豪族纷纷因为经济利益倒向北府,使得孙泰地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而圣教和五斗米两者相比,宗教吸引力和传教手段可以说是一个是天上一个地上,再加上圣教有北府做后台,所以孙泰在圣教传教士面前迅速落于下风,眼看着三吴之地信奉圣教的百姓越来越多,自己却只剩下数量不多的死忠分子,而且这个数字眼看着越来越少。在这种情况下孙泰怎么不会狗急跳墙呢?他常煽动唆使死忠信徒挑衅圣教,挑起纷争。但是这种情况下,官府世家一般都会站在圣教一边,毕竟圣教是“奉诏”传教,还有北府撑腰。孙泰有什么?顶多是互相利用而已,平时还不是看在杜明师的脸面上才让你几分。于是孙泰便改变策略,收买地方泼皮混混,和死忠信徒一起袭击传教士,于是就上演了刚才那一幕。 这时,街上响起一阵尖锐哨声,不光数百围攻圣教徒地暴徒们慌了,就是围观的百姓们也是一片慌乱,纷纷散开。只见冲过来数百名手持兵器的军士,正气势汹汹扑向作乱的孙泰信徒。 这些军士身穿灰黑色的紧身衬衣,披了一件皮轻甲,下穿海军特有的束脚大口(有点像现代的灯笼裤),脚穿一双软牛皮靴,都是北府海军的冲锋队,他们不但擅于海上接舷作战,也擅于登陆作战,所以也兼任宁波港的治安防务。 刚冲到暴民人群中跟前,只见数十名男子突然拔出刀剑。向冲锋队扑来。训练有素地冲锋队早有防备,岂能让这些人轻易得逞。前面的冲锋队两边一闪,现出中间的一队人。只见这队冲锋队手持一支奇形怪状的弩。然后暴射出一阵箭雨,顿时就将数十名持械地暴民射杀在地。其余的冲锋队立即冲过去,将其余的暴民通通围捕起来。 曾四人都认得那是连环弩,是北府特有地秘密利器。这种能连续射出十二支短箭的短弩原本是为陆军设计地。可惜由于连环弩射程短力度小,远不及长弓和神臂弩,而且又不便宜,于是成了陆军的一块鸡肋,没有大量装备。连环弩再近也很难射穿一般地铠甲,上了战场就实在是有些浪费。毕竟这个时期的工艺和技术只能这样,就是曾华也无计可施。 后来连环弩却受到北府海军的青眯,因为在海战中不可能有人身穿铠甲在颠簸不平地船上跑来跑去,这穿透力就不成问题了。射程就更不是问题了。一旦接舷战,那就是贴身地肉搏战。所以海军订购了大量的连环弩,与“海军版”地神臂弩配合着使用,几经演练熟悉后,不但被冲锋队用于海战,还被用于登陆和巷战。 冲锋队将所有的暴民全部捆在了一起,连成一串准备押送回去。中间有几个人意图逃跑,顿时被几个冲锋队军士冲上去就是一刀。砍翻在地上,吓得其余暴民不敢再乱动了。 看到这里,姚晨开口道:“我去打个招呼,顺便找人送陆老先生父女去港口搭船。”说罢便跑下楼去,不一会便领着一位军官和几个军士上来。 相互见礼了之后。曾便将陆詹父女托付给海军军官。请他安排搭船北上,反正这两父女一无所有。可以立即动身,所以曾交代时间越快越好。 军官当即答应了,喝令了一声,叫过一名军士。只见这名军士肤色黝黑,身材瘦矮,身上还有些血迹,应该是那个冲在最前面,截杀逃跑暴民的军士。他在众人面前无比地恭顺,双手接过陆詹的一个小包袱,然后弯了一腰,恭侯陆詹父女。 “是熊本兵还是土佐兵?”姚晨看出端详,便开口问道。“是熊本兵。”军官顺口答应。 曾等人一听就明白了。北府占据东瀛熊本、土佐两岛后,一边迅速同化当地还处于“野人”阶段的居民,另一边从当地大量招募军士,组成熊本军和土佐军。这些军士虽然瘦矮,但是极度好斗凶悍,稍一训练便是一名“合格的军士”,比汉阳郡的前百济、新罗、任那兵好用得多了。因为这是雇佣兵,只管奋力往前冲杀就好了,根本不用将什么阵法配合,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像北府兵那么“变态训练”就可以上前线。 北府就以熊本、土佐兵为主,汉阳兵为辅,正在征战东瀛本岛的大和国、纪伊国、吉备国等诸国。而少数“忠诚”又立下不少战功的熊本、土佐军士也被补充到海军新组建地冲锋队里来以做为奖励。 曾四人送走那名军官和陆詹父女后,又坐了下来,意犹未尽地继续商谈起事情来,尤其是三吴当下的时局。 “想不到孙泰如此猖狂,居然敢遣人到宁波港做恶。”曾愤愤地说道。 “人灭亡之前先会疯狂地,这是孙泰在做垂死挣扎。”尹慎喝了一杯酒后淡淡地说道。 “守诚,你是说他……”曾惊讶地问道。 “那是自然,桓公专权,擅自废立,晋帝的威望早就扫地,有如后汉献帝。其后又是强征钱粮民夫,得罪了江左大部分的世家豪族。这些世家豪族有一部分会倒向我们北府,还有一部分会另想出路了。”尹慎答道。 “哦,原来如此。”曾点头道,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江左高门世家是江左朝廷的基础,现在已经对如废物一般地晋帝没有什么希望了,又被桓温狠狠地坑了一把,自然想重新谋出路了。经过十几年地接触和交流,一部分世家豪族应该是接受了北府思想和实力,他们多半是与北府有经济和文化上的往来。当然还有一部分世家豪族根本看不起北府,从心里排斥这个北方藩属,于是就与其它势力勾结。孙泰就是一个不错地选择。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姚晨着急地问道,过后便醒悟了,“哦。你们说孙泰想勾连世家豪族造反?他真的敢?” “这有什么不敢?”一直少言的阳瑶接言道,“朝廷威德尽失,百姓苦不堪言,世家豪族离心离德。如此局面,孙泰还不好生把握?” “那我们得早些报告部里,做好应对。”姚晨着急了。 “等你报上去早就晚了。”尹慎笑着说道。 “你是说大将军早有准备?”姚晨有些不敢相信。“去年,张绥远(张渠)将军转任驻防成都都督,徐定山(徐当)将军转任驻防广固都督,柳黔夫(柳畋)将军继续坐镇许昌,还有阎叔俭、王开、朱武章、杨安、毛当、邓羌、吕光转任益、梁、北豫、兖、青州提督或副都督,这意思还不明白?”阳瑶笑着说道。 “襄阳,寿春。”姚晨回忆着脑海中地地图,这是北府军官的基本功,“我靠,一旦江左有变,荆、江、南豫三州就会立即陷入我军的分割包围了。”姚晨叫起来了。 “你才知道,原本我以为这是大将军例行轮换调动,但是一联系江左地这些情况。立即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阳瑶摇着头叹息道。 北府知道这些将军底细的人不少,可江左朝知道的人就太少了。他们只清楚北府这些将军调来调去是一种惯例,而这些将军中除了柳、张、徐三位老将外,其余都是无名之辈,因为北府赫赫有名地“将军们“都还在西边待着。加上柳、张、徐都是从荆襄长水军出来,以往对江左的态度还比较友善。江左众人还以为北府故意安排三人到南北接界地区来是防止产生摩擦。所以曾华这一手安排。看透的人少之极少。 在另一方面,由于南北两方的情报工作不对称。江左更是不清楚北府真正的用意。北府历来重视情报工作,密探细作在江左遍地就是,收买的内应更是多不胜数。只要曾华愿意,晋帝每天跟哪个妃子睡觉,谢安晚上都吃了些什么菜,他都可以收到详细的报告。可是江左朝廷对北府却是两眼一抹黑。一是因为北府擅于刺探情报,因此也害怕别人如此刺探自己,所以防范地非常严密,二是江左朝廷也知道用间和谍报,但是它的手段远远比不上北府的高明,所以非常被动,只能刺探一些无关紧要地情报,像北府往南豫州、梁州秘密调兵这种军事秘密根本连风声都闻不到。 “就算是这样,可我们在三吴丹阳的力量还是太少了,恐有变故。”姚晨想到了另外一点。 “老姚,我们海军在江左三吴这一带有多少舰船?”尹慎出声问道。 “有我们近海第三舰队,就驻扎定海,还有去年组建的第四舰队,说是要调防南下,护卫宁波到番禺的海路安全,第一支队现在在钱塘补给,这帮小子,都住了快半个月了,还不知道继续赶路;第二支队据说前日已抵达京口,准备补给。第三、四支队还在青岛,不过现在应该已经南下了。还有远海第二舰队,这些王八蛋从威海出发,晃了半年才晃到广州港。”姚晨扳着手指头算道。“近海第三舰队和第四舰队都是满编舰队,各有战艇一百二十艘,运输艇四十艘,分成四个支队。第四舰队有两个作战支队在京口和钱塘,而第三舰队全在宁波定海。”尹慎接着说道。 “对啊,这个帐我会算呀。”姚晨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已经反应过来的曾和阳瑶却都笑了。 “我们海军一艘战艇有多少冲锋队和水手?”尹慎继续问道。 “一级战艇只有一队冲锋队和一百名水手,二级战艇有两队冲锋队和一百六十名水手,三级战艇有一屯和三百二十名水手,他***,”姚晨一下子明白过来,“光是我们第三舰队就有一万余名冲锋队,还有上万水手,这些水手可是我们冲锋队的辅助兵,照样能抡刀子。照这么说第四舰队也有五千冲锋队在钱塘和京口水面上?” 北府近海舰队地战艇现在是越来越完善了。划分得也越来越细。一级战艇是双层单桨座战舰,挂两面三角帆(这里的三角帆是主角发明地,不是从阿拉伯地区引进的)长六十米。宽六米,帆桨并用,水手有六十名划桨手,二十名操帆手。二十名甲板水手和舵手等,划桨最高航速可达12公里,顺风最高航速可达20公里以上,所以也叫快船战艇,是舰队的主力。二级战艇是三层双浆座战艇,挂三面三角帆,艇首除了有撞角外还有一个圆形高楼,和江左水师的楼船相似,上有弩炮、床弩各三座。长一百米到一百二十米。宽八到十米,船每边各有两排船桨,所有水手中有一百二十名划桨手,三十名操帆手和三十名其余水手,也叫中船战艇。 三级战艇是四层三浆座战艇,长一百五十米,宽十二米。挂三面三角帆,而且艇首艇尾各有一个高楼。上有弩炮、床弩各五座,每边各有三排船桨,水手中有二百六十名划桨手,三十名操帆手和三十名其余水手。三级战艇一般做为舰队旗舰,数量极少。几乎每一支队只有三、四艘。 在北府海军军制中。水兵除了操纵弩炮,接舷厮杀外。也能操帆划桨;而水手除了划桨操帆外,也能持械拼杀,只是平时各专不一,到了战场就需要互相配合,奋力杀敌了。曾、尹慎、阳瑶曾经就接受过正儿八经地海军训练,首先是划桨,北府海军划桨可不是胡乱划桨,最重要地是强调整齐划一,严格按照口令来动作,二是练好标准动作,因为划桨是力气活,必须学会标准动作,掌握其中诀窍,这样就既能划好浆,又可以省力气。接着是刷甲板,操帆,捆绑绳索等等,三人对那一套严酷地军事训练还记忆犹新。 曾华可以说在北府海军上花费了心计,十几年终于建设成了这一支当时世界规模最大地舰队。也正因为这支舰队规模巨大,组织周密,所以当瓦勒良见到这支舰队时,都不由为之震撼,惊叹东方帝国地国力为何如此雄厚。因为罗马帝国与死敌迦太基海军大比拼时虽然多是三列战船和五列战舰(即三排船桨和五排船桨),但是两军加在一起不到三百艘,而北府近海舰队现在就有四支舰队,战艇五百余艘。 这支庞大的舰队在江左和天下人的视线外逐渐强大,先是在青州半岛、辽东半岛之间蹒跚学步,然后在攻打汉阳半岛时迅速成长,最后在东瀛诸岛地战事中成熟。现在也是让天下见识它威武的时候了。 而北府这次将近海舰队南调是花了一番苦心的,经过十余年的经营,从黑水到交州,整个漫长的海岸线都在北府虎视之下。江左朝廷除了在江陵、建康到京口一线保持一支长江水师外,基本上已经将东边大海的“制海权”无可奈何地拱手让给了北府。 北府在江左建设了一连串的港口,做为海军的据点和跳板。而北府海军在江左最大的军事基地却在宁波港对面地定海港。那是一个得天独厚的海岛,方圆数百里的地盘足有容纳数万军士,而严密的守卫警戒使得这里非常神秘,江左根本没有人知道这里的情况,更不会知道这里居然聚集了两万多海军军士,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宁波港一千余的维持治安地军士。 曾四人好生盘算推演了一下,觉得只要三吴一有异动,凭借目前北府海军的实力,可以立即控制住会稽郡和吴郡大部,并可以立即支援京口和建康。 谈到这里,曾心花怒放地说道:“守诚,你说这孙泰会什么时候举乱?” 尹慎沉思一下答道:“孙泰如此猖狂,不但我们看在眼里,江左朝廷也看在眼里。江左朝廷现在最害怕地是两件事,一是孙泰与我北府联手,共图三吴。当然了,这是不可能的,我北府怎么会和孙泰这妖人携手呢?” 尹慎最后一句话得到了曾、阳瑶、姚晨的赞同,他们都是圣教信徒,尤其是姚晨更是狂热。与装神弄鬼的孙泰合作。这让他们很不舒服。 “二是孙泰勾连三吴不轨之徒,突然起事。一旦三吴战乱,我北府便有可了借口介入。这是江左朝廷最担心的,因为他们已经发现我北府用温吞地办法深深渗透进了三吴地区。” “守诚说地我明白,所以朝廷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自己动手,将孙泰这个毒瘤切除掉。彻底铲除三吴之地这个祸乱根源。”阳瑶接言道,“难怪这两日收到传报,江左朝廷授刁彝刁大伦大人为东中郎将,监三吴军事,看来朝堂上还是有明白人。” “正是,这刁大伦少年时曾手斩仇人,以首祭父墓,并自诣廷尉请罪,朝廷特宥之。由是天下知名。朝中地谢王执政恐怕就是想用这位刁大伦的狠劲。”尹慎冷冷地答道。 “现在我就怕孙泰知道消息就不妙了。孙泰与朝中亲贵结交,而江左朝廷就藏不住事,他一旦知道消息远遁就麻烦了。”曾有点担心地说道。 “这孙泰看来也是一个狠人,知道朝中的意思,说不定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提前起事,反正不起事被抓是个事。起了事失败了还是死,搏一搏说不得还能捞点好处。孙泰一旦远遁。等谢王执政将朝中局势稳定下来,再让三吴大治,他到时回来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尹慎断然说道,“我要是孙泰,就利用这朝中目前不稳地局势。再加上三吴地区困顿的民情。干脆起事算了。所以我估计孙泰要起事就是这一、两个月,你看他居然派人到宁波港一带闹事。未尝不是想吸引我们和北府的注意力,然后在他地起事。” “那就好了,我怎么也要等在这里,好好打一仗再说,免得大哥总笑我到海军是不想打仗。”曾一拍大腿说道。 三人一愣,敢情这位二公子刚才是担心捞不到仗打,不过尹慎想得更深,便追问了一句:“二公子,大公子怎么会如此说你呢?” 曾的脸微微一红:“我在威海时接到大哥(曾闻)地书信,他夸耀自己已经统领一营河朔骑兵,便笑我在海军船上只能晕船,是捞不到仗打的。” “哦,现在大公子去了哪里?”尹慎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父亲允慕容垂和拓跋什翼键两位将军所请,从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旧部中择一万精锐,合编为一军,号为鲜卑军,由钟存连将军掌执,准备增援昭州。而大哥也如愿以偿,终于谋得其中一营统领之职,准备随军西迁,说不定现在已经去了金山郡。”曾答道。 “好久没有听到三公子和四公子的消息,他们现在如何?”尹慎继续不经意地问道。 “老三(曾郧,俞氏所出)今年考上了雍州大学,也如愿以偿拜了袁方平先生为师,可以专心学修他喜好的诗词歌赋了,老四(曾纬,桂阳长公主所出)还在长安北学上学,不过他现在对西方希腊学问特别感兴趣,整日里跟在长安大学的那个罗马教授瓦勒良屁股后面,上月给我来信还显摆说父亲带着他一起接见了罗马帝国的使者,还说他当场与十几位随行的罗马、希腊学者进行了思想交流,嘿,就他那点门道还敢说交流?” 尹慎随曾拜访过几次曾府,与曾闻、曾郧、曾纬等人也相熟,所以他这么一问也是人之常情,曾也随口这么说出来了。 尹慎眉毛一挑,眼睛里仿佛有了什么心思,但是转即便恢复了正常,转言问起曾其他几个兄弟的事情。 而这一切却被阳瑶看在眼里,这个守诚,真的是一心一意想辅佐曾,现在就开始策划起来了。大公子曾闻虽然是庶出,但却是长子,自幼跟随大将军,很受器重,而且多得慕容垂、拓跋什翼键等一批鲜卑族武将支持;四公子曾纬是桂阳长公主所出,也算是嫡子,而且由于桂阳长公主身份特殊,所以曾纬得到了车胤、毛穆之等一干荆襄出来地老臣们的支持,而且一旦大将军一统江左后,这些旧臣们多半会倒向有司马家血缘的曾纬,所以他是曾最大的竞争对手,刚才尹慎不经意地询问,就是想知道这位四公子的近况。目前看来,四公子喜好西学,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西学与北府主流学派还是有差距,更是与江左的学派有冲突,如此算来如果四公子深迷西学,恐怕要让很大一部分大臣学士们失望。阳瑶一边想着,一边与姚晨有一句无一句地搭话,正当四人谈着,一个海军传令兵冲了进来对姚晨喊道喊道:“姚都尉,集合,紧急集合!” 四人不由一惊:“怎么了?” “孙泰在钱塘造反了!” 四人惊悚地对视一眼,***,不会这么巧吧! 这两章写得有些辛苦,也总是觉得达不到自己所想地效果。不知不觉又码了八千多字,码得头有点晕了,也不好意思分拆了,照例一章发了吧。谁叫老曾是厚道人呢?嘿嘿! 第二百四十六章 谁家之天下(三) 桓冲以谢安素有重望,欲以扬州让之,自求外出。桓氏族党皆以为非计,莫不扼腕苦谏,郗超亦深止之,冲皆不听,处之澹然。甲寅,诏以冲都督徐、扬、江、广、豫五州诸军事、徐州刺史,镇京口;以安领扬州刺史,并加侍中。 ----------引言摘述 宁康元年夏五月庚戊,正是黄道吉日,明道祭酒孙泰在会稽山阴城会稽山上开坛祭祀,大行道事。 会稽内史郗好道,知道如此道场盛事,立即相约嘉兴公顾胤、南康公谢明惠、黄门侍郎谢冲,张琨、中书郎孔道、太子洗马孔福等会稽、吴郡附近的高官显贵们参加。谁知道孙泰在道场附近埋伏了上千了兵甲,以举旗为号,突然杀出。 众贵慌成一团,郗大吃一惊,一把揪住旁边的孙泰追问到底是什么回事?这时的孙泰早就是凶态毕现,丝毫没有当初施术宣教时那种悲悯天人的模样。(书院他一把摔开郗,冷然道:“我乃长生圣人,已经领有天命,当有天下,你等认命吧。”说完喝令左右将郗等人乱刀砍死。 望着满脸狰狞的孙泰还有旁边穷凶极恶冲过来的信徒军士,郗的心里满是绝望和懊悔。这几年,总有人向自己报讯,说孙泰这些年囤积粮食,备治兵甲,多行不轨之行。可惜郗却总是认为这是有些人不怀好意,故意造谣生事,陷害明道大祭酒先生,因为在五斗米狂热崇拜分子郗看来。明道大祭酒是五斗米道教的高人,真正的世外高人,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郗当时斥退了告发地人,并严禁这些再在自己的耳边鼓噪生事。做完这些后,郗还在天官牌位前多烧了两柱香。 挥劈过来的钢刀打断了郗的思路,得到命令地军士丝毫不顾及郗等人的哭喊,一阵乱刀就将这些贵人看成肉酱。(书院 孙泰趁势攻入了会稽郡山阴城,占据会稽郡治,收城中官吏及高门世家孔、王、陆、沈等二十余家五百余口尽数处死,再斩成肉醢,然后传令,但凡降卒要想“弃暗投明”。必须就食这些肉醢,不食者就是还想为晋室尽忠,立即千刀万剐,数千降卒无不凛然,纷纷强忍食醢。投入孙泰门下。 孙泰收各世家府中家仆农奴万余,编为己军,然后自称征东将军,扬州牧。分置将军、太守百余人,并传言自己已得天官、地官、水官恩顾。不日将成为水仙,但凡跟随自己的人都会得长生,所以号其徒众军从为“长生人”。 三吴的五斗米道徒多信奉长生久视之道,信仰天、地、水三官,尤其相信水仙。(书院孙泰如此一说。会稽、吴郡、吴兴、义兴、临海、永嘉、东阳、新安八郡众信徒无不高呼欢跃。纷纷杀官起事,一时浙江以东几乎变了天。 孙泰遣人分别攻打会稽郡的上虞、余姚、句章、永兴、诸暨诸城。各地信徒和各世家的部曲佃户纷纷响应,举兵起事,杀官纳城,众城一一落入孙军之手。 孙泰闻得几个大好消息,不由大喜,对身边左右言道:“天下没大事了,过几天咱们就穿着朝廷的官服到建康去。” 吴郡内史刁彝接到急报,一边向建康报急,一边立即下令吴兴、吴郡等诸郡驻军行动起来,纷纷向吴兴郡乌程汇集,准备平叛。 孙泰这次起事把握的时机非常巧妙。(书院)朝廷虽然对孙泰已经有了疑心,并授吴国内史刁彝为中郎将,监三吴军事,已经做好了剪除的准备。但是由于牵涉人员太多,刁彝还不敢轻易下手,只是在那里等待机会。 而且这个时候正是扬州权力交替地关键时刻。桓冲坚辞扬州刺史,把朝廷这最后一块地盘从桓家军的手里让出来了。朝廷也毫不犹豫地接过桓冲伸过来的“橄榄枝”,以谢安为扬州刺史,另授桓冲为徐州刺史,移镇京口。三吴各地的高门世家无不欢呼雀跃,觉得形势一片大好,而各地也正在移交权力。孙泰就是选了这么一个时机举事,可以说是处心积虑了。 不过朝廷的反应可以算得上非常迅速,毕竟孙泰在三吴之地起事,牵涉地八郡地区是朝廷最后的一块“自留地”,要是再被孙泰给占据了,江左朝廷还怎么混下去? 夏六月,讨孙大军两万余汇集在钱塘,而吴兴郡、吴郡、丹阳等诸郡也开始平定各路孙泰的追随者,由于只是事前充满约定,根本没有充分的准备,所以只是起事时还气势很盛,各郡官兵一整顿好了杀过来,各路追随者便坚持不住,纷纷逃离住地,投奔他们地明道大祭酒。(书院 扬州八郡的信徒追随者有上万之多,他们毁家结伴,从四面八方涌向他们心目中地至道圣城-会稽山阴城。由于有官兵在后面追击,许多携带弱老幼婴的信徒追随者为了不影响队伍的行进速度,只得将弱老幼婴溺于水中,并戚然祷告道:“尔等先登仙堂,吾等继后即来寻尔等。” 秋八月,三万余信徒汇集山阴城,随之汇集而来的部曲佃户竟有十万之巨,一时兵势无双书院不过孙泰已经有些垂头丧气了,原因无二,他已经在北府人手里吃了大亏。 夏六月,孙泰横扫会稽郡大部分地区后立即壮起“鼠胆”向宁波港发起进攻,因为那里的货品财宝实在是太诱人了,三吴之地过半地财富都集中在这座海港城镇里,而且根据“可靠消息”,驻守宁波港地没有朝廷的军队,只有北府地一千余的军士。几经准备后,孙泰于六月下旬率领一万“大军”气势汹汹冲向宁波港。 宁波港由于其微妙的地位,北府不敢贸然修建城墙,只是用在原望海镇地基础修建了木墙栅栏以及警哨箭楼。看上去它的防备远不及附近的上虞、句章等会稽郡县城。孙泰率军来到宁波港前,觉得一举拿下这位富足的城镇应该不在话下,于是乎他大手一挥,五千大军连队形都省了。&&君书院排成数队就直接冲了过去。谁知道刚接近木墙栅栏不到百米时,铺天盖地地箭雨将五千勇敢的孙氏叛军射得鬼哭狼嚎,浑体黝黑的铁箭足够贯穿身上披着乱七八糟的铁甲、皮甲的孙氏叛军士兵。数轮箭雨过后,就是孙泰座下的战马都知道宁波海港里不止自己所知道的一千余人,起码有五六千人。 六千北府海军冲锋队气势汹汹列队冲出宁波港的木墙,用事实证实了孙泰等人的猜想。看到一身皮甲,手持水兵刀,身被连环弩地北府水兵迈着沉稳的脚步缓缓向自己走过来时,孙泰二话不说。调转马头,丢下他的数千残军和信徒,拔腿就跑。他心里非常清楚,就是朝廷的正规军,在面对六千北府军时。(书院那怕拥有两、三万兵马的人数优势,也不见得能取胜,更何况自己这一万余东拼西凑地兵马,所以孙泰看到北府军发起进攻。先跑了再说。 事实再一次证明,孙泰的确是一位得道高人。他又一次充分发挥“先见之明”的本事。当数千残军先是被五月暴雨般的箭雨射掉士气,接着又因为主帅逃跑而惊慌失措地时候,宁波海港木门里居然冲出来一支数百人的骑兵,挥舞着马刀呼啸着就冲了过来。这些叛军自小就生长在三吴之地,很少见识过骑兵。突然看到一支杀气腾腾地骑兵向自己冲过来。脑海顿时只有一个年头,逃! 孙泰一口气逃回山阴城后。身边只剩下不到一千余人的残兵败将,从此就再也没有勇气去打宁波的主意。这个时候,孙泰突然想起自己的老师-还在钱塘的杜明师,要是能把这个声望远胜自己地“教主”级别地老师拉进来,岂不是可以召集更多的信徒和追随者? 于是孙泰立即率领数千人马向西去钱塘接自己地老师,谁知道离钱塘还有几十里就接到情报,说钱塘城已经被北府海军接管了。(书院 北府海军近海第四舰队第一支队正在钱塘港驻泊补给,听说孙泰领军向钱塘扑来,立即接防了钱塘城,理由是城中有不少北府商人和商社,北府海军有责任保护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而且听说孙泰是来接杜明师的,北府海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杜子恭一家老小数十口全部接上海船,直接送到北府海军在江左最大的基地-定海港。 孙泰听说钱塘城中至少有三千北府军士,不由气得破口大骂,但是他知道,虽然钱塘城只有三千北府军,可是钱塘城可不比宁波港,只有木墙栅栏,那里城高墙厚,再加上三千强悍的北府军,要想强攻没有两、三万大军根本不用想。(书院孙泰只能又是一顿破口大骂,然后悻悻地回了山阴城。 夏八月下旬,吴郡内史、东中郎将刁彝看平叛大军集合地差不多了,于是便起身前往乌程,准备领军南下,一举讨平孙泰乱军。谁知道正当他出城不到数十里却遭到了伏击,全军覆灭,而伏击他的正是五斗米道另一支领袖卢悚。 卢悚原是徐州彭城人,北府占据了彭城之后,卢悚便率领家人信徒八百余家南下,投奔江左朝廷。由于朝中大臣多是好道之人,而卢悚又是五斗米道教徐州的大首领,早就是仰慕已久,于是便将卢悚一众人安置在富足的吴郡,也算是一种优待。 但是卢悚却也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原本在彭城时就有了异心,只是北府过于强势,只是灰溜溜地南下。到了吴郡之后,便潜心传教,倒也新收了数千信徒。后来孙泰起事,卢悚立即向刁彝和朝廷表了忠心,表示坚决与孙泰一干败类划清界线。刁彝和朝廷知道五斗米道在江左势力强大,倒也不敢过于强迫。 卢悚沉默了几月,待得刁彝准备去乌程就职时,遣弟子许龙率领三千精兵伏在路边,一举击破了刁彝的护卫军士,杀了刁彝一干人员。再揭竿而起,占据了吴县,杀了吴县令谢完和御史顾允,自称大道祭酒、镇东将军,拥废帝海西公称伪号,分设百官,授孙泰为临海公、扬州刺史、征东将军,并行诏天下,要求各地勤王,诛建康伪帝伪朝。 卢悚收高门世家数十家,尽杀之,然后集得原世家部曲、佃户数万,挥师南下,攻破了吴郡嘉兴、吴兴乌程等地,杀吴兴太守谢邈、嘉兴令司马逸、乌程令夏侯。 而孙泰知道卢悚起事后,不由也是一振,集得兵马三万,号称二十余万,挥师北上,一连攻陷富春、临安、桐庐、建德,最后在吴兴郡武康与卢悚的“镇东军”会合,然后推孙泰为主帅,卢悚为副帅,整军向丹阳进军,一举攻陷了阳羡(今江苏宜兴)、永世等城,兵锋直指建康。而大军所到之处,无不是大杀地方官吏世家,劫掠财物,烧毁仓库房屋,三吴众世家无不人心惶惶,纷纷聚兵自守。 建康上下骇惧,内外戒严,百官不准回家,吃住在皇宫的各自办公部门。兵器甲胄发到内侍宫女,全力备战,誓死保卫建康。传诏令:徐州刺史桓冲为假征讨大都督,立即领军从京口南下,征讨三吴叛军。 令冠军将军高素,右卫将军张崇之防守石头;辅国将军刘袭负责栅断;丹阳尹王略之守南岸,尚书仆射谢石、冠军将军谢谦、辅国将军司马允之守白石;左军将军桓济、左卫将军王嘏、领军将军孔安国屯中堂,谯王司马尚之领宿卫军。传诏南豫州刺史桓熙领军在城外四周严防死守,形成建康屏障。 桓熙与王略之上表,说建康兵力,请从京口调精兵,以防万一。帝传诏准,令晋陵太守桓秘领京口兵五千速援建康,驻扎城外。 第二百四十七章 谁家之天下(四) 宁康二年,有彗星出于尾箕,长十馀丈,经太微,扫东井;自四月始见,及秋冬不灭 ---------引言摘述 秋九月下旬的一个黑夜,建康城凤章门,一支不到五百余人的军队打着火把匆匆赶到城门下,大声地喊话要求开门。兵士粗犷的嗓门在安静的夜色传得很远,立即就把守城的军士们惊动了。 现在正是非常时期,主持平叛的桓冲大将军甚至都来不及去新认所“报到就职”,直接就带了一万兵马去了茅山,由于丹阳、历阳等地的兵马还没有汇集,所以也还没有展开正式的平叛,这几日传来的消息都是叛军在三吴之地如何肆虐的坏消息,建康城里是一日三惊,连带着这些守城的官兵也丝毫不敢马虎。 只听到城楼上一阵动静,便有人高喝道:“城下何人?快快报上来,否则乱箭射死!” “我等是辅国将军的属下,护送司马大人来城中送紧急军情的。”城下的官兵大声答话道。 “哪一位是司马大人?”辅国将军司马尚之可是皇室宗亲,不是自己这种兵微吏能得罪得起的,所以城楼上的官兵顿时语气缓和很多。 “我就是辅国将军,我有要事禀报侍中大人,速速开门。”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出现在火把下面,有气无力地道城楼上的官兵犯难了,这些兵头如何见过辅国将军这么高级别的将领?就是站在他们面前也分不出真假来!还是一个军官机灵,很快回了一句:“还请辅国将军大人稍侯,我等去请守门将军来迎接大人。[]”罢便立即跑下城去报信了。 城下也听明白了,知道上面的官兵都是做不了主的,只是打着一个借口去找一个能做主的,当即也不再话,站在城门下等着。 不一会,左军将军桓济和左卫将军王嘏闻讯匆匆赶来。他们俩和领军将军孔安国是建康城守的负责人,非常时期丝毫不敢马虎。三人分别巡视各处。凤章门正是王嘏的地头,正当他听到报信赶过来时,却遇上了也正在巡城的桓济。桓济听有司马尚之深夜有要事禀报,当即拍马带着亲兵队要与王嘏一起去看个究竟。王嘏也觉得事关重大,多一个帮手也好,于是便一起过来了。 王嘏和桓济看了一下,发现尽管城下那人精神萎靡,却真正是如假包换的辅国将军司马允之。连忙问出了什么事情。 “晋陵太守桓大人领军勤王地路上遇上了叛军大队人马,苦战一番才逃脱出来奔了白石,现下他负了伤,所以便托我向侍中大人禀报军情,叛军数万绕过了茅山,直奔句容。城楼上的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句容是建康的东大门,什么时候叛军会这么打仗了,居然知道虚晃一枪,避实击虚了。要是句容失陷,那么建康岂不是危在旦夕? 而桓济更是着急,忙不迭地下令道:“什么?我五叔受伤了?伤得如何?还不快快打开城门!我要知道究竟详情!” 王嘏也随声附和,毕竟人家叔叔是其中的当事者,做为侄儿心急一点无可厚非,而且这司马尚之得也把王嘏吓了一跳。急切地想知道详情。 凤章门吱呀一声在黑暗中被打开,桓济和王嘏带着数百亲兵举着火把在城门后面迎接司马尚之。可是一看到司马允之的模样,王嘏就有些疑惑不解了。到底是桓秘遇袭了还是你司马允之遇袭了,怎么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突然。从司马允之的身后闪出一个,顿时把王嘏吓了一跳,这不是已经遇袭受伤的桓秘吗?怎么出现这里。“穆子兄,你不是受伤了?” 桓秘没有答话,却露出淡淡地笑容。在跳动的火光中显现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感觉。王嘏刚觉得不对。却感到背心一凉,后心口传来一阵剧痛。王嘏艰难地转过头来。却看到桓济那一脸的不屑,而他身边的一名家将正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手里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却正在滴血。 “桓家图谋不轨!”王嘏咬着牙也没能把这句话喊出来,浑身无力和昏眩让他从坐骑上翻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五叔!”桓济眉开眼笑地抱拳见过桓秘。 桓秘挥挥手,示意不必多礼,然后数人便让到一边,让身后地军士冲进城来,抢占城门。这个时候从黑暗出不知冒出来多少兵马,黑压压地从城门中涌入,不一会便从桓济、桓秘身边冲过去数千人之多。他们非常有序地向建康城中奔去,按照原定的计划,攻占各个中枢要地。 这时,一名将军在数百亲兵的护卫下走进城来,桓济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不由扬声道:“大哥!”此人正是应该在城外驻守的南豫州刺史桓熙。 “见过五叔!”桓熙拱手向桓秘施礼,然后又向桓济回礼:“二弟可好!” “好了,我们既然已经聚齐了,不如听崔先生来居中调度一二。”桓秘拉住缰绳,朗声道。 “正是如此,事不宜迟,当请崔先生指点一二。”桓熙立即附和道。 “那崔某就不客气了,”一位书生模样从桓秘身后的暗影处走了出来,拱拱手施然道。 他叫崔达,是清河郡崔氏家族的一员,原是北府冀州大学的一名学子,学业完毕后来到江左游学,与桓秘相识,很快成为莫逆之交,于是便待在桓秘身边成为谋士。[]这些年,多是江左学子名士向往北府,但是北府的学子游学江左又留下地也不在少数,毕竟北府新学当道,许多玄学及好佛道之士纷纷忿而南下,留在了江左。 崔达智敏明断,为桓秘出谋划策不少。当时桓秘不但对大哥桓温不满,也不满六弟桓冲独领桓家势力,准备联络桓氏家族中不满者在桓温葬礼上发难,废退桓冲和桓玄。但是崔达劝阻了桓秘的举动。奉劝他不要轻举妄动,因为那时桓冲不但领用桓家所有势力,也与朝廷关系不错,桓秘贸然行事,最后的下场只有失败。 按照崔达地意见,桓秘秘密联络了桓熙和桓济,两人对桓冲拥立幼冲的桓玄继承父亲爵位异常气愤,认为这是自己地六叔假造遗命。实际上是想自己接手庞大的桓家势力,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你桓冲还不是想怎么糊弄就怎么糊弄。 桓秘找了桓熙和桓济,三人一怕即合,立即勾连在一起,暗中图谋起来。而崔达也逐渐成了三人地智囊。用自己过人的计谋和策划让桓氏叔侄三人言从计听。崔达先让桓秘利用晋陵太守一职先执掌一军,数量也不要太多,只要五千即可,以免引人怀疑;再潜使者唆使挑拨孙泰和卢悚,传报朝中要对二人下手地消息,迫使孙、卢两人举事作乱;最让桓秘叔侄佩服地是崔达遣人出使临泽的袁瑾,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服了桓家地死对头,让他同意联手。[ 接着事情的发展如崔达所设计的一样。孙泰和卢悚起事,江左大乱,朝中一片惊慌。坐镇地桓冲被派出去当了征讨大都督,建康一片空虚。这时桓熙再拉上王略之。装模作样地丹阳建康兵力不足。王略之这个王家名士,对兵事一窍不通,桓熙怎么忽悠他就怎么信,于是便被人当了枪施。 而这个时候南豫州要镇守淮南防备北府,还要支援广陵的桓石虔和讨逆的桓冲。除了桓熙带来的五千兵马外根本没有能力再抽出兵力来。而广陵的桓石虔却因为袁瑾联合范六突然发难,猛攻临淮。一时手忙脚乱,根本抽不出兵来。数来数去正好桓秘手上还有五千兵马,还离得挺近的,于是被招来勤王,桓家叔侄就此按原计划汇合完毕。 “二少将军,你麾下有多少兵马?”崔达问道。 “只有两千。”桓济实事求是地答道,他所以挂了驸马这个尊荣地头衔,可惜一直没有担任任何实职,所以能掌握到两千兵马已经很不错了。“你有两千,大少将军有五千,五将军有三千,还有袁二将军的两千,我们能调动的兵马有一万二千人。[]而建康城中有宿卫军六千,城卫军有一万余,还有城外有石头的五千兵马,足有两万余。”崔达开始一一算计起来。 “现在我们只有一举拿下内宫,只有接管了皇帝和太后的圣驾宿卫,我们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侯诸位将军无论是斥退幼子将军还是罢免王谢诸家,都不过一纸诏书的事情。” 崔达的话让桓氏叔侄一下子睁圆了眼睛,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只是第一步,后来还有可以更上一层楼,历史上不是有前魏武帝这个榜样吗? “二少将军对建康城非常熟悉,可以速领五千兵马,立即将统领城卫军的领军将军孔安国,丹阳郡兵的丹阳尹王略之和统领宿卫军地谯王司马尚之等领军将军一打尽,迫使他们交出兵符,进而执掌城中各路兵马;大少将军领三千兵马攻陷中书省等中枢,掌握中枢要印,便于行令张诏;五将军领五千兵马直入广景门,执掌宿卫,请得皇帝陛下和太后两位的诏书,为我们这次清君侧正名!袁二将军的两千兵马在白石监视石头等地,以防各路兵马妄动。” “什么?我们留在城外?”袁恩叫了起来,但是却被身后地灌秀拉住了,附耳嘀咕了几句,袁恩便不再做声了。 做为合作计划的一部分,袁瑾派遣袁恩和灌秀率领两千精兵,悄悄潜入京口,换上徐州官兵地兵甲服装,不管是支援也好监视也好,反正是要跟随桓秘一起行动。[这次混在桓秘的五千本部兵马中,与桓济内应外合,一举攻陷了白石,斩杀了领军的尚书仆射谢石、冠军将军谢谦、辅国将军司马允之等人,收拢了驻扎杂那里的五千兵马,而袁恩等人更是冲锋在先,谢石等人十有八九都是死在他的手里,桓秘一时阻止不及。所以这次进城桓秘也是不敢再用这支“朝歌军”了,崔达如此安排。正合他地心意 “好,那我们就依计行事,天亮前完成任务。”做为主谋地桓秘最后定音道。随即,各路人马纷纷散开,向各自的目标冲去。 而桓秘等人正在赚开凤章门时,一个人影冲到侍中谢安府门,拍门大喊道:“我有要事禀报侍中大人!” 谢府门房闻声打开门后,只见一个男子气喘吁吁地坐在门口。不由大声呵斥道:“这里是侍中大人地府邸,尔等胆敢在此鼓噪!” “我是晋陵太守录事参军刘康,有军国要事禀报侍中大人!”来人看到门开,慌忙站了起来,一边掏出腰牌告身,一边高声答道。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门房打了个哈欠道,录事参军?就是晋陵太守也不敢如此冒失。[ “贱奴耳敢,这事关国家社稷大事,要是耽误了,你就是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刘康不由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而且还顺手拔出了腰间地佩剑,明晃晃的剑锋直指门房,意思在如果门房胆敢不去禀报。他就一剑刺过来。 看到这架势,门房知道大事不好,连忙叫旁边的厮赶快去报信。过得一刻钟。厮飞跑过来,引刘康入内。 “见过侍中大人!” “免礼。有何要事寻我?”谢安问道。 “晋陵太守桓秘勾连其侄桓熙、桓济以及逆贼袁瑾图谋造反,准备以清君侧的名义领军入建康,挟持天子和太后。”刘康开门见山地道。 “什么?”这个消息让一向镇静的谢安大吃一惊。 “属下原本是跟随桓秘进京勤王,谁知在路上发现军中居然混有袁瑾逆贼的军士,带头的正是袁瑾手下大将袁恩和灌秀。属下大惊。立即悄悄打听。结果偶尔听到了桓秘与袁恩密谋,知道了他们叛逆的内情。于是连忙赶了过来,在黄昏时进得城中,但是却不知道侍中府邸在哪里?又不敢贸然随便打听,只得慢慢寻找,这才找到侍中!” 谢安地脑子在飞速地盘算,桓秘叛逆的正是时候,桓冲是桓家现在的掌家人,对朝廷也最忠诚,可惜因为平叛离开了建康,现在留在建康城的桓家人还有桓济和桓熙,可是他们对桓冲拥桓玄继桓温爵位非常不满,而其他驻扎在附近的桓家人又因为桓冲坚辞扬州刺史而心怀不满,虽然不会追随叛逆,但是一时半会也指望不上他们。[现在已经如此深夜了,估计桓秘应该发难了,调集兵马可能来不及了。那可如何是好?不过首先的问题是保护内宫,护住天子和太后,只要他们两个安然无事,再缓上一口气,平定桓秘地叛逆不是什么问题。 “来人!立即召集府中家兵!”谢安斟酌了一二,当即定断道,“还有立即遣人给尚书令和王侍中传信,让他们立即率领家兵到内宫去!” 罢,谢安拎起一把宝剑,带着刘康和数百家兵急匆匆地向宫中奔去。总领宿卫军的谯王司马尚之闻报立即跑来会合,听到详情后也不由大吃一惊,带着谢安一起去后宫见驾。 天子和太后那经历过这种阵势,顿时吓得不话,只是在那里低首哭泣。不一会,王彪之和王坦之等几名重臣领着上千家兵跑进了内宫,听到这消息,也是惊慌失措,而正在这时,建康城中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不时腾起一团火光,整个建康很快在黑暗中沸腾起来了,到处都是杂乱的喊叫声和哭号声,看来桓秘真的已经发难了! “苍天啊,为何我大晋尽出逆贼叛臣啊!”王坦之不由泪流满面,在那里竭斯底里地大喊道,他那疯狂的模样顿时吓坏了坐在那里太后和天子,一时吓呆了,而年幼的天子更是吓得尿了一裤子] “当务之急是立即搞清城中情况,官兵和各府的家兵合在一起,应该远胜叛军,只是促不及防,一时慌了方寸,所以才让叛军占了上风,只要能将他们连结起来。合为一军,自然能击败叛军。”王彪之断然道。 谢安点点头:“尚书令大人得正是,谯王殿下,你立即遣人给领军将军孔大人,护军将军王飚,中军将军谢临以及众大臣送信,要他们立即汇集兵马和家兵,统一接受孔领军大人的指挥。先占据城中各要害,稳住阵脚,护卫内宫和中枢等地,待得天明时再一举平定叛军。” “是!”谯王司马尚之立即领命,下令四处传令,并将宿卫军集合起来。在广景门、安琼门、广越门、东涛门布下重重警戒。 可是情况并没有像殿中众人想地那样逐渐好转,那喊杀声越来越响亮,几乎整个建康城都陷入到一种慌乱和疯狂中一样。 “报!领军将军孔大人,护军将军王飚,中军将军谢临战死,御史中丞五蕴、廷尉席越等数十大臣闭门遇害,叛军已经攻陷中书省,尚书省等中枢。” “报,数千叛军围攻广景门。宿卫军损失惨重,快要坚持不住了。”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让众人的心冰凉到底。 “大人们。还是护着天子和太后赶紧避难吧,要是叛军掌握了诸门。再跑就来不及了。只要天子和太后没有落入叛贼手里就一切好。”在沉默中刘康站了出来道。 “正是如此!”王彪之点头赞同道。 “桓秘从东边而来,白石首当其冲,应该已经遭了毒手,现在我们唯一可去的地方只有靠江边地石头了,那里还有五千水师。再会合王略之的丹阳郡兵。应该可以稳住阵脚。只要桓幼子将军能够及时回师,一切都不晚。”谢安接言道。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王坦之言道,“安石,叔武,天子和太后就交给你们了。” “文度,你想怎么?”谢安惊问道。 “我去接会稽王殿下,要是他落入叛军手里就不妙了。”王坦之答道,脸上带着一点点坦然笑容,“如此国难之时,我等不挺身而出更待何时了?” 到这里,王坦之凝重地道:“安石、叔武,你们都是天下之宝,请好生保重,辅助天子。” 谢安、王彪之挥泪向王坦之拱手告别,然后护住天子和太后向安琼门奔去。临行前,王坦之拉住谢安地衣角,悄声道:“此事蹊跷突然,还请安石当 谢安含泪道:“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谢安、王彪之领着两千宿卫军护住天子、太后及后宫内侍百余人奔出安琼门,在北安门时遇到了谢安、王坦之、王彪之等府中家人数百人,他们都是接到传信后跑来的。他们合为一路,匆忙向西北逃去。 刚出城没有多久,得到消息的桓秘立即派出三千精兵追击谢安一行,其余等人继续进攻建康城中未掌握的地方。 由于身后的追兵,谢安一行逃得非常狼狈,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跑到了石头渡口。闻报跑出来地冠军将军高素,右卫将军张崇之看到谢安等人如此模样,不由泪流满面。不过随即又告诉他们一个不好地消息,石头渡口的五千水师被人家缴了械。 仿佛是为了证实高素和张崇之地话,从石头渡口水师大营里跑出数千兵甲不一样的军士,这下连谢安都吓得有些变色了。 “北府海军近海第四舰队第一支队统领颜实前来接驾!”为首的将领开口言道。 “北府海军?”谢安一时明白不过来了。 “不管如此,还是先撤到海军的舟船上去吧,天子和太后的安危最重要。”刘康在旁边劝言道。 谢安和王彪之和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满是无可奈何之色,现在周围都是北府海军,不想上船都不行。 不一会,谢安、王彪之护着天子和太后等三千多人,分乘数十艘原江左水师地舟船,在黑色中转到了江中的北府海军大船上。 第二百四十八章 谁家之天下(五) 谢安一直站在北府海军的船首,望着远处在黑暗闪动着火光的建康城,那里有晋室延嗣百年的国器,那里有中原百姓躲避战火和胡虏的夙愿,那里有世家名士们的清谈和梦想,那里也有王谢共天下的荣耀,可惜这一切都在今晚画上了一个句号。也许从今晚开始,司马宗室将不在成为天下人敬仰和崇敬的对象,因为他们实实在在已经败落,而随之一起殉葬的还有众多的世家名士。自己一家虽然大多数都跑出来了,可是还有众多兄弟族人,同僚好友,他们大部分都陷落在建康城中,凶多吉少。他们都是附在晋室大树上的蔓藤,当大树倒下时,他们理所当然地受到牵连。 谢安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不再去眺望那怎么也看不见的建康城,这个时侯谢安才发现,在即将黎明的黑夜中,周围居然有无数朦朦重重的船影。由于今晚没有月色,谢安看不清这周围到底有多少北府海军水师。北府水师的领军将领颜实与自己打过照面,安排好了天子、太后等人的起居后便没了人影,想问都来不及了。毕竟现在还是非常时期,战事要紧,谢安等人与他又不熟悉,自然不好搭话。 “安石,你如何看这事?”王彪之从舱中走了出来,看来今晚睡不着的不止谢安一人。 “事出突然,让我等乱了方寸,但是仔细一想。这事不简单。”谢安摇摇头说道,这个时候他还看不出蹊跷,猜出内幕一二来就不是谢安了。 “先是范六造反,接着是孙泰、卢悚举事,最后是桓秘等人谋逆,这一环接着一环。还要外加寿春袁家,全在桓宣武公逝后一起发难,如此看来,事情不会这么巧合,那只有一个可能!”谢安断然地推测道。 “有人在幕后指使!否则不会如此缜密周全。”王彪之也看出一二来了。 “是地。叔武兄,如果没有人居中鼓动策划,五斗米,桓家,袁家,怎么会勾连在一起。相互呼应,发动如此惊天的一场祸事。”谢安笼着手低垂着头说道。 “安石,那你猜这幕后黑手会是谁?”王彪之出言问道。 “叔武,你心里不是早就有数了吗?天下能有如此能力,如此魄力,如此手段的又有几人呢?”谢安黯然地答道。 “安石,我只是心有不甘,想不到这位我们一直不注意的北府诸侯。居然能有这番手段,满朝文武乃至天下都被他玩于股掌之间。”王彪之恨恨地说道。 “我们都低估了这位北镇。当年真长先生对其赞不绝口。推崇备至,现在看来真是如此了,此人的眼光、思绪和手段真得令安石汗颜。恐怕他为了今日之事,十几年前就开始策划了吧。”谢安望着远处的暗色和船影说道。 “你是说……,”王彪之惊了一下。但是很快便转颜道:“此人心计还真是深沉。能忍到先帝和桓宣武公过世才出手,而且一出手便让我等无法应付。” “天下人都传言他用兵如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今日一见,兵法中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也莫过如此,难怪能全成西征之功,轻取关陇,收复凉州,攻破北燕。” 王彪之却没有接言谢安对曾华地赞叹,咬着牙在那里说:“桓宣武公在世,朝中上下迫于其权势,无不是凛然受命,只要北边有任何轻举妄动,只要桓公振臂一呼,江左便会聚于其旗下,北边便无计可施。而今国丧刚过,桓公弃世,朝中不稳,我们又还没有接手兵马军权,趁机作乱,真是好计谋,好心计,现在南下的借口有了,连背罪的人都找全了,不但连朝堂能一举拿下,就是桓家也跑不了了,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这位居然如此狠毒!” 听到这里,谢安心里也是一阵戚然。现在天子、太后,连同自己在内的十数名大臣都在北府的舰船上,上来了就没有那么容易下去了。此次大乱,孙泰、卢悚是低微士人出生,对高门世家恨之入骨,在三吴之地把官吏名士杀得是血流成河;桓秘原本就对朝中许多大臣颇有意见,而朝廷也正是依靠这些朝臣才能与权势熏天地桓温对抗,现在桓家叛军攻入建康,那些与桓家不合的大臣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而平叛完毕之后,由于桓秘、桓熙、桓济是叛军主谋,到时桓冲、桓豁、桓石虔等人就是没有参与叛乱又怎么脱得了干系?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桓冲等人除了自请辞职外还能有其他出路吗? 好毒的计策,一网下来几乎就将江左朝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到时北府入主江左就是顺顺当当的事情,朝中也没有人敢也没有那个实力去与北府对抗了。 正当谢安和王彪之在船首上对叹时,天开始缓缓亮起来。只见一轮红彤彤的朝阳从天边的江水中跳跃而出,在红色地朝霞中冉冉升起,将无尽的光明尽情地洒向大地。 谢安和王彪之凝神看着朝阳在江中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可是大晋的明天在哪里呢? 这时,船上传来一阵喧闹声,然后是整齐和急促的脚步声,谢安和王彪之转过目光来一看,原来是船上的水手们跑上甲板,然后纷纷跪在甲板上,面向北方,一边喃喃地念着什么,一边恭敬地磕着头,还有一部分水手则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生怕影响别人。 不一会,跪在那里的水手做完了一整套仪式,便站起来与其他水手开始忙碌起来。随着水手忙碌地身影。谢安和王彪之仔细打量起自己乘坐地这艘北府水师的舰船。 这艘船怕有三四十丈长,四、五丈宽,船面甲板非常平坦,而上面却有三根高耸入云地木杆,看上去非常粗,恐怕一个人很难合抱得住。木杆上挂着一块灰白色的布。不过现在却卷在一起,捆在一根横着的木杆上。谢安和王彪之发现自己站着地地方正是一个高楼上,与船尾的高楼前后呼应。高楼全是木头栅成,上面堆了跺墙,还开有一排地射箭口。周边摆了近十部木架,上面用油布遮盖着,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谢安壮起胆子往外一看,发现高楼离水面足有数丈高,有点像站在城楼上一样,而他也发现船首正前面有一条船脊。斜斜一直伸到水下,上面似乎还包了铁皮。 这个时候,谢安突然觉得王彪之在拉动自己地衣襟,不由转过头来。只见王彪之一脸的凝重和阴沉,手却指着船外地江面。 谢安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只见慢慢散去水雾的江面突然完全呈现在自己的面前,江面居然密密麻麻地停泊着上百艘船只。修长的船体在江面上整齐而有序地排列着,船体两边的船桨静静地伸在水里。在流动地江水中画出一道道的水迹,不过这些船只看上去模样都一样。但都比谢安等人乘坐的要小一些。 “北府居然有如此雄壮的水师?难怪昨晚能将我江左水师缴了械。”谢安点点头道,江左五千水师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是一下子被北府全部缴了械,这让谢安等人很是不解。北府地处北地。多出精兵骑射倒也无可厚非。怎么还出了一支强大的水师,毕竟对于谢安等建康城中的重臣来说。宁波、京口等港口的北府海军都只是字面上的东西,根本不知道实际是什么东西,北地地船只再多怎么能与善于水战的江左水师相比呢?今日一见,谢安终于明白了。 “有如此水师,怎么不去平叛,却先想着缴了朝廷水师地械,这个北府曾叙平到底是什么居心?”王彪之忿忿地说道。 什么居心,大家心里都不是很有数吗?谢安心里暗暗说道。 “两位大人,建康已经传来消息了。”刘康从一边跑了过来,拱手向谢、王两人施礼言道。他似乎很熟悉这船上的事宜,一上船后打了个招呼便不见人影了,这会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 “建康城到底如何了?”王彪之立即追问道。 “桓秘等人已经掌握建康全城,在天亮时分便胁迫数百大臣拥立会稽王登位称帝号,然后桓秘自封楚王、太宰、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桓熙自封淮南公、太尉、中领军大将军,都督豫、荆、江、宁州诸军事,领荆州牧,桓济自封吴国公、太保、中护军大将军,都督扬、徐、广、交州诸军事,领扬州牧。” “什么?”王彪之惊得目瞪口呆,而谢安却是心中凄凉,他对桓秘叔侄沐猴而冠、自演自导毫不在意,他痛心和悲哀的是江左一时出现了三个皇帝,而且都是正宗的司马皇室,这样大的笑话让天下人怎么想?自从桓温擅权废立之后,晋室地威望已经是一落千丈,现在又出现三个皇帝并立地窘景,大晋天子之威已经荡然无存了。 “那城中损失如何?文度可有消息?”谢安转言问起他比较关心的问题。 “城中大臣尚书仆射谢石、五兵尚书王蕴、尚书左丞王雅以下一百二十家皆赴国难,中书令王大人在会稽王府前死于乱军,阖府自其子王宝国以下一百六十二口皆死于乱军中。”刘康戚然禀道。 “文度兄!”谢安和王彪之不由泪流满面,泣声痛呼道,而刘康肃然站立在一边,默然无声。 好一会谢安和王彪之才忍住悲痛,王彪之一把拉住刘康地手说:“请问文度的后事如何?” 刘康犹豫了一会才答道:“我已经请建康城中好友收拾中书令大人及其家人的遗骸,现在暂置于处隐蔽别院,待到靖难云开时便可好生收殓了。” “多谢了!”王彪之和谢安含泪向刘康拱手鞠了一躬。 “那郗景兴(郗超)和王元琳(王)呢?”谢安接着问道。 “郗大人和王大人听说叛军入城。带着家人随着百姓逃入城外山中,现在应该在投奔姑孰地路上。”刘康继续答道。 谢安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康,缓缓开口道:“刘先生,你是北府的谋士吧?” 刘康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拱手道:“真不愧是安石相国。事至如此,小的再隐瞒也无济于事了。小的是东莞莒人,永嘉国难时先祖南居京口,先父为县中主簿。小的不才,现恭据北府枢密院军情司参事。” 谢安和王彪之对视一眼。心中一阵骇然,果然如此。 谢安、王彪之护住天子、太后在北府海军船上待了十日,这十日里桓秘以伪帝-会稽王司马道子的名义传诏给襄阳地桓豁,广陵的桓石虔,寻阳的桓石秀,盱眙的刘波。许以高官厚禄,就是要他们承认自己这个新政权,可惜都没有什么响应。而桓冲调集了两万兵马,驻扎在茅山,南有孙、卢叛军,北有自己兄弟子侄的叛军,一时进退两难,手下兵将也是惶恐不安。 在这十日间。在石头附近北府海军收容了数百名逃出地官吏名士,加上他们的家人足有数千人。全部接到江北安置。而在这十日间,各地谣言四起,有的说天子和太后已经死于非命;有的说桓秘已经窃得国器大权,会稽王已经成为唯一的正朔;有的说北府趁火打劫,从梁州、益州和司州分三路出兵荆襄。打得镇守襄阳地桓豁落花流水。 这日。只见数天不见的颜实走了过来,向谢安和王彪之言道:“两位大人。属下接到命令,我们现在要向北靠岸了。” “向北靠岸?为什么向北靠岸?你们这么多人马,还有原本水师的五千人马,足够去建康平叛!”王彪之叫了起来,难道北府只想挟持天子和太后,丝毫不想平定乱事?这十日来他一直要求颜实立即出兵建康平叛,但是颜实怎么敢答应。他手下只有数千水兵,缴械江左水师还行,攻打一万多,甚至可能更多的叛军,控制整个建康城就有点力不从心了,因为他还有护卫天子、太后和江北的一票人马,实在有些为难,所以颜实这十余日一直躲着王彪之。“难道大将军到了江北?”谢安沉吟一下问道。 “回谢大人,正是如此,最新军报说大将军已经到了北岸,正在候驾。”颜实如实禀报。 “好啊,想不到大将军神机妙算!桓家才刚刚叛乱,他就赶到江北,时间真是恰到好处。”王彪之讥讽道。 “我家大将军在接到孙、卢举事叛乱军报时,就已经上表请求朝廷带兵平叛,只是朝廷不允,大将军只是移驻许昌,静观事态。建康叛乱,我家大将军接到急报,立即火速率领两万兵马日夜不停地南奔。王大人,还请自重!”颜实听到王彪之讥讽自家大将军,要不是因为王彪之的身份,早就上去暴打他一顿了,所以话语中多有不满。 王彪之正要继续说道,却被谢安拉住了。谢安知道王彪之还想说什么,桓秘在建康城中造反,北府海军却等在城北的江中,这也太巧了吧。但是这种事情现在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现在主动权全在北府手里,他有一百个正当理由解释自己的舰队为什么会恰到好处地等在江中。 到了北岸,谢安看到一片明晃晃地白光晃花了自己的眼睛,他略知北府地军制,白厢黑府,眼前一片白色铁甲,那就是北府最精锐的厢军了,看来曾华这次是下了不少本钱了。“臣曾华见过陛下,见过太后!”曾华的职位勋爵还在谢安、王彪之之上,所以他只是向天子和太后拱手施礼。 “秦王免礼!”出言的是崇德太后,这位五朝太后知道现在江左已经是名存实亡,整个朝廷的生死已经捏在这位大将军地手里,所以话语非常客气。 “太后,为了师出有名,还有陛下和太后传下诏书,授臣平叛事宜。”曾华毫不客气地说道。 “准,请尚书令王大人和仆射谢安拟诏吧,哀家用印便是了。”崇德太后非常干脆,只是看了一眼谢安和王彪之,一点犹豫都没有。 不日,天子和崇德太后传诏天下,加秦王曾华都督中外诸军事,并授征讨大都督,总领内外兵事,主持平叛。 曾华命柳畋为江南中道行军总管,领军渡江,对建康地桓秘叛军发起进攻,命令徐当为江南东道行军总管,令青、兖州厢军、府兵五万直下广陵,先平范六、袁瑾叛军;令张渠为江南西道行军总管,接管荆襄防务,并传令襄阳、寻阳,要求桓豁、桓石秀立即停职留用,维持当地秩序,等待接管,传令桓冲立即领军南下,先击孙、卢叛军。 第二百四十九章 谁家之天下(六) 江左终于见识到了北府那庞大的战争机器,证实了传说中的事实。东路,徐当率领五万北府军,一路攻陷淮阴,临淮,射阳和高邮,范六叛军又重施惯技,领着残军逃回了盐渎,谁知北府的第二近海舰队却在盐渎东边的海面等着他们,无路可逃的范六立即投降,但是北府军却没有因此而放过他。范六和他的两千亲信党羽被押解回了淮阴,在这座他曾经称帝的城池里,北府官员当着数万百姓的面历数范六及其党羽的累累罪行,然后将这两千余人尽数押到淮河边,以谋逆大罪全部斩首。为害徐州数年的范六叛逆终于被肃清了。 徐当大军继续南下,临泽的袁瑾和朱辅率领数千朝歌军负隅顽抗,最后在两万北府军的雷击之下先后身死,余部五千余人尽降。 江左朝廷驻扎在临淮盱眙的是东海太守刘波,他在数万北府大军团团包围下,还没有等到朝廷的诏书便出城投降,交出了官印和手里的兵马。驻守广陵的桓石虔却没有那么好说话,他在北府大军的包围下守住广陵城死活不吭气,既不开打也不投降。但是到了第五日朝廷却送来了一道措词严厉的诏书,要求桓石虔在内的各路人马必须听从北府的调度和指挥。 桓石虔泪流满面地面向建康跪拜施礼,然后交出了军队和广陵城,黯然地带着家人赶往许昌待罪。 徐当随即攻入海陵(今江苏泰州),接着在北府海军第四近海舰队的配合下遣军渡江取了京口。京口现在已经群龙无首,而且兵力空虚,就这样落入了北府之手。而徐当在广陵停了下来,开始稳定起徐州的局势,十一月,北府从冀、并州抽调了三万府兵,增援东路作战。徐当遣王开、朱武章领三万大军南下。归于中路柳畋统辖,接受统一指挥,平剿三吴叛乱。而也在这一月,曾华上表任命的徐州刺史章琨在彭城上任。 中路,柳畋领两万大军渡江之后一举击破桓秘、桓济、桓熙的叛军,收复建康城。桓秘叔侄拥会稽王司马道子汇合城外的袁恩军,仓惶东逃,准备逃回老巢京口。谁知在路上袁恩突然发难,布下伏兵将桓秘、桓熙、桓济连同司马道子数百人尽数杀死。算是会为其义父袁真报仇。在逃回临淮的路上,灌秀突然反正,斩杀袁恩及其亲信三百余人,夺回桓秘叔侄以及司马道子的首级,领军向建康投诚。 柳畋坐镇建康,先接收了桓冲地两万官兵,缴械整编。而桓冲上表朝廷,辞去所有官职,并传令扬、豫、广、徐、交诸州兵马原地待命,不得异动,而自己带着家人赴许昌待罪。十月中,柳畋汇集了五万后续从司、豫、兖州调集的府兵。遣阎叔俭为前锋,领军与王开、朱武章部汇合,直下三吴。十一月,北府军在阳羡大败孙、卢叛军,斩首四千余,余部分串吴兴郡和会稽郡。而就在十月,接到命令的北府近海第三舰队汇集了一万水兵和五千水手辅兵,一举收复了上虞、句章、余姚和山阴。直接端了孙泰的老巢。接着又继续攻陷了永兴,与早就接过防务的钱塘连成一片。 孙泰见去路已断。只得转向逃往吴郡,王开、朱武章领军紧追不舍。孙泰残军从三万一路逃散,最后所剩无几,但都是他最忠诚的信徒。逃到海盐,孙泰无路可逃。只得跳海自尽。三千余信徒也跟着他一起跳海,一起成为水仙登入仙堂。 而卢悚见吴郡和吴兴郡都去不了。只得调头南逃。十二月,卢悚残军三千余逃入吴郡桐庐,被宽阔的浙江所挡。看到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大弟子许龙突然发难,准备用师傅卢悚的人头去将功赎罪,谁知却被卢悚知道了,立即先动手反击。两票人马在浙江边上打得死去活来,等阎叔俭领军赶到时,卢悚残军没剩几个人了,只得束手就擒,而那位可怜的废帝海西公却死在乱军之中,只留得一具干瘦地遗骸。卢悚等七百人被押解到建康,与孙泰残余生还的家人亲信五百余人,尽数被斩首于东吴门前,至此,波及三吴的孙泰、卢悚五斗米叛乱终于告终。 但是北府并没有就此罢手,柳畋奉天子诏书,宣布孙泰、卢悚等三百九十一为妖人,其中原本在建康和三吴诸地呼风唤雨的妙音,于法开等僧侣也名列其中。所有还生还的“妖人”被遣兵从各地搜捕出来,押至建康尽数斩杀,家人尽数发配西州、昭州。当然了,许迈、许谧、杨羲、杜子恭等真正潜心修道的天师道名流被网开一面,只是被训斥一番,勒令不得再擅自传教,全部送至北府长安和洛阳国学中。 十二月,曾华上表任命的扬州刺史皇甫真带着一干郡守、县令到建康上任,连经战乱,徐、扬两州地方官吏死伤惨重,空缺甚多,现在皇甫真和章琨带着数百名抽调出来地北府官吏,正好填补了这些空缺,很快就让徐、扬两州政务走上正规。 柳畋等人却没有停下来,他们开始指挥北府兵马收编地方官兵,靖肃地方。至此大乱,那些最忠诚信仰五斗米道的信徒都随着孙、卢二人死伤殆尽,剩下的多是有事求神的信徒,看到朝廷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个个吓得不敢再说自己是五斗米信徒。而这个时侯圣教更是加快传教步伐,一边帮助地方安抚恢复,一边大修教堂,扩张影响力。 更惨的是原本在三吴势力强大地世家,他们中过半被孙、卢叛军所杀,家中钱财被掠一空,部曲佃户尽数逃走;还有一部分世家或者迫于无奈,或者出于野心加入到孙、卢叛军之中,北府平叛大军一来,他们依旧逃不出灭顶之灾的结局,首要族人被杀,家产被没收,族人尽数发配边州。只有少数世家躲入山中。及时逃得性命。如此算下来,三吴整个世家体系真的是损失惨重,就是王、谢、郗等顶尖的世家名门在三吴也损失了众多的子弟和族人,而其余各家几乎是菁英尽失,再加上被杀的各地郡县官吏,使得富庶的三吴之地一下子形成了一个权力真空。当皇甫真等人看到如此情景后对曾华在自己临来江左时所说的那句话深有体会-这些举事叛军地破坏力是惊人的。 在西路,张渠率领益、雍、梁、秦四州府兵厢军,兵分四路,一路以邓羌为主将。统领三万兵马,从鲁阳出发,一路攻陷了南阳宛城,做为北面进攻主力;一路以杨安为主将,统领两万兵马,从汝南出发,先攻陷钟武(今河南信阳)。再取江夏安陆,最后直至夏口(今湖北武汉),切断荆州与江、豫、扬州地联系;第四路以吕光为主帅,统领一万五千兵马,从上庸杀出,先攻陷了房陵。再取了编县和那口城,将襄阳和江陵隔开,把整个荆州分成两截;张渠以毛当为前锋,自领五万大军,从巴陵顺水而下,先取了巫县,再取秭归、信陵,直接威胁荆州的州治-江陵。 在襄阳的桓豁的确如谢安等人预料的一样。处于进退两难地地步。他地兄弟子侄在江东造反,一举攻陷了建康。不但赶跑了天子和太后,还大肆杀戮朝臣和名士,最可恶居然还立了伪帝,自己给自己上封号,历史那些乱臣贼子该做地事情桓秘他们几乎都干绝了。 举兵讨伐自己地兄弟和子侄。朝廷信吗?天下人信吗?坐在荆襄不动。静观其变,这和与桓秘合谋有什么区别?桓豁在襄阳左右为难。手下一帮将领却闹翻了天。以征西将军司马谢玄、征虏将军朱序、奋勇校尉刘牢之为首的一帮将领或是谢安一系,或是桓家多年好友,不管怎么说还是比较相信桓豁不会同流合污,因此他们希望桓豁“勇敢地”站起来,举起大旗,坚决与桓秘一伙人做斗争;以梁王、南郡太守司马续之和江夏相、西中郎将谢蕴为首的一派却不怎么相信桓豁是清白,他们想的更多的是要防止桓豁不要和桓秘同流合污,否则局势将更加危急。所以他们要求桓豁先行自己解职,再公推另一位非桓氏将领为荆州刺史,领军东征讨逆; 第三派是以桓石民、桓石生、桓蕴及桓伊等桓氏族人和亲近之人,原本就对桓冲放弃桓氏家族利益就颇有不满,现在桓秘等人造反,虽然做得有些过了,但这也是在为桓氏争取利益呀,自家人怎么能打自家人呢?所以他们给桓豁的建议是按兵不动,等朝廷来求桓氏了再看形势行事,到时主动权还在桓家手里,桓家依然可以保持权势不败。他们得到了驻守寻阳地江州刺史桓石秀的支持,加上又掌握大部分兵力,一时与前两派相持不下。 谁知北府大军突然雷霆一击,四路兵马迅速将荆州分成几块,而一直纠缠于内争的荆襄在失了先手的情况下还各自为战。梁王、南郡太守司马续之和江夏相、西中郎将谢蕴一派人马见张渠是奉诏接管荆襄,几经挣扎之下还是率先出来从诏,交出了地盘和军队。在他们看来,如果连朝廷诏书都成了一张废纸,那依靠朝廷威势才占得一席之地的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谢玄、朱序、刘牢之等一派就变得左右为难了,不奉诏吧,跟乱臣贼子有什么吗区别?奉诏吧,明眼人都知道这诏书的猫腻。于是他们就和桓豁一起,闭城自守,静观其变。 桓石民、桓石生、桓蕴等人却变成最坚定地反对者,接管荆襄?这不是拿桓氏家族当叛逆来处理吗?荆襄没有了,桓氏的根基也没了,那桓氏岂不是可以任人宰割了。桓石民、桓石生、桓蕴收拾兵甲,各守要冲,与北府军干了几场。北府军也手软,邓羌等人原本是北周的降将,在苻周时期就没少跟荆襄的桓家死掐过,现在遇上了,更加不会手软了,而且他们现在统领的北府军比苻周军厉害多了,所以一路杀过来,没少让桓石民、桓石生、桓蕴等人吃亏。 到了十一月份,待罪的桓冲给桓豁和桓石民、桓石生、桓蕴等人去了一封信。信中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但是没有多久桓豁便下令荆襄军全部接受北府的接管,正式表明了态度,而桓石民、桓石生、桓蕴等人也逐一地向北府投降,交出自己的军队,至十二月,荆州大部分地区和大部分军队被北府军掌握。而谢玄、朱序等人接到谢安地去信后,也加入到桓豁行列中,交出了自己军队地指挥权。毕竟他们亲友族人现在都在北府手里,已经无计可施了。 桓石秀在寻阳一直犹豫到宁康二年二月份,当北府水陆大军开到寻阳城下后,桓石秀终于知道自己孤掌难鸣,只得黯然地出城请降,走上了桓冲、桓豁的路子。三月,曾华上表的荆州刺史封弈。江州刺史徐磋,湘州刺史江灌一一上任。 宁康二年二月,当桓石秀请降的消息传到全椒时,驻节在这里的曾华松了一口气,而滞留在这里地谢安、王彪之等人却叹了一口气,荆、江、扬、徐四州现在已经全部落入北府地手里。江左朝廷真的名存实亡了。接下来大家都在猜想,曾华还会让江左朝廷存在多久?这个朝廷先是被专横地桓温打击得威信全无,接着被一系列的叛乱杀得元气大伤。剩下的人也多已胆丧,只想着在今后如何保住性命。 “见过大将军。”谢安、王彪之、桓冲、郗超连诀来见曾华,当然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他们还跟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一脸的紧张。 “见过南亩世兄!”曾华与谢王等人回过礼后,他便向四人身后的这位男子拱手招呼道。他正是刘地长子刘略。 “见过大将军。”刘略赶紧施礼道,他敦诚忠厚。才学也不高,所以继承了刘的爵位后过得很平淡,不像弟弟刘顾那样名扬四海。这次叛乱,刘略一家和其它被曾华点名照顾的各家一样,被一群神秘人在战乱时护送出了城外。一直送到石头渡口。 “不知南亩兄此次来有什么事情?”曾华很客气地说道。 “奉家父遗命。有书信呈与大将军。而在家父遗命中,必须请来朝中重臣和桓家人等当面呈交。”刘略恭敬地答道。 和曾华一样。谢安等人也这才明白刘略的用意。这段时间,曾华将朝中事务全部接手过去,谢安、王彪之等人空闲无用,整日无所事事,多次求见曾华,要求他“还政”,都被他拒绝了,一干人等只得与天子、太后等人守在不大的全椒城,被两万护卫得密不透风。而桓冲、桓豁、桓石虔等人将家人送到许昌后,本人也被召到全椒,等候发落。今日刘略执意请谢安、王彪之、郗超这三位朝中幸存中官职最高的人,外加桓家名义上地主事人桓冲,说是社稷大事,硬拉着他们来见曾华。 刘略掏出一个小木盒,先递给谢安:“请姑父查看一二,是否有泄露之迹?” 谢安接过来一看,只见木盒周围合缝,并没有撬开的痕迹,而正上的木盖上有一个火漆,上面有一个印章,都完好无损。而谢安也终于明白了刘当年为什么会遣人给在会稽的自己送来一方印石,说请自己保管,原来是这般用处。 谢安和王彪之等人查验无恙后便呈给了曾华。 曾华轻轻一拉,便打开木盒盖,只见里面放着一个锦缎书帛。他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正是刘的笔迹。 “此信重见天日,是我不想见到的。”刘在这封信没有用他非常优美的文笔,而是用了几近口语白话的语句写述,就如同一个长者在对一个晚辈娓娓而言,“此信见天日之时,应该是曾叙平挟天子以令诸侯地时候了。” 曾华看到这里,不由大吃一惊,想不到刘老师居然如此神通明识,居然已经看到了二十年后的事情。惊诧之下,曾华继续看了下去。 “当年我在襄阳得见叙平你,惊叹你地国士之才,一时起了爱才之心,便暗地里收你做我的学生,却又叮嘱你不得泄露出去,现在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曾华想起自己在襄阳时,刘十日里与自己促膝长谈。坦诚相交,然后收自己做了弟子,接着全力举荐自己,这才使得自己青云直上。而自己当时也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不愿公开这个师生关系,原来他已经预计到自己将来的所作所为,而这一切应该不是这位对大晋江山忠心耿耿的名士所愿意看到地,所以他不愿意让世人知道曾华是自己地弟子。 “我能看清楚桓元符的野心,却看不清楚你地所作所为,我一直担忧你将来会做什么。以你的大才,上可做匡扶社稷的肱股,下可做窃国夺鼎的奸雄,还是让时势造英雄吧。”当初我举荐朝廷重用你也有一些私心,想用你去制衡桓元子,但是没几年,你勇夺西征首功。再以梁州偏远之地轻取关陇之地,扬威西羌,我就明白了,你的前途已经超出我能掌握的,你的成就将远在元子之上,也许你能实现你地梦想。” “当年你曾对我言道。希望让这天下百姓人人免于匮乏,人人免于恐惧,而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我对这些话想了许久,或许你做得对,但是我也明白如果你这样做的话对于晋室将会是怎样的结果。我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只留下这封信。” “当年我曾经对桓元子说道,以后曾叙平将是你元子最大的威胁。也是晋室最大的威胁,但是有你元子在一天。却能安保晋室一天。当时元子对我的话不屑一顾,或许元子他最后还是会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我知道,依叙平你地性格,一旦到了挟持天子的地步,定然已经平复了江右。实力远胜江左。从永嘉年间。晋室南渡,弃亿万百姓于江北。或许那时江右的百姓也已经离弃了晋室。而叙平你一向用人不问出处,待人极是诚挚,所以属下眼中只有你而无其它。一旦叙平你对江左发难,江右将士将无不奋勇向前,顺势南下,攻无不克。江左积弱已久,一旦桓元子离世,朝中骤失擎柱,而安石、叔武不擅兵事,难挡江右铁骑,正是叙平发难之时。” “我嘱咐南亩,如果叙平在桓元子离世后再发难就让他拿出这封书信给你,因为你还能忍得住功利权势,也能知道轻重缓急,自然还能听得我的劝告。”看到这里,曾华的眼眶已经满是眼泪。 曾华一直觉得自己穿越这个时空负有某种使命,所以一直在努力为之奋斗。在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自己与刘促膝长谈,当时自己一时冲动说出这些“惊世骇俗”地话,却意外得到了刘的共鸣和赞同,这位出身寒微的名士或许也一直在思考该如何让天下永远不要再发生惨烈的黄巾之乱,不要再发生八王之乱,不要再有无比黑暗的永嘉之乱。自己的话让这位真正心怀天下的名士看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新路途,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使得他义无反顾地极力支持自己,所以才让自己平步青云,最后能凭借西征首功占得梁州这第一个根基,开始北府辉煌地一页。 自己的这位老师或许已经看清楚了自己将要开创地未来,就如同看透了当初接任荆州的桓温一样。但是他照样义无反顾地支持自己,就像当年义无反顾地支持桓温。当年他看到桓温将会擅权专横,但是他也知道桓温将是江左防御江右的一大柱石,会是江左这个时期稳定的基础,至少桓温熟习兵事,在北伐事务上要比殷浩之流要强多了,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桓温。当年真长老师或许是看到自己能给实现一个新的梦想才那么义无反顾地支持自己,全然不顾将来自己会给江左带来多大地危险。 (地确,刘没有想到桓温会遇上风华绝代的慕容恪,然后被打得一败涂地,再也没有了北伐地决心和气魄了,但是不可否认,在刘裕之前,桓温的北伐收获了比较大的成果,收复益州和洛阳,一直打到长安和黄河以北。) “我只是希望你能胸怀仁德,留司马宗室一线生机。我知道你会建立一份不世功勋,而成大事者必有大胸怀,既然你能容下整个天下,自然也能容忍一个没落的司马宗室,这也是我做为晋室臣子最后能做的。” “桓元子死后。应该是安石当政,那时也只有他能撑住江左这片天。我知道叙平你的性格,一旦你出手了就不会顾忌什么了,无论谁挡住你的去路,你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除去。一旦元子离世,江左将没有几个永和之众,能让你顾忌的也没有几个人了。所以请转告安石,身为晋室臣子,在大势已去时。不要再做逆天之举了,不但于事无补,还会生灵涂炭,并搭上司马宗室的性命。毕竟曾叙平将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一大群臣子和将领,叙平能容忍司马宗室继续称帝,而他地属下却不会容忍这样。为有人毫不犹豫为了拥立之功除去司马宗室。只有司马宗室自动逊位,这样才能保住司马家的血脉。” 看到这里,曾华明白了刘的苦心,一旦自己对江左发难,按照自己以前的作战惯例,那绝对是狮子搏兔。全力一击,无论是谢安还是晋帝或者是桓冲,都阻挡不了数十万北府大军的滚滚洪流,到那时死的人就多了。而自己一旦拿下江左,自己可以容忍晋帝,王猛、谢艾、笮朴等人就容忍不了晋帝,他属下众多将领和百万将士可容忍不了晋帝。就算是曾华能保住了晋帝一时,等曾华的儿子上位以后呢?说不定给你来个斩草除根。毕竟北府比江左强势得太多了。 “还请转告桓氏家人一句。请好生为之。我想元子应该明白许多事情了,也定会留下什么话来。请桓氏家人好生琢磨,不要浪费元子一片苦心,绝了桓家的生机。” 曾华看完这封信后,许久也无语。他将信递给谢安后,自己站立在那里一直默然垂泪。黯然伤神。而谢安、王彪之看完之后。在惊骇之余只能感叹一句:“真长先生大才,我等不及万一。” 谢安接着把信递给了桓冲。桓冲看完之后默然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当日兄长离世前,曾拉着我和穆子的手言道,如果大将军挥师南下,只要能拿到天子诏书,我桓家上下便不要再做抵抗了,就凭他与大将军地交情,桓家自然能保得一族的富贵。而且兄长还说了……” 说到这里,桓冲犹豫了一下,但是他看到刘都能在信中把话讲得这么明白,而自己兄长讲这话的时候,应该也不怕被曾华听到,于是便咬了咬牙,继续说了下去。 “兄长说,除了九锡,他把魏武帝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剩下来的就看大将军自己的了,不过他要你在史书上把他写好些。” 桓冲的话让曾华哭笑不得,他想不到桓温居然跟自己开了这么一个玩笑。而谢安、王彪之和郗超不由一阵气苦,尤其是郗超,呕心沥血,为了就是想扶桓温上位行大事,而谢、王两人千防万防就是不想让桓温篡位。想不到这位主压根儿就没想过篡位,而只是按部就班得做完篡位前奏,把晋室地威严打击得狗屁不如,然后一甩手把接力棒交给了曾华。 不过三人转念一想也明白桓温的苦衷,北边有一个北府和曾华在虎视眈眈,南边有一帮朝臣名士对着干,就是篡了位又能坐几天?还不如当魏武帝来得实际,到时曾华学了魏文帝,于情于理还不好好崇敬一下自己这位老前辈?毕竟他也从桓温府中出来的。 “我总是自诩以天下为棋盘,擅于布局置棋,其实我错了,我的路都是真长先生和桓公为我踏平了。”曾华流着泪长叹道。 谢安和王彪之对视一眼,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而慢慢平和下来的曾华看着谢安、王彪之、郗超和桓冲,缓缓说道:“我宁愿十次西征,也不愿南下一次。但是北府强势到今日,总得有个出路,就如同高坝蓄水,总得有宣泄奔流的时候。我苦心谋划了十几年,才有今日之事,所以有很多不尽人意地事情,但是总比我动员江右十六州所有兵力,倾巢南下,与江左拼个你死我活来得强。” 曾华这话不是在吓唬谢安等人,江右现在的实力远胜异世前秦数倍,而且内部矛盾被曾华化解得七七八八,远比前秦要团结,一旦数十万大军南下,江左那些兵马能抵抗住几天? “现在事已至此,有如箭已离弦不得不发了,请诸位不要辜负了真长先生和桓公的一番苦心。有些事情我能控制,但是过了火我也无法掌控了。” 谢安等人对视一下,却没有说话,眼中充满了无奈和落廖。 “接下来我会上表朝廷,请迁回故都。只是洛阳已经城废,只能暂居长安了。还请安石先生和叔武先生好生劝言天子和太后,也要好生安抚一下朝中臣僚。”曾华最后淡淡地说道。 宁康二年三月,天子传诏,迁回故都,但是由于洛阳城废,暂都长安。此诏书一行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将来的结局将是什么了。 第二百五十章 尘埃落定(一) “他娘的,这些熊本兵还真是凶悍!”一进大帐姚晨就嚷嚷道。 “怎么了?”正在大帐里阅读邸报的阳瑶抬起头来问道。 “今天我带着一营熊本兵和一营土佐兵去攻打大和国田代郡,这两营居然卯上了,硬是要比一比看谁的首级砍得多!”姚晨端起水壶猛灌了一肚子的茶水,然后喘着气说道。 “那一定是熊本兵赢了。”听到这里,阳瑶已经没有最初的那么惊奇,一边拿起邸报,一边随意地问道。 “熊本兵比土佐兵多斩获了三百六十二具首级,而土佐兵斩获的首级里还有九十一具是杀良冒功,这差距也太远了吧。”姚晨恨恨地说道,他现在是近海第六舰队营统领,除了属下有一营水兵,还负责指挥三营熊本兵和两营土佐兵,在韩休的统一指挥下,负责对纪伊国南线东部地区发起进攻。 宁康元年三吴之乱没有多久,曾华为了实现对江左从徐州到交州漫长海岸线的控制,下令对北府海军进行扩建,不但将远海舰队第二舰队搭建出来,还将近海舰队扩编出第五舰队,第六舰队。姚晨做为一位骨干,带着一批老兵被抽调到威海港组建新的第六舰队。 宁康元年十二月,当江左大势已定的时候,近海第六舰队组建完毕,便与第五舰队被派遣到东瀛,分驻熊本岛和土佐岛,而第一、第二近海舰队搭载两万余名在东瀛岛厮杀数年的老兵。外加一万熊本、土佐老兵,奉命南下。直下夷州岛(今台湾岛)和广州,接管江州、广州乃至交州地盘。配合他们地还有早期到来的第一远海舰队。 按照东海道行军总管韩休地部署,第五舰队负责讨伐吉备国,第六舰队负责讨伐纪伊、大和国,而在三吴捞不到仗的曾、尹慎、阳瑶也看到了北府准备对东瀛大举用兵,立即请调到了第六舰队,曾、尹慎被留在熊本岛筑紫港指挥部,阳瑶被派到第六舰队任书记官。刚好被指派到姚晨地这一营。 “熊本兵生性凶狠好斗。而一旦被驯服却是最守纪律,最恭顺的,的确是最合适的士兵。土佐那帮人。虽然也是凶狠好斗,却在守纪上远逊熊本兵,所以无论从单兵素质还是集体配合上都不如熊本兵,有这样的结果是能意料得到的。” 阳瑶淡淡地说道,最后追问了一句:“战果如何?” “田代郡的直物造战死。其属下四千余人被斩首两千余。其余都投降了,田代造山城被攻陷。我们离大和国地轻岛城又近了一步。”姚晨一边脱身上地铠甲,一边答道。 按照纪伊、大和等国的说法,他们地方上分国、县和村,北府人觉得这岛上屁大一个地方动不动叫国,而且还与大和国重复,实在是不方便。所以北府干脆把“国”叫做“郡”,这还是很抬举东瀛人了。 “现在纪伊国已经被魏循从东边打得国灭,其国主武内宿祢带着残部六千余人逃入大和国,与息长足姬命合为一股,并力对抗我军,做垂死挣扎。而现在魏循部已经开始从南线的西部对大和国进行攻击,我们前面地阻力将会少了许多。”姚晨整理了一下便服,坐了下来开口说道,“今年三月份我们收拾了尾张国,与张柯部汇合后便直杀入伊势,他娘的,这些东瀛蛮子跟猴子一样,害得我们在伊势和岛津转了一个多月才与大和国接上火。据说张柯在山代打得很不是很顺手,上个月才开始对大和国东线发起进攻。” 魏循是魏兴国的第二子,张柯是张渠的第三子,都是第一批威海海军军官学院毕业生,现在分别是第六近海舰队第一支队统领,第二支队统领,而他们的上司,第六近海舰队提督正是法务部侍郎冯越地长子-冯希。冯希坐镇土佐岛谈路港,指挥魏循攻打纪伊国,指挥张柯从茨城向毛野、科野发起进攻。由于第二近海舰队数万大军在前几年已经将纪伊、毛野、科野、越国、鹿角诸国打得奄奄一息,所以第六近海舰队接手以后人数虽然少了一半,但是依然能攻势如潮,再加上三万多熊本、土佐兵已经在战火中被锻炼出来了,所以攻势更加顺利。 熊本、土佐兵在数年地战争锻炼中,除了极大地提高了单兵素质和整体战术外,也经过数年的大浪淘沙,对北府地认同和忠诚也达到了一定程度,使得北府终于舍得将一部分比较精良的钢刀、轻甲装备给他们,使得这些士兵的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所以到了宁康二年三月,魏循灭了纪伊国,张柯灭了科野、三野国,杀入尾张,与这里的姚晨部会合,开始对大和国分路发起最后的总攻,应该说,大和国灭就在这几月中了。 “对了,章琪老弟,我看你怎么一直埋着头在看邸报,到底有什么好消息?”姚晨看到阳瑶一直在那里边看邸报,边与自己说话,不由开口问道,他知道阳瑶的脾气,所以对他这种不礼貌的举动一点不在意,只是觉得好奇而已。 “看邸报便知天下事,”阳瑶扬了扬手里邸报笑道,“现在天下大局已定了,四月,天子、太后和谢安、王彪之一干朝臣被大将军以迁都的名义迁回长安,五月,天子行诏天下,以大将军监国,总领摄政,大将军奉诏传令天下,改三行省为三省,依北府旧制管制天下。“也在五月,广州刺史周仲孙奉诏宣布接受大将军监国,并领命北上,去长安述职,而左轻侯左大人已经领命南下。就任广州刺史,兼署交州刺史。” “而这一份邸报说道。江州豫章郡守竺瑶,南康郡守赵长。荆州长沙郡守周以及交州刺史杨亮不遵天子诏书,分别斥退大将军使者,邀敬天子,说要为晋室守节。这些人,真是脑袋糊涂了。杨安将军领军经略荆州南部诸郡,挥师直下长沙郡。周遣步骑千余人送母、妻经宜阳(今江西宜春市)送至南康,谁知道被杨安将军在路中伏击。执获周母妻子女。周只得举城请降。” “杨安将军请周帮助安抚南荆州诸郡,你说这周怎么说?” “这厮怎么说?”姚晨好奇地问道。 “周对杨安将军言道,其蒙晋厚恩。但老母见获,失节于此,母子获全,将军之惠也,然大义所为。不敢助敌。” “这个周真是酸迂得够可以。现在我们大将军的话就是天子地话,反我们大将军就是反天子。大势都看不清楚,真是傻呀!”姚晨嘲笑着说道。 “我们北府执掌天下,江左的官吏名士难免不会有想法,他们地心里应该酸溜溜的。”阳瑶嘿嘿地说道。 “我们打羯胡地时候他们干嘛去了?我们平定江右时他们干嘛去了?我们北府有今日是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姚晨冷然地答道,“不管这些酸事了,章琪你继续。” “邓羌、毛当奉命经略江州,在建昌大败竺瑶,俘获其以下三千余人。接着继续南下,攻破南康(今江西赣州市),平定了整个江州,大军继续南下,直取广州。” “广州苍梧郡人张育、杨光勾连百越酋帅张重、尹万,攻陷广信城(今广西梧州市),张育自称越王,封杨光为太尉,张重为镇南将军、广州刺史,尹万为征南将军,越州刺史。而交州刺史杨亮与九真郡豪族赵宝勾连,自称南海王,举兵自据。” “这些都是小事,我们北府大军一到,自然能将这些百越九真的逆贼一举剿灭。”姚晨毫不在意地说道,的确,北府军南征北战,东征西讨,还没有吃过什么败仗,所以骨子里有一股自信和傲气。 “南海地区与江左都大不一样,更不用说与中原地区。当年无论是秦皇还是汉武,都是花了不少力气平定南海,动员的大军又是多达五六十万之多。可以说是耗费巨大。那里潮湿闷热,满地瘴气,我们厢军府兵就是再能打仗到了那里恐怕也难以施展。”阳瑶放下邸报肃然地说道。 姚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虽然有北府军人皆有的傲气和自信,但是还没有狂妄到轻视一切的地步,南海地区是什么样子,他当然从邸报和各种情报中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也很赞同阳瑶所说地这些情况。 “第一远海舰队已经搭载五千熊本兵南下,这月还有五千土佐兵南下,到时将有一万熊本土佐兵马做为平定苍梧和交州叛军地前锋。”姚晨想了想便开口说道,“这样也好,能尽量减少我军的损失。”在他的话语中,暂时还没有把熊本、土佐兵地损失算在北府军正式损失中,毕竟相对北府军丰厚抚恤和待遇,雇佣熊本、土佐兵实在是太便宜,死后给上价值十余个银圆的货品或者是划上十几亩土地,都会让那些熊本、土佐人趋之如鹜,奋不顾身了。 “关键是我们这里必须加快步伐,只要将大和国、吉备国尽数解决了,近十万熊本、土佐兵才能尽数南下,为我北府开拓南海地区。据远海第一舰队送回的情报,更南处有海域万里,土地和岛屿无数,据说那里有一年三熟的稻子,有各色各样的香料,有各种木材宝石,都等着我们去开拓。”阳瑶抖着邸报说道。 “可是这东瀛岛也不是那么好打,我们收纳朝鲜、汉阳两郡不过三、四年时间,可是东瀛三岛从兴宁三年我北府就开始用兵,一直打了近十年,好容易才打到今日这尾声地局面。而付出地代价是府兵伤亡近两万,熊本、土佐兵死伤不下五万,汉阳、朝鲜郡兵死伤更高达十万。这东瀛三岛呢?熊本据估计原本有近六十万人口,土佐有近四十万人口,现在一个只剩不到四十万,一个只有二十余万。”姚晨开始盘算起东瀛战事。 “而东瀛本岛有大小诸国二十一国,现在只剩下吉备国和大和国苟延残喘,死于战乱中的本岛军民不下百万,这岛上各处现在是数百里无人烟,比当年高句丽还要残破。” 说到这里,阳瑶和姚晨都心里有数,朝鲜和汉阳郡多半是原高句丽、百济、新罗、任那百姓,虽然经过数年地蝗虫战术,人口损失过半,但是北府官方对他们还是不放心,除了大肆移民之外,还在想法设法地削减本土居民的比例,毕竟中原自己人口都缺乏,根本抽不出更多的人口来移民。所以北府以东瀛战事为借口,在朝鲜和汉阳两郡进行募兵,穷困潦倒的两郡原居民为了生计纷纷加入到东瀛远征军。由于北府有意无意地安排,这两郡郡兵死伤惨重,再加上北府将两郡生存投降的世家贵族尽数迁徙到凉、秦等州,两郡的原居民实力终于达到了北府中枢的预料目标。 虽然这些大家心里有数,但是这些都是不能摆上台面的阴谋,不过总比当年北府在河州,黑水直接挥动屠刀来减少人口来得“文明”。敢于反抗的“异族”已经化成了泥土,而活下来的全是愿意接受同化的百姓,他们将在宗教、经济、文化等各方面以最快的速度被同化,这也是曾华一直在国学中鼓吹的民族大融合-我们要让野蛮的部落彻底融入华夏民族,一起创造璀璨的华夏文明。而熊本、土佐以及将来的东瀛本岛都是用这种方法来进行民族大融合的。 “我们经略东瀛三岛,耗费巨大,要不是大将军一直坚持,我实在想象不出看不到什么收益的三省中枢会同意我们打了十年,我们北府的海军几乎就是在东瀛战事中慢慢成长壮大起来的。东瀛三岛打了几乎十年,大部分的后勤粮草都是靠从青、冀、幽州海运过来,幸好这几年中原河北风调雨顺,这才能坚持到现在。真想不到大将军会对东瀛如此恨之入骨,咬着牙打了十年也不松口。”阳瑶放下手里的邸报,叹息道。不过他不知道,任何一个从现代穿越过去的“有志人士”,十个有十一个会将东瀛先除之而后快。 “不管怎么样,现在总算到尾声,我们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灭掉大和国了,不要让唐简他们占了我们上风。”姚晨接言道。唐简原本是青州北海世家子弟,后来青州大乱,家破人亡之后只得泛海为盗,后来归降了北府,现在已经是近海第五舰队提督,负责对吉备国的经略。 “你有这个心思就好了,听说大和国主伊奢别命居住的地方叫丰明宫(位于现在日本奈良县原市大轻町),只要你率军先攻入那里,一份功勋是跑不掉的,要记得,我们这里离那最近。”阳瑶摇着头说道。 “那你看好了。”姚晨兴奋地答道,然后转头对帐外说道,“把斥候队长其他营官都叫来,我要开会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尘埃落定(二) 看到一支箭矢从熊本兵军阵后面飞射出来,呼得一声扎进一名大和军士的胸口,绽出一朵看上去很妖艳的血花。 武内宿祢连忙大喊道:“小心了,赶快散开!”如五月暴雨的箭雨是北府军开战前标志式的打击,而这种打击总是让兵甲不全的大和军士损失惨重,士气大衰,结果后面的仗是越打越没法打了。 随着武内宿祢的喊声,大和军士们纷纷举起手里的木板,锅盖之类的东西,,只听到劈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外加一阵惨叫,有上百大和军士中箭倒在地上,捂住自己的伤口嗷嗷直叫。武内宿祢阴冷的目光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扫了个来回,他心里早就已经没有以前那种彷徨和惊恐,现在他的心里只有悲哀和麻木。 这个时候,在武内宿祢的身后响起一阵吱呀的声音,武内宿祢心里非常清楚,这是己方的竹弓在开始反击了。但是他也明白,己方的这竹弓更像是在衬托对方的弓强兵利,那些无力的箭矢纷纷在两阵中间就落了下来,连对方熊本兵先锋的脚丫子都没碰到。 箭雨呼呼地飞了五回,劈头盖脸地将大和军士放倒了数百人。武内宿祢咬着牙在坚持着,因为他知道,过了这五轮箭雨,也就该熊本、土佐步兵开始冲锋了。武内宿祢曾经千辛万苦搞到了一张北府的标制强弓,那是一件能将敌人射杀在两百米开外的强悍武武器,但是也需要耗费更多的力气,一般北府弓箭手射上五回便停止了射击了,因为他们必须省下力气在继续的战事中发挥作用。 姚晨看着自己的弓箭手张弓搭箭一口气射出五轮,非常满意地点点头。 北府开府已经有二十余年了,而曾华主持的“兵器开发”从长水军就开始了,足有近三十年。几经发展,北府军队标配也从长弓过渡到了复合强弓。长弓现在已经进入到北府的每家每户中,射箭技击已经成了每一个北府男丁从初学就开始学习的日常训练,也成了北府男丁人人都擅长的一艺。而对于另一艺-骑却进展得不是很顺利。 由于江右现在已经掌控了有史以来最广袤的牧场。牛羊马匹数不胜数,所以一般耕地也是多用驽马,而百姓日常出行也多是“奢侈”到用马匹做交通工具。但是这只是会骑马而已,而真要做到人马合一,骑射无双。没有几代人地传承世袭是不可能达到像河朔百姓那样的水平。 当长弓普及到北府百姓中,成为他们日常训练的器械之后,北府军队标制的弓便变成了复合弓,而神臂弩也得到了极大的改进。曾华在异世好歹也是一位拿过箭地新疆建设兵团少年射箭队队员,对弓弩的历史、种类和制作都非常地熟悉。 曾华在射箭队时,曾经从国外的资料知道,钢弩的拉力是长弓的11倍,高达三百三十六公斤。但发射三十五克的箭矢时。初速度却与长弓发射七十六克的箭矢差不多,速度都在四十米/秒左右。这是因为钢的蓄能太低。仅为紫杉木地几分之一,拉开距离也太短,弓臂太重。效率比长弓低很多,弓臂太短,直接限制了弦速度和箭速度,造成钢弩虽然拉力大,但发射地箭威力却不大。所以曾华好好改进了神臂弩。以储能比较好的拓木、榆木为材料。再配以牛角、牛筋、鱼鳔胶,最后用蚕丝绞成地硬丝为弓弦。加上在弓臂、弦距、滑轮上做了合理设计,使得这种脚踏开张的神臂弩更加强劲,也射得更远。 不过神臂弩这种利器只是装备了厢军和海军一部分冲锋手,而府兵现在全部改装备了新式的复合强弓。这种复合强弓都是以拓木、牛角等基础上制作地反曲复合弓,再加上蚕丝的弓弦,威力比长弓要强上许多。 根据曾华在异世看到的那份资料显示,在同样的拉力下,这个拉力和上面那个长弓基本一样,但确实威力和效率比长弓高的多,相同拉力下,同样用七十克重地箭矢,复合弓射出地初速度达到五十米/秒,而长弓仅四十一米/秒,复合弓威力高出长弓四成半。同样射三十四克的箭矢,复合弓初速度达到五十七米/秒,甚至对比前述地三百三十六公斤的钢弩获得的四十二米/秒高了一点八倍。所以曾华大力发展了这种反曲复合弓,并将这种复合弓做为北府的标配强弓。不过这种反曲复合强弓也只有北府工场再制作地出来,其余地方就是拿到这把弓也仿制不出来。 曾华在墨子学院给弓弩科的教授生员们好好上过课,让这些工匠学者明白了弓弩本身并不能创造能量,弓弩只是起到了一个转移能量的作用。当张开一把复合弓或者神臂弩的时候,弓臂会发向内弯曲,也就是将拉弓的力量传递到了弓臂上,而弓臂的变形是将拉弓的“动态力量”转变为了弓臂形变的“静态力量”。当我们释放弓弦的时候,弓臂所存储的势能又通过弓弦的位移传递给了箭矢,转换为箭矢飞行时的推动力。力量的传递就是这样完成的。 曾华告诉这些工匠学者,选择一张弓或者弩的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看这个弓有没有“劲”,其实就是弓臂存储和释放力量的能力。主要有两个方面的意思,一是就是弓臂能够存储多少力量,另外一个就是有多少力量能够有效地通过弓弦传递给箭。曾华向工匠学者提出了几个衡量弓弩的重要指标参数,臂距、弦距、拉力、拉长和省力比。 按照曾华提出的这些理论,北府墨子学院和制弓制弩工场把骑兵使用的角弓的臂距确定在0.75米,弦距确定在0.16米,这样的角弓力道强劲却携带方便,而且又容易拉满弦,便于在马上运动中使用,但是丧失了准确性。而步兵弓的臂距确定在0.9米,弦距确定在0.13米,这样即保证了射程也保证的准确性。而在此之外,北府还制作出一种专供“穿杨手”使用的神射弓。在反曲弓的基础上加了一组滑轮,并将轴距钉在0.95米,弦距定在了0.15米,不但射程有保证,而且由于滑轮和作用。射手可以用比较少的力气来拉弓和保持张弓,使得他们将更多的精力花在提高准确度上。 十几个穿杨手站立在姚晨地左边,他们脸上冷冷的神色让姚晨为之心折,这些牛人刚才已经将数十名贵族模样的大和军士尽数射杀,真的是一箭一个,一点都不浪费。自己近千名弓箭手才这么几个穿杨手,都是些宝贝,打起海战来。这些穿杨手站在战艇高楼上。俯视整个战局,简直可以和床弩和弩炮媲美。 已经射过五轮了。但是姚晨没有下令停下来,他今天准备想一鼓作气攻破大和军阵,所以打算让弓箭手射满十轮。让大和军好好洗上一场箭雨澡,尽量打掉大和军士的士气和打散他们地阵型。 在武内宿祢诧异下,北府弓箭手居然射出了十轮箭雨,已经将一万余大和军士的前阵已经射得七零八落,因为十轮箭雨都集中在这里。身上只披着“竹片木甲”的大和军士无法挡住铁头木杆箭矢射进他们的血肉里。而手里的木板等东西根本无法阻挡一轮接一轮的箭雨洗礼。 十轮射完之后,姚晨一举手。弓箭手立即停止了射箭。他转过身来,对军令官喝令道:“吹号,叫前锋军开始进攻!” 随着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排成六行的六千熊本兵和土佐兵拔出长刀,发出嗷嗷地呼声,然后在旁边军官地指挥下,缓缓向前走去。 武内宿祢看着这些气势汹汹冲过来的熊本兵和土佐兵,看着他们身上地轻甲,看着他们手里的北府钢刀,看着他们带着对胜利和嗜血的渴望,兴奋地冲向血腥和杀戮,心里是百感交集。在过去地许多年里,熊本岛和土佐岛的野人是大和、纪伊、吉备国最大的奴隶来源。在大和、纪伊诸国军士面前,这些落后的野人除了凶悍一些外,几乎是不堪一击。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这些凶悍嗜杀的野人被可恨地北府人迅速用钢刀、粮食和阴阳鱼征服,然后再被武装起来,成为了北府地帮凶。他们挥舞着钢刀,四处追杀大和、纪伊人,用他们首级换取北府人一点点施舍。以前他们的手段还非常粗拙,在付出极大地代价后,他们也被北府逐渐训练出来了,成了一把杀人的利器。 上百万大和、纪伊和吉备人的人头换取了这些熊本、土佐人越来越“幸福”的生活,而他们也更加热衷于这项发财大计,以更大的热忱投入到对大和、纪伊人的战争中,就是战死,熊本、土佐人也在所不惜,因为北府因此付给他们家人的抚恤足够好好生活一辈子的。在凶狠和悍不畏死的熊本、土佐兵的攻击下,纪伊国灭了,现在连大和国也是奄奄一息,但是武内宿祢也知道,如果是北府人自己倾全力来攻打自己,说不定大和国也早就灭掉了,因为他现在还记得与北府府兵交战时那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感觉,它和北府纵横无阻的海军一样,是武内宿祢永远的噩梦。 正当武内宿祢想着的时候,六千熊本、土佐兵已经呼啸着冲进了大和军阵,并展开激烈的厮杀。两军略一接战,士气低落的大和军士便有些吃不消了,尤其是作战异常凶狠彪悍的熊本兵,更是有如一把尖刀直接刺进了大和军阵中。武内宿祢连连下令,根据战场的变化进行调度指挥,试图扭转逆势。但是武内宿祢觉得非常吃力,经过数年的残酷战争,大和、纪伊两国的贵族和将领几乎是损失殆尽,现在武内宿祢手下也没有几个管用的将领和军官了,如此指挥一支一万余人的军队,让武内宿祢觉得太吃力了。 过去半个时辰,大和军中翼在三千熊本兵的横冲直撞下已经接近崩溃了,而左翼在三千土佐兵照顾下也是连连败退,而目前还没有接战的右翼却让武内宿祢更加提心吊胆,因为一千北府府兵在完成重新整队之后,正缓缓地走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接上火了。武内宿祢心里明白,北府这一千装备精良的府兵抵得上五千熊本兵了。一旦杀过来,根本不用想着去抵挡,而且现在武内宿祢也没有地方抽调援军了。 正在这时,一支跟熊本装备类似的军队突然出现在大和军右翼的后面,看人数有三千左右。呐喊着就冲进大和军中,挥刀就厮杀起来,一下把全力防备前方的大和军右翼杀得手忙脚乱。 姚晨一看旗号,立即跳起脚来骂道:“你***张柯,不好好打你的山代,居然派仙台兵到老子这里抢功劳来了。” 按照曾华最近发布地命令,东瀛本岛最终被定名为广岛,它的行政区划分也随之出来了。广岛东北地区。也就是茨城、越国、毛野以东地区。被称为仙台,那里多是被称为虾夷人的野蛮人。这比大和人稍矮,肤色淡褐,头发黑色呈波状的野蛮人是广岛最早臣服于北府的一批人。由于他们比熊本人更加勇悍,所以很快也加入到雇佣兵行列中。 茨城、越国、毛野一线,东至虾夷仙台。西至科野这一地区被称为越中;科野、角陆地区被成为甲斐;额田、三野、尾张被合称为尾张;而中部正在征战地大和、河内地区将和纪伊、山代、丹波、谈海、葛城、伊势、岛津一起被合称为丹波,因为丹波是唯一被北府纳降的一国;而吉备、但马则将被称为出云。北府大众不知道这些名字含义,但是曾华却为了取这些名字费尽了心思,从日本战国游戏到鲁迅先生的文章,真是好好地选了又选。张柯负责越中、甲斐的经略。与姚晨会师于尾张。现在正在攻打山代,而仙台兵、越中兵、甲斐兵正是他统带的。 不过姚晨骂过骂。但是却给自己提了醒,山代快完了,要不然张柯也不敢把手伸到这里来。 大和军迅速崩溃,武内宿祢在亲兵的拼死掩护下又一次逃脱了,一直逃回了轻岛。 “大后(指大和国太后息长足姬命),臣在工野田又战败了。”武内宿祢跪在室内地板上垂头丧气地向息长足姬命禀告道,自从纪伊国灭,武内宿祢投奔了大和国后就把自己定位为大和国的臣子。 “什么?”息长足姬命大吃一惊,武内宿祢所率领的是大和国最后一支有生力量,现在尽数折毁,岂不是意味着大和国已经完了。 “臣下原本打算坚守工野本城,但是狡猾地北府人先下手抢光了城外所有地粮食,使得我们粮草缺乏,只得向安吉右城转移,谁知北府人在路上等着我们。”武内宿祢黯然地禀告着战事经过。 “葛城二允、平群左连部、苏我加吉战死,大伴连五佑、物部加左连部自杀,大和国的群臣贵族已经死伤殆尽,臣、连、君、直、造、首等地方豪族或死或降,已经荡然无存。大和国怕是保不住了。”息长足姬命叹息着说道,她看了一眼身前地伊奢别命,她的儿子,大和国主还是那么一幅无动于衷的模样,仿佛战争还只是在汉阳半岛进行一样。 “大后,首臣(武内宿祢),为了保住大和,我们只有请降了。”在母亲目光地威逼下,伊奢别命终于开口说道了。 “请降?”息长足姬命愤怒地高声叫了起来,“只要北府愿意纳降,不管他们要什么,土地,女人,金银,甚至要我们臣服在他们的身前,去舔他们的脚趾头我都会答应。可是我们数年间请降六十三次,北府人只有一个答复-打!” “北府人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们需要的不正是天朝大国的威势吗?”伊奢别命惊讶地问道,看到母亲和武内宿祢没有答话,他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可以臣服北府,哪怕成为他地一只狗。我们可以学会他们地一切,到那时大和就会有新的希望。” 息长足姬命和武内宿祢黯然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下来了,再遣使向姚晨请降,并遣使向其余各国,如山代国,针间国甚至是吉备国求援。 姚晨用继续进军来回答大和国地请降,不是他不想纳降,而是不敢,因为曾华给北府军的指令是吉备、大和、纪伊国没有被灭就不得停战收兵。 宁康二年十二月,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一千北府冲锋队和六千熊本、土佐兵把轻岛团团包围,并开始准备攻城。 在外援断绝,请降无望的情况下,武内宿祢做了最后的努力,他只身走出轻岛城,在北府军面前承认挑起战端的责任,然后横刀自杀以赎罪孽。 姚晨根本不吃这一套,看完武内宿祢的自杀表演后下令继续攻城。绝望的息长足姬命抱着伊奢别命,点燃了丰明宫,在姚晨冲进来之前举火自焚。 仅仅过了一个月,即宁康三年元月,第五近海舰队提督唐简领军攻入吉备国仓敷城,其国主吉备津彦杀大后(王后)、郎子(王子)、郎女(公主)数十人,与百余名贵族自杀,吉备国灭。而坚持到最后的居然是山代国主甘美内宿祢,趁着张柯一时大意突出重围,逃入山代与丹波交接的山区。张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宁康三年三月击杀甘美内宿祢。至此,东瀛战事终于完结。 第二百五十二章 尘埃落定(三) “叔父大人,请问安石先生呢?”王拱手恭敬地向王彪之问道,这位短主簿辈分太低了,见个人都得执礼。王彪之是王导的侄子,正是王的叔叔,而谢安虽然年纪与他相仿,但是人家的伯父谢鲲、父亲谢裒都是与王的祖父王导同朝为官,本人更是与王的叔叔王羲之结成晋秦之好,这辈分算起来也是王的叔叔。 “你找安石有什么事吗?”王彪之放下手里的书卷,抚着银白的胡须问道。 “回叔父大人,”王家是东晋当世名门世家,自然以礼教治学传家,所以这礼法上的规矩当然不一般。王恭敬地弯腰向王彪之答话,不过他的心里却对自己这位叔父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不满,自己为了保全晋室忙前忙后,你们几位重臣却在这里悠哉。 “我在他处打探到一些讯息,知道北府国学万余生员教授将上表朝廷,请受禅一事,各州州学学子和教授们也纷纷上表,附和受禅一事。而北府三省更是嚣张地很,中书省、门下省众人准备叩阕上表,请行受禅一事。但是最让侄儿担心的是从宫里传来的消息是太后和天子似乎已经认命了,准备赐九锡,这岂能儿戏,所以侄儿想找安石先生商谈一二。” 自宁康二年春天曾华将天子、太后和朝臣们迁到长安来之后,整个江左朝廷已经名存实亡了。曾华以监国地名义将大权尽收己手。先是将北府“三行省”升级为三省,和枢密院一起直接接管了朝廷权柄,接着曾华上表认命的荆、扬、江、广、交、宁刺史及各郡守和县令纷纷在北府当地驻军的护送下上任,接管了江左诸州的地方权力。 宁康二年五月,太后、天子和一干朝臣刚刚到达长安,曾华以江左诸州辖域广袤,上表将荆州以大江为界一分为二。北为荆州。南为湘州;北豫州依旧为豫州,治许昌,南豫州改为庐州,治庐江,淮南郡,庐江郡。宣城郡和新城郡被划在其治,让江左地区一下子多出两州,然后借口整顿地方,肃清奸逆,将江左地方完全梳理了一遍,除了冲要郡县全部换上北府嫡系外,其余过半的官吏都有北府背景。 宁康二年十月,应三省所请,天子和太后下诏,加曾华为相国。正式开始受禅的第一步。而在这段时间里,曾华继续削减江左实力,朝臣、名士和江左大世家嫡系数千人全部迁到长安。其余世家等数千人迁至洛阳。侨姓世家(永嘉之乱后,江右世家郡望南渡过江的都被称为侨姓)被勒令分家,各迁回故里。而其余江左陆、沈等原居世家因为在五斗米叛乱中元气大伤,北府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他们分散迁徙,一部分北迁至长安、洛阳。留原居地也是被勒令分家。分置各郡县。而大量无主地部曲、佃户(主人家都在叛乱中被杀,他们虽然是被裹挟从逆。但是从律法上说都是“有罪”地)与被赎出来的部曲、佃户一起授田安居。由于江左大小世家豪族都欠有北府商人一笔货款,北府以此为基础,要求各幸存下来的世家以部曲、佃户做抵押,清还这笔欠款,而众江左世家、豪族也明白了北府的“经济大棒”不是吃素的,但是大势之下,谁也不敢吱声,只得乖乖地执行,而一部分欠款较少则获得真金白银的补偿。 不过曾华不会把人逼到死路上去,这世家豪族怎么说也是天下地一块柱石,尤其是在江左地区。曾华下令户部和商务部进行清算,按照各世家豪族愿意“赎给”官府的田地、佃户部曲,折合成现钱,然后算入江左各地设立的商社、工场、矿山的股份中去。北府商社、工场和矿山赚钱的本事江左各世家豪族是看在眼里的,以前是想入其门而不得,顶多就是一个合作关系,大钱都让北府赚去了,现在居然能算上“股份”了,这让江左世家豪族们好一阵为难。 收了股份吧,这一辈子荣华是不用愁了,可惜田地、部曲都没有了;不收吧,光靠那点田地,小康之家是没有问题,可是要想过上以前的日子是不用想了,早晚会败光家产。犹豫了一阵子,这些被分迁的世家豪族们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个时代已经变了,自己必须要紧随这个时代的变化,否则会被历史和时代所抛弃。 将江左朝廷的实力收拾得差不多,北府又开始嚷嚷了,请求曾华受禅地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毕竟天下大势已经摆在那里了。开始的时候,各地“改朝换代”的祥瑞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不过很快被曾华等人斥退了。身为圣教最高领袖地曾华不缺这些“天意”,而且对这些自己玩剩下的把戏更是不屑一顾。祥瑞风消失了,可是“民意大潮”却汹涌而来。国学,州学,各地乡绅士郎,军中将士,宗教人士,名士教授,纷纷联名上书,请曾华受禅。 而在这股大潮中,总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他们都是晋室的死忠分子,他们就像是与战车决斗的螳螂,虽然勇敢但是却充满了悲壮。王就是其中一个。 “安石应方平(袁方平)所约,去雍州大学讲学去了。”王彪之淡淡地答道。 “雍州大学?安石先生又去雍州大学去了?昨日不是还在长安大学吗?不知叔叔能否告知侄儿,安石先生何日能回来?”王很郁闷地继续问道。 “估计还得有个几天吧。”王彪之抬头看了一眼王答道。 “叔叔,北府和秦王步步紧逼。我们不能再退让了。”王犹豫了一下,弯腰拱手施礼道:“还请叔叔和安石先生出面,振臂一呼,召集天下有志之士共同匡扶社稷。” 王彪之默然许久,最后才出言问道:“元琳,你知我这些日子在看什么吗?” 王听得一愣,心中虽然满腹地不满。但还是恭敬答道:“侄儿不知。” “我这些日子一直再读北府所立地律法。”王彪之从书桌前站起身来。书桌靠椅都是北府特有的东西,但是几经流传,如王彪之这样地江左名士也已经习惯使用了。 “北府所立律法有《刑法典》和《民法典》,有《官府体制法》,有《商法》,有《教育法》。有《赋税法》,有《度支审计法》,有《户籍法》,有《宗教事务法》,有《兵役法》,有《情报保密法》,有《邸报出版法》,有《驿邮法》,有《盐铁专卖法》,有《海事法》。有《水土山林禁时法》,林林总总有三十余部。”王彪之一边缓缓走到王的跟前,一边一一数道。 “如此多的律法。正想不通江右百姓怎么受得了?重典繁律,最后还不是纲纪败坏。”王很不屑地接言道。 “元琳,你真的这么想吗?”王彪之挥手示意王坐下后,然后坐在旁边地靠椅上幽然叹息道。 “叔叔,侄儿我……”王无言以对。他当然知道北府这么多律法不是胡乱立地。 “我和安石这半年来奔走长安各处。交游各色人等,就是想了解北府到底有多强盛。”说到这里。王彪之看了一眼王说道,“元琳,当你第一次进入到长安时,你的心里难道没有感受吗?” 是啊,当时江左朝臣来到长安时,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城,这才是天下的中心,他们心里的震撼不言而喻。 王没有做声,但是王彪之却明白,恐怕自己这个侄儿和自己一样,对于北府的强盛,对于长安地繁华,对于咸阳那满城的工场,对于北府路上忙碌的商旅,对于北府田地上那些满是笑脸的百姓,他们到现在心里还满是那挥不去的畏惧和无奈。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知道北府为什么会如此强盛!”王彪之默然了一会继续说道。 王低着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叔侄俩坐在那里相视无言,整个书房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知了在拼命地叫。 “叔叔,那你看明白了吗?”王终于抬起头开口问道。 “秦王,景略,冰台,素常,武子,武生都是不世英杰,北府猛将如云,谋士如雨,齐心协力这才有今日这强盛。可是世事无长久,谁也不知道数十年后北府还会不会强盛呢?会不会像魏晋一般?”王彪之坐在那里,低首沉吟道,“故而北府大行律法,集汇北府英杰的才智,述明哪些事当行,当行者当如何行,哪些事不当行,不当行者惩戒如何,再照行地方各处及后世万代,所以秦王敢远征万里而北府照旧无恙。” “可惜我看了这么久的北府律法,却怎么也领悟不到其中的精髓奥妙。”王彪之最后黯然道,“相差得太远了,相差得太远了,我们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听到这里,王灰白着脸,失魂落魄看着自己地叔叔,当年桓温权势熏天,自己这位叔叔审时度势,支持桓温废立,却阻止了桓温的篡权,而今天他却放弃了吗? “叔叔,安石先生也是这么想吗?”过了许久,王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 “天下英才,尽在北府。”门口突然应了一句话,王转过头去一看,发现谢安站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或许刚才他们叔侄的话都被他听到了。 “安石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王盯着谢安看了半天才咬着牙说道,他脸上地表情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被人捞走了一样。 谢安不顾王那杀人的目光,走到一张椅子前黯然坐了下来:“人心已失,大势已去,无力回天。正如真长先生所说的一样。我们现在最重要地如何护住司马宗室这一脉子嗣。” 王一下子泪流满面,再也没有二话了。 过了几日,长安国学生员和雍州州学学子万余人至三省上书,王带着上千人冲击上书队伍,他一马当先,冲着上书队伍歇斯底里地高吼道:“大晋没有完,大晋的忠臣还没有死光!”。然后扬起紧握地拳头。向最前面地上书学子挥去。他身后的千余“保皇党”也不甘示弱,大喊着跟着冲了过来。 不一会,这两票人马就发生了肢体冲突,只见平时文质彬彬地学子名士们扭打在一起,整个三台广场顿时乱成一片。最后还是出动了数千长安巡警和侍卫军,才将场面控制住。当驱散人群后。人们才发现保皇先锋王安静地躺在地上的一角,嘴角、鼻孔、耳朵满是鲜血,应该是被人群殴而死。 北府学子从六岁就开始接受射箭技击训练,个个都是能文能武,而且北府多好武风,这些学子在读书时可没有少打架,自然不是江左学子名士们所能比地。王个子矮小,和身后地追随者一样,都属于体弱多病之流,被人数占优势的北府学子打得稀里哗啦。完全拼着一股“忠君的热忱”才坚持到最后,但是还是有上百人被打得奄奄一息,被重点照顾的王更是一命呜呼。 三台广场“流血冲突”发生后。“拥曾派”一下子爆发了,好像吃了天大亏的是他们一样。“拥曾派”在各州各郡举行游行,向官府递呈上表书,最后雪片一样飞向长安的三省。各州学学子教授们地上书,各州郡县主官的上书。各地乡绅父老的联名上书。各州府兵以营为单位的联名上书,各地驻防厢军以营为单位的联名上书。各海军舰队以各舰艇为单位的联名上书……,等等,整个北府的驿邮都在忙着传送上表。 宁康三年五月,三台广场事件没有几天,广州张育、杨光、张重、尹万和交州的杨亮、赵宝的人头陆续传到长安,最后两支打着“拥晋”旗号的武装被剿灭了,而广、交两州地乡绅父老、名士学子们的上书也跟着进了长安。 六月,有“激进分子”散布不利于晋帝的言语,说晋室从永嘉之乱遗弃中原百姓时就已经失德,已经没有资格再占着天下之主地位子了,为了不让子孙后代再被无情无德的晋室往火坑丢弃一次,这些激进分子扬言准备铲除晋室司马家,为大将军上位清除道路。 谢安和王彪之知道不能再拖延了,于是便进宫觐见天子和太后。 宁康三年七月,天子传诏天下,赐秦王、相国、大将军曾华九锡,完成了受禅的第二步,十一月,天子、太后终于颂布了禅位诏书:“夫帝德更始,三正迭兴,驭物资贤,登庸启圣,故帝迹所以代昌,王度所以改耀,革晦以明,由来尚矣。晋德沦微,危亡荐袭。隆昌凶虐,实违天地;永嘉昏暴,神州陆沉,人神共悲。三光陷落,七庙如缀。鼎业几移,含识知泯。我宣元之祚,永坠于地,顾瞻区域,翦焉已倾。 相国秦王,天诞睿哲,神纵灵武,德格玄,功均造物。止宗社之横流,反生民之涂炭。扶倾颓构之下,拯溺逝川之中。九区重缉,四维更纽。绝礼还纪,崩乐复张。文馆盈绅,戎亭息警。浃海宇以驰风,罄轮裳而禀朔。八表呈祥,五灵效祉。岂止鳞羽祯奇,云星瑞色而已哉!勋茂于百王,道昭乎万代,固以明配上天,光华日月者也。河岳表革命之符,图谶纪代终之运。乐推之心,幽显共积;歌颂之诚,华裔同著。民心所向,天之历数,实有所归,握镜璇枢,允集明哲。 朕虽庸蔽,暗于大道,永鉴崇替,为日已久,敢忘列代之高义,人之至愿乎!今便敬禅于秦王,即安偏远,依唐虞故事。” 诏书送至三省,数千汇聚在门口的世家名士闻诏后无不跪倒在地,捶地顿首,哭天抢地,如丧考妣。而聚集在广场的数十万北府百姓们却呼声震天,个个欣喜如狂。当数十名生员学子将一面两色五星旗和一面夏鼎旗举起时,整个三台广场如同沸腾了一样,所有地人用自己最大地力气向这两面旗帜欢呼。 天下人都明白了,这天恐怕要变了。 一直在想着怎么转接,怎么改朝换代,想了好几天才醒悟过来,其实在主角的布局下,外加北府强悍地势力,取代晋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正常的就像早上换家摊子买油条吃一般。下一章是受禅登位,改国号,然后继续伟大的“革命事业”。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取经人 正当天下为受禅和改朝换代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时,该事件的主角曾华却全身心地投入到另外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在长安大学的大讲堂里延请来访的罗马学者们举行了一场耗时一个月的学术演讲和研讨会。 罗马帝国远征军在波斯帝国折戟,皇帝陛下朱利安战死沙场,而帝国的东方行省行政首长萨鲁斯特以年事已高为由拒绝继承皇位,于是罗马帝国军队便在战场上推立朱利安皇帝的禁卫队长约维安为新任皇帝。 新罗马皇帝约维安急于结束战事,与波斯沙普尔二世订立了停战和约,将罗马帝国已经攻占的两河流域领土让予波斯,并放弃亚美尼亚地区的宗主权。约维安签立和约后,将罗马军队顺利并安全地带回了安条克(古代塞琉西帝国的都城,位于今土耳其南部,土耳其人称之为安塔基亚(antaky))。约维安皇帝接着要做的事情便是迅速赶回罗马帝国的中枢君士坦丁堡,寻求元老院与帝国实力者对自己皇位的确认。 公元364年2月17日,也就是兴宁二年,北府全力攻灭高句丽和新罗、百济、任那时,这位出生于辛古都努(即今日塞尔维亚的贝尔格莱德)的约维安皇帝因食物中毒而死于赶往君士坦丁堡的路中。2月26日,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被同行的士兵拥立为罗马帝国的新皇帝。3月28日,瓦伦提尼安任命自己的弟弟瓦伦斯为同朝皇帝,负责统领帝国东部,以君士坦丁堡为都。而自己却转驻米兰,负责统领帝国地西部。 罗马帝国东部皇帝瓦伦斯即位后马上发动了针对波斯萨珊王朝的战争,而但是他甫一出兵到小亚细亚,前前任皇帝朱利安陛下的一位亲戚-普罗科皮乌斯在君士坦丁堡发动了叛乱。瓦伦斯一时无法赶回,而派回君士坦丁堡的征讨军又被普罗科皮乌斯劝降,且他的哥哥,罗马帝国西部皇帝瓦伦提尼安因为西部地区也是矛盾重重,无力提供援助。困境中。瓦伦斯一度考虑退位,甚至想过自杀。但是到公元366年,也就是太和元年,局势发生了变化,在来自埃及等地的援军帮助下。瓦伦斯扭转了局势。不久,普罗科皮乌斯的军队遗弃了他,导致瓦伦斯轻易平息叛乱,并擒杀了普罗科皮乌斯。 之后几年时间里,瓦伦斯把心思花在如何巩固帝国东部地区,他数次渡过多瑙河征讨西哥特人,但是均未克全功。太和三年,即公元368年,北府北路西征军与西匈奴人汇合。并向西边发起第一次试探性进攻。这一次试探性进攻对哥特人的打击却是巨大地。北府人和西匈奴人数万骑兵越过第聂伯河对东哥特人发起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并将这一地区洗劫一空。抵挡不住的东哥特人只得向西退去,而居住在多瑙河下游的西哥特人也受到波及,两万多西哥特人向瓦伦斯请降。瓦伦斯允许这些西哥特人渡过多瑙河,向南迁移,定居于罗马帝国的多布罗加境内,作为同盟者为罗马帝国御边。 在暂时解决哥特人地威胁后。瓦伦斯重新开始与波斯帝国之间的战争,由于波斯帝国在河中地区受到北府西征军打击,元气大伤,无力与罗马帝国争雄。无可奈何的沙普尔二世只得于371年向瓦伦斯求和。 瓦伦斯从哥特人和波斯人口中知道北府人的“丰功伟绩”后。对这个遥远而神秘的帝国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立即遣使出使长安,而曾华似乎也对罗马帝国充满了好感,热情地接待了来自罗马的使者,并表示愿意与罗马帝国建立“友好合作”的“外交关系”。 听完自己使者对北府强盛的表述。再听到北府回访使者转述过来地曾华的言语。瓦伦斯欣喜如狂,他非常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对波斯帝国的东边保持强大的压力。这样他就可以非常轻松地保持罗马帝国对叙利亚等地的拥有,并可以进而获得富庶的两河流域。而且北府似乎还可以帮助罗马帝国牵制和夹击北边地哥特人。 为了巩固与北府的友谊,瓦伦斯再一次派出了使者对北府进行回访,不过这一次是人数众多的使团。按照北府使者的请求,瓦伦斯颂布命令,在帝国境内招募愿意去遥远东方地学者和工匠。 这个时候的欧洲正是古典希腊哲学没落的时代,取而代之的是即将兴起的中世纪基督教以及天主教神学哲学思想,被称为古代伟大哲学家中地最后一人,新柏拉图主义地创始人普罗提诺已经死去一年了。而上任罗马皇帝约维安陛下在其八个月的统治时期,干得“最有成就”地事情就是替“异教徒”朱利安皇帝陛下拨乱反正,他恢复了朱利安时期受到压抑的基督教活动,并重新将君士坦丁大帝的拉伯兰旗(带有耶稣基督名字缩写的希腊字母和两字)订为罗马的军旗,接着重新起用被君士坦丁大帝黜和流放的阿塔那西乌斯为总主教,让正统教义成为基督教官方支持的教义。 而重新获得统治地位的基督教开始统一罗马帝国的思想,大踏步地向中世纪思想“进步”,而残留在帝国境内各种古希腊哲学思想残余,无论是新柏拉图主义还是斯多葛主义,除了为神圣的基督教服务外就没有其它出路。于是许多学者都报名参加了这个使团,试图在遥远神秘的东方找到一处思想的学院(acadmy,当然了,也有十几位基督教学者报名参加了使团,他们准备用神的福音去拯救那些迷途中的东方人。到公元373年年底,整个使团正式人数达到了百位数,其中有一百多位学者,一百多位罗马工匠和数十位商人。还有十余位奉瓦伦斯皇帝陛下之命出使北府,进行文化、政治、军事“交流”的贵族、官吏和将领。加上护卫地卫兵、随从的奴仆,足足有上千余人。 在北府使者的催促下,罗马使团直接从君士坦丁堡扬帆出发,穿过攸克辛海(黑海),在卡帕多西亚的特拉布松上岸,接着穿过亚美尼亚王国,在其首都阿尔塔沙特稍作休息后便继续东进。再穿过里海后在东岸登陆,于是便踏上了北府昭州河西郡的土地。穿过图兰平原,河中郡,沙州,凉州。丝毫不敢耽搁的罗马使团终于花了一年零七个月的时间,在宁康三年(公元375年)的夏天赶到了长安。 所有地罗马人都认为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们在北府的领土上赶路就花了一年零五个月的时间,这让他们无比震撼北府疆域的辽阔。广袤无边的草原牧场,来去如风地牧民骑兵,这是给罗马人第一印象,难怪他们能大败狂暴的哥特人,打败拥有西徐亚骑兵的波斯人;笔直宽阔的道路,星棋密布的城镇。富足自信的人民,这是罗马人进入关陇地区之后的印象;当这些罗马人看到长安城时,第一次觉得自己心目中一直以来世界中心-罗马城是如此的小;当罗马人见识到南城那万商云集的商市时,他们觉得埃及地亚历山大城只是其中的一区;当罗马人看到西城那水阁楼台的校园区时,他们觉得雅典城里的学院只不过是一个土台子而已。 罗马使团的各个成员都找到了自己的好去处,商人们在南城流连忘还,这些罗马帝国数得上的富商们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地贫穷;学者们在西城区废寝忘食。他们通过翻译与这些神秘的东方人交流着对人生、对天地万物的感受,并“贪婪”地阅读着各院校收藏的上百万册书籍,他们终于明白,北府使者请他们尽可能多地携带希腊、埃及等地书籍地用意。这里是文明的圣地和殿堂,只有在这里,古希腊文明才能同这里汇集的华夏文明,波斯文明,天竺文明一起照耀着这个世界。放射出它最璀璨的光芒;官吏在参观完尚书省、门下省、大理寺之后。他们都觉得就是疆域再广袤一倍,北府人也能很好地治理它;将领军官们在长安陆军军官学院中再也不想出来了。他们第一次知道军官还可以这样培养出来;罗马工匠们来到鲁班学院和咸阳工场时,他们觉得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了。 不过唯一让罗马人感到欣慰地是坐在和罗马元老院非常相似地中书省里,这里正在“组织学习”以十二铜表法为代表的罗马民法大全,这些法律规章是从罗马帝国建立开始,在数百年间由罗马元老院和元首颂布地法律组成。 “任何人在缺席时不得被判罪,同样,不得基于怀疑而惩罚任何人;与其判处无罪之人,不如容许罪犯逃脱惩罚。” “任何人不能仅因为思想而受惩罚。” “提供证据的责任在陈述事实的一方,而非否认事实的一方。” “世代相传的习俗应受到尊重和服从,不得轻视,但其有效性不应凌驾于理性或法律之上。” “武力和畏惧完全与自愿的同意背道而驰,而后者乃诚实契约之根基;容许任何此类行为都是悖逆道德的。” “父亲的罪名或所受的惩罚不能玷污儿子的名声,因为每一方的命运均取决于自己的行为,而任何一方都不得被指定为另一方所犯罪行的继承人。” 这些都是罗马人非常熟悉的法律原则,却是让北府人感到震惊的极少数东西之一。据说北府的君主,伟大的大将军殿下在看到这些法律文本时,也是震撼得呆如木鸡,许久才回过神来,最后下令组织中书省所有的朝议郎和大理寺正卿、少卿进行学习,并要求将这些罗马法律原则做为北府法律原则之一。这让倍受打击的罗马人终于感觉到挽回了一些面子。 而让罗马人还换回一些面子的是那些学者们。新柏拉图主义者的两极(一端是被称为“上帝”的神圣之光,另一端则是完全地黑暗)和三大本体(太一、理智和灵魂)思想让北府神学院的学者非常感兴趣。普罗提诺在一百多年前提出的这种哲学中,以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古希腊理性思辨精神已经不多了,代替它的是神秘主义。而这些东西正是正在完善圣教思想体系的圣教神学学者所需要的。 不过北府主流思想学派-新学派却对新柏拉图主义不屑一顾,崇尚实用和自由的新学派对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非常感兴趣,甚至连前苏格拉底地毕达哥拉斯等古希腊哲学家也是非常感兴趣,对亚里士多德更是推崇备至。 和圣教一样,新学派也是曾华一手捣鼓出来的。做为一个穿越的现代人士,曾华推崇的自然是科学、民主、自由和平等,但是将这些东西完全介绍给这个时代的人是非常不现实地。于是曾华就从儒学、墨学、老庄学、法学等等前秦思想中综合了这么一个新学派,虽然曾华依靠手里的权势全力推行这个思想和学派。但是它依然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没有成一个非常完整的思想体系,总是显得有些支离破碎,因为曾华虽然是一位“天纵英才”,但是他不是一位哲学家。所以对于这些思想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是要从根源发展起来却一筹莫展,而他带出来的新学派学子名士们虽然有不少人才,但是毕竟中国上千年的思想文化已经自成体系了,与另成一派的古希腊思想差距甚远,所以新学派怎么完善,总是缺乏一部分东西。 当古希腊哲学思想展现在新学派学子们眼前的时候,他们惊喜地发现,这些思想和文化给他们打开了另外一扇窗户。而这些来自遥远西方的文明正好弥补了他们现在所缺乏地那一部分东西。 于是,三十余名因为在罗马帝国混不下去的柏拉图主义学者在长安各国学受到了极高的待遇,这让他们受宠若惊,也让碰了几鼻子灰的基督教学者们嫉妒得有些抓狂了。 这些试图拯救数百万迷途羔羊的基督教学者们自从踏入北府土地的那一刻起就悲哀地发现,圣教比他们所见过的任何宗教组织都要可怕。无数地信徒用同一种语言在念诵着同样的经文,向着一个方向祈祷,这些信徒们的狂热和虔诚让这些基督教学者们心里感到隐隐的畏惧。他们翻阅圣教地典籍。试图找出破绽来,但是他们悲哀的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完整的信仰思想体系,这里面有他们熟悉的东西。也有他们非常陌生的东西,于是当罗马使团成员大部分都忙于自己地事情时,这些负有“神圣使命”地学者们却成了最清闲的一群。 曾华一连主持了多场罗马法律学者讲座,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学派思想讲座和数十场东西方思想学术交流会后,对其中地效果非常满意。于是对负责引进这些学者人才的官员。出使回访罗马帝国的礼部佥事员外郎崔宏提出了嘉奖,授荣禄勋章一枚。加宣德勋爵,升迁为通藩局主事郎中。 崔宏的父亲是崔潜,原是前燕黄门郎,在邺城城破时被北府军俘获,后来因为是清河郡郡望,属于一等一的世家高门,于是被迁至长安。其少有隽才,号曰冀州神童,被车胤举为贤才,入国学为教授,后转任礼部。而崔宏庶出的哥哥正是为北府一统江左立下汗马功劳,被曾华授予昭武金吾勋章,加安远勋爵的崔达。 在数百三省官员和士郎面前,曾华把勋章挂在崔宏的胸口上。看着满脸涨红的崔宏,曾华鼓励道:“玄伯,是你搭起了一座桥梁,让这个时代最灿烂的两个文明交汇在了一起,就论这一点,你当名垂千秋。”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取经人,比那个数百年后去所谓的西天取经的唐僧,更值得历史铭记,而崔宏带回来的这些罗马法律精神,这些古希腊哲学思想,相比那些所谓的真经,更能帮助华夏民族永远站在世界和时代的巅峰。 第二百五十四章 即位与称帝 “好了,你们听易安先生讲完了罗马帝国历史,都有些什么后感?都讲讲吧。”曾华拍了拍手说道。下面的两百余人顿时嗡嗡地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但是却没有人出头第一个发言,毕竟今天除了三省、大理寺、枢密院高级官员和翰林学士外,还坐着曾华、王猛、车胤、笮朴、谢艾、毛穆之等一干重臣宿老,在同僚面前出个笑话不要紧,这么千载难逢的表现机会却是不能白白浪费。 “我来说几句吧。”站起来开口说话的是张弘,张寿的第三子,正任尚书省平章国事笮朴的秘书。 “听完易安先生这几日的讲述,”说到这里,张弘向坐在正中台上的戴克里.易安点头致意。戴里克.易安出生于马其顿的菲利比,是罗马帝国知名的历史学家,更是亚里士多德思想的忠实跟随者,这次能跟随使团来东方完全是一次意外,他是被君士坦丁堡一位对其坚持亚里士多德思想而极度不满的宗教权势人士硬塞进使团名单充数的,带有放逐惩戒性质。谁知到了长安之后,这位一直被冷遇的罗马历史学家却成了最受欢迎的人士之一,让这位四十余岁,因为一直坚持亚里士多德思想而在罗马倍受排挤的学者激动不已。在经过瓦勒良的介绍后,戴里克.易安干脆宣布自己的中文名字就是戴里克,字易安,而且决定在长安定居,再找一位东方女性伴侣,结束自己的单身生涯,并将亚里士多德的思想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传播开来。 戴里克应曾华的邀请,在长安大学的讲学堂中为两百多位挑选出来的北府高官学士主讲罗马帝国的历史,是曾华主持的罗马华夏文明交流活动中比较重要的一个。 看到终于有人站起来发言,曾华含笑地向张弘点点头,鼓励他继续大胆地发言。 “我觉得罗马帝国强盛跟我朝历史上地前秦有异曲同工之处。”张弘的话顿时引起了一阵惊讶声,而听完瓦勒良翻译的戴里克也是诧异不已。 “罗马帝国崛起于意大利,以我看来那里地环境与前秦的关陇非常相似。西、北都有蛮夷,正如前秦崛起时北有胡,西有戎。最重要的罗马帝国崛起时周围全无强大的敌人。易安先生所说的波斯帝国,马其顿帝国都已经衰败,正好给了它崛起的机会。而东方最大的敌人帕亚提帝国与意大利还隔着那个小亚细亚和希腊,无法产生直接的威胁。”这些西方国家名字有些拗口,让张弘说得有点吃力,不过还好他没有说错。 “这跟前秦崛起是多么的相似,”张弘感叹道,“晋、齐、宋等诸春秋国争战中原,谁也没有去关心西陲偏远地前秦。任其西攻戎,北伐胡,打下关陇以为根基。而听易安先生所说,罗马帝国也是有惊无险地占取意大利全境,再讨伐高卢、西班牙以为争霸根基。” “在下认为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在罗马中期,没有迦太基就没有罗马,就如同没有强晋就没有强秦一样。”听完瓦勒良翻译过来的话,戴里克非常吃惊地连连追问张弘,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易安先生所说,迦太基几乎要灭了罗马,而强晋曾经让前秦连败数场,元气大伤。但是没有秦穆公知耻而后勇,怎么会有秦国虎贲呢,如果没有与迦太基的争战,怎么会有罗马纵横天下的军队呢?”张弘大声答道。 张弘的话顿时引起了众人地一片叫好声和鼓掌声。就连戴里克对这个“非常奇特却非常有道理”的论点也表示赞赏。 曾华和王猛、笮朴等人交头接耳交换一下了意见,却没有出声表扬,不过他心里对张弘的思考能力却赞叹不已,尽管他对前秦的崛起和罗马帝国的强大有些片面的看法,但是他的话语和分析中却提出了地缘政治学的一些思路。这就是进步。 看到张弘赢得了一片喝彩声。做为他地好友加长安大学政治学院同学的曾纬有些按捺不住了,坐在那里跃跃欲试想发言。正好被车胤看到了,于是便笑着说道:“原来四公子也有话说。” 曾纬被车胤点破了,也不再犹豫,立即站起身来向曾华等人拱手道:“我替道远兄补充几句。罗马帝国起于方寸之地,却能扩疆万里,越打越富强。这让我想起大将军当年立北府之初,世人皆腹诽穷兵黩武,取汉武之祸,但是事实如何呢?大家都心里有数。而今日易安先生又讲了罗马历史,这正印证了大将军以前在长安大学所说的,战争除了军队,更重要打的是政治和经济体制,不好地体制是会越打越穷,而好的体制却是会越打越富。” “但是以我来看,罗马帝国扩张得太厉害,在思想、组织、体制上没有形成足够的凝聚力,也就是说罗马帝国没有好好地同化希腊人、高卢人、叙利亚人、阿非利亚人,甚至连它自己的思想和文化都是建立在希腊人基础上的,这足以让它产生内耗和分裂,我就举一个例子,罗马帝国把基督教奉为国教地时间太晚了,已经无法弥补其内部地裂痕。还有一点非常重要,罗马帝国到现在,为了镇守各地,采取了一种外强内弱的政策,结果使得上百年他们地皇帝居然都是军队拥立的,而且大部分都是戍边军队拥立的,外强内弱,中央无权;而如果外弱内强,则边境不宁,早晚会被战事拖垮,这都应该引起我们的借鉴。” 曾纬的话更让众人吃惊,毕竟他说的话比张弘更加“赤裸裸”,就是连戴里克听完翻译后也是目瞪口呆,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北府人为什么会有这样高的“政治修养”。曾华却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这儿子是不是也是穿越一族,刚刚一番话正是异世历史上唐朝镇藩之祸和宋朝的受制外敌的情景。 曾华又和王猛等人咬了一阵耳朵,依然没有出言赞扬和反驳,这就是北府国学的风气,各抒己见,畅所欲言,这也是为什么天下学子对北府国学趋之若鹜的原因。看到有人开了头。众人纷纷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并提出了自己的论点。看到场上热情洋溢的辩论场面,戴里克看得是热泪满眶。这才是学术的天堂,这才是真正地学院。 学术交流会到最后,曾华按例上台做最后的总结。 “希腊、罗马和我们华夏一样,都是人类历史上最辉煌的一页,上千年地积累,使得雅典、罗马和长安、洛阳成了这个黑暗的世界中最光芒耀眼的灯塔。现在,东西文明在长安如同双子星座一般出现在人类历史的天空里,后人将永远记得这一刻。我们在这里不是为了讨论哪一个文明更先进,我们只是在互相交流。交流我们的成功,交流我们的失败,更在交流我们的梦想,总有一天,我们的梦想最后会汇集成人类的同一个梦想。” 曾华地话顿时引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但是无论是希腊、罗马。还是我们华夏,都面临同样一个问题,来自北方野蛮民族的入侵和袭扰。我们拥有文明,所以我们渴望和平,但是野蛮民族以掠夺为生,他们更渴望战争和杀戮。建立一个文明需要上千年的历史,而毁灭它只需要一个晚上就足够了。我们不停地创造灿烂的文明,然后又被野蛮地毁灭。我们不停地向前进步,然后又在废墟中退步。” “我们常常在想,如果没有这些毁灭和退步,我们地文明会发展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呢?但是没有战争就没有人类的历史。而我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贪婪的私欲,而正是这些私欲使得我们追求更多的财富,追求更广袤的土地,可也正是这些私欲使得野蛮人累累南下,打击和毁灭着我们文明的社会。我们一次又一次用亲人们的生命和鲜血同化了这些野蛮人。让他们变成了我们心目中地文明人。可是新的野蛮人继续在草原上形成。这是历史的宿命还是上帝的惩罚?”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再坐视不理。继续以前地悲剧,看着我们灿烂的文明一次又一次在大火中毁灭,然后又在鲜血中复活。我们以后要改变历史,我们不但能创造出辉煌的文明,也有能力让它永远延续积累下去;我们能改造这个世界,也能征服所有的荒野;我们能用笔书写新的历史,也能用刀同化野蛮民族;因为我们地手不但能写字,也能射箭;我们地皮囊不但能放书,也能放下敌人的头颅!” 宁康三年十二月,三省行文天下,宣布按照曾华地命令,明年元旦在长安建国即位,各地不必另行庆祝和遣使,有各州各郡派驻在长安的士郎和门下省奉议郎观礼即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新年,虽然三省和各地对如此匆忙即位建国甚是不满,但是曾华却毫不在意,他在《民报》署名撰文道,建国和即位,更重要的是完善一整套体制,而不是一个仪式。 元旦这日,风和日丽,尚书省和京兆尹府早就在在胜利广场中搭建了一座观礼和即位的台子,并派出了数万侍卫军和数万巡警维持次序,因为广场周围围满了数十万闻讯赶来的百姓,而高台后面的台阶上则变成了座位,那里将是中书省朝议郎和门下省奉议郎,尚书省各官吏,各州郡民众代表,各受勋士郎,罗马、波斯诸国使节等上千人的观礼台。 辰时,王彪之、谢安扶着少帝从中书省走了下来,然后在数十万人的瞩目下走上了受禅台。少帝在台上战战兢兢地宣读了早就行文天下的禅位诏书,然后自己取下头上的冕冠,放在正中的桌子上,最后在谢王两人的搀扶下,黯然地离开了受禅台。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曾华上穿对襟圆领收袖袍衫,比以前旧式的袍衫要贴身许多,在庄重的基础上显得非常精干。袍衫以黄色为主,于左右上各绣了一个赤色日和月,后领下而为星辰,以青色环绕,又有各色山、龙、华虫、火、宗彝等共九物,各重行十二,遍布衫袍中。中间扎了一根玉带,除此之外曾华居然只是束发,头上没有带冕冠。整个人看上去怪怪的,和刚刚退出的少帝的服饰大不一样。 曾华在欢呼声中,一边挥手示意,一边缓缓走到了受禅台正中,而他身后跟着王猛、车胤、笮朴、谢艾、毛穆之等朝廷三省重臣,最后还跟着大理寺所有的正卿和少卿,以及范哲为首的圣教枢机大主教。 待众人依次站定,第一个仪式开始了,那就是奏国歌。升国旗并齐声高唱国歌。这是北府的惯例,官民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重大场合必备地仪式。 当由罗马长号、风笛和华夏鼓弦等乐器组成的军乐团奏响雄壮的乐声后,所有地人都肃立在那里,手捂心口,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广场正前方的高大旗杆。六名宿卫军军官随着乐声的节奏缓缓升起了两色国旗。而数十万个声音发出同一个声音。 “茫茫天地,巍巍神州。滚滚尘土,悠悠我家!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佑我华夏!”这是已经确定的华夏国歌。 礼毕之后,是曾华即位的仪式了。大家都屏住呼吸,看曾华这次准备搞出一个怎么与众不同的即位仪式。 只见张寿、甘芮等人围坐在高台的后面,而十六位枢机大主教则坐在较远的另一面。王猛等人和大理寺正卿和少卿则都围在曾华地前面两侧。形成一条通道。 这时,站在最前面的门下省太中大夫毛穆之从台下一名官员手里接过一顶黄金打造,镶满宝石玉坠的冕冠,高高地举起。并高声大呼道:“顺华夏百姓之意,以门下省的名义奉上王冠!”转身便走了几步,双手交给了站在后面的中书省光禄大夫车胤。 车胤接过冕冠之后,也是双手高高地举起,并高声呼道:“顺华夏勋臣士郎之意。以中书省地名义奉上王冠!”转身走几步便交到了他身后的尚书省平章国事笮朴的手上。笮朴捧着王冠。在同知军事谢艾的陪同下,从大理寺正卿和少卿们组成的通道中间走了过去。他双手高捧着冕冠,在正卿和少卿们面前缓步走着,而二十余位大理寺正卿和少卿一个个站得笔直的,举目凝神看着笮朴手里的冕冠。 走到曾华的面前,范哲早就等在身边,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冕冠,然后走到坐在正中间椅子上地曾华面前,高高地举起冕冠,大声喊道:“以圣主之名,献上华夏国王的冕冠!”说罢,将冕冠戴在微微低下的曾华头上。 头戴冕冠的曾华站起身来,在一干朝臣和数十万百姓地注视下,跟着范哲大声履行自己宣誓的仪式。 “华夏国国王陛下,你是否愿意郑重宣誓保证愿意遵守国家的法律和习俗,谨守圣主和人民给予你的权利,用心治理整个国家?”一身枢机大主教正装的范哲大声问道。 “我以华夏国王地名义向圣主宣誓,我将忠诚地执行华夏国君主地职责,并尽我所能维护、遵守国家的宪章和律法,誓死捍卫国家和人民地权力和利益。”曾华一脸肃穆地站在那里大声念道。 等曾华宣誓完毕,王猛等人一起欢呼道:“华夏国王万岁!华夏国万岁!” 在一阵欢呼声后,车胤率领中书省三百六十名士郎,在曾华面前宣誓:“谨守国家宪章大典,依照良心,尽忠义务,并用正义、平等以临万民。”然后正式就领特进光禄大夫和朝议大夫之职。 毛穆之率领门下省二百八十二名奉议郎,在曾华面前宣誓,然后正式就领特进资政大夫和谏议大夫之职。 大理寺正卿和少卿在曾华面前宣誓之后就是笮朴率领一干尚书省官员在曾华面前宣誓,正式就领尚书省平章国事和各部尚书、左右侍郎之职。 在政府官员宣誓完毕后,他们都依次站在曾华的身后,和数十万百姓一起面向正在高高旗杆上飘扬的两色国旗大声宣誓:“我谨在华夏国国旗前宣誓,忠诚它所代表的国家,圣主庇佑下的一个统一国家,不容分割,不容侵犯,人人由此享有自由、正义。” 谢安、王彪之等人目瞪口呆地看完这以宣誓为主的即位仪式典礼,怎么也看不懂以曾华为首的这伙人到底想干什么?当阅兵式的乐曲响起时,谢安和王彪之才突然想起来,曾华好像只是即位华夏国国王位,没有称帝号,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宪章 第二日,曾华才行诏书,册立范敏为王后,立桂阳公主为王妃,其余吐谷浑真秀、俞氏、许氏、斛律氏、窦氏、乌氏为贵人,追立慕容云为贵人,授众成年王子以男爵,并明言他们如想要再上一层楼就得看自己的本事,以勋功论授。 由于是已经立国,所以曾华在北府勋爵的基础上多设了一级-公爵,并在第二日宣布了立国封爵诏书。 王猛、车胤、笮朴、毛穆之四人封三等公爵,授金紫特进勋章;谢艾、甘芮、张寿、冯越封侯爵,授银紫特进勋章;田枫、谢曙、荀羡、荣野王、李存、彭休、梁定、刘努、刘顾、江、毛安之、柳畋、张渠、徐当、姜楠、姚劲、野利循、先零勃、段焕、赵复、杨宿、邓遐、,蔺粲、乐常山、魏兴国、卢震封伯爵,文授荣禄勋章,武授忠武骠骑勋章;吕采、张平、刘宁、王苞、钟启,左轻侯、冯保安、李天正、候明、张蚝、曹延、夏侯阗、米擒鹿、费听傀、狐奴养、钟存连、傅难当、当煎涂、巩唐休、当须者、封养离、戈长元、尉迟廉、谷浑行、窦邻、乌洛兰托、斛律协、燕凤、徐磋、张倨、杜洪、廖迁、许谦、安慈、孔究、江灌等五十九人封男爵,文授卓越勋章,武授元麾冠军勋章;其余郝略、夏徕、章琨、阚重、卜咎、封弈、皇甫真、杨安、毛当、邓羌、吕光、唐昧、陈灌、王先谦、于归、卫瑗、毛奇龄、齐固、邓羌、诸葛承、郭淮、阎叔俭、王开、霍遂、朱武章、韩休、涂栩等一百二十九封子爵,分授嘉越勋章和昭武金吾勋章。 曾华接着宣布在军中授衔,柳畋、张渠、徐当、姜楠授镇军上将军,姚劲、野利循、先零勃、段焕、赵复、杨宿、邓遐、乐常山、魏兴国、卢震授抚军卫将军,蔺粲、冯保安、李天正、候明、张蚝、曹延、夏侯阗等以下二十二人授护军左将军,杨安、毛当、邓羌、吕光以下五十六授护军左将军。 而其他许多制度早就在北府时期就已经建立和完善好了。所以曾华建国之后,根本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将这些制度推广到全国就好了。 在第三日。曾华封退位的晋少帝为公爵。安居长安。但是按照华夏国新制,无论何等爵位都是没有封地和采邑的,而且按照华夏封爵法制,爵位有的可以世袭,被称为世爵,但是必须施行推恩法,也就是继承人继承的爵位必须低一级;也有不能世袭地,被称为内爵。也就是封爵人只能他这一世,子孙后代是无法恩荫袭位,而曾华在现在所封的都是世爵。 由于封爵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封地和历史上所有地采邑,所以曾华在律法上对其进行其他方面地补偿。国家在封爵时会按爵位高低发一笔数目不菲的现钱,做为封爵最重要的奖赏之一。 国家按爵位分授一块很大的土地,但是这块土地不是封地,和百姓的永业田性质完全一样,只是比普通百姓的永业田要多上数十倍。而且这块土地上没有像以前连人口一同拔划过来,贵族们要想开发这块土地,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自己动手,二是雇人来种。而这些被雇的人大部分是来自广岛、熊本、土佐、汉阳以至后来的南洋。贵族们所有种植地田地也是需要交赋税的,如果私自种植而没有交赋税的话,轻者重罚钱粮,重者剥夺爵位。 国家按照爵位发俸禄,而这笔俸禄的数目当然没有办法和尚书省的侍郎尚书相比了。连州刺史都没法比。顶多和郡守的俸禄差不多。 贵族有议政的权力,就是可以直接上书给三省。评议中央和地方官吏施政的得失;也可以在任何一所理判所旁听,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以向上一级地理判署和检察署申诉。 其他如贵族的子女有受教育优先权,也就是只要是贵族的子女,就是家里破产了也可由国家保送进学堂,无论是初学还是郡学或者是州学国学,学杂费国家全包等等,当然如果贵族没有破产还得自己掏腰包。曾华很严肃地告诫他的这些臣子贵族们,要他们把自己的这些话写进他们各自地家训中:贵族、士郎都是华夏国的精英和栋梁,但是他们必须懂得个人奋斗,懂得不能永远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曾华告诉这些贵族,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家世永远传承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子孙后代不停地利用自己地优势创造新地功勋,再一次被封爵或授勋。 晋少帝已经安然地成为了华夏国的一位公爵,和被封吴国夫人地崇德太后一起悠哉地住在长安的北城一所“豪宅”中,但是谢安、王彪之等人却不是这么想的,一块巨大的石头还沉沉地压在他们的心里,曾华没有称帝,只是自称国王陛下。 谢安和王彪之曾经就这件事情问过车胤等熟悉的故友,谁知道这些人谈到这个问题就支支吾吾,或转言它话,让谢安和王彪之两人心里更是不安。在长安待了这么久,他们也早就明白晋室退位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北府的强盛早就被谢安等人看在眼里,而江左越发的败落他们心里更是有数,两相对比,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北府攻灭江左是轻而易举。 谢安和王彪之现在的心思是如何保住司马宗室能够在新朝中安然延嗣下去,史书上杀戮前朝后裔的事可是没少见,而北府一帮人都是东征西战,杀人无数的主,曾华不称帝,这暗示什么?难道他想等晋室完全灭绝了再称帝?谢安和王彪之知道曾华在北府的能力,只要他暗示地好,自然有人会将司马宗室杀得一干净,别的不说,光是军队的那些军官们,还有圣教的那些信徒。都是对曾华忠心不二,不要说杀司马宗室,就是让他们把天上的神仙拉下砍了他们也会蜂拥而上地。 忧心忡忡的王彪之病倒了。这担子就全压在谢安的头上了。他们两人现在毫无实权。只是被延聘为雍州大学教授,并被聘为名声显赫、无数学子追求地目标-翰林院学士。但是谢安还是找到了一个机会,去面见曾华地机会。 这段时间曾华一直很忙,自从他宣布从即年起年号改为华夏元年后就一直忙着一件事情,编修华夏国大宪章。按照曾华的设想,这是华夏国的宪法,是华夏国一切律法的母法。曾华在北府初建时就开始编修这部宪章,准备在立国的时候一起颂布。 前几年。北府和罗马帝国联系上了,曾华看到了罗马法律体系,顿时让他明白很多,也知道在这个时代,罗马人在法律方面走在了华夏民族的前面,正是由于罗马人的这种法律思想,最后才形成了西方资产阶级法律体系,而华夏民族在数次“融合”中越走越远。最后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既然如此,曾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自己的方式为华夏这个国家和民族指明一条新地道路。于是曾华邀集了大理寺众卿,翰林院学士,国学法律教授。法务部官员、各地士郎贵族代表等等,重新修改编写这部大宪章,所以一直到立国都没有完成。不过估计也差不多了,现在已经通过“专家学者”团的审定,正在三省和各州议政会议中进行讨论。通过之后就会正式公布在邸报上。明告天下,交由天下人讨论。收集完意见后再正式通过颂布。 谢安来见曾华的时候,正是大宪章在三省和各州讨论通过后公布在邸报上,天下人正议论纷纷。 看到谢安来访,曾华开口便说道:“安石先生,实在抱歉,这段时间是忙了一些,所以你几次求见都没有安排时间出来,这不,我刚刚才被素常先生追着签署了一项新命令,新设长州四郡。” 曾华说的长州正是包括北府最近打下来的熊本郡、土佐郡、东台郡(今台湾)、琉球郡四郡,现在终于设郡县进行正式管理了,而广岛因为是曾华自己掏钱买下来的,所以做为国王直属地由治肥西城(今长崎)的长州代管。按照华夏国的律法,整个广岛都是曾华私人地财产,上面的百姓都算是他的雇农和雇工。 谢安已经习惯曾华的作风,当即拱手道:“陛下客气了。”然后安然地坐在曾华的旁边。他参加过几次曾华主持地政务和修法会议,无论是多么正式的场合,曾华和他的大臣贵族和学士们都是这样对坐着,只是曾华坐在正中间的前面,面对着他们坐着。所以谢安也没有那么多的约束。 “陛下,你为什么不称帝?”谢安开门见山地问道,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情你越是隐晦地去问,反而会更引起对面这位“一代雄主”地怀疑。 曾华被问得愣了一下,他想不到谢安求在这数十天里累累求见自己,开口问得竟然是这件事情。 曾华想了想便答道:“安石先生,你觉得我手里的权力足够大吗?” 谢安被这反问也一时问住了,他非常仔细地研究过北府地体制,所以对曾华的权力非常清楚。曾华是华夏国的君主,也是整个国家的元首和代表;他是北府上百万强大军队的最高统帅权,只有他有权发布命令调动这支庞大的军队;他还是圣教的教宗,是数百万狂热的圣教教徒的精神领袖,而谢安相信这个数字在不久后还将翻上一番最后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他是华夏国最大的商人,他拥有华夏国百分之三十的商社、工场和矿山;他是华夏国最大的地主,他拥有广岛、北鲸岛,广岛足有一个冀州那么大,上面有无尽的良田和矿山,居然已经勘探出银矿和金矿来了,而北鲸岛被曾华用来养马,无论是波斯马、撒克森马(阿拉伯马)、帕亚提马、亚述马、呼罗珊马、河中马还是哥特马、黑海马都能在那里找到,甚至还有罗马帝国的瓦伦斯皇帝为了讨好这位遥远的盟友,居然万里迢迢地送来数十匹西班牙马、和阿非利亚马。 曾华在那里用最好的饲料养马,用最好的牧人照顾马匹,然后按照一套叫什么纯种养马的方式放牧这些名贵地马匹,据说现在华夏国所有的“骑士”都在为北鲸马而疯狂。由于北府的历史原因。北府百姓养马用马地甚多,所有也有庞大地一支爱马队伍。他们常常用尽办法,就是为了得到一匹北鲸马的后裔。然后拿回来配种。培养出优良的马种来。 现在这位华夏国王又掏钱雇佣十几支探险队,分别向北海以北广袤地区进发,也支持了几支远海探险船队继续向北鲸岛以东探险,按照律法,这些已经发现和那些即将发现的土地将又是国王直属地。 谢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突然发现对面的这位居然是有史以来权力最大的君主,汉武、秦皇都比不上他。 看到谢安的神情,曾华知道他心里所想。便干脆自言道:“安石先生知道我手里的权力了吧。但是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我不知道我地子孙后代是否能承担起这么巨大的权力,这么沉重的责任。” 说到这里,曾华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突然笑了笑:“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不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我也不希望我的子孙后代延续汉魏晋的悲剧。” 谢安听到这里,似乎有些明白了,于是便点点头。 曾华却突然转言到另一个话题上去了。 “安石先生。你读过华夏大宪章吗?” 谢安摇摇头,虽然他是翰林院学士,有权参与编修大宪章,但是他一心放在晋少帝的安危上,而且也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对北府的律法体制只知其表,不知精髓,参与了说不上话,所以干脆也不去了,因此也不知道大宪章地内容。 “我们华夏国全体人民。为建立更完善的国家体制。树立正义,保障国内安宁。提供共同安全,促进公共福利,并使我们自己和后代得享自由的幸福,特为华夏国制定本宪章。” 曾华展开一本书卷,大声念道起来,这是照抄异世美国宪法的序言,本来这部大宪章就是个大杂烩,罗马法,华夏习俗法,还有曾华记忆中的异世现代宪法,全融合进这部华夏国大宪章。 “第一条,上帝对他地子民一视同仁,并赋予了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我们才会奉上帝之意建立政府,拥立君主。而君主和政府之正当权力,是华夏国全体人民同意而产生的。所以本宪章的宗旨是规范政府地权力和保障人民地自由。” 这一条够震撼,直接让谢安目瞪口呆,他在长安待了这么久,知道圣教提倡主的子民人人平等,北府新学派崇尚自由和实用,北府百姓们追求地是富足和荣誉,但是他没有想到曾华居然“激进”到把这一条写进大宪章里。他开始有点明白曾华的意思了。 “第二条,国王是华夏国的君主,也是它统一、团结的代表。国王和他的政府应该保证华夏国人民的生命和财产的安全,捍卫人民的权力和自由,维护国家的统一。” “第三条,国王是华夏国的元首,是华夏国所有军队的最高统帅,同时也是圣教教的世袭教宗领袖。国王可以任免三省、枢密院和各部大臣、大理寺正卿和少卿、各地地方官吏,有权召集和解散中书省、门下省,批准法律。” “第四条,国王必须遵守法律,尊重习俗,不得擅自批准法律、废除法律或中止法律的实施,也不得擅自停止和任命中书省和门下省,不得擅自任免大理寺正卿和少卿。”这一条就很有内涵了,国王可以解散中书省和门下省,但是又不能让这个机构空在那里,国王必须在一定期限里重新按程序召集和任命中书省朝议大夫和门下省谏议大夫。 曾华一口气读完了这有数千字的宪章,这份宪章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算得上是“封建制度”和“资本主义制度”妥协的产物,它强调了人民的权力和自由,强调了人民的生命和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强调了人民的自由,没有司法部门的审判和介入,谁也不能定他的罪。在大宪章里,曾华初步设定了三权分立,由贵族和士郎们组成的中书省将是立法机构,它拥有最高立法权,拥有监督最高行政机构-尚书省的权力,拥有宣战权等等,由各地推选出来的谏议大夫组成的门下省则拥有财政赋税权,没有它的同意,谁也不准加税和新设赋税,而且华夏政府的每一分钱都必须经过它的审核,最后它拥有一份由国王特别授予它的权力,呈交中书省的法律草案,也就是变相的否决权。 在大宪章里,曾华把司法机构大大地强化了,更增加了它的独立性和权威性,当三省为某个法律条款进行争执时,大理寺的判决是最高也是最后的判决,连国王都没有方法否认。 但是在大宪章里,国王的权力也是惊人,看上去能轻易地干掉三省,但是聪明的谢安还是看到了曾华在其中做的手脚,那就是习俗和传统。以曾华的身份和地位,他从来没有否决过中书省的法律草案,没有解散过中书省和门下省,没有否决过大理寺的裁判,他的王位是三省和大理寺等代表人民拥立的,试问一下,他的子孙后代谁敢“违背祖宗传统”?,谁要是敢这么干,后世的官民们会拿着“曾华言行录”理直气壮地喷他一脸口水。 “陛下,你这是在行万世之法啊。”谢安最后感叹道,他不是感叹这部大宪章,因为他有一半的东西还理解不透,他感叹和敬佩的是曾华的那份胸襟和气魄,他这样做是为华夏万世做榜样啊。 “诸位先生都在劝我称帝,”曾华终于转到正题上来了,“可是我却一直不同意。不就是一个帝号吗?再威赫的帝号能阻止外敌的入侵吗?我站在这里,说我是华夏国国王,无论是波斯帝国皇帝还是罗马帝国的皇帝,他们都得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历史上有成百上千的皇帝,却只有一个华夏国明王!”曾华意气风发地说道。 谢安点点头,他承认这一点,不管曾华称不称帝,他在历史上的地位依然那么高。 “我已经决定好了,也跟诸位先生说好了,等我死后再给我上帝号吧。”曾华最后说道。 谢安点点头,终于明白了曾华的意思,他这又是在给后世留下的传统和习俗,他生前不称帝,他的子孙后代就没有人敢在生前称帝,为了能在死后被追认为华夏帝国的皇帝,那么就得老老实实履行君主的职责,让三省和百姓们都满意,要不然你在历史上还是一个国王的名分。 谢安与曾华再就大宪章等问题好好地聊了半天,却始终没有问晋少帝的问题,因为他已经明白,在曾华的眼里,这位晋少帝还真算不上什么,他不会也不屑去跟这位已经退位的司马宗室计较。 谢安告辞后,与王彪之密谈了一夜,第二日,两人便召集了一帮江左旧臣,一起到长安和洛阳国学就职去了。 华夏二年(公元376年)元旦,曾华正式签署《华夏国大宪章》,车胤、毛穆之、冯越代表中书省、门下省和大理寺签字,袁方平代表翰林院学士们做为见证者签字,十余位贵族、士郎、百姓代表也一一在上面签字。原本范哲想代表教会在上面签字,但是曾华想了许久,最后劝住了这位大舅子,因为教会不得介入世俗政治中,而且曾华做为教宗已经足够代表教会了。 曾华待所有人签完字后,便大声宣布《华夏国大宪章》正式颂布,华夏国以后所有的法律和政府行为都必须严格遵守该宪章。 第二百五十六章 哥特人(一) 华夏三年秋天,乌水河(今乌拉尔河)畔是一望无际的里海北部大草原,初秋的风还有点缓和,带着一股来自乌山山脉(乌拉尔山脉)土腥味,缓缓地吹过扎满帐篷的草地。 原本寂静如湖水一般的草原现在满是整齐的帐篷,在夕阳斜照中闪烁着华夏毡布特有的灰色光芒,在密集的帐篷群中正腾起缕缕的炊烟,悠悠地飘向远处已经开始发沉的天空中。时不时响起一阵马蹄声,三名插着红色三角靠旗的传令兵正策动着坐骑,从帐篷群里如风一般掠过,火速地赶往各自的目的地。 “报告左都尉,”传令兵在一顶帐篷前大声禀告道。 “进来!”一个听上去中气十足却有点偏柔的男声在里面应道。 “左都尉,我是营部派来的传令兵。”传令兵扬起手里的腰牌说道,坐在里面的男子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并不在意,因为外面的卫兵早就验过他的腰牌和身份了。 “营部有什么命令吗?” “请左都尉务必与今晚十九点一刻赶到营部开会。”传令兵大声答道。为了适应国学和工场们的要求,中书省于宁康元年通过了新的法令,下令北府的时间由十二个时辰改为二十四个小时,小时分为六十分钟,分钟下面分六十秒。这个新时间制度很快便在北府官府、军队、学校、工厂、教会等正式场合应用,而民间依然使用十二时辰制度,不过他们多少也明白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一百二十分钟,一刻钟等于十五分钟,一个字等于五分钟。 “请回禀营部。第二屯屯长左都尉曾穆一定会按时到达营部参加会议。”帐中男子嗖地站了起来,一下子从阴暗中显现出来,布窗中投射进来的桔黄色夕阳光芒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一时让传令兵看呆了。 这是一张让无数女人发痴的脸,让所有男人都嫉恨的脸,刀削一般地脸颊和轮廓,深如大海的眼睛,浓浓的眉毛,挺拔的鼻子,没有一样不是圣主精心雕刻过。最后汇集成了一张让人窒息的脸。而这张脸上却流露着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儒雅,还有一点淡淡的忧伤。 真不愧是明王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传令兵只是恍惚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恭敬地向曾穆施了一个军礼便告辞离去。 传令兵那短暂的迷糊被曾穆看在眼里,他不由地苦笑一下,左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青铜面具。这是没有办法地事情,曾穆和曾蓉完全继承了父母双方地优点,尤其是母亲慕容家族的血统。更是继承地淋漓尽致。当曾穆和妹妹曾蓉才十来岁的时候,他成了长安贵妇圈中最受欢迎的人物,每次跟随真秀母亲(慕容云死后,曾穆和曾蓉由吐谷浑真秀抚养长大)去大臣的内院做客时,他总是引起大臣府中女眷和婢女们的惊叹,这么小就如此风采,长大以后还不要收尽天下女人的心。 而曾蓉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男孩,有甘芮家地老二和老三。有张寿家的老二,有王猛家的老四,舅舅慕容垂家的老五,拓跋什翼键家的老三,吐谷浑南许舅舅家的老三。还有张渠家的老四,徐当家的老五,笮朴家地老大等等一堆人。等曾蓉长到十六岁时,几乎都不敢出门了,而且要不是曾华的大将军府被宿卫军里三层外三层给围着。早就不知道有多少小伙子要翻墙进来了。最后曾华没有办法。只得专门派了几个女官和几十名宿卫送曾蓉去女子学堂上学。当以曾华副官身份充当曾蓉一段时间“护卫官”的笮远意外赢得芳心,得曾蓉下嫁时长安城堆积了一堆粉碎的心。而笮远则整整傻了好几天,整个人好像在做梦一样,吓得他那位中年得独子的父亲-笮朴提心吊胆了一个月。 而当曾穆在长安陆军军官学院毕业典礼时,以当年第一名毕业生地身份全副铠甲地表演骑射,指挥对抗演练作战时,慕容垂、皇甫真等一干前燕大臣泪流满面,就是连曾华、王猛等人也忍不住一脸的戚然。过后曾穆追问自己的父亲才知道,原来在那一刻他们都以为是慕容恪复生了。 知道这情况的曾穆更加沉默了,从小失去母亲的他原本就有些多愁善感,正如他母亲地性格。当曾穆从真秀母亲那里知道了自己母亲地故事后,他感到自己与其他兄弟截然不同,他的肩上似乎承担了他不应该拥有地压力。尽管父亲非常宠爱,甚至宠爱得连其他兄弟都有些嫉妒,尽管其他兄弟在父亲的教育或者是“威势”下不敢有什么太多的刁难,但是他们目光里的那种神态却让非常内向的曾穆怎么也接受不了。于是曾穆拼命地学习,拼命地习武,长大后便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长安陆军军官学院骑兵指挥科,最后以当年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但是这一切都清除不了他脸上那淡淡的忧伤,虽然有父亲的关爱,有真秀母亲的慈爱,但是曾穆只有在母亲安睡的桃丘里才能完全地平静,才能心无杂念地拉起父亲教给他的二胡。而另外一个能够让曾穆平静的地方就是教堂,他和北府新一代一样,国家给了他们坚定的信念,学校给了他们自由的思想,教会给了他们心灵的寄托。 曾穆站在帐篷门口,看着远处残艳如血的夕阳,在黄色阳光中如洗如梳的无尽草原,他一时看呆了。为什么我总是喜欢如夕阳这样伤感的景物呢?在无语中,在戚然长叹中,曾穆如同一座雕像,与里海草原一起陷入黑暗中。 十九点一刻,曾穆准时赶到了营部,参加军事会议。在营部的大帐里,他不但看到了营统领吕洋,还看到了自己的大哥曾闻。他是以黑海北道行军总管大营副校尉参谋官的身份来布置任务,在他的身后却站着表兄慕容令。 “今日上午,黑海北道行军总管大营召开了军事会议,确定作战计划和行军路线,我奉大营地指派来宣布命令并宣读部署调配。”曾闻看了一眼鸦雀无声的众多军官后开门见山。 这次西征算得上是华夏国第三次西征(连北府的一起算上),原因却有些出人意外。野利循等人在第二次西征中连同西匈奴人渡过顿河和第聂伯河对东、西哥特人发起了猛烈的进攻,造成的后果是有一支西哥特人向罗马帝国请降。罗马帝国东部皇帝瓦伦斯“宽宏大量”,同意这些西哥特人南下,居住在多布罗加,以同盟者的身份为罗马帝国守边。 但是罗马帝国的官员们拼命地欺凌和压榨这些“野蛮人”。结果引起了西哥特人的愤怒。终于在宁康三年年(公元375年)举兵造反了,事情很快失去控制了,数万西哥特人连同被北府西征军赶出家园的东哥特人、斯拉夫人和阿兰人一起,汇集在西哥特人首领菲列迪根的旗下,编成了一支据说有十万人马地大军,并迅速击溃了数量不多地罗马帝国驻军,杀死了罗马帝国在这一地区的军事长官-卢皮西努斯和马克西姆斯。 正在小亚细亚与波斯帝国争夺叙利亚的瓦伦德没有办法,只好匆匆忙忙请华夏商人出面调解。与波斯帝国讲和,并率领大军从安条克出发,返回君士坦丁堡。 华夏元年2月,负责平叛的罗马军队本来已经将作乱的哥特人重新赶回多瑙河畔,但是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按照曾华的部署,西匈奴一半的部众被东迁回河西郡和咸海郡,只留下一部分西匈奴人退回里海郡(新设的一郡,属昭州。辖乌水河以东,咸海郡以西,河西郡以北地区),并迁来地数万户原黑水部众。 新迁来的黑水部众想按照惯例巡视一下新地盘,于是在驻防昭武都督姜楠的命令下。与全面换上华夏标制武器的西匈奴人一起对第聂伯河流域再一次发起进攻。这一次进攻造成了更多的哥特人和斯拉夫人南下。 哥特人首领菲列迪根得到了数万兵源,军队一下子又庞大起来,而且他吸取了华夏骑兵作战的风格,集中了各部落所有的战马,武装成了一支骑兵。开始与罗马军队作战。罗马人习惯了大军团正面决战的作战方式。而游牧民出身地哥特人军队却学着华夏骑兵的模样,依靠骑兵机动性强的优势。忽进忽退,时来时去,反复奔袭而不正面接战,让罗马人手足无措,不胜其扰。罗马军退守几个大城市,而乡野地区完全被蛮族联军占据。幸好这群哥特人还没有像华夏人,不但野战厉害,攻城更犀利。哥特人要攻下一座防御坚固的城池难于登天。一来二去,两军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到了华夏元年夏天,局势又开始有利于罗马帝国。瓦伦斯回到君士坦丁堡,并指派了一位优秀将领塞巴斯蒂安(sebastian主持对哥特人地战争。塞巴斯蒂安很快便摒弃了传统的军团战法,而挑选出少量精兵,组成一支机动性很强的精锐部队,对哥特人予以重点打击。在一次深夜奇袭中,哥特人的一支骑兵被区区两千人的罗马军伏击全歼。菲列迪根闻风丧胆,为避免被各个击破,不得不把手头所有地军队都集中起来,在亚德里亚堡附近地平原扎营,严防罗马人偷袭。塞巴斯蒂安趁机坚壁清野,逐步包围。按塞巴斯蒂安的想法,目前只需要保持对哥特人地围困,敌人无路可逃,只有坐以待毙。 而同一时期西部皇帝格拉提安(瓦伦斯的哥哥,罗马帝国西部皇帝瓦伦提尼安一世已经在去年去世,其子格拉提安继位)在莱茵河上大败日耳曼人,歼敌四万人以上。他派人来向叔叔告捷,并率高卢军团沿莱茵河东进,准备赴援。这样一来,讨平哥特人更是指日可待。但这个好消息却导致了相反的结果,瓦伦斯对侄子的军功妒嫉不已,决定立即御驾亲征,赶在援军到来前剿灭哥特叛军。 原因很简单。因为罗马帝国这个时候的权力完全操纵在军人手上,皇帝本人也必须要有突出的军功才能保持统治稳定。瓦伦斯即位以来战绩平平,这次地哥特人叛乱久未讨灭,已经引起了罗马公民和军队的很大不满。现在,塞巴斯蒂安立了大功,侄子格拉提安也威震西陲,更令瓦伦斯本人相形见绌。所以瓦伦斯才急于亲自战胜哥特叛军,如果哥特人熬不住先行向塞巴斯蒂安投降,或者最后被侄子格拉提安的军队所消灭,都会让瓦伦斯威望更加低落。再说。瓦伦斯相信了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情报。认为哥特人的军队总共不过一万来人,因而过于轻视哥特人的实力,更急于夺得唾手可得的战果。 华夏元年8月初,瓦伦斯率一支六万人的大军向亚德里亚堡挺进。塞巴斯蒂安得知此事后,忙派人来谏阻皇帝不要冒险亲进。但在瓦伦斯看来,这反而坐实了塞巴斯蒂安想独吞战功的不轨居心。而一部分无能的将领因为被剥夺了军权,所以对塞巴斯蒂安怀恨在心,向瓦伦斯大进谗言。所以瓦伦斯对塞巴斯蒂安地谏言毫不理会。决心立即对哥特人发动攻势。塞巴斯蒂安只有舍命扈从。 看到罗马帝国皇帝陛下御驾亲征,有点心慌了,于是派人来议和,表示愿意接受招抚,条件是得到色雷斯作为哥特人地属地。瓦伦斯自觉胜券在握,对这个狂妄的要求自然嗤之以鼻,同时更增加了剿灭哥特人的决 8月2日凌晨,瓦伦斯将辎重留在亚德里亚堡城内。亲率大军出了城门,向着城北约二十公里外的哥特人大营前进。罗马军队的部署是右翼骑兵在前方探路,左翼骑兵在后方掩护,而瓦伦斯亲率约四万人的罗马步兵位于中央。 虽然由皇帝亲自统带,这支军队的士气却并不高昂。原因很微妙。许多罗马公民早就失去了当年的勇锐与训练,而往往把战斗交给蛮族地雇佣军,这次亲自上阵,不免心中惴惴;军中到处都是基督徒,而皇帝本人却是异端的阿里乌斯派。不承认耶稣是神子。人们难免心中嘀咕。这个离经叛道的皇帝怎么可能得到上帝的保佑?上帝会不会像惩罚尤利安一样,也让瓦伦斯一败涂地?但直接的原因还是来自炎热的天气。罗马军已经在烈日暴晒下已经急行军了七、八个小时了,不要说休息吃饭,连水都没喝上几口,大部分的将士早已饥渴难耐,筋疲力尽,走路也只能蹒跚而行。 到了中午时分,耗尽体力的罗马将士终于看到哥特人地营地。在一个小山坡上,千百辆大篷车围成一个完美的圆圈,这就是哥特人传统的“车城”(agonaager)。罗马人隐约可以看到,在车城里,弓弩手和步兵已经排得整整齐齐,严阵以待,但骑兵却不知去向 瓦伦斯指挥罗马军队开始布阵,右翼骑兵负责防守右前方,左翼骑兵急匆匆地从后方赶上前来,在左前方部署;中央的步兵则由纵队转为横队,组成战斗的军团阵容,这种阵势已经帮助罗马军队横行了五百年以上。但今天,它将迎来自己地末日。 哥特人在荫凉的“车城”中好整以暇,看着对面的罗马人在烈日下忙着调配军队。酷暑加上疲乏,令他们布阵的速度非常缓慢。这本来可以给哥特人以突袭的可趁之机,但哥特人首领菲列迪根却有自己地麻烦。他最精锐地骑兵部队由阿兰人首领萨伏拉克斯统带着,因为出去寻找粮食而失去了联络。虽然在几小时前,他得知罗马军队进军后立即派人去联系骑兵部队,但是到现在还毫无消息。 如果缺少骑兵,菲列迪根根本不敢跟罗马军团打阵地战。于是菲列迪根又玩起花样,派人去罗马军中要求“议和”。这一招倒是正中瓦伦斯下怀,他也需要时间去完成军队的部署。其实两人心里都有数,两军就在眼前对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有什么和可以议?但为了拖时间,双方便开始谈下去。 开始瓦伦斯借口哥特人使者级别太低。不配和自己对话,把他们打发了回去,但多少留下了可以商谈地余地。过了一会,瓦伦斯又派了几个使者去菲列迪根营中,打算再拖上个把小时,让罗马军无论如何也完成部署。但当罗马使节们接近“车城”时,忽然看到火光熊熊,浓烟熏天,不由大吃了一惊。这本来是菲列迪根在阵前放火,以防罗马军偷袭。但罗马人看在眼里。却会错了意,以为是对方打算趁烟火的掩蔽而发动突袭,于是便与哥特人开打起来。 恰好在此时,萨伏拉克斯得到消息率骑兵匆匆赶回,看到双方已经交战,毫不客气地从山坡上直冲下来,与罗马军右翼骑兵开始交战。这一支骑兵都是由从华夏骑兵手里生还的哥特人和阿兰人组成的,与华夏骑兵交手地经验使得他们的战斗力远高于罗马骑兵。登时将罗马人压得喘不过气来。菲列迪根看到形势对己方有利,于是命车城中的步兵也立即冲锋,攻向罗马人的中军和左翼,会战在各个方面全面展开。 在罗马军的右翼,两支骑兵部队鏖战不休,罗马骑兵渐渐处于劣势,不断被压向左侧,但至少暂时还没有崩溃。而在另一面,局势又大不相同。罗马左翼骑兵从后方调上来后,最初以猛烈的攻击将哥特人步兵压回了车城,并想趁机攻入车城中。哥特人在战车后面以猛烈的箭雨和标枪遏阻了罗马骑兵的攻势。但这支左翼骑兵并没有退回自己的阵线,而是绕向车城侧后方,想找到一个哥特人防守的薄弱环节。这一战术行动造成了一个致命地后果。左翼骑兵部队和中间地步兵军团之间出现了空隙,因而被哥特人见缝插针,分割开来。 哥特人像潮水一样从车城中涌出,堵到罗马左翼骑兵和中军步兵之间。左翼骑兵本来人数较少,和中央的军团被分开后。就陷入哥特人的重重包围中。很快被歼灭。随后,哥特人开始从左面猛攻罗马军团失去保护的侧面。甚至绕到后方直插罗马军的背部。后面的罗马人布阵尚未完毕,面对哥特人的进攻毫无还手之力,罗马军阵形大乱,再也无法恢复。混乱与哀嚎席卷了战场,颓势一发而不可收拾。而这个时候,瓦伦斯皇帝在战场上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士气大跌的罗马军团最后地心理防线崩溃了,转瞬间,几乎所有能逃的骑兵都丢盔弃甲,策马狂奔而去。哥特人的骑兵和步兵从各个方向包围了剩下的约四万罗马步兵。如果说骑兵还可能脱逃,剩下的步兵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不同的连队如此拥挤在一起,拥挤地以至于一个士兵要么连剑都拔不出来,要么连手都缩不回去。 此役中丧生的除了永远失踪地瓦伦斯皇帝和四万罗马精锐步兵,还有图拉真、塞巴斯蒂安等许多将领和三十五个护民官,以及不计其数的中低级军官和宫廷臣僚。罗马帝国东部的军事力量几乎被摧毁一半,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恢复过元气。 亚德里亚堡战役的经过被逃回君士坦丁堡的随军学者阿米安(ammian)详细记录下来,然后又被华夏商人连同罗马帝国地求援信一起送到了长安。 华夏二年夏天,曾华知道了这一消息,他对痛哭不已的罗马使节说道:“我们不能让野蛮又一次洗劫文明,强大的华夏军队必须承担其他的责任,文明世界保卫者的责任。”但是曾华地理由真地有这么崇高吗?只有上帝知道。 于是曾华出面说动了中书省和门下省同意再一次发动西征,不过这一次西征的规模要小很多,而且只是针对哥特人等野蛮部族。按照曾华地命令,这次西征由黑海北道行军总管斛律协,副总管窦邻,乌洛兰托率领指挥,抽调了昭州、西州三万骑兵,外加早些组成的,一直驻扎在河西郡的“鲜卑军”。而曾穆正是被抽调过来的数百名军官之一。 “行军大营命令组成一支先遣骑兵军团,做为大军的前锋,由慕容令左校尉统领指挥,抽调三营骑兵组成,你营正是其中一支。”曾闻开始颂布命令。在读命令的时候,他看到了慕容令向着曾穆微微一笑,眼角却满是浓浓的亲切之意。曾闻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慕容垂、慕容令原本与自己关系甚好,但是自从曾穆长大之后,他们父子俩同众多前燕降臣一样,不由自主地向曾穆靠拢。虽然现在慕容垂父子还与自己保持以前那种亲近的关系,但是曾闻心里明白,在他们心目中,自己这个远亲怎么也比不上曾穆这个亲亲的外甥和表弟。 自己这个弟弟,难道除了继承父亲的睿智外,还真的继承了慕容家的风采?曾穆身上散发的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质使得他非常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他脸上那种淡淡的忧伤又非常让人拨动心灵深处的一根弦。所以曾穆身份尴尬,但是他却人气极高,尤其是在国学学子和陆军军官学院里面。 虽然曾闻心里情不自禁地对这个弟弟涌起一种嫉妒,但是他还是很理智地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弟弟,虽然同父异母,但是却是一个母亲带大的。而且在曾闻心里也深深地明白,曾穆人气再高,自己的父亲也不会将王位传给他的。 “大营有没有给我们目标?或者说我们这次西征的最终目的地是哪里?”曾穆开口问道,打破了大帐中的沉寂。 “最终目的地?没有。明王陛下给行军大营的指令是从开始进攻起持续作战一年,胜则进,败则退,打到哪就算哪。”曾闻笑着答道,“所以行军大营给你们现阶段的任务是对第聂伯河以西地区,多瑙河以东地区进行火力侦查,顺便核对一下军情司送来的情报对不对。” 任务明确后,众军官便告辞散去。当曾穆即将离开大帐时,却听到了曾闻的招呼。 “老七,”曾穆在众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七,“这次作战是你第一次正式参战,自己小心点。” 曾穆转过身来,看到对自己一向友善的大哥满脸的关切,心里一动,脸上绽开非常难得的如同阳光一般的笑容:“谢谢大哥,我会小心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哥特人(二) “报告屯长,前面那个村子是属于斯拉夫人,里面有人口近两千人,男丁超过五百人。”身上还披着枯枝树叶的斥候队长指着前面说道。 “斯拉夫人?我们怎么打到斯拉夫人的地盘里来了?”书记官潘越皱着眉头问道。 “我军往西边绕了数百里才渡过第聂伯河,自然早就过了东哥特人的地盘。”曾穆注视着远处的草原,那里有成百的“帐篷”,应该只是类似于帐篷的棚子在随风飘动的晨雾中如隐如现。曾穆隐约地看出,那些由牛羊皮、树枝搭建起来的棚子非常简陋,上面甚至还保留着几根牛尾和浓密的羊毛。 “屯长说得对,我们撒腿跑了两天一夜,看样子应该是过了东哥特人的地盘了。”营情报参谋官葛重抬头看了看太阳,在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根据情报西边应该是萨尔马特人的地盘,那些人可比哥特人和斯拉夫人更难对付,是真正的马上民族。根据罗马国的记载,这些萨尔马特人好像是从昭州河西郡一路西迁,经过里海郡越过乌水河、顿河,最后渡过了第聂伯河。在两百年前据说是黑海北岸草原的霸主,曾经越过达基亚(罗马尼亚的古代国家,位于多瑙河下游和喀尔巴阡山一带。达基亚人是色雷斯人的一支,也是罗马尼亚人和摩尔多瓦人的祖先之一,.图拉真将其变成罗马帝国北部的一个行省)入侵过黑海西岸的默西亚(今保加利亚),也侵扰过黑海东岸的卡帕多西亚(今土耳其中北部),不过后来在斯拉夫人和哥特人的双双打击下,将霸主的地位让给了哥特人。” 葛重是营部负责情报的参谋官,满脑子记得除了华夏商人罗马收集地有关这里的情报,也记着华夏商人和探子以贩卖货品的名义在这里实地勘探的情报。这次跟随曾穆作战,因为曾穆是他们营的前锋部队。而他们营又是这支先遣队的先锋营。 “据说萨尔马特人的生活方式与河西郡的西徐亚人相似,非常善于骑兵作战,曾经让罗马人吃过多次大亏,这次亚德里亚堡战役中,菲列迪根手下应该有不少萨尔马特人地骑兵。” “好了,不要再卖弄了,我们面对的是斯拉夫人,说得有用的。”潘越轻声喝断了葛重的话。他的军阶比葛重高一级,又是一屯主官之一,自然把葛重叱呵地缩了缩脖子。 “大哥,我说了半天算是白说了。”葛重和潘越算得上是老熟人,两人刚出校门时曾经在一个锅里挖过饭吃,而与曾穆更同是骑兵指挥科的校友。所以他在曾穆潘越两人面前不是很畏惧。 “我说了半天萨尔马特人,丝毫不提斯拉夫人,这是因为萨尔马特人还算是一盘菜,斯拉夫人就根本上不了席。虽然斯拉夫人残暴凶狠不落于日耳曼人。但是在我们华夏骑兵的快弓利刀下,嘿嘿。” 葛重轻轻的奸笑使得周围的军官们都放下心来,不由地相视微微一笑。 潘越不由埋怨道:“真不知道陆军部地那些大佬们怎么让你当上了情报参谋官。你这么好的口才应该去说书,要不你改到我们军政司来吧。” 众人的笑容不由更浓。 “王通,冯良,李历。”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地曾穆点了三位队长的名,看到军事主官发话了,众人立即静下心来,肃声站得笔直。 “到!”两个队长轻声应道,这里离斯拉夫人的村庄不远,为了怕打草惊蛇,所以大家都不敢高声说话。 “王通。你这一队从村子的东翼进攻,记得!能造成多大的声势就造成多大的声势,最好让斯拉夫人以为我们主力从东边杀过来了。” “遵令!”王通立即应道。 “冯良,你一队绕过村子,在西南方向的丘陵后面埋伏。记住你的任务,不准放过一个逃跑的斯拉夫人。” “遵令!”冯良轻声坚决应道。 “李历,你不是总说你这一队是我们屯最精锐的吗?今天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你们随我直接从中路杀入斯拉夫人地村子,杀光所有还敢在我们战马前站着的斯拉夫人!” “遵令!”李历的脸几乎都快笑烂了。 接着曾穆布置了其他屯里军官的任务。该跟队作战的就分开跟队。书记官潘越被曾穆指派率领屯直属哨留在原地,护卫留下地备马和随军教士等文职非战斗人员。而葛重则跟在曾穆的身后,正中他的下怀。 “华夏必胜!”曾穆向周围的军官行了一个军礼,轻轻的声音却深深地震动着了众人地心扉。 “华夏必胜!”众人齐声应道,各自行了一个军礼后便离开回去各自地岗位。 在卫兵的帮助下,曾穆整理好了身上地轻甲和兵器,然后扳着高桥马鞍(曾氏马鞍)翻身上了战马,而身边的葛重也已经上了马,在那里跃跃欲试。 “葛重,你的白羽毛准备好了吗?”曾穆一边侧着头问道,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头盔左边插着的白羽毛,就像抚摸着情人的头发一样。 “早就准备好了,你看,这不是吗?”葛重这时难得的有些脸红,“这是小环给我准备的,这次西征要是再不能插上白羽毛,恐怕她就要改嫁他人了。” 葛重翻开身上的轻甲,从腰间里层的衬衣夹袋中掏出一个小布包,然后异常小心地打开,现出里面的一根白色羽毛。 “这可是小环为我买的,真正的黑水郡天鹅羽毛。”这个冀州常山郡的小伙子异常郁闷地说道,“我都贴身带了两年多,一直都没有机会插在我的头盔上。” 按照北府流传下来的规矩,华夏骑兵并不是任何一个都可以在自己的头盔上插上白羽毛,只有在战场上亲自杀死一名敌人才有资格插上白羽毛,成为华夏骑兵中值得世人尊重地飞羽骑兵。比葛重早一年毕业的曾穆原本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插上白羽毛的。但是他是谁?是曾华的儿子,是名将慕容垂的外甥,自然有人会为他创造机会。 北府治下从表面上看一直是四海晏清,政通人和,实际并不尽然,四处各地还是有不少的叛乱,失意的世家豪强勾结前燕、前周、前魏,甚至是前赵的残孽。在各地纠集对北府不满地人士,举兵造反,而原高句丽、新罗等残余势力也是暗中兴风作浪。甚至在北府宁康元年,幽州还有人兴兵作乱。不过这一切都被掩盖在北府强大的军事实力和同样强大的舆论宣传下。而统一江左后,南边各州的“勤王”队伍层出不穷,甚至在去年华夏第三次西征开始时,江州和湘州还有人举兵“勤王”,而交州战事还没有平息,不过这些都在华夏三省的控制之下。都是癣疥之疾。而湘州一名叛军的头颅正好让曾穆可以插上白羽毛。 “放心吧,我这次一定能插上白羽毛!”葛重不知是向曾穆保证还是向自己保证道。 这个时候,东边响起震天地喊杀声。而沉重的马蹄声在正在消散的浓雾中滚动着,如同千军万马一般,而华夏骑兵冲锋时发出的喔嗬声像是惊骇波涛顶上飞溅地浪花一样,透过正在舞动的晨雾,向斯拉夫人的村子里飞去。 接着是华夏角弓特有地弦响声,它就像黑色湖面上空的闪电一样,清脆的声音劈开周围的空气,带着一圈圈似乎可以看得见的波纹向远处荡去。而离弦箭矢发出的破风声像是长着眼睛一样飞向如隐如现的村子里。 不一会,村子响起惊恐的呼叫声,还有彼此起伏的惨叫声。而慌乱从村子东边开始,逐渐向蔓延方圆数里地的整个村子蔓延。 “该是我们出发地时候。”曾穆对身后的李历说道。 李历马上举起手里,身后的一队骑兵立即排列成进攻锥形队形,而曾穆拿起腰间挂着的黄铜面具,一顺手就将它扣在了自己头盔上。遮住了他整个脸。当年他一脸俊朗的脸在充满竞争地长安陆军学院引起一阵轰动,不知道他身份的军官学员们纷纷用嫉妒的语气讽刺道,这么一张脸怎么不去报考长安国学里的曲艺科?而在对战和演练对抗中累累被曾穆击败的学员们纷纷解释道,自己失利完全是看在曾穆那张赛过潘安地脸上,因为要是自己一不小心弄花这张脸会被全长安地女性追杀。 看到自己俊朗的面容成为了别人地笑柄。而且曾穆也觉得自己的面容没有“杀气”。于是一气之下就找良工打造了这张黄铜面具,刚好可以扣在自己的头盔上。 看着曾穆带上那张面目狰狞的黄铜面具。看到面具在徐徐升起的朝阳下闪动着黄金般光芒,而曾穆却依然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气质,如同胜利广场上那座孤独的纪念碑,如同雍州上郡在荒漠中沉寂的秦汉长城,如同魔鬼的面具带在曾穆的脸上,反而让人产生了一种拼命想看到面具后面真相的致命诱惑。 知道内情的葛重心里暗自叹息不已,或许是曾穆太优秀了,优秀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嫉妒,当年自己就是其中一个。自己每次看到曾穆那孤独的身影,总是在惊艳他的风采的同时从心里涌起一种让人发疯的嫉妒。后来,当曾穆很快要毕业时,众同学校友们终于知道了曾穆的身份,这个时候的大家反而驱散了心中所有的妒忌。他是大将军的儿子,是先知明王的儿子,那么他一切的优秀就那么理所当然。众同学们反而对曾穆产生了一种倾慕和亲近感,因为不管大家如何排挤他,嘲讽他,曾穆总是默默无语,然后用一次又一次优异的成绩来反击。当大家知道曾穆的身份,顿时对他的气度崇拜地五体投地。也许当一个人的身份发生改变,他以前的行为便在别人眼里有了别的含义。 “同袍们,请不让玷污华夏军人的荣誉!”曾穆转过身来对众骑兵沉声说道,然后一挥手,率先策动坐骑,向村子中部冲去,而一百余骑卷起一阵旋风紧跟其后。 被东边一百余骑杀得惊慌失措的斯拉夫人乱成一锅粥,他们早就知道华夏骑兵到了第聂伯河北岸,打着为罗马帝国皇帝报仇的旗号,现在南岸的哥特人已经纷纷南逃,投奔在多瑙河南岸的菲列迪根。这里的斯拉夫人首领还没有想好,到底是跟着哥特人南逃还是向西逃,来去如风,骁勇善战的华夏骑兵给第聂伯河流域的居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如火如风的华夏骑兵是所有民族和部落的噩梦,而哥特人学会了华夏人一点高车和骑兵战术就把强大的罗马人打得唏哩哗啦(这是老曾揣测的,毕竟哥特人的确从西匈奴人学会了许多战术),聪明人都不会挡在这股铁流的前面,因为那是在找死。但是正当斯拉夫人准备逃避时,恶魔自己却找上来了。 葛重立功心切,一口气就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他挥舞着马刀,很快就冲破了越来越薄的晨雾,一下子就冲到了村子边上。出现在葛重面前的第一个人正是一个斯拉夫男孩,不过十余岁,估计还没有葛重坐骑的马腿高。他手里举着一个木耙子,正对着葛重,惊恐的眼睛睁得滚圆。 葛重看到这个和自己弟弟年纪一般大的斯拉夫人男孩,顿时下不去手,手里的钢刀如同有千斤重。而他座下的战马却没有停下来,继续高速向前冲去,很快就错过了最后的击杀时间,从男孩面前掠过。逃出生天的男孩这时回过神来了,扬起手里的木耙子就向葛重丢过去。 眼角看到这一幕的葛重心里暗暗叫苦,在这种速度下,要是木耙子一不小心打中了马腿,自己很有可能成为华夏骑兵中第一被木耙子打下马的“光荣榜样”。而就在这时,从舞动的薄雾中突然现出一人一骑,然后一道白光向斯拉夫男孩飞去。当斯拉夫男孩胸口喷着血倒在地上时,带着魔鬼面具的曾穆已经追在葛重的身后。 朝阳刚刚把晨雾驱散,三百骑兵已经将这个斯拉夫村子扫荡干净,连数百仓皇西逃的斯拉夫人也被埋伏在丘陵后面的冯良队击杀,然后被反兜过来。 潘越正在收拾战场上的伤员,安抚投降的斯拉夫人,只见曾穆策动着坐骑缓缓走了过来,只见黄金一般的面具上溅着几星黑色的血水,给魔鬼的狰狞更增添了一份凶狠,当曾穆脱下面具后,顿时和身后的灿烂阳光融为一体。 “告诉他们,”曾穆轻轻地擦拭着面具上的血迹,一边朗声说道,“想要活命就必须真心信奉圣主,倾听先知们的教诲。没有信仰的人,跟牛羊有什么区别?” 第二百五十八章 哥特人(三) “年轻的军官,你能给我说说四则吗?”听得曾穆的话,在一边救治伤员的一位随军教士站起身来,高声问道。 曾穆把面具挂在自己的腰间,闻声转过头来看到是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教士,一身黑色的教士长袍,腰间只是用一根灰布带子扎着。 “尊敬的主教大人,”曾穆弯腰向教士弯腰致敬,神情非常地恭敬, 随军教士江遂是一位主教,他是第一批在播州地区传播圣教的教士,担任过匹播神学院院正,并被推举为播州教区主教团执事主教,原本他被推举为大主教,进入大主教会议,却被他坚决推辞了,还顺便辞去了播州教区执事主教的职位,转回家乡陇西郡,在临洮一座教堂里当一名普通的教士。但是他功绩却没有被教会忘记,被大主教会议授予终身主教(只是一种名誉上的称呼,与教区选举出来的主教截然不同)。 在这次西征,江遂不顾六十多岁的年纪,坚持报名参加了随军教士团,而到了战场上后又坚持到了先锋部队里做了随军教士,就这样,这位固执的“宗教狂热分子”到了曾穆的屯里,所以全军上下,没有不认识这位主教,也没有人不发自内心地尊重这位老人。 “主教大人,圣主和先知们教导我们,信徒必须遵守的四则是仁爱、智勇、信义和礼度。”曾穆非常恭敬地答道。 “那你知道这四则有什么含意吗?”江遂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唐突,因为做为以圣教为国教的华夏,信徒在初学老师告诉他们水为什么向低处流和智者不惑的同时,传教士也给他们说过,一个正直的人必须遵守四则,并告诉他们什么是四则。尽管江遂问得唐突,但是曾穆依然非常恭敬地答道:“主教大人。仁爱是忠恕爱人,智勇就是要有是非,承担责任,信义是提高自身修养,而礼度则是遵守礼仪和秩序。” “年轻的军官,你答的非常好,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犹豫了?”江遂盯着曾穆的眼睛问道。 曾穆像是一个被大人揭穿了把戏地调皮男孩。脸上顿时涌起一层如同醉酒一般的红色。曾穆刚才那么一番话,看上去是他强迫这些斯拉夫人加入圣教,实际上他真正的用意是要救那些斯拉夫人的命,因为华夏军队的惯例是先锋部队不留战俘。曾穆看到那些为赶到一起的斯拉夫人时,已经看到了他们了命运,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希望用入教还缓解这残酷的惯例。但是曾穆的用意一眼就被江遂看穿了。 “我从你冷酷地眼睛里看到了不忍和善良。”江遂微微举起了右手,阻止了准备出声分辨的曾穆,继续说了下去。“年轻的军官,善良的本性是上帝给予我们的良知,是我们唯一可以坚守而不能放弃的东西。你对放下武器的俘虏产生怜悯。这很正常,这说明你是一个真正的信徒。” 江遂看了一眼沉默的曾穆,顿了一下却转言说道:“但是年轻人,做为一名军官,你应该好好温习一下圣典第一卷第二十四章。” 第一卷第二十四章讲地是圣主黄帝与先知炎帝的故事。圣主黄帝降临人间,成为有熊部落首领,担负着上帝赋予的领导在愚昧和野蛮中迷失本性地世人走向了文明的重任。圣主先是领导有熊部重归盘古上帝的文明世界,但是还有更多的世人等待圣主去解救。 于是圣主黄帝找到当时各部族的盟主,姜姓部落首领炎帝,要求在天下四方传播上帝的旨意。引领百姓重归上帝的文明国度。炎帝和他的子民们因为无知和自傲,拒绝接受了圣主的教诲和引导。圣主在苦苦劝告无效,甚至被炎帝和他的手下累次暗算后,终于醒悟过来。圣主回到自己地部族,整顿兵甲。在阪泉大败炎帝部族,取得了号令天下的权柄,于是便开始向四方传播文明,让更多的子民听到了上帝的指引。而炎帝也在上帝降下的神迹面前顿然醒悟,接受了上帝传授地知识。成为一名先知。帮助圣主打败了九黎部族首领蚩尤,带领华夏民族走向文明。所以我们自称是炎黄子孙,华夏子民。 圣教的明王先知曾华借着这么一个算是“他杜撰”的故事在圣典中告诉圣教信徒,威,德之所源,德,威之所求。意思也就是说,没有威势就谈不上什么仁德了,而天下仁德,却正是威势这种手段追求的目标。这个教义便成了华夏军队“先把你打服了再跟你讲道理”的思想基础,进而发展出先锋部队不留战俘地惯例。 这残酷法则地原因一是先锋部队的任务多半是奔袭,包抄,为了不泄露行踪和秘密,只能从这样残酷地手段来保守军事机密了;二是为了要给敌人造成一种恐惧和威慑,这样才能使得敌人在鲜血和死亡面前更能领会到华夏人的仁爱,也能使得他们在华夏大军正式开来时更加迅速地投降。 看着曾穆欲言无语的样子,江遂笑了笑继续说道:“在豺狼变成我们的牧羊犬之前,你不能指望它们的尖牙利爪对我们没有危险。我想你是明白这一点,但是明白和去做是两回事,是不是?年轻人。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废除这条残酷的战争法则?”沉默了许久,曾穆并没有回答江遂的问题,而是沉声问起另一个问题。 “或许到了所有的人都和我们一样了,这条战争法则便可能废除。”江遂颇有深意地答道。 “冯良,把所有的战俘统统处死,带不走的东西统统烧光,动作要快,一个小时后我们继续开拔。”曾穆突然转头对旁边的冯良下令道。 刚才一直在旁听的冯良脸上的神情一僵,但是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遵令!”应罢便策动坐骑去执行命令去了。刚走没几步,突然回过神来。于是转过头来问道:“屯长,那剩下的老幼妇孺怎么办?” “留在这里,让他们自生自灭,如果能坚持到被我们后续部队收容了就是他们地造化。”曾穆漠然地挥挥手道。按照斯拉夫人的习惯,但凡成年的男子都是战士,这么一杀,估计能剩下的只是为数不多的老幼妇孺了,在所有东西都被华夏骑兵抢掠和焚烧之后。这些人只能待在原地,即不能骑马去通风报信,也不能迁徙逃命。正如曾穆所说,如果他们能坚持到华夏大军过来被收容,那是他们命好,坚持不了,那就只能怨自己命不好了。 不一会,远处响起杂乱的惨叫声,还有惊恐的呼叫声和凄厉的哭喊声。或者是斯拉夫人在死亡面前求饶,也或许是跟亲人做最后地告别。 曾穆放着远处,清澈地如同湖水的眼睛慢慢地弥漫着一层迷雾。如同早秋清晨的水雾一般。 “年轻人,你还在为这件事而心结吗?”江遂看着曾穆的神情,轻轻地问道。 “主教大人,我只是在感叹,我们心里拥有美好的理想,却必须面对残酷的现实。”曾穆低首答道。 江遂想了想便答道:“年轻的军官,你知道我最崇拜明王陛下的是哪一点吗?” 曾穆不由一愣,抬起头来死死地看着江遂。 江遂丝毫不顾曾穆那双灼热的眼睛,只是自顾自说道:“我们都知道,明王想建立一个人人没有恐惧。人人没有匮乏地华夏,这是一个能与孔子先知的那个大同世界相媲美的理想,也是无数华夏百姓上千年来追求地美好理想。江某不才,曾经读过一些史书,知道史书上有远大理想的贤人先知大部分的下场。越是有美好理想的越是不得志。可是明王却不一样,他拥有让我们为之心动和奋斗的远大理想,却也能在险恶的世道从容驰骋,最后立下了今日这份基业。” 江遂在曾穆的面前把曾华好好地赞誉了一番,让曾穆骑马立在那里有些左右不安。江遂最后言道:“这是明王陛下把理想和现实分得很清楚。” 曾穆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江遂所说的含义。江遂有些话说得很隐晦。例如说自己的父亲曾华有远大的理想,而且他非常坚持那个非常美好崇高地理想。而一般这种人在现实中是很难成大器的,真正成大器的都是些像汉高祖和魏武帝这种枭雄。但是曾华却截然不同,他坚持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但是手段却异常的现实和毒辣。曾穆知道,江遂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例如自己地父亲曾华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无论是桓温还是江左朝廷,或者是周国苻家和魏国冉闵,都是他利用的棋子。为了树起民族大义的旗帜他可以将羯胡杀得灭族,为了增强兵力他可以把羌、氐、匈奴、敕勒变成嫡系,为了巩固统治他可以把漠北和辽东“减少了”一半以上的人口,为了充实国库他可以远征万里将西域洗劫一空。 想了许久,曾穆感觉自己还是和从前一样,对自己地父亲还是看不明白。 “谢谢你主教大人,你真是我地良师。”曾穆最后恭敬地对江遂说道。 “王子殿下,你最好的老师正是你地父亲,伟大的明王陛下。”江遂低首回礼答道,眼睛里却闪烁着光芒。 华夏二年九月,一支三千人的华夏先遣骑兵用死亡和黑烟宣告了他们的到来。他们在第聂伯河以南地区横冲直撞,无论是哥特人、斯拉夫人还是萨尔马特人,都只能在这支华夏骑兵的马刀和铁蹄前绝望地祈求着他们对神灵。数以万计的难民纷纷南渡南布格河和德涅斯特河,向多瑙河流域逃去。 当这支华夏先遣骑兵把这第一地区杀得鸡飞狗跳,天昏地暗时,并尾追过德涅斯特河时,两万多华夏主力骑兵不慌不忙地在第聂伯河北岸地区筑好了两座“简易城堡”后,这才不慌不忙渡过第聂伯河和南布格河,沿着黑海东岸缓缓向南推进。 多瑙河边下游南岸哥特人大帐,哥特人的大首领菲列迪根接到雪花一样飞来的情报。一筹莫展。这些情报无非都是说在哪里发现了华夏先遣骑兵的踪迹,而另一份情报则说这些突然消失了,过了几日后另一个地方送来的情报说又发现了这支骑兵的情报。在另外一些情报里,则说华夏主力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从黑海边上过来,那种气势就是黑海最狂暴的时候也无法比拟。这些用数百名哥特、阿兰好骑手地性命换来的情报还说,华夏骑兵所过之处似乎造成了当地巨大的损失。 虽然菲列迪根现在是哥特人的大首领,甚至还有不少的斯拉夫人和阿兰人投靠,但是并不担心华夏骑兵对所过之处如何洗劫。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要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当年他只是数百上千个哥特人首领之一,不过倒也算不上默默无闻,只是以勇武和机智在西哥特人中有些名气。当北府西征军在西匈奴人的协助第一次踏上这片草原时,一直是罗马帝国外敌的东哥特人和阿兰人几乎是一夜之间被击溃,那些装备着不输于罗马帝国兵器,骑射也远胜于这些“黑海蛮族”地东方人如飓风一样席卷着整个第聂伯河流域,东哥特人大首领鄂尔曼里克(ermanric)在战败后自杀,其子维提摩尔(ithimer)刚继位十天便被北府人射成了豪猪。 一部东哥特人和阿兰人在酋长阿亚提(thu)和萨伏拉克斯的率领下逃到西哥特人的土地上。而第聂伯河惨烈的战事使得恐慌同样笼罩了西哥特人,让他们不战自溃。夹杂在气势汹汹的北府人和强大的罗马帝国之间,所有能跑的西哥特人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他们在酋长们的率领下地带领下,几十万哥特人涌到多瑙河边。向罗马守将呼告求救,请帝国准许他们渡河,逃避即将到来的浩劫,并宣誓他们将永远效忠帝国作为报答。这些酋长便有阿塔纳里克(athanric)和菲列迪根等人。 罗马帝国皇帝瓦伦斯听到哥特人请求入境避难的消息时,不禁惊喜交加。哥特人有十万多人,其中有战斗力地少说也有三、四万,如果把这些人组织起来,加上罗马的纪律和装备,不难建立一支大军。有了这支军队作为基础,不要说击败宿敌波斯。就是重振罗马的霸业也指日可待。但是瓦伦斯也考虑到如果让大量的蛮族涌进罗马境内有一定的危险,于是便下了一道还算谨慎的命令:可以允许西哥特人内附,但西哥特人必须交出所有未成年男孩作为人质,并且在渡河前缴纳所有武器。走投无路的西哥特人一口答应,于是他们便踏上了多瑙河南岸的土地。 但要保证哥特人交出所有武器谈何容易。这必须要有完整严密的审查监控体制才可能办到。而派去接收的两名罗马将领,卢皮西努斯(lupicin)、马克西姆斯(maximu)和他们手下地官兵早已在罗马数百年的荣耀中腐化不堪,光顾着索取奴隶、贿赂,玩弄哥特女人,对收缴兵器的事睁一眼闭一眼。很多西哥特人把刀箭斧头随便往铺盖里一裹。就轻松渡河了。上十万人的大迁移一旦开始。乱哄哄的局面就很难控制。这时,阿亚提和萨伏拉克斯所率地第一批东哥特人和阿兰人也逃到多瑙河边。他们并没有归顺罗马,本来没有过河的道理,但是北边仍然有北府骑兵游弋的踪迹,虽然隔着德涅斯特河,他们仍然觉得不安全。现在又有西哥特兄弟伸出援手,东哥特人和阿兰人也趁机扎木筏南渡,罗马人根本管不过来,也没有心思去管。渡河的东哥特人和阿兰人不服从罗马的管束,却归顺到阿塔纳里克和菲列迪根等西哥特人首领地麾下,菲列迪根地势力也在那时迅速膨胀起来,不过仍然算不上最大的。 北府西征军和西匈奴人退回顿河流域,北边地威胁似乎暂时消失了,而温饱就成为哥特人关心的首要问题。按照罗马帝国政府的想法,让这些蛮族人过河避难已经是“皇恩浩荡”了,罗马当然没有义务养活他们,勉强供应了些粮食,也是杯水车薪。许多哥特人不是倒毙路上。就是被迫卖儿卖女,标身为奴,再加上罗马边将的剥削虐待,更令生性自由的哥特人不堪忍受,“忘恩负义”也在所难免。哥特人对罗马地不满日益增长,小股骚乱越来越多,眼看即将形成燎原之势。 罗马守将卢皮西努斯和马克西姆斯也没有想到弄成这么个局面,为了消弭日益迫近的危险。他们玩了一出罗马版的“鸿门宴”,先埋伏下刀斧手,然后请阿塔纳里克、菲列迪根等哥特人首领们来赴宴,以便一网打尽。结果弄巧成拙,虽然杀死阿塔纳里克、阿亚提等大部分酋长,但是却让菲列迪根和萨伏拉克斯逃脱了。 菲列迪根振臂一呼,群龙无首的哥特人顿时聚集在他的麾下,而大败罗马军队,杀死罗马帝国皇帝让菲列迪根“功成名就”。成为哥特人最伟大的首领。但是菲列迪根却不在乎这个威名显赫的名声,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躲过来势汹汹地华夏骑兵。 整军抵抗?菲列迪根和萨伏拉克斯心里都知道,自己能打败罗马军队。一是靠运气,二是那时的敌人外强中干,罗马军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天下无敌的罗马军团了。但是这两点在华夏骑兵面前都没法提了。自己们在华夏骑兵那里学得一两招便让罗马军队吃上了大亏,所以他们知道华夏骑兵的实力,绝不是已经衰落的罗马军队所能比的,在绝对优势实力面前,再好的运气也无计可施了。 “那只能逃了。”商量了半天,萨伏拉克斯只能无力地说道。 “是啊,只能逃了,我现在焦虑的是如何逃?走哪条路线?”菲列迪根站在那里看着桌子上的简易地图答道。 “大首领你想好了吗?”萨伏拉克斯问道。是啊,这才是最重要地。 “你看华夏军队的路线,虽然有数千华夏骑兵在西边袭扰,但是你看看,华夏骑兵主力却在东沿着黑海岸边南下。萨伏拉克斯。你发现了没有,这里离我们最近。”菲列迪根指着地图上说道。 “大首领,你的意思是?”萨伏拉克斯疑惑地问道。 “华夏骑兵这次是为罗马皇帝瓦伦斯报仇,如何报仇,把数十万哥特人全部杀光?我想这不可能。就是再残暴地军队也不可能这么干。”菲列迪根直起身来说着自己的想法。不过如果他们知道华夏或者是北府军队的战史,否则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那么华夏骑兵怎么为瓦伦斯报仇。那就是把我们赶出默西亚和色雷斯就可以了,如果能在这里打上一场胜仗就更好了。所以华夏骑兵一边派出一支骑兵在西边迷惑我们,一边在东边慢慢南下,当我们以为华夏骑兵还在达西亚时,他再突然发力。” 菲列迪根的话让萨伏拉克斯吓了一跳,不过转过来想一想,这不无道理。华夏骑兵一向以其疾如风,其势如火让哥特人丧胆,现在两万多华夏骑兵却慢悠悠地南下,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大首领,那我们得早做决断。”萨伏拉克斯想通了便着急道。 “这个我知道。我们南边是罗马帝国,虽然我们战胜了他,但是一旦继续南下,罗马人坚固的城堡将让我们寸步难以前进,而如果这个时候华夏骑兵再从后面追上来,我们就死定了。” “我们只有向西逃,沿着多瑙河向潘诺尼亚和达尔马提亚进军。萨伏拉克斯,你立即召集我们最善战的战士,集中最好的战马和弓箭兵器,随时出发。”菲列迪根断然说道。 “大首领,那剩下的人呢?” “走得一个算一个。”菲列迪根叹了一口气道。 五天后,菲列迪根和萨伏拉克斯借口北上抗击华夏骑兵,率领从哥特人、斯拉夫人和阿兰人中选出来的三万精锐骑兵,离开色雷斯的驻地,向多瑙河进发。 看着周围地数万送别的哥特百姓,这些不明真相的百姓还以为自己的勇士们将为了保卫亲人而去与凶残的华夏人作战,尽管他们心里痛楚无比,但是却只是凄然地站立在那里,在沉默中无声无语,生怕让即将踏上不归之路地勇士们过于伤心。 而同样不明真相的哥特战士们心里同样沉重,但是他们依然高昂着头,甚至还有人高唱着哥特人的民歌。他们知道也许自己再也回不到亲人们的身边,但是他们依然意气奋发地走向北方,走向未知的战场,那里有他们最凶狠地敌人。 菲列迪根看着身边地战士,一直没有说话,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徐徐走出营地,非列迪根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看被他抛弃地哥特人,他们还站立在寒风中,目送着自己的勇士,并在默然中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大部分人都能平安地回来。 菲列迪根觉得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要流出眼泪了,连忙深吸了一口气,把视线转移到人群旁边的一棵树,那是一棵在如刀寒风中孤独摆动的树,光秃秃树枝上只剩下一片枯叶。当菲列迪根的目光转移到树上时,这片枯叶在北风的肆虐中终于无力地飘下,向灰黑色的土地上飘去。 “我们还能回来吗?”菲列迪根叹息了一声,策动坐骑向前奔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哥特人(四) 三万哥特骑兵离开了色雷斯大营,整军向北而去,菲列迪根告诉他们目标是下默西亚,靠近多瑙河的马西亚那堡。大家都知道,那是罗马人花了上百年时间修建的要塞城堡,不但是下默西亚地区的重要城镇,也是罗马帝国依靠多瑙河设置的北方防线的重要支撑点。不过现在它已经落入了哥特人的手,于是便理所当然地成为哥特人防御华夏人的要塞了。 已经要入冬了,从北边吹来的寒风一天冷过一天,虽然冷酷的天气并没有给在这种天气中长大的哥特人带来什么麻烦,但是骑着战马上,裹着“羊皮大衣”的哥特人却感觉今年是最冷的一个冬天,寒冷的风不但像刀子一样割着哥特人的脸,也像冰锥一样刺着哥特人的心。 第聂伯河挡不住华夏人的脚步,德涅斯特河挡不住华夏人的脚步,多瑙河能挡住华夏人的脚步吗?数万里的遥远路途挡不住华夏人西征的决心,小小的马西亚那堡能挡住华夏人的继续前进的决心吗? 所有的哥特人都没有信心,他们更多的是沉默或者是无语的祈祷。这几年来,从东方呼啸而来的“黄种人”用一种前所未闻的攻势席卷着整个黑海草原。也许哥特人、斯拉夫人比这些黄种人高大的多,但是只要这些“黄种人”骑在马上,他们比任何其他民族都要高大。 通过了三天的行军,菲列迪根突然传下命令,整个队伍调头向前,因为狡猾的华夏人看到哥特人在多瑙河下游的下默西亚严阵以待,于是便虚晃一枪,转向去了上达西亚,准备在那里渡过天险多瑙河。 菲列迪根在命令中很沉重地告诉自己的属下,根据最新的情报。德涅斯特河以南地区继第聂伯河以南地区之后也落入华夏人的手里。华夏骑兵残酷的“屠杀”使得留在那里地所有人都抛弃了最后一点抵抗之心,他们放下武器,跪倒在这些神秘的东方人坐骑前,乞求怜悯和饶恕。现在行军速度极快的华夏骑兵已经靠近多瑙河了,随时都有可能在上达西亚渡河南下。 菲列迪根的消息有真有假,德涅斯特河以南的达西亚地区大部分落入华夏人之手是真的,但是华夏骑兵去了上达西亚却是假了,因为送给菲列迪根最新的情报是两支华夏骑兵现在有合二为一的趋势,华夏人似乎要合兵一处在下达西亚渡过多瑙河,沿着马西亚那堡直接杀向色雷斯。所以菲列迪根才慌忙编造了一套谎言。以便实施他筹谋许久的撤退方案,华夏人的动作太快,才一个多月地时间,就已经从德涅斯特河打到多瑙河了。 三万哥特骑兵调头向西,一路狂奔,生怕慢一点就让华夏人渡过了多瑙河。所有的人都知道,多瑙河是哥特人最后一道屏障,现在它对哥特人的重要性就如同以前对罗马人的重要性一样。 当三万哥特人狂奔了四天之后,依然没有看到华夏人踪迹,反倒是这里的罗马军队的散兵游勇和罗马居民给哥特人带来了一些麻烦。哥特人虽然在亚德里亚堡大败罗马军队。摧毁了罗马帝国在这里的正常统治,但是驻扎在这里的少部分罗马军队和居民并没有放弃,他们利用自己对当地地形的熟悉。日夜袭扰哥特人。 默西亚(位于今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境内)是在一百多年前便成为罗马帝国东南欧的一个行省,按照罗马人地惯例,这里不但修有城堡要塞,而且还迁徙了许多罗马军团的老兵“移民”这里,巩固罗马帝国在这里的统治,所以这里地民风比较彪悍,虽然没有让哥特人伤筋动骨,但却总是麻烦不少。 默西亚的原军事长官是弗拉维乌斯-狄奥多西,但是因为在公元372年(即咸安二年)他的两个军团被流窜过来的西哥特人和阿兰人打败,于是便被瓦伦斯皇帝撤销军职。而他的父亲,罗马帝国一位威名显赫的老将军想抵制瓦伦斯的这个命令,结果被皇帝陛下处死,狄奥多西也只得灰溜溜地回到了出生地西班牙的塞哥维亚。(与历史有一些出入) 但是随着亚德里亚堡大败,罗马帝国东部的将军们也损失殆尽。无计可施的西部皇帝格拉提安只得起用熟悉这里情况地狄奥多西为东部皇帝。狄奥多西从西班牙搭船迅速赶到君士坦丁堡,并从默西亚、马其顿等地抽调了众多军队来保卫君士坦丁堡。也幸好狄奥多西从默西亚把他的老底子军团抽调走了,要不然哥特人的西行会更不顺利。 菲列迪根听着部下报告的这些小小战事以及伤亡,脸上阴冷地都能滴出水来。他知道这个地方以前是狄奥多西的地区,所以他心里才一阵窝火。菲列迪根大败罗马军队后。曾经率部“趁胜追击”。一举拿下亚德里亚堡。谁知道能在野地里与罗马人火拼地哥特“勇士们”在要塞城堡前却一筹莫展,累次被里面不多的守军击退。半年多的时间居然一无所获。菲列迪根于是便率领大军南下,攻击更富饶的君士坦丁堡。谁知道狄奥多西居然这么快就上任了,他组织了城防一次又一次打退了哥特人的进攻,也打退了哥特人自亚德里亚堡大胜迸发出来地热情。 看到罗马地援军越来越多,菲列迪根知道哥特人坚持不下了,于是再一次要求“讲和”,但是狄奥多西断然拒绝了哥特人的求和,因为他知道华夏人不久后将出现在哥特人地身后。 菲列迪根现在听到狄奥多西这个名字就窝火,要不是这个家伙的固执,哥特人说不定就与罗马人讲和了,即不必担心华夏人的进攻,也可以留在富饶的色雷斯了。 “把这里的村庄全部抢光,所有抵抗的罗马人统统杀死!”菲列迪根狠狠地说道。既然是逃命就顾不上那么多了,而且这次西逃非常匆忙,加上要掩人耳目,所以没有带多少粮草。必须想办法筹集。从离开色雷斯那一刻起,菲列迪根就告诉自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其次就是尽可能地保住一部分军队。 哥特人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发了疯似地向罗马人的村庄冲去,发了疯似的掠夺罗马人的一切,火光黑烟很快在默西亚的大地上四处腾起,哥特人像一群蝗虫一样将他们所过之处洗劫一空。菲列迪根和萨伏拉克斯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们不想阻止也没有办法阻止,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自己的手下在发泄。发泄他们心里的恐惧。 又过去两天,还是没有看到华夏人的踪迹,一部分哥特人开始转过弯来了,他们的大首领恐怕不是带着他们去与华夏人决战,而是在逃跑,丢下亲人和族人们无耻地逃跑了。 在斯塔拉山脚下,群情汹涌的众多小首领们找到了大首领菲列迪根和萨伏拉克斯,要求他们解释到底想把这支哥特人带到哪里去? “我想把你们带往生路!”菲列迪根地大声发言很快就让众人们平静下来了,纷纷仰着着头看着跳到一块大石头上去的菲列迪根。 “在君士坦丁堡,罗马帝国的东部皇帝狄奥多西从亚细亚(罗马帝国行省。今土耳其亚洲部分西南部)、亚该亚(今希腊南部)、比提尼亚(今土耳其亚洲部分西北部)、加拉提亚、卡帕多西亚(都是土耳其亚洲部分东部),甚至从埃及调来了源源不断的军队,虽然我们在亚德里亚堡战胜了罗马军队。但是更多的罗马军队将汇集到君士坦丁堡,然后继续北上到色雷斯。” “而我们最危险的敌人,北边的华夏人,他们策动坐骑,穿过数万里茫茫草原,穿过无边无际的雪地,穿过数不清的河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已经有数不清地亲人和族人死在了他们的铁蹄下,现在他们的战马已经在喝着多瑙河地水。” “罗马人和华夏人结成了联盟,这是我派人从君士坦丁堡得到的非常确定的消息。因为这个,君士坦丁堡的罗马人在欢呼,因为这个,狄奥多西拒绝了我的求和。” 说到这里,菲列迪根看了一眼底下的这些首领。他们终于开始明白过来了。 “罗马人征服了这个世界的西方,而华夏人征服了这个世界的东方,现在他们合在一起,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消灭哥特人。斯拉夫人。因为我们是这两个伟大的帝国之间唯一地障碍和隔阂!” “现在你们还想回去吗?还想前面面对着华夏人如闪电一样飞来的箭雨,后面却是罗马军团缓缓开过来的方阵?”说到这里。所有的大小首领心里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在现实面前他们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 “如果你们还愿意回去地话,我不拦着,但是我会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前进,找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罗马人和华夏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菲列迪根最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过了好一会,有一个小首领问道:“大首领,西边真的还有没有罗马人地地方吗?或者是还有华夏人地铁蹄去不到的地方?” 菲列迪根默然了许久才答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只能向西,因为只有这样,我们哥特人才能无拘无束地奔驰在草原上,享受着自由地阳光和空气。”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过看情景应该不少人被打动了。菲列迪根悄悄地看了一眼萨伏拉克斯,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自己小的时候曾经受过罗马教父(不一定是基督教)的教育,而且也掌握了许多有关罗马人和华夏人情报,要不然今天这一关还真不好过。 过了一晚上,还是有大约五千人离开了大队,向东方而去,准备回到自己亲人的族人的身边。菲列迪根虽然有些遗憾和心痛,但是看到还有两万多人的骑兵,心里又稍微好过了一点。 继续出发的第二日,后面的探子送来一个情报,一支华夏骑兵正日夜兼程地向西赶来,目标应该正是自己这支军队。现在的距离不过百余里。 这个情报让菲列迪根的心沉到了海底,他实在想不到这支华夏骑兵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地?这也难怪,以前华夏人似乎没有采用什么战术,只是用排山倒海的攻势将哥特人击溃了,不过就是华夏人就是用了什么战术战略,哥特人也看不懂,因为他们都没有读过《孙子兵法》。 按照斛律协等人定下的战略计策,不光慕容令的那支恶名远播的三千先遣部队是虚的,就是那支沿着黑海西海岸大摇大摆南下的军队也是虚的。当斛律协读过德涅斯特河后,立即分出五千骑兵。由窦邻率领,打着主力部队的旗号,继续南下,吸引哥特人的注意力,自己和乌洛兰托率领两万主力,一人两匹马,直接横掠过达西亚,在中默西亚渡河,准备好好地奔袭一把色雷斯地哥特人。 但是非常巧合的是,当斛律协率军刚刚渡过多瑙河时。就接到先期过河的探马说,前两天探到一支数万的哥特骑兵从河南一百多里的地方向西匆忙而去,而且看样子应该是哥特人的精锐。斛律协还不清楚情况到底是怎样。但是有便宜绝不放过,于是他立即整顿军队跟了上来。 开始的时候斛律协还有些犹豫,因为他也把菲列迪根当成是平等的对手,以为对方也会和自己一样,阴谋诡计无所不用。但是当那五千哥特人逃离大队东归时,被斛律协撞了正着。斛律协把俘虏叫过一问,从翻译口中知道,前面的正是此次他们的目标之一-菲列迪根和哥特人地主力,于是便毫不犹豫地挥师跟上。 看到华夏人追了上来,菲列迪根带着部众拔腿就跑。斛律协当然紧追不舍。两天跑下来,哥特人吃了大亏。 打这种追击战是华夏人的拿手好戏,这个优良传统从北府军开始就留下的。斛律协把部队分成四组,每组五千,轮流追击。换马不换人,不求兜住哥特人,只要死死地咬住哥特人地尾巴,使得他们日夜不停地逃跑。 哥特人在这两天里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常常是好不容易停下歇口气。气还没喘顺华夏人骑兵又呼啸着追了过来,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只见他们用弓箭和马刀夺去不少哥特人的性命,使得惊恐不安的哥特人只好继续逃命,这中间不要说吃饭,就是喝口水都得抽个空,五千余哥特人就这样给跑丢了。 菲列迪根看明白了,再这样跑下去,自己这支军队迟早会玩完,不是被杀死,而是活活跑死。而菲列迪根也发现,每次追上来的华夏骑兵不多,只不过三千到六千人的样子。 萨伏拉克斯非常赞同菲列迪根的判断,在他看来,如果后面真的有数万华夏骑兵,还不早就把自己吃得干干净净。这两天,在萨伏拉克斯看来,华夏人不如说是追自己,还不如说是在赶自己,这样说华夏人应该没有吃掉自己的实力,只是在虚张声势。 有了萨伏拉克斯的支持,菲列迪根断然地决定,全军停下来,转过头来与华夏人决战,而且他也通报了自己的猜想,以便给自己地部属打气鼓劲。 菲列迪根的这一举动,正中斛律协的下怀,因为作战经验丰富的他知道,就是自己两万大军全部追上去,也只能是击溃哥特人。所以他用了这么一个办法,就是想让哥特人觉得不对回过头来,而如果哥特人不回头,迟早也能被自己磨死。 华夏二年十月二十一日,这是一个开始飘落着小片雪花的天气里,华夏人和哥特人仿佛约好了一般,都停了下来,开始整顿各自地部队和装备。这两支骑兵只相隔不到三十里地,各自的探马在这段不远的距离中已经开始了频繁的厮杀,也算是为两军即将开始的决战奏响序曲。 而这里离下默西亚地纳伊苏斯(今塞尔维亚和黑山东部地尼什)不到五十里,而那里正是数十年前罗马帝国的皇帝,在西方历史上,尤其是基督教历史上留下赫赫名声地君士坦丁一世的出生地。 第二百六十章 纳伊苏斯会战 菲列迪根刚把队伍整顿齐整,对面的华夏骑兵就已经冲了过来。这些身穿黑色皮甲的华夏骑兵嘴里发出嗬嗬的呼叫声,散成一个非常散的队形冲过了。 菲列迪根注目看了一下,发现冲过来的华夏人真的不过五、六千人,真的如他们预料的一样,这不是华夏人的主力。这些该死的华夏人,还以为我们会像老鼠一样被你们吓跑了,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哥特人已经严阵以待,我们将用弓箭和斧头来反击你们的进攻。 菲列迪根咬着牙暗暗骂道,昨晚他给属下的各部众打气鼓劲,告诉他们身后的华夏人不足五千人,只要大家鼓起勇气,一定会以四倍的兵力优势击败这些华夏人,到时战局就一定会有转机,大家的性命和族人都会得到幸存,而且还有可能获得一场像亚德里亚堡那样的胜利。菲列迪根还告诉自己的部众,华夏人从万里之外而来,无论是兵力还是辎重一定非常缺少,而且他们奔袭了数万里,早就已经身心疲惫,到了最衰微的时候了。 菲列迪根费尽口舌,终于让自己的部属鼓起了勇气,整齐地站立在华夏人的面前,他们排成一个密集的阵型,然后把上百辆马车横在队伍的最前面,用对付罗马人的那一套来对付华夏人,只是他们走得太匆忙,马车远远不够,于是菲列迪根下令将多余的千余战马全部卧在马车旁边,然后用缰绳连在一起,再在马背上和马身前堆上帐篷支架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组成了一个临时防线。 五千疾驰而来地华夏骑兵离哥特人越来越近,他们纷纷在马上拉动强劲的角弓,对着哥特人的阵型就开始猛射起来。华夏人特有的箭矢带着一种奇特的呼呼声飞过天空,陆陆续续地落在了哥特人的头上。但是早有准备的哥特人举着盾牌,挡住了这不算密集的箭雨。 华夏人很快就看清楚了前面的形势,最前面的骑兵突然一举旗子,整个正在冲锋地骑兵队形突然停了下来,战场上突然出现诡异的寂静,只有四处响起地马匹喷息声和偶尔响起的马嘶声。 华夏骑兵停在了哥特人弓箭的射程之外,没有办法。谁叫哥特人的弓箭远不如华夏人,他们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华夏人在视线之内站立不动。不知在等待什么。 过了一会,从华夏骑兵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哥特人远远地看到几十匹马匹在几位华夏骑兵的牵引下走到了前面,而那些马匹上面都驮着满满的两堆东西。在哥特人的注视下,那几十堆地东西被华夏骑兵一一分掉,而且他们中间突然点起了火把。 正在哥特人纳闷的时候,华夏人又开始动起来,立即引起了哥特人的戒备的警惕。只见华夏骑兵纷纷策动坐骑。在哥特人的阵地前左右跑动,并开始射出一支支被点燃的火箭。 火箭直接射向密密麻麻的马车和卧着的马匹周围,数千支火箭顿时让这些木制品四处起火,火势在开始地时候虽然不大,但是却把哥特人忙得手忙脚乱,而且卧在那里的马匹也被这些突如其来的火光吓得惊慌失措,纷纷站起身来,想逃离这个让它们恐惧的地方。这让哥特人又是一阵忙乱。 正当哥特人四处救火和安抚马匹的时候,菲列迪根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喝令后面的骑兵立即做好准备,防止华夏人趁乱突破现在漏洞四出的阵地。菲列迪根甚至想好了在给予这些华夏人迎头痛击后如何分路趁胜追击。 但是华夏人似乎没有看到这个大好机会,他们反而对骑射火箭“玩得不亦乐乎”,而且还换上了另外一种火箭。这些火箭看上去表面和以前地普通火箭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只要慢慢燃烧一小会就会腾起一股黄色的烟雾,这股浓郁的烟雾味道刺鼻。无论是人还是马,只要闻上一点,很快就会觉得头昏眼花,眼泪鼻涕直流。 这是华夏人特有的毒烟箭,箭头的里面是用胡椒粉、孜然粉、砒霜、硫磺、断肠草等十几味有刺激味道和毒性地矿石、草药干粉与木炭粉等易燃物组成。外面抹了一层易燃地油脂。经过短时间的燃烧便很快就引燃了里面地“药物”,发出窒息的毒烟。 很快。不少哥特人在越来越浓的毒烟中感到呼吸困难,放佛一只无形的手勒住了他们的喉咙,而且他们的脑子在晕天昏地中开始产生幻觉。这些哥特人发出嘶哑而短促的惨叫声,捂住喉咙,拼命地逃离了浓烟。但是新鲜空气没能帮助他们恢复正常,已经深入血液和各个器官的毒素继续发挥着作用,让这些哥特人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挣扎着寻找最后一线生机。 而浓烟中的马匹也受不了毒烟的迫害,纷纷扬起身来,四处乱跑,有的中毒比较深的马匹甚至开始发狂起来,向后面的哥特人拼命地冲去,好像这些毒烟是他们发的一样。 “大首领,出击吧。要不然这些华夏人还不知道又会射出什么邪恶的东西来。”萨伏拉克斯看着前面混乱的场景,心有余悸地说道,是呀,要是让华夏人这么一步步逼近,对着后面密集的哥特骑兵阵线来上这么几轮毒箭,这仗还怎么打?但是他不知道,这些毒箭是多么的珍贵,要不是为了引哥特人出来,斛律协绝对不会舍得将这不到一万支的毒箭射出去。菲列迪根看了一下前面的情景,心里默默地估算了一下,刚才的火箭不但让自己的马车卧马阵地成了筛子,还让差不多五百名哥特人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看样子真的不能再这样站着挨打了。 “好。萨伏拉克斯,你率领一万勇士反击华夏人,我率领最精锐的五千勇士绕到他们地左翼,如果他们想逃跑我正好可以咬住他们的尾巴,如果他们还没有溃败,那我就从侧翼进攻他们,与你一同合击这该死的华夏人。”菲列迪根最后下令道。 “是的大首领!”萨伏拉克斯高兴地应道,虽然他是阿兰人,但是他一向很敬佩菲列迪根的勇武和“足智多谋”,一直是菲列迪根最忠实的大将。今天看到菲列迪根如此“精心部署”,心里觉得五千华夏人肯定扛不住优势兵力和这合击的战术。 在萨伏拉克斯的招呼下。一万哥特骑兵很快就列好队形。看着一排排举着斧头、短剑和短矛的哥特、阿兰、斯拉夫勇士们,萨伏拉克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一挥手里的斧头,高呼一声,率先向前冲去。一万哥特骑兵也随之发出一声高呼,不管是响应冲锋地命令还是为自己壮胆,所有的哥特人在狂呼乱叫中慢慢地红了眼睛,他们地血性和狂暴被激发起来了。他们要与该死的华夏人决一死战。 看到萨伏拉克斯等人从越来越淡的黄色烟雾中冲了出去,菲列迪根一挥手,带着五千早就准备齐整的骑兵向右翼冲去,在萨伏拉克斯所部的万马奔腾的掩护下,绕过一个小小的丘陵,向华夏人的左翼奔去。而就在这时,少数哥特人无意中发现,更远处地一个稍高的丘陵突然闪过几道明晃晃的亮光。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那亮光却突然消失了。也许是自己眼花了吧,狐疑的他们随着队伍的行进,很快就将这个疑问抛到脑后去了。 当萨伏拉克斯率部气势汹汹冲出来后,华夏人似乎早就有了准备,立即调转马头向回跑去,一点迟疑都没有,这让萨伏拉克斯郁闷不已。这些华夏人太狡猾了。不过由于华夏人动作好像慢了一点,等他们转身时哥特人刚好能够咬住华夏人的尾巴。这让萨伏拉克斯为之一喜,连声传令,要求部众加快速度,在华夏人加速的阶段能够追上去。 华夏人的战马似乎疲惫了。他们地速度没有全力冲刺的哥特人战马快。眼看着中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只是哥特人骑射的功夫实在不是很好。他们无法在急速奔跑的战马上稳住重心,更无法双手拉开数十公斤的角弓,向华夏人的后背射出自己的愤怒,这些哥特人只能挥舞着斧头和罗马短剑,拼命地策动着开始喷着白雾喘息地坐骑。 突然,跑在后面的华夏人纷纷转身,冲在前面的哥特人惊恐地发现,前面的华夏人扭转的身体就像风中地树叶,牢牢地贴在狂奔颠簸地战马上,而双手却拉着角弓,闪着寒光的箭尖正指着自己。天啊,这些华夏人居然能够在狂奔中回射。 “砰砰”地数百声弦响,华夏人地木杆三锥箭呼呼地就迎面飞了过来,虽然命中率不是很高,只有不到三、四十人被射中,翻身落到地上。但是它带给哥特人的威慑和恐惧却是显然的。不要以为跟在后面追就没事,追急了华夏人转身照样射翻你! 萨伏拉克斯有点抓狂了,他抑制住心里的焦虑和不安,大声吆喝,要他的部众跟上,继续追击华夏人,他相信,只要能够追上华夏人,哥特人的身体优势自然能发挥优势,所以冒上一点风险也没有关系。 萨伏拉克斯所部还只是被回射了一把,没有大碍,菲列迪根却是遇上了大麻烦了。当他率领五千哥特人向华夏人左翼急速运动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异样的声音混在自己部众那沉重的马蹄声中。菲列迪根在马上侧耳听了一下,不像是远处的华夏人和萨伏拉克斯所部改变方向,正当他疑惑时,后面队伍中突然有人大喊起来:“华夏人,我们的右边有华夏人!” 菲列迪根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向右手身后看去,只见黑压压的华夏骑兵正漫过不远处矮小的丘陵,向自己的中间侧翼直冲过来。上帝啊(这是基督教的上帝-又名yhvh或god,这是怎么一回事情?菲列迪根心里在大声呼叫着。 菲列迪根不明白,一旦华夏人开始作战。他们不限于视线范围的战场,他们会把方圆数百里做为他们地战场,数百名擅长侦探藏匿的探马密切监视着这数百里战场每一个角落,哥特人的一举一动也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他们通过铜镜反光或者鸟叫等各种手段像蜘蛛网一样传递着战场上所有的情报,而战场上的指挥官利用这些情报,调动和指挥分在各处的兵力进行穿插、伏击和包抄。 率军攻击菲列迪根部的正是乌洛兰托率领的两厢六千骑兵。在萨伏拉克斯和菲列迪根一动身的时候,他就接到了探马用铜镜发过来地信息。早就将这里的地形了解地乌洛兰托知道菲列迪根想要奔袭的话,必须经过一处丘陵,于是就迅速赶到这里严阵以待,等到菲列迪根率军过来时就直接杀了出来。给他来了个拦腰一刀。 由于乌洛兰托所部都是连人带马卧在地上,隐在了丘陵的后面。时机一到立即连人带马站立起来,然后如旋风一般从哥特人的眼皮底下冲了出来。这段距离非常的短,还没等哥特人回过神来列队迎战,华夏骑兵已经呼啸着冲进了哥特人队伍的侧翼。 华夏人以十个人为一个作战单位,前面有骑矛开路,后面有骑射手掩护,左右有马刀手照顾,直接就这样杀入哥特人的队伍中间。这个阵型威力巨大。尤其是两边的“马刀手”,他们将锋利马刀平放着,迅速地割开一个又一个哥特人地身体。 不一会华夏骑兵就冲出一个大缺口来,把正在行进的的哥特人斩成了两截。乌洛兰托马刀一挥,六千华夏骑兵立刻分成了两部分,一营骑兵立即向前冲去,很快便与已经停下来的前半截哥特人平行,然后在侧翼用弓箭急射。由于距离太近,哥特人又是静止的,一阵箭雨立即将哥特人射得人仰马翻。这一营华夏骑兵在前半截哥特人的前面绕了一圈,带着一圈腾起的尘烟便绕到了哥特人的另一边,然后又是一阵急射,动摇着哥特人地阵脚。眼花缭乱的奔射,犀利的箭雨,让前半截的哥特人一时慌了神。菲列迪根连连下令稳住阵脚,根本没有功夫去接应后半截队伍。 乌洛兰托率领五千骑兵,分成两路,如同一个血盆大口,一口就把大约两千人的哥特人后半截吞了下去。五千骑兵分成数百个小战斗队形。然后相互配合协调地形成了一把大剪刀。几个来回就把这两千人的哥特骑兵队伍剪得支离破碎。等菲列迪根好容易在一千华夏骑兵转圈奔射中稳住队伍时,后半截哥特人已经大势已去。只剩下七、八百人了,正在那里苦苦挣扎。 乌洛兰托又一挥马刀,传令官大声发号施令,分出两营骑兵继续歼灭最后少部分华夏骑兵,其余的两千多骑兵呼啸一声又杀进目瞪口呆的前半截哥特骑兵队伍中,而刚才还在转圈地一营骑兵也从另外一个方向冲进了哥特人的队伍中。 菲列迪根这个时候才明白,先不说其它,这些华夏人的确是骑兵战术的高手,刚才几下眼花缭乱的战术已经将骑兵地机动性,侧翼攻击力和华夏人特有地骑射战术发挥的淋漓尽致。当菲列迪根看到另两千华夏骑兵收拾完最后一部分后半截地哥特人,汇集到正在前半截哥特人队伍中穿插突击的华夏骑兵队伍中,他明白自己战败的结局是不可避免的。 当菲列迪根下令投降,并举起了白旗却被华夏人拒绝时,斛律协已经下令吹起总攻的号角。 随着华夏人独特的号角声在多瑙河河畔,默西亚大地上响起时,地上所有的生物都被这悠长而浑厚的号角声所震撼,它们匍匐在地上,感受着这充满天地的雄壮气息,然后在四处响起的马蹄声中瑟瑟发抖。 一万华夏骑兵分成两路,从左右两边冲了出来,配合开始返身作战的正面五千骑兵,分成三路,如同三把尖刀向一万哥特人插去。 下默西亚大地很快就被一个巨大的声音所笼罩,这个声音有散乱的马蹄声,凄厉的惨叫声,清晰的骨肉碎裂声,刚脆的刀剑碰击,还有若隐若现的伤痛呻吟声。在这个巨大的声音中,黑色的身影无处不在,他们就像一片黑色海洋,将哥特人无情地淹没。虽然哥特人以身材魁梧和狂暴著称,但是战争更讲究的是整体配合和战术,以及士气和勇气。训练有素,紧密配合的华夏骑兵让哥特人的勇气和狂暴在钢刀面前是那么的脆弱。 战争一直延续到下午,虽然有越来越多的哥特人死在战场上,但是活着的哥特人依然在坚持,他们挥动着手里残缺的斧头和罗马短剑,如同大海岸边上的礁石,苦苦抵抗着化成惊涛骇浪的华夏骑兵。这些华夏骑兵如同是这片大海的主人,他们踏着海浪而来,猛烈而迅疾地攻击着哥特人,造成一定伤亡后又随着海风远去,只留下疲惫的哥特人。 但是还没等哥特人将视线从突然远去的华夏人背影中转移过来,另一队华夏骑兵随着海浪又汹涌而来,继续猛烈而迅疾的突击。华夏人的马刀就如同是海面上闪过的雷电,带着一股血腥味横冲直撞。 哥特人在坚持着,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坚持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他们就如同遇上暴风雨的渔民,在肆虐的海面上守着孤舟绝望地与海浪做斗争。他们知道自己迟早要灭亡,但是求生的本能在驱使着他们,让他们挥动着麻木的手臂,一次又一次地在华夏人的冲击中活了下来。同伴临死的惨叫声,伤口剧烈的痛楚都不能让他们从暴风雨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当一队华夏骑兵驰进战场时,所有的华夏人都为之欢呼,而所有的哥特人都为之胆怯气丧。这队华夏骑兵举着十几杆长矛,而长矛顶尖上穿着一个个人头,都是他们的首领,其中就有大首领菲列迪根,后来还加上了萨伏拉克斯的人头。 看着华夏骑兵举着首领们的人头在战场上耀武扬威地奔驰着,所有的哥特人仿佛被击碎了最后一根脊柱骨。终于,开始有人放下武器了,接着是更多的人,哥特人终于崩溃投降了,他们就如同丧失最后希望的渔民,放弃最后的求生信念,漠然地下马,漠然地在华夏人的吆喝下站在一起。或许这些生还的哥特人有不少人会这一辈子再也没有勇气拿起武器了吧。 此役,哥特人只有六千人最后活下来了,其余的人都战死在战场上,而华夏人伤亡四千余人,所以这场决战算得上是异常惨烈。 战后,斛律协为了让默西亚的“异教徒”记住华夏人在纳伊苏斯的这场胜利,下令割下所有战死哥特人的首级,把他们堆成一座座小山,立在多瑙河畔。 第二百六十一章 报酬和交易 大败菲列迪根之后,斛律协没有继续指挥部众继续扬鞭前进,他反而和乌洛兰托率部在纳伊苏斯住了下来,毕竟这次大战可以说是从第聂伯河一路杀下来的,现在得暂时休整一下。不过他们也没有闲着,一方面派遣小队骑兵和探马对西边的潘诺尼亚和达尔马提亚进行侦查,另一方面向统领余下一万骑兵的窦邻通报战况,要他不要继续南下了,在多瑙河北岸调头向西,直取上达西亚地区。当然了,斛律协也不会忘记捎带给给君士坦丁堡的送去捷报,而且也毫不隐晦地向这位罗马帝国东部皇帝挑明,哥特人已经帮他收拾了,罗马帝国也该付些报酬出来。 在纳伊苏斯等了十几天,很快便收到了窦邻和狄奥多西的回报。窦邻同意斛律协向西转移作战目标的计划,而且已经将慕容令的先遣部队和自己的本部合兵一处,沿着多瑙河向西行进,准备在上达西亚与斛律协部隔河呼应。在信中,窦邻也提醒自己的好友,现在充任西征主将的斛律协,现在是冬天了,天气一天冷过一天,该做好过冬的准备,任何作战计划都必须谨慎。 斛律协非常接受这个提醒,他清楚好友的担忧。多瑙河地区虽然比漠北暖和,但是对华夏西征军却是他乡异地,这水土、食物等等都有不小的差异,本身对华夏骑兵的身体就是一个考验。现在又天寒地冻,一个不小心很容易生病,虽然军中有军医和医护兵,但是部队病员太多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不过做为一个很有经验的将领,斛律协早就有了准备。在纳伊苏斯驻下来之后,他不但将哥特人随身携带的牛羊粮草全部接收,而且以罗马帝国盟友的身份向默西亚各地要求征集粮草。伴随着这个命令而去的还有凶神恶煞的华夏骑兵。不是这些骑兵的威力还是多瑙河畔那堆京观地威慑,默西亚各地的贵族和官吏大部分都老老实实地缴纳了一定数量的粮草和牛羊。让华夏骑兵动粗的不多。 除此之外,斛律协还加紧补充军械、药品和茶叶。军械、药品不说,茶叶却是华夏远征军另一项很重要地“战略物资”。因为曾华以前在“异世上网”的时候无意看到一个故事,说英国军队四处征战。茶叶对他们帮助甚大,因为茶叶里某种物质(茶多酚)可以减轻和预防水土不服而引起的腹泻。所以从北府开始,华夏军队一旦远征,易于携带的茶砖是必不可少的。这些物资从乌水河入海口的城镇乌头城装船经过里海、伏尔加河、顿河最后经黑海运到多瑙河入海口附近地托米亚,然后再转运到纳伊苏斯。由于是在帮罗马帝国打仗,所以这海运和陆运都是罗马人在出人出车。华夏人只是负责押送就是了。 狄奥多西的回复却让斛律协大吃一惊。在信中,狄奥多西非常爽快地告诉斛律协,罗马帝国心甘情愿地支付多达一百万奥里(aureu)金币和一千万第纳尔银币(奥里(aureu和第纳尔(denariu)都是古罗马的金银币单位,一奥里等于25第纳尔。一奥里原重1/30磅。后逐渐减小到1/70磅。),而且保证是成色很高的金银币,绝不会用赛斯特提之类的青铜币来支付华夏人的报酬。这些金银将在华夏商人和使节监督下由君士坦丁堡装船,直接运往乌头城,然后再由那里等候已久的华夏官员验收完毕进行接收。 而在信的结尾,狄奥多西用非常诚挚的语气说他将不日来纳伊苏斯拜访诸位英勇地华夏将士。原因是他将携带大量的美酒美食美女和大量粮草物资来慰问犒劳劳苦功高的华夏勇士。 斛律协看完这封狄奥多西口述,华夏使节秘书执笔,然后有狄奥多西签名盖章的回信,再算算日期,发现这位罗马东部皇帝已经在半路上了。 斛律协把书信交给乌洛兰托,待他看完后便感叹道:“狐狸不会轻易到狼窝串门,这位罗马帝国的皇帝恐怕没有什么好事?” 乌洛兰托似乎不在意这件事,只是忿忿地说道:“他娘的,这罗马人怎么这么多皇帝,听说东边有一个。西边还有两个。” “你也看出一点苗头来了?”斛律协笑着问道,乌洛兰托虽然以勇武出名,但是也是一位颇有头脑的人物,要不然也不会带着弱小的部族在强敌环视的情况下生存得那么久,最后还搭上了北府这趟顺风车,他很快就从这封信里看出一些门道来。 “你难道没听精通罗马事务的通译解释过吗,罗马人地皇帝跟我们所说的皇帝可不一样。据说罗马帝国的皇帝其实从字面上理解是凯旋大将军(imperator)的意思,估计跟明王以前那个北府大将军级别差不多。然后再由他们的什么元老院加上例如最高的代行执政官、终身执政官、保民官、大祭司长、第一元老、奥古斯都、祖国之父等称号,于是便成了罗马帝国的皇帝。” 斛律协优秀之处就在于非常好学,在跟随曾华之前他会敕勒、柔然、突厥、匈奴、中鲜卑等七种语言,后来成了北府的将领又开始学习汉字,并开始阅读诸多地书籍。这次西征。他一路上都在向熟悉罗马事务的随军通译请教学习。 “在六七十年前。罗马有个皇帝叫戴克里先,他实行四帝共治。在东西部各设有两帝,一为正职,称奥古斯都,一为副职,称凯撒,最高权力属于他自己,并且还规定,副职为正职的养子和女婿,正职在位二十年后必须让位给副职。” 说完这些斛律协感叹道:“罗马帝国这么大,而且北部有日耳曼人、哥特人等蛮族,东边有波斯人争霸,南边有阿非利亚人不服王化,所以才迫不得已分设皇帝治理,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分裂的,至少这东西两部。在延续数十上百年恐怕就会分成两国了。罗马帝国的现在,真地值得我们借鉴……” 斛律协刚说到这里,但是却发现这些东西不是自己操心地,马上转口言及其它。 “我们的目标原本就是向西。如果狄奥多西地意图也是想让我们继续向西地话也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担心狄奥多西会不会有其他阴谋诡计。虽然我们现在大杀四方,但是我们毕竟孤悬万里之外,要是这些罗马人暗地里给我们挖什么坑就麻烦了。” 乌洛兰托点点头应道:“的确如此,我们就好好跟狄奥多西套套口风,小心应对就是了。” 狄奥多西策动着坐骑。在上千禁卫军的护卫下,不快不慢地走在多瑙河畔的丘陵大道上。天空中飘动着无数地雪花,这些洁白色的绒花片片地落在狄奥多西的裘皮大衣上。这次去纳伊苏斯是狄奥多西思量了很久才决定的,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想在东部皇帝这个位置上坐得稳当,如果想把整个罗马帝国统一在他的名义之下,这三万华夏人是不可忽视的关键力量。 狄奥多西看到广袤地默西亚大地慢慢弥漫在白色中,想起罗马帝国的现在,想起自己的理想和使命。突然马可?奥勒留的一句话突然闯到他的脑海里:寻求不可能的事情是一种发疯,而恶人不做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马可?奥勒留(就是角斗士里那位老皇帝)尽管是一位真正的哲学家,而且也拥有美好的德行,但是没能证明柏拉图提出地“哲人王的统治”是成功的。马可的妻子异常淫荡,但马可却是罗马唯一一个不知情的人,而且坚信她忠贞、深情。当她死后,马可要求元老院为她修建神庙,简直就是严重渎神的行为。 而就是这位马可?奥勒留皇帝允许北方蛮族作为雇佣军长期驻扎在罗马边境,为现在蛮族的崛起和大举入侵埋下了祸根。也还是这位马可,他是第一个把自己亲儿子康茂德指定为继承人的罗马皇帝。作为哲学家。他完全清楚康茂德是个废物,但是他顽固地相信一班老臣将领和学者能够帮助儿子统治这个伟大的国家。结果,罗马帝国得到了一位伟大的角斗士皇帝,康茂德一生亲自下角斗场七百多次。如果不是他地情人怜悯地让他喝下毒药,然后一位摔跤手“慈悲”地扭断了他的脖子,那么整个罗马帝国还会依然进行着这场无休无止地闹剧。 罗马帝国到底怎么了?这个自己为之服务了数十年的伟大帝国到底怎么了?狄奥多西暗暗地叹息道。 狄奥多西用自己的谦和和宽容大量获得了君士坦丁堡地区各种力量的支持,教会、军队、官吏、元老院都被他的优良品德、简朴勤奋所感动,纷纷衷心拥护他为罗马帝国东部地区真正的统治者。现在哥特人大半首领的头颅被华夏人堆在纳伊苏斯城外。群龙无首地哥特人终于在罗马人和华夏人夹击下再一次屈服了,跪倒在罗马军团的兰伯拉军旗下。虽然这里多靠了骁勇善战的盟友华夏人,但是罗马人却不管这些,他们依然将所有的荣耀归于罗马,归于在危难时坚持在君士坦丁堡城墙上的狄奥多西。而那些华夏人只是一支“贪财”地盟友军队。他们最近地疆域和罗马帝国还隔着一个浩瀚的攸克海(黑海)。所以他们不管立下多大地功劳,他们最终还是要回家的。 但是在四处弥漫的喜悦中。狄奥多西心里却非常明白,罗马帝国再也不是屋大维、马可?奥勒留、图拉真时代的罗马帝国了,这个伟大帝国的荣耀早就在奢华、淫乱、堕落、闲散、怯懦和叛乱中所剩无几。就在狄奥多西率领军民抵抗哥特人的入侵和袭扰时,君士坦丁堡的新当选的主教格列戈里?纳齐安岑利用这位新任东部皇帝是坚定的正教教徒,将盘踞四十多年的阿里乌派赶出了君士坦丁堡。而且应这位主教的要求,狄奥多西在短短一年时间发布了六道反对反对异端邪说的严格敕令。 而当哥特人地危险刚刚解除,纳齐安岑和一帮子正教主教学者就开始策划在君士坦丁堡召开基督教大会,确定和圆满尼西亚会议上提出的三位一体的神学体系。狄奥多西虽然是一位坚定不已的基督正教支持者,但是他还是认为现在最重要地是稳定被哥特人搅得乱七八糟的色雷斯等地区,救抚那里受难的罗马人民。恢复那里的秩序和生产,那些宗教事务完全可以缓一缓。 但是狄奥多西没有阻止纳齐安岑等人的动作,因为罗马军队里大部分都是基督教正教信徒,狄奥多西必须获得他们的支持。但是阿里乌派并不甘心束手就擒。这支认为耶稣次于天父和反对教会占有大量财富地基督教派在平民甚至哥特人中拥有非常大的影响力,他们四处煽动,是东部地区动乱根源之一,狄奥多西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镇压。 除了这些林林总总的内患和烦恼事,还来自西边的“外患”,其中米兰大主教安布罗斯就是最头痛的一个。安布罗斯出生于罗马皇帝近卫队队长家庭。在罗马成长,曾经任列古里亚和以米里亚行省的总督,谁知道他当了四年总督后突然宣布参选米兰大主教,结果还被他给选上了。 这位米兰大主教主要的主张是国家在某些事务上必须服从教会,教会理应独立于国家之外。在写给狄奥多西的书信中(这些话句其实在历史上是分别出现在给其他皇帝的信中),这位大主教毫不客气地指出:主教是基督徒皇帝地法官,皇帝不是主教的法官。宫殿属于皇帝,教堂属于主教。还要求狄奥多西制定更多的巩固基督教地位的法律,而且还要求狄奥多西“别人做到的。你自己也要做到。皇帝制定了法律,他就应成为第一个遵守法律的人。” 安布罗斯主教在信中居然用威胁的语气指出,如果狄奥多西不遵守这些准则的话,就会出现“陛下固可走进教会中来,但那时陛下必将找不到一个祭司,纵或找到一个,也必定是个反对陛下的。”的情景。还有一个让狄奥多西“牵挂”地人是格拉提安,这位西部皇帝陛下因为怯懦和喜怒无常一直让军队极为不满,最后这些军队拥立了他那五岁的同父异母弟弟瓦伦丁尼安二世为西部的“奥古斯都”,但是这个称呼一直还没有获得格拉提安和狄奥多西承认。格拉提安不承认是正常的。狄奥多西不承认是觉得时机还不到,尽管他觉得年幼的瓦伦丁尼安二世比快二十岁的格拉提安更适合当西部皇帝。而大不列颠行省总督马克西穆斯一直心怀不轨,率领强大的军队在北高卢蠢蠢欲动,但是这一切想要再进一步还缺一个非常关键的外因,这也是狄奥多西来纳伊苏斯地原因。 正当狄奥多西低头沉思着,一个军官催马来到了跟前:“皇帝陛下,前面有华夏人的骑兵。” 过了一会,几名华夏骑兵头领被带到了狄奥多西的跟前。一眼看去。这几名外披翻毛羊皮,头戴羔羊皮帽的华夏骑兵在狄奥多西的眼里都没有什么区别。身体相对矮小,黝黑地皮肤,棕黑色地眼睛很漠然地看着自己,那眼神让狄奥多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雪原狼站在森林边上远远投来的目光。 “我是奉斛律将军之命来迎接罗马皇帝陛下。”一个华夏骑兵用他低沉地声音说道。 狄奥多西听完翻译的话。终于发现这名华夏骑兵的左臂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臂章。一匹飞奔的骏马下面有两颗三角星,或许这就是表示他是军官的标记吧。 狄奥多西一边暗暗地想着。一边继续打量着对面的华夏骑兵,他想试图找出这些华夏骑兵不费吹灰之力就战胜哥特人的原因,要知道这些哥特人曾经让罗马人焦头烂额。 与短剑截然不同的弯形马刀,非常相似西徐亚弓的弓箭,同样其貌不扬的马,对了还有那与众不同的高高的马鞍,难道这些就是战胜哥特人的原因吧。 与狄奥多西的卫队长交谈几句后,华夏骑兵便扬起身来,打了一声尖锐地唿哨声,不一会。从远处的白色树林和丘陵后面慢慢踱出一群骑兵,他们同样穿着翻毛的羊皮,带着羔羊皮帽,催动着坐骑缓缓地走到罗马卫队旁边。 一路无语。华夏骑兵没有给罗马人太多的“惊诧”,狄奥多西也没有找到他想要地东西。很快队伍便到了纳伊苏斯不远处的地方,首先进入狄奥多西视线的是一堆堆的头颅,这些被罗马人四处传说的“京观”。 这每一堆头颅大约有上千颗,看着这些披头散发,满是血污的头颅在寒冷地天气中保持临死前的神态。包括狄奥多西在内所有的罗马人都不由地为之一颤。这些张着嘴巴,瞪着一双空洞干枯的眼睛,望着阴沉的天空,仿佛想述说什么,他们的痛苦还是他们的悔恨? 看着这些树立在天地间的头颅堆,狄奥多西不由地在想,菲列迪根,萨伏拉克斯,这些曾经让罗马人颤抖的名字。应该和他们头颅一样,全部被华夏人丢在这里了。 狄奥多西不由地转头去看看那些一路上一直少言寡语,甚至看上去和一个安分守己地亚细亚牧民没有什么区别,真的是他们堆积了这一座座头颅堆吗? 走进华夏人的大帐,通过翻译与斛律协和乌洛兰托互相介绍了一下,并交换了彼此对对方的尊重和敬仰,狄奥多西直接就进入主题。 “我希望贵部能继续前进,帮助罗马帝国消除上日耳曼和下日耳曼行省的法兰克人和阿拉曼尼人,他们骚扰我国边境已经数百年了。” 斛律协听完翻译的话不由笑了笑说道:“据我所知,那里属于你们西部的皇帝管辖。怎么这件事他不来联络,反倒请你来联络。” 狄奥多西听了一愣,他想不到这些暴虐嗜血的华夏人(罗马人倒不认为华夏人野蛮)似乎一心就看穿了自己的用意,但是狄奥多西还是不愿意过早地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罗马西部地形势现在比较混乱,我做为共治皇帝,有责任为帝国的边境安宁奔波。” “四分之一皇帝陛下,”斛律协这个称呼有些不伦不类,“我们华夏人万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让给当枪使的。” 不知道翻译怎么表达了这个意思,不过总算好像让狄奥多西明白了这个意思。 狄奥多西涨红着脸,犹豫了很久最后问道:“你们需要什么报酬?” 斛律协继续笑着说道:“我的部众想去米兰城游览一番。”说完后便饶有兴趣地看着翻译和狄奥多西。 狄奥多西的脸一下子绿了,要是自己答应让这些华夏人去一趟罗马帝国西部中心-米兰,他会在罗马历史上永远留下骂名。因为他知道这些华夏人足以掠走米兰城所有的财富。 “我知道皇帝陛下不会答应的。那么这样吧,看在我们是盟友的份上。我们放弃米兰。”斛律协地话似乎很善解人意。狄奥多西也不由舒了一口气。 “但是罗马必须付出一笔钱,足以赎回米兰城。”斛律协接下来的话又让狄奥多西的心沉到大海中去了。 看到狄奥多西在沉默中犹豫,斛律协接着说道:“我们会把多瑙河和莱茵河所有的蛮族向西赶五百公里,只要他们对西部边境形成压力,西部的形势肯定会更乱,而只要那个什么格拉提安或者瓦伦丁尼安二世败上几场,我想你们光荣地罗马军团是不会再拥戴他们地。到时四分之一皇帝陛下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挥师援救西部,到时我们再配合一二,皇帝陛下你就不愁不立下大功,自然可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狄奥多西也顾不上什么了,点头答应了斛律协的要价,与他达成了交易。 得到狄奥多西保证书地斛律协又说道:“四分之一皇帝陛下,我们的动作得快一点,我们的明王陛下只给了我们一年的时间,也就是到明年秋天,我们必须撤兵,撤回乌水河以东的昭州。” “什么?那黑海以北这些地区你们打算怎么办?”狄奥多西虽然知道华夏人会回国,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撤得那么干脆。反倒是时间足够了,大半年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这不是**心的事情,我们只需听明王陛下决断就好了。”斛律协说道,“还有,我们的交易报酬只是限于金银方面,至于其它方面的和谈条件不包括在内,自然会有我们的使节与陛下你商谈的。” 狄奥多西郁闷地一一应了下来,这个华夏将军到底是军人还是商人?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华夏将军以前做马贼时还兼做兵器贩子。 在回君士坦丁堡的路上,知道华夏骑兵很多事情的狄奥多西却在思考一个问题,华夏的君主,他们的明王怎么将这些骁勇的蛮族人变成了他最善战的军队,却不会发生像哥特人那样的事情呢?于是狄奥多西写了一封信,交给一位使节,立即渡海送到乌头城华夏去,转交给曾华。 当这封信渡过黑海、顿河、伏尔加河、里海来到华夏昭州,再经过广袤的昭州进入西州时,欧洲大陆开始融冰春暖了,华夏四年的春天来了。 而就在这个孕育着万物生机的季节,两万多华夏骑兵开始对整个多瑙河中游平原发起猛烈的进攻。这里所有的部众都没有任何准备,因为按照他们的习惯,现在只是冰雪初融的季节,大地还沉积在雪水之中,对行军打仗非常不利。 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这些华夏骑兵居住的地区远比多瑙河流域寒冷,而且利用天气出其不意使他们的传统,以前他们的先辈就利用这种方法对华夏中原王朝发起过突然袭击,现在又用在他们身上了。于是,多瑙河中游很快就陷入一种巨大的恐慌和混乱之中。 第二百六十二章 普通法、特例法和宗教事务法 华夏三年夏天,正当欧洲大陆兵荒马乱之时,华夏全国上下却刚刚经历一场大辩论,一场有关律法方面的大辩论。而这场空前激烈的大辩论起因却非常的简单。 华夏元年的秋天,兖州良诚记商社的一艘海船在京口靠岸,上面满载的都是从南海扶南、究不事(即真腊,今柬埔寨地区)地区运来的上等檀木、象牙以及红绿宝石等真腊特产,按照事前定好的协议,这一船货品是专门销给建康城里的江东商社,这家由六家原江左世家豪门出资组成,并留下族人经营的商社也为这批货品垫付了不菲的预付款。 但是当这船货品顺利运抵京口时,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或者说是“市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以原本应该很正常的交易一下子变得充满变数了。 当这艘海船于华夏元年春天从被华夏占领不久的象林(今越南岘港)启航不久,驻扎在林邑北部地区的四万余南海经略军与林邑西边的究不事国赶来救援的军队大打出手,接着又把究不事的宗主国扶南给牵涉进来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扶南国王竺旃檀发布命令,宣布断绝与华夏国的一切往来,并驱逐华夏商人,禁止华夏船只靠岸等等。 这样的结果就是原本从扶南、究不事等国源源不断输入到华夏的各种南海特产一下没有了。而这类货品在华夏南北原本需求量就很大,基本上处于求略大于供的局面,现在一下子断了货,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供货,这些货品的价格一下子就涨得没谱了。 正当江东商社看着《商报》上一天一变的价格乐开花,盘算着这一笔买卖做下来能盈利多少时,良诚记却玩了一个花样,让江东商社的美梦彻底破裂。 这艘船在朱崖郡(今海南岛,华夏元年设,与合浦郡一起被划归广州管辖)东面遇到海风。差一点就沉到海底去了,幸好老天保佑,挣扎着飘到了合浦郡的徐闻港(今雷州半岛南端的徐闻县),在那里修整了两个多月才算完。而有些货品也已经进了水了,在徐闻晾干了后再上得船。 按照往日平常的惯例和华夏《海商贸易法》的规定,这些货品进了水,做为买方江东商社,他们可以要这些货品,也可以不要这些货品,但是都可以要求卖方良诚商社按卖价(卖给江东商社的价格)赔偿一定金额地补偿。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江东商社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要货品到手就好了,因为这里的大部分商品跟茶叶、布绢等货品不一样。海水打湿了,只要晾干了就没事了。 但是良诚商社却不愿意交出货品来,他们想了一个方法,试图将这批货品变成自己的。他们拿出徐闻港港事局出具的文书。证明自己的海船遇上了海风。货品都进了水,所以向京口海关和广陵郡商曹提出申请,主动要求按海事损失处理,向江东商社给付损失赔偿。 江东商社不答应了,现在这船货品真正是奇货可居。就算是进了水,品质上多少受了影响,但是依然能卖出自己进价三倍以上的价格,我要你等同进价的赔偿干什么?不答应,坚决不答应。 但是良诚商社却坚持己见。京口海关和广陵郡商曹却犯难,良诚商社这一招的确不地道,但是人家却依足了律法条例,在法律程序上你是找不出一点错误的,因为卖方有义务和责任按照合同协议规定向买方提供海事等运输损失赔偿。几方坐下来协调商谈了许久。广陵郡商曹只得依据律法规定。要求良诚商社按照合同价格一倍赔偿江东商社,而京口海关也出具了文书。只要良诚商社给付了所有的赔偿,这船进水地“不良货品”就放给良诚商社。 江东商社众掌柜的气得吐血,这一倍赔偿算什么?这货品只要转一下手,还能获得两倍地盈利。但是这些掌柜找了商法律师(即古代讼师,在北府时期,随着北府独立司法体制的完善,以辩护为职责的律师被北府法律正是承认和规范你,渐渐取代了以诉讼为主的非正式职业-讼师)),也听广陵商曹和京口海关解释了这么久,知道良诚商社在律法方面占了理,广陵商曹地决定中是尽量弥补了江东商社地损失,要不然只是按价赔偿这钱就少了一半。林雷 在商法律师的建议下,江东商社一纸诉状就交到京口地方裁判所,把良诚商社告了。良诚商社也不示弱,聘请商法律师,积极应战。这桩官司从华夏元年的冬天起一直打到华夏三年,从京口地方裁判所到广陵郡地方理判署最后到扬州理判署。而在这场官司后面还引发了更多的纷争。 江东商社代表原江左朝廷世家贵族们的利益,这些名士贵族们一部分进了三省,大部分进了国学,虽然没有以前那种呼风唤雨的权势了,但是他们拥有的影响力却依然不容小视,尤其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所以也能在舆论上获得发言权。 从官司开始,江东商社背后的人开始利用关系找到了玄学派地邸报和几家与江左旧人有关系的民办报纸,开始大肆报道该案件的来龙去脉,并密切关注该案件的审判过程。这些人在报纸上尖锐地指出,商贸的根本就是诚信,而良诚商社却利用法律,这个应该用来保障诚信地工具来大肆破坏诚信,这不得不是一个悲哀。处于道德下风地新学派不甘示弱,他们为了保证以法治国理念的成果-华夏法律体系,奋起反击。他们在报纸中指出,任何人不可能预知未来发生地一切事情,只有吃一践才能长一智,也只有出现了问题才能针对问题来修订律法。 江东派却辛辣地反击道,到底要让百姓们(现在这些士人也迫不得已认为自己是百姓的一部分。)损失多少才能让律法完善?而如果律法永远不完善,那么是不是就要百姓们永远承担损失? 吵到最后,争论开始变成新旧两大学派的大争论,保守派利用激进派好不容易暴露出来的问题,集中火力猛烈抨击,激进派利用自己在舆论和“学术界”的优势奋力反击。到了华夏三年夏天。谁也说服不了谁的两派再也不愿意这样无休止地争吵下去,他们都把目光转向曾华,各自把意见整理完整,提请曾华决断。而在这次大争论中已经意识到华夏立法、司法体系缺陷性的华夏三省和大理寺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要求进行修正和改进。 曾华接着这些文书报告,心里也是嘀咕不已。他在异世不是法律专业的,只是在异世网上学得半吊子地水法律知识。但曾华毕竟是一个多了解上千年历史的人,他非常明白法治社会和人治社会最后走向的趋势法治这个基础却不能废弃!这是曾华给自己说得第一句话,但是怎么样进行有效的法治,而不是进行某种虚假的法治呢? 曾华慢慢总结自己在异世所受的一些法律教育和感想。法治不是以德服人。但也不是否定道德,因为很多法律是以人和社会的道德观念为基础的。它是以严谨的规范和严酷的惩戒来约束人们地行为。以便保证百姓的权利。 但是法律地标准是什么呢?平等、公正?曾华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个时候他开始有些后悔,当年多学点法该多好。 当他收集所有的争论文书报告时,发现保守派领袖谢安提出一个建议。将乡俗惯例也列入法律范畴之内。以便弥补现行法律的漏洞。这个建议让曾华突然想到了他以前在异世网上看到的有关海洋法系和大陆法系地争论,也突然领悟到自己准备修撰一部包罗所有准则地民法是不由自主地学习拿破仑编撰《民法典》的行为。 到了这个地步,曾华就开始思考准备把华夏的法律体系带向哪个方向?曾华根据自己以前的所知所听总结了两大法系的特点。 大陆法系,好像是以法、德国为例,它好像强调判案必须有法律依据,强调立法和司法分工明确以及强调制定法的权威,这个法律体系相对而言适用中央集权(而且从历史上来看,中央集权的国家都喜欢采用大陆法系)。 而海洋法系除了制定法律之外,还采用判例法。也就是法官的判案也可以做为法律依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法官也拥有一部分的立法权。而且相对大陆法系来说,海洋法系更重视律师地作用,做为原告和被告的代理人和辩护人。他们在诉讼程序中占据某种程度的主导地位。 该用哪一种法律体系呢?每一个法律体系的优缺点一直争论到二十一世纪也没有争出个结果。做为一个法律的门外汉,曾华实在是难取难舍。 看着曾华犹豫地样子。转任尚书省国事秘书地曾纬看在眼里,便开口劝道:“父亲,你到底犹豫什么呢?” “我在犹豫我们的法律今后将如何走向?因为我们现在必须确定法律地基础思想,而这个思想一旦确定,我们的司法、行政甚至和习俗都将受到影响,所以我要慎重。”曾华站在花园里,沐浴着长安夏天的朝阳。 “父亲,我曾听你教诲说,每一段时期评判对错的标准都不一样,就是我们现在建立的律法过去数十上百年说不定还要修改,父亲,依孩儿看来,律法只有不断地修改才能与时共进。”曾纬斟酌再三才说道。“你有这个想法我很欣慰。”曾华知道曾纬想说的意思,以曾华开国君主的地位,只要曾氏王朝延续,他现在制定的法律就会永远有效,任何一个想修改它的人都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阻碍。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曾华现在制定的法律越完善,一旦出现问题,后果就越深远。所以曾纬才委婉地向曾华建议,不必过于追求完善。 “我现在有五十三岁了,花甲之年,心里的执念反而越来越大了,我总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但是我没有想到,或许做的越多将来却会错得越多。”曾华背着手。站在花园里望着远处的龙首原,那里还在修建着新王宫-大明宫。 曾纬看着曾华满头的华发在风中微微飘动着,心底的那根情弦悄然地被拨动,曾纬一直认为自己的父亲总是有一种非常沉重地危机感。这种担忧华夏千年之后的危机感让自己的父亲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然后又费尽心思建立一整套截然不同的政治、思想体制,而且为了这套体制不惜各种手段铲除和压制异己,保证这套体制的顺利施行。 自己的父亲处心积虑地到底在担心什么?曾纬在心里暗暗地想道,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父亲的目光是异于常人。总是能看透历史的迷雾。 “纬儿,你今天的话让我清醒不少。如果**之过急。说不定反而恰得其反。”过了许久,曾华终于收回了目光,转向曾纬说道:“我能做的就是打开一扇窗户,让阳光投进来。只有看到了阳光。人们才会知道什么是黑暗,也会知道该追求什么了。” 第二日,曾华在中书省地大会堂召开三省和大理寺联席会议,在会议中他提出了《普通法》草案。在草案第一章第一条款就写明了普通法的原则:除非某一事件地法例因为客观环境的需要或为了解决争议而需要以成文法制定,否则,只需要根据当地过去对于该事件的习惯而评定谁是谁非。所以在《普通法》里,除了制定的法律之外,更起作用地将是当时地风俗习惯和社会百姓对当事的看法。 在《普通法案》中,曾华授权大理寺的正卿、少卿及其下属各级法司的法官有“被动立法权”。意思也就是法官能够利用遵循先例原则来判案。而判定的案件可以做为后来法官判案的依据。当然法官的例案依据也要依照上下级的关系,就是上级法官的例案可以被下级法官做为判案地依据,而下级法官的例案却不能被上级判案援用。 在《普通法案》中,曾华还强调了世俗和习惯的作用,设定陪审团制度。法庭必须在百姓中随意抽取一定数量的“合法”陪审员。他们可以没有任何的限制,如学识、对该项法律地认识。他们要做地就是听完被告和原告。再依据自己的好恶再少数服从多数地原则判定案件的基本事实,也就是被告是不是有罪,法官再依据陪审团的判定进行量刑。 除此之外,《普通法案》制定了一整套的法律诉讼程序,确定了包括原告、被告、双方代理律师、陪审员、法官在内所有人员的作用和地位,如法官只是做为双方的“仲裁者”和量刑者等等。 但是为了补充《普通法案》的不足之处,曾华还颂布了《特例法》。当被告对法官依据普通法进行判案不服时,可以向平级法司另一位法官和上级法司法官提起申诉,要求进行特例法审判。 特例法审判由法官依照律法条款,符合条件的就会组成特例法庭,由法官单独审理(即没有陪审团),他依据已有的法律和案例,依靠公平、正义和自己的良心进行判案。而在《特例法案》中,曾华将大量罗马法系引进来,与以华夏传统法律、习俗为基础的《普通法》互相补充。曾华也确定了特例法案适用的范围,比普通法要少很多,而且大部分《特例法》更注重禁止和阻止某项事件的发展,它的权限也比普通法要高,也就是特例法庭的判决要高于普通法庭。 曾华不知不觉将华夏法律体系带向了海洋法系,而且也奠定了千余年后英国才完成的普通法、均衡法、制定法这海洋法系的三大基础。 在会议上,曾华对着众人说道:“法律是规范人们的行为,但是总有聪明人走在法律的前面,所以我们必须在法律之外补充新的法理标准,人们对善恶的评定就是这个标准,因为法律的准则和目的就是扬善惩恶。” 说到这里,曾华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扬声道:“很多饱学之士学得满腹经纶,总是认为一般的百姓民智未开,是愚民,他们的想法不足为道。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正是你们这样想这么做,所以才使得我们的百姓更加愚昧。每一个百姓都有自己最朴素的认识,他也许不知道什么是商法细则,但是他知道骗人是不好,知道诚信是好,正是这上千万个简单的认识就形成了我们华夏民族和国家的意识。” 曾华指着中书省继续说道:“你们有制定律法的权力,但是如果你们制定的法律细则被陪审团一次又一次的否定,那意味着什么,你们制定的律法根本没有考虑百姓的利益和想法。可以试想一下,一个没有尊重百姓意识,一个没有保护百姓利益的律法你能指望百姓们去遵守和捍卫它吗?” 曾华顿了一下最后说道:“在这里,我只想宣布三点:一,法律至上,法律是组成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基础,捍卫法律就是捍卫华夏,上至国王,下至平民百姓,都要遵守法律。圣主是我们精神上的信仰,法律却是我们世俗中信仰。” 华夏三年十月初九,中书省、门下省通过《普通法》和《特例法》,曾华随即签字生效,这两个法律和《大宪章》构成了华夏的三大基本法,一直流传了下去。 而在通过《普通法》和《特例法》的同时,中书省也通过了《宗教事务法》,只是这个法律在前两个轰动一时的法律掩盖下显得有些静悄悄。 在《宗教事务法》中,曾华保证了圣教国教地位,却进一步限制了圣教。在法律规定中,一旦担任过圣教神职人员,就终身不得从事政治、法律等职位;教会基金在《商法》、《民法》、《审计法》等世俗法律的管辖之内;教会神职人员没有法律赦免权,与普通百姓一样受检察院、理判署等法司的司法管辖;教宗是圣教世袭的精神领袖,但是他只能依据大主教会议和各州主教会议的选举才能任命枢机大主教和大主教;教宗、枢机大主教团、大主教会议以教会任何机构都不能制定和颂布有法律效力的规章;教会的权力限制在教堂等等。 看完《民报》上全文刊登的三个律法,曾华对身边的曾纬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要为华夏制定基本法?” 曾纬笑着摇摇头道:“孩儿不知。” “我是圣教最后一个先知,如果我死后,我亲手颂布的这些法律将和圣典一样,成为信奉圣教的华夏百姓信仰的典籍。” 曾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肃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曾华过了一会才悠悠地说道:“法律必须被信仰,否则它将形同虚设”。 第二百六十三章 南海攻略(一) 华夏三年冬天,林邑国都城-因陀罗补罗(今越南广南省茶荞)腾起冲天的大火,伴随着大火的是劈里啪啦的的燃烧声,还有混在其中随风飘来的哭喊声和喊杀声。 看着已经被熊熊大火吞噬的因陀罗补罗城,范佛用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词句咒骂着,这些天杀的华夏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穷凶极恶?从前年华夏人兴兵开始,占婆人(林邑人的自称)就一直疲于应付。开始的时候占婆人还能凭借海上船队占据一些优势,因为占婆地处海路要道,海上贸易在占婆国占据重要的位置,所以占婆的船队海运也相当发达,也多出彪悍的“海上人家”,几次北上侵扰也都是水陆并进。 但是随着华夏舰队蜂拥南下,占婆国的海上优势被逐渐打破。虽然占婆人咬着牙坚持着,捍卫着占婆国的每一寸海疆。但是强悍的精神无法抗拒成百上千连诀而来的海船,无法抗拒同样彪悍的华夏海军,更无法抗拒华夏海军背后代表的庞大生产力。 几场海战下来,双方打得是十分惨烈,占婆国在船只、人数上略占劣势,但是人家毕竟是上百年的南海海洋强国,经验丰富,勉强也能支撑着;华夏海军船众兵多,而且一直走的都是“正规化”、“系统化”的路子,跟占婆水师截然不同,但是华夏海军毕竟组建不过二十余年,虽然海军多经过朝鲜、长州等战事和捕鲸船的锻炼,可参与的毕竟是一部分人员,华夏海军迅速扩张。兵员的训练还是跟不上来。如此两下,占婆水师和华夏海军打得不分上下。 但是时间一拖到华夏二年下半年,占婆水师就吃不消了。华夏海军地大浆战船(近海战艇)打沉了一艘第二日反而会多上十艘,加上挂满帆的大海船(远海战舰)一天比一天多,小小的占婆国招架不住了。 占婆国原本只有这么大。就是咬着牙拼命造船也没有损失地快,每一次拼死作战也只能捞个平局,根本没有什么缴获补充,而华夏海军却极其“歹毒”。就是偶尔抛锚一、两艘海船也宁愿烧了也不愿意留给占婆。打到华夏三年,占婆国已经是国穷民竭,疲惫不堪。 顶不住压力的范佛几次向华夏军求降,但是华夏军却一口拒绝。而且不依不饶,继续猛攻。华夏军的战术很简单,水陆并进。陆路以龙编为中心,在华夏元年就汇集了超过两万长州兵,而水路却以象林港为中心,集中大量地船只舰船,袭扰占婆各港口,顺便拦截占婆水师北上。 想到象林港范佛心里就窝火。都怪自己一时财迷心窍,利令智昏。在宁康年间,与占婆诸国通商的华夏商人(当时还是北府商人)当时与占婆国关系非常“友好”,他们买通占婆国内大贵族和诸多大臣,以重金“租借”了土伦湾(今岘港湾)一大片“荒地”,然后开始修筑港 土伦港开始只是商业港口,做为华夏商人在南海的一个中转站,由于这里地处要冲,一时众商云集,万船齐聚。林雷为占婆国带来了不少税收。华夏商人很快借口扩张泊位,利用土伦湾天然深水良港的优势,将土伦港一下子扩大了数倍,而范佛和贵族大臣们还洋洋得意,以为港口扩大了。税收也会增加不菲。 华夏商人接着说为了保卫港口里贵重地货品。必须修建一座简易的城寨。范佛在一堆华夏贵重货品的面前犹豫了好几日,终于经不住诱惑和左右的劝告。同意修建一座简单地木栅栏的营寨。 但是华夏商人贿赂了监督的占婆官员,然后沿着险要的山势开始动工。华夏人经过数十年的“基础建设”经验的积累,外加与精于建筑学的罗马学者交流,土木水平根本不是占婆人能想象的。当监督官员从港口中商栈里扶南女子地温柔中回过神来时,华夏商人已经利用这数月的时间里,雇佣了大量民工,采集了大量的木材石料,修建了一座要塞城堡。 这下范佛可不干了,他处死了玩忽职守的官员,然后要求华夏商人拆毁土伦城堡,可华夏商人说什么也不答应,反而加紧了对城堡要塞的加固,积极备战。恼羞成怒的范佛直接将将军队开到了土伦城下。不是他不“通情达理”,而是土伦堡离因陀罗补罗不到两百里,华夏人要是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军事要塞,范佛晚上睡觉都不会很舒服。 华夏元年夏天,当占婆将军范当根带着数千人在土伦城堡前板着手指头倒计时,华夏军从龙编直接运来了近万名长州军,直接就与占婆军干起来了,把戒备不及的范当根军打得落荒而逃,两国就这样干起来。 范佛一气之下,立即纠集兵马准备报仇雪恨,但是他必须防备华夏大军从横山(今越南九山山脉)以北的九真郡山过来,兵力一时调度不及,于是花重金向西边的邻国究不事请得一万援军,加上本部一万五千兵马,一起攻打土伦堡。 华夏人又陆续运来了数千青州兵,加在一起超过一万五千人。这些兵马灭占婆可能还不够,但是守住易守难攻、背靠海港的要塞城堡还是绰绰有余地。华夏军不但将占婆、究不事联军击退,还公开宣布土伦港正式更名为象林港,土伦城为象林城。 范佛这要明白了华夏人的用意了。占婆地区在秦汉时为象郡象林县管辖,后汉末年,象林县功曹之子区连杀县令自立为王,自称为占婆国,奉婆罗门为国教,而象林城也被改称为因陀罗补罗。现在华夏人新修了象林城,这其中用意还不明显吗? 于是范佛正式向华夏宣战,接着究不事、扶南也被接连进来,顿时打成了一锅粥。 在战事开局时。华夏军除了在陆路上占据优势之外,在海路上只能与占婆国相持,勉强维持着象林港的运输,阻止占婆船队北上。但是到了华夏三年,华夏海军的优势越来越明显。 华夏三年秋天。在海口(因陀罗补罗河的入海口,今越南会安)海域,华夏海军集中了近海第三舰队,第四舰队和远海第一舰队超过五百艘战艇战舰与占婆国水师仅存地不到三百余艘海船展开决战。 华夏海军采取了斜线冲击战术。利用近海战艇地撞角接二连三地冲击着占婆水师的舰船,将其分割成数部,再集中船只和火力,利用水兵弓、水兵弩(连环弩)、床弩、炮弩对占婆水师船只进行了集中火力打击。然后利用接舷战一鼓作气,蜂拥而上,杀光占婆水师地水手,然后点上一把大火。 此次海战从早上打到黄昏,范佛在岸边的山上眼睁睁着看着他地两百余艘船只被烧,然后化成一堆灰烬沉入大海,七十余艘船只被俘,只剩下不到二十余艘船只拖着满身的伤痕。逃回了海口港。 占据海上优势后,华夏军越发地嚣张起来,原本一直进军缓慢的陆路在海军的掩护下,采用了一种新式地打法。一万华夏军搭上海军的船只,绕过凭借横山天险防守的占婆军防线,直接在日南郡比景港登陆,攻陷了横山防线的重要支撑点-比景城,切断了两万多占婆军地后路。 然后三万华夏军在北,一万华夏军在南,两路夹击横山防线。连战四日四夜,两万六千占婆军终于全线溃败,范佛苦心经营数年的横山防线一下子成了四处漏风的破笆篱。 攻破横山防线后,华夏军挥师南下,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席卷了朱吾(今越南洞海南)、西卷(今越南广治北)、卢容(今越南广顺)。最后屯兵于象林城。华夏三年冬天。交州提督桓石虔和驻防广州都督霍遂抵达象林,正式下达了进攻令。五万余华夏军气势汹汹地围攻因陀罗补罗城。 因陀罗补罗被占婆国苦心经营数百年,算得上是南海地区数一数二的雄城,范佛以为凭借因陀罗补罗城坚固的防和两万余军队,已经可以让华夏人饮恨而归。 但是当范佛看到华夏人在城外树立起十余座高如城楼的木架子后,心里一直在犯嘀咕。他想不出华夏人这次会玩出什么花样来,但是华夏只花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毁灭了南海第一大海上势力的实力让范佛不寒而栗。 是夜,那十余座木架子终于开始发威了,它们发出一种地动山摇地声音,然后十几道流星拖着长长的橘红色的尾巴飞进因陀罗补罗城。流星接连不断地飞进因陀罗补罗,使得这座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城池四处腾起大火。华夏人毫无目的,打到哪就算那,而因陀罗补罗城虽然是占婆都城,但是也方圆不大,大部分地区都处于抵近发射的抛射石炮的射程之内。所以无论是百姓的平房,还是贵族的府邸,无论是富丽的王宫还是庄重地寺庙,只要挨上一、两颗可以形成十余丈火圈的火油弹,都会在呼呼的大风中被烈火吞噬。 华夏人按照惯例让因陀罗补罗城燃烧了一个晚上,然后在黎明时分换上了石弹,对一段城墙集中火力进行打击,才过一个时辰便将东城的城墙击垮了一小段。早就蓄势待发的华夏军立即以弓弩手为掩护,以打仗最不要命地三千仙台兵为前锋,冲击这个缺口。 慌乱了一整夜地占婆军在范佛的严令下终于汇集在一起,用血肉之躯堵住这个缺口,挡住了华夏军犹如五月暴雨地箭矢,挡住了一浪接着一浪的仙台兵。但是就在这个缺口打得血肉横飞时,北门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整个北门在漫天的尘雾中不翼而飞。原来华夏军在石炮的掩护下,组织了上千人挖掘地道,直抵北门底下,然后埋上了三十个圆圆的打着“试验军品”的木桶,最后点燃引信。华夏军没有想到三十桶试验军品居然有如此威力,他们在感到一个低沉的震动和如雷鸣般的声音后便看到一团硕大的土尘冲天而起,然后在尘雾中砖石乱飞,就如同山崩地裂,又犹如火山迸发一般。 华夏军在军官的督促下,终于半聋着耳朵回过神来,然后列着队,举着兵器向已经化成废墟因陀罗补罗城北门冲去。由于范佛将防备重心移到东城去了,而且北城的占婆守军已经被刚才的声音吓坏了,以为是什么妖魔作怪,看到华夏军杀气腾腾冲过来时便只有一个念头-快逃! 到了下午,华夏军占领了因陀罗补罗城全城,王宫、贵族府邸、寺庙被洗劫一空,无数的金银财宝被华夏军装进木箱子里,然后运到城外集中。超过四千余名贵族、大臣、庙主和他们的家眷被华夏军用绳子捆成一串,然后牵到城外的“战俘营”集中,只有不到五百余人护着范佛和其子范胡达逃出了因陀罗补罗城。 “国王陛下,探子回来了。”侍卫大臣范迷当禀告道。这里是吉腊山,离因陀罗补罗城有百余里的距离,靠近究不事边境,而疲惫不堪的范佛君臣便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二。 “国王陛下,华夏军在烧城,他们要把因陀罗补罗城变成废墟!”探取因陀罗补罗城情报的探子见到范佛便伏地大哭道。 范佛听到这话,连忙跌跌撞撞地跑上山顶,向因陀罗补罗城方向举目看去,只见东南方向在黑色天幕中跳动着一种橘红色。范佛顿时泪流满面,对着因陀罗补罗城方向跪倒在地,捶地痛哭起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南海攻略(二) 范佛一行逃到了究不事东部重镇-加罗沙,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沐浴净身,然后到婆罗门寺庙里祭拜祷告。 “伟大的毗湿奴(婆罗门教保护神),请施舍一点点怜悯和仁慈吧,从恶魔手里将你的子民拯救出来吧。”范佛满目是泪的仰起头,看着眼前高大的毗湿奴金身。这座毗湿奴金身是从天竺请来的,它坐在莲花之上,身穿王者衣冠,肤色绀青,佩戴宝石、圣线和粗大的花环,散开的四只手持着神螺、神盘、神杵和莲花四件法器,宝相庄严地屹立在范佛的头顶之前。 “请保佑占婆补罗(梵文campapura,林邑人的自称,简称占婆)吧!”范佛俯拜在地上,充满虔诚地祷告。旁边的婆罗门僧侣连忙敲响法器,齐声颂咏经文,为范佛祷告。 真腊国王刹利瓦曼站在大殿外面,静静地看着殿里的一切,看着范佛一下子苍老十几岁的背影,心里如同五味瓶一样在翻腾。 范佛的父亲,林邑国的先王范文算得上是一代雄主,在真腊、扶南一带威名远播。范文原本是日南郡西卷县豪强范椎的奴隶,传说他曾经牧牛在山涧溪流中,无意获得两条鲤鱼,神奇地化成铁。范文将其锻打成两把刀,待刀成时对大石嶂祈祷咒语曰:“鲤鱼变化,冶成双刀,石嶂破者,是有神灵。”进而斫之,石嶂应声瓦解。范文知其神器,乃怀之传为国器。 范文跟随范椎不但习文识字,更跟随其往来商贾,远渡交州、广州,学习到晋朝的文化制度。后来范椎病死,范文不为其家人所容,便逃至林邑,投靠了当时的林邑国王范逸。范文发挥其在晋朝所学。教范逸修宫室、城邑及器械,修定礼仪制度。范逸对范文非常信任,用为总将,掌握兵权和宫城宿卫。 范文得到重用后,便勾结林邑国中权贵,诬陷范逸的诸多儿子,使得他们或被流徒,或者远奔他国。待到范逸病重时才发现身边没有一个儿子在身边。但是此时为时已晚,范文紧闭宫门。待范逸死后便以其无嗣,自立为王。 范文将范逸的妻妾美姬全部囚禁于一座高楼之上,愿意从己者就纳之。不从者就绝其食,让她们活活饿死。范文接着收拾兵马,接连攻陷了林邑附近的大岐界、小岐界、式仆、徐狼、屈都、乾鲁、扶单等诸国藩地,并为国土。收各部兵众有四、五万人。还借着对外作战铲除了一部分内患。 为了获得天朝承认,范文遣使通表入贡于江左晋帝,但是由于其表书都是用婆罗门文字书写,所以被江左朝廷拒绝,范文因此便含恨在心。 南海徼外诸国与江左晋室的商贸多以海路为主,而扼守海道要冲的晋交州刺史、日南太守却多贪利侵侮,常常将海商货品十中取二三。到姜壮任交州刺史时,韩戢领日南太守,韩戢却是最贪心不过。常常将海商的货品敲诈过半,又置船调兵,声称谁不服就征伐谁,由是诸国恚愤,而且林邑国少田地。贪图日南郡富庶之地。待韩戢死后,谢擢继任。侵刻如初。及夏侯览继任,矛盾已经开始非常激化,局势岌岌可危,可是夏侯览除了贪婪之外又耽荒于酒,政教愈乱。 永和三年(公元347年),范文看准时机,打着为诸国万商讨回公道地名义,率其部攻陷日南郡,害太守夏侯览,屠城数日,死五、六千人,并以览尸祭天,铲平西卷县城,遂将日南郡据为林邑国土。并传文交州刺史朱蕃,要求以日南北边的横山为两国国界。 永和三年,朱蕃趁范文回林邑,遣督护刘雄领兵收复日南,并戍于西卷边地。范文闻讯后领兵复攻陷之。永和四年,范文逆袭九真郡,将郡中士庶杀死十之八九。五年,征西督护滕率交、广之兵伐范文于卢容,却被范文所败,只得退守九真。而就是这一年,范文死,范佛嗣位。永和六你,周抚就任广州刺史,其子周楚出镇交州,累败林邑军,范佛畏惧,只得上表请降。周氏父子为了安定广、交境内局势,便与其结盟。隆和年间(公元361年)范佛遣使到建康上表,正式成为晋室海外臣属之一。 但是刹利瓦曼想的更多,范文以敢于向天朝上国挑战获得了巨大的声望,但是也给林邑国带来了无穷的灾难。刹利瓦曼相信,灭林邑国一定是已经恢复统一的天朝上国向海外宣武立威的一个举措。 范佛在寺庙里一待就是三天三夜,尽心尽意地向他信奉的神邸进行祷告,而就在这三日里,林邑的战流水介地报了过来。王都沦陷、国王跑路地林邑国如同被打断了脊梁骨,再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了。乘胜追击的华夏军水陆并进,很快便席卷了南部几座城池,眼看着就要打到与扶南国交界的地区了,现在不但是真腊国全境戒严,连南海强国扶南国也是上下紧张。 “刹利瓦曼国王陛下,华夏人狼子野心已经昭然显露,范佛在此恳请陛下,不求为占婆,也要为占腊(kmir,林邑人对真腊地称呼)免受华夏人荼毒着想。”范佛低着头诚恳地说道。 刹利瓦曼看着一脸谦卑的范佛,阴沉的脸上显露不出任何喜怒来。作为一个亡国之君,范佛早就没有了往日高傲的气势了。范文使得林邑达到了最强势鼎盛地时期,那个时候地林邑,驾驶着仿造中原样式的船只,北拒天朝,南攻扶南,西战真腊,在整个南海地区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但是最高大的树木也最容易被台风摧毁,这是先人们传下来的真言啊。 “范佛殿下,吉蔑(khmer,意指今柬埔寨北方的古代吉蔑部落,即真腊的前身。秦汉时与扶南不分,统称为究不事。后来逐渐强大,隋朝才正式被称为真腊,唐朝时取代扶南。所以书中称呼比较混乱。)只是臣属于扶南国的一个小国,而且光靠吉蔑一国是无法抗拒华夏人的进攻。还请范佛殿下去一趟扶南,向山帝竺旃檀求援。” 说到这里,刹利瓦曼看到范佛的脸上闪过一阵不豫地神情,心里不由暗暗哼了一声:不高兴又怎么样?前次我贪图你地金银钱财,结果害得我一万士兵只回来了不到五千。现在华夏人大军压境,我可不愿意吉蔑当第二个占婆国。这事必须得扶南国出面,它是南海地区最大的国家,也是众多国家的宗主国。它出面抗拒华夏人合情合理。 但是刹利瓦曼还是补充了几句,打消了范佛的疑惑:“我会派遣大臣跟你一起去扶南,而我留在这里整顿军队。随时听候山帝地调遣。” 范佛已经想明白了刹利瓦曼地心事,吉蔑原本不是大国,比其强盛数倍的占婆国已经被华夏人灭了,刹利瓦曼当然不愿意这个时候跳出来自己找华夏人挨抽。而且在目前这种危机下。扶南国不出头谁敢出头?但是一想到要去向南边这个关系不是很好地邻国祈求怜悯时。范佛不由地迟疑。 算了吧,国都亡了,还有什么还矜持的?范佛咬咬牙便同意了刹利瓦曼地安排,带着儿子范胡达、数百护卫还有由数百人组成的吉蔑使团,向扶南国奔去。 扶南王国国都是毗耶陀补罗城(vyadhapura,梵文:猎人城,今柬埔寨巴南banm附近,扶南是高棉语bnam-山的对音,高棉语中扶南国王叫山帝kurunbnm)。它地西北边便是湄公河(mekonk),继续奔流上百里后在一个叫普利安哥(preynokor,即今越南胡志明市)的小村庄附近汇入南海。 跳下长八、九丈。宽六、七尺,头尾似鱼的扶南船,走进毗耶陀补罗城,范佛的第一印象就是远逊因陀罗补罗。扶南人只是以木栅为城,伐木起屋。再用海边生长地八九尺地大箬叶。编其叶以覆屋顶,便做成了居住的阁居。相比起学习中原楼阁宫殿建设的因陀罗补罗。真的差太远了。但是范佛的心随即又一片灰暗,因陀罗补罗在辉煌也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了。 在扶南迎接大臣的引领下,范佛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扶南王宫面前。这只是一个比普通民居高上两三重的重阁建筑群而已。 听范佛和吉蔑大臣说明来意后,殿中的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他们都把目光静静地投向坐在正中间的扶南国王竺旃檀。 竺旃檀心里在紧张地盘算着,扶南国与天朝来往不断,前汉末年(三国时期)先王范旃遣使至吴国,而吴国亦派康泰、朱应回使,从此两国来往不断。后来晋室得了天下,扶南在泰始(公元265)初和太康(公元28年)遣使称臣,入贡献纳。升平(公元357年)年初,知道北方强国占婆“归顺”了天朝,一时兴起地竺旃檀恐怕落在人后,于是便遣使携带了象牙、宝石等物品到天朝建康贡献,而且还借占婆的船只献上了两只驯化好的大象。 谁知建康的天朝君臣以为这庞然大物是殊方异兽,恐怕祸患人世,于是下诏重金赏还。扶南使者千辛万苦把大象运了过去,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运回来,便拿着满满一船的赏赐,在江边寻了一处偏僻之地将大象杀了抛尸,然后洋洋得意地回来,言语中对天朝不以为然。竺旃檀听完使者地讲述,认为天朝也不过如此,于是也不再遣使贡献了。 今天天朝却不请自来了,而且还已经将北方强国占婆打败了,兵马离扶南国地国境不远了。怎么办?降还是打?降了天朝,那么自己属下那些属国怎么办?现在的扶南国威震南海,盘盘国(在今泰国南万伦湾沿岸一带)、丹丹国(在今马来半岛)、干利国(又名屈都昆在今马来半岛吉打)、狼牙国(在今泰国南部北大年一带)、婆利国(在今爪哇东之巴厘岛)、顿逊(又名典逊,在今缅甸丹那沙林)、呵罗国、呵罗单国、皇国、般达国和婆婆达国(以上都是东南亚古国,地区不详)都是扶南国地属国,一旦扶南国在华夏人面前软了脚,这些势力的人估计会争先恐后地投奔新主子,再也想不起自己这个旧主子。 打?占婆国如此强势之国短短数年就被灭了国,一旦扶南国跟华夏人干上了,几年下来被打得筋疲力尽,那些属国看到自己力竭,有了异心,在背后来上几刀怎么办? 这个时候,扶南国首席大臣范如跋摩开口说话了:“臣听说华夏中原的人文气候与南海截然不同,而且北人多不喜南海酷热瘴湿,呆久多半会生病。依微臣看来,只要我们能遏制住华夏人继续进攻的势头,将其在南海这里拖上一段时间,恐怕会不战自溃。” 竺旃檀听到这里不由眼睛一亮,闷热潮湿的天气的确是南海诸国的杀手锏。前秦屠睢、任嚣、赵佗南征百越,设置南海、桂林、象三郡,也曾经派兵攻打过交趾地区,但是很快又退了回去,为什么,还不是不适应这里的气候。 后来前汉武帝派遣了数十万大军,用超过十万具尸骨终于灭掉了南越国,并设了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但是一直只是靠少量官吏和当地的豪族夷帅控制该地区,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这里“气候险恶”。到后汉年初,马援平二征,置铜柱,南征军将士十之四、五死于瘴疫,连他自己也准备“马革裹尸”。 想到这里,竺旃檀立即决断道:“立即遣使向诸属国征集兵马,我要汇集扶南勇士,挥师北上,与华夏人决一死战,将其逐出占婆,帮助范佛殿下复国!” 就在竺旃檀调兵遣将时,曾华关于南海攻略的命令也正式下达了,设南海东道行军总管行营,以郭淮为行军总管,桓石虔、吕光、冯希为副总管,汇集了青州、徐州、长州兵五万陆军,近海舰队第二、三、四舰队和远海第一舰队上千艘舰艇和三万海军冲锋队,对扶南、真腊地区磨刀霍霍。 第二百六十五章 南海攻略(三) “呜呜---呜”,当吕光听到扶南联军阵中发出的尖锐号声,不由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当即便吸了一口凉气,他娘的,这扶南人真的是把大象当牛羊使啊。 只见从扶南阵前慢悠悠地走出黑压压的一大片象群,只见这些披挂着简单皮甲的战象在背上象奴的驾驭下,迈着不慌不忙的步子,整齐有序地排成一个庞大的长方形阵型,直对着华夏军阵走来。而背上的象兵挥舞着刀枪正在那里耀武扬威。 吕光暗自清点了一下,大略一算足有上千头大象,扶南这次可真是把老本都用出来了。据行营通报的情报说,这次扶南集中了超过了二十个属国的兵力,总兵力超过了五万之众,看来准备要和华夏军决一死战。 吕光扫了一眼自己的部属,看到上万将士们还是那么沉着地站立着,丝毫没有因为对面“张牙舞爪”的象群而有一点惊慌。吕光对自己统领的部属非常放心,也对左右两翼的友军非常放 加入到华夏军也有十来年了,他和邓羌、杨安、毛当等原周国将领一样,深深溶入到了这个大集体。周国的苻家和它的辉煌都一起成为了历史的记忆,苻宏已经变成长安城中一个普通的贵族,除了几个还保持联系的原周旧臣,似乎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苻宏原来的身份。华夏立国后在欣欣向荣中由于多种文化多种思想汇集而迸发出一股巨大能量,这股潮流最后在曾华的引领下变成了历史的潮流,浩浩荡荡地向前奔流而去,将过去的一切都抛在了历史之中。 由于是战场,吕光很快就将思绪转移过来了。他转过身来,坦然地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扶南象群。与林邑的数年交战,华夏军已经被林邑军的象群锻炼出来了。早就从刚开始地束手无措变成了今天地稳如泰山。 这扶南人还想着用象阵来欺负咱。真的是自己来找死,还把华夏军当成刚来南海地区的“初哥”?不过扶南人估计这也是没有办法,除了象群他们似乎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了,扶南国在南海地区称霸靠的是它的兵多象多。但是华夏军在与林邑军地象阵作战时早就总结出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战术手段,所以才能与控制制海权的海军水陆并进。迅速灭了林邑国,也不知道逃到扶南的范佛有没有将这个情况通报给扶南国。 在吕光地心里,对面超过五万之众地扶南军根本不在自己的眼里,自己这边也有五万之众。而且三分之二都是以“作战凶狠”出名的长州兵。华夏二年。国王直属地-广岛被分成了四个郡,西部是出云郡,中部是丹波郡和甲斐郡,东部是仙台郡,依然划给长州代管,而这四郡居住的百姓和其他诸郡的百姓,同样有永业和赋税田地,也交赋税。只是这赋税三分之二归长州,用于长州的代管费用。包括行政、司法和驻军的费用。三分之一归国王所有,不过曾华将这笔钱捐给了“海外勘探共金会”和“海军水兵和水手共金会”。而在这块国王直属地里,还新近开发了几处不错的金银矿,其中三分之一的收益以税收方式入了华夏国库,三分之一被“共同合伙开发”地长州、海军、陆军共金会、教会共金会、提学共金会等数个共金会瓜分。三分之一入了曾华的口袋。但是大部分又被他分别捐给了翰林院、学部、几个国学各属的共金会。 在民治方面。尚书省为了帮助长州百姓“早日致富”,跟上大陆诸州百姓的生活水平。也一视同仁地实行均田制、推广教育和教区、大力发展“工商业”。但是由于“历史原因”,长州的百姓还是更喜欢“以军致富”这条道路,以军功获取更多地土地和财富。长州兵在比较后更愿意加入海军或者是参与海外作战。 曾华和三省为了鼓励海军发展和向海外开拓,制定了一系列地海事法规和海外开拓法案,以海军和海外作战为例,除了享有陆军同样的战功奖励和战利品分享之外,还有海外开拓权益。华夏将海外区域分为两部分,一是要纳入正常地国家管理体制里的海外领土,如长州和正在经略的南海大部分地区,二是海外领地,这些地区由于海路遥远,无法直接管理,所以在保留名义主权的基础进行委托代管和自治,并本着“谁投资发现谁收益”的原则进行开发。 而按照海外开拓法案,经略这些海外领地和领土时,参与经略的陆海军还将获得跟西征军战利品分享一样厚的胜利犒赏,除此之外还可以享受海外经略特有的收利权益,如移民新经略的海外领土将获得一定的政治和经济权利。 而自从华夏军开始经略长州开始,以熊本、土佐为代表的长州兵就开始这种“以军致富”的道路,后来加上仙台兵、甲斐兵、尾张兵等等,慢慢地便形成了长州兵的传统和“凶名”。 象阵走得非常缓慢,数里的距离足够它们慢悠悠地走上好一阵子了,吕光和他的部属们在阳光下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着,但是才过一会闷热的天气就让吕光满头是汗。 吕光擦拭了一下头上的汗水,心里不由地诅咒了一番,这里什么都好,就是这鬼天气要人命。湿热、瘴气、毒蛇、蚊虫,都是华夏南海经略军主要的敌人,要不是华夏军有随军医护官和医护兵,还有行军散等良药,病员率就不是现在的十分之一了,但是让人头疼的疟疾还是夺走了许多士兵和军官的性命。据说这种病是由于蚊子叮咬所造成了,所以能够驱蚊的干艾草和其他干草药都成了战略物资。曾华甚至还下令重金悬赏一种树,据说树皮可以治病。不过一向“先知先觉”的曾华最终是没有看到有人拿着这个树来领赏,因为金鸡纳树的原产地在南美洲秘鲁的高山上,而不是他记忆中的东南亚。 这些问题也是南海经略军进军缓慢的原因。为了避免更大地损失,南海经略军采用了以海军为主地战略战术。海军先掌握制海权,然后寻找合适的港口和登陆点。以水兵冲锋队进行登陆破袭战。占据港口并大肆征集当地民工修筑城堡。接着陆军以这些城堡为支撑点,一路稳步前进,将这些据点连成一片,最后再以这些沿海港口和城堡为据点,向内陆渗透和扩张。正是因为这样。加上春夏两季是南海台风频繁的季节,所以南海经略军一直到了华夏四年秋天才继续南下,能够让扶南国从容调兵遣将。 “将军,敌人的象群进入神臂弩的射程之内了。”旁边地副官接到观测兵的通报立即禀报道。 “射!”吕光果断地下令道。接到命令的副官立即跑到传令官那里。很快,随着中营的旗杆升起了一面黑色地三角旗,华夏军阵上空立即腾起一片黑云,无数地铁箭向扶南军飞去。 听着熟悉的铁箭破风声,吕光不由地觉得一阵赏心悦目,要是再加上一阵低沉震撼的马蹄声就更好了。可惜,南海这个地方,骑兵无用武之地,只能靠步兵徒步作战。骑兵。要是我能率领一队骑兵,远征万里该多好,吕光心里暗自想着。 曾华擅于指挥骑兵,而且北府也是靠着羌、播两州的骑兵起家的,数十年来。北府百姓和年轻人在北府军赫赫战功中听到最多的就是北府铁骑纵横万里。来去如狂风暴雨,所向无敌。加上经过数十年的“国民国防建设”。普通百姓都能拉弓射箭,舞刀弄枪,也能骑马疾行。但是能达到骑射擅长,纵马如平地的华夏骑兵要求只有少部分人,所以骑兵在华夏军队中是“传统优势”,更是被崇拜的兵种之一,甚至许多军官将领认为宁可统领一队骑兵,也好过统领一营步兵。 根据最新地军报,黑海北道西征军一路纵马冲杀,据说已经冲到一个叫莱茵河的地方,一路上什么格皮德人、斯基尔人、卢吉人、萨尔马特人都被三万铁骑冲垮了,潮水一般向西涌去,还有据说是罗马数百年的外患-日耳曼民族的马考曼人和夸德人几乎被西征军灭了国,还有什么伦巴第人向西征军投降,表示愿意信奉圣教,而最强悍的汪达尔人跟西征军硬拼了几场再也坚持不住,只得举族西迁,寻找自己新地家园。罗马帝国西部皇帝格拉提安和瓦伦丁尼安二世两兄弟赶紧向西征军示好,一边奉上丰厚地“报酬”,一边利用西征军的威名和威胁收编各蛮族精锐为军队,扩大自己地势力。西征军在华夏三年入秋时便依照命令,带着无比丰富的战利品,数以万计的各族工匠、学者和美女“俘虏”,数百上千万的牛羊,浩浩荡荡地东撤。 看着最前面的一群战象被五月暴雨般的铁箭射得跟刺猬一般,然后在惊天的嚎叫声中卧倒在地,吕光觉得一点激情都没有。妈的,这么笨重缓慢的大象也敢拿来作坐骑打仗,要是骑兵作战,这么长的工夫足够我围着敌人的阵势奔射两回了。 心里默数了一下,神臂营已经射出五轮箭雨,而扶南战象群在倒下数十头大象后有上百头战象已经越冲越近了。是该撤退的时候,吕光返过身对副官下令道:“开始撤退!” 随着命令,黑云一般的箭雨停止了,巨大的脚步声显示着华夏军正整齐有序地撤退,吕光领着前军却依然站立在那里。待到中军也整齐地撤走后,吕光一挥手,便领着前军转身撤退,在走过一段路途时,众人都走得非常小心,好像那里的地上有什么机关一样。 扶南军的战象群看到华夏军不战而退,刚才还被黑云箭雨弄得郁闷不已的心情一下子大好起来,各队将领纷纷下令,加快速度,追击逃跑的华夏军。 随着命令的下达,各队战象纷纷行动起来,但是由于命令下达地陆续不一,各队的动作也各不一样。很快整齐的战象阵型便有点凌乱了。有两百只战象一“象”当先地冲在最前面。他们是扶南王子黑师涉籍率领的扶南最精锐的战象群。他们原本在中军,看到有便宜可占便立即冲了上去,甚至将真腊、金邻(即金陈国,位于今泰国叻丕府境内)两国地战象群挤到一边去了。 很快,黑师涉籍看到前面横七竖八地停满了数百辆满载货品地马车。上面还插着华夏军的旗帜,看样子是华夏军“丢弃”的粮草辎重。 “不要管这些东西,我们继续前进,抓住华夏战俘再来分这些东西。”黑师涉籍大喊道。要是只抢到这些辎重。却没有抓到一个华夏战俘,他回去肯定会被父王骂的。属下人听了这话,心里也明白,自己的主子是扶南国王子,谁敢跟他抢战利品?只要抓到华夏战俘,让这位黑师涉籍王子面子好看,这些东西自然归他们,于是纷纷驱动战象继续向前。 但是没走几步,只见最前面地数十只战象“扑通”一声巨响。然后在一阵尘雾中从地面上消失了,黑师涉籍睁眼一看,原来这些战象都掉进一个巨大的坑里。这些坑深过象背,足有数丈宽,而且用木板盖着。上面还铺着草皮作掩护。所以很难发现。加上那木板比较薄,人走过去绝对没事。剧重无比的大象走过去肯定掉坑里去。 “不好,上当了!”黑师涉籍大叫道,到了这个地步,他终于相信能够轻易灭掉占婆国的华夏军不是畏惧扶南国不战自退,人家是摆了一个坑让你跳。 正当黑师涉籍在一片忙乱中下令停止前进时,远处已经停下来地华夏军却突然飞出数十颗冒着火地飞弹,正拖着长长的火焰黑烟轨迹,向自己的头上砸来,而火弹后来还跟着数千支火箭。 这些火弹和火箭落到密密麻麻摆着的马车上,顿时腾起冲天的大火,黑师涉籍和他的士兵这才知道,这些马车里满载的都是些易燃物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四处腾起的火光很快让战象慌乱起来,它们地眼睛被火光耀得通红,它们的头脑被灼热烤得神志不清,它们不顾背上象奴的控制,开始四处奔逃,寻找它们心里的安全地带,于是纷纷开始掉头往回跑,将躲闪不及的后续象群冲得七零八落,上千头战象不一会就跟一窝炸了窝地马蜂一样,乱成了一锅粥。华夏军趁机发起进攻,一举歼灭了扶南军地前军,活捉了黑师涉籍等上百名扶南及其属国贵族。 竺旃檀在后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后军和一部分中军收拾齐整,安全地脱离战线,然后一口气逃离了数十里。停下来一点数,竺旃檀发现自己的部队一下子只剩三万余人了。 而就在竺旃檀派使者赶回毗耶陀补罗城要求大臣们调集援兵时,一支庞大地舰队划着浆在湄公河逆流而上,经过短暂的交战,扶南国不到三百艘船只便七零八落,消失在湄公河水面上。 得胜的华夏舰队一字排开,横陈在毗耶陀补罗城外的河中。正当毗耶陀补罗城中守将开始严阵以待时,无数的火星从这些船中飞出来,落在了毗耶陀补罗城城外的民居和寺庙里,顿时将这里变成了一片火海。而在冲天的大火中,这些巨大的船只放下无数的小艇,载着上万名挥舞弯刀的华夏水兵,在毗耶陀补罗城东南的河滩上登陆。这些士气高涨的水兵轻易地击败了仓促出城迎战的毗耶陀补罗城守军,然后控制了整个码头。舰队靠上码头,卸载了更多的华夏水兵,他们象一团巨大的潮水,慢慢地向毗耶陀补罗城围了过去。 吓得手忙脚乱的毗耶陀补罗城立即收缩兵力,紧闭城门,并派出使者,向他们的国王竺旃檀求援。随着三万华夏水兵将毗耶陀补罗城团团围住,城里的气氛和局势迅速紧张起来,大臣们吵成一团,王宫里乱成一团,百姓们慌成一团,而众多贵族们却心怀鬼胎,各自打起各自的算盘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南海攻略(四 看着昏色的夕阳摇摇晃晃地终于消失在蒙青色的天地之间,竺旃檀看到最后一缕阳光如同一把残损破落的宝刀,在浑浑沉沉的黑幕中散发出最后一点亮光。 “陛下,”正在痴迷看着远处的竺旃檀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一声轻轻地呼唤声,不由地转过头来,正看到范佛靠在自己的跟前。 “哦,范佛殿下。”竺旃檀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淡淡应了一句。 “范某连累了陛下和扶南国,真是罪该万死。”范佛一下子跪倒在竺旃檀的跟前,连连磕头道。 从某种意义上说,的确是林邑国把扶南拖入了与华夏人的战争中,在安奴山大败之后,扶南国和其他属国贵族将领们便纷纷将矛头指向了“灾星”范佛,因为他们不敢指责竺旃檀,只好将怒火它移。原本一直力挺和支持范佛的真腊国王刹利瓦曼也不好做声,因为在安奴山大战中,真腊军队也损失惨重,刹利瓦曼必须顾忌本国贵族和将领们的怨恨。 当一名衣衫破烂的扶南留守贵族连滚带爬地冲进大营向竺旃檀禀报毗耶陀补罗城被华夏人攻陷时,大营里顿时炸了窝,许多贵族和将领甚至要求用范佛父子的人头去换华夏人的谅解。幸好竺旃檀在回过神来后没有采纳这个建议,而是一言不发地退出大营,这才使得范佛父子被当场乱刀砍死。 “这与你无关。”竺旃檀挥挥手道,“华夏人挥师南下,图占南海,第一个当然是你占婆,因为占婆扼守海道要冲。还拥有一支水师。而我扶南却是南海强国,华夏人染指南海,自然会视你我两国为最大的眼中钉,绝对是先除之而后快。” 说到这里,竺旃檀走过来扶起了范佛。只见抬起头的范佛满脸都是泥土。而且被泪水冲成一道道痕迹。 顿了好一会,竺旃檀才缓缓地说道:“南海富庶辽阔,是我们生息的家园,却是华夏人却是一块满是黄金的土地,一份溢着香气地美食。” “贪婪,残暴,狡诈。能征善战。强盗该有地品质华夏人都有,他们真的是以前的天朝人吗?”竺旃檀望着已经站起来的范佛问道。 范佛摇摇头,他虽然算是个虔诚的婆罗门,但是他地父亲正是靠传播天朝文化才从奴仆摇身一变成为占婆国王的,加上占婆地处南海与华夏连接的中转要道,所以范佛不但熟习梵文,也精通汉文,对这个北方的泱泱大国有一定的了解。在他心目中,天朝人都是一群重名轻利的人。只要让这些追求“极度虚荣”的人感到面子上非常好看,你可以用一点点“贡品”换回一船精美地瓷器、丝绸和茶叶。但是在眼前这群华夏人身上你找不到一点类似地痕迹,他们疯狂地与占婆国开战,只是一个目的为了要掠夺占婆的财富,占据占婆国的土地。他们身上那里还有一点温敦闲良的天朝上国气质。 正当范佛想着。竺旃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来,范佛疑惑地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大字:“经略南海檄”,下面是密密麻麻全是字。范佛仔细一读,这檄文中有他非常熟悉的东西,结构恢宏,气势磅礴,语汇华丽,这些大赋的魅力曾经让范佛非常痴迷,因为与这些汉赋比起来,婆罗门的诗歌更像儿歌。 在这篇洋洋洒洒千余字的檄文里,华夏历数了范佛地父亲范文的滔天罪行,侵扰九真,屠城掠境,真正的“人神共愤”。而现在也到了清算的时候,占婆必须连本带利地进行赎罪,所以占婆国被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扶南地罪行是支持占婆侵扰九真交州,在华夏人地檄文里,扶南人是数次对交州“侵略”和“屠杀”幕后指使者,反正是有份参与。在檄文中,华夏人还给扶南人按上了另一顶大帽子-最大的海贼国家。 在哥罗富沙(马六甲)海域,丹丹国和般达国(都是马来半岛地古国)的海盗猖狂,洗劫来往的海船,无论是中天竺(今印度河流域一带)、骠国(今缅甸大部分)、师子国(今斯里兰卡)、婆利国(在今爪哇东之巴厘岛)、顿逊国(又名典逊,在今缅甸丹那沙林)的海船,都是他们的掠夺的对象,甚至与扶南国和占婆国的海船也被他们洗劫过,当然富庶的华夏国海船也难逃劫数,多次被洗劫过。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哥罗富沙海域海盗的帐全部被算在了扶南国的头上,因为它是南海地区最大的强国,是丹丹国和般达国的宗主国。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华夏人为扶南国设定的下场比占婆国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如此推算,其它如丹丹、般悦、真腊等扶南属国都免不了檄上有名,统统是华夏人这次“南海经略”行动的对象。 看到最后,范佛的手忍不住在颤抖,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就因为扶南国是南海地区的宗主国,所以这些发生的一切扶南国必须承担责任,要知道哥罗富沙那些海盗可是不认什么宗主国,扶南和占婆也被洗劫过。 范佛原本对扶南遭受华夏人沉重打击原本愧疚不已,因为在他看来是自己和占婆国把扶南拖入战争灾难之众,而扶南国是为了南海宗主国的荣誉迫不得已站在自己一边,点燃了与华夏人的战火,因为扶南国和占婆国的关系并不友好,甚至占婆国依仗自己水师强大,并不把南边的扶南国放在眼里。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的确是想错了。 “做宗主国就要承当宗主国的责任,既然我们是南海地区的宗主,就要为这一地区所发生的事情负责任。”竺旃檀看着范佛手里的檄文苦笑道。虽然竺旃檀没有范佛那样精通汉文,但是多少也识得几个汉字,而且已经有精通汉文地臣子翻译过檄文中地意思。 “陛下!”沉默许久。范佛终于开口道。 “范佛殿下。不必多说了。”竺旃檀摇摇头说道,“华夏人已经准备把南海变成他们的湖泊,你我都逃不了一个下场。” 范佛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是啊,这次华夏人大举南下绝对不会为了让扶南等国俯首称臣那么简单。动员了数十万人和上千艘海船,徐徐前进的战术策略,还有这份气势磅礴,词句优美却无字不含杀气的檄文,一切都表明华夏人这次准备把南海囊入版图之中。如此情况下,南海属国众王室和贵族们地下场能好吗? 第二天,当范佛醒来重新拜见竺旃檀时。这位扶南国王正在穿戴铠甲。一身象皮牛角挂铁甲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烘托出竺旃檀尊贵的身份。南海地区的铠甲多是皮甲,顶多缀上一些金银铜铁片,因为在南海这种天气中,穿上华夏军标制的步军重甲,还没开打就会被热气和汗水蒸熟了。 当身穿铠甲的范佛走进竹木大帐时,披挂整齐的竺旃檀正在擦拭两把长片刀,乌黑地刀身显示着它沉重地分量,而其中星星闪亮的银白色显示着它的锋利。扶南长片刀有三指宽。刀身将近一米,手柄也比一般的刀柄长,是用真腊生铁打造的。 “我很久没有用这把刀了。”竺旃檀一边细心地擦拭着手里的刀,不,应该说是深情抚摸着手里的刀。 范佛不由一愣。随即便接言道:“陛下的勇武和奎迦罗的锋利都会让华夏人大吃一惊地。”奎伽罗是竺旃檀手里的刀的名字。梵文的意思就是老虎的牙齿。而竺旃檀能让扶南国继续保持数十个南海诸国宗主国地地位说明他并非浪得虚名,他手里地奎伽罗曾经让许多人颤抖。 “请让范佛跟随陛下左右吧。”范佛最后说道。 竺旃檀听完后笑着没有出声。只是流着眼泪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当竺旃檀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掉时,他手里地奎伽罗也搽得光亮。竺旃檀然后顺手戴上圆盘铁头盔,转头对范佛说:“走吧。” 战象缓缓地前进,坐在上面虽然有些颠簸,但是还能接受,范佛一脸庄重的神情,如同他每年去梵天圣庙一样。他的儿子范胡则一脸寒冰地坐在后面的战象上,临出发前,他悄悄地问自己的父亲,如果战败了是不是该往西南方向逃奔。谁知道却得到了一句冷冰冰的话:“你以为我们还能逃出来吗?” 范胡的脸上除了阴冷就再也没有其它表情了,但是范佛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他的目光注视在远处。在远处,一头雄壮威武的战象在前呼后拥中缓缓前进,它身上披挂的毛毯和黄金装饰表明它主人的身份,而周围站满了三百余位昆伽护沙,梵文的意思是象甲战士,这些理着光头,光着膀子,扛着长片刀的武士是扶南国最骁勇的战士,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战象,他们才是战象最可靠的护甲。 双方都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所以也没有什么多话,五万华夏军和三万扶南联军很快就厮杀在一起了。虽然竺旃檀等人有了决死的心,但是并不意味着所有的扶南联军将士们都有这个念头。当战事刚刚打响没有多久,左翼的金邻国国王和贵族们举起了早就准备好的白旗,因为他们再也不愿意为“残暴”的扶南国王竺旃檀作战了,数千金邻国士兵也随即投降,并开始向旁边的扶南联军发起进攻。金邻国的临阵投降拉开了整个战事结局的序幕,最先受影响的左翼主力真腊军。看到刚刚还是战友的金邻国一下成了敌人,而更多的华夏军从这个缺口开始包围自己时,在上次会战中已经饱受重创的真腊军开始溃败了。 联军左翼统领,真腊国王刹利瓦曼指挥卫队拼命地弹压开始溃败的真腊军队,但是他的威严没有华夏军仙台兵的冲击有效,于是刹利瓦曼开始下令斩杀溃败的将领和士兵,但是他和他卫士的刀没有仙台兵地锋利,惊慌失措地真腊军在溃败中汇集成了一条洪流。很快就将孤单的刹利瓦曼淹没了。 沿着溃败的左翼。华夏军右前锋军仙台兵冲进了扶南联军的中军,他们看到了竺旃檀的军旗,也看到了他座下那头金光闪闪地战象。虽然胜利的诱惑让这些仙台兵眼睛都红了,但是严格的训练和纪律让他们没有混乱,他们依然排列着密集的战斗队形。向联军中军冲去。他们挥舞着钢刀,三五成队,互相配合,组成成千上百个战斗组,如同箭雨一样向联军杀去。 中军都是扶南国的精锐军队,他们挥舞着长片刀,咬着牙迎战仙台兵。能够成为南海地区宗主国。是因为扶南拥有一支凶悍的军队。他们曾经让数十个不服的属国变得非常老实。当他们遇上同样凶悍地仙台兵时,一场激战不可避免了。 扶南军和仙台兵地个子都不高,而且都算得上瘦弱,尤其是扶南军,他们手里的长片刀可能比他们的胳膊还宽还要长,所以显得更加瘦弱。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这瘦弱的身体里藏着多少勇气和凶戾。鲜血和疼痛反而让他们更加兴奋,他们闻着浓厚的血腥味,踏着吱吱作响的血泥地,发出一阵不知所谓的叫声。扑向他们的敌人。 扶南军有一万之多,而仙台兵只有三千。所以仙台兵由于战术配合有法,保持了一定的攻击性,但是在扶南军依仗人多势众发起地疯狂反扑前面很快就显得岌岌可危了。虽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但是伤亡惨重的仙台兵却咬着牙顶多了扶南军一浪接过一浪的反攻。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后退一步,按照华夏军法。他们可能会被全部处斩,家人也会受牵连,以前数年的奋斗将化为乌有。 竺旃檀对仙台兵地顽强感到震惊,于是下令中军全军压上,全力攻打仙台兵这一个点,以求击溃仙台兵,然后尾随溃兵冲击华夏军地阵地,就像刚才仙台兵杀过来那样。 当仙台兵只剩下不到一半人,意志力到了最后关头时,一支援军终于冲了过来。三千尾张兵在四千土佐兵的配合下,终于在奉命赶来堵左翼缺口地盘盘国和狼牙国军队中杀出一个缺口,土佐兵留下来继续攻击盘盘军和狼牙军,尾张兵却一路突击,支援仙台兵,因为在华夏军的作战战术里,扩大突破口是必须优先考虑的。 有了三千生力军的支援,仙台兵立即让扶南军的进攻受挫,因为在与仙台兵的厮杀中,扶南军也损失了超过两千人,也已经筋疲力尽。竺旃檀当机立断,立即指挥中军先稳住,不能让华夏军再突进,要不然被华夏军杀到自己跟前,对其它各处的士气打击就太大了。仙台兵和尾张兵合兵一处,虽然稳住了突破口,但是却无法击溃还拥有八千之多的扶南军,中军的战局一下子僵持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右边传来,竺旃檀转头一看,发现一排排举着长枪的华夏军正徐徐向前移动。这支军队与刚才杀得扶南联军手忙脚乱的仙台兵不一样,他们如同一座移动的长枪森林,而且这座枪林还会吃人。在一声声口令声中,华夏军整齐地刺出手里的长枪,不管前面有没有敌人,而且一刺就是一排接着一排地刺出,如同海浪一样连绵不绝,使得他们面前的敌人无法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长枪,最后倒在了血泊之中,更让竺旃檀郁闷的是枪林的后面会时不时地飞出一阵阵箭雨,射得自己的将士人仰象翻。 仙台兵和尾张兵不由爆出一阵欢呼声,他们知道,这是左翼的青州兵,最前面的长枪兵是虎枪营,后面箭雨支援的是神射营。这种娴熟的阵形和兵种配合对士兵的单兵素质、训练程度、遵守纪律有着非常苛刻的要求,只有象青州这种在曾氏军事体制下培训过十几年的州郡才拿得出这样的府兵来,而长州这些新附州郡更多的靠单兵素质和凶悍了。不过仙台兵和尾张兵也知道,自己再勇武凶悍,在这种汹涌而来、势不可挡的枪林箭雨中也挡不住多久,如果碰上更厉害的关陇府兵,死得就更快了。 竺旃檀看了一会便暗暗叫苦。如果说刚才的仙台兵只是一条毒蛇。疾迅狠毒,一不小心就会被咬中,这从右边杀过来的华夏军就如同是一条喷着火地巨龙,它行动不快,但是它喷出地烈焰能焚毁前面所有的障碍。 没有多久。华夏青州府兵就将扶南联军的右翼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后续兵力出现,这个缺口也越来越大,很快就影响到了中军。 由于刚才全力反击仙台兵,中军地重心集中在了左翼,所以当青州府兵突破右翼般达等国军队的防线后,联军的中军一下就暴露在了他们面前。没有等竺旃檀下令。扶南国王卫队就勇敢地冲了上去。但是两三个回合就被扎成了血人。看到这个情景,数百名扶南国和占婆国的昆伽护沙收缩兵力,将竺旃檀、范佛、范胡紧紧地围在了中间。 “范佛殿下,我们还是输了。”竺旃檀转过头来对范佛说道。 “陛下,我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范佛神色不变地答道。 “那就好。”竺旃檀笑着点点头,他的目光一直看到了范佛的身后,也看到了脸色一会变白,一会变青的范胡,但是竺旃檀没有出声。 华夏青州兵很快就围了上来。昆伽护沙也握紧了手里地长片刀,甚至握出了汗水。这些昆伽护沙属于国王侍卫,他们世代相传,自小就开始接受严格地训练,格斗、搏杀、兵械。一直到十八岁经过严酷的考核才能正式成为昆伽护沙。他们站在国王战象的旁边,用手里的长片刀和血肉之躯挡住任何可能危害到国王战象的进攻。而扶南国的昆伽护沙更是闻名南海。在一次征战中,中伏击的竺旃檀在两百名昆伽护沙的保护下,在超过三千人的攻击下毫发未损,反而击溃了敌军。 这个时候,也有不少扶南军从左翼离开,加入到保护国王陛下地行列中。华夏军走得很近了,几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声。在扶南军一片戒备下,华夏军突然传来了一声口令,随着这声口令,华夏军长枪手举着血淋淋的长枪一下子蹲在地上了。视线一片开阔的竺旃檀等人突然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华夏军士,只是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件黑乎乎地东西。 “华夏军地弩兵!”在华夏军面前惨败过多次的范佛认出了,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呼。这种强劲地华夏弩是非常可怕的,它不但射得远,而且力道极强,范佛亲眼看到这弩直射出的铁箭毫不费力地穿透第一个人的身体,然后一头扎进第二个人的身体,最后连箭尾都深深陷在血肉里。 竺旃檀还没来得及听范佛解释,只听到一阵嗡的巨响,一朵黑云便飞了过来。竺旃檀不由自主地高高举起手里的奎伽罗,似乎想用它挡住黑色的铁箭。但是锋利的奎伽罗在漫天的箭雨发挥不出任何作用,三支铁箭毫不费力地扎进了竺旃檀的身体里。鲜血汹涌地从箭杆上的血槽里流出,竺旃檀感觉自己的生命也随之流走了。他费力地想把奎伽罗握得更紧,但是奎伽罗却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和冰冷。 感到晕眩的竺旃檀看到了范佛身上插满了箭,他似乎非常艰难地向自己伸出手里,想拉住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还在努力地想握住奎伽罗,竺旃檀很想伸出手去,拉住似乎不远的范佛。在范佛的身后,竺旃檀看到了范胡在战象站立起来,挥舞着一块白色的布,不知道是他的头巾还是裤子,但是范胡的举动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引来了更多的箭雨,不一会便和他的大象一起被铁箭包围了。 竺旃檀听到了杂乱的惨叫声,还有昆伽胡沙高声叫着的名字,竺旃檀很想应一声,但是感到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已经离自己远去了,手里的奎伽罗一下子松开了,沿着象背向地上滑去。奎伽罗跟随竺旃檀十几年,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这把刀下落的轨迹,在竺旃檀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能清楚地看到奎伽罗,这把让南海无数人心惊肉跳的宝刀直插入泥土,随即便被慌乱的脚步和不断倒下的尸体所掩盖。 ps:书友们,我是曾鄫,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二百六十七章 南海攻略(五) 华夏四年十二月,华夏海军第一远海舰队第二支队都统领曾站在哥罗富沙(今马六甲)的城楼上,看着四处冒烟的城池和港口,还有远处蔚蓝的海面,上面也四处腾起黑色的烟柱,眼前的种种情景显示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海战,而这曾脚下的这座简易城池也不是被和平接收的。 哥罗富沙海域是南海连接骠国、天竺海域的咽喉通道,每天经过的各国船只数以十计,所以这里也是海盗最猖狂的海域。这些海盗来自南海地区各处,有林邑人、有扶南人,也有顿逊人,分成六股势力庞大的海盗集团和数十股海盗小集团。这里原本分属于南边的丹丹国(位于苏门答腊岛)和北边的般达国(位于马拉半岛),但是丹丹国和般达国根本没有能力压制这群实力强劲的海盗,因为他们没有林邑国那么强大的水师,于是哥罗富沙海域变成了三不管地区。而要冲港口哥罗富沙虽然还是丹丹国的属地,但是这里实力最大的却是海盗。 这些海盗无恶不作,他们洗劫每一艘被他们伏击的海船,杀人越货,不管是谁的船他们都不放过,而最富足的华夏海船更是这群海盗最喜欢打劫的对象。经过数十次惨痛的教训,财大气粗华夏开始改换手段,改进措施。首先是华夏商船将海船升级,大部分换成了简易版的威海大帆船,并加强了武装人员和装备,成为武装商船,而且总是结队行动。这些华夏武装商船火力强悍,水手也都经过完整的军事训练。算得上海军预备役。打起仗来比海盗还要凶悍。而华夏海军也开始派遣远海舰队的船只从珠崖郡军港南下接应护卫。 所以从华夏元年开始,哥罗富沙海盗很难在华夏商船上占到便宜,只能将目标转移到其它国家的船只,或者用偷袭的方法对付华夏商船。而曾华发布了南海经略命令后,华夏海军大举南下。在完成南海西部制海权后,南海经略海军地主要任务之一便是找哥罗富沙海域海盗地麻烦。华夏人是“恩怨分明”的,有仇就一定要报的。以前是鞭长莫及,现在既然已经伸手到南海地区了,自然先把这笔帐了解再说,而且哥罗富沙是东西海域的交通要道,华夏海军怎么会放过这里呢? 负责经略哥罗富沙的是华夏海军第一远海舰队第二支队。而负责指挥作战地正是第二支队的都统领曾。曾在长州战事中就升一级近海战艇的艇长。不久就转任远海第一舰队第一支队二级护卫战舰(比三级远海战舰要低一个阶层)追风甲十五号舰长,并于华夏元年随舰队移驻珠崖郡临南港(今海南三亚港)。华夏元年年终,他随军参加了吕宋岛战事,经过三个多月的战斗,远海第一舰队第一、第二支队四百艘战舰,近两万冲锋队占领了这座被称为吕宋岛的珠崖郡东边大岛屿。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曾指挥战舰跟随舰队沿海南下,参与了吕城港(今菲律宾马尼拉)登陆战、雁城(菲律宾吕宋岛八打雁港)争夺战、苏禄海战、宝山港(今菲律宾棉兰岛三宝颜港)登陆战、中途岛(今菲律宾巴拉望岛)登陆战、文莱港登陆战、渤尼海(今瓜哇海)海战。 当曾由一级护卫战舰舰长、三级远海战舰舰长、二级远海战舰(目前华夏海军最大级别的远海战舰)舰长升任第二支队时,他接到第一个任务就是占领哥罗富沙。清剿这里地海盗。 曾很用心去完成每一件任务,因为他知道,自己升职得这么快,除了自己工作出色外,他是曾华地儿子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在这个因素的影响下。曾行事谨慎。因为他知道他的父亲,华夏国王曾华其实对众多儿女要求都非常严格。你立功升职他不会管,但是你要是出丑丢面子,他绝对会用其影响力让你进入冷宫,而且曾还想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表现得比其他兄弟要出色。 哥罗富沙好占领,不过就是一座简易的码头港口,还有后面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城池,只要将战舰横在港口外面,然后派兵上去接收就好了。可是哥罗富沙的海盗难对付,这大大小小数十股海盗分散在方圆上千里的范围里,以星罗密布。数以千计地小岛为基地,他找你容易,你找他就非常困难了。而且现在华夏海军在南海海域非常活跃,已经灭了数十国的水师,大小船只不计其数,虽然战火还在渤尼海和渤尼岛(今加里曼丹岛)蔓延,但是哥罗富沙海盗已经提起十二分精神来防备了。 曾和部下商议了一番,只能用阴谋诡计了。他经过舰队提督张柯的同意,调集了十余艘俘获的林邑船只,挂上扶南的旗号,装作满载地样子向哥罗富沙驶去。华夏大军与林邑和扶南大打出手,哥罗富沙海盗是知道地,但是战况如何?在那个讯息不发达的时代,加上华夏海军切断了南海地区地海上联通,所以哥罗富沙却一点都不清楚。 虽然现在风声很紧,但是海盗还是要吃饭,每股海盗少则上百人,多则上千人,连上他们的家眷,数万张嘴巴需要填东西。而且这些海盗抢惯了,大部分人都不事生产,根本没有什么“余粮”,他们要获得粮食必须通过两个途径,第一是上岸掠夺,这一点比较危险。经过多年的海患,各地各国的居民大部分早就远离海岸线,而海盗一旦深入陆地,在人生地不熟的地区,只要中了埋伏就万劫不复了。 而第二条路相对安全一些,抢掠商船,然后用船上的货物与各国的贵族们交换粮食,这是海盗们最大的经济来源,要不然海患如此严重。该地区的诸国还能与这些海盗相安无事。这些贵族们能从中获得巨大地利润。 所以当这支扶南商船靠近哥罗富沙海域时就被超过十股海盗盯上了。林邑国是南海地区航海最发达地国家,扶南却是南海最强势的国家,强强联手是经常的事,所以不知道战况的海盗们认为这是一支很正常的商船队。而且他们还希望打劫扶南船队来讨好华夏人,说不定还能缓解海盗和华夏海军地关系。 扶南船队看到了海盗。立即“惊慌”地向哥罗富沙港口奔去,试图在那里找到庇护。但是海盗们都知道,那里还是海盗的地盘,于是在后面紧追不舍。 “扶南船队”靠进了哥罗富沙港,近千名水手全部弃船上岸,携带着武器冲进了哥罗富沙城,看样子准备依靠这座木栅栏的城池抵挡海盗的进攻。 超过一百艘海盗船只紧接着冲进了哥罗富沙港。然后大约两千余人上岸。攻打哥罗富沙城,其余的人忙着收拾看上去满是货品的船只。海盗们都知道,哥罗富沙城里大部分人都和海盗有关系,只要打个招呼,很多人都会拿出兵器,变成海盗盟友,将这一千余位可怜的占婆人活捉了。他们是不是被华夏人打晕了头。 正当海盗们忙得鸡飞狗跳时,一支庞大地舰队出现在哥罗富沙港口外面地海域,曾率领华夏海军远海第一舰队第二支队把这一百余艘海盗船只堵在了哥罗富沙港里。而冲进哥罗富沙城的“扶南、占婆”人也露出狰狞的真面目,他们拔出兵器,成群结队地将哥罗富沙城里的青壮杀得干干净净,一下子就掐断了海盗的“内应”,然后前后夹击。对海盗发起了猛攻。 不但半天的时间。海盗全军覆灭,华夏海军的损失也在接受范围之内。哥罗富沙港和哥罗富沙城正式落入了华夏海军的囊中。 “守诚,我们该走下一步了。”曾转过头对他的书记官尹慎说道。从当舰长开始,他地书记官就一直是尹慎,也算是海军部和军政司对曾的照顾吧。 “我们只是消灭的海盗在这片海域来算不到四分之一,我们的任务还是很艰巨。”尹慎看着远处的海面说道。 “所以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我们必须立即传令该地百姓和贵族,汇集起来为我们筑城和修建港口。”曾接着说道。 这是华夏海军经略南海地区地策略,沿着海岸线前进,一路上勘探深水良港,然后以良港为基地,驻扎水兵,或利诱或威胁当地居民修筑城堡港口,成为经略地据点,然后向周围的纵深发展,在华夏海军部地南海战略计划里,这次经略投入了远海第一、第二舰队,近海第六、第七、第八、第九舰队超过两千艘战舰战艇,近十万长州、青州、徐州水兵,为的就是要在南海地区编织一张以港口据点为节点,舰队为经纬的大网,将这块富庶辽阔的海域囊入华夏版图。而尚书省更绝,连行政区域都定好了。在东边,吕宋岛、棉兰岛被划为一个州-宋州,分吕宋郡、棉兰郡、雁郡、苏禄郡;渤尼岛、金岛(今苏门答腊岛)、瓜哇岛等被划为一个州-金州,分渤尼郡、渤南郡、金岛郡、瓜哇郡;在西边,按照尚书省的计划,湄公河以东地区都被划给交州管辖,除了原来的交趾、武平、九真郡,原林邑地区被恢复为前汉就有的日南郡和新设的新安郡,管辖日南以南直到湄公河以北地区,治所便是在普利安哥原址上修建的新安港和新安城,这几个郡都将继续向内陆扩张,吞并原林邑、扶南的地盘,原真腊地区则被划成了寮郡,是交州唯一的内陆郡;湄公河以西地区,包括扶南地区和它众多的属国将被划成一个州-湄州,分别为暹罗、高棉、南岛郡等。 这些东西曾、尹慎都知道,但是他们也清楚,真正实现这些还需要一段时间。因为南海地区地域广袤,人口多,岛屿也多,不但陆军要花费巨大的力气,海军也要使全力,而且这里天气湿热,很容易造成瘟疫疾病。所以需要不停地对将士进行轮换。投入大量的人力。南海地区是一块富庶的地区,这里出粮食、出香料,出矿石,出木料,而且还能直通天竺和波斯。华夏虽然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但是也获得了巨大的财富和回报,而且将来地回报将会更加巨大。正因为如此,华夏国也不会轻易将南海地区纳入行政版图,因为一旦正式成为正式州郡,很多军事手段就无法实现。当年漠州、渤海黑水郡、长州正式设置时,原人口少了一半以上。按照这个比例。南海设州郡还早得很。 “南海地区是华夏最南地领土了,无论是继续向南、向西或者向东,我们都无法掌控了,太遥远了。”曾想着想着就不由地感叹道。尹慎站在他的身边没有出声,只是等曾感叹完了,情绪恢复过来了才继续说道。 “我们南北两边是丹丹、般达等小国,不足为患,关键是更南边的干陀利国,它是金岛上的大国。连扶南国都不在它的眼里,哥罗富沙海盗大部分都能和它扯上关系。” “拉网战术!”曾想了许久才决定道,他和尹慎等人为了干陀利国筹谋了许久,也制定出了好几个方案,但是却一直没有决定下来。今天他知道自己该做决定。 “我们上报舰队提督大人。请他派第一支队配合我们,巡逻干陀利国和金岛北面海域。所有地船只全部被视为海盗船只,一律击沉!” 华夏海军的船只比南海地区的好上不知道多少倍,连林邑国的船只都不看在眼里,这些海盗的船更差,又怎么在华夏海军的眼里,所以这些船只的最后下场只有一个-葬身海底。 “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决定,给这座城市和港口取名字!”尹慎最后提醒道。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我还没有想好。”曾摸着下巴说道,根据华夏地律法,第一个发现者或占领者对新地方有命名权。 “我想好了一个名字-王子港和王子城。”尹慎提出了一个建议。 曾一下子不做声了,只是继续望着远处大海。而尹慎似乎看穿了他地心思,毫不在乎的继续说道:“南海离中原虽然遥远,但是总比西疆好多了。坐快船一个月可到黄河河口,无论是陆路快马加鞭还是水路的飞轮船,一个月就可以到长安,算下来三个月就可以从南海回到长安。” 说到这里,尹慎意味深长地看了曾一眼,然后转过头望向西边说道:“听说上次大王子从昭武赶回长安,紧赶慢赶都花了半年多的时间。” 听到这里,曾头也不回地答道:“其实有曾纬在长安跟随父王左右,我们兄弟几个在外也都安心了。” 尹慎笑了笑,却再也没有说话了。 华夏五年三月,接到扶南国灭和哥罗富沙港落入华夏海军之手的消息后,曾华终于舒了一口气,他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对旁边的谢艾和笮朴说道:“南海地区东道的大局已定,现在只是继续扩大战果而已,我们能够腾出手来收拾西道的事情了。” “陛下想以谁为主将?”谢艾问道。 “南海西道一路上道路艰险,虽然后面直接有益州、播州支持,但是却比东道更加凶险,因为它没有海军地配合和支持,所以主不但能执掌全军,还要坚韧持重,我看桓幼子(桓冲)可用。”曾华想了想说道。 “幼子在长安陆军学院学习了两年,又去朔州、并州统领府兵数年,已经熟悉我军的战术和体制,应该没有问题。”谢艾附和道。“王开、杨安、毛当、邓羌可为副手。”笮朴出言道,他现在的身体不太好,所以不但话更少了,说话也没有中气了。 曾华点点头,知道笮朴的心思,不过他更担心笮朴的身体,王猛现在已经躺在了病榻上了,笮朴地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五大巨头只有谢艾、毛穆之和车胤地身体让自己放心一点,看来岁月才是英雄豪杰们最大的敌人。 “就这么定了,从播州、益州和荆州调兵,分三路直入宁州,先把这里地问题解决再说。”曾华拍板道。 “宁州自古对于中原来说都是自治的,朝廷的手很难伸到那里,所以也没有什么权威。当地最大的势力分为三部,其中两部是爨人,分为东西爨。东爨人以前也称为乌蛮,西爨人被称为白蛮。东爨人分为七部,分别是阿芋路、勿邓、邛通、多忽、也落、喀、节水,分别居住在益州的朱提郡(今云南省昭通)和宁州的建宁郡味县(今云南曲靖)一带,大姓是孟姓。”谢艾拿出一分情报介绍道,枢密院军情司的情报自然非常详细。 “西爨人以昆川(今云南昆明)、滇池为中心,分初裹五姓和东钦两姓,爨是大姓。东爨妇人著黑色衣,衣长曳地;西爨妇人著白色衣,长不过膝。西爨多有牛羊,无布帛,男女都用牛羊皮作衣服。无拜跪的礼节。有些方言要经过四次通译,才可与汉语相通。西爨是以牧畜为业、不知耕织、很少同中原接触。而东爨大姓爨氏自前蜀汉以来,历朝都有人作本地长官,东爨文字与官文同,语言相近,耕田养蚕,也同中原,据说很可能是春秋楚国庄跷所率的楚兵与旧民融合而成的后裔,而有些东爨酋长更自称祖先是安邑(山西运城县)人,在永康之乱前来到宁州。” “第三支力量正是云南郡的河蛮,他们以榆(今云南大理)和榆泽(今洱海)为中心,分为杨、李、赵、董等数十姓,大姓六、七百户,小姓二、三百户,无大君长,不相统一。语言、生业、风俗大略与益州同。其余诸部便是风俗各异,少数类同西爨,多数类同西爨。这次永昌郡事乱,便有东西爨两大部族相争的影子。” “枢密院对宁州诸郡和骠国的情况大致已经摸清楚,也制定出相应的策略,可以供前方行军大营参考。”谢艾最后总结道。 “西道的战事打起来要比东道复杂,而且收益也不会比东道多,幸好斛律协带回来了一大笔罗马帝国的酬金,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这笔军费。”曾华苦笑一下说道。 “幼子的第一步还是先巩固宁州,将它彻底纳入三省的管辖中来。大军可以从播州和益州两路出击,只有宁州安定了,打起骠国来才方便,估计这个阶段得有了两至三年。不过这段时间也不能让骠国闲着,抽调一支海军舰队,对骠国的沿海地区进行骚扰,可以依靠湄州南岛郡的港口作为基地。一部分长州府兵可以继续西调,一路清理当地的不稳定因素,一路可以向西屯集在南岛郡和暹罗郡一线。等幼子将宁州稳定巩固好了之后,可以兵分三路,幼子兵出永昌郡,长州军从东向西,海军集中兵力进行登陆战,抢占重要港口,然后向纵深发展。” “我们的领土将以雅鲁藏布江(这太有名了,曾华也就沿用了。)为界,只有将骠国(今缅甸大部)变成我们领土,我们的马车和船只可以从益州一直通到南部大洋(今安达曼海),南海地区才真正是我们华夏的内海了。”曾华在地图狠狠地划了一道粗线,从喜马拉雅山山沿着雅鲁藏布江一直划到了孟加拉湾。 第二日,曾华下达了新的南海经略命令,桓冲为南海西道行军总管,王开、杨安、毛当、邓羌为副总管,而华夏的南海攻略从华夏五年开始,便开始缓缓向西倾斜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泰西封风云(一) 卑斯支从塔克?基斯拉大殿的拱门走出来时,脸色铁青阴沉,都快要赶上夏天暴雨前的乌云了。 “伟大的阿胡拉?玛兹达,请宽恕我们吧。”卑斯支心里暗暗念道。 这时一个声音却在他的耳边响:“我的皇子殿下,你怎么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卑斯支头也不回也知道是奥多里亚,他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在河中地区被北府西征军大败之后,卑斯支被他的父亲沙普尔二世用三百万德拉克马银币给赎了回来。带着巨大耻辱的卑斯支很快被冷落了,被发配到泰西封城守军当一名军官。 但是奥多里亚却没有失宠,他依然是沙普尔二世最可信任的人,他们俩从少年时代建立起来的友谊和信任并没有消失。回到泰西封的奥多里亚很快就被任命为皇宫的大总管,负责管理皇宫里上万的阉人、女仆和数千侍卫。奥多里亚以前就担任过这个职务,后来因为坚持要跟随卑斯支到呼罗珊去才去职。奥多里亚井井有条地安排和管理着泰西封王宫的大小事务和安全警卫,却丝毫没有心思去干涉朝政,完全消失在朝堂之中。但是朝中的大臣贵族们却丝毫不敢小视这位“隐形人”,就是连尊贵的皇子也丝毫不敢怠慢这位总管大臣。沙普尔二世老了(按照历史。沙普尔二世原本在公元379年去世,但是剧情需要,就推迟四年了。),他已经七十多岁了(沙普尔二世出生于公元309年)。正是风烛残年地时候,许多人都在注视着他身后的宝座。但是沙普尔二世却一直没有指定皇储,这让人遐思万千。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没有人敢去得罪奥多里亚,因为他可以在沙普尔二世耳边“无意”中说上一句你的坏话。你就万劫不复了。 正因为奥多里亚利用自己这种身份对卑斯支进行了保护,才没有使得他受到进一步地排挤和打击。而卑斯支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耻辱,他低下了高傲的头,以一个普通军官的身份努力地工作着,经过十余年的努力,他终于回到了波斯萨珊王朝地上流社会中。凭借他在波斯与罗马帝国争夺叙利亚的战争中以及波斯与亚美尼亚战争中所立的战功,也是在奥多里亚的暗中照拂下。卑斯支成为泰西封五位统领城防军将军的一位。属下有近五万城防军,是实力最大的一支。 但是波斯贵族和其他几个兄弟并没有把他看成皇位继承人,因为卑斯支原本就不是很受宠,现在身上又背了波悉山大败的耻辱,应该不会被沙普尔二世指定为接班人。 而卑斯支从塔克?基斯拉大殿满脸怨气地走出来,却跟打败自己地北府人,不,现在叫华夏人有关系。 沙普尔二世是波斯萨珊王朝非常有作为地一位君主,他是霍尔米兹德二世的遗腹子。在沙普尔二世还未出生时。萨珊贵族们便在他母亲的肚子上放上王冠,表示将忠于这位新君主。沙普尔二世的确不负众望,成年后便重振波斯的国势军威,采取一系列积极的内外政策,使波斯成为当时最具威权的国家。 沙普尔二世经多次战争收复了先辈丧失的波斯西部、东部边境的许多地区。在东边。他与各自为政地贵霜王公们作战。最终将他们臣服,并使之成为以后对外战争的盟友。不但巩固了呼罗珊,还将势力伸进吐火罗和河中地区。 在西边他的对手正是罗马帝国。公元341年,沙普尔二世与亚美尼亚缔结盟约,试图使亚美尼亚成为他反对罗马的帮手。公元346年沙普尔二世率大军征伐美索不达米亚。公元348年在辛卡拉大败罗马皇帝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军队,但是沙普尔二世仍未能征服美索不达米亚,于是遂与罗马议和。不过他还是得以兼并了不少土地。公元351年,沙普尔二世再度与亚美尼亚签订反罗马帝国地盟约,然而亚美尼亚不久背约转投罗马帝国怀抱。沙普尔二世于是酝酿与罗马再次开战,公元359年沙普尔二世进入叙利亚,他攻克了辛卡拉,并击退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地反攻。在节节取胜之时,朱利安继承了罗马帝国皇帝,这位富有军事才干的非基督教徒给沙普尔二世带来了意想不到地压力。 朱利安不仅击败了波斯军队,还在公元363年反攻到泰西封。但沙普尔二世很快以一场大胜遏止了朱利安的势头,迫使他率军向罗马。受伤的朱利安在撤退途中阵亡。沙普尔二世以胜利者的身份再次与罗马实现和平,此时他已经建立起萨珊王朝在亚洲的霸权,并且独占了亚美尼亚。 正当他准备继续向罗马帝国进攻时,卑斯支在波悉山将二十万波斯军队变成了华夏人胜利的基石,沙普尔二世只得付出了巨额的代价与华夏人谈和。在再三权衡之后,沙普尔二世选择继续与罗马开战,但是罗马帝国也与华夏人达成了“某种协议”,这使得沙普尔二世再也不敢大举向罗马进攻,只得打几场不大不小的“局部战争”。 无奈的沙普尔二世只得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国内。萨珊家族的先祖,也就是沙普尔的祖先原是安息帝国的祆教世袭祭司。当萨珊家族入主泰西封建立波斯帝国萨珊王朝之后,自然也以祆教作为全国的信仰。 在公元后几个世纪,随着基督教、摩尼教的兴起,罗马、波斯这对老对手都面临着信仰的抉择。在罗马帝国。主要是基督教、摩尼教与罗马多神教三者之间地竞争,最后在君士坦丁大帝时代(306--337年)确立了基督教的统治地位。而在波斯,则是原来的祆教同基督教、摩尼教的三足鼎立。在沙普尔二世地前辈巴赫拉姆一世、二世时期,曾大批迫害、屠杀摩尼教徒。大大削弱了其影响,但基督教仍在迅猛发展,到沙普尔二世在位初期,基督教徒已占了波斯人口的近三分之一,大有取代祆教之势。引起祆教祭司阶层的恐慌和仇视,加上基督教在罗马帝国已取得了正统地位,在波斯帝国的基督徒就难逃“内奸”的嫌疑。于是,在祆教祭司地怂恿下,沙普尔二世从公元339年开始对国内的基督徒大加迫害,大批基督教徒被杀,无数基督教堂和圣物被毁。幸存的基督徒还必须交纳超高的人头税。中东的基督教虽然并未因此消亡,但从此一蹶不振。 对于这个问题,华夏的曾华曾经于长安国学的学者教授们讨论过,最后得出地结论是沙普尔二世地这些举动对华夏来说是利大于弊。自从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中东之后,中东进入了数百年的“希腊化时代”,大大拉近了中东和欧洲在文化上的距离,而随着基督教的广泛传播,如果其在两地都能得到统治地位,那么在基督教普世精神的感召下。欧洲和中东在文化上融合成为一个整体也许将不是一个梦想。到那个时候,势力强大的基督教世界将可以直接威胁到华夏帝国的西疆。 但沙普尔二世对基督教的迫害却打破了这个梦,他的屠杀和迫害在欧洲和中东之间划出了一道信仰地鸿沟,这道鸿沟将越来越大,终于变得不可逾越。欧洲和中东之间信仰和意识形态的千年对抗。其实就是从这个时候已经揭开了序幕。而且对于波斯帝国来说。沙普尔二世使他们的民族英雄,因为他在某种程度恢复了波斯自己的民族性。 讨论出这个结论的国学教授们都有了新地想法。既然罗马帝国和基督教没有能够征服波斯和祆教,那么就让华夏帝国和圣教来征服它吧,让它成为基督教世界和圣教世界之间冲突地最前沿,这样对华夏帝国来说就有了一个巨大的缓冲地区。欧洲这个基督教世界必须直接面对圣教化地中东和波斯的长年冲击,而华夏帝国却可以在后面大力发展,并为这个冲突提供“动力和资源”。曾华非常支持这个观点,因为他知道在异世历史上波斯和祆教最后是被谁征服的,既然如此,就不如趁着伊斯兰教还没有出现,赶紧占坑。 沙普尔二世是无法知道华夏的国策战略,他知道波斯面临着越来越凶猛的圣教传教风潮。先是河中、吐火罗和辛头河贵霜地区,都开始圣教化,而紧挨着他们的呼罗珊地区则受到来自西边和北边的圣教冲击。通过吸收希腊、天竺、波斯文明以及借鉴基督教、祆教、摩尼教的优点,圣教又完成了一次改进,它的思想体系更加完整和哲学化,加上它严密的组织,先进的传教手段,配合华夏人的强势,圣教变得更加犀利了。 在呼罗珊已经大量出现圣教团体,他们修建圣教教堂,按照圣教习俗和规则生活,更重要的是,他们开始与那里的祆教徒发生冲突,时不时出现流血事件。有华夏人支持,呼罗珊的圣教徒比祆教徒更有攻击性,他们成群结队地攻击对总是指责自己的祆教徒,而昭州的华夏人却在那里大声疾呼“支持教中兄弟!”,大肆提供精良的华夏兵器和金钱支持。 消息传到泰西封,沙普尔二世非常头痛。做为一名虔诚的祆教徒,沙普尔二世当然是站在祆教徒这边,但是他还是波斯帝国的皇帝,他还必须考虑更多的东西。 打开地图不难发现,华夏帝国昭州的河西郡就横在伊朗高原的北边,他们将原来的西徐亚人赶走后便成了那里的主人。居住在那里的多是原本居住漠州和西州的鲜卑人、柔然人和悦般人,其中驻扎在那里的“鲜卑军”最为出名。波斯帝国曾经“雇佣”过他们去攻打反复无常的亚美尼亚王国,这些举着阴阳鱼旗的骑兵所表现出的战斗力让所有的波斯人都感到震撼。 如果一旦对呼罗珊的圣教徒采取某种行动,很难保证河西郡这些非常虔诚的圣教徒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他们只要换上自制铠甲,伪装成马贼,翻过高山便可以直接杀入波斯帝国的腹地-伊朗高原。更危险的是现在华夏人可以通过里海、伏尔加河、顿河、黑海与罗马帝国直接建立联系,一旦他们达成了针对波斯帝国的“某种协议”,波斯帝国就遭到来自东西两个方向的进攻,而且这个进攻是目前世界最强悍的两个国家发动的,它带给波斯的灾难将无法预计。 在种种顾虑之下,沙普尔二世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要求呼罗珊当地官员对圣教徒和他们的团体保持“克制”。这个命令在泰西封引起了巨大的震动,许多贵族和祆教祭祀对这个软弱的命令非常不满,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强大”的波斯帝国要如此向华夏人卑躬屈膝?卑斯支就是其中反对最强烈的一员。 做为一个虔诚的祆教徒,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教中同胞被异教徒“欺凌”,做为一位波斯帝国的将军,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国家如此软弱,做为一个儿子,他不愿意看到自己最崇拜的父亲变成懦弱的人,在内心深处,他更对给自己带来巨大耻辱的华夏人充满了仇恨。卑斯支在大殿里据理力争,但是最终还是被沙普尔二世给赶了出来。 听完卑斯支讲明原因,奥多里亚沉默一会说道:“我的皇子殿下,你要体谅你的父皇。” “奥多里亚,这是为什么?”卑斯支皱着眉头问道。 “皇帝陛下不仅是一位祆教徒,他更是波斯帝国的皇帝。”奥多里亚低声地答道。 “正因为父皇是波斯帝国的皇帝,他更应该维护波斯帝国的荣誉。”卑斯支依然愤愤难平地说道。只有在奥多里亚跟前他才能无所忌讳地说话,包括对自己父亲的不满。 “我的皇子殿下,也许只有等你成为波斯帝国的皇帝才能体会陛下现在的苦衷。”奥多里亚接着答道。 卑斯支再也没有做声,站在那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第二百六十九章 泰西封风云(二) 当奥多里亚将卑斯支送出宫门之后,不久却迎来了阿尔达希尔,沙普尔二世的长子(有文献记载阿尔达希尔是沙普尔二世的弟弟,但沙普尔二世却是“著名”的遗腹子,怎么还会有弟弟?于是本书中就采用阿尔达希尔是沙普尔二世儿子的说法)。他是沙普尔二世最受宠的儿子,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沙普尔二世以萨珊王朝创建人,第一位“众王之王”-阿尔达希尔一世(ardshr)的名字来给自己的长子命名,可见对其寄托了多大的期望(在历史上,阿尔达希尔继承了沙普尔二世的皇位,被称为阿尔达希尔二世)。 阿尔达希尔原本是阿迪亚波纳(原本是美索不达米亚的一个古老王国,被波斯征服后便成了一个地区,在今伊拉克北部地区)的藩王,随着沙普尔二世年纪越来越大,阿尔达希尔便从阿尔贝拉(伊拉克北部大城市,在摩苏尔以东约80公里)跑到泰西封,而且找到了借口留在了这里,时不时就跑进皇宫向沙普尔二世请安问候。 听完阿尔达希尔满脸笑容地讲明来意,奥多里亚毫无表情地点点头,带着阿尔达希尔向皇宫走去。 阿尔达希尔跟着后面,望着奥多里亚有些微微弯曲的后背,脸上卑谦的笑容中隐藏着一丝淡淡的寒意。这几年老皇帝陛下对自己似乎越来越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应该是眼前这个阉人干得好事。全波斯人都知道奥多里亚和卑斯支情同父子,难保奥多里亚不会为了抬起卑斯支而在父皇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想到这里,阿尔达希尔不由一阵心酸,自己都五十多岁的人,在皇长子这个位置上也坐了五十多年。为了能够讨得父皇的欢心,为了能够躲避弟弟们的暗箭,我从懂事开始就曲意奉承。夹着尾巴做人,我容易吗我。现在好不容易老皇帝快到岁寿了,自己有了盼头,而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皇却似乎疏远了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一定是奥多里亚这个老阉人干得好事,要是老子登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老货!阿尔达希尔暗地里咬着牙在心里恨恨地说道。 走在前面的奥多里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阿尔达希尔列为眼中刺。他依然毫无表情地迈着小步,引导阿尔达希尔向内宫走去。奥多里亚是沙普尔二世最信任的人,但是他却从来不插手朝政。也不会在沙普尔二世面前说哪个人的好话或者坏话,就是帮助卑斯支也是利用自己地影响力去暗中照拂。也正是因为如此,奥多里亚才会被沙普尔二世信任了六十年。 当奥多里亚走进内宫偏殿时,沙普尔二世正在翻阅一些文书。 “哦,奥多里亚,有什么事吗?”沙普尔二世非常和气地问道。 “皇帝陛下,阿尔达希尔皇子殿下有事求见。我把他带到了殿门外。正在等候你的传见。”奥多里亚弯腰答道。 “哦,阿尔达希尔来了。”沙普尔二世应了一声,却突然转言道:“卑斯支出去时对你说了什么?” “陛下,他很愤怒。”奥多里亚毫不隐晦地答道。 “愤怒,他应该愤怒,但光是愤怒是无法战胜敌人的。”沙普尔二世摇摇头说道。 “陛下,经过十年的磨炼,卑斯支殿下已经变得非常稳重了,但是唯独在华夏人面前却无法保持冷静。”奥多里亚继续答道。 “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沙普尔二世默然了一会又说道:“奥多里亚。请继续好好地帮助他。” “我的陛下,我会的。”奥多里亚深深地弯腰答道。 “那好吧,让阿尔达希尔进来吧。” 不一会,阿尔达希尔在内侍地引领下来到偏殿里。 “我的孩子,你有什么事吗?”沙普尔二世问道。 “父皇。我接到巴士拉的报告。一支华夏人地商船队到了那里。”阿尔达希尔弯腰禀报道。“华夏人到了巴士拉?”沙普尔二世感到很吃惊,巴士拉是两河流域最大的海港。号称是波斯的亚历山大港,天竺、希木叶尔(阿拉伯半岛南部地区古国,包括现在的也门和阿曼)、甚至阿克苏姆的商船都会汇集到这里,而波斯人、巴比伦人、甚至罗马人会在这里搭载海船,远至天竺、阿克苏姆甚至更远到南海诸国。但是华夏人怎么会来了呢?他们不是还隔着无边无际的大海,隔着南海诸国和天竺吗?华夏人与波斯的联系一向是通过漫长地陆路,现在怎么连海上也有华夏人地踪迹了? “父皇,儿臣特意了解过这些华夏商人的来历。”阿尔达希尔胸有成竹地说道。 在沙普尔二世点头示意下,阿尔达希尔开始仔细讲述他探听来的消息:“华夏人前几年开始进攻南海诸国,他们动员了上千艘海船和数十万军队,想要把南海变成他们的海。据说华夏人的进攻颇有成效,他们打败了南海地区最大的国家和一个诸国联盟,剩下的事情就是进行漫长的清理和占领了。” “华夏人在占据南海通往天竺的一条咽喉海道后,立即派出一支商船队伍向锡兰(今斯里兰卡)和天竺驶去。他们花了一年地时间沿着天竺的海岸线和阿曼海来到了阿曼地区。”阿尔达希尔现在有点意气风发,不过他很快就觉得不对,因为他在讲述别人的功绩。 沙普尔二世点点头,并没有出声。他心里明白,波斯人、巴比伦人与天竺人联系紧密,通过海上交通互相往来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只要华夏人能航行到天竺,就很容易找到能带领他们驶向巴士拉的海员和水手,而且现在贵霜王国在华夏地支持下,突然“复兴“起来,正在和天竺为了争夺北天竺霸权大打出手,不过两国势均力敌,谁也谈不上占上风。所以贵霜王国和天竺都刻意交好华夏人。不希望保持“中立”地他偏向对方,破坏整个局势。而阿曼地区是两个地区重要的中转站,华夏人自然会先去到那里。 “华夏人在阿曼地区用一船地货品向希木叶尔国王舍麦尔换得了马斯喀特的一片土地。” “哦,就是那个自称是赛伯伊、赖伊丹、哈德拉毛和叶门国王的舍麦尔。”沙普尔二世开口问道。 “是地父皇。”阿尔达希尔恭敬地答道。 “这个愚蠢的家伙。他把自己的咽喉让给了华夏人,或许也是我们的咽喉。”沙普尔二世有些气闷地答道。 “父皇,那里只是一个小海港,而且。”阿尔达希尔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华夏人在这里非常孤独,虽然他们可以占据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但是只能为通商提供方便。无法用于军事,他们太遥远了。”这个时代还没有大航海时代和殖民思想概念。 “阿曼地区原本属于哈德拉毛王国,现在被纳入希木叶尔王国,舍麦尔更看重舍卜沃(shabah德拉毛王国的首都)的乳香,所以不会看重东北方向地马斯喀特,对于舍麦尔来说。那里只是遥远偏僻的一个海港。而一船华夏人的货品,这个诱惑够大。”沙普尔二世叹了口气说道。 哈德拉毛王国是整个阿拉伯半岛最适合种植乳香地地区,而这个地区每年收获的乳香都会集中在舍卜沃,然后转运他处。乳香可以药用,治疗多种疾病,也可以用于贵族保护皮肤,最重要的是乳香是敬献给神最重要的礼品之一,所以自古以来乳香几乎就等价于黄金,在地中海地区和波斯、巴比伦地区供不应求。而哈德拉毛王国也曾经非常富足。当希木叶尔王国吞并了哈德拉毛王国之后,舍麦尔自然非常看重这个巨大的金矿。而马斯喀特相比就轻微多了,根本不在舍麦尔的考虑之中,当一船精美的瓷器、纸张、丝绸摆在他地面前,舍麦尔自然懂得选择。而且他也认为华夏人租借马斯喀特只是为了商业上地便利而已。 “阿尔达希尔。你继续说。”沙普尔二世转向阿尔达希尔说道。 “是的父皇,华夏人大部分留在马斯喀特。修建港口和城镇,其余的人驾着十艘海船便直接驶向了巴士拉。” “华夏人总共有多少艘海船?” “据说他们总共有二十二艘大帆船,但是在途中三次遇上了暴风雨,沉没了五艘,所以只剩下了十七艘,现在还有七艘留在了马斯喀特,据说他们现在对阿克苏姆又非常感兴趣了,希望从那里能够直通埃及。” “看来无论是雪山还是沙漠,无论是河流还是海洋,都无法挡住华夏人的脚步。”沙普尔二世突然感叹道,不过他是面向奥多里亚发出这个叹言的。 “阿尔达希尔,你能谈谈你的想法吗?”沙普尔二世转过头来问道。 阿尔达希尔的脸似乎红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了,然后语气平和地说道:“是的父皇。根据种种情报,华夏人正在全力攻打南海,如此看来他们没有力量对西边采取任何大的行动。依儿臣看来,华夏帝国太大了,一旦它地重心倾向了一方,就很难在短时间里转移到另一方。”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样吧,你全权负责接待这些华夏商人吧。”沙普尔二世最后说道。 “是的父皇!”尽管阿尔达希尔的语气还是那么平和,但是仍然能听出一丝欣喜。 看着阿尔达希尔的身影在殿门口消失,沙普尔二世转过头来对奥多里亚说道:“看来阿尔达希尔还是不够了解华夏人,哦,如果不是你地详细介绍,我也不会真正地了解华夏人。对了,奥多里亚,你怎么看?” “华夏是一个伟大地国家和民族,现在他们又有了一个伟大的君主。”奥多里亚低头答道。 “奥多里亚,你总是这么谨慎。”沙普尔二世笑了笑说道,“波斯人和罗马人,甚至埃及人都无法不谈论华夏人。据去过华夏地商人说。那里广袤肥沃,人口众多而且都很富有。他们有着不一样的文化和信仰,他们所有的男子都是合格的战士,他们的商人地位非常高,对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让人难以忘记地自信。” “是的陛下,华夏人拥有世界上最广袤的土地。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他们还认为自己的文化最灿烂,自己的君主最伟大。他们没有办法不自信。”奥多里亚低头答道。 “伟大的君主,一两个伟大地君主是能创造辉煌的历史,但是谁又能保证这个辉煌维持多久。”沙普尔二世有点低沉地说道。 “我的陛下,我见过华夏地君主,我承认他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人,但是光靠魅力是无法征服和管理这个庞大的国家。” “说不定他会魔法?”沙普尔二世笑着答道。 “或许吧,陛下。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或者听说他施展魔法。”奥多里亚也笑着答道。“但是另一个事情却值得回味。” “什么事情?” “现在越来越多的罗马学者渴望前往华夏,前往长安,根据传说,那里是学术的天堂,知识的海洋,无论你的观点如何,都会受到欢迎。而波斯和巴比伦许多学者也在蠢蠢欲动。” “学者?”沙普尔二世眨了一下他浑浊地眼睛,“这地确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华夏六年秋天,沙普尔二世染上了风寒。身体一下子垮了下去,皇宫的御医们束手无策,整个泰西封和波斯帝国顿时暗潮汹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皇宫。过了几天,沙普尔二世吃下花重金买来的华夏药丸。病情好转了一些。但是年迈的身体似乎已经承受不了这次病痛的折磨,躺在病榻上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而且时好时坏。 这天夜里,卑斯支接到了奥多里亚的密信,立即派心腹装着自己的铠甲,打着自己地旗号,前呼后拥地出门,前往城门巡查,而自己却穿了一身便衣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直奔皇宫。 在皇宫的侧门,几个侍卫接住了卑斯支,并悄悄地将他带往内宫。 “奥多里亚,出了什么事?”卑斯支焦急地问道。 “皇帝陛下快不行了。”奥多里亚的语气里终于带着一点点忧伤。 “父皇,”卑斯支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事情安排的怎么样?”奥多里亚现在还是比较镇静。 卑斯支搽了搽眼泪,低声答道:“联系好了,其余四个城防将军有两个已经宣誓效忠我,我已经派人给他们报信去了,让他们把其余两个抓起来,兼并他们地军队。我也派人给我所有地心腹和亲信传达了命令,要他们牢牢的掌握住军队,估计控制整个泰西封没有任何问题。” “另外,”卑斯支顿了一下继续低声说道,“薛怯西斯帮我联系了昂萨利等十二个大臣,他们愿意在合适地时候出来支持我。”薛怯西斯是卑斯支奶妈的儿子,也是他手下头号大将,虽然也受波悉山大败被发配到叙利亚前线作战去了,但是很快就被调了回来,在泰西封附近的阿拉西萨地区任军事长官,谁让他是波斯帝国首席大臣昂萨利的女婿呢? “还有朴雅德瓦舅舅为了联系十九名大贵族和五名大祭祀,他们也愿意出来支持我。”卑斯支的母亲出身于设拉子一家大贵族世家,而设拉子历来是波斯的中心地区,他的舅舅们一向在波斯帝国拥有极高的声望和权势,也愿意跟随外甥更进一步。 听完卑斯支的讲述,奥多里亚只是点点头,轻声答道:“皇宫的侍卫你可以放心。” 卑斯支当然放心,奥多里亚担任内宫总管数十年,要是没有控制住数千侍卫军也说不过去。 奥多里亚站在门口,对卑斯支轻轻地说道:“进去吧。” 其实奥多里亚还没有开口,卑斯支已经慢慢地向屋里走去。沙普尔二世静静地躺在那里,花白的头发,憔悴苍老的脸庞,岁月和病魔已经把这位波斯雄狮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卑斯支的眼泪又忍不住缓缓地流下来了,从记事起,沙普尔二世就是自己的偶像,是自己的精神支柱,在他看来,自己的父亲是宇宙之王,任何人都无法打败他。但是今天,岁月和华夏人却打败了他。在卑斯支的眼里,现在的父亲变成了一个懦弱的人,变成了一个与自己一直崇拜的偶像格格不入的人,这让他无法接受,也最让他受打击。自己可以被华夏人打败,但是父亲怎么能够被华夏人打败呢?而且他还没有与华夏人交手便已经低头了。这件事情象毒蛇一样咬着卑斯支的心,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去改变这个现状。 卑斯支跪在床前,轻轻地抚摸着父亲那花白的胡子,记得儿时父亲总是用还非常硬的胡须来扎自己的脸蛋。卑斯支的左手继续向上,轻轻地抚摸着同样花白而又凌乱的头发,记得小时,自己努力地学习,努力地习武,为得就是让父亲高兴地这样抚摸自己的头发。 在轻轻地抚摸中,卑斯支的右手悄悄地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然后颤抖地刺进了沙普尔二世的心口。在昏迷中的沙普尔似乎痛醒了,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还颤颤地伸出手来。泪流满面的卑斯支轻吻了自己的父亲额头,向这位他最崇敬的人告别。弥留的沙普尔二世看上去没有丝毫的痛苦,他用最后的力气尝试去轻轻地抚摸着卑斯支的头。卑斯支低下头,伏在沙普尔二世的胸口上接受着自己父亲最后也是最温情地一次抚摸,就像小时一样。 一直隐在阴影中的奥多里亚悄然地站了出来,他愣愣地看着已经死去的沙普尔二世,看着正在无声哭泣的卑斯支,喃喃地说道:“陛下一直在犹豫,他其实很想传位给你,因为只有你跟华夏人正面交过手。但是拥护阿尔达希尔的势力根深蒂固,还有你其它四个哥哥,你无法与他们抗衡,或许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你当上波斯帝国的皇帝。” “但是皇帝陛下还是担心你的愤怒,你对华夏人的愤怒。你的愤怒来自于你的恐惧,陛下希望你能表现出一种决心,一种能够克服愤怒的决心。” 说到这里,奥多里亚的泪水终于流出来了:“今天,陛下已经体会到你的决心了,他也放心了。” 到了半夜,阿尔达希尔在侍卫的引领下来到门口,然后独自走进室内,迎接他的只有已经死去的沙普尔二世和他心口上的那把匕首。正当阿尔达希尔惊恐万分时,侍卫们冲了进来,并且活捉了“弑父”的阿尔达希尔。 很快,犯下滔天大罪的阿尔达希尔被处死,受牵连的还有上百位贵族和他的两个弟弟,一共两千多人一同被处死,而另一个弟弟罪行稍微轻了一点,被流放去了呼罗珊。在昂萨利等大臣和朴雅德瓦等贵族的拥护下,做为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卑斯支皇子登基,正式成为波斯帝国皇帝,卑斯支一世。 第二百七十章 华夏十年 华夏十年秋天,长安大明宫,这座利用龙首原天然地势修筑的宫殿形成一座相对独立的城堡。宫城的南部呈长方形,北部呈南宽北窄的梯形。城墙东西宽三里,南北长五里,周长十五里,面积约十五平方里。所有的墙体均以大石为基,青砖筑成,底宽十一米左右,高七米。南面正门是典型的“北府新风格”,正宫门是一座门阙牌坊式建筑,全是用汉白玉修建,被命名为中正门,其左右各有横贯东西的隔墙,后面是一条长一百二十六米、以阶梯和斜坡相间的大道,分为中间的正道和两侧的边道,表面铺设花砖。 沿着这条大道可以一直通到正中的主殿-新华殿,殿基高于平地十六米,东西长一百二十米,南北长六十二米,四周有宽五米的副阶。在主殿的东南和西南方向分别有宣文阁和玄武阁,各以曲尺形廊庑与主殿相连,整组建筑呈“凹”字形。整个建筑群以石砖为主,木料为辅修建而成,气势宏伟,威严壮观,正所谓“兆民望长安,万国拜新华”。这里正是曾华接见三省和地方重要官员、迎接“外宾”以及举行授勋、封爵等其它礼仪方面的地方。 新华殿北面百余米处是副殿-紫宸殿,殿基用夯土大石砌筑,四壁铺砖,南北长四十六米,东西宽六十二余米。平台上有前中后毗连的三座殿阁,分上下两层。东西侧分别有对称的文英楼和海纳楼以飞廊与正殿上层连通,周围并有回廊环绕,楼前有亭,连接为门。这里是曾华接见级别稍低一点人员的地方。它也是曾华藏书、读书的地方。在这里曾华接见最多地是翰林院学士,国学教授和各国学者。 紫宸殿以北是一块长一百米,东西宽一百二十米的草坪,中间有一条笔直的青石大道,道旁种了两排高耸的松树。大道两边各有一个圆形的水池。水池中间各有一个能喷水地雕像,左边的是夸父追日,右边的是精卫填海。沿着这条大道一直北走就是大明宫的内庭。 被一圈铁制栅栏围起来的内庭为园林区,建筑布局疏朗,形式多样。它以中间椭圆形、面积约六千平方米地蓬莱池为中心。池内偏东处有一土丘,高五米多,称作蓬莱山,建有一座阁台,号蓬莱阁。蓬莱池的东部沿岸建有回廊,错落地建有多座亭台楼阁,而池子西部则是一个大花园。十余座馆楼掩隐其中。有小道回廊将它们连接。 再北边是大明宫的北门,曾华聘请了罗马、希腊工匠修建这里,所以带有浓厚的罗马和希腊风格,高达十米、跨度达二十米的拱门,两边高耸的圆顶,巨大的券拱结构,厚重地石头材料,简单地几何造型,巨大的规模体量。堆积在一起给人以强大震撼。而北门的门后,还有两座建筑物,左边的叫波斯阁,有着浓厚的波斯风格,右边的叫天竺馆。有浓厚的天竺风格。它们主要是用来收藏曾华从各个地方“收集”来的文物和财宝。 整个大明宫从华夏元年开始修建,耗费巨大。目前还只修好了一半就已经花费了近一千万银圆,差不多是曾华这十年来所有收益的一半。大明宫没有按照“惯例”招募阉人内侍,在外庭是由侍卫官负责照料,他们都是从贵族和士族子弟中招募而来,经过严格地审查进入到新华殿、紫宸殿、波斯阁、天竺馆等外庭,管理这些地方,而内庭则是由招募而来的女官负责管理和照料。 整个大明宫由华夏最精锐的宿卫军驻防,按照华夏制度,雍、秦、司三州是近畿州,它们的府兵被称为护卫军,而负责长安、洛阳的却是侍卫军,它是从各地厢军中选拔出来地,每三年一换防,总数有五万之多。宿卫军也是从各地厢军选拔出来,他地要求更加严格,五年一换防。它的总数有两万人,还负责长安内城地防务。 在大明宫,宿卫军分成三班,分别在戌时中(早上八点),申时中(下午四点)子时中(午夜十二点)换班,而中正门早八点换班仪式成了长安城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比三省换班更吸引人。因为按照曾华的要求,中正门值勤的宿卫军士身穿漂亮的军礼服,进行相当复杂的换班仪式,而且这些精心挑选出来的军士每一个动作都非常优美有力。所以每一个到长安的人都会抽时间在早上八点汇集在中正门前的广场,不但可以远远地向大明宫朝拜,还能欣赏这赏心悦目的换班仪式。 这一天下午,曾华从新华殿出来时有些疲惫了,今天是发布新一任尚书省国务官员任命书的时间。从北府开府立行省以来,平章国事和尚书省已经是第四任了,第一任是王猛,第二任是笮朴,第三任是张寿,现在上任的平章国事是谢曙。 从张寿担任平章国事开始,又开创了一项新的惯例-张寿做为新一任平章国事,在被任命之前先拟定各部尚书的名单,然后在后面加了一句“诚请准行国事”,然后请中书省和门下省转交给曾华批准,中书省和门下省这时都只能行使否决权,也就是如果不同意这个名单,就封还给张寿,同意就呈交给曾华,曾华签署任命书,张寿等人正式上任。 谢曙也走过了这个过程,不过他是第一个在新华殿被任命的平章国事,七年前张寿任平章国事时,新华殿和大明宫大部分建筑都还没有修好。 仪式算上去非常简短,中书省特进光禄大夫袁方平和三十位朝议大夫“代表”,门下省特进资政大夫许谦和三十位谏议大夫“代表”,以廖迁为首的大理寺正卿少卿,以同知军事荣野王为首的枢密院官员,以郝隆、马克奥里略.瓦勒良为首的翰林院大学士。以长安大学校长车胤、雍州大学校长谢安为首地国学教授,罗马、波斯、天竺等诸国使节两百多人分列旁观席。 曾华将平章国事任命诏书和各部尚书任命诏书一一授给谢曙等人,而拿到诏书的谢曙等人列队向曾华弯腰行礼,然后宣誓要恪守宪章和法律,为国为民。尽守职责。 一整套忙完之后,大家便退出了新华殿,而曾华也可以回内庭休息一下了,明天谢曙还要带着全体尚书去中书省做国情咨文。这是从笮朴任平章国事开始时留下惯例,在上任的第二天和每年的开春都要去中书省发表国情咨文。表明自己的施政策略和方向,或者是每年地施政重点。这上任咨文曾华会去旁听,其余每年的国情咨文他就可去可不去了。 曾华绕过紫宸殿,沿着林荫大道走向内庭时,一位身高七尺的军官快步走了过来,知道有事的曾华便停下脚步,待其人走近后先开口问道:“寄奴。有什么事。” 军官肃然站立。双腿并拢,行了个军礼后恭敬地答道:“回禀陛下,王子曾纬殿下从长安回来了,想向你述职。” “哦,老六回来了,那我到波斯阁等他吧。”由于曾纬没有什么大事,只能从北门进来,所以曾华说在北门后面的波斯阁接见他。 “寄奴,你去叫上刘道和。他在中正殿宣文阁有事。”曾华刚走两步,便转头对军官说道。这位叫寄奴地军官正是刘裕,他的父亲刘翘因为太和五年京口官仓舞弊案被当了替罪羊而流配幽州范阳。到了范阳,富有治理经验的刘翘在官吏缺乏的北府很快就戴罪立功,最后还成为范阳郡户曹的典史。 做为官吏子弟的刘裕读完郡学后有两个选择。一是报考州学。走文官道路,二是报考军事学院。走武官道路。刘裕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当然就报考了长安陆军学院,而且还幸运地考上了。曾华历来很重视长安陆军军官学院,每一届录取新生都会找机会一一见面,刘裕很快就进入了曾华的视线里。曾华当然知道这位猛人是谁了,当即给了非常多地关注,最后在其毕业调任其为自己地侍从武官,这可是各所军官学院毕业生最梦寐以求的去处了。 刘裕应了一声,转身向后,然后快步跑向中正殿。道和全名叫刘穆之,是曾华的国务秘书。刘穆之的父亲也是京口的小吏,和刘翘一样也受到官仓舞弊案的牵连,被流配北府,只不过他被流配去了并州太原,后来也成为太原郡法曹典史。刘穆之后来考上了长安大学,他才华横溢,很快并被同名不同姓的毛穆之看中,成了他的学生,也因此受到曾华的青睐,成了他地国务秘书。 曾华在波斯阁没坐下几分钟,刘裕和刘穆之就疾步赶来了,他们向曾华行了一礼,然后站在他的身后。不一会,曾纬带着两个人进来了。 “儿臣见过父王。”曾纬首先弯腰施礼道。 “臣谢玄/崔宏见过明王。”曾纬身后的两人也弯腰施礼道。谢玄是谢安的侄子,是江左的名将,随着岁月地流逝,江左晋室旧臣们终于接受了事实,因为他们效忠地对象-司马曜,曾华的小舅子成年后实在不是个人才,整日沉溺于酒色,挥霍无度,要不是曾华支援了他不少钱,早破产了。这些旧臣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桂阳长公主所出地曾纬身上,谢玄主动结交曾纬,并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就很说明问题。而崔宏与曾纬结识是因为他们曾经是礼部通藩局的同事,几经交往便成为好友,就连他们的儿子也玩在一起去了。 “父王,儿臣这次去洛阳祭祀景略公,已经完成任务。”刚坐下的曾纬直奔主题道。 “景略公走了,素常公、冰台公和武生公也走了,当年的五大臣只剩下武子先生还在我的身边。”曾华黯然地叹息道,岁月如梭,许多大臣纷纷离世。华夏三年,建康大学校长荀羡去世,华夏四年,大理寺正卿冯越去世。华夏五年,镇军上将军柳畋去世,华夏六年,笮朴和王猛相继去世,曾华悲痛欲绝。下令国葬,享春秋祭祀,华夏八年,毛穆之和谢艾相继去世,也是国葬享春秋祭祀。 由于王猛在洛阳大学校长任上去世。所以也葬在洛阳大学校园里,这次曾纬就是受曾华和尚书省的委托去进行秋祭的。 看到曾华悲戚难忍,曾纬连忙出声劝道:“父王,请保重身体。” 曾华摆摆手道:“生老病死,正是很正常的。我也只是一时心戚而已。” 顿了一会曾华又说道:“除了这件事,你应该还有其他地事情吧。” “是的父王,我还为波斯呼罗珊冲突的事情而来。”曾纬答道。 曾纬在尚书省礼部、户部、学部等部转任多种官职。现在是枢密院军情司副都承事。他现在也是曾华子女中唯一在中央任职的,这很能说明问题。他提及的问题却是最近从昭州传来地有关波斯的情报。 卑斯支登上波斯皇帝位置后立即显示出一位有为雄主的风范,他首先对呼罗珊地区采取了暗中压制圣教,明明面上却更加讨好华夏的策略,先稳住东部地区。然后他集中兵力,首先攻打了巴比伦和巴士拉之间偏西的希拉王国。 希拉王国是一群自称为唐努赫人地南部撒拉森人(阿拉伯人)建立的。这些唐努赫人沿着阿拉伯半岛东岸北上,一直迁到两河流域。公元242年,波斯萨珊王朝国王沙普尔一世(公元241272),这些位于波斯边境的唐努赫人中的赖赫米族向波斯称臣,然后在幼发拉底河畔建立了希拉王国。“希拉”原为村镇名。后扩建为城,定为首都。希拉王国居民操阿拉伯语,奉基督教。而希拉地区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他们更是波斯人与阿拉伯半岛内地阿拉伯人的交流和商贸的中转区。所有可以说是富得流油。卑斯支拿他们开刀。一是剪除了基督教对波斯帝国侧翼的威胁。 卑斯支花了两年时间攻灭了希拉王国,接着便把弯刀挥向了安萨王国。安萨是南部阿拉伯部族名。公元3世纪末。安萨人北迁到叙利亚南部豪兰地区,流动于叙利亚南部、约旦东部及巴勒斯坦等地,没有固定首都。这些游牧民族操阿拉伯语和阿拉米语,骁勇善战,但是却奉基督教一性派,受叙利亚文化地影响极大,对基督教传入阿拉伯半岛南部起过重要作用。卑斯支自然会将其视为眼中钉。 在战争过程中,安萨人向君士坦丁堡求援,而这个时候地罗马帝国局势却处于一种混乱当中。在北部野蛮人的威胁被华夏人扫荡了一遍后,罗马帝国经历了短暂的安宁。西部共治皇帝格拉蒂安在公元383年死去,罗马帝国西部皇帝只剩下瓦伦提尼安二世。很快,不把这位软弱的罗马皇帝丝毫不放在眼里的不列颠总督马格努斯?马克西穆斯和他的儿子弗拉维乌斯?维克托开始发难了。他们率领大军向高卢进军,试图推翻瓦伦提尼安二世的统治,东部皇帝狄奥多西一世正忙着率军去帮助他的共治者。 一支总数不到两万人的罗马军队赶来增援,但是却在巴尔米拉被卑斯支伏击打败,并被顺势夺取了巴尔米拉这个富庶地西亚商业要冲。平定西部边境后,卑斯支更有精力去注意东部的问题。他利用从希拉、安萨和巴尔米拉得到了财富雇佣超过五万人的南部沙漠撒拉森人(贝都因人),并征集了在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波斯中部征集了超过了十万精兵,全部分批调往东部,到华夏九年时,呼罗珊地区的波斯军队超过二十五万,而且都是波斯帝国的精锐军队,与十几年前他率领地那支名义上庞大地军队截然不同。 有了这个支持,卑斯支对呼罗珊地区的圣教徒开始强硬起来,镇压圣教教徒,强行解散圣教团体,驱逐圣教传教士。呼罗珊地圣教徒不甘示弱,争锋相对,流血事件越来越激烈。曾纬说得就是这件事。 “看来我们又要西征一次了。”曾华笑着说道。 曾纬感到非常吃惊,他和谢玄、崔宏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迟疑地说道:“父王,你说我们要第四次西征?” “是的,你是否担心我们过于穷兵黩武了?尤其是现在南海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曾华笑着问道。 曾纬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南海战事比预想的要艰难得多。桓冲花了近三年时间才将宁州平定下来,开始进攻骠国,在东路长州府兵和南边海军的夹击下,听上去很强大地骠国在两年时间里被攻灭了,但是和南海其它地区一样。各处的反抗和起事连绵不绝,在一段时间里让华夏南海经略军有些顾不上了,就是采用了一些“极端手段”也收效甚微。 后来华夏军改变了战术,他们在沿海良港和交通要道上修建据点,然后以此为基地向四周纵深发展。而且开始采用分化、收买等各种手段,“以夷制夷”。但是到现在为止,南海地区的战事还是算得上激烈,南海东西道行军将领已经换了一轮,而长州兵和青州、徐州兵已经轮换了第三批了,伤亡也超过十万,尤其是长州兵。占伤亡人数的五分之四。不过成果还是有不少。至少南海现在是华夏的海,华夏商队可以从宁州沿着河流和大道直接抵达安达曼海。不过设置郡州起码还要经营数十年。 “老六,你认为我们最大地敌人来自哪里?”曾华突然问道。 最大的敌人,东边,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华夏的探险海军正在扬帆破浪,但是似乎还看不到边际;南边,那里是南海和比河边鹅卵石还要多的岛屿,那里应该没有强大地敌人。正因为如此,华夏军才在那里打得非常从容;西南的天竺,他们正和贵霜打得不亦乐乎,而且现在已经被华夏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压制住了;西边,华夏的铁骑已经跑出去一年的路途。一路上不知道灭了多少部族。怎么还会有危险。 “我们华夏的危险一直来自于北方。”曾华讲出了他的答案,正是曾纬没有想到的北边。那里以前地确是华夏和中原最大地危险,但是现在他不是已经成为了华夏的朔州和河州了吗? “北边,是的北边。那里先是匈奴,再是鲜卑,后来是柔然,给中原带来的危害一次比一次大。而且这些游牧民族在数百年的战争中慢慢吸取了中原的先进技术和生产,将会变得更加可怕。”说到这里,曾华便停了下来,因为他无法向曾纬等人讲他所知道的历史中的契丹、前女真、蒙古、后女真所建立的辽、金、元和清。 “这些游牧民族再如何吸收文明,相对中原来说依然是野蛮落后,他们野蛮愚昧,所以建立地政权也野蛮愚昧,结果使得中原数百年积累的文明一次又一次地被毁灭,我们华夏民族将一次又一次地在毁灭,恢复,积累,鼎盛,毁灭中轮回,无法走到一个新的高度。”曾华说得这些东西让曾纬等人似懂非懂。 说到这里,曾华却想得更远。罗马和希腊也曾经有类似的经历,他们在无比强大时,必须花费巨大的精力去防御北边地野蛮人,但是最后地结果还是野蛮人毁灭了罗马帝国。但是当基督教把北方的野蛮人-例如伦巴德人、法兰克人、撒克逊人、斯拉夫人等都变成文明人后,欧洲地历史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们虽然在中世纪的黑暗中煎熬着前进,但是他们不用再担心文明积累和连续的断裂,经过几百年的恢复和积累,终于有了文艺大复兴,也有了工业大革命。 而华夏文明呢?在唐朝内乱后,宋朝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文化昌盛,经济发达,但是却被契丹人,女真人,党项人,蒙古人轮番抢掠,最后一切的辉煌在野蛮的征服中都化为尘埃。明朝,经过上百年的发展,经济高度发展,或许经过一段阵痛就会产生象英国那样的资产阶级革命,跟上时代的脚步,但是却被留着长辫子的女真人乘虚而入,于是华夏文明在所谓的“盛世”中再次沉沦,这一次,华夏被时代和西方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我们要改变过去的策略,不能再与北方草原隔绝,我们必须要用宗教、文化和经济将他们与中原紧紧地连在一起。”曾华好好地静了静心,继续说道,“但是这只能降低北方对中原的影响,我们必须用其它的方法去预防可能的灾难。” “我明白父王的意思了,我们要利用西方的财富,广袤的土地将北方的游牧民族吸引走,将他们的欲望和掠夺转嫁到西方去。”曾纬有点明白了。 “正是如此,我为什么在北府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西征?北方的游牧民族可以看做是洪水,我们在治水时不但要堵,更重要的疏,我们要将这股洪水疏引到空地去,这样我们才能安全。”曾华解释道。 曾纬等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北府二十多年,大的西征有三次,小的西征战事有五次,先后从河州、朔州诸郡,平州黑水、渤海等郡抽调了超过三十万精锐骑兵,他们后来大部分都定居在昭州和西州等西边诸州,而空出来的地方则用均田制中分地方式让同化最深的羌人、河西鲜卑补充过去,而且各州的放牧方式也由过去的游牧方式变为定居牧场方式了,这样更加便于中央政权对其管理和控制。 “陛下,这样就能长治久安了吗?”过了一会,回过神来的崔宏开口问道。 “时间久了或许有新的问题,谁也不敢预料百年之后的事情,但是这种举措给我们至少争取到了上百年的时间。你们见过墨子学院等地方的一些试验军品,你们也应该感受到科学的力量,当它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就会成为制胜的关键,那样我们最擅长的文明和经济就成了最大的力量来源。”曾华笑着说道。 “我们必须要坚持一种国策,君主可以延续,大臣也可以更换,但是我们治国的本质不能变,我们追求最终目的也不能变。“ 听到这里,崔宏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正在琢磨曾华话语中含义的曾纬。曾纬坐在那里旁若无人的想了许久,最后慎重的答道:“儿臣明白了。” 老曾二十一号回老家过年,穷乡僻壤的,上网要去网吧,所以更新不敢保证,可能会一直忙于团圆而疏于更新。只有到了二月二号开工的时候才敢说更新。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内沙布尔城(一) 第二百七十一章内沙布尔城(一) 华夏十五年(公元391年)夏天,波斯帝国呼罗珊行省内沙布尔城(今伊朗东北部城市。在马什哈德以西八十公里。公元三世纪萨珊王朝沙普尔一世所建),昔日这座东西要道的繁华城市今天就像死城一般沉寂,疲惫不堪的内沙布尔军民缩着脖子躲在跺墙后面。而他们赖以保命的跺墙和整个内沙布尔城强一样,布满了箭孔、烟火烧燎的痕迹,还有掺杂其中的众多黑『色』斑迹,吸引着无数的苍蝇嗡嗡地围在其中,追逐着血腥味带给它们的快乐。 扎马斯普站在城门堡楼的窗口后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景。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点缀着群星一般耀眼的旗帜,分别是白『色』、黄蓝『色』。扎马斯普知道,那是华夏的军旗和教旗。 从华夏六年被卑斯支一世(尽管卑斯支自称沙普尔三世,但是世人仍然按照惯例称呼他为卑斯支一世)任命为呼罗珊总督开始,扎马斯普在呼罗珊已经待了近十年了。在这十年间,扎马斯普每天都警惕地注视着东方;在这十年间,波斯帝国在卑斯支一世的带领下,利用西方邻国罗马帝国内『乱』时机,一举『荡』平了叙利亚和西南阿拉伯地区的诸多基督教或者是三心二意的国家,极大地巩固了西方边疆,并数次打败罗马帝国的援军,迫使其两次签署了对波斯有利的和约,还使得一向摇摆的亚美尼亚王国终于又回到了波斯帝国臣属国的行列中;在这十年间,卑斯支一世努力地恢复国力,并开始加强东方行省的实力,数十万军队分批涌入呼罗珊等行省。 但是在这十年间,东方的华夏帝国也在更飞速地发展。昭州、西州、沙州已经越来越接近华夏其它诸州,而且依靠着昭州地理位置,这个东方帝国对吐火罗地区开始强有力的华夏化。希腊、波斯、乃至天竺文明的影子越来越淡薄了,更加强烈的是打着圣教旗帜和用方块字书写的华夏文明;在这十年间,华夏陆军在雪山的另一边养精蓄锐,而华夏海军却已经打通了到天竺、贵霜、波斯、埃及乃至阿克苏姆的航线;在这十年间,华夏占领了天竺国东边的骠国,正式将天竺和贵霜从陆路上包围了;在这十年间,贵霜王国和天竺国打得精疲力竭,随着卡普南达和沙摩陀罗·笈多的去世,贵霜国和天竺国开始分裂,在华夏人暗中的支持下,各地的诸侯开始“自治”,他们极力讨好华夏商人,得到大量的精良兵器,也得到了各种支持,开始架空贵霜和天竺王室;在这十年间,贵霜国和天竺国的王室开始没落了,华夏十三年在天竺西海岸孟巴七岛(今印度孟买)地区发生的海战以及随后发生的陆上战事是天竺笈多王朝的最后绝唱,华夏人的二王子曾旻用超过十万具天竺人尸体使得自己的名字在天竺家喻户晓。 在这十年间,华夏人的货品象『潮』水一般涌向天竺、贵霜、波斯、阿拉伯、埃及、和阿克苏姆,先是华夏人传统货品瓷器、丝绸、茶叶,接着是华夏人“工业化”和新近发展的货品,棉布、铁器、羊『毛』毡布、『药』材、纸张、香料等等。无数的天竺人、贵霜人、阿拉伯人、埃及人、阿非利加人、罗马人用手里的金银铜或者其它的货品,换取华夏人一船接着一船的货品,然后炫耀般地使用着。在这十年间,长安流行的话题、服饰等等都会在不久的时间后流行在巴里黑、赫拉特(皆是吐火罗地区的中心城市)、健驮罗、华氏城、泰西封、罗马、米兰、亚历山大、阿都利斯(阿克苏姆王国对外贸易的主要港口)的王宫贵邸中。 在这十年间,扎马斯普知道华夏帝国在越来越强大的同时也在不停地变革。以前华夏人的国旗和军旗混淆不清,在华夏十一年,华夏人正式确定了国旗-黄『色』的底『色』,两条黑白『色』的团龙组成了一个大圆在正中间。对华夏颇有研究的扎马斯普知道,黄『色』意寓着他们信奉的圣主和祖先-黄帝,龙,华夏人的图腾就是龙,黑白两『色』正好意寓着圣教的阴阳鱼。 那面非常出名的黄蓝五星旗成为华夏陆军的军旗,而越来越咄咄『逼』人的华夏海军军旗却是上白下蓝中间五星旗。看着远处熟悉而又陌生的华夏人的教旗和军旗,扎马斯普心里默默地数了一遍,外面的华夏军队至少超过五万,而且全是黑甲军,这说明应该是各州郡的府兵,看来白甲厢军还没有出动。 扎马斯普并不没有看不起华夏黑甲府兵,他深深知道,这些府兵同样是令人非常头痛的虎狼之师。只是扎马斯普明白,一旦白甲厢军出现,就是华夏军队开始全力进攻内沙布尔城的时候。 扎马斯普心里在痛苦地呻『吟』着,华夏军还是那几招,上来就先是一阵箭雨,外加如流星般的石炮,猛烈而且非常有效,现在内沙布尔城的守军都不敢伸出头了,仗还没有开始正式打,己方的气势就已经被华夏人打下去了。扎马斯普心里更后悔,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把呼罗珊的十几万军队分散开来,结果被华夏军一个黑虎掏心就直接杀到内沙布尔城下。 不过扎马斯普也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自从华夏占据昭州,在吐火罗驻军后,波斯在呼罗珊行省的防线就节节后退,就连呼罗珊行省总督驻地也从赫拉特移到了内沙布尔城。到后来,卑斯支一世虽然给扎马斯普派来超过十五万军队,但是他需要防备华夏人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发动袭击,防线长达数千里,十几万兵马撒下去就跟沙子撒进沙漠一样。 自从华夏十二年赫图依拉河谷惨案发生之后,扎马斯普立即动员呼罗珊行省所有的军事力量,并且向后面负责纵深防御的薛怯西斯和泰西封发出了紧急军情通报。但是随着时间一月月过去,波斯人绷紧快三年的神经多少有些松弛,他们都知道,如果要打,华夏人能在一年里动员西边三州的府兵让波斯人吃不了兜着走。但是都快三年了,华夏人都没有什么反应,看来他们的大将军国王已经老了,不愿意翻越大雪山(兴都库什山脉)。 但是扎马斯普却不是这么想的,华夏人越是这样不声不响他越觉得危险。他知道华夏人的『性』格,刚烈、坚毅和自信,他们将国家和民族的荣誉看得极高,赫图依拉河谷惨案足够让他们象火一样烧起来。扎马斯普知道,赫图依拉河谷惨案中被杀死的四千多名呼罗珊圣教信徒只是以前两国宗教冲突中的延续,以前波斯帝国在呼罗珊明里暗里处死了不下两万名信奉圣主的圣教信徒,而华夏人做出的反应则是更多的昭州和吐火罗圣教信徒和教士“志愿者”潜入呼罗珊,支持呼罗珊信徒教友们继续斗争。最重要的赫图依拉河谷惨案中有一百二十四名打着“旅游经商”的昭州圣教徒和六名教士,其中还有一名据说在昭州颇有影响力的牧师。 扎马斯普知道自己的属下在赫图依拉河谷办了件大蠢事,一举打破了华夏和波斯两国在数年间宗教冲突的表面默契,撕破了两国之间最后一点脸面,除了战争,扎马斯普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很快,在呼罗珊的北部,出现了华夏游骑兵。居住在河西郡的原鲜卑人、悦般人、突厥人都是最虔诚和狂热的圣教徒,他们自发的对呼罗珊的袭扰预示着将来华夏和波斯之间的战争。 到了华夏十四年,令扎马斯普和薛怯西斯都头痛不已的华夏河西郡牧民袭扰突然一下子消失了,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扎马斯普却在给卑斯支一世的信中提出了自己深深的担忧,如果华夏人对赫图依拉河谷惨案迅速做出反应,发兵交战,扎马斯普还觉得事情有扭转的可能;但是现在华夏人却迟迟没有反应,只是默默撤回了外交使官和商人,现在连河西郡的袭扰都停止了,这说明什么?华夏人正在准备倾全力来攻打波斯,所以他必须花费很长的时间来进行动员,扎马斯普在信中悲哀地指出,华夏人不要动员其他兵力,只要将它草原上所有的牧民骑兵都派遣过来,浩浩『荡』『荡』地马群能把呼罗珊踏为平地。 卑斯支一世回信安慰了自己这位亲信重臣,他告诉扎马斯普,华夏人现在沉溺于自傲和奢华之中,早就没有十年前那种雄风了,而且他们的国王也老了,估计再也经受不了万里的长途跋涉。 但是扎马斯普的担心却最后成了真。华夏十年春天,呼罗珊的防线前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华夏人,他们翻越雪山,横穿沙漠,出现在呼罗珊的东、南、北三面,正当扎马斯普费劲地判断华夏人的主力方向时,超过十万年的华夏军队包围了呼罗珊原首府,现在的呼罗珊第一道防线的重要支撑点-赫拉特城,据说还有超过五万的吐火罗士兵也加入到围攻的行列。 扎马斯普立即派出七万援军去支援赫拉特,因为赫拉特位于东西河谷要道上,一旦它被华夏人攻破,就如同打开了一扇大门,数十万华夏军队可以大大方方地沿着呼罗珊大道北可向内沙布尔进军,中可以威胁伊斯法罕,南可以威胁设拉子。要知道以华夏军擅于机动迂回的打法,只要攻陷赫拉特,他们可以将整个呼罗珊和波斯腹地做为活动范围。 援军刚刚派出,北边的木鹿(今土库曼斯坦马雷)也出现危情了,数万华夏军队正迅速向这座东西丝绸之路的重要集汇城市开去,看样子准备一口要吃掉它。扎马斯普只得又派出五万年援军赶去救火。虽然对于扎马斯普来说,木鹿的重要『性』比不上赫拉特重要,但它是波斯帝国突入华夏昭州河西郡的军事重镇,有它在可以牵制华夏军队在北方的军事行动。而对于华夏人来说,木鹿城是刺入昭州的一根刺,只要攻陷这座城镇,华夏军队才能在北方放开手脚。 华夏人的几个动作下来,扎马斯普有点『迷』糊了,他真的不知道华夏人的主攻方向到底是哪一个了?看样子这世上要论虚实之道,只有熟读《孙子兵法》的华夏人玩得的是炉火纯青。 战事很快就这样打响了,战局也就这样布开了。得到增援的赫拉特城在华夏人和吐火罗人的围攻下咬着牙坚持下来了,派往木鹿城的援军被华夏骑兵伏击奔袭了几次,但是用兵谨慎的主将磕磕碰碰地终于把三万军队带到了木鹿城,给这里的守军打了一针强心剂。 接着内沙布尔城前方出现一支数目不明的军队,看样子也准备吃下这座呼罗珊的首府。扎马斯普派兵迎战试探了几回,发现这应该是一支偏师,为的是想把派出去的两支援军调回来一支。扎马斯普想象,华夏人再强悍,也不可能同时展开三支主力,向三个方向发起主攻。于是扎马斯普就将内沙布尔城的兵马调出一部分,开始对木鹿和赫拉特失陷后出现的漏洞进行堵补,按照他的计划,只要争取到时间,将呼罗珊的战事拖入僵持就是他的胜利。 但是华夏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内沙布尔城守军剩下不到两万时,前方那支华夏偏师突然兵力大增,超过十万之多,而且迅速将内沙布尔城团团围住。 扎马斯普眼睛通红地盯着远处的华夏军队,他知道,内沙布尔城有华夏人的『奸』细,而且是非常高层的『奸』细,要不然自己隐藏地极深的调兵行动和兵力虚实怎么一下子被华夏人知道了呢?他也在昭州派遣了『奸』细,但是只能刺探一些无关紧要或者是不重要的情报,相对华夏人的情报网,扎马斯普有着深深的看不清的无力感。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内沙布尔城(二) 太阳越升越高,在前面黑色的海洋中,终于出现一道晃眼的白光,扎马斯普感到眼睛有些刺痛,连忙侧过头去。过了一会,当扎马斯普认为自己的已经能够适应这白光之后,他又将目光投射到华夏人的军阵上,做为主帅,他必须密切关注敌方的一举一动。 白色光群在黑色海洋中缓缓前进,很快就嵌入到中间停了下来。不一会,一名军官模样的人策马跑出阵来,一直跑到城门前,然后用波斯语高声大喊了几声。从喊话中扎马斯普知道,华夏人的波斯中道行军副总管曾闻想与他在城前会谈一次。 扎马斯普知道曾闻此人,他是华夏国王曾华的长子,只不过因为是庶出,所以没有继承权。但是此人是曾华诸子中最先领军打仗之人,也最早跟在曾华身边,据说虽然在曾华诸子中算不上是最会打仗的,但却也算是智勇双全的一员良将。他和曹延、卢震、唐昧、毛奇龄等人镇守昭州河西、昭武郡,经略吐火罗,在波斯、贵霜等国也算是赫赫有名。 扎马斯普想了想,决定还是去和曾闻碰个面,会谈一次。虽然他知道曾闻会谈的用意,也知道自己不会答应曾闻的要求,这次会谈将会没有什么结果。但是扎马斯普依然想利用这个机会刺探一下华夏军的虚实。扎马斯普也不会担心曾闻会将自己扣留,因为他知道既然曾闻打算会谈,就不会出此下策,扎马斯普相信曾闻明白,抓住自己一个人不但无助于攻陷内沙布尔城,还为让曾闻败坏名声。 不顾众将的劝阻。扎马斯普带着十几名随从就出了内沙布尔城,来到城门与军阵之间的空地。当曾闻带着数十名军官和随从策马赶到时,扎马斯普已经安然地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旁边有一个侍卫举着遮阳伞,正好遮住了扎马斯普。 曾闻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扎马斯普的对面。一名先下马的随从刚好将一张马扎放好,曾闻走到马扎跟前,笑着弯腰施礼道:“扎马斯普总督大人你好!” 扎马斯普站了起来,也带着微笑答道:“尊贵地大王子殿下你好!” 曾闻摇摇头接言道:“如果总督大人不介意的话,请叫我曾闻参将或者是曾闻副总管,我更喜欢这两个称呼。” 扎马斯普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扎马斯普就遵从将军的意思。“两人自此也不在客气了。各自坐下。 扎马斯普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地袍子,头戴波斯特有的尖顶毡帽,加上他长满皱纹的脸和闪着狡黠的眼睛,显得非常博学文雅。-下载-美少女-相对而言曾闻就显得非常“武夫”了,他头戴一顶黑灰色的锁子护项头盔,身穿圆领齐腰鱼鳞甲,腰上配着一把马刀,并插着一把短短的手刀。曾闻脸上满是灰尘,而铠甲上也满是尘土泥迹,显得风尘仆仆。 “这是犬子曾谌。”曾闻指着身后的一名军官很随意地说道。扎马斯普顺着曾闻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军官站了出来,向自己略微弯腰致礼。这个军官头戴着一顶非常普通地红顶缨八瓣铁盔,身穿一件更普通的明光柳叶甲,站在一堆的军官和随从中毫不起眼。 曾闻的正妻是铁弗人首领刘卫辰的女儿刘宛如,而且好像为了避免出现象曾华那样的“晚婚晚育”,曾华的儿女结婚都比较早,十八岁左右就结婚生子了。曾娶得是王猛的幼女王道洁,曾穆娶得是拓跋什翼健的小女儿拓跋归雁,曾慧嫁给了张寿的儿子张韬。甘芮地儿子甘棠娶到了曾蔷,王猛的二子王休与张甘二子争斗失败,不过寨翁失马焉知非福,最后却娶了范敏所生的曾荃。俞氏所出的儿子曾那无意军事,最后考上长安大学理工学院,主治物理。最后娶了毛穆之的女儿毛绣成。其余如吐谷浑真秀所出的曾采嫁给了姜楠之子姜平,也算是结了白马羌和吐谷浑一段宿怨;吐谷浑真秀所出的曾廉娶了谢艾的女儿谢冰莹;范敏所山的二子曾果娶了窄朴地女儿窄娇;许氏所出的女儿曾岫嫁给荀羡的幼子荀修;柱阳长公主所出的曾绮嫁给了桓温的幼子桓玄,柱阳长公主所出的幼子曾恺,也是曾华地老满却娶了谢玄的女儿谢长雯。曾华一向以打击世家名门为“己任”,但是有时却必须要笼络住这些世家,就算是已经默认为王储的曾讳娶的是崔宏的妹妹。真正的清河崔氏。 扎马斯普点点头。向曾谌回礼。这个时候曾闻又开口道:“扎马斯普总督大人,我们开门见山吧。我地身后是十万雄师。再后面还有我父王率领地十万精锐。内沙布尔城落陷是迟早的事情,在华夏大军面前,世界上还没有攻陷不下地城池。” !听完曾闻非常自信的话,扎马斯普心里如同坠入冰海之中:“哦,明王陛下也来了。“他沉吟了半晌,最后只是喃喃地说着这一句话。看样子华夏人与波斯人的这次战争是不死不休。 看到扎马斯普半晌不答话,曾闻拍了拍膝盖继续说道:“扎马斯普总督大人,我为的是内沙布尔城里十数万百姓的性命。你知道,我华夏大军一旦攻城,定会玉石皆焚,还请扎马斯普总督大人多为无辜的百姓着想。” 扎马斯普长叹了一口气,许久都没有说话,最后抬起头答道:“这里是呼罗珊人世世代代居住的土地,我可以答应走,他们不会答应走的。” 曾闻笑了笑,他的笑容在扎马斯普看来好像在努力模仿某个人。 “呼罗珊人能接受波斯人,我想也可以接受华夏人。” “呼罗珊从阿契美尼德王朝时代(前560年-前330)就是波斯的一部分,在波斯语中,呼罗珊的意思是指太阳初升的地方。”扎马斯普望着曾闻说道。 曾闻低头沉默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直盯着扎马斯普的脸,在那张脸上,曾闻看到了和呼罗珊大地一样地疲惫和沧桑。他的心头不由自主地想起就在不远处后面的父亲,也想起父亲说得那些话:“你们是幸福和自豪地一代,你们要做的就是随着时代的脚步,为华夏争取更多的利益和更大的荣誉。” 自己一代也许真的很幸福,不必经历祖辈毁家亡国的痛苦,不必经历父辈白手起家的艰辛,他们要做的就是高举着旗帜继续向前,夺取胜利。我不必象他这样,我地确应该感到自豪和幸福。曾闻看着扎马斯普。默默地想着。 在沉默中,从内沙布尔城中传来一阵如有如无的歌声,不知是谁唱起了呼罗珊的一首民歌:“清爽的浓荫弥漫在呼罗珊果园,吃草的骆驼在草地上自在悠闲,自由的人民在田地里辛勤地劳作。敌人的马刀和铁蹄可以烧毁我们的家园,可以夺走我们的亲人,但是它无法夺走我们自由的心。” 听到这里,扎马斯普已经按捺不住流下了眼泪,坐在那里只是耸动着自己地肩膀,看来他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曾闻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起来。他嗖地站了起来,并将自己的头盔摘了下来。 曾闻将头盔抱在自己的右肋下,他双腿并拢,全身笔直得象一根标枪,如同接受检阅一样。他神情肃穆地向扎马斯普深深地弯腰鞠躬,然后转身便走。 在走向坐骑的路上,曾谌低声问道:“父亲,就这么算了吗?” 曾闻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心里不由地顿了一下。人家都说自己几个兄弟姐妹是人中龙凤,那都是自己的父亲采用不同的教育方式,而几个在军中地兄弟更是在父亲身边待过多年,正是父亲的言传身教,才有兄弟几个今日的成就。可惜自己只学得父亲一半的本领,却无法学会他如何教诲自己几个兄弟的本领。看来自己的儿子比起自己这一辈要差一些,而在这一点上也只有曾穆和曾纬得到了父亲地“真传”,曾穆,要不是受他母亲和娘舅慕容家的牵连,估计早就是王储。 曾闻扶住马鞍上的高桥,突然停了下来对身后的曾谌说道:“有害怕牛去自由的呼罗珊人。就必定有害怕失去富贵的呼歹珊人。谌儿。有空你多看看为父做地笔记,那都是为父在你祖父身边时记下地。” 曾谌诧异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弯腰答应了一声。曾闻扶住高桥,左脚踩着马蹬,一纵身便上了马。随即,曾谌和其他军官随从都上马,以曾闻为开头,一行人扬鞭疾驰而去,只留下一团黄色的尘土,还有扎马斯普等人孤零零地坐在空地中间。 当夜,华夏军地攻城便开始了。正如扎马斯普所料想的一样,华夏军的攻势依然那样气势如虹,排山侧海般向内沙布尔城冲击而来。先是耀红了半边天的火箭箭雨,接着是流星雨一般的火油弹,不到两个时辰,华夏军主攻的北门和东门已经沉陷在一片火海之中。 满眼的火光让呼罗珊守军们有些惊慌失措,但是他们的勇气并没有丧失,他们冒着如雨落下的箭雨,冒着随时会把自己变成火人的火油弹,努力地坚持在城墙后面。他们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刀枪兵器,眼睛通过跺墙望向城外。相对于一片慌乱的城里来说,城外就显得非常寂静。只有有规律的弦响声,箭飞声,上弦声还有一声响过一声的发射声,在沉寂和黑色的夜幕中传来,反而显得华夏军阵的寂静。 一夜过去了,内沙布尔城墙破城残,呼罗珊人疲惫不堪,但是华夏人除了火箭和石炮,却没有发起冲击,他们似乎想用火来击垮呼罗珊人。 一夜过去了,黎明终于在一层薄雾中到来,而城外也突然一下子停止了攻击,内沙布尔城在瞬间恢复了“平静”。恐惧一夜的呼罗珊百姓和贵族开始走出家门,一夜的煎熬让他们许多人碾转反复,而众多鬼鬼祟祟出入贵门府邸的身影现在也开始绝迹了。 当薄雾散去之后,忙碌着扑灭大火的呼罗珊守军突然发现,城外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华夏人,黑色的铠甲,白色、黄蓝色的旗帜,肃穆的身影,仿佛昨夜就一直站立在这里一般。 一名军官策马独身一人奔了出来,不一会便站在城门前。他用波斯话大声吼道:“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不降下场就如此!” 说到这里,军官拔出腰刀,指着空中。 这时,数十个黑色的圆状物体从远处飞过,飞过该军官的头上直飞入内沙布尔城中。接着又是数十个黑影飞过来,一拨接着一拨。 当这些圆状东西扑通落在地上,然后四处乱滚时,眼尖的呼罗珊士兵已经看清楚了,这些都是血肉模糊,面目狰狞的头颅。不一会,上千个头颅飞进了内沙布尔城,出现在扎马斯普和呼罗珊人的面前。 城门前的军官继续大声吼道:“木鹿城军民冥顽不灵,城破之时,五万男丁军士尽数处死,其余妇孺卖为奴婢,你们看到的就是城中一千余贵族将领的头颅。” 扎马斯普这才看出来,这些看上有些熟悉的头颅的确都是自己的熟人,他们中间有木鹿的守将,有显贵的贵族,有高傲的将军,还有自己派遣出去的援军将领,现在都散落在泥地里,无声地如同一群形状怪异的石头。 扎马斯普一屁股坐在地上,耳边还嗡嗡响着城外华夏军官的喊声:“再给你们一个时辰考虑,时间一到,你们就和那些头颅一样。”声音随着越来越燥热的风飘向城中,给城里的呼罗珊人带来一股狂躁的气息 时间还没有到,一部分贵族便沉不住气了,他们向扎马斯普要求出城投降,但是却遭到了拒绝。于是他们便开始纠集随从卫兵,试图迫使扎马斯普答应他们的要求,但是却被早有准备的扎马斯普派兵击溃。 逃走的贵族们看到事已至此,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串联和纠集更多的贵族、随从和卫兵,杀向东门,准备打开城门,迎接华夏人。但是却被扎马斯普派兵给堵在了路上,双方一时杀得难解难分。 而就在这个大混乱的时候,南门后的民居里却突然冲出数十个人,雅着两辆车子直冲向城门,等守军刚刚反应过来准备围剿这一撮“分子”时,这些人将车子丢在城门后面就跑散了。正当守军诧异的时候,只听到一声巨响,城门和它上面的城楼在巨大的灰尘中不翼而飞,埋伏在外面的华夏军顺势就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住了南门。及天黑时,内沙布尔城落入华夏人的手里。 第二百七十三章 圣主之剑(一) 华夏十五年秋天,罗马帝国东部行省-萨摩萨塔(罗马帝国东部小行省,今土耳其东部,与亚美尼亚和两河流域交界)。天气非常炎热,热腾腾的空气中还带着一股地中海的腥味儿。 “令兄,我们到哪里了?”曾稽转过头问身边的慕容令道。 “将军,我们刚出卡帕多西亚,这里应该是萨摩萨塔。”慕容令答道,话语最后依然加了一句牢骚:“这些罗马人的名字真拗口!” 说完慕容令大喊声:“副官!” “到!”一个看上去很年轻但是却已经长着络腮胡子的军官连忙策马小跑了上来,嘴里还大声应道。 “摊开地图!”慕容令大声说道。 “是!”年轻军官朗声应道,然后把背在身后的一个圆筒顺到胸前,拧开盖子,掏出一卷厚皮纸,递给了曾穆,嘴里还轻声说道:“姑父,地图。” 旁边的慕容令一下子黑了脸,扬起马鞭在年轻军官的肩上轻轻地抽打了一下,厉声喝道:“涉,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军中只有总管和将军,没有姑父。 拓跋一缩脖子,缰绳一拉转到曾、慕两人身后去了,嘴里却还喃喃地念叨:“将军夫人我叫姑姑,那将军我不叫姑父叫什么?” 声音虽然小,可是曾穆和慕容令却都听到了,慕容令一下子桂不住面子。准备上去好好踢拓跋一脚,却被曾穆拦住了。 “令兄,你知道这小子的德性,何必动气,再说了,你也算是他地长辈,让让算了。” 慕容令一听。也就算了。可不是吗,曾穆娶了拓跋归雁,正是拓跋的亲姑父,而自己的一个堂姑嫁给了拓跋什翼健,论起来拓跋还得叫自己一声表叔。 曾穆把地图摊开,上面正是罗马帝国小亚细亚地区、亚美尼亚地区和叙利亚地区地图,它是华夏军情司和商部二十多年无孔不入的杰作。 “我们应该在索非那以西一百五十里外,离地中海不到一百里。”曾穆指着地图说道。 “是的,我都闻到海腥味了。”慕容令耸耸鼻子说道。 “从地图上我们离安各克只有两百里了。”曾穆指着一个黑点说道。 “那里可是罗马帝国在东方防线的重要支撑。所说也是基督教在亚细亚的中心城市。根据情报,狄奥多西一世在那里集中了超过五万军队,看样子他们准备趁机收复巴尔米拉。”慕容令答道。 “巴尔米拉,安条克,外加大马士革是罗马帝国在叙利亚地区最重要地三个城镇和支撑点,可以形成稳固的三角形阵形。巴尔米拉被波斯占据正好给这个三角阵插入了一把钢刀,罗马人做梦都不安稳,当然希望尽快收复它。可惜啊,虽然罗马帝国东部皇帝狄奥多西一世是个能人,但是西部皇帝瓦伦提尼安二世实在太平庸了。还得靠狄奥多西一世来擦屁股,帮他讨平作乱的马格努斯·马克西穆斯和弗拉维乌斯·维克托父子。狄奥多西一世无力独自对付突然神勇起来的波斯人,当然借助外力,要不然他会好心地借特拉布松这条路给我们?” 虽然著名墙头草亚美尼亚王国控制着高加索山脉大部分山口,但是靠黑海东海岸的一条狭长山路,从迪奥斯库里亚斯(今俄罗斯索契附近,原是博斯普鲁王国的中心城市,后被罗马帝国占领)沿着海岸线一直到小亚细亚的卡帕多西亚的特拉布松却控制在罗马人的手里。这次曾穆受命为波斯西道行军总管,率领三万鲜卑军以为西征大军地偏师。曾穆放弃从里海郡直插波斯腹地的计划。大胆地提出另一个战略幸军出乌拉尔河,再挥师南下,在罗马人的帮助下借道自取波斯最富庶的地区两河流域。而这个计划得到了曾华的同意,更中了正在努力收复东方失地的狄奥多西一世的下怀。 “总管大人,我们是不是要帮助罗马人攻下巴尔米拉,让它成为我们汝打两河流域的后方基地。”慕容令问道。 “不用了。罗马人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不能把所有地后勤和支持都放在罗马人身上。”曾穆断然地说道。 “那倒也是,我们和罗马人走在一起只是因为有波斯这个共同敌人。要是波斯人倒下去了,指不定我们和罗马人就是敌人了。”慕容令嘿嘿一笑道,“总管大人。那我们的目标是哪里?” “大马士革!”曾穆答道。 “大马士革?那是罗马人的地盘呀!”慕容令有点惊讶地问道。 “我只是去参观一下。听父王说。大马士革一直是叙利亚地区,乃至中东地区的交通、政治、文化中心。下载美少-女是一座被称为天国里的城市。我想去看看。”曾穆有点神往地答道。 “总管大人,我们真的只是来侧击波斯帝国的两河流域?”慕容令笑着问道。 “或许吧,不过我们跑了万里之遥,不能入宝山却空手而回。”曾穆微微摇着头答道。 “总管大人!”一名将领策马从前方跑了过来,行了个军礼大声说道。 “葛重,有什么事?”曾穆一边回礼一边答道。 “我们在安条克找到了六个向导,他们都是商队的马夫脚夫,在叙利亚一带来来往往二三十年了,对这里的道路非常熟悉。”葛重答道。 “可靠吗?” “回总管大人,六人中有两个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们威胁了一下就从了,有两个是贪财之辈,在重金利诱之下便答应了,另外两个是商部和军情司提供地名单,我们华夏商人救过他们一家老小,对他们有恩,所以非常忠心。那四个人名单还是他们提供地。” “好,我们现在在异地作战,情报是最重要的。要是迷了路,我们的马儿跑得再快也会累死的,而且一不小心中了诡计埋伏就更遭了。那个罗马皇帝朱利安就是这么中招的,我们可不能重蹈覆辙!”曾穆严肃地说道。 “是地总管大人,我们一定小心从事。我们会继续寻找可靠的向导,而且会把向导分开几个组,分开使用互相印证。而且每到一地再找当地百姓印证地理情报。”葛重肃然地答道。 “好吧,你去忙吧!” “潘越!” “到!” “你去安条克接受罗马人答应地物资,粮草这些东西少一些,箭矢、刀枪、药物等尽量多拿些。你跟罗马叙利亚总督好好说一下,我们要在大马士革、萨美埃还有即将收复的巴尔米拉城设立货栈,以便就地收购器械物资,还要各设立一个医馆,以便治疗我们转回去的伤病员。对了,你跟叙利亚总督要个批状,大马士革的钢刀不错。我们想购买一批。” 曾穆说一句,潘越就应一声,记在一个小本子,看到曾穆说完了便合上,揣进怀里退到一边去。 “王通,传我地命令!李历和卢宽为先锋,率领五千骑兵,直指巴尔米拉,协助罗马人围攻巴尔米拉。任务就是给我把向东地道路全部封锁,一只耗子都不准东去!” “遵令。” 华夏十五年八月十一日,巴尔米拉城的西边突然扬起一阵高高地尘土,有经验的守军立即判断一支骑兵正急速而来,而且人数预计有数千之众。守军将领来不及追究派出地侦骑为什么不回来报信,只是连连下令敲响警钟。全城警戒。 不一会,在尘土飞扬之中,数千黑色的骑兵呼啸而来,阵阵沉重的马蹄声让站在城墙上的守军越发的紧张。在上万双眼睛的注视下,这支骑兵从巴尔米拉的南边呼哨而过,而在掠过时一些骑兵奔出阵形。扬手在城门前丢下了一些东西。然后扬长而去,最后和大队人马消失在一片迷尘之中。 当黄色的尘土终于落下时。守军这才发现这些骑兵丢在城门前的都是数十颗头颅,都是派出去坚持西边罗马军队动静的侦骑探子。看着这此孰悉地头颅,守军们都吸了一口凉气。巴尔米拉是波斯对罗马的前线重镇,派出去坚持罗马人的探子侦骑下载-美少女都是精选出来的,现在一个不漏地被人家砍了首级丢在这里,说明这支骑兵不但战斗力惊人,而且侦骑刺探水平高过波斯人。 巴尔米拉守将的脸更是阴沉地如同笼上了一层冰霜。他看得仔细,这支骑兵打得旗子正是华夏人的军旗和教旗,而且每个骑兵后面都有一两匹战马,除了华夏人谁还有这么“奢侈”的骑兵?。在波斯人的背后出现一支骑兵,这足以让任何波斯将领出一身冷汗。看来波斯人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罗马人和华夏人终于准备携手攻打波斯。 但是守将唯一庆幸地是从罗马帝国借道而来的华夏骑兵应该不多,因为那样需要绕道上万里,华夏人不会傻得将主力放在那里,让长途跋涉去折磨自己的军队。 守将立即写好了书信,派遣使者向泰西封传报,为了保险起见,守将一口气写了五封书信,并派遣了五个使者分路向泰西封进发。 时间很快过去了五天,巴尔米拉城外再也没有看到大队华夏骑兵或者是罗马军团,但是城外却空寂无人,一片寂寥。没有人敢出城,因为所有出城的人都被三三两两的华夏骑兵送了回来,丢在城门前,包括五名使者和上百名随从侍卫,不过送回来只是他们的头颅。 一种莫名地恐惧弥漫在巴尔米拉城中,城里的军民远远地看着城外空旷的原野,那里如同以前一样,果树、谷物在秋色中成熟,空气中洋溢着丰收的味道,飘荡在水井、小屋、道路的上空,只是这里却空无一人。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片熟悉的原野里却埋藏着谁不知道地危险。他们现在地感觉自己就是一群被野狼群包围的绵羊。 在几乎令人发疯地等待中,巴尔米拉军民在第七天终于等来了一支多达六万人的罗马军团,并迅速包围了这座城市。看到罗马军团在城外连绵不绝的营帐,巴尔米拉守将和军民反而都松了一口气,终于能看到实实在在的敌人了。 在罗马人按部就班造器械,挖壕沟,准备攻打巴尔米拉城时,曾穆一行人却在大马士革进行大采购。华夏鼓励百姓购买和持有刀枪、长弓等常规兵器,只是对神臂弩、陌刀、连环弩等“大杀伤兵器”进行限制。所以华夏各地的民兵一般都是自备兵器,而入了府兵和厢军,除了标配的腰刀、铠甲头盔之外,也会允许军士们自己选购几件“称手”兵器。 二十多年繁忙的东西商贸往来,华夏军人对大马士革刀早已是慕名已久,虽然华夏的兵器也非常精良,但是多半是“工业化”和“流水作业”出来的产品,自然没有手工制作的精美,而且相对华夏工匠们手工制作的高水平兵器而言,大马士革刀别有一番异国风味,值得收藏。所以以曾稽为首的华夏骑兵,几乎把大马士莘市场的好刀买空了。眉开眼笑的叙利亚商人一边收钱一边暗自唠叨着,这帮华夏兵头可真有钱,大马士草钢刀就是当地贵族买起来都有些肉痛,这些华夏武夫却眼睛都带眨一下。 不过这些商人不知道华夏骑兵的算盘,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点道理这些骑兵还是懂得,这次来大家是准备来发大财的,不把家伙准备好怎么能行呢?现在是异国作战,一旦打起来鬼知道什么时候有兵器补给?而且越是激烈的战事兵器损坏越快,到时不能扛着木棒子上马打仗,就是缴获波斯人的家伙也不知道称不称手,而且还是个未知数。所以现在多准备些也不是坏事,反正大家都一两匹备马。要想有回报,就必须有投入。 八月二十九日,在大马士革待了了十几天的两万多华夏骑兵,突然在一个夜晚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包括罗马守军和波斯人的奸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圣主之剑(二) 亚卡多历亚城(今伊拉克哈马耶以北)外六十里处,一支共巴的骑兵聚集在空旷的荒野上。 “总管大人,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办?”慕容令开口问道。他在曾穆身边当副手已经十几年了,虽然在很多方面达成了非常高的默契,但是在战略计谋方面却到现在还是跟不上曾穆的思路,所以时常需要等待曾穆说出心中的意图。 “葛重,你来说说我们目前的情况。”曾穆还是那么不慌不忙。他这一点让慕容令、葛重、潘越、拓跋等人尤其敬佩,说其真是得了明王陛下的“真传”。 “我们面前是波斯帝国美索不达米亚总督一秦纳莫斯·阿尔达班·穆萨,此人是波斯帝国著名的宿将,当年就是他率领大军伏击了罗马帝国皇帝朱利安,原本受阿尔达希尔弑父案牵连被抓,等待处决。后来卑斯支不计前嫌,亲自到大狱中为穆萨恢复名声,释放出狱,还将泰西封精兵交给他统领,终于使得这位原阿尔达希尔手下大将归顺于其麾下。” 葛重的讲述非常精彩,听得众人都有些出神了。 “穆萨成了卑斯支手下大将后,屡立战功,攻灭希拉、安萨王国,伏击罗马援军,占取巴拉米拉,降服亚美尼亚,有一多半的功劳出于他的手。所以穆萨已经七十多岁了。卑斯支还是放心地将美索不达米亚和西方防线交给他。” “真是猛人啊,七十岁还这么厉害!”一角地拓跋赞叹道,不过他的声音很小,很快被众人忽略了。 “现在他就在亚卡多历亚城里。手下有超过三万贝都因骑兵,还有大约五万人的精锐步兵。” “贝都因人骑兵?怎么有碰到他们了?”王通叨唠了一句。 “自从我们占据昭州的河西、咸海、里海三郡,俯视波斯腹地之后,波斯长期以来依靠地雇佣骑兵一西徐亚人不是逃散它地。就是被我们消灭了,使得波斯人失去了雇佣游骑兵的来源,所以现在越来越依靠从贝都因人中雇佣骑兵。还真别说,这些游荡在阿拉伯、叙利亚、埃及荒漠中的游牧民族还真算得上是剽悍骁勇,而且战斗意志非常顽强,与原来的西徐亚人各有千秋。”葛重补充回答道,“我们面对地贝都因人骑兵只是波斯人雇佣的十万骑兵中的一支。” “十万骑兵,这波斯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李历感叹道。 “贝都因人散居与贫瘠荒野之地,非常困苦,所以雇佣的价格也低廉。听说比以前西徐亚人的价格要便宜三成。”葛重微笑着答道,众人不由随之轻笑起来看了看曾穆依然平和而深邃的目光,葛重连忙停止了微笑,继续正色说明情况:“其余五万人都是穆萨一手刮练出来的精兵,曾经征战过安萨和希拉,与罗马人交过多次手。战斗经验非常丰富,是一支名副其实的精兵。 “现在穆萨的部署是这样地,五万步兵围绕着亚卡多历亚城布下一道坚固的防线,而贝都因人部署在城外的侧翼。” 听完葛重的讲述,现场出现了短暂的静寂。 “徐书记官,你先说说。”曾穆转向徐虎说道,他是徐当的二子。也是长得非常秀气,随母相,虽然徐当才给他取了个“虎”名以壮雄姿。徐虎也是长安陆军军官学院毕业地,总算让徐当欣慰了一把,因为徐虎的哥哥,徐当的长子徐汇不愿继承父业。反而拜在国画大师、雍州大学教授顾道子的门下。立志成为一名著名的“画师”。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还是慕容副总管说一说吧。”徐虎转向慕容令说道。 曾穆和慕容令等人知道这位书记官虽然不够机智明锐。但是胜在稳重细致,专事拾遗补漏,当下也不在意。 “以我看,穆萨是在逼迫我们与他们决战。”慕容令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现在美索不达米亚诸城都在紧缩兵力,固守城镇要塞。而穆萨则率领这支大军来回机动,以为策应,为地就是要压缩我们的活动空间。穆萨知道,我们不同于罗马军团,我们的机动能力要远胜于罗马人,他要是再靠坚壁清野难度非常大。” “但是如果波斯人不坚壁清野却又拿我们没有办法,所以稽萨就依靠幼发拉底河天险,采用诸城联防的战术,一点点压缩我们的空间。现在我们的处境有些不妙,各地地军民已经回缩在各城中,凭借坚固地城墙抵御我们的袭击。攻陷城镇我们不是办不到,但是就怕一旦被黏在某个城镇下,穆萨可以派贝都因骑兵先拖住我们,然后步军再围过来,只要把我们围住了,穆萨可以从容地从美索不达米亚诸城中再抽调出十万人马来围攻我们。” 听完慕容令地话,众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这穆萨也真是够狠的,巴拉米尔城被罗马人围了近三个月,眼看着就要失陷了,他却不去管。我们沿着幼发拉底河西岸洗劫了十几座城镇,他也不管,只管慢慢地安排调度,集中兵力。”潘越拍打着挂在马鞍上的头盔说道,随即转向慕容令问道:“副总管,那我们该怎么办?” 慕容令看了看曾穆一眼,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按照战术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弃穆萨不顾,找个地方渡过幼发拉底河,直接插入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核心腹地,甚至可以威胁底格里斯河东岸的泰西封。直接动摇波斯帝国地根基。” 说到这里,慕容令却神色一暗:“这一招虽然够根,但是风险却极大。首先我们没有器械和工兵的支援,无法在幼发拉底河搭桥。二是我们没有舰船的支援,现在幼发拉底河完全控制在波斯人的手里,所有放弃地桥梁和船只都被烧掉了,波斯水师还日夜不停在水面上巡逻。下-载美少女如果我们强行渡河。说不定会被切成两半给吃掉。” 慕容令拍了拍大腿上的甲片,发泄了一下郁闷继续说道:“而且就算是我们能渡过幼发拉底河,可是这两河中间却是一个狭长的地区,回旋余地不大,而且水泽河流众多,非常不利于我们机动。到时我们就面临两难境地,再冒着渡河回撤到幼发拉底河以西,就和现在一样;要不就是东渡底格里斯河,深入东岸地区。但是那里是波斯人的老巢,不但向导难找。而且还有更多地军队会围剿我们,一旦中了奸计,下场就跟那个罗马皇帝朱利安一样。” “那可怎么办?东进风险极大,继续在西岸游荡又没有太多的战略意义,难道西进,可是我们的西边却是沙漠呀。”卢宽出声道。 “那我们就与穆萨决战吧。”一直默不作声的曾穆突然开口道。 “决战?”众人不由疑惑起来。虽然华夏骑兵作战凶猛,悍不畏死,但是毕竟是三万对八万,而且人家都是精兵强将,这不是白白牺牲吗? “穆萨的机动部队最关键的是三万贝都因人,没有这些骑兵,这支机动部队就谈不上机动了。”曾穆继续说道。 “总管的意思是打掉这三万贝都因骑兵?“慕容令眼睛一亮。不过还是有些人不是很明白,贝都因人就靠在亚卡多历亚城外,只要自己与贝都因骑兵混战在起来,其余五万步兵就可以慢慢围过来,波斯那些精锐的弓箭手、长枪手都不是吃素的。 “我们攻击到一半突然发现亚卡多历亚城不好打,准备转身就走。你们说穆萨会怎么想?怎么办?”曾穆问道。 慕容令最先反应过来:“他肯定会将贝都因人派出来。尾追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我们。为他的步兵争取时间。他等了三个月终于等到我们上钩了,怎么舍得让我们逃走?” 曾稽点点头道:“是地,穆萨知道,这次要是让我们跑了,再想抓住我们的影子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而我们的存在对美索不达米亚威胁太大了,一旦罗马人攻陷了巴尔米拉城,完全可以腾出手派遣一支步兵扣舰队配合我们,到时我们什么时候想去泰西封就什么时候去一而只要击瀛我们这支骑兵,罗马人就会胆丧,放弃巴尔米拉,退回边介线,对于穆萨来说,西方边界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过了两日,穆萨接到传报,一支数目巨大的骑兵正向亚卡多历亚城而来,看旗号正是那支在美索不达米亚地区“臭名昭著“的华夏骑兵。 “他们终于忍耐不住了。”穆萨脸色一喜,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华夏人是一群非常狡猾地狼,在他们没有完全断气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穆萨刚在侍卫们的帮助下穿戴好铠甲,格德洛西亚全副武装地跑了进来,而且还大声嚷嚷道“穆萨将军,华夏人来了!” “沉住气,我的皇子殿下!”穆萨阴沉着脸呵斥道。 格德洛西亚连忙安静下来,恭敬地站在一旁,对于这位自己父皇都非常尊重的老将军,被派来学习的格德洛西亚还算敬畏。 穆萨戴上头盔,将满头的银发都遮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格德洛西亚,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不到二十岁的皇子,还真地太年轻了。但是卑斯支一世皇帝陛下却热切地希望他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将军,但这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也没有办法,现在波斯帝国可用的人才太少了,自从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前跟随沙普尔二世南征北战的将军们纷纷老去,最后只剩下自己这个当年最年轻地将军了。可是新地将军却迟迟没有成长起来。薛怯西斯是员猛将。可惜无法独挡一面,扎马斯普处理政务侧是一把好手,可惜打起仗来就力不从心了,昂萨利是个好大臣。可惜也好了,而且在打仗方面也不是很让人放心,朴雅德瓦,倒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可惜每晚都离不开女人和美酒,现在连马都坐不稳,还打个屁地仗,其余十几个将军,只能算上中等之才,对付罗马人咬咬牙还能支撑,对上能征善战地华夏人就有些悬。 想到这里,穆萨的心有灰冷,阿胡拉·玛兹达啊,保佑你的波斯子民吧。穆萨归降卑斯支没有葛重情报中说得那么“传奇”。老将穆萨只是不希望波斯在流血了,也知道波斯在东西两个强国威胁下地处境,为了波斯,也为了他一家数十口亲人,穆萨便“归顺”了卑斯支,而且老将也知道卑斯支放过自己不为别。而且因为这位新皇帝陛下也知道,现在波斯帝国可用的将才不多了。 格德洛西亚刚跟着穆萨走到亚卡多历亚城楼下,就听到城外传来一阵浑厚雄远的号角声,还有阵阵雷动的马蹄声以及夹杂其中地呼叫声。有些经验的格德洛西亚当然知道这是华夏骑兵在进攻了,不由脸色大惊道:“华夏人这么快就进攻了?” 穆萨一边沿着台阶往城楼上一边头也不回地答道:“华夏人作战就是这样,步兵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山岳,骑兵却像是一团随风的火。要不然他们能够一口气洗劫了玛里、杜尔杜利、西巴尔、卡尔巴拉、卡西迪亚等十几座城池而我们却无能为力。” 州登上城楼。穆萨和格德洛西亚不由为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只见无数的黑色骑兵从南北两翼在亚卡多历亚城前的空地上来回地奔跑着,他们就象一团团乌云在城外的营帐阵地前飘荡着,在隆隆的雷声不停地倾泻着大雨。这些雨点是由无数的箭矢乃至火箭组成,全部落在了正在紧张地做迎战准备地波斯军士的头上。不一会,地上躺下了不少波斯士兵。各处也稀稀落落地腾起了烟火。 由于卡亚多历亚城比较小。城里只驻扎了两万步兵,其余都在城前驻扎着。格德洛西亚看到那些华夏骑兵只是来回地射箭,却没有向营帐阵地直冲过去,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穆萨似乎看出了格德洛西亚的疑惑,开口说道:“他们这是在用他们擅长的骑射骚扰我们的阵地,试目在我们的防线找到破绽,一旦发现缺口或者薄弱地点,后面那支做好准备地骑兵就会象洪水一样冲进缺口,然后一直冲垮我们的阵地。” 过了半个时辰,来回奔跑的骑兵突然一转身,向后跑云,而另外一支骑兵却跑到前面来,接替他们的工作,继续向汲阶人奔跑射箭。 “这是华夏人的战术,冲击缺口和阵地需要良好的体力和马力,所以他们必须隔段时间轮换一次,以便让另一支骑兵得到休息,保持最佳的战斗状态,随时投入到突击中来。” 说到这里,穆萨不由地皱起眉头来:“华夏人攻打我们地决心不大,他们这次只是试探我们的实力啊。” 而这个时候,有上千华夏骑兵从大队中跑了出来,向波斯人的营寨丢掷长绳,然后借助马力拉倒波斯人前面可以依赖的木栅栏。但是波斯人反击的弓箭使得这些华夏人纷纷落马,不一会便丢下上百具尸体和不长的几段侧下地木栅栏跑回大队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华夏人似乎对波斯人地阵地还是无可奈何,穆萨看在眼里有些后悔,不该听信手下将军们的劝说,把城外营寨阵地修得这么坚实。要是修得稀散一点,让华夏人突进一部分,在这个僵持阶段,自己再将贝都因人放出来,切断华夏人地后路,这样才算完成自己的战术。 正想着,只听到格德洛西亚大声喊起来:“华夏人想跑了!” 穆萨连忙抬头一看,发现华夏人慢慢地向后退去,离波斯阵地已经有段距离了,而且箭雨下得也稀疏许多。 “将军,赶快追击吧,趁着华夏人气馁的时机追击吧,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住华夏人的尾巴。”格德洛西亚着急地叫道。 穆萨略一思考,连忙下令道:“命令贝都因人骑兵立即出击,给我死死地咬住华夏人,其余全军立即动员,跟随急行 说到这里,稽萨心里咯噔了一下,停下来想了一会又下令道:“告诉贝都因人的首领,一旦要当心,华夏人很狡猾,不要离我们大军太远,超出一百里就立即撤回来。” 不一会,刚刚还在奔射的华夏骑兵突然转身,策马向后狂奔,留下漫天的尘土,而在亚卡多历亚城北边也扬起了一团巨大的尘土,看方向正向华夏人的尾巴滚滚而去。而城里城外的步兵也紧急行动起来,四万步兵列队向前追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 圣主之剑(三) 华夏军骑兵历来是来去如风,他们能够在意想不到的时间以意料不到的方式投入战场,然后异常猛烈地突击着敌人的阵地;也能够抓住转瞬而逝的时机,迅速地离开战场,让敌人只有吃灰尘而且看不到马尾巴的份。今天的战事,虽然华夏骑兵虽然没有让波斯人看到他们想象中的猛烈进攻,但是华夏骑兵迅速地撤离却让他们看到了这支骑兵虽然进攻欲望不强烈,但仍然是一支刮练有素、不可忽视的骑兵。 还没有等波斯人反应过来,华夏人留给他们的只有满地黄色的尘土,还有尘土中遥远而不可及的身影,正在晃动中越来越模糊。不过穆萨的判断却是正确的,而且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对战场细微变化的感触也是非常敏锐的。随着他的命令,贝都因人蜂拥而出,刚好咬住了华夏人的尾巴。虽然他们吃了一嘴巴的灰,但是好歹还看到了华夏人的马尾巴。 华夏人在前面迅速地跑,而且队形看上有些散乱,贝都因人则拼命地追,而且越追越兴奋,他们都没有与华夏人直接交手的经验,所以在他们看来,逃跑的华夏人有些慌乱是他们追击的功劳。 不一会,两队人马跑出二十多里远,将稽萨率领的大队步兵远远地抛在后面。相对于在穆萨的催促下越跑越急的波斯步兵,贝都因人看上去非常轻松。而且时不时兴奋地发出一声声高呼声,原来“惊慌不已”地华夏人开始丢弃一些东西。 开始是几面看不懂的旗帜,一些看上去非常精良的兵器,甚至还有少数黄白之物,这让贝都因人喜出望外。贝都因人受雇波斯人,为的就是佣金。但是大部分贝都因人是享受不到多少财富的,波斯人给予的佣金大部分都进了部落首领们的腰包里。 但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个世界真理贝都因人还是非常懂的,所以冲在最前面的贝都因勇士们纷纷下马,揣起这些财物就往怀里藏。不过这只是少部分。还不足以引起整个贝都因人的混乱。 但是很快,眼前地景象让贝都因人开始心动起来,地上遗失的兵器虽然依旧很少,但是黄白财物却越来越多。还有布匹、珠宝、器皿等等,五光十色,光彩夺目。越来越多的贝都因人下马脱离队伍,争前恐后地去捡拾宝贝。 看着越来越多的财物,贝都因人越来越相信华夏人真地溃败了,因为在贫困已久的贝都因人看来,无论是兵器铠甲、黄金白银、珠宝布帛都是不菲的财富。所能交换和购买的物资足够他们在贫瘠的叙利亚沙漠和阿拉伯沙漠地区过上非常不错的好日子,所以在贝都因人想来,不管是谁都不会轻易放弃这些财物。 如果说前面的财物只是开胃菜时,过了四十多里后贝都因人看到地景象就是一道大餐了。在前面的丘陵地带里。到处都是散落的牛羊,它们三五成群,正在那里悠闲地啃着草,等待它们的新主人,看上去足有数万头,而在其中还散落着一些简陋地圈地和帐蓬。 贝都因人不由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相对金银珠宝来说,牛羊才是最实际的财富。这么多牛羊,是许多贝都因人见都没有见过的。这里应该是华夏人圈养掠夺来的牛羊战利品的营地,看来都是自己一路追击,最后追到了华夏人的营地,华夏人措手不及只得丢下它们了。 众多的贝都因人高叫着冲了过去,驱赶着离自己最近地牛羊。这些人的眼睛里除了牛羊已经看不到其它的东西了。 继续前进。除了依然众多的牛羊,还有数百辆大车横七竖八地丢在地上。上面都是一个个的大木箱子,看上去都非常有分量。刚才一直不为牛羊所动的贝都因贵族头人不由大喜,连忙喝令几个侍卫过去,一脚踢翻车上地大木箱,只听到哐当一声沉响,一堆金光灿灿地东西从箱子里面滚了出来,散了一地。 贵族头人们眼睛也不由变得一片金色,这才是真正的财宝,几头牛羊篷什么呢?真是没有见过世面。这些贵族头人们一边狂喜中,一边指示属下扑向最近地干于和木箱,尽量抢夺更多的财宝。 随着牛羊、马车和木箱越来越多,贝都因人开始混乱起来。这些丢在荒野的牛羊和财宝好像经过计算似,数量不少,但是却远远不够三万多贝都因人平分,于是矛盾和纠纷开始了。 看着这些财物,没有哪个贝都因人不眼红。开始小规模的争斗,接着是部落与部落之间的争斗,而且由于华夏将这些财物和牛羊“丢”得非常散乱,所以贝都因人全部散在各处。 这个时候,随军监督的波斯人觉得非常不妙了,他们已经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阴谋味道。他们找到贝都因人头领,要求他们立即集合部队,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因为现在贝都因人大部分散在原野中,只有少部分人还追在华夏人的屁股后面,不过这些人的心思估计多半是试图“迫使”华夏人丢下更多的财物。 但是非常不幸,贝都因人没有一个共同的大首领,他们的领导层是由数百个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领组成的,他们能走到一起来,都是同一个原因,被波斯人用钱雇佣而来,现在要让这些贝都因人放弃远远超过雇佣金的财物,这怎么可能呢少数听话的部落刚收拾好,准备归队,却发现旁边的部落队伍乘虚而入,肆意抢夺他们漏下的财物。这不由地引起了这些部落地愤怒。他们一边谴责着旁边部落的无耻,一边又返回到原地,继续抢夺“原本属于他们”的财物。 事情演化到最后,波斯人的命令被漠视,甚至也认为是偏袒另外部落,让我们走了,好让别的部落来抢占这些财物。 随军监督的波斯人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贝都因人在广袤的原野中抢夺,争斗,在一片混乱中丧失了作战队形。但是华夏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局面任其发展下去。 一声声低沉的号角声吹响了。很快就象冬天的寒风一样席卷着整个荒野。随之而来的是沉重地马蹄声。首先发起进攻的是第一批一万五千余华夏骑兵,他们是第一批向亚卡多历亚城发起进攻,也最先撤下来,然后分批后退。在指定的地方换上备马后再进入到指定的地区进行伏击。 他们听到号声后立即从各个丘陵后面飞跃而出,如同潮水一般冲向贝都因人。黑色地大海很快就吞噬了最前面的贝都因人,这些正在抢夺和欣赏自己“战利品“的贝都因人就像沙滩上零零落落的小石块,迅速淹没在黑色的狂湘之中。醒悟过来的贝都因人立即行动起来,他们纷纷丢下手里的财物,翻身上马,寻找自己地队伍。但是整顿队形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他们需要和如电闪雷鸣般的华夏骑兵赛跑。 首先飞来的是如雨地箭矢,华夏人骑射让贝都因人在大吃一惊的同时遭受了一场五月暴雨般的洗礼。接着呼哨而来的马刀撕开了一个又一个贝都因人的胸口。这些华夏骑兵如同黑色的闪电在贝都因人身边掠过,留下一朵朵飞绽的血花,在贝都因人绝望的眼神中留下一个黑色地背影。远远地消失了。 对于各自为战的贝都因人来说,华夏人娴熟的战术配合和过人的单兵素质都是他们的噩梦。前面有骑枪开路,后面有马刀跟进,头上有箭雨支援,华夏骑兵的突击就像洪流一样奔流不息,一气呵成。在这流畅地进攻面前,贝都因人地勇敢和彪悍都有些苍白无力,何况华夏人的勇武丝毫不弱于这些贝都因人。 听到前方隐隐传来厮杀声。穆萨立即知道大事不妙,连忙下令大军加速前进,接应前方地贝都因骑兵。刚走过一个谷底,就看到前面丘陵上出现了几个身影。 只见两面巨大的旗帜出现在穆萨和四万波斯人的眼前。一面是波斯人熟悉的华夏军旗,另一面却是一面白色的旗帜,黑白相间的阴阳鱼在旗帜的正上方。大家都知道。这是华百人圣教的标识。而在这个阴阳鱼标识下面却有一把垂直的宝剑,这是一把华夏人独有的宝剑一青锋剑。 在这面大旗的前方。正是一位骑着白马的将军。 穆萨眯起眼睛,远远地看去,只见这位华夏将军一身白色的外袍,与其座下的白马相映成辉,也正好衬托了出其胸口那个阴阳鱼的标识。他没有戴头盔,而只是在头上围了一方白色的头巾。一张青铜面具戴在这位华夏将军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穆萨出神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在咫尺前的华夏将军,似乎被那张制作精美却面貌狰狞的青铜面具给吸引住了。这张泛着青黄色的面具在阳光下闪着点点光芒,伟岸的身形在飞动的白袍中屹立不动,穆萨甚至能看到面具后面飘动的两缕有点泛灰的头发。在这一刻,这位华夏将军仿佛成了天地之间的中心,无论是他身后千余名骑兵,还是穆萨身边四万波斯步兵,甚至于天上的太阳都无法动摇他的位置和遮掩他的光芒。 穆萨的目光许久才从这位华夏将军的身影上转移开,注视在他身后的那面大旗。阴阳鱼下的一把锋利的宝剑,难道他想做圣教的一把剑,为圣主的传播劈山开路?穆萨久久地看着不远处的那面大旗,看到最后,他觉得那把宝剑如同悬在自己的头上一般。 过了好一会,看到主帅一点动静都没有,旁边的将军们便开口提醒道:“大人,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前方的贝都因人正吃紧。” “不着急。”穆萨转过头来对副将们说道。“你们不觉得这有阴谋吗?” “四万波斯步兵是抵御华夏人地主力,而贝都因人只是雇佣而来的,谁是本谁是末你们应该都分得清楚,而华夏人分得更清楚。击溃贝都因人不要紧,幼发拉底河防线依然在,但是击溃我们,他们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抢渡两河,直趋泰西封了。” 说到这里,稽萨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可以看得出,出现在我们前方的应该是华夏人主帅。他冒险出现在这里,为得是什么?他属下的数万骑兵去哪里了?” 从曾穆率军出现在两河流域西岸,波斯人从来就没有搞明白他属下的骑兵有多少人,只能估算少则两万。多则五万,正是这个敌情不明,使得原本就谨慎的穆萨现在更加谨慎了。 “一旦我们散开队形进攻,或者是加入到贝都因人的战场中去,我们就必须展开队形,甚至可能会受贝都因人拖累,造成阵形散乱。而这个时候华夏人以少量兵力牵制贝都因人,集中兵力攻击我们,那后果是什么你们应该都知道。” 穆萨的话众位波斯将军都听明白了。华夏人的迂回包抄和机动力这些波斯将军在前段时间都领教过,曾经有一支两万人的波斯军队在增援杜尔杜利地路上。被华夏骑兵用灵活骑射和多变的诱敌给引散了阵形,然后被华夏人抓住机会,用连绵不绝的骑兵突击冲溃了整个军队。所以波斯人学习了老对人罗马军团的做法,采用了密集战术,丝毫不敢怠慢,尤其是在这旷野之中,这可是华夏骑兵最好地战场,稍有不慎。只要被华夏人抓住了机会和缺口,后面真的不堪设想。 波斯人冷静下来了,他们围成一个大密集阵形,弓箭手、长枪手都严阵以待,随时等待大队华夏骑兵的出现,因为华夏人给他们的印象是。只要号角一响。华夏骑兵可能从任何地方冲出来。 曾穆静静地策马站在那里,深邃的目光通过面具的两个黑洞投射出来。俯视着整个波斯军阵。站在旁边的拓跋有些不敢相信,不由地悄声问道:“总管大人,波斯人怎么不敢行动了?” “在波斯人和他们主帅穆萨地心里,波斯步兵军团远比贝都因人重要,是整个西方防线的主力。所以站在他的立场上以为我是借打击贝都因人来引出波斯步兵,所以他舍不得。谁知道我真正的目地却是打掉贝都因骑兵。所以我只带领一千骑兵站在他面前,他却不敢冲过来。”曾穆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们此前在河西岸地区打得好几仗,应该好好地敲打了波斯人,他们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到了荒野,我们就是这里主宰。” “总管大人,我明白了。我们以前给波斯人的下马威已经镇住了波斯人,就如同这把剑”,拓跋不由地看了看身后的那面圣主之剑的大旗,“高高地悬在了波斯人的头上。总管大人,你真是厉害!” 听完拓跋发自内心的敬佩,曾穆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淡淡地答道:“穆萨用兵一向非常谨慎和稳重。” 当一万多吸引贝都因人过来的华夏骑兵换上备马加入到战场后,战事地结局已经非常明朗了,贝都因人的缺点现在暴露无疑。来自数百个部落使得他们毫无组织,毫无配合,虽然他们彪悍,但是他们还缺少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一狂热,对信仰的狂热。在异世的历史上,贝都因人就是凭借这种狂热和彪悍,向飓风一样横扫了整个中西亚世界。但是现在,华夏人的鲜卑骑兵却拥有这种狂热,他们高呼着圣主之名在贝都因人中横冲直撞,对于他们来说,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回到圣主国度地荣耀开始。 被打得措手不及地贝都因人终于开始溃败了,他们因为贪婪财物而失去队形和先机,现在又因为失败阴影而失去士气,许多贝都因人开始携带着财物溃逃,尤其是一些贝都因贵族们,他们的地逃跑最后沉重地打击了部分还在坚持作战的同伴们。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曾穆策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和那面“圣主之剑”地大旗一起,仿佛成了丘陵顶上的两棵白色的大树,屹立在波斯人的眼里。而这个时候,无数的黑甲骑兵出现在曾穆的身后,他们带着浓浓的杀气和血腥味,整齐肃穆地站立在曾穆的身后,冷冷地看着波斯人。 在这一刻,穆萨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华夏人的目标或许真的只是贝都因人。可是他们为什么本末倒置呢? 带着这个疑问,穆萨下令缓缓撤军,天快要黑了,必须赶快撤回亚卡多历亚城。要不然黑夜会带来更多地危险和变数。 华夏人不会让穆萨和他的部下走得那么轻松,留下一万人追击贝都因人,五千人打扫战场,其余的华夏骑兵象一群野狼一样跟在波斯人的身后,一点点地撕咬着波斯人。等穆萨率军回到亚卡多历亚城时,他的步兵损失了大约三千人。 很快,穆萨尝试到失去贝都因骑兵的苦果。他们更加难以发现华夏骑兵的踪迹,虽然他们还有一部分高原骑兵(来自伊朗高原的骑兵),但是却无法与贝都因人和华夏鲜卑军相提并论。 华夏人继续沿河而下,向富庶的两河入海三角洲进军。一口气攻陷了伊新、苏鲁帕克、乌鲁克、乌尔、拉尔沙,直接威胁到了巴士拉海港,把整个巴比伦西亚、卡尔迪亚和苏美尔三地区搅得黑烟四起,处处废墟。 穆萨接到华夏骑兵威胁到了巴士拉海港之后,终于按捺不住了。一旦华夏人攻陷了巴士拉,不但美索不达米亚失去了最大的出海口,卑斯支一世也会失去他最富庶地明珠,而且有了这个巨大的海港。难保华夏人不会招来强大的华夏海军,要知道,他们在不远的安曼可是有自己地基地的。 征集了五万精兵的穆萨小心的沿着幼发拉底河西岸缓缓前进,在此之前,穆萨已经命令幼发拉底河所有的桥梁全部烧掉,船只全部集中在东岸。战船日夜不停地在水面上巡逻。 但是这次曾稽还不想趁机过河。而是盯上了穆萨的这支精兵。 首先是由高原骑兵组成的斥候被华夏人群起攻之,迅速灭杀在荒野之外。接着是连续不断的夜袭。更恰当地应该是夜间骚扰。一夜四、五次的骚扰,没完没了,虽然没有给波斯人带来什么损失,但是却让波斯人疲惫不堪。穆萨这次有点明白曾穆的有意,但是他却已经无可奈何了,他的机动部队在失去贝都因人之后,已经在华夏人面前无法机动了,主动权已经掌握在曾穆的手里。 煎熬了十余天后,波斯人终于能够看到巴士拉城的影子地那天夜里,依然是四次骚扰,然后波斯人严阵以待到黎明前,最后大部分人疲惫不堪晕晕欲睡时,华夏人发动了一次大规模地突袭,这次突袭不再是演习和骚扰了,而是实实在在地突击。 四处放火的华夏人纵横在波斯人地营地里,马蹄和马刀一样有效。到天亮后穆萨好不容易收拢军队后发现,自己的军队从五万一下子变成了三万。差点吐血的穆萨躲在巴士拉再也不出来了,他后来干脆放弃西岸所有非靠岸的地区,只是坚守十余座西岸河边的城镇要寨,并利用战船运用机动部队,防备华夏人渡河。 曾穆却改变了策略,他留下一万骑兵继续在西岸骚扰,牵制穆萨和波斯人注意力,自己却率领主力大军,准备了大量物资,并在靠得住的向导引领下,越过叙利亚大沙漠(今内夫德沙漠,该沙漠在古代标示着叙利亚、两河地区与阿拉伯地区的分界),向阿拉伯地区进军。他的第一目标就是阿拉伯地区南部最强大的国家希木叶尔王国。 曾穆率领大军越过叙利亚沙漠东部一角,然后沿着半岛东还岸前进,路线是首先进入安曼,然后沿着半岛南海岸前进,一路扫荡希木叶尔王国的城镇和势力,然后再沿着半岛西海岸北上。 看着这个计划,拓跋有些不懂,不由开口问道:“总管大人,我们为什么放着富庶的两河流域不打,为什么却要转战贫瘠了半岛地区?” “正因为两河流域过于富庶,所以波斯人为跟我们做殊死争夺。虽然我们在西岸获得了一系列的胜利,但是却没有伤到波斯人的元气,而我们一旦失误一次就万劫不复。现在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已经无法向东方调出一兵一卒,我们牵制波斯西方战线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们要想扩大战果看上去只有两个方向,第一是继续向东跟波斯人继续战争,第二是返过身去从罗马人手里夺取叙利亚地区,但是现在还不是时机,我们还必须借助已经占领巴尔米拉的罗马人保持对波斯人西线的压力。”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曾穆扫了一眼身边的众将,然后继续说道:“我们应该把视线转向南方。那里有大海,我们可以通过海路与华夏保持联系,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众多的贝都因人。在有些人的眼里,他们的确野蛮落后,但是他们的勇猛却让我们记忆深刻。” 的确,虽然华夏鲜卑军击溃了贝都因人,但是那是在处心积虑的设计下完成了,而且最后的战局是上万贝都因人冲出鲜卑人的包围和追击,逃回了叙利亚沙漠。 “如果我们征服了希木叶尔王国,并让贝都因人信奉了圣主,你们想,这不是在波斯人的身后插上一把尖刀吗?” 曾稽的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征服波斯人可能需要数百上千年的时间,因为他们民族的文明历史太悠远了,但是贝都因人就不一样,他们野蛮,信奉原始宗教,所以更容易征服和改信圣教。一旦这数百万贝都因人信奉了圣主,到时在宗教的引导下,他们会如同湘水一般涌向波斯人,甚至会席卷罗马人在地中海东岸的诸行省。 曾稽看到一脸欣喜的诸将,心里却暗自感叹道:自己只是提出了一个向南进攻的初步构想,而父王却完善了整个计划的战略思路,要不是他讲明,自己怎么知道这步棋的长远效果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 伊斯法罕(一) 曾华指着前方沉浸在暮色中的城池对身边的曾卓说道:“哪里就是伊斯法罕城,波斯中部重要的城池。据说在一千多年前波斯米底王国时就存在,后来在阿契美尼德王朝得到扩建,成为波斯腹地的重要城镇。” “伊斯法罕由于地理位置重要,该城自古以来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伊斯法罕在波斯语中的含义就是部队集结地。它曾经和波斯波利斯一样,是阿契美尼德王朝美丽璀璨的明珠,但是现在,波斯只剩下了了伊斯法罕。波斯波利斯早就在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后就变成了废墟,如同波斯高原广阔大地上一场华丽而壮烈的梦。 “据说亚历山大大帝为了掠走波斯波利斯的财宝,动用了一万头骡子和五千匹骆驼才将所有的财宝运走。然后放了一把大火,那些用黎巴嫩雪松制作的精美圆柱、柱头和横梁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屋顶坠落,烟灰和燃屑像雷阵雨一样纷纷落在地上。大火过后,只剩下石刻的柱子、门框和雕塑品依然完好。波斯波利斯就这样毁于一场大火。” 身穿白色皂褂长袍,头裹白头巾的曾华现在很象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他的头发和胡子已经全部,只有那双眼睛依然睿智,只是多了许多沧桑和感慨。 “祖父大人,你懂得真多,就是国学的教授也没有你知道地多。”曾卓转过头来答道。 曾华看着眼前这个孙子。眼中充满了慈祥和溺爱。曾卓是曾纬的嫡长子,今年刚满二十岁,也刚从长安陆军军官学院毕业,现在以见习军官身份跟在曾华的身边。 曾华知道曾卓的注意力还在那如流星般向伊斯法罕城飞去的石炮火油弹上。年轻人,而且还是一名热血青年军官,自然对战场非常向往,而华夏军上百门石炮一起轰击的场面更是让人沸腾的景象,当然会深深地吸引着曾卓。 “阿丑”,曾华叫着曾卓的小名,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曾华对曾卓的疼爱。因为曾华从来没有这么叫过曾闻、曾伟等子女,“你跟在我身边随行西征,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有什么感想啊?” 曾卓听到这里,神情明显一振,马上在马鞍上直起身体说道:“祖父,这一年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下载美少女尤其是在内沙布尔一战中,祖父你北攻木鹿,南围赫拉特,虚虚实实,让扎马斯普老老实实分兵,十五万呼罗珊守军被分成三路,最后被我们分路击破。” 在内沙布尔城一战。曾华先是遣曹延率领偏师合会吐火罗和贵霜联军,围攻赫拉特,虚张声势,迫使扎马斯普分兵到赫拉特,接着又亲率大军围攻木鹿城,迫使扎马斯普又分兵增援。却被曾闻在路上连连伏击,损兵折将。等呼罗珊守军被分得差不多了,便一举攻克木鹿,继而攻克内沙布尔,而赫拉特城知道自己成了一座孤城后便降了,呼罗珊防线就这样被攻破。坐镇第二道防线地薛怯西斯不敢轻易出击,只得收缩兵力。等待卑斯支一世从泰西封的增援。 但是这个时候战争的主动权已经掌握在华夏人地手里,昭州的牧民府兵以营为单位,翻过厄尔布尔士山脉东段山脉,深入到波斯高原中,肆意破坏和掠夺。腹背受敌的薛怯西斯只能步步后退,一直退回了波什科巴特。但是仍然无法挡住二十五万华夏大军前进的脚步。 华夏十五年冬天。卑斯支一世率领二十七万大军在风雪中赶到了波什科巴特,与薛怯西斯的十万人马汇集在一起。卑斯支一世此举可以看做是孤注一掷。因为在西边防线波斯军也是连连告急,罗马人和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华夏人联合起来了,严重地威胁着富庶美索不达米亚地区。 但是卑斯支一世认为战争的关键还是在东方,只要击退了华夏人在东方的正面进攻,其余方向的战事就会迎刃而解,所以他不顾诸臣的劝告,执意率军东进。而且他带走地二十七万精兵几乎是波斯帝国的全部家底了。 在几场战事打下来,波斯军占不到一点便宜。打正面阵地战,一分钟能倾泻十几力灭诗矢的华夏弩机营、神射营;如虎爪狼牙般突进的虎枪营;结阵如墙,势不可挡的陌刀队,再加上那如天神巨锤一般的探取军,总是让波斯军溃败后退。野外打游击战,数万呼哨而至,来去如风地昭州府兵是波斯军最头痛的对手,他们不但将方圆上千里的物资洗劫一空,成为华夏军的物资供给,还会常常袭击波斯军的侦骑探子,让波斯人成了睁眼瞎,甚至还会成群结队地袭击波斯军的粮道补给线,让波斯军队经常饿一顿饱一顿。 从华夏十五年冬天打到华夏十六年夏天,经过多达十几次大小会战,卑斯支一世的三十多万军队迅速减员为不到二十五万,最后退到了伊斯法罕城。 而华夏人方面,经过十几次激烈地战事,二十五万也迅速减员为不到二十万,而且曾华还留了五万年在内沙布尔和赫拉特一线,维持从昭州和吐火罗过来的补给线,虽然华夏西征军大部分粮草供给是从富庶的呼罗珊和波斯“就地征集”,就食于敌,但是还是需要从昭州和吐火罗调集一些粮草和军械物资过来。 但是在华夏十六年春天,六万昭州四郡的骑兵南下,为华夏西征军增添了一支强大的力量,使得兵力总数不输于波斯人。在近二十多年里,曾华向昭州四郡迁移了鲜卑、柔然、敕勒、突厥等牧民超过八十余万。加上原住于此地地西徐亚、寨族等牧民十数万,外加东迁回来西匈奴四十余万,总人数超过了一百三十万,组成地府兵也超过二十万,其中还不包括直属驻防昭武都督下辖地精锐厢军一鲜卑军、突厥军、悦般军、敕勒军、柔然军、匈奴军(这些厢军一般都是以三厢为一军,原本是以单族为军,后来就开始各族混编了,光剩下个名号了,以曾穆率领的西路西征军为例,主力鲜卑军只有不到一半是原鲜卑人。还分东、中、西三类,其余都是突厥、匈奴人混编。)。曾华让这些骑兵分批轮换南下,做为东路西征军地臂助。而这次南下的却是以敕勒军、匈奴军、突厥军为主的昭州厢军主力了,因为曾华知道决战的时刻快到了。 到了伊斯法罕城前,曾华下令先按照惯例用石炮火油弹向波斯人问路,于是就出现了眼前的这一幕。不过对于曾卓来说,此次西征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精彩,因为在这位热血青年看来,战争就应该气吞万里如虎,纵横千里如风,那能象前半年那样,徐徐前进。步步为营,哪里有“大原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地传奇? 曾华从曾卓的话语中听出一点味道来了,便笑着说道:“阿丑啊,你说我们这次西征的目地是什么?” 曾卓一愣。连忙答道:“祖父,我们这次西征不是要灭掉波斯国吗?整理发布于wap.ㄧ6k.” “灭掉波斯国?”曾华摇摇头,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的伊斯法罕继续说道:“波斯国的历史至今已经超过千年,它的文明曾经无比璀璨,它有自己的民族,有自己的风俗,有自己的宗教和信仰。征服它,谈何容易!” 曾华以前学过《世界历史》,知道在异世的历史上,波斯人最后被高喊着真主的阿拉伯人“征服”了,但是到最后,这些胜利者都不可避免地“波斯化”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阿拉伯人相对于波斯人来说。无论是在精神文明还是物质文明方面都落后太多了。 现在华夏人高喊着圣主从东方而来,而且他们的圣教有华夏上千地文明做基砝。但是却依然难以在短时间里动摇波斯人的民族性。 “我们和波斯人作战,就如同是两头狮子在搏斗,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只要是一方没有倒下,都谈不上谁是最后的胜利者。所以说,无论是骑兵骚扰还是攻陷城池,对于波斯人来说都是一时之痛,只要有机会,波斯人还会重新恢复起来。” “祖父,那我们该怎么办?尽可能的消灭波斯人的羊队?”曾卓沉思了一下抬头问道,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认县。 “对于我们华夏来说,东边是大海,正是华夏海军驰骋的地方,而西方却是我们陆军纵横地地方。我们要以各种名义和旗号,率领华夏人向西进发,去探索未知的广袤大陆,去征服众多的国家,去获取无尽的财富。”说到这里,曾华对着曾卓郑重地问了一句,“你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父亲跟我谈起过你以前跟他说起的北方威胁思想。”曾卓点头郑重地答道。这个思想和论点在华夏国中,只有少数人知道,因为它事关重大。曾纬能告诉曾卓,其中含义自然不言而喻,也清楚曾卓是个知道轻重的人。 “阿丑,波斯是我们通向西方世界的一个中转站和通道,但是这里离我们太远了,我们无法占领它,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它变成我们地势力范围。”曾华继续说道。 “哦,我明白了,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地消灭波斯人的军队。” “不,阿丑,我们要尽可能地消灭波斯帝国皇帝的军队。”曾华眨着眼睛纠正道。 曾卓不由一愣,想了好一会也笑着答道:“祖父,我真的明白了。曾华欣慰地点点头,转向伊斯法罕城说道:“你的七叔应该和罗马人连在了一起,正在美索不达米亚大杀四方,严重地威胁着波斯帝国的腹地,所以说前后受敌地卑斯支比我们更着急,更希望与我们决战,以便结束这场战争。但是我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我就是要稳打稳扎,步步为营,让他更着急些。只有等他露出破绽,那才是决战地时候。” 说到这里,曾华转向曾卓说道:“阿丑,你要记住,除了勇气和智慧,冷静和耐心也是一个将领该有的素质。首先要学会在战争混乱中等待破敌地机会,接着你要学会在混乱中寻找机会,最后你要学会制造机会。” “祖父,我懂了。”曾卓努力地点点头答道。 看着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面容,曾华的心里不由一动,许多往事突然从心底涌了出来。 看着曾华神色一变,在那里一时愣住了,曾卓不由开口问道:“祖父,你怎么了?” 听到曾卓的声音,曾华一下子醒悟过来,笑了笑答道:“没什么,只是我看到年轻的你,突然想起了往事,徐徐多多的往事。” 由于某些原因,曾华很少会跟家人谈起往事,所以曾卓借机说道:“祖父,你能跟我说说你的往事,大家都把你的英雄事迹传说纷纷,你能亲自给我说说吗?” “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个热血青年。”曾华的话没有说完,他象曾卓那么大时,的确是个热血青年,但是却在另一个世界。 “命运总是那么让人惊奇和意外,可这正是命运最吸引人的地方。不知道是历史创造了我,还是我创造了历史。“曾华想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 曾卓听到这里,虽然没有听祖父讲述光荣往事,却能深深体会到一种洞察历史却依然迷失在历史的感叹,一时心里泛起说不出来的感觉,最后只是愣愣地看着曾华那苍老的背影。 第二百七十七章 伊斯法罕(二) 这时,一名军官策马跑了过来,走到上千侍卫围成的大圈外围便停了下来,侍从长刘裕看在眼里,轻轻地策马走了过去,与那位军官交谈了几句,然后又回到曾华的身边。 “陛下,波斯人派来了使者,他们的皇帝卑斯支一世想与你会谈一次。” 听到刘裕的话,正在沉思的曾华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了,他转过头来笑了笑说道:“卑斯支,我有多少年没见过他了?好吧,你回复波斯人,明天中午在城外的空地会面。” 刚说完,曾华似乎想起什么来,叫住了准备转身的刘裕道:“石炮继续攻击,不过打到午夜就可以停止了,也算是给卑斯支一点面子。” 看了一会继续刮破长空的“流星雨”,曾华突然转头对曾卓问道:“阿丑,你觉得卑斯支为什么想和我会面?” 曾卓想了一会,老老实实地答道:“祖父,我和卑斯支没打过交道,不是很清楚他的为人,所以我不敢妄下断语。” 曾华不由大笑起来:“不敢妄下断语,好。”说完后曾华向旁边的副官侍从挥挥手,一名副官立即策马靠了过来。 “陛下,请问你有什么吩咐?” “哦,穆之,你研究过卑斯支,能说说他为什么想与我会谈”,说到这里,曾华鼓励道,“没关系,说说你的看法就行了。” “是的陛下,据我的了解,卑斯支是个很自傲地人,至少他的内心充满了自傲。”刘穆之恭敬地答道。 “是的。卑斯支是个很自傲的人,我现在还能记得当时情节,卑斯支被做为俘虏带进我的大帐时,他还是那样桀骜不逊,高昂着他那颗高贵的头。不过后来他回国后听说就变得很低调,也变得很深沉了,但是一个人的性格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曾华接着转向曾卓说道:“你能不轻易妄言,这很不错,但是却不能仅此止步。你要好好向穆之学习。” “是的祖父。”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曾华看了看天色,虽然时辰应该很晚了,但是在石炮火油弹和城中冲天火光地照耀下,半边天空都被映红了。不一会,曾华等人消失在远处连绵不绝的营帐中。只剩下上百个流星拖着长长的橘红色尾巴继续在夜空中飞行,尽管伊斯法罕的火光已经烧红了它的上空。但是在其它地方,天空依然是那样的深沉,它和隐藏在夜色中地大地一样。在默默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州过午夜子时,华夏军的石炮骤然停下,整个城外突然陷入一种难以置信的静寂之中。所有地声音在一霎间全部停止了,只剩下伊斯法罕城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火声以及杂在其中的三三两两呼叫声。 太阳在波斯人地期盼中终于从东方升起,劳累一夜的波斯人站在满是烟火烧燎痕迹的城楼上向远方看出,除了在青色的天际冉冉升起的太阳外,他们的视线里还有无数的背影。这些华夏人跪倒在地上,面向东方,他们心目中的圣地一黄陵做早祷告。 在一名教士悠长地唱诗声,所有的华夏人以一种非常整齐统一的动作行礼。直立。举手加额如揖礼,鞠躬九十度,以为前礼,然后直身,同时手随之再次齐眉。然后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以为跪拜正礼。然后直起上身,同时手随着齐眉,再缓缓下拜,依然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如此三次。跪拜正礼后,膝盖并紧,臀部坐在脚跟上,脚背贴地,上身直立,双手放在膝盖上,面朝前方,以经坐方式坐在那里,闭目凝神,随教士齐声低唱《圣主颂》,唱毕后再行跪拜正礼三次,最后直身站起来,以经立方式证身、平视,两手相合于下腹,肃立十二息后在教士最后的赞唱声中结束早礼拜。 上十万人整齐地做着同一个动作,这让波斯人感到无比的震惊。经过数十的年努力,大部分华夏人已经是圣教徒了,通过吸收古希腊哲学、罗马基督教、波斯袄教和摩尼教地思想和学术,圣教在原本春秋战国诸家思想地基础上已经完了系统化、整体化的过程,并逐渐向哲学、美学完善,完全形成了一整套自己地思想和学术体系。而在汉礼的基砝上制定的一整套完善和严谨的仪式,通过这一整套简单易行却非常完整严谨的礼仪,每一个圣教徒都能感到自己的灵魂有了归宿,也感受到了宗教的力量,这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也是圣教能迅速扩张的原因之一。 波斯人无言地看完这一切,最后在沉寂中散开。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拾残局和休息。 临近中午的时候,伊斯法罕城门大开,卑斯支率领二十余骑直奔中间的空地,而曾华也在数百骑兵的护卫下带着曾卓、刘裕和刘穆之来到空地。 曾华这次穿了铠甲,只不过是一身连环软甲,外面还套了一件青皂褂袍,头上没有戴头盔,只是将花白的头发简单地梳了一个发髻,然后用布带捆起来了。他的身后多了一个尖顶连衣帽,搭拉在后背上。这是西徐亚人用来抵挡高原寒风的特色服饰,后来传遍了波斯,也被希腊人、罗马人学了去,现在也被华夏人学去了。 虽然这个季节的太阳并不猛烈,反而还能给人带来温暖,但是两顶遮阳伞还是立在了那里,这是君主的仪仗。 曾华坐在自己遮阳伞下的马扎上,盯着卑斯支看了许久也没有作声。悍斯支尽管被看得非常不爽,但是他却没有出声,仿佛对面这个老头那和蔼的目光中带着无声的威严。 “我上次见到你地时候。应该刚好和你现在一般年纪。”曾华终于开口了,旁边的通译立即将其翻译成波斯语。 “这次西征,我从长安出发一直到昭武城,足足走了一年,我终于感到草原是如此的广袤,雪山是如此的高耸,沙漠是如此荒凉。”曾华继续说着,而卑斯支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地倾听着。 “我站在昭武城的时候。终于无可奈何地对自己说,老了,我老了,不过我曾经如何的威震天下,如何的骁勇善战,可是时间还是让我变老了。”曾华现在如同变成了一个爱唠叨的老头。而卑斯支却是一位非常有耐心的听众。 “我已经六十八岁了,很快就七十岁了,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西征,谁知道呢?人活在世上。总是快乐少,痛苦多。我们要忍受失败地痛苦,要忍受着磨难和痛苦。要忍受失去亲友的痛苦,最后为得是什么?” 听到曾华的疑问,卑斯支思考了一会才答道:“为了成功和胜利带来的快乐。” “成功和胜利带来的快乐?”曾华不由地笑了起来,“这是陛下你追求的快乐吗?如果陛下你成功了,你会不会觉得付出和忍受地痛苦将超过收获和快乐呢?” “我不知道。”卑斯支沉默了许久才喃喃地答道。 “算了吧,我们不要提这些。”曾华挥挥手,“陛下,请原谅。人老了,总爱胡思乱想。” “其实我和你这一战,如同华夏和波斯一样,应该是宿命。从我第一次西征开始,从你被我俘获开始,我们注定要用这种方式来决定我们各自的命运结局。就如同华夏和波斯一样。”曾华转言道。 “是的陛下。这是我们的宿命。从我被俘那一刻起,我就无时无刻都在告诉自己。我要打败你,我是沙普尔二世地儿子,我不应该背上这样的耻辱,那也是我的父亲一沙普尔二世最大地耻辱。我要用胜利来洗涮这个耻辱。”卑斯支红着眼睛说道。 “我或许看出你和你父亲的不同。当你们的民族和国家在危难之际,你因为你个人的荣辱而挟持了整个波斯,这或许就是你失败的原因。而你的父亲能有崇高的声誉,那是因为他将他个人的荣辱寄托在你们地民族和国家之中。”说到这里,曾华不无叹息地说道,“我的陛下,失败和自傲让你迷失了眼睛。”看的出来卑斯支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似乎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情。 “我的陛下,事情到了这一步,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必须倒下一个人。你还是回去做好准备吧。” 卑斯支最后抬起了头,他静静地看着曾华许久,他觉得眼前地这位看上去非常慈祥和蔼地老头是一个魔鬼,他的话象利剑一样穿透了自己地心,而且还不留情地击碎了自己所有的美梦。卑斯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紧紧地握住腰刀的刀柄,微微晃动着上体,不一会他的嘴唇被咬出血来,渗出淡淡的血色来。到最后,卑斯支实在坚持不住了,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了。 看着卑斯支的背影,曾华摇摇头,对身边的曾卓叹息道:“这个波斯皇帝啊。没能见到沙普尔二世,真是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回到伊斯法罕城的行宫里,卑斯支的怒火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他拔出腰刀,将眼前的一切东西砍去,仿佛那些都是华夏人的化身。只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房间里顿时一片狼藉,无数精美的珠宝器具倒在了地上,被摔得支离破碎。 发泄了好一会,卑斯支才渐渐地冷静下来,他猛地丢下腰刀,蹲在那里失声地痛哭起来,如同一个极度受伤和痛苦的孩童。卑斯支的后背无力地靠着柱子,身体慢慢地滑落,最后坐在了地上。 “奥多里亚,我最敬爱的奥多里亚,我们真的失败了吗?”卑斯支低声地问道。 奥多里亚从房间一个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卑斯支的跟前,然后轻轻地抚摸着这位波斯皇帝陛下的头。 “陛下,我地陛下。其实我们早就失败,从我们两线开战开始就失败了。”奥多里亚的声音有些嘶哑,丝毫没有他平时的镇静和平和。 “什么,你早就知道了?”卑斯支抬起头望着奥多里亚,眼睛里充满了质疑。 “波斯在罗马和华夏中间,如果单独与一国作战,可能还有机会获胜,但是与两国交恶,波斯一点胜算都没有。” “奥多里亚。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一直当你是全波斯最睿智的智者,可是你……”卑斯支愣愣地看着奥多里亚说道。 “我的陛下,你的路必须你自己选择。如果按照我内心真实的建议,我会建议你与华夏结盟,甚至可以称臣。然后一起进攻罗马,从罗马人身上弥补一切损失。” 听到这里,卑斯支不再言语了,他知道奥多里亚的这个建议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接纳。自己顶多只会接受一个折中的办法一联合罗马人对付波斯人,但是最后地结果还是波斯将独立面对华夏人的攻击,罗马人不会那么轻易出手相助的。 “奥多里亚。“卑斯支默然了半天,终于慢慢地站起身来,“我的仇恨和无知毁灭了我,也毁掉了整个波斯。” “波斯?”奥多里亚突然对卑斯支笑了笑说道,“只要陛下愿意,我毁掉整个世界也无所谓。” 卑斯支听到这里,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一下子又激动起来,他一把抓住奥多里亚衣领。大声咆哮着:“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波斯毁掉,你还是不是波斯人?” 看着奥多里亚那苍老的脸在自己眼前出现,看到他那头花白地头发,看到他那双关切的眼睛,卑斯支突然像是被击中了要害,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帮助我。帮助我夺得皇位,你知道吗?我有多爱我的父皇?” 奥多里亚眼睛一下子红了。含着眼泪喃喃地答道:“沙普尔陛下曾经对我说过,崛起的华夏人将是波斯人最大地噩梦,他说他如果还年轻二十岁,他一定会带着波斯人与华夏人决战到底。可是他老了,老了。” 卑斯支听到这两个词时,已经从奥多里亚的话语中体会到父亲沙普尔二世说这话时的悲凉和无奈,他突然看到了父亲那张熟悉地脸,那双如同黑海一样深沉的眼睛,还有自己将匕首刺进他胸口时他对自己的爱抚,卑斯支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沙普尔陛下曾经对我说过,他最羡慕华夏国王的不是他那显赫的战功和传奇的事迹,而是他身边如同星光闪耀的将军和大臣,还有那些能接过他大旗地儿子们。”奥多里亚继续说道,“沙普尔陛下曾经说过,华夏国王是太阳,但就算他突然坠落,那些星星依然能够照耀整个天空。” “沙普尔陛下最后选择了你,因为他知道如果你即位波斯或许还有一点机会,可是他还是担心你,担心你会被你的愤怒蒙蔽双眼。” 听到这里,卑斯支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奥多里亚的胸口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低声哽咽道:“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你为什么不提醒过?” 奥多里亚一边抚摸着卑斯支的头,一边低声地答道:“多少年了,我都忘记了,我到底是希腊人还是波斯人?许多事情我都忘记了,许多人我也都忘记了。我只记得沙普尔陛下少年时递给我的那只手;我只记得在御花园遇到卡雅莎(卑斯支之母)的那一刻,那时她刚从设拉子,还没有成为皇妃;我只记得她在病榻上拉着我地手,要我象照顾儿子一样照顾你。” 奥多里亚地声音在房间里轻轻地回响,卑斯支的哭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哽咽着,而房间其它地方一片寂静,只有烛光在微微地跳动着。 而就在这一夜,曾华下达了对波斯军发起总攻击的命令,决战终于在华夏十六年六月十七日的夜里打响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伊斯法罕(三) 华夏军最先攻击的波斯军的北翼大营。 伊斯法罕城虽然是波斯中部的一座大城,但是在居民众多的基础上容纳二十多万军队也是很困难的事情,而且卑斯支也不会傻得将所有的军队全部聚集在城内让华夏军围着打。 按照卑斯支的部署,波斯军有十余万在伊斯法罕城里坚守,做为基本支撑点,北翼有七万余人,南翼有十余万人,组成了一条以伊斯法罕为中心,南北长七十余里,纵深二十余里的防线。 六月十七日夜里,华夏军集中了百余门石炮,在半个时辰里向波斯北翼大营投掷了两千余发火油弹,当其变成一片火海时,卢震率领六万柔然军、突厥军和匈奴军从西、北、东三个方向发起了突击。 四处燃起的大火不但让北翼大营的波斯军一片慌乱,也让这座方圆数十里的军营在黑夜中被暴露无遗。六万华夏骑兵挥舞着马刀,以队为单位,来回地突击冲杀。 夜战是华夏军中必修的课目,但是由于其对外部环境、敌方条件、己方素质等有着诸种严格的要求,所以华夏军也很少用这招杀手锏,就是用也是小规模地夜袭,象这种大规模的夜袭却是很少见,所以华夏军一发动进攻,北翼大营的波斯军队就和穆萨所部去年在巴士拉城外的遭遇一样。不过相对于曾穆来说,卢震用兵更加老辣,他将手里的六万昭州厢军分成三路,分路突击。且按照早就确定的区域和路线进行攻击,即使得波斯军队搞不清楚主攻方向和对手人数而变得更加混乱,又使得华夏军不会互相发生冲突,而且还能最大效率地清扫了波斯营帐。卢震带着数百名侍卫站在波斯北翼大营的外围,冷冷地看着前面火光冲天地杀戮战场。 已经五十多岁的卢震不再需要披坚持锐冲锋在最前线了,随着段焕、赵复、姜楠、柳呶、张渠、徐当等第一代将军们老去,现在在华夏军队中担当主力的将军就成了卢震、曹延、李天正、候明、夏侯阗和陈灌为首的上林七将等一批成了,而这其中名声最盛,和第一代老将一样几乎成神话的却只有卢震和曹延。 卢震十几岁就跟随曾华从征。西征凉州、北讨漠南漠北,灭高句丽,都能看到他的扬鞭疾蹄的影子。尤其是他镇守漠北十余年,在河州、平州赫赫有名。就是现在,敕勒、柔然、鲜卑等等,无论是依然居住在河州、平州或者还是已经迁出的诸族。听到卢震的名字都会无比地崇敬,仅此于他们信奉的圣主的代言人一曾华。 而后来卢震和野利循在第太和次西征中纵横数万里,降服西匈奴数十万,灭国数十。斩首数十万,使得第聂伯河以南地区的各“蛮族”都记住了他的名字,而罗马史学家也从各“蛮族”的哭诉中颤抖地记下了卢震地名宇。 曹延则在西征西州、沙州、昭州等诸战中大放异彩。然后又镇守昭州,虎视吐火罗、贵霜多年,其威名除了震慑吐火罗、贵霜外,还远传天竺和波斯。 这次西征,曾华自领波斯东道行军大总管,卢震和曹延为副总管,分领骑兵和步兵。而其余如夏侯阗、李天正、候明、唐昧、陈灌、王先谦、谢玄、刘牢之、朱序等诸多名将都随从在 卢震仔细地观察着北翼大营所有的变化,倾听着所有的动静。然后时不时地命令身边的传令官,用不同地号角声通知各分路的统军将领,对进攻做出一些调整。而各分路突击军队总是能够在一个大范围里做出一些变化,控制着整个战局,死死地压着波斯军猛打。 十几万军队的混战,总指挥要想做出细致地调整和变化几乎是不可能的。卢震只是用号角传达着自己的意目。具体动作必须由战局中的各级统军将领根据自己的情况来临机应变,但是由于各将领之间的默契。他们各自做出的调整是那样的相互和谐。战场中,一支骑兵从北边呼哨而来,挥舞地马刀砍倒上百波斯人后在火光中迅速消失。当波斯人惊魂未定还来不及收拾残局的时候,另一支骑兵从西边无声无息地冲了出来,一顿乱砍又留下了上百具波斯人的尸体。当波斯人向着东边,冲着刚才那支骑兵的背影咆哮和乱射时,南边火光后面突然飞来一阵箭雨,顿时将波斯人射倒数十人。 如此的来来回回,华夏人在火光中忽隐忽现,每一次出现都会带来一阵死亡的飓风,每一次消失都会带来无尽地未知恐惧。他们地动作和配合行如流水,流畅却有效。放眼世界,或许只有华夏军队能进行这样已经艺术化的战术指挥和配合。 天色终于变成青色了,卢震一挥手,然后调转马头就走了,只留下传令号手在那里吹出一声悠长缓慢地号角声,随着这声号角声,北翼大营里四处响起了类似的号声。很快,华夏骑兵从北翼大营的黑烟中纷纷钻了出来,他们的脸上、身上满是血迹和污渍,有的骑兵身后还拉着一匹马,上面躺着他们已经牺牲的战友。华夏骑兵在战场上占据优势,所以能够抢回一部分牺牲军士的尸体。 当太阳又照耀在波斯高原时,六万华夏骑兵已经从波斯北翼大营里撤了出来,他们在离大营十余里的地方集合,稍事休息,然后下马和准备进攻的步兵们一起做了早祷告。在这次早祷告结尾,二十多万华夏军士齐声高唱: “大战即将来临, 母亲,你不要哭泣,祖国就在我的身后! 远方传来敌军的脚步声,大地在颤抖。 是捍卫荣誉的时候了,热血早已澎湃, 旗帜已经在烈风中吹响了进攻地号角! 闪电撕破了远处沉重的黑幕, 看,是华夏的勇士在前进。 无论面对风暴或是太阳, 我们微笑地面对着死亡和胜利; 我们享受着这种磨练, 我们享受着这种荣耀。 我们的铁骑呼啸向前。 伴随着阵阵尘沙。 当敌人的士兵露出踪影,我们挥舞着马刀全速向前! 我们生命的价值, 就是为了光荣的祖国而战! 为祖国而死是至高的荣誉! 伴随着雷鸣般的号角声。 我们像闪电一般冲向敌人。 与战友们一起向前, 并肩战斗,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战无不胜! 如果我们从马上摔下 如果我们被敌人击中, 如果我们从此不能回到故乡, 请不要为我哭泣! 我们亲爱地战友, 我们忠实的坐骑, 我们将一起走向圣主的天国!”没有乐器伴奏。二十多万个粗扩的嗓门将这首华夏军士喜爱的歌唱得如此慷慨激昂,为他们已经死去或者即将死去的战友们践行,他们无比地勇气,他们坚定的信心。伴随着嘹亮的歌声冲天而起,震撼着伊斯法罕,震撼着波斯高原。也震撼整个天与地。 歌声过后没有多久,十万早就站好队形的步兵在曹延地一声喝令声,迈着整齐而缓慢的步子,徐徐向伊斯法罕南翼大营走去,看样子华夏军准备剪除波斯军的南北两翼,然后再主攻被孤立地伊斯法罕城。 华夏步兵走得非常有秩序,他们以营为一个方阵,在各营鼓手敲出的有节奏的行军鼓声中。按照节奏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着。而且在行进中为了保持士气,各营按照各自的节奏念诵着“行步诗”,该诗七字为一行,一字一拍,而且格式内容各营都大同小异,前面是歌颂圣主。中间赞扬本营的功绩。后面是藐视敌人。各营军士们随着自己的脚步节奏,齐声低声诵念。有天竺人念诵佛经的空灵,有罗马人诵读圣经的虔诚,也有波斯人念叨阿维斯陀(袄教地主要典籍)的神秘,更有华夏人朗诵诗赋的音韵和气魄。 诵念声随着脚步声此起彼伏,最后汇集成了一股低沉的海符声,在伊斯法罕城外的上空回响着。时不时传来嘀嗒的马邯尸扣非常清晰地口令声,如同浪涛尖上闪动地浪花声。 最前面是身穿灰白色步军重甲的虎枪营,由于华夏工场中地钢铁冶炼、锻造技术和工艺在这数十年里突飞猛进,使得在提高了质量的基础上铠甲的重量反而还下降了一部分,外型也更加优美和人性化,所以显得没有那么臃肿和笨重。这些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虎枪手扛着木杆钢尖的虎牙突刺枪,一把手刀紧紧地斜背在后背。 后面紧接着是坚锐营的刀牌手,再后面是背着长弓的神射营,这些长弓手除了背着一把长弓和一管箭筒,还背着一把雁翎刀,一旦需要,可以立即放下长弓变成近身厮杀的刀手,在他们的身后便是弩机营,望眼看去全是被扛着肩上的神臂弩。 在华夏大军缓缓逼近的时候,波斯南翼大营的各门大开,涌出上十万的波斯军士,按照长枪手、弓箭手、盾牌手等分类站好。自从波悉山大败后,卑斯支和波斯人针对华夏人的战法想了很多办法,最后波斯军吸收了很多罗马军团的战法,毕竟罗马人的步兵方阵和军团举世闻名,而且波斯人跟罗马人打了数百年的交道,当然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刚好可以用来对付华夏人。 现在华夏人打上门来了,波斯人在接到城中卑斯支的命令后,立即整军出营接战,因为如果被堵在大营里就麻烦大了,可能会成为被堵在窝里的老鼠。因为一来大营无法让大军展开队形,无法进行各兵种配合协作,二来大营不比伊斯法罕城。无险可依,而且大营连绵上数十里,所以无法得到伊斯法罕城里的火力支援。 过了一个多时辰,两军相隔数百米列好阵了,整个战场突然一下子变得肃静起来。现在已经进入到临战阶段,双方都暗暗地憋足劲,准备在交战的那一刻骤然爆发。 曾华身穿连环软甲,外面照旧套了件青皂褂袍,头上依然只是一个发髻。他策动着坐骑。向阵中奔去,后面紧紧地跟着三面大旗,中间是“双盘龙“地国旗,左边是“蓝黄五星”的陆军旗,右边是“白底黑鼎”的王室徽旗。 曾华从万军丛中穿过,华夏军士用狂热的的眼神追随着这个身影。他们愿意跟着这个身影到世界每一个地方去。 曾华看着自己晃过的一个个面孔,突然想起了在五十余年前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自己碰到一群南逃的流民,当时也是一个个面孔在自己的眼前晃过。但是当时充斥在自己视线里地全是惶恐、悲哀、无奈和绝望。现在,这些流民的子孙,现在却已经站在了万里之外。他们的眼里满是自信、自豪、激动以及对未来的渴望。 曾华没有想到会来到这个异世界,没有想到自己能活到现在,没有想到身边能聚集一群人,没有想到能带着这群人走到这里,更没有想到能引导华夏走到今天这个局面。或许从此以后华夏民族不会一次又一次在愚昧和野蛮中挣扎,不会在闭守在雪山东隅,它将迈步走进世界这个大丛林中,发出王者的威吼。 想到这里。曾华一时豪气骤升,他勒住了缰绳,站立在军阵中,然后拔出腰间的钢刀,高高地举起,然后大吼道:“华夏必胜!” 整个华夏军被曾华这句高吼点燃了。所有地军士都高高地扬起了手里的兵器。纵声高吼起来:“华夏必胜!”吼声象飓风一样,从军阵中心开始。迅速向周围席卷而去,最后汇集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天地冲去。 曾华曹延点点头,然后钢刀向前一挥。曹延立即大吼一声:“吹后,全军前进!” 雄远的号角声如同是海王地号角声,黑白相间的海洋被这号角声吹得沸腾起来,并卷起了巨涛骇浪向前冲去。 虎枪手将肩上的长枪向前斜举,列队继续前进,后面地刀牌手、长弓手、神臂弩手步步紧跟。 看到华夏军有了动作,薛怯西斯一举手,波斯盾牌手立即冲到了最前而长枪于紧跟其后,弓箭手也做好了射击准备。 当两军最前锋只有数十米时,华夏军身后突然呼的一声腾起一朵巨大的黑云,向波斯军飞去,这声响巨大,甚至掩盖了同时飞起的一朵白云。黑云自然是令诸国闻风丧胆的神臂弩射出的铁箭,而白云则是长弓射出的木杆羽箭。华夏的长弓虽然没有神臂弩凶名远扬,但是威力却不差不多,因为神臂弩是以凶猛取胜,长弓却是以数量取胜。十万华夏军,除去两万神臂弩手,一万虎枪手,两万刀牌手以及为数不多地陌刀手,其余五万全是长弓手,一射就是一大片。 混在其中的还是数千支长铁箭,这些都是床弩发射的。两百多架床弩间在弩机营中一同前进,只听到一声号令下,只听到床弩一声咣当,弩机搬动,六支长铁箭立即被四张巨弓送上了天空,飞行的长铁箭非常象罗马军团的标枪,但是去势要迅猛十数倍,无论是战马还是身穿铠甲甲的波斯军士,都会在其落地地那一刻被钉穿。 箭雨刚洗礼过三次,华夏军和波斯军终于正式接上火了。两军顿时象熔浆遇上了海水,瞬间迸发出巨大地声响。 波斯军如同罗马军团一样用立在地上的盾牌组成了一个巨大地“钢铁防线”,一支支长矛从盾牌的缝隙里伸了出来,指向正缓缓走过来的华夏军士。 华夏虎枪营在即将与波斯军交火的前数十息,随着各营的一声号令,虎枪手在正步缓进做了一次细微的调整。第一排不动,第二排整体向左边移动了两步,第三排向右边移动了两步,并依次类推一排排地左右移动,并微微地拉开了左右互相之间的空隙。所以刚才还前后对齐的虎枪营一下子变得前后交错起来。而这个时候,第一排虎枪手已经走到波斯人的跟前。 第二百七十九章 伊斯法罕(四 “杀!”,第一排的虎枪手齐声大吼道,拧腰全力一刺,钢铸的枪尖一下子贯穿了被波斯人寄以重望的盾牌。毕竟华夏虎枪手都是特选出来的,而且数年甚至十几年练的就是这几招一全力突刺、侧让拔枪、再全力突刺。所以他们这一枪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波斯人无法想象的,这股力量之大,再配合精钢铸造的枪尖,就是铁墙也要给你扎出一个窟窿来。何况波斯人的盾牌还只是内木外包铁,而且要考虑到携带方便,厚度无法随意增加,所以在虎枪的突刺下无一不被扎出一个洞。 虎枪从盾牌的洞里直穿过去,再扎过波斯盾牌手不厚的铠甲,一直扎进里面的血肉之中。顿时,整个军阵中泛起一股血腥味。 第一排的虎枪手不管有没有扎中目标,在出枪姿势快用尽时,身体一侧,左右让出一个一人多宽的空隙。而且双手顺势往后用力,开始拔枪。由于虎枪的枪尖与枪身融为一体,加上枪尖上还有三道长长的血槽,所以拔枪非常容易顺利。许多波斯盾牌手在拔枪的那一瞬间,由于鲜血迅速涌出,早就全身无力,加上被拔枪的力量一带,立即丢下盾牌瘫倒在了地上。而在这个时候,第二排虎枪手上前三步,从第一排虎枪手之间跨出,脚步刚越过第一排落定就大吼一声全力一枪,直刺前方。这一刺不象第一排那样只求方向整齐,而是穿过被第一排突刺刺出的空隙,直刺有效目标,例如没有被刺中或者只是受轻伤的波斯盾牌手的胸口。 突刺。收枪,后一排再从空隙中迈出,继续突刺,收枪。波斯人一时觉得眼前全是无穷无尽地长枪刺来,无论躲向何处都有一支长枪刺来,而一旦被这支长枪刺中,你就会在短时间里变成一个血人,然后倒在地上抽搐而死。 波斯人的盾牌手很快就被杀透,华夏虎枪营直接面向了波斯人的长枪手。并与他们厮杀在了一起。刀牌手迅速跟上,掩护虎枪手的侧翼,并帮助他们将冲出的缺口撕得更大。长弓手则继续射击,当前面的虎枪营、坚锐营越杀越深,几乎要杀到长弓手的射程之外去的时候,长弓手为了避免误伤战友。立即变阵分成了两部分。前面各营长弓手放下了长弓,拔出雁翎钢刀,在陌刀队的带领下,冲向了战场。他们一下子变成了擅长近身厮杀地刀客。以陌刀手为先,支援着刀牌手,与蜂拥冲上来的波斯军士浴血搏杀。 后面各营长弓手继续前进。他们手持长弓,警惕地看着前方,而陌刀手站在了他们中间,做为他们的支撑。他们将成为后面继续用箭雨为前方提供远程火力支援的弩机营和床弩营最坚固的屏障。 刘牢之做为统领一军的将军,却喜欢拧着一把陌刀冲在最前面。他地虎枪营突出一个缺口后便将指挥权交给了副将涂栩,然后亲自率领五百陌刀手直冲波斯人的纵深。刘牢之知道,打仗要一鼓作气,不能缠斗。所以他要乘机扩大战果,不但要让虎枪营扎出一个大缺口,他还要率领陌刀手在缺口里好好搅动一下,只要这样才能让波斯人崩溃地更快。 不一会,刘牢之的身上全是鲜血,几乎看不出身上铠甲原来的颜色了。而五百陌刀手还剩下四百多人。但是他们地身后至少躺下去五、六百具波斯人的尸体。刘牢之脚一蹬,将陌刀从一具只剩上半身的尸体上抽了出来。眼睛一转,刚好看了一个目标,一名波斯将领。 波斯人虽然没有象华夏人在铠甲上做了军阶标识,但是也非常容易分辨士兵、军官和将军,因为军官和将军地铠甲非常漂亮,而且做工非常精良,与士兵简陋的披甲有天壤之别。出现在刘牢之眼前的这个波斯人,身穿一套银白的铠甲,不但亮光精美,而且上面还有几个装饰花纹和人物,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刘牢之二话不说,把刀一扬,直向那名波斯将领杀去,其余陌刀手也是呼哨一声紧跟在后面。波斯将军看到刘牢之面目狰狞,气势汹汹地shale过来,顿时有点慌了,连连叫人过来“护驾”。 刘牢之一刀劈翻最前面的一个波斯士兵,然后一个横扫,直接将一名波斯军官砍成了两截,接着一个突刺,陌刀刀尖直接扎进一个波斯士兵的胸口。刘牢之顺手一转,然后一收,只听到波斯士兵大声惨叫着,胸口出现一个硕大的血洞,鲜血正喷涌而出,眼见不活了。 刘牢之几下子就杀到了波斯将军的跟前,其余围过来“护驾”地波斯军士们却被刘牢之身后的陌刀手给截住了,根本近不得身。波斯将军眼睁睁看着没几下自己前面的部属就全空,而那个华夏恶魔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迎面扑了过来,于是咬咬牙,挥舞着大马士莘弯刀便冲了上去。 刘牢之轻轻一挑,陌刀往上一弹,直扑波斯将军的脸面,慌得波斯将军连忙挥刀一挡,谁知刘牢之这招却是虚招,他待得去势用老,顺势一个反八字上劈。波斯将军突然感到右臂一阵剧痛,不由发出一声惨叫。刘牢之砍飞了波斯将军的右臂,拧住飞起地陌刀往下一压,扑哧一声便切下了波斯将军地首级。 刘牢之上前一步,抓起落在地上的首级,高高举起,并大声喊道:“波斯将军首级在此!”听到这喊声地华夏军士齐声发出一阵欢呼声,士气顿时大振。这是第一个授首的波斯将军,也是不断爆发的欢呼声的开始。 卑斯支在伊斯法罕城楼上,看着已经战成一团的南翼大营,听到时不时爆发出来的一声高吼和随之的欢呼声,曾经刻苦学习过汉语地卑斯支不用翻译也听明白了。这是华夏人在炫耀武功,他们向战场上所有的人宣布,他们手里举着波斯将军的头颅,甚至还喊出了一些将领的名字。华夏人在开战前也做过仔细的准备,波斯重要将领的作战习惯、模样和名字都被下发到各营。而且从去年打到今年,华夏军也记住了多次交手的对手的名字。 最后,一个无比洪亮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薛怯西斯首级在此!”,战场上突然出现短暂地静寂,随后立即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远胜刚才的那数十声欢呼声,因为现在被砍下首级的是波斯战场总指挥,卑斯支最信任的大将。 卑斯支听到这声高吼,眼前顿时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拥有无比灿烂文明地华夏人到了战场上却如此的凶残。高高举起滴血的首级。高吼着被杀者的名字,每一次吼叫都能让华夏人更加兴奋和狂热。而每一次却沉重地打击着波斯人地士气。 过了好一会,卑斯支才清醒过来,他突然转过身来。指着华夏军的中军大营高声狂呼道:“派出贝都因人,派出我们所有的骑兵,突击华夏人地中军大营。我要直接砍下华夏国王的首级!” 卑斯支双目通红,目眦欲裂,他挥动双手,如同疯狂一样。旁边的侍从不敢怠慢,立即下去传令。 卑斯支原本有七万贝都因人雇佣军随军东来,外加波斯人原本的骑兵近三万余,加上一起足有十余万,但是在半年多与华夏军的激战中早就损失过半。现在只剩下五万余骑,而且士气低落,被卑斯支安排伊斯法罕的城西,现在被用来最后一搏了。 五万波斯贝都因骑兵穿过残破的北翼大营,划了一个弧线,直接冲向正中间的华夏中军大营。卑斯支一直不敢用骑兵地原因是顾忌华夏军的骑兵。虽然华夏军名义上只有六万骑兵。但是那是精锐的厢军。而散在外围的府兵骑兵不知有多少,只要一声令下。可能从四处汇集数万骑兵。而且在野外混战,贝都因骑兵和波斯骑兵都不是华夏骑兵的对手,半年多血的教刮已经证明这一点。现在卑斯支不管这一切了,他现在急需一个扭转战局地机会。 波斯骑兵刚一动作便被华夏人知道了,曹延接到命令,立即要求负责中军指挥地曾闻立即做好准备。曾闻率领的中军有三万厢军和五万泣朔、并、司州府兵,可不比正在南翼大营厮杀地五万厢军和五万关陇府兵差到哪里。 看到远处呼哨而来的波斯骑兵,曾闻再一次检查着严正以待的军阵。这里是中军,拱卫着自己的父王,也是整个战场的心脏,不能出一点乱子。这时,一个军官跑了过来,低声传达了一个命令。 “陛下命令使用霹雳弹?”曾闻有点吃惊,旁边的曾湛看到自己父亲这个样子,不由疑惑了,低声问道:“父亲,霹雳弹是什么武器?” 曾闻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直接给总传令官下令道:“命令炮营,使用霹雳弹,连发。”然后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前方,曾湛见如此也不好追问了,老实策马立在后面。 很快,波斯兵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冲到华夏中军阵前不到三百米处的地方,曾湛只听到身后一阵咯吱的声响,然后响起了一阵破风的声音,他知道,这是炮营的抛射机在发射。 曾湛抬起头,看到上百个黑色圆弹从自己头上飞过。这是什么弹?既没有火油弹特有的橘色加黑色的尾巴,也没有石弹显而易见的灰白色。正想着,黑色圆弹砸进了飞奔的波斯骑兵群中。由于波斯骑兵散得有点开,黑色的圆弹只砸中了不到一百余名骑兵。曾湛可惜之余却知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正在这时,曾湛突然看到落在地上的黑色圆弹闪过一道火光,然后迅速腾起一朵巨大的黑烟,而黑烟中似乎有不少东西在向四处飞溅。随后曾湛就听到一声巨大的炸雷声撕破了空气,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这声音之大,都让曾闻、曾湛等人的坐骑有些惊惶不安了。 火光黑烟四处闪过,巨大地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飞奔的波斯骑兵被炸开乱飞的铁碎片击中,纷纷落马,原来霹雳弹就是装了火药的飞雷。华夏的火药研制已经日趋成熟,但是由于钢铁铸造、切削加工等工艺仍然相对落后,加上曾华刻意为之,所以华夏没有发展火炮和火枪,而只是将火药做为爆破的秘密武器。到后来又演化成现在的霹雳弹。 霹雳弹说起来也非常简单,一个铸铁的外壳,外面如同菠萝一样凹凸不平。按照曾华的说法是预破弹片,然后里面灌装了颗粒形状地火药(制作工艺异世的军事爱好者基本上都知道,都是穿越文宣传得好。),轻轻捣紧,再封上蜡,中间插一根中空的细铁管。里面放一根引线(薄棉纱卷制而成,里面夹卷着粉装火药)。发射时先将霹雳弹从防潮箱子里取出,然后放在就位抛射机的皮兜里,再取下细铁管的盖子。露出引线,接着就是点燃引线,再将它抛射出去。就跟扔出一个大炮仗一样。由于引线有细铁管护着,只要保管得当没有受湘,一般都会响的。 在巨大地炸响声中,上百个霹雳弹又飞了过来,一时间,波斯骑兵中响起连绵不绝的炸响,四处腾起黑烟。上千名波斯骑兵被弹片击中,从飞奔的坐骑上一头栽倒在地上。更多是波斯骑兵的战马受惊。不再受主人地控制,开始狂奔乱跑,甚至和后面冲过来的战友同伴撞在了一起。 华夏中军的将士开始地时候所以大吃一惊,但是很快就镇静下来,毕竟霹雳弹是己方的武器,它的威力越大。反而更加鼓舞士气。他们开始向如同无头苍蝇一样的波斯骑兵倾泻箭矢了。 看着波斯骑兵在霹雳弹的爆炸中飞上半空。然后重重落在地上;看着惶恐的贝都因人拉着更加惶恐的坐骑在那里团团打转;看到少数波斯骑兵冲过霹雳弹的黑烟,最后却在箭雨中绝望地倒下。 “这是火药制作地霹雳弹。我在墨子学院的秘密研究所看到过。”曾闻看着眼前那令人震惊的场面,头也不回地对曾湛说道,“我去那里参观过,那里有令人恐惧的各种秘密武器,但是更令我震惊和铭记在心的是立在那里的一块石头,上面有陛下题地一行字:三样东西使帝国如此伟大””信念,钢铁和火药!” 当五万贝都因和波斯骑兵被霹雳弹和箭雨蹂躏了半个多时辰后,中军大营终于升起了一面信号旗,这是曾华命令休整完毕地华夏骑兵对波斯骑兵发起帮后的攻击。 当霹雳弹炸响地那一刻,卑斯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呆呆地看着战场发生的一切,过了许久,最后吐出一口鲜血来。 波斯骑兵在六万华夏骑兵暴风骤雨般的进攻下全线崩溃,原本士气就不高的贝都因人心里只想着早点回家,离开这该死的战场。后来又被如同神器一样的霹雳弹打得丢魂落魄,再也没有了斗志。当华夏骑兵冲过来时只是匆匆地抵挡一下,然后拔腿就跑,剩下的波斯本国骑兵独木难支,最后被淹没在汹涌的海潮之中。 伊斯法罕城的南北两翼大营已经被击溃,骑兵被全歼,二十多万波斯军队一时间土崩瓦解,剩下的溃军连伊斯法罕都不入,直接让城别走,往西而去,而在他们身后的是数万如同饿狼一样的昭州府兵。 伊斯法罕城成了一座孤城,虽然城里还有近五万军队,但是主力尽失,而且大部分将领不是死在战场就是被俘,加上卑斯支一世吐血昏迷,守军更加没有心思守城,抬着卑斯支就突围出城。而曾华随即下达了总追击令,五万厢军骑兵对溃逃出城的波斯军展开了绞杀。 太阳很快就要落山了,残艳如血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战场上,柔和昏黄的阳光带着轻轻的叹息一一抚摸着躺在那里的每一具尸体,呜呜的风声带走了他们的灵魂,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随风飘回自己的故里,见到翘首期盼的亲人,只是亲人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陛下,找到卑斯支的尸体,他和他的一个儿子死在一起,奥多里亚也在一旁,看上去是自杀的。”刘裕报告道。 曾华策马来到一处山包下,然后翻身下马,走了过去。曾华看到了卑斯支躺在那里,身上满是伤口和血迹,脸上只有一点泥土污渍。卑斯支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注视着开始黯黑的天空,似乎在寻找什么。 曾华站在那里默默地看了许久,最后转头对刘裕说:“好生厚葬!”说完之后,曾华抬起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时,曾华看到了远处的库赫德德山脉蜿蜒在天地之际,而夕阳正轻轻地桂在山顶上。 曾华不由喃喃地念道:“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伊斯法罕一战想不到一口气写了一万多字,原本偷懒一章全发算了,想想还是分成两章吧,反正都一样。为了大家看得过瘾,老曾就一起公布了。最后说一句,真的快结尾了。 第二百八十章 三皇会议(一) 第二百八十章三皇会议(一) 伊斯法罕会战的结局和卑斯支的战死,如同抽走了最重要的一块基石,波斯帝国萨珊王朝开始迅速崩塌。华夏大军继续西进,但是各地已经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了。各地的贵族和官员要不是闻风而逃,要不就是出城纳降。 接到消息的泰西封更是混乱不堪。由于大部分的波斯军队和将军们被卑斯支带去了东方,现在估计都有去无回,而留在泰西封城里的大贵族们人心惶惶,根本不知道用什么去抵抗正在迅速西进的华夏人洪流。 在这个时候,被卑斯支压制的各种势力却开始抬头,再汇集一些心怀不轨、别有企图的人,使得整个泰西封更加混乱不堪。开始,十几个贵族打着阿尔达希尔的旗号出来闹事,试图为阿尔达希尔平反,并想立其儿子戈巴德为波斯帝国皇帝。但是阿尔达希尔弑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怎么能容他们翻案呢?于是两票人马就噼里啪啦打起来了,而且到了这个危急绝望的局面,人很容易变得歇斯底里般的疯狂。“保皇派”一时出手过重,不但将那十几个贵族灭了,连带着戈巴德也一同陪葬。 或许受此事件启发,没过两天,另外两位卑斯支兄弟的遗留势力跳了出来,拥戴着他们各自的遗孤“继承”波斯皇帝的宝座。不过没有等“保皇派”动手,这边自己先干上了。这两股势力为了证明自己拥戴的遗孤是正统,先用“比较实力”的方式来证明。一场血战下来却证明他们都不是正统。他们斗得两败皆伤,最后被“保皇派”给灭了。 跳梁小丑差不多收拾干净了,保皇派内部却开始斗起来了。卑斯支先后娶了两个老婆,生下了四个儿子。老大格德洛西亚年纪最大,有二十多岁了,一直跟在老将穆萨身边,镇守美索不达米亚。但是他是卑斯支已经死去的第一位妻子所生,而且他年纪尚轻,在军中和贵族中毫无声望。 但是格德洛西亚却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他认为做为父皇的长子,只要到泰西封打出旗号,自然万民附应。于是格德洛西亚准备返回泰西封,并且邀请老将穆萨一同前往,却被老狐狸以幼发拉底河西岸依然有华夏人活动的借口给拒绝了。格德洛西亚只得整顿了一支不到三千人的队伍向泰西封进军。 但是到了泰西封,格德洛西亚发现自己打出旗号后却无人响应,而且还遭到了皇后康温纳莉的打击和迫害。 皇后康温纳莉来自于埃克巴塔纳(今伊朗哈马丹)的大贵族,娘家势力几乎控制着大半个米底行省(今伊朗以哈马丹为中心的中西部地区)。自从米底王国被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居鲁士二世灭掉,米底人就彻底融入波斯民族,而且这个地区也成为波斯帝国最重要的地区之一。埃克巴塔纳甚至一度成为了阿契美尼德王朝的首都。而在萨珊王朝,埃克巴塔纳也是重要的军事城堡。 有了这个背景和支持康温纳莉当然比较强势,她先拉拢住了泰西封的一大批贵族,然后借口格德洛西亚擅自从前线逃离,而且图谋不轨,下令将其逮捕,交由御前会议(议会由宗室成员、高级祭司和大贵族组成)审判处置。 格德洛西亚不甘示弱,带着三千人马就和康温纳莉派来的兵马打起来了,结果被打得灰飞烟灭,连御前会议都省得开了。 格德洛西亚的同胞弟弟霍兹米亚虽然不到二十岁,但是却是个心计深沉,手段狠辣的角色。他先装出一副懦懦弱弱的样子,向康温纳莉俯首帖耳,丝毫不敢问鼎皇位,只求保住性命。暗中却联络了一批对康温纳莉等大贵族不满的中下级军官,然后抓住时机,趁康温纳莉等人到神庙祭祀祷告时发起伏击突袭。 这次突袭让康温纳莉势力遭受了重大损失,卑斯支的第三子,十五岁贾巴霍尼,这位原本要即位的皇子在事件中死于非命,随他一起死去的还有近二十余位大贵族,十余位“德高望重”的大祭司。所以霍兹米亚的叛乱被平息了,但是却让波斯帝国又一次元气大伤。而逃过一劫的康温纳莉还要面临一个难题,她只剩下不到十二岁的幼子巴拉什,而且这个儿子远没有贾巴霍尼聪明,反而脾气乖戾。 泰西封的局势反应着波斯帝国内部是如何的混乱,它使得华夏军势如破竹,甚至让亚美尼亚国王都产生了贪念。他派出了一支两万人的军队洗劫了米底行省地区,但是很快被游弋过来的一万华夏骑兵用语言和行动好好教训了一下,终于彻底意识到这只是强国之间的游戏,自己并不适合参与,便立即撤军了。 华夏十六年九月十一日,华夏军队离泰西封不到百余里,而老将穆萨也到了泰西封。这位被视作波斯最后的柱石和救星的老将毫不客气地指出,现在波斯帝国和所有人的命运只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那就是华夏国王的手。 九月十六日,曾华率领十万大军来到了泰西封城的东门前,这里已经密密麻麻地跪着上千名贵族和数万百姓,其中包括康温纳莉、巴拉什等为数不多的宗室成员。他们母子旁边是原哈扎尔帕特(也称为大弗拉马塔尔,波斯帝国的中央行政机构管理者,类似宰相)昂萨利的儿子米纳尔亚,现在是“代理”哈扎尔帕特,在他的身后是数百名分别掌管行政、税收、国库等方面的波斯中央政府官吏。 在另一边除了数百位大贵族外,还跪着以祆教穆贝德(祆教大祭司首领)哈扎尔为首的百余位大祭祀。萨珊王朝开国皇帝阿达希尔一世赠赐了许多土地给祆教祭司,并授予祭司们向纳税人征收什一税的权利。另外,波斯帝国的法庭由祭司管理,最高法官就是穆贝德。 而在穆贝德旁边,一个老人安静地跪在那里,身后只有十几人,看上去一点都不起眼,他就是波斯帝国的“代理”伊朗薛波勃(波斯帝国掌管军队的统帅),从巴士拉赶回来的老将穆萨。 依然外穿青皂褂袍,内套软甲,梳了发髻的曾华神情漠然地策动着坐骑,沿着中间让出的大道径直向泰西封城里走去,眼角看都不看两边跪着的波斯人。 康温纳莉、哈扎尔等人俯首跪在地上,只听到马蹄声在耳边响起,然后一直向城中而去,但是却没有人开口说话,出言招呼他们。这些人尽管心里有诸多的不满,但是却不敢说半个字,只是依旧低头跪在那里,听着连绵不绝的马蹄声、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波斯人的耳边终于有人说话了,一个男的开口说了一句话,旁边的通译将它转成了波斯语:“华夏国王陛下已经接受了你们的投降,现在他在皇宫门前等你们。” 波斯人连忙站起来,还来不及揉一揉跪得发酸的膝盖,纷纷急冲冲地向皇宫赶去。现在华夏国王使他们命运的主宰者,他们必须卑躬屈膝,以便保住自己的富贵和性命。 在人群中,米纳尔亚悄悄地拉住了穆萨,轻声问道:“老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华夏国王在给我们来下马威吗?” 穆萨叹了一口气答道:“这是华夏国王在显示征服者的荣耀,这也是征服者的特权。” 到了皇宫门前,康温纳莉、米纳尔亚、哈扎尔等人准备又要向曾华行礼,这一次却被曾华客气地婉拒了。 在富丽堂皇的皇宫坐下后,曾华开门见山提出了三件事情:“第一,波斯必须立皇帝,因为国不可一日无主。而且波斯没有君主元首,华夏怎么和波斯签停战条约。” 听到这里,波斯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既然华夏国王要波斯拥立新皇帝,而且还指明了等着要签停战协议,这说明华夏人没有灭亡波斯的野心。 “第二,卑斯支皇帝陛下的遗体我们已经好生收拾了一番,保存地非常好,现在已经被带回来了。我希望能够按照他的遗愿,将其葬在他最崇敬的父皇-沙普尔二世身边。卑斯支皇帝陛下虽然战败身亡,但是他是我钦佩的对手,一个伟大的对手。另外,我有个私人请求,我想在方便的时候祭拜一下沙普尔二世,虽然我没有与他交手,但是对他神往已久。” 听完第二个要求,康温纳莉和米纳尔亚都舒了一口气,华夏国王毫不吝啬地讲明了对卑斯支和沙普尔二世的赞扬之情,那么谁还敢立沙普尔二世-卑斯支这一系以外的宗室为波斯皇帝?有了华夏国王如此表态,巴拉什已经是百分之百能够登上波斯皇帝的宝座。 但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巴拉什能够登上皇位,也就意味在座的很多人要失去重大利益,但是在华夏国王面前,没有敢吱声。 “第三,我已经向罗马皇帝陛下狄奥多西一世发出邀请,希望借着这个难得机会,华夏、罗马、波斯三国君主碰个头,好好进行一次会谈,就三国关系做一次深入的讨论,然后签署一个三国共同宣言和协议。你们拥立新皇帝后,我就邀请他去巴尔米拉城参加会谈。” 听到这里,大部分波斯人心里又欣慰不已。波斯遭此重创,他们第一担心华夏人会趁机吞并波斯,第二担心宿敌罗马人会趁火打劫。刚才华夏国王的表态已经否定了第一种可能,现在他又出面举行三国会谈,波斯人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在会谈中好好把握,利用华夏人的“威名”阻止罗马人进一步贪婪的要求。想到这里,波斯人不由地对这次三皇会议(曾华虽然没有自称皇帝,但无论是罗马人还是波斯人都把他当做世界的强者,列为皇帝行列)抱有了极大的期望。 提完要求后,看到波斯人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曾华也不多打扰了,起身告辞。曾华拒绝了波斯人请他留住在皇宫的邀请,而是出城住在了离泰西封不到十里,阿卡亚迪河畔的行宫。不过曾华任命谢玄为泰西封城守将军,率领三万军队接管泰西封城的防务。数万波斯城守军被缴了械,然后被送到三百多里外的苏萨城,交由驻扎在那里的万余华夏军进行“重新整编”。 当波斯人终于一致同意巴拉什继承波斯帝国皇帝位时,曾华祭拜了沙普尔二世的陵墓,并献上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一段话:“向波斯之王,诸王之王,星辰的伙伴、日月的兄弟-沙普尔二世献上最诚挚的敬意,他是一位伟大的波斯帝国君主,也是一位伟大的波斯民族英雄。”落款是:“华夏国王曾华。” 九月二十六日,巴拉什在皇宫里即波斯帝国皇帝位,称巴拉什一世,正式任命米纳尔亚为哈扎尔帕特,穆萨为伊朗薛波勃。 九月三十日,巴拉什一世率领诸贵族、文武百官和祭祀们奉卑斯支遗体,将其安葬在沙普尔二世陵墓旁,曾华率领众将军也出席了葬礼。随即,巴拉什一世宣布从十月一日起是波斯国丧日,一直延续一个月。 十月十二日,米纳尔亚代表波斯帝国,刘穆之代表华夏帝国,终于谈妥了《华夏、波斯两国停战及两国关系条约》放入书架,也称《泰西封条约》放入书架。 在条约中,波斯帝国向华夏帝国赔偿高达四十五亿德拉克马(合4.29克的银币)的战争赔款,前三年付清十五亿德拉克马,其余三十亿德拉克马分二十年付清,以巴士拉关税为抵押(也就是说巴士拉的税收由华夏人掌管,从其中抵扣战争赔款,啥时付清啥时还给波斯人);呼罗珊地区主权依然为波斯所有,但是必须保证为非军事区,即波斯帝国对呼罗珊地区依然保有行政、税收、治安等权力,但是在该地区不得组织和驻扎军队;华夏尊重波斯的宗教和风俗习惯,但是波斯必须保证圣教传教士在波斯传教的自由,不得以任何借口迫害圣教教士和信徒。这一点米纳尔亚等波斯人虽然非常不满意,但是却只能能接受,要知道这次战争就是因为宗教冲突打起来的,米纳尔亚可希望又留下什么隐患。 华夏人有在波斯帝国境内自由通行、商贸、学习、逗留、居住等权利,波斯政府必须保证他们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华夏和波斯继续保持友好往来,互驻大使,华夏在伊斯法罕、设拉子、内沙布尔、巴士拉、摩苏尔、巴比伦派驻领事,任一在波斯境内的华夏人将由相应的领事进行协调管理,华夏人在波斯境内违反波斯法律,未经当地领事知晓和参与,不得逮捕,不得审判;波斯开放巴士拉港为自由港,华夏商船可以自由出入该港口码头,自由港区域里无论库存、转运或者交易,不得征收任何关税,只有在越自由港区域继续进入波斯国可征收关税,等等三十五条。 波斯人召开了御前会议,讨论通过《泰西封条约》放入书架。萨珊王朝名义上实行中央集权制,皇帝号称“大王”或“众王之王”,皇权在理论上不受任何限制,但实际上却受制于教俗大贵族。皇帝之下设御前会议,议会由宗室成员、高级祭司和大贵族组成,任何重大决策必须得到御前会议的通过。 会议开了一天,终于通过了该条约。尽管诸位贵族祭祀心不甘情不愿,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不由众人不低头。巴拉什一世接着用了国印,波斯方面算是完全同意了该条约。至于华夏方面,虽然还需要通过三省审议,曾华才会签字同意,两国再互相换文正式成效,但是这么有油水的条约三省怎么会不同意呢? 条约签好了,曾华突然对波斯的政事非常感兴趣,开始频频向巴拉什和米纳尔亚提出许多建议。 在曾华的建议下,巴拉什一世下诏宣布《奴隶大赦令》放入书架,全部释放境内全部奴隶,恢复他们的人身自由,并且宣布奴隶收入的一半归他们自己所有。这些举措只是推动波斯帝国早就开始的废除奴隶社会制度运动,让波斯进一步踏入封建社会。而那些奴隶并没有获得真正的自由,只是转换为农奴而已。 曾华借口数百来自各地的大贵族和将领们“投降有功”,要求巴拉什一世对这些人进行分封。按照曾华的“建议”,波斯帝国被分成三十九个行省,每一个行省由一名“有大功”的大贵族任总督,拥有该行省的行政、税收和军队权;然后再层层分封了一千七百多位贵族和将领,赐予他们大片的土地,授予他们在该土地上的行政、税收、组织军队的权利。 在税收方面,各地贵族收到税后一部分上交给上一级贵族,一直上交到行省,行省再统一交到中央。而中央准备打仗时,就下令给各地,贵族们召集自己领地上的士兵,向上一级贵族报到,如此一级级地召集军队,最后由各行省总督带领,汇集在皇帝陛下的旗下。 曾华的建议极大地加强了世俗贵族们的权利,使得他们能够在自己的领地上集行政、税收、军事大权于一身,成为一个“半自治”的“土皇帝”。而这个建议在另一方面极大地削弱了波斯皇帝的君权和祭司的“神权”。但是这个时候波斯皇帝是最弱的,而祆教祭司已经曾华定义为这场宗教战争的“幕后黑手”,自然要被打压,他们拥有的大量土地被没收,用来分封各贵族和将领。 御前会议足足开了四天,终于在人数众多的贵族们的支持下,该建议被通过了,然后是大贵族们讨价还价,争夺三十九个行省总督的位子,接着是各贵族、将领们为自己争取地位和领地,一直争吵到了华夏十七年才算尘埃落定。 除了这些分封,波斯还废除了中央派一些王室成员担任重要行省的总督的惯例,取消了设置的比行省还要大、下辖若干个行省的四大行政区。波斯军队的主力也不再由阿扎特(自由民)组成,而是由大大小小世袭贵族子弟组成,辅助兵将由他们领地上的平民组成。 很显然,波斯中央权力被极大的削弱,皇帝的直辖地只包括了泰西封附近、巴比伦西亚、巴士拉所在的苏美尔地区。所以这里还非常富有,但是皇帝还要直接承担数额巨大的战争赔款。 一些波斯人已经看出来了,华夏人不希望看到一个中央集权的波斯,或许只有这样的波斯才符合华夏人的要求。但是波斯人也只能默默接受了,相对于亡国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 十一月底,罗马人传来消息,他们的狄奥多西一世快要到巴尔米拉城了。正在巴比伦参观的曾华立即带着巴拉什,在五万骑兵的护卫下赶往巴尔米拉城开会。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三皇会议(二) 第二百八十一章三皇会议(二) 在玛里城外,曾华碰到了闻讯赶来的曾穆,他正一身白袍地站立在道旁,看到曾华策马过来,便恭敬地举手加额如揖礼,鞠躬九十度,向前行礼,而他身后的慕容令和拓跋珪也随着恭敬地行礼。 曾华跳下马来,一把握住曾穆的手,仔细地上下打量着这个自己久已不见的儿子,最后微笑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便转向后面去。 听到曾华开口慰问的话,慕容令和拓跋珪的脸一下子激动得发红,做为两个虔诚的圣教徒,曾华先知的身份如同世间的神,虽然曾华自己从来不承认这一点。正当慕容令和拓跋珪结结巴巴地向曾华表达自己的心意时,曾闻已经一把抱住了曾穆。 “老七,可是好久没见到你了。咦,还不好意思,小时候你可没少拖着鼻涕跟在我屁股后面,哭着喊着要我抱,现在嫌弃了。告诉你,你就是当爷爷了还是我们兄弟中的老七,我的弟弟。” 曾穆微红的脸色回复了正常,看着已经是赤髯如虬的曾闻,他最后只是点点头,轻声喊了一声:“大哥。” 曾闻一摇头继续大声嚷嚷道:“还是老七打得痛快,从昭州奔袭上万里,现在这阿拉伯地区已经被你打平了吧,听说没少抢到好东西。” 旁边的曾湛接口道:“是啊,听说七叔把美索不达米亚西部地区抢得那叫一干净,那里的贵族在泰西封哭得那叫一个惨,哭得我都忍不住上去丢了两个铜板给他们。”而旁边的曾卓却裂着嘴巴在大笑。 “你小子还是这么油腔滑调的,都荒腔到你七叔头上来了。”曾穆看着喜欢看玩笑的两个侄儿,不由地笑得很开心。 “对了,七叔,小越子呢?”曾湛问的是曾穆的长子曾越,他俩曾经是同科“校友”,只是曾湛要高两个年级而已。 “是啊,小越子还欠我们好几顿大餐呢?”曾卓笑着补充道。 “他还在阿拉伯地区,希木叶尔王国的国王落荒而逃,他带着五千骑兵正衔尾追击,准备一鼓作气把希木叶尔王国彻底击溃。”曾穆微笑着答道,“希望他这次能立下大功,然后有钱请你们好好吃几顿。” “说到打仗,七叔应该很放心小越子了。”曾湛和曾卓对视一眼笑呵呵地答道。不知道是不是慕容家的血统太好了,曾穆是几个兄弟中最出类拔萃的,而曾越在曾家第三代也是佼佼者,只是曾穆身边人才济济,加上曾穆对儿子要求更加严格苛刻,所以曾越升职远远落在曾湛等同辈的后面,这次估计是第一次单独领兵执行重大任务。 “老七,你觉得阿拉伯地区还需要多久时间和多少人力?”曾华开口问道,他一开口,众人都收起笑容来,老老实实地站立在那里。 “彻底收复估计要五十年左右,不过二十年后就可以在这里收拢兵力,开始一边征服一边加深同化。”曾穆想了想答道。很明显,他这一招是跟曾华学得,当年曾华就是以宗教的名义初步笼络羌人、氐人,然后出兵征服了鲜卑人、柔然人、敕勒人和匈奴人,利用胜利的荣耀和收益大大加强了对羌、氐人的笼络,使得他们成了北府第一批最坚实的拥护者;接着曾华又带着初步同化的鲜卑人、柔然人等漠北漠南、东北诸族西征,然后在西征中利用胜利进一步笼络这些人,经过几十年的努力,终于有了华夏今天这无比强大的国势。 “嗯,贝都因人应该很容易改信圣教,不过你在最开始的时候也需要一股支持力量。” “父王,我想十万户应该够了。”曾穆答道。 “十万户?”曾华斟酌了一下后说道,“可以,我会提议让尚书省从沙州、西州、昭州给你调十万户突厥、悦般、乌孙和西匈奴信徒给你,那里缺口再从河州和朔州补过去。” 听到这里,曾穆有点着急了,连忙接言道:“父王,那我呢?第聂伯河到多瑙河区域有数百万蛮族,虽然这几年传教工作很顺利,但是你也得给我一些支持力量吧。” 华夏在第聂伯河到多瑙河之间地区的经略名义上是为了帮助罗马人镇压经常犯境的日耳曼诸蛮族,而且每年还能按照协议从罗马人手里获得一笔“军费”。而曾闻负责这一地区的经略和曾穆负责阿拉伯地区的经略都还只是少数人心知肚明的“秘密”,还没有正式公告天下。 “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不会偏心的。这样吧,我会提议让尚书省再从昭州、西州调八万户信徒西迁到第聂伯河以西地区,那里的缺口再从平州黑水郡、渤海郡、朝鲜郡征集补充。” “那就好,多谢父王!”曾闻非常满意,八万户按照以往规律最多可以征集八万以上的男丁,而一般情况下至少可以保持三到四万左右的府兵兵力。这样一支军队足够曾闻在这一地区横着走了。 “这样的话,漠北漠南和东北地区又要做一次大迁徙轮换了。”曾穆看着曾华说道,“父王,那里的空缺该你想让谁来填补?” 曾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曾穆,然后答道:“羌人中的党项部、白马部、河洮部,秦州武都的羌人、氐人,雍州上郡、北地郡和凉州河西鲜卑是最早跟随我的,也该好好分一些牧场土地给他们了。” 这些部族都是曾华和原北府的嫡系,也是圣教最早的信奉者,对曾华、华夏和圣教可以说是死心塌地,经过数十年征战,他们不但获得了巨大的财富,也获得人口巨大的增长,而且由于最早并入北府“教育体系”,“人口素质”也是今非昔比。曾华和华夏中枢已经通过成年授地的方式将大批这类部族迁徙去了漠北和东北,但是都没有这次规模如此浩大。 “对了,父王,你真的打算让波斯保持这种状况?”曾穆转言问道。 “怎么了?波斯现在这个样子不好吗?”曾华反问道。 “我担心波斯过弱会引得罗马人东进,一旦罗马人强势进入这一地区,恐怕局势会更乱。”曾穆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罗马帝国最强势时曾经把美索不达米亚变成了它的一个行省,而现在他们正牢牢地掌握着埃及、叙利亚到小亚细亚,地中海东部沿海这一广袤的地区。 “罗马人的强盛和荣耀随着五贤帝的去世早就消散了。他们迟早是要分裂成东西两部,而且我们在北方越是努力,反而会使蛮族对罗马帝国的北方边境压力越大。到时他们自身都顾不上,怎么还会有力量东进?”曾华笑着解释道,罗马帝国的分裂无论从他已知的“异世历史”方面还是现在罗马的宗教和政治格局来看都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说,无论是波斯人和罗马人,都不是你的威胁。”曾华最后总结道,“而且波斯这个状况最大的受益者可能是你。 曾穆低头想了许久,最后抬头笑着答道:“我相信父王的推断。” “好了,我们耽误不少时间,该加紧赶路了,狄奥多西一世和巴拉什还在巴拉米尔等我们。” 刚见到狄奥多西一世时,曾华觉得他是一位欧洲古代农民和常胜将军的混合体,棕色的皮肤,宽厚的脸庞,还有壮硕的身体和有点憨厚的气质,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像一位罗马帝国皇帝。 当曾华听狄奥多西一世自我介绍说出生于西班牙塞哥维亚时,他马上冒出一个人,那就是“异世”看过的美国大片《角斗士》放入书架里的主角-马克西姆斯,据说他也出生于西班牙。不过因为喜欢而曾经对《角斗士》放入书架真实历史背景做过了解的曾华知道,那个在电影中曾经是一个悲怆的人;在一系列必须加以抗拒的各种**里,曾经感到其中最具有吸引力的一种就是想要引退的人;梦想回到家乡的画面,站在广袤的麦田中用手缓缓拂过麦穗,以及望着有着栗色眼睛的孩子牵着马驹奔跑的人不是主角马克西姆斯,而是那个戴着黑色斗篷的老皇帝本人,罗马帝国五贤帝中最后一位—马可.奥勒留(marcusaurelius)。 “皇帝陛下,非常抱歉我的不礼貌,我想起了马可.奥勒留陛下。”在曾闻和曾穆的提醒下,曾华终于从走神中回过心思来了,并向打完招呼却只能尴尬无语地坐在那里等待的狄奥多西一世. 狄奥多西一世一听,脸上多了笑意,马可.奥勒留,可是罗马历史有名的贤君皇帝,华夏皇帝陛下能从自己身上想起了他,这不是在夸自己吗? “陛下也了解马可.奥勒留的事迹?不知道陛下是否也知道图拉真?”相对斯多葛学派学者皇帝的马可.奥勒留,狄奥多西一世更崇拜让五贤帝的另一位-图拉真(traianus),这位同样出生在西班牙的罗马皇帝在公元114年使得罗马帝国的版图达到了最大。 “我知道图拉真,他用剑征服了世界,而奥勒留却用思想征服了世界。”曾华微笑着答道 听到这里,狄奥多西一世只是低声嘟囔了两声,而曾华身后的曾闻和曾穆等人却百感交集,自己身前的这位父王和华夏君主看来准备同时用剑和思想征服世界。 谈到了奥勒留,曾华就忍不住心里对他的敬仰之情。 “一个渴望归隐的圣人却坐上辉煌的宝座,一个伟大的哲学家成了一个伟大的皇帝,这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我曾经想到奥勒留陛下的墓前,然后轻轻朗读他沉思录中的话:‘活得最久的人和死得最快的人,所失去的是一个东西。” 奥勒留用希腊文所写的《沉思录》放入书架被做为斯多葛学派的著作早就被介绍到华夏,而且也被雍州大学的教授们翻译成中文,一时轰动了华夏国学。而在这本书的扉页上,曾华做了一篇前序。 “多年来罗马帝国一直动荡不安,危机四伏,甚至可以说兵荒马乱,加上军队的内讧,奥勒留陛下的年轮几乎是在战车下转动的,他的身体也十分疲惫。尽管所到之处,人们都在高呼“皇帝万岁!”。但是奥勒六陛下本人却深知来日不多,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预感徘徊在他心头。不过他早已作好随时放弃生命的充分准备。作为万万人之上的皇帝,通常是没有朋友的,但马可·奥勒留陛下拥有许多知心的朋友。直到出征三天前他们还在一起谈论宇宙、神灵与人生的深奥哲理。两百多年前,罗马城外,风把旗帜吹得猎猎作响,奥勒留深情地与朋友一一握手,就像生离死别一样,但是这次却真的是他最后一次出征。奥勒留陛下的情绪可能感染了朋友,他们请求他留下自己的箴言,于是便有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沉思录。 正当奥勒留陛下为罗马帝国流行的瘟疫以及赈济灾民焦头烂额时,他亲信的将军,叙利亚总督阿维第乌斯·卡西乌斯想要杀死奥勒留陛下并试图继承他无上的权力,但是事情很快败露。奥勒留陛下展现了让历史上所有君主都羞愧的宽容和仁慈,他下令将卡西乌斯叛乱的证据全部烧毁,甚至都没有处罚卡西乌斯(他死在自己部属手上)。这是因为奥勒留陛下相信一句话:任何事物皆有自己合理的归宿,不要强加自己的力量来影响它们。 由此看来,马可.奥勒留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人。但是过分善良和容易信任别人还是让他留下了一些令人难堪的故事。但是他最错误的事情却是他所选择的继承人康茂德。奥勒留深知康茂德的无能,但是却梦想元老院中的贤者能引导康茂德,让他成为一个爱惜荣誉和正直的人。但是事实却与这位哲学王开了一个玩笑。康茂德即位,成为和尼禄、卡里古拉、图密善齐名的罗马暴君。而罗马帝国最辉煌的时期也就这样结束了。” 曾华大声背着自己写得前序,曾闻和曾穆等人都曾经熟读过这篇序言和这本书,心里早就熟悉得不行,巴拉什等波斯人则一脸漠然,因为这跟他们实在没有太多的关系。狄奥多西一世听到后来虽然心里非常不满,但是却不好说出口。毕竟罗马帝国现在的国势和五贤帝比起来差得太远了,瞎子都看得出来,狄奥多西一世也不好告曾华诽谤和歪曲事实,而且他现在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子。 看到狄奥多西一世脸上的不愉,曾华笑了笑,转换了一下话题。 “其实波斯帝国也有伟大的君主。”听到这里,巴拉什等人脸色不由一阵紧张,这位华夏君主刚刚借着罗马帝国哲学皇帝的名义让狄奥多西一世难堪得不行,现在又把矛头转向了波斯,难道他也准备对巴拉什和波斯人来这么一手。 “沙普尔二世是波斯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随着亚历山大大帝的远征,希腊文明席卷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正是沙普尔二世陛下挽救了波斯民族,保住了波斯民族的**性。虽然沙普尔二世是波斯的民族英雄,但是他没有因噎废食,反而大量吸收罗马人、希腊人先进的技术和工艺。” 沙普尔二世在过去对罗马人干得可不少,他数次打败罗马军队,甚至打死了一位罗马皇帝,他“残酷”迫害和压制基督教徒,恢复祆教的国教地位。所以对于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以及一位罗马皇帝来说,狄奥多西一世对沙普尔二世的记忆可是非常得不好。所以曾华也不好说得太露骨和坦白,但是就是这些话,却让巴拉什等人觉得含义深刻。毕竟奥勒留离现在两百多年了,更和狄奥多西一世八竿子打不着,可沙普尔二世却去世没多久,还是巴拉什的祖父。 “对了,狄奥多西一世,听说你去年镇压了一起异教运动,并已经宣布基督教为国教。” 曾华跳跃性的思维让狄奥多西一世和巴拉什等人应付起来很吃力。 “是的陛下,阿波加斯特和尤吉尼厄斯这两个异教徒闹得太离谱了,完全违背了上帝的旨意。我已经下令通缉他们二人和他们的追随者。” 听完狄奥多西一世的话,曾华摇摇头说:“宗教,的确非常危险和棘手。放松了,容易出现分裂和冲突,严重影响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凝聚力,过紧了又容易出现思想**和僵化。” 不过曾华只是发两句牢骚,绝对不会和狄奥多西一世交流对付宗教的方法和手段。做为一个穿越者,曾华深知宗教的优劣。所以他一手创建了圣教,再将其发展成华夏占绝对优势的国教,并开始强力向外输出。但是现在曾华又开始给圣教在华夏套上绳索,死死地限制住它的世俗权力,而且巧妙地将法律与宗教的信仰联系在了一起。做为“先知”一手创建完善的法律体系,信奉圣教的信徒肯定会全心去信仰,一旦把法律当成了信仰,那么被法律限制的教会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在此基础之上,曾华还将教会花费大量财力人力建立的教会初学体系收回,与同样花费巨大财力人力建立的官办初学合并,形成了有史以来世界上最庞大的国民基础教育体系。并绝对地保障教育系统的**性,从华夏十年开始,学校除了宣传热爱国家和品德教育之外,不准宣传任何宗教和政治色彩的思想,而高等学府更是在以前半自治的状况下获得更大的自治-“教育是帮助受教育的人,给他能发展自己的能力,完成他的人格,而绝对不是把被教育的人塑造成一种特别的器具,给抱有他种目的的人去利用。”并确定了国学和州学中“教学自由”(教授自由讲授和自由进行学术研究的权力)和“学习自由”(学生学习中不受行政干预和修课自由)的高等教育基本体制。 曾华心里很明白,他留给华夏所有东西的最终本质是科学和民主,那是对付愚昧和**的不二法宝。而有可能形成愚昧和**的华夏圣教教会本身却有一个非常尴尬的体制-他的基础是传教士,都是由神学院毕业的专业人士。而所有的教士、牧师、主教乃至大主教都是由教民一级级选举上来的,甚至连教宗(曾华和他的后代继承人)都只能根据全国大主教会议提名、全国主教会议投票决定来任命枢机大主教团,而且这种选举在现在这种历史环境中却是世界上最民主的。 而且曾华在圣教占据绝对优势之后,反而悄悄地将以前套在道教、佛教甚至景教等“异教”头上的绳索松开。佛、道等宗教此前数十年里被圣教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躲在学院里埋头“修研”。他们为了“复出”,时刻都在准备,他们一直都在“与时皆进”,不断吸收着华夏文明和外传进来希腊等文明的“精华”,抛弃以前思想体制的糟粕,完善着自己的宗教体系。所以曾华在华夏十二年部分放开“宗教禁令”时,“新”道、佛、景等宗教焕发出来的活力让圣教一时晕了头,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利用自己固有的优势进行反击,在激烈的斗争中保住了自己的绝对优势,不过他们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自己的思想体系一旦僵化和落伍,就很容易被国学和州学培养出来的华夏精英们所抛弃,因为越有学识的人越清楚宗教的本质和其基本作用。 狄奥多西一世不知道曾华心里的那些花花肠子,只是本着一个“虔诚”基督教徒的思维继续说道:“阿姆布罗阿兹对我说过,希腊雅典举行的奥林匹亚竞技大会就其起源来讲,是异教的主要源泉,是异教徒活动,有违基督教教旨,建议我将其废除掉。罗马的神庙应该被摧毁,对异教诸神的崇拜和祭祀应该被禁止。还有埃及的亚历山大,那里简直快成了异教徒们的天堂,那里的亚赛拉庇斯神庙和图书馆是异教徒淤生的根基,那个打着哲学家名号的伊帕提娅是个邪恶的女巫,这些肮脏的东西都应该被烧死,然后永远深埋在地狱里。” 阿姆布罗阿兹是米兰大主教,深得狄奥多西一世的信任,被他称为基督的良心。他对狄奥多西一世影响力非常大,看来这位大主教已经让狄奥多西一世深信要想恢复基督的荣光,就必须扫除一切异教徒给罗马带来的“污渍”。 既然狄奥多西一世想结束继承古希腊文明的罗马文明,开始以黑暗和**出名的基督教中世纪文化,曾华也不想拦着。虽然他对即将被禁止的雅典奥林匹亚竞技大会有些想法,但是经过思量之后却打消了将其移植到华夏去的念头,因为华夏现在自己已经有了一项盛大体育赛事—四年一次全华夏运动大会。弄些人才和竞技项目回去就好了,奥林匹亚竞技大会被禁止就由他去吧。但是亚历山大的事情曾华却打算好好管上一管。 目前华夏国学中有不少来自希腊、罗马的学者,在他们心中,亚历山大图书馆可是个神圣的地方,是世界知识的总汇,要是狄奥多西一世真一把火把它给烧了,说不定这些已经加入华夏籍的学者会鼓动中书省向罗马宣战。 于是曾华开始与狄奥多西一世谈判,要求将亚历山大图书馆赠予华夏,允许那些被宣布为异教和异端的学者去华夏避难,那位女巫伊帕提娅就“榜上有名”。 狄奥多西一世虽然不理解曾华这么做的含义,但是将异端的图书和学者送到也属于异教的华夏,对罗马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在曾华答应免除华夏军队帮助罗马人收复巴拉米尔城的军费以及二分之一的外债(由于贸易逆差,罗马帝国欠华夏不少钱)之后,狄奥多西一世答应将原本要被烧毁的亚历山大图书馆、罗马图书馆、米兰图书馆、雅典图书馆、君士坦丁堡图书馆所有的“非基督异端书籍和文物”送给华夏,所有应该被逮捕和处死的“非基督异端”学者可以申请去华夏。 事情谈妥之后,曾华、狄奥多西一世、巴拉什一世开始谈正事,他们就华夏、罗马、波斯三国的相互关系和地位做了一次讨论,一致认为三国是友好互助、互相尊重主权和风俗的兄弟国家,他们代表着世界先进的文明,为了保护这种文明,有必要联合起来对野蛮、凶残的蛮族进行压制和打击。 在解决三国之间矛盾纠纷时,第三方有义务帮助矛盾双方调解,帮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 为了各自国家的进步与发展,三国之间保持密切的往来和沟通,保证商业自由贸易和学术上的交流。为此他们将授权相关官员起草和签订相关的商贸和关税协议,人才流动协议,通航协议等等一系列友好互惠协议。最后,三位皇帝陛下签署和公布了《巴拉米尔宣言》放入书架。 剩下的就是下面的官员进行各种协议细则的讨论了,而闲下来的曾华提议三位皇帝去就近的叙利亚游览一番。狄奥多西一世和巴拉什一世表示了同意。 过了近两个月,正在大马士革游览曾华收到了罗马方面送来的《赠送书籍和文物清单》放入书架以及自愿申请避免的学者名单,由于这项工作还在继续中,所以这份清单和名单还将继续延长。不过曾华看完最先拟定的亚历山大图书馆目录,还是忍不住心脏乱跳。 古希腊著名诗人荷马的全部诗稿,由亚历山大图书馆复制和译成的拉丁文版本;包括《几何原本》放入书架在内的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德的许多真迹原件;早在公元前270年就提出了哥白尼太阳和地球理论的古希腊天家阿里斯托芬的关于日心说的理论著作;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爱斯奇里斯、索福克里斯、幼里披底斯的手稿真迹;古希腊医师、有西方医学奠基人之称的希波克拉底的许多著述手稿;第一本希腊文《圣经》放入书架旧约摩西五经的译稿;对医学、数学、物理等诸多方面有贡献的古希腊哲学科学家亚里士多德和学者阿基米德等学者的众多著作手迹。此外,还有曾华不知道名字的古埃及人及托勒密时期众多的哲学、诗歌、、医学、宗教、伦理和其它科学的大批著作。最后的统计数字是各类手稿超过五十万卷(纸草卷)。 曾华看着这些熟悉和不熟悉的名字,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看来以后西方要想研究他们自己的文明历史就得去华夏留学了。有了这个惊喜,曾华对多达三千七百六十九人的申请避难学者名单只是匆匆瞄了一眼,反正他都不认识,就是其中的伊帕提娅也是从狄奥多西一世嘴里以女巫的名义听说的。好吧,都去华夏吧,反正华夏国学和州学里的教授一半是圣教徒,另一半是各种各样的异教徒,也不在乎这些人了。 曾华在大马士革城领事馆里举行了一次让罗马人和波斯人觉得新奇的华夏过年庆典,时间很快就到了华夏十七年。 二月,狄奥多西一世要回君士坦丁堡了,因为随着一系列的压制政策的出台,异教徒的反抗也越来越强烈了,罗马皇帝必须回去坐镇。曾华也准备回国了,因为他出来都快四年了。 与曾华告别分道后,狄奥多西一世对身边的侍卫官抱怨道:“这位华夏人的皇帝看上去像是与我和巴拉什在开会,实际上却是在同马可·奥勒留和沙普尔二世开会。” 曾华看着越来越远的大马士革城,突然回头对曾穆说道:“如果你有一天要建国,我建议你把首都设立在大马士革。” 曾穆脸色一惊,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口问道:“父王,这是为什么?” “两河流域太富庶了,出不了好士兵。波斯高原虽然不错,但是离这里又远了些。唯独这大马士革,南连阿拉伯地区,东通两河流域,北望小亚细亚,西出埃及,不但有叙利亚谷地做基地,还背靠着地中海,实在是一个东西南北要冲之地,就好比华夏的洛阳。” 曾穆听完之后,不由地向远处的大马士革眺望,过了一会才答道:“请父王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争论(一) 第二百八十二章大争论(一) 华夏十八年秋天,在外面晃荡了四年多的曾华终于回国了,但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场政治纷争,一场曾华执政以来最大的政治纷争,甚至可以说是一场政治危机。而这场政治纷争是由他的二子曾旻引起的。 华夏十六年,正当曾华率领的西征大军在波斯高原与卑斯支大军激战的时候,万里之遥的洛阳却悄悄地流传一种舆论:曾华入主天下已久,四方八荒的万民都已经衷心拥护他为天下共主,而且他打下的疆域是前秦、前汉、前晋的数倍,立此万世之功的君王居然还没有称帝,这是简直太荒谬了。而且曾华身为圣教的“最后一位先知”,早就是天命所归之人,所以要君天下称天子,秉承天意治理天下。 更有一帮学者根据前汉班固整理编纂的《白虎通义》放入书架为依据,高举这这本解释此前社会一切政治制度和道德观念,成为此前主流学者认可的神学、伦理学法典为旗帜。先宣称“德象天地称帝,仁义所生称王,帝者天号,王者,五行之称。”并以此为标准,纷纷上书强烈要求曾华称帝。 这帮学者更是将《白虎通义》放入书架中无类比附的手法发扬光大,将此前制度下君臣、父子、夫妇之义与天地星辰、阴阳五行等各种自然现象相比附,用以神化此前的秩序和等级制度。他们高喊着“子顺父,妻顺夫,臣顺君,何法?法地顺天”。“君有众民,何法?法天有众星也”。“君不名恶,臣不名善,善皆归于君,恶皆归于臣。”“臣有功归于君,何法?法归月于日也。” 他们还顺势提出要求恢复三纲六纪,要求重新建立君臣、父子、夫妇三纲;诸父,兄弟,族人,诸舅,师长,朋友六纪的社会体制,这是因为三纲法天地人,六纪法**。 到后来,这帮学者开始抨击现有的社会制度和法律体系,说这些东西无父无君,唯以图利,是有违天意的倒行逆施。 《白虎通义》放入书架是今文经学的政治学说提要,它将董仲舒在《春秋繁露》放入书架提出一整套“天人感应”的神学发挥得“淋漓尽致”,然后再结合了“庸俗经学”和汉代盛行的谶纬,使得神学经学化,经学神学化,最后成了今文经学压制古文经学的重要工具。 经学一直是两汉时期独尊的官学,为朝廷入仕取禄之门,其所分的今文经学流行谶纬之说,天人、阴阳、符应等观念大盛,依附政治,而日渐荒诞,为许多有识之士所弃;而古文经学则偏重章句训诂,流于繁琐支离。所以魏晋学子主流思想已经转为玄学,今文经学只是在儒学南北方分裂后所形成的北学中占据一隅之地,这次莫名其妙地跳出来实在是让人有些意外。 首先反对《白虎通义》放入书架的却是圣教神学院的一帮教授。《白虎通义》放入书架的这种说法对于圣教的教义来说简直就是异端得不能再异端了。虽然圣教把孔子、孟子、老子做为先知摆在圣教典籍里,但是圣教神学学者们认为这三位先知只是奉承了上帝、圣主之意,部分转述了“圣意”,只能算得上对圣主和其他先知流下来的古典文献进行整理保存,“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先知。根本不是今文经学所认为的“为汉制法”的“素王”。 而且《白虎通义》放入书架学派的神学算是踩过界了,严重侵犯了圣教的地盘,对此非常敏感的众多圣教神学家纷纷出言,《白虎通义》放入书架学派的无稽之谈。 圣教神学思想体系这些年来“贯汇中西”,信仰它的不止华夏学者,更多众多波斯、罗马、天竺学者投入到其怀抱,不少人因为坚定的信仰而成为神学学者。加上圣教拥有多家影响深远的邸报,所以一开火立即将《白虎通义》放入书架学派打得晕头转向。 《白虎通义》放入书架学派不知受哪位高人指点,面对圣教学者的猛烈抨击,很快就使出非常卑鄙无耻的招数。今文经学学者们笔锋一转,很快就把古文经学等经学派“拖下水”,甚至连同为儒学分支的南学也被卷入其中。到后来,新学、玄学、道学、佛学纷纷加入其中,只见华夏邸报上口水横飞,而各国学、州学里更是舌枪唇剑,辨得不亦乐乎。 开始的时候还是学术之争,但是这些学派背后都有政治团派的影子,争辩到了后面便开始互相抨击对方的政治主张,因为《白虎通义》放入书架本身就直指一种政治理念。于是纷争数十年的新旧两派之间的矛盾和争论被点燃了,他们本来就是华夏最大的两个政治派别,新派是以古文经学、儒学南学北学、法家学外加曾华的新思想混合而成,掌握着华夏的主要政治力量,旧派以玄学、今文经学等数派组成,他们在政治上没有任何优势,而且自身内部就分成几派,但是他们此前一直是朝代的官学和世家士子的主流思想,在民间和学术界的力量不可小视。 争论到了华夏十七年几乎失去控制了,不但旧学派分成了几派,就连新学派也分成了激进派和温和派,激进派要求宣布今文经学等“落后学术”为“邪说思想”,对其进行禁止,温和派则反对这种做法,改用温和的改造手段。 除此之外,神学要求建立政教合一、禁止一切异教的宗教激进派;要求全部恢复到前汉制度,以儒学为官学的复古派;要求以中书、门下省为国家最高权力机构,地方半自治的“新新”学派;甚至一帮“热血学子”提出了废除一切旧思想、旧体制,施行直接选举为代表的“民主政治”等等。 这场纷争可苦了执掌尚书省的平章国事谢曙和代行国王职权的曾纬。谢曙当平章国事已经七年了,按照惯例在曾华这次西征完后要把位子交给参知政事崔宏。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叫谢曙怎么向曾华交代? 而曾纬更难堪,虽然他代行国王职权,但毕竟还没有继位,如今发生这件事,叫天下人怎么想?已经有谣言说这场争辩和纷乱的幕后黑手是曾纬,为得就是要逼宫,趁明王西征不就国的时机乱中夺权。这叫曾纬是有口难辩。 这时,一个叫李贯的学者在《民报》放入书架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三纲古政体与华夏新政体》放入书架。在文章中,李贯毫不客气地指出,君臣、父子、夫妇三纲是打着礼教旗号的历史大倒退,是**裸抢夺别人财产、藐视他人生命的强盗行径,三纲的本质其实是奴隶主与奴隶的关系。臣是君的附属,子是父的附属,妇是夫的附属,君、父、夫可以毫无忌讳地将臣、子、妇的财产看成是自己的财产,甚至将其本人也看成是自己的一种财产,可以以任何借口随时掠为己有,这完全就是以前蛮夷羯胡所行之事,居然被一些人堂而皇之地披上了“礼教”的外衣,流毒华夏,这些人简直就是罪大恶极的“学贼”,因为这些人学着先知们传下来的学识,却干着为少数人掩饰强盗行径的事,目的只有一个,将华夏百姓变成一群愚昧的绵羊再卖给他们的主子,而且他们完全不管这些主子是谁,哪怕是羯胡他们也敢卖! 李贯把《白虎通义》放入书架学派大骂一通后转言说道,圣主黄帝将自己的百姓一视同仁,众生皆平等。君是一个国家的代表,忠君的本质就是忠于国家;父与子,最重要的是亲情和血脉的传承,绝对不是谁占有谁;夫妇,最重要的扶持相助余生,延续子嗣,绝对不是谁尊谁卑。 李贯接着回顾了一下两汉到前晋的历史,指出了为什么会朝代更替,外患频频,这是因为一家就代表了整个国家,皇朝灭亡了就说是灭国,跟天下百姓没有丝毫关系,所以才有逐鹿问鼎之说。现在明王以天下为念,不以己利为念,国天下而斥家天下,那么天下百姓当以事国而事君。 这篇文章算是整个纷争的分界点,此前是一片混战,此后却是泾渭分明,纷争的矛盾集中在“恢复古制”和“继续新制”。矛盾清楚了,但是冲突却加剧了,“新旧”两派将学术、政制之争上升到了武力之争,双方很快就在争辩中擦出火花,而双方的拥护者也开始流血冲突。 但是这一系列的纷争和冲突随着曾华回到长安全部骤然停止了。曾华的威望和权势在华夏是无与伦比的,无论是新旧哪一派,不管他在纷争和冲突占有多大优势,只要曾华伸出一个小指头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曾华在回国的路上就接到了报告,但是他却出人意料地没有任何反应,一直保持沉默回到长安。 “这场纷争来得这么突然,却又如此地猛烈,不简单。”曾华看了一眼坐在他周围的曾纬、谢曙、刘顾、崔宏等人,开口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接言的是同知军事刘顾。刘顾北府一直负责军事,现在执掌枢密院,跟此前的争论没有丝毫瓜葛,加上他是曾华恩师刘惔的儿子,曾华一直把他当兄弟自家人看待,所以在没有王猛等宿老和甘芮等结义兄弟在场的情况下,他是此时最合适开口接话的人。 “有人想把水搅浑,以便浑水摸鱼好渔利。”曾华淡淡地说道。众人的脸上不由露出凝重之色,更加不敢开口接言,连刘顾都不好开口了。 曾华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报告中对那火爆场面的描写几乎让曾华想到了“法国大革命”。现在华夏的确有了“资产阶级革命”的土壤,也正是与旧思想、旧体制决裂的时刻,但是让曾华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发生的原因。曾华在建立一整套完善政治体制的同时自然没有忘记设置情报和秘密监察机构来做为他的耳目。 尚书省法务部有一个内务局,礼部有一个通政局,都是秘密查勘地方民事政务的情报机构,还有通过检察院、审计局也能获得部分情报,此外直属于各部、各省的“官办”报社,它也有传递民事政务情报的义务和权利。 在回来的路上,曾华就下达了指令,秘密调查这件事情的根源。几大情报机构通力合作,外加枢密院的军情司的帮助,半年多的时间就将事件的来龙去脉调查得非常清楚了。而谢曙、刘顾、崔宏这三个身居要枢的人后来也清楚这件事情的底细了,但是这牵涉得太深,三个人都不敢擅自处置了,只得留给曾华来决定了。 曾华知道这是自己“放纵”的结果。虽然他一手建立了圣教,建立一整套新的政治体制和思想,但是他没有对其它“异端”思想和势力“斩草除根”,甚至后来还有些纵容。不同思想的交汇,很容易碰撞出“火花”来,加上别有用心的人在其中推波助澜,自然会有今天这个结果。 “纬儿,你说说这些旧学派的人怎么会突然按捺不住跳出来了?”曾华突然转向曾纬问道。 曾纬是王储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曾华也在为其上位做好了准备。现任平章国事谢曙是曾纬在尚书省工作的“导师”,下一任平章国事、现任参知政事崔宏是他的大舅子。但正是因为曾纬这个身份,虽然才不敢在这场纷争中轻举妄动,他知道这潭水很深。 见父亲突然问到自己,曾纬犹豫了一下才答道:“孩儿愚钝,不知其中玄机。” “你不是不知,你是不好说而已。”曾华笑着答道,“这些旧派的人得到某些人的暗示,我要成为天子。此前我做的事情只不过笼络人心而已,现在大局已定,我想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听到这些传话,这些人自然会鼓噪而上,以图拥护之功,以前他们干这行是最在行,现在只不过重操旧业而已。” “想不到这个尹慎拥主心切到了这个地步。”曾华最后一句话重重地打在曾纬的心上。尹慎是曾旻的心腹谋士,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既然是他操纵这件事情,为得自然是让曾旻上位。曾纬因为身份敏感,所以一直不愿意直接介入对这件事情的调查,所以只是隐约知道这件事情的底细,现在听到父亲一语说破,自然有些震撼。 “纬儿,你也知道,此次事端与我此前一直放纵各学派有关联。你说说平息事件后该如何改进?”曾华突然又转言问道。 曾纬想了想,斟酌着字词道:“父王,我觉得这件事情从某个方面来说还是好事。我在国学时教授曾跟我说,真理是不辨不明的。这次争辩虽然造成了不良的动荡,但是却使天下学子和百姓们意识到父王建立这套政体和思想的真意,也清楚了古旧政体和思想的弊端和险恶用意。如果我们一味压制,反而使得旧学邪说有了可乘之机,也许我们压制可以使得一时风平浪静,但是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到时就可能是惊涛骇浪了。” 看到曾华脸色尚好,曾纬就说得更流利了:“只有通过与其它政治思想的争论,我们才能知道我们现在的政体哪里好,哪里不好。就好像是啄木鸟敲啄树木,我们可以清楚地知道树干里哪里有虫,如果没有它的敲啄,说不定树芯烂掉了我们都不知道。”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曾华微笑着点点头道。当初曾华从这么多儿子中看中曾纬,就是因为他从小喜欢思考,有自己的判断力,而且不排斥其他与自己不同的想法和观点。加上自己一直加以引导和培养,所以才有曾纬今天这么一番让曾华彻底放心的话。 “父王,这都是你从小对我的敦敦教诲。”曾纬低头答道,他现在自然明白父亲从小对他施以的教育。 “希望你以后也能这样去教你的儿子。” “是的父亲。” “好了,该了结这件事情了。必须是我出面了结一些事情了。”曾华最后说道。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大争论(二) 第二百八十三章大争论(二) 过了十几天,曾华召开了一次会议,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枢密院、大理寺各有司的重要官员都列席了这次会议,曾纬、曾郧、曾旻等曾华所有在国的子女也全部参加。 “尹慎,你知道我最可恨你的是哪一个方面?”曾华直接开门见山 “陛下,罪臣不敢妄加揣测。”尹慎低首答道,自然事情败露后,尹慎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为了你的主子上位,你可以不顾国家的利益。这就是你的信念?”曾华站起身来,指着尹慎愤怒地吼道,“你是国学出身,自然受过忠国即忠君的教育,更受过新学的教育,也奔走四海见过世面,我就不信你会相信《白虎通义》放入书架的屁话。可是你为了你的主子,国家大义被你象一块烂布一样丢在水沟去了,忠君和忠国你分得可真是清楚啊!” 众人没有见过曾华用如此尖酸刻薄,直指人心的话语来骂人,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出,尹慎站在那里更是面如死灰。 “你跟那些卖弄天人感应的大学者有什么区别?只要能卖个好价钱,不管是汉武还是赵石,这些人都能说是他是受命于天,那管它国穷民困,那管它神州沉陷。你说说,那些人跟一只看见骨头就上去摇尾巴的狗有什么区别?而你呢?只要能让你主子上位,那管它流血冲突,国家纷乱,那管它历史倒退,民生民死,这就是你在国学学得知识,早知道国学的教授还不如让一头猪去进学,那也比你知道什么是国家大义,什么是真正的礼义廉耻!” 众人可能都不理解曾华为什么会愤怒。以前他读史书时,看到那些为封建统治者谋算“天命”,甚至为蒙古人,为满人摇旗呐喊,歌功颂德的人,总是一股郁闷之气堵在胸口。但是曾华知道,那时华夏没有国家的概念,也没有民族的概念,天下只是某一家的天下,而且那些人总是有着“生存压力”、“实现自我价值”等等各种原因,站在当时的历史立场上也不好过于责备。但是在这个世界里,曾华煞费苦心地举起国家、民族这杆大旗已经数十年了,居然还有人毫不犹豫地玩起“士为知己者死,忠君不忠国,忠人不忠事”的把戏,而且还是一个受过国学高等教育的精英,这怎么不叫他愤怒? 曾华的话就像一把把刀子一样,刺进尹慎的心,让这位曾经名誉长安西城的才子不由地浑身颤抖,这些话也在阵阵敲打着在场众人的话。华夏以前就有华夷之防,而且曾华再将它提高到国家民族的高度,数十年已经深入人心。现在尹慎听到曾华直指自己的行为有“汉奸”嫌疑,这项罪名可是要遗臭万年的,怎么不让他肝碎心焚。 看到尹慎脸色惨白,几乎要瘫倒在那里时,旁边一个人实在受不了了,连忙站了出来大声悲咽道:“父王,守诚所作所为都是为我筹划,这天大的罪过我愿意一力承担。” 此人正是曾旻,他在曾华西征前因为率领海军在南海经略以及远航天竺、阿曼等立下大功,被提升为海军部海防局主事郎中,尹慎也以佥事员外郎身份一同回了长安。在这几年里,尹慎看到曾纬王储的位置越发地巩固,于是越发地心急了,于是就兵行险招,派人到旧派造谣,说曾华看到大局已定,决定不再笼络人心了,准备登基称帝,做一个真正的天子。 当时很多人都不理解曾华为什么会制定这么一套“无君无父”的政治体制。听尹慎派人把“内幕”这么一说,当即信以为真,立即跳出来摇旗呐喊。虽然后来遭到新学派猛烈反击,但是他们认为难度越大功劳就越大,加上中枢一直没有表态,这些人就更加信以为真了,所以能够坚持到最后。 而尹慎就是想利用这些人把局势搅乱,只要王储曾纬忍耐不住跳出来表态,尹慎都会把把矛头引向曾纬,让他背上这个黑锅,然后再安排后招将其一举推下王储之位。至于这场辩论将会引起什么后果,而一旦旧派占据上风或者因此引起的思想混乱将会给华夏带来什么后果还真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 但是尹慎没有想到,曾纬居然容量这么大,看着几派人马斗得不亦乐乎居然无动于衷,这么长的时间居然一点表态也没有。而且尹慎又发现一个比较尴尬的局面。曾旻是范敏所出,支持他的势力集中在教会和以新学为主的长水、北府系中,但是这票人跟今文经学和旧学派根本尿不到一起去。而以原江左朝廷为主的旧派人马因为桂阳长公主的缘故,自然会支持曾纬多一些。到后来,随着越发有势力的商人集团和军勋集团因为害怕自己的财产和土地被人打着“三纲”的旗号夺走而全力支持了新学,局势就更加明显了。 尹慎只得再行险棋,鼓动教会的激进分子出来叫嚷着建立政教合一的政权,又鼓动新学派激进分子提出“革命”观念,反正就是要把局势搅得更混乱。但是随着曾华的回国,一切都尘埃落定。 曾旻知道尹慎的意图,他从心底不赞成这么做,但是最后还是默许了,因为在曾旻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现在看到曾华怒斥尹慎,曾旻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走了出来,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一力承担,你承担得了吗?”曾华冷冷地问道。 曾旻浑身一哆嗦,不由地自主地俯首在地,只是流汗不再言语,而尹慎也俯首在地大声喊道:“这些都是罪臣做的,与王子殿下毫无干连。” 曾华冷冷地看着俯首在地的两人,半晌都没有做声,最后闭上眼睛默然了许久才说道:“你们该承担什么罪责,我定不了,当由大理寺裁决。不过曾旻你能勇敢站出来承认责任,终于不让我对你太失望。” 说完这些,曾华如同虚脱一般,萎然地坐回到座位上,黯然地叹息道:“为什么会这样呢?天下到底谁能真正明白我的心思呢?” 看到曾华那心如死灰的黯然伤心的样子,众人的心里各有想法,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而跪坐在地上的尹慎这时抬起头刚好看到了曾华那萎靡的样子,心里一时百感交集。他一直都无比崇拜这个人,因为他是赶走羯胡,匡扶神州的强者和英雄。尹慎曾经无比激动地在国学听曾华讲课,曾经无比忠诚地拥护曾华的所言所行。正是这种崇拜,尹慎一直认为曾华是真正的天下之主,是无与伦比的天子。虽然尹慎拥护曾华建立的新政体和新思想,但是他自作聪明地认为那只是曾华一种笼络人心的帝王权术。当然尹慎也认为曾旻才是曾华最合适的继承人。 但是今天看到曾华如此愤怒和伤心的样子,尹慎心里不由地泛起一种难言的感觉,明王难道真的要与天下人共天下? “明王,罪臣有一疑惑还请陛下解答。”尹慎直着脖子问道。 “你说吧。”曾华有气无力地答道。 “请问陛下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要与天下人共天下?” 所有的目光随着尹慎都投射到曾华的身上,看来很多人都不明白。 曾华被问得一愣,是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做为一个穿越者,自己利用得天独厚的优势在乱世创造了一个奇迹。自己所立的功勋远胜秦皇汉武,打下的疆域远胜历朝历代,自己的名字应该可以在历史上闪耀。自己成功地将世俗权力和神权集于一身,完全可以成为有史以来最有权势的皇帝。但是自己却毫不犹豫地将权力分出去,并且打开一扇窗户,让华夏百姓看到了科学和民主的影子。 为什么?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自己是穿越者,因为自己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历史,看到昨天君子,今天小子的党争;看到靖康之耻;看到崖山海岸;看到以屠城和千里无人烟为手段的民族大融合;看到诛连十族的“浩荡皇恩”;看到只知八股不知稗麦的国家精英;看到读着圣贤书却跪在累累白骨上向新主子摇尾乞怜的前明学士;看到以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为手段的新民族大融合;看到杀同胞比满人还凶残的前明降军;看到把世界最富强的民族变成一群乞丐的“康乾盛世”;看到宁予外夷不予家奴的“豪言壮语”。 或许就是因为看到这些自己才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念头从曾华的脑海里一一闪过,最后汇成了一句话,曾华神情凝重地答道:“我爱这个国家和民族胜过爱我自己。” 听到这句话,尹慎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听明白了没有。众人只是看到他双目充满了眼泪,然后再次俯首在地,朗声地说道:“罪臣尹慎伏罪,甘愿受死!” 第二百八十四章 永记华夏之名 华夏十八年冬天,随着大理寺的一声槌声,纷争案件最后结案。所有参加争论的人,无论是得胜的新学派还是一败涂地的旧学派,无论是销声匿迹的复古派还是仍然还在“战斗”的“激进莘命派”,只要没有在冲突中出手伤人造成刑事责任者一律无罪,不会受到任何审判。大理寺在公告里说得很明白,法律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思想就给他定罪,只要他的行为没有犯罪,他永远都是无罪的。 在这件案子中受到审判和裁决只有两拨人,第一拔是尹慎和他的同伙,共计六人,他们的罪名是造谣生事,危害国家安全和谋逆,全体被处以绞刑。 第二拨人是一名枢机大主教、三名大主教、十四名主教、四名神学教授。他们的罪名是违反了神职人员守则,介入世俗权力争斗,并犯有煽动(因为他们以神职人员参加了争瓣)、扰乱正常社会秩序、妨碍政务等罪名。先被大理寺判处十五年到三年不等监禁,再被大主教会议和主教会议决议通过,曾华以教宗的名义宣布开除其教籍,并终身不得再挡任任何神职。 还有一个人在悄无声息中受到了惩处。华夏十八年春天,一支由海军部、青州海商共金会、海军军士共金会等机构共同出资组建的远洋探险船队在争论中悄悄地回来了。这支几乎和曾华西征同时出发地船队只剩下三艘海船。只是出发时一半。但是它带回来了一张珍贵的海图,这张海图清楚地标识着他们向东航行了近两年的收获。这支探险队沿着长州北鲸岛(北海道)一直北上,到达了华夏海船最北的补给点一冰火岛(勘察加半岛南部),然后调头向东,发现了一条长长的岛屿链(阿留申群岛),最后发现了一块大陆(阿拉斯加)。探险队沿着这块满是冰山雪原的新大陆一直南下,终于找到了一块温暖而又充满河流、森林、湖泊和田野的富庶土地(今西雅图附近)。为了纪念他们从威海港出发,发现者将这块土地命名为莱州。探险者在一个深水港修建了一座“简易城堡”,并命名为东威海。探险队在那里待了三个月,留下一艘船和三百人后便回国了。 华夏十九年春天。曾华任命曾为莱州总督,率领二十艘远洋海船和五千人前往莱州东威海,进行新大陆的开拓。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其实是一种流放。而且是最残酷的流放,相隔万里海路,这一辈子都不能回来了。 曾看着消失在天地之际的威海港,心里沉重万分,而他地妻儿全部站在他的身后。这时,妻子王道洁悄悄递过一个木盒子:“是父王给我的,说是让起航后在开启。”, 曾打开盒子。最上面放着一个船模型。曾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父亲亲手制作的玩具,做为十岁礼物送给自己地。后来自己大了,开上了真正的大海船了。也淡淡地忘记那个自己曾经最喜欢的玩具,想不到父亲还细心地保存着。 曾轻轻拿出船模型,下面是一面折得整整齐齐地旗子。曾将船模型递给王道洁,空出双手一抖便展开了旗帜。这是一面白色的旗子,上面是一个黑色的夏鼎。曾知道,这是自己父亲的“徽旗”,只是这面“徽旗“上的夏鼎要小一号,而且从旗帜中间地位置移到了偏上的位置。下面补了一个舵轮。而在旗子靠杠套的地方有一行字:“永记华夏之名。” 曾一下子明白了,父亲虽然放逐了自己,但是却通过船模型告诉自己,他依然深深地爱着自己,而且父亲通过授予有“夏鼎”标识的“徽旗“告诉自己,他承认自己是华夏曾家地一支。无论以后自己或者自己的子孙在莱州大陆建国。都可以高高举着这面有大旗。 曾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面向着长安的方向。捂住旗帜嘤嘤地哭起来。 华夏十九年秋天,曾穆被曾华任命为阿曼总督,统领阿拉伯全境,并享有该地区的圣教护教权,也就是拥有保护该地区圣教教士、教民安全的权利和义务。 曾也接到了曾华送来的一个大木盒子。最上面是一把木剑,那是他十岁时父亲亲手制作的礼物。曾穆轻轻地抚摸着这把已经变黑的木剑,感受着那陌生而又熟悉地气息。曾穆将下面的旗帜展开,同样是夏鼎旗,同样还有那行“永记华夏之名”的字。只是下面改成了一把悬直的剑, 一身白袍的曾穆站在猎猎飘动的旗帜下,双目变得通红和湿润,他咬着嘴唇,抬起头望着天,看着蓝天白云,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穆儿,你长大了想干什么?”自己挥舞着州刚得到地生日礼物,高兴地答道:“我要做一名常胜将军。”“常胜将军?怎么样地常胜将军?”“被人家叫做圣主之剑的常胜将 曾穆跪倒在地上,向着长安地方向行了三个大礼,而滚烫的泪水忍不住滴落在黄沙上。整理发布于wap.ㄧ6k. 与此同时,曾闻也接到了任命,他被曾华任命为西海总督,统领第聂伯河流域广袤的草原,同样拥有该地区的护教权,也同样收到一个木盒子,里面是他十岁的生日礼物,一张父亲亲手制作的小弓,同样也有一面旗帜,夏鼎下面是一张上弦搭箭的弓。 华夏二十年,曾廉被任命为下印度总督,统领印度河下游地区,拥有该地区的护教权,他的徽旗是夏鼎加一面盾牌。至此,曾华所有立有显赫战功的儿子全部被分封出去,留下的只是不愿从军地几个儿子。他们有的成了教授,有的成了郡县官员。他们没有封邑,只有一个一代而终的爵位封号。 华夏二十五年,长安南部的留园,这里是曾家的家族墓地,躺在那里的有因为儿子被放逐而郁郁而亡的范敏,有继承家族短寿史的司马嫣,有身体健康却无疾而终的吐谷浑真秀,有毫不出名地许氏和俞氏。 曾华坐在范敏的墓前,拉动着手里的二胡。悠悠的乐声在寂静地林园里回响着,如同徐徐吹来的清风一样醇厚。 曲声终于完了,曾华放下二胡,轻轻地摸了摸前面的墓碑。然后拿起扫帚,开始清理墓碑和墓地上的落叶和尘土。总共五个墓碑和墓地,曾华依次小心地打扫着。最后他直起身子,捶了捶有点酸痛的腰。这时,他才发现曾纬就站在身后。 曾华在华夏二十年签署了《权利法案》,《权利法案》以法律的形式确定三省、大理寺独立分权的形式,国王不得无故停止和剥夺三省、大理寺地权利。各州州刺史、提督、提学均由中央任命。但是司法官由地方产生,各州还通过地方选举的评议会审核该州税收、度支,地方贵族组成的参议会监督地方官员和政务等形式保证一定程度上的自治。 签署完这个法案后,曾华几乎就处于一种隐退状态。每天不是在留园就是在桃园,而所有地事情都交给三省和曾纬去处理了。 “父王。”曾纬轻轻地叫唤道。他知道,自从吐谷浑真秀阿姨去世后,父亲身边再也没有妻妾了,从此孤影一人。但是他坚持不再纳妾续娶,每天除了逗弄一下孙儿、重孙外就在留园、桃园来回地滞留,经常一坐就是一天,总是喃喃地一个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纬儿来了。” “父王。你刚才站在那里发呆,是不是在想起什么?” “是的,我在想往事,人老了,许多往事和旧友时不时的就在眼前晃动。有时候我在想,到底是历史造就了我还是我创造了历史?” 说到这里。曾华一摇头笑着说道:“不要去理它。这是一个老头子的胡思乱想。不过我现在倒是认为,有时候活得太久是件很幸苦的事情。尤其是成功而没有对手之后。” “父王,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曾纬连忙说道。 “这有什么忌讳的,生老病死,这很正常。再说了,我这辈子值了。”说到这里,曾华长舒了一口气道:“我该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我的历史我已经写完了,以后地历史,是需要你们去写,我无法代笔啊。” ◇◇◇ “父王……,我会记得你的教诲的。” “对了,你过来有什么事?” “父王,贵霜那里出了事。”曾纬说起自己的来意,“贵霜国王伽达易死了。” “死了,他不是只有七、八岁吗?” “是的,所以说贵霜王室绝嗣了。贵霜贵族们提出了两个意见,一是请一位天竺王子即位,二是请廉弟去即位。两派争论不休,最后动起武来,不过天竺派的势力强很多。” “嗯,这些贵霜贵族侧是打得好算盘。廉儿即了贵霜王位,他们怕贵霜被我华夏一口就吞了,还不如便宜了天竺。” “正如父王所说。最新传来地军报,天竺为了夺得贵霜,加强实力,已经起全国之兵西进。廉弟以下印度总督地名义向我们请援。” “廉儿的兵力连结吐火罗地兵马,对付天竺应该没有问题,至少能打个平手。他请援的目的是要一个态度,我们华夏强力支持他即贵霜国王。” “是的父王,我想廉弟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来是向父王请示,是不是该出兵?”“当然要出兵,而且我要亲自西征!” 曾伟和三省官员的苦苦劝阻都挡住这位七十六岁老人的决心,他在中书省通过向天竺宣战案后,以镇国大将军的身份任命自己为天竺西道行军大总管,任命刘裕、刘穆之、朱序为副总管,曾卓、王镇恶为正副侍卫长,崔浩为随军秘书。 曾华面对着三省众人的苦谏,默然许久才说道:“我的使命就是征服,为了华夏去征服。如果我停止征服的脚步,就是我停止呼吸的那一刻。” 华夏二十五年秋九月十一日,看着西城门外黑压压的众人,曾华挥挥手,对曾纬、崔宏等人说道:“看好你们各自的权力!也不要停下你们的脚步!”转身就策马走了。 十五日,曾华因为突染风寒一下就病倒了,暂驻在雍县以东的野外。刘裕等人劝他移驻雍县城,再找医生好生调治,但是却被曾华拒绝了,因为现在是行军途中,按律统军将帅不得入城。 十七日,曾华病情更重,开始间断地昏迷,长安赶来的名医束手无策。十八日,曾纬、崔宏从长安赶了过来,而周围已经围满了数十万闻讯赶来的关陇百姓。他们骑着马,如同当年跟着曾华西征一样赶了过来,他们远远地驻扎着,向那顶遥远的大帐眺望着,那一刻,华夏数千万眼睛都注视着这顶普通的大帐。 十九日凌晨,曾华终于从长时间的昏迷中清醒过来,他费力地指了指守人群中的曾卓。曾卓连忙走了上去,低首附耳倾听着曾华的声音。 在众人的注视下,曾华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而曾卓的眼泪却一下子流了出来。听完曾华的话,曾卓双手捧着曾华的佩刀快步走出了大帐。一瞬间,数十万双军民的眼睛都转投到了他的身上。 曾卓深吸了一口气,用全身的力气拔出那把佩刀,透着寒光的刀身在众人的注视下是如此的凝重。曾卓高高地举起钢刀,彷佛要刺穿天空一般。他费尽全身力气,流着眼泪高吼道:“华夏必胜!” 数十万军民同时高举着自己手里的钢刀,齐声高吼道:“华夏必胜!” 听着这海涛巨浪一样的喊声,曾华彷佛觉得自己到了狼孟亭的上空,他俯首看去,只见数千将士正齐声高吼着那高亢无比的秦腔:“金沙滩直杀得山摇地动,好男儿拼一死决不偷生!自古忠良千千万,为国为民保河山!” 曾华突然又觉得自己飘到了波悉山,数千将士变成了漫山遍野的数十万将士,而秦腔突然转成了那震耳欲聋的吼声:“华夏必胜!” 无数的华夏将士奋勇向前,很快就冲到了伊斯法罕。而那声:“华夏必胜”越发地洪亮,象飓风一样向西席卷而去。而曾华觉得自己随着那吼声越飘越越远,飘向了世界的尽头。 下载-美少女 xxxx全书终xxxxx 新书公告 新书-《长生记之寻宝传奇》(书号:1273657)已经上传,这是一部讲述寻宝的小说,里面充满了历史的凝重,战争的惊险和人性的险恶,也包含了老曾的心血,请诸位书友一如既往地支持老曾。多谢! 《华夏立国传》新书公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