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妖》 楔子 晚风清,弦月如弓,乌云起,星辰不见踪影,四下一片万籁寂静,除了朦胧月光下的古家堡,锣鼓喧天强滚滚。 夜空被悬吊在楼台水榭屋檐下的大红灯笼给照亮了,映照着窗棂上贴下丰的大红薯丰摇摇欲坠。 “快来人哪,少爷跑了!” “少爷在那。” “快追!” “他往那边去了,别让姑爷给跑了。” 相较于屋外的闹烘烘,门上贴着囍字的洞房内,穿着精致华丽的凤冠霞被的新娘端坐在床榻,头覆喜帕,小手紧张绞扭着裙摆透露出内心的彷徨不安……天知道她为何要坐在这像个白痴? 听到开门声,她挑开喜帕一角偷窥,可是进来的不是媒婆也不是新郎,而是她贴身丫鬟。 “牙儿,外头出了什么事?” “小姐,大事不好,姑爷跑了。”海牙儿轻挪莲步来到床前,“啊啊……小姐你不能把喜帕拿下来。” “跑了?”她掀开喜帕,挑了挑眉,红艳的唇角慢慢勾起弯月的弧度,毫不犹豫的起身,看也不看一眼被她毫不眷恋扯下抛弃在床榻上的凤冠。“那我也该走了。” 走?“小姐……”牙儿张大了嘴。 “不走还留在这给人当笑话看?”她款款移步走到窗前,懒得拉椅,直接踩上窗台前放置盆栽的矮桌。 牙儿急忙上前希望唤回她的理智,“小姐,你别冲动,先下来,你要想想婚姻大事非儿戏。” 轻声的拉开窗扉,向外探看了眼,她回眸,“还是说你想留在这?” 等着被一大票找不到新娘的人凌迟问斩当笑话看,说不定还要她代嫁。牙儿光想就头皮发麻,赶紧跟上她,“小姐,别丢下牙儿。” “咱们分头走,到时在黑麒麟号上会合。” 两道红色身影自洞房窗口飞出,在她们主仆离开后不久,屋内响起惊叫── “啊,大事不好了,新娘也跑了!” “大家快去追。” 宁静的街道上,举着火把的家丁奴仆四处穿梭,一个穿着大红袍马褂的男子身上还挂着可笑的彩球一路狂奔,回看那边人声嘈杂,于是机灵的转身钻入胡同,跑出巷口,虽然听不到追兵,可是还是不能大意,他继续跑着……不知何时,身旁冒出个穿红嫁衣的女子同他一样跑着。 冷清的街道上,就见一对穿着大红喜服的男女拚命跑着,后面跟着一票追兵。 “你是谁?”她瞪着身旁跟着她并肩奔跑的男子,昏暗的视线只看得见他高大伟岸的身形,以及被扔在身后的红袍,该不会他就是新郎官吧? “你又是谁?”这女人穿着红嫁衣,该不会跟他一样倒霉的被逼上花轿吧?他不娶娘就威胁他要上吊?他根本不知道那新娘长得是圆是方,什么指腹为婚那都过时的滥调也拿来重谈,吵得全武林沸沸汤汤。 他只好逃了。 在逃跑中,他还听到下人说新娘也跑了,该不会这浓妆艳抹似青楼妖姬的女子就是…… “你是义庄的海琦?我的未婚妻?” “你是武林盟主之子古绍华?我的未婚夫?” 两人边跑边说着,还一边脱掉喜服。 “你不想成亲?” “看来你也是被逼的?” “虽然是在这情况下相遇,不过还是很高兴认识你。”如果不是被逼着娶,相信他应该可以和她结为朋友。 “哪里,很高兴我们达成协议。”看来他对这莫名其妙的指腹为婚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时候不早,就此告辞。”海琦边跑边向他颔首示意。 “后会无期。”古绍华挥挥手,逃命要紧。 说着,两人背道而驰,往不同的巷道各奔前程去,留下一个大笑话让武林人当茶余饭后的点心。 当今武林盟主之子娶妻,新婚大喜之日,新郎官逃婚,新娘也失踪了。 第一章 华山,以五岳中最雄奇险峻者著称,分为五峰,因似千叶莲花而得名,挺拔奇秀,千仞峭壁,奇峰怪石,偶尔一条白炼自天际直泻而下,竟见深不见底,在入山处有块“回心石”奉劝世人回头是岸。 而北峰有处“老君铁犁”,在陡立峭壁半山腰上有个铁索挂着巨大的铁犁,传言太上老君就是用这犁劈开华山之路,沿着绝壁一足之地方能看到犁,便可翻过北峰入东峰。 群山环绕,人烟罕至,苍松劲聚的崖壁上赫然出现一座雅致的山庄,门上匾额写着「武林第一世家”,正是当今武林盟主居住之地。 此刻爆出咆哮,鸟兽惊飞! “看看你什么德行,逃婚?亏你做得出来!”古震天勃然大怒的拍桌,走到古绍华面前指着他的鼻子,“你身为武林盟主之子,居然在那么多宾客面前给我跳窗逃婚,你把婚姻看做什么了?爹的颜面全给你丢光了。”为了抓这不肖子,他动用了全江湖的力量。 堂中,古绍华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全身被铁炼缠绕绑成肉粽跪坐在地上,狼狈得完全不复见翩翩佳公子形象,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头不能摇,只剩无辜的眼睛眨呀眨,向堂前雍容华贵的母亲打暗号。 “相公,人平安回来就好,过去的事就算了,是咱们跟义庄没有缘分。”收到暗号的古母,威严的朝属下使个眼色,“你们几个还楞在那干么,还不快替少爷松绑。” 古震天两手一摊,“现下可好,新娘也不知去向,要是义庄的人问起,我们怎么跟人家交代?”据下人表示,新娘听到新郎官逃婚也不堪屈辱而离去,至今下落不明,他们也不好意思去义庄探问新娘的消息,毕竟是他们对不起人家在先。 “嗯嗯,啊……咿。”松绑后的古绍华仍是全身僵着。 “还有穴道。” “可是……”收到夫人严厉的一眼,众属下只好衔令替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逮回来的古绍华解穴。“是,夫人。” “娘。”古绍华松了口气,觑了眼一脸铁青的父亲,乞怜的望着母亲,赶紧趋前寻求保护。 “放心,娘在这,你爹不敢把你怎样。” 古震天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冲到妻子面前直指她,“都是你,都是你把这逆子给宠坏。” “什么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任着他胡来。”古母拍拍古绍华的手后迎上前,无畏的瞪着古震天。 他脸色煞黑,“我任他胡来?!念书念得零零落落不成样,每天还有鸡汤伺候,老师都没有他这种待遇;每天练功不到一个时辰你就心疼得叫他休息,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这样哪能成大器?” “你那样哪叫练功,一天蹲马步要三个对时,天气那么冷还要他在千年寒潭打坐,这根本不是练功,这是酷刑。” “你这是妇人之仁,练武哪有分时间季节,贵为王爷的韩尊非也是这样过来,也没听他叫声苦。” 现在韩尊非的妻子听说已身怀六甲,反观这不尚子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好打抱不平,热心助人不落人后,个性单纯爽朗,也不会吃喝嫖赌风流,只是提到娶老婆逃得比谁都快,真不知道像谁!不由自主的瞟了眼他老婆。 “是是,我儿子比不上你宝贝徒弟。” “我可没那么说。” “嘴上没说,心里那么想。”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禀盟主,禀夫人。”一旁属下犹豫的插话,觑了眼脚后跟已经踏出门坎的古绍华──他们好不容易才逮着的少爷。 古母火气也上来了,“别吵,你这自大的男人别以为你当上盟主就了不起,当年比武招亲要不是我让你,你以为自己多厉害,早就把你打得做狗爬,你哪有机会娶到我,哼!”早知道就不该嫁人。 “盟主、夫人,请别吵了,小的有……” “什么你让我,凭你那三脚猫功夫连苍蝇都打不死,比武擂台不是娘们耍花拳绣腿的地方,我是心肠好不跟你计较,否则你以为我每天那么忙,哪有闲工夫去陪姑娘家练武。” 当上武林盟主后一时无聊技痒去打擂台,哪里晓得跟他对打身手利落狡猾的儒生竟是女扮男装的姑娘,他不经意掀掉她头巾,青丝如瀑泻下撼动了他的心。她正是那位福泰商贾嘴里温柔贤淑的新娘,因为不想嫁人而亲自上台比武招亲,自认没人打得赢她……这样阴错阳差之下他娶了她。 谁知道江南义庄庄主夫妇曾经救过他的爹娘,在他不晓得的情况早给他定下了婚约。为此他带着新婚妻子负荆登门告罪,谁晓得那位义庄千金也有了婚配,两个女人相谈甚欢,干脆就来个指腹为婚,也是为了弥补当初无法缔结亲家的遗憾,他当然不反对。 “盟主、夫人,那个……” “你……”古母气得浑身打颤,直指着他,“好,要嘛我们重来打过,谁怕谁?”她挽起袖子。 “打就打。” “盟主、夫人,少爷他……”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 “走掉了。”属下指着屋外飞去的白点。 “站住!”古震天震怒的瞪着那扬长而去的不尚子,气呼呼才提起脚去追,一只虎掌生风的朝他门面而来,他身形一顿的往后退,险险避开犀利的攻击,紧接着又是一掌劈来,他赶紧拦下那虎掌,横了眼身旁的母老虎,“你搞什么?绍华跑掉了。” “跑掉就跑掉,反正今天老娘非跟你分出个高下。” “你这泼妇!”他也毛了! 一场龙争虎斗在天下第一堡爆发,堡内的奴仆们似乎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夸张的还有在一旁嗑瓜子喝茶下赌注。既然主人们都不担心了,他们这些属下也毋需多管闲事。 “一一一,松毛树上吊管笔;两两两,两个亲家打巴掌; 三三三,脱撇棉袄换单衫;四四四,两子亲家打斗趣; 五五五,五月十五好嫁女;六六六,河背村庄火烧屋; 七七七,天上落雨地上湿;八八八,穷苦人家捋粥钵; 九九九,两子亲家饮老酒……” 古绍华从容的翻过华山老君铁犁,哼着十字小调走在宽约半尺,浮木搭建悬空的长空栈道,沿着绝壁石臼而下,俯瞰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因为险峻人烟罕至,非常方便他逃亡。 江湖上全是爹的势力,连塞外漠北也有其眼线,像这次本想躲到韩尊非那栖身,谁知扑了个空,还没机会逃跑,就被娌伏在韩府周围,爹派出的爪牙逮个正着。 朋友不能找,陆上四面八方各帮各门派都是要抓他的人马,唉,放眼天下之大竟无他容身之地。 跨越长空栈道的浮桥,从西峰而下,古绍华在山下的村落之前,为避免碰到熟人被认出来,他钻走无人山径。 谁叫他爹名气太大,华山附近无人不知不人不晓武林盟主就居住于此,最近广发出武林悬赏令缉拿他这儿子还赏白银万两,闹得全江湖都知道武林盟主的儿子在结婚大喜当日逃婚。 绿荫蔽天,古绍华走在了无人烟的羊肠小道上,忽然耳尖的听到远处传来兵刃交击声,好打抱不平的他旋即施展轻功循声而去。 “你们这帮恶徒往哪里跑上,还不快束手就擒!” 古绍华落在树楠上,俯瞰茂密的枝丫下,荒野中数名穿着蓝色劲装的大汉追着三名苟延残喘,全身伤痕累累的男子,在其中一人狼狈跌倒在地后蓝衣人神速的包围住他们。 啍,别以为人多就了不起,告诉你们,我们宁死不屈!”三人中一个人喘着喊,团结的背靠背面对他们。 “好个宁死不屈。”蓝衣之中冒出清脆的笑声。 穿着一袭飘逸宝蓝丝袍的伟岸男子从容踱出,气定神闲的负手而立,一张诡异雕刻着麒麟图案的金色面具覆盖住他人中以上的脸,只留着一对明锐深邃的眼睛,看似灿若星辰又疏离遥不可及,他慢慢梭巡他们。 “本想你们乖乖认罪就罢了,不过既然想找死,我们也不必客气,我们会留个全尸给你们,海里的鱼儿今晚可以饱餐一顿。”说着,阴狠冷戾的嗜血光芒在眼底一闪而逝。 “少说废话,要动手还不赶快。”三人亮出兵器。 蓝袍男子略微抬起手腕,“各位弟兄上,死活无论……什么人?”袖袍轻甩,快如闪电的数道银光射向古绍华躲藏的树。 他单手一抓,轻易的拦截下那四只细如柳叶的薄刃,“光天化日下恃强凌弱、以多欺少不觉可耻吗?”他也不躲藏的大方从树梢一跃而下,落在两方人马的中央。 乍见古绍华,戴面具的蓝袍男子漠然无波的眸子微闪了下,冷冰冰的开口, “让开。” “不让。”古绍华挡住他,好整以暇的看着似乎是这群蓝衣人首领的他,“做人光明磊落何需遮遮掩掩,阁下该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心里有鬼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环顾这些充满敌意的蓝衣人,十来个,个个实力不弱。 “救命,大侠救命!”三人一见有人来拦架,当下躲到古绍华身后,隐藏起眼底的奸狡阴险,露出无辜可怜的模样。 “你们快走,这里有我。” “多谢大侠相救。”三名大汉使个眼色便乘机开溜。 蓝袍男子欲上前追,古绍华身形如鬼魅的挡住他,并挥出石破天惊的一掌,“磅!”蓝袍男子忙不迭的倒吸口气,借着震慑人心的掌风飘然后退,低头一看他的衣角被掌气划破,怒火在眸底簇燃。 “你这笨蛋,你可知道你刚放走的那些家伙是谁吗?”其中一名蓝衣人气不过的咆哮。 “阿火,退下。”看了眼那嚣张扬长而去的三人,蓝袍男子勉强忍下满腔怒意,视线转向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好”事的程咬金,咬了咬牙,这位公子,你看起来不像婴孩那样无知,怎么会连好坏都分不清?” “我只知道正邪不两立,仗势欺人非善类。” “何为正何为邪?公子无凭无据请别乱栽赃,你没见识也要有常识,吃饱撑着就去学堂多增点知识,别来多管闲事。” 古绍华不引为杵的朗声一笑,“豺狼当道,安问狐狸?”坏人当道何需问他们一丘之貉。 “你……”蓝袍男子握紧拳。 他滑开马步,摆出鹤势,勾勾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吧,我来陪各位过几招。” “爷,这家伙太嚣张了。”阿火喳呼道。 蓝袍男子握拳慢慢放松,拚命深呼吸的冷静下来,算了,人都跑了,就算抓到这家伙也只是徒增麻烦。”不想跟这家伙牵扯太深,而且他的武功高深莫测,没人见识过,不能让自己手下白白送命。 “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有了漏网之鱼的消息,怎么能轻易放过这帮恶徒?打蛇不死,自遗其害。”阿火恨恨的瞪着多管闲事的古绍华。他的家人也是死于海贼之手。 “是呀,爷,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大伙你一言我一句。 “爷,干脆连这家伙也一起宰了。” “那帮匪徒都已经走远,现在宰了这昏庸、眼大无珠的家伙也无济于事,还是少节外生枝。”蓝袍男子安抚着众人。 “你们这话什么意思?” “用自己的草包脑袋想想吧!笨蛋。”蓝袍男子朝属下使了个眼色,“撤。” 快如闪电的朝地上投掷个黑色物体。 古绍华还来不及细瞧,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眼前霎时变成白茫茫雾蒙蒙的一片,当白烟散去,人踪杳然。 他挥开眼前的烟雾,“人呢?” 这些蓝衣人到底是什么来龋看铀们矫健迅速的动作看起来武功不弱,还有那位戴麒麟面具的蓝袍男子个头不高,却能指挥这些彪形大汉,还有那双灵灿明亮的眼眸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天色渐沉,该找个地方打尖。 古绍华望着西落的日头,他还没走进村落,就看到抓他的悬赏令还贴在村落外的告示板上。 站在告示板前,他混在人群中观看并排在官府张贴悬赏通缉犯告示,那张耸动的画像──他娘画的是十岁的他,画得还不错。这也是为什么就算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也没人认出他来的原因。 “又是这些穷凶恶极的海贼!”忽然人群中有人指着他画像旁,一列獐头鼠目和面孔狰狞的人像大骂。 这些海贼真该死,多亏了义庄的船舰在海外扫荡,要不然真让他们自海上潜进内陆,我们大唐百姓又要经历一场浩劫。” “这些人都是那些海贼的漏网之鱼?”古绍华瞪大了眼,脸上表情变得扭曲。 怎么可能?那么他救的那些人不就是…… “嗯,要是给我瞧见,非要他们碎尸万段,好叫那些倭寇知道我们大唐人不是好欺负的。” “那些海贼做了什么?”他笑不出来了。 “公子有所不知,那些海贼在沿海扰民滋事由来已久,更甚者趁着安史乱事进犯内地,烧杀掳掠,沿海小渔村无一幸免,许多村落都遭洗劫,他们奸淫妇女,连婴孩都杀害,那时真是惨绝人寰。” “官府呢?”弄错了,他居然放走海贼! “安史乱起民不聊生,百姓生灵涂炭,官府衙门都自顾不暇,哪管百姓死活,幸好江南义庄及时组成义勇军和船舰队,以一敌十击退来犯的海贼,否则江南岂能保得周全。” “没错,当海麒麟击退海贼的消息传出,真是大快人心,江南义庄除了帮助击退进犯的海贼,还协助官府安内攘外,平息乱事……” “江南义庄是什么地方?”那么森林中那位穿蓝丝袍、戴麒麟面具的人有可能就是海麒麟了,等等,江南义庄好像在哪听过……啊!他那位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好像就是从那里来的。 “公子你居然不知道江南义庄?!”那人以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义庄可是当年跟高祖打天下的海无忌一手创立至今,还被钦赐九龙黄袍,任何人见了黄袍如朕亲临,就算是当今圣上到了江南义庄也得下马拜见。” 古绍华抬头,挑了挑眉,“这么有名?”想不到他未婚妻的身家那么显赫!他脑海浮现那夜背着朦胧月光的纤细身影。 还有人补道:“还不只这些呢,在安史乱时许多人逃到江南,义庄大开米仓救济,收留饱受战火波及而失去亲人的老百姓,后来许多颠沛流离的北方人来到南方,都在义庄的帮助下定居下来。” “就是说,义庄行善不欲人知,这些都是我去南方做买卖听来的,提起义庄及海麒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没有人比海麒麟更熟南洋的,连南方船运之皇金织楼的楚逸皇都起了爱才之心想收纳己用,不过海麒麟岂会屈人之下。” “喔,这个人那么厉害?”要是给这些村人知道,他从海麒麟手中误纵那些海贼,不被乱棒打死才怪,还是开溜吧! “所有海洋习性流域,什么时候适合出航,什么时候避开凶险的暴风雨,海麒麟都一清二楚,听间海麒麟第一次出航远到师子国,还带回许多稀有罕见的珊瑚珍珠,每颗珍珠都有龙眼那么大。” 大伙你一言我一句都是夸赞义庄和海麒麟,心里有罪恶感的古绍华脚步不着痕迹的往后移动。 “这位公子生得好面善。”毫无预警身旁冒出一句。 “你好像是……”其中一个看告示板的小贩转头看了古绍华一眼,觉得似曾相似的紧盯着他。 “多谢各位不吝赐教,在下还有要事先告辞。”古绍华转身赶紧排开重重人墙准备逃跑。 小贩大叫一声,“他好像是天下第一堡古盟主的儿子,他新婚那天,我送菜上山时躲在门外偷偷看见过。” “你没认错吧?” “不管真假,谁先抓到就有一万两。” “快追。” 所有人立刻狂追,鱼贩、卖豆腐、卖包子的通通扔下摊子,这一万两银可以让他们吃上八辈子呀! 不料会被认出的古绍华脸色丕变,拔腿就跑。 第二章 金色灿烂的阳光在江面闪烁,宛若一面巨大金色渔网在江心起伏波动,一排剽悍威严的黑色船舰整齐划一的滑过平静无波的江面,卷起一波波的金色浪花,停泊在江边。 应运河的开凿使得大唐水运发达,江南的货物可以经由运河直达京城,北方的货物也可以藉由水运卖到南蛮之地,甚至外岛流求南洋,经济贸易交流达到鼎盛时期,因此重要河岸口往往成为经济枢纽,而凤关位于广通渠上,是最靠近长安城的停靠码头。 “喂!把这些渔货搬上去,然后你们几个去搬那些陶瓷玉器,还有这些丝织绸缎要搬上岸……” 码头上代表各船行的管事吆喝着,工人们忙碌搬运货物,将成批装箱的货物抬上船,来回穿梭。 各商船的工人们都有各自穿着打扮,以代表其商行或船行的衣服,有的是在衣服胸前绣着代表其商号的图案,有的是穿着同一色的衣裳来区分,吆喝声和工人们的搬运吼声构成热闹的景象。 位于凤关一处独立的货舱前,五艘桅杆上悬挂蓝底绣着金色麒麟三角旗帜的船舰停泊着,远观旗海飘扬,非常醒目。 “动作快一点!”船上指挥着众人的管事,远远就看到一群忙碌的武林中人穿梭在各仓库中不知在找什么,他眉头打结。 “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年轻人跑到这?”不一会儿,这些武林人来到他们这货舱前询问。 来来回回搬货的工人被拦了下来,赶忙摇摇手,继续搬货。 “他大概六尺高,穿着一身白衣。” 有的工人好心的回答,“没瞧见……”才开嘴,一声大喝便响起── “你们几个在干么,还有空闲聊?” “海总管。”他们回头,一个留着八字胡、身材福泰的中年男子信步走来,一手拿着记事的卷册,一手拿着毛笔。 “还不快去搬货。”避免影响到工人搬货,海总管转身拦下这些吃饱闲闲的人,生疏有礼的一揖,“在下海无名,是负责这码头的管事,不知各位突来造访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们是来找人。” “我们这里没有看到外人。”站在码头上点货的海无名不冷不热的开口,“很抱歉,请别打扰我们工作。” “你们是海麒麟的人。”不知是谁冒出一声惊呼,注意到所有工人都是穿着蓝色劲装,胸前绣着金色麒麟的图案。 “是黑麒麟号,海麒麟的战船。”突然有人指着河岸边停靠着通体漆黑宛若黑色巨鲸的大船,宏伟壮观的盘据在河口。 这些武林人闻声旋即抬头,船头悬挂的蓝底三角旗帜随风飘扬,旗子上面绣着威严的金色麒麟在阳光下灿亮耀眼,散发凛然不可侵的威仪,大伙纷纷肃然起敬的退后。 海麒麟因为率领海舰队击退海贼而声名大噪,后人便以海麒麟称呼其率领的船舰。 传说海麒麟出身于义庄,可是至今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也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都戴着一只金色皮雕麒麟面具遮住半张脸。 听到海麒麟之名,闻着莫不竖起大拇指,人人都以成为其手下为荣耀,比当大唐军队还自豪,海麒麟之声望不输征西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低沉富磁性的嗓音清扬起,在落日余霞笼罩下,其中一艘唯一悬挂着红底金色麒麟旗帜的船首站着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身穿一袭宝蓝宽衽长袍,衣边以金线绣着麒麟图案,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凛然不可侵的威仪。 其身后有两个贴身护卫,一个个头娇小像营养不良,一个虎背熊腰活像巨人,而身形修长,举止优雅如贵族的海麒麟,天生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是海麒麟。” “真没想到会在这看到他。” “传言他生得虎背熊腰,人高马大,武功高强,可是现在看起来不怎么样嘛,真的是他本人吗?” “嘘,小声一点。” 大伙你一言我一句的交头接耳。 “爷。”在岸上指挥的海无名,转身朝六丈高船上的海麒麟恭敬的抱拳,这些人是来找人的。” “找人?”隔着张牛皮半罩面具,看不到脸上表情的海麒麟冷锐的扫了眼码头边群聚的江湖人,语气平静无波,“我们这工作的人不少,敢问各位要找何人?能帮得上忙海麒麟定当协助各位。” 码头上各门各派都有呢,点苍、泰山、恒山,甚至连少林和尚都来插一脚,到底是谁那么厉害把这些大门派都得罪了? “没、没什么,真对不起,冒犯了阁下,我们马上走,我们马上走!”这些江湖人被他一瞪,心兜着寒意,其中一人赶紧拱手赔礼,接着吆喝着群众往其它仓库搜索,“我们到别的地方去找。” 见人散去,海麒麟低问:“海总管,东西都搬上船了吗?” “还有一些装箱的鱼渍干货。”海无名报告完便吆喝着工人,“快点搬,别偷懒,全部的东西快点运上船,我们马上要开船了。” 海麒麟点点头,正要转身进船舱之际! “这箱鱼货怎么这么重。”两名壮汉吃力的抬着一个沉重的箱子走上木板搭成的便桥,欲运至船尾的甲板。 “别说了,赶快搬吧!” “且慢,东西抬过来。”海麒麟停下脚步,示意他们将之抬到前甲板,目光深沉的盯着箱子。“放下,你们可以走了。” “是。”两名壮汉虽不明所以,还是衔令退下。 “请问阁下是要我请呢,还是自己爬出来?” “不用了,我自己出来。”箱盖被小心翼翼的掀开,一张刚毅俊朗的脸庞映入众人眼帘,湿洒洒的黑发不羁的垂在额前,脸颊上还沾了些腌渍鱼的盐粉,损坏了他那张漂亮脸孔,却多了股粗犷的魅力。 在箱子打开的瞬间,海麒麟身旁的壮汉立刻以保护者之姿跳出来挡在其身前,充满敌意的盯着他。 “爷,他……”一旁瘦弱的奴仆惊呼的低叫。 眼神微闪了下,表面平静无波的海麒麟略抬起手制止,“光天化日之下,阁下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里头?” “意外,意外,我怎么会晓得这箱子是要抬上船。”古绍华身手矫健的跳出箱子,拍去身上的盐粉和鱼鳞,自信潇洒的拨了下头发,露出自诩亲切和善,连老太婆和婴孩都无法抗拒的灿烂笑容,弯腰一礼,“在下古绍华。那次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阁下,还请见谅。” 原来那些江湖人是在找他!海麒麟冷冷的睥睨他,“鱼箱不是棺材,公子找错地方躺了吧?” 他脸上笑容僵了下,脸皮微微抽擂着,“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阁下的礼貌似乎有待改进。” “那是对人,对行为偷鸡摸狗、四肢发达的鼠辈根本不需要讲什么大道理。” 早知道他是谁了,古绍华,武林盟主之子,到处都贴有他的画像,虽然画得不怎么样,但,悬赏一万两银。 古绍华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和风度,脸色丕变,“海公子,我承认上次的事是我弄错了,我都已经道歉了。” “古公子,你想多了,这箱鱼货装的是来自塞外的天鱼,装死人嫌小了些,公子如需棺材安眠,我可以送你一副,毋需委屈的睡鱼箱,我只是想请问这箱鱼货到哪去了?”又是他! 这箱鱼的产地靠近罗布泊,天山南麓,以肉质鲜嫩闻名,死透腌渍三年成鱼香干货后,长途跋涉由丝路运来,物以稀为贵,身价逾万金,就算是人也不一定比得上这箱子里一条死鱼的价值。 “这个真不好意思,”古绍华尴尬的一笑,“我把它们倒进海里……那我赔给你好了。” “赔?拿你跟鱼相比还贬低了鱼的身价。”海麒麟鄙夷的睨视他,他才值一万两银,那箱鱼一条就一百两银,整箱有三千尾。 “欸欸,海公子,俗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大家都是出外人,海公子这话未免伤人。”古绍华脸色乍红乍白,好歹他也是武林盟主之子,谁见了不敬三分礼,那些死鱼哪能跟他比? “靠着父母庇荫有什么值得骄傲,无能得让人可怜,比?ψ拥芑共蝗纾亏你还有脸大张旗鼓宣扬得天下尽知。” “爷!”那瘦弱的奴仆牙儿连忙扯了下主子的衣袖。 海麒麟横了眼,“嗯哼。” 牙儿赶紧松手,“对不起,小的失礼,可是他是……” “他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穿着衣服的人罢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骂人不带脏字。 “阁下对我似乎成见很深?”就算古绍华风度再怎么好,修养再怎么佳,也无法笑脸以对。也不过是放走了几个海贼,倒掉他的鱼货,有必要说话夹枪带棍,尖酸刻薄吗? “不敢,或者我该大叫一声,让底下那些江湖人……”说时迟那时快,海麒麟只觉眼前光影一闪,古绍华身形如鬼魅的欺近并捂住正张大的嘴,一旁的哑叔根本来不及阻止。 “万万不可。”当他的手触碰面具下那柔软的唇时,古绍华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困惑。 “放肆!”海麒麟惊怒的急打掉他的手。“哑叔。”哑叔是个哑巴,在她幼年就在义庄担任父亲的护卫,父亲去世后依然尽忠职守于海家,保护着义庄,保护着海家。 哑叔旋即冲上前掌风雷霆万钧,古绍华身手灵敏的一个后空翻,躲过他凌厉的攻击。 “大家有话好说。” “你这大胆狂徒,哑叔把他拿下!”海麒麟怒不可抑,以袖抹去嘴唇边他残留的盐粉和气息。 “欸欸,我又没做什么,只不过碰了你一下,怎么跟娘们一样那么大惊小怪。” 古绍华身形如流水,轻易的拆解掉哑叔的攻击,气定神闲的微笑,“不过你的嘴唇倒是比姑娘还红嫩细致。” “你……哑叔,给我杀了他!”一道森寒的杀意自眼底迸出。 杀意耶,真不了得!两道冷冽如刃的目光几乎要刺穿古绍华的背脊,令人毛骨悚然,他表面仍是谈笑风生的闪躲。 “传言海麒麟是个胸襟坦荡的大人物,泰山崩于前亦处变不惊,我想你应该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小肚皮,达碰都碰不得吧?” “对个鼠辈不需要讲什么人情道义。” “海公子,建议你该多念些佛经,修身养性,脾气那么暴躁,怎么统领麒麟部队?”海麒麟脸上喜怒不形于色,不过不知怎么,古绍华就是能感受面具下迸发出排山倒海的怒火。 “你给我滚下去!”毫无预警的海麒麟攻其不备的出掌,古绍华急忙凌空一跃险险避开,耳鬓的发丝被打断了一撮,隐约传来烧焦的味道,脸颊像被火烫到似的灼热。 他抚了下灼热的脸颊,“哎呀,烫!你打人都不用出声,原来偷袭也是海麒麟的绝招。” “你”海麒麟双目簇着烈焰,出手更不留情。 “不用你赶,我也会马上下去。”这大船虽然很坚固,可还是会摇摇晃晃的,让他神经紧绷。 一旋身避开哑叔杀气腾腾的逼近,古绍华动作灵活的避开两人夹击,往后一跃的站在船边护栏上,身子摇晃了下,赶紧跳下护栏,回看浪花四溅,深不见底的海潮,他拍拍胸脯,心魂甫定。 好险! “爷,别冲动,他可是……”牙儿试图制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凌厉掌风扫来,他漂亮的一个鸢跃后避开,“杀人不过头点地,海公子那么紧迫盯人,我会以为你爱上我。” 不知是否被古绍华激怒得气过头了,只见海麒麟不怒反笑,“传言武林盟主之子武功高强,深藏不露,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花公鸡的能耐,光会耍嘴皮子。” 哑叔见主子被欺侮,更是招招意图夺命。“我只是不想伤及无辜……”古绍华因为一时失神被哑叔逼得捉襟见肘,没留神护栏边横放的巨缆,脚尖被勾到往前冲,“啊啊啊──” 谁知道他面前的护栏边刚好一个大缺口,他犹如空中滑水的青蛙,拚命的滑了两下,接着,咻──直线下坠。 “扑通!”激起巨大的水花,他掉落水里。 “爷,他是姑爷……” “牙儿!”海麒麟沉下脸。 “啊,牙儿失言。”瘦小的牙儿赶紧捂住嘴。“爷恕罪。”还好这艘船上都是义庄自己人,都是跟随老爷多年的忠仆。 “救命啊。”波光邻熬的江面,江浪拍击着船身激起白色浪花,起伏的浪涛中一点白影正挣扎着。 哑叔站在护栏边探头看了眼,大惊失色,咿咿唔唔的比手画脚,指了指船外头在江面浮载浮沉的古绍华。 “哑叔,别理他,他死不了!牙儿,吩咐下去准备起锚了。”那缺口是下锚之处,巨缆连着重逾千斤固定船体的锚,船前后共有四处。 “咕噜……”古绍华吞下混浊的江水,感觉身子被不知名的力量往下拉,意识逐渐分崩离析,他费尽千辛万苦逃过了婚劫,却没想到会遭遇水难,难道他真要命丧鱼肚子…… 哑叔拧起眉,赶紧上前扯了下海麒麟的袖子到船边要她瞧。“该死的!”乍见古绍华白色身影慢慢被黄沙滚滚的混浊江水淹没,海麒麟低咒一声,不假思索的往下一跃。谣传八卦漫天飞,怎么没听说武林盟主的独子是个旱鸭子? “哗!”海麒麟身如蛟龙,快如飞鱼的一下抓住被江水吞没的古绍华。 古绍华在昏沉间,感觉整个人躺在柔软丰盈的云朵上,好像偎在母亲的怀抱里,接着,便失去意识了。 “小姐,刚刚你对姑爷太……”粗暴。牙儿替海麒麟解开湿黏的头发,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却上船来跟男人一较长短。 “嗯哼。”坐在梳妆台前的她凤目一扫,沉声透着不怒而威的威仪。“牙儿,这是船上。” 任谁也没料想到这位人人敬畏的海麒麟竟是位姑娘,她──正是海琦,义庄的大小姐。 义庄庄主海若升膝下无子,育有三女,在他过世后,身为长女的海琦只得克绍箕裘打理着义庄。 而传闻中剽悍威风击退海贼的海麒麟船舰也是父亲一手创建,有勇猛矫健的海麒麟健儿们镇守海上,海贼宵小才不敢侵略沿海,这也是她无法把船舰在父亲过世后结束掉的主因。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迷信的传言:女人家不得上船,船上有女人会衰的忌讳。所以她父亲始终没让她接触海上作业。 直到父亲卧病在榻已近弥留,而海贼再度在沿海肆虐,偏偏海家没有男丁,她在几个跟随父亲多年的总管及旧部属的恳请之下临危受命,戴上金色皮雕面具,肩负起众人的期许上船领导众健儿抵抗大举入侵的海贼,一战而功成,她也做出了兴趣。 海麒麟船舰是父亲生前想拯救无辜受难的沿海居民,又不愿因他个人的擅自决定而牵连义庄内无辜百姓,因此隐姓埋名建立起来的,媲美军队,虽然江湖中人知道海麒麟这人,但见过父亲真面目的可没几个,因此她便戴上面具代父统御船舰,而这也利于她隐匿身分易裙钗的混在只有男人的船上。 义庄开销大,为了维持生计,她把海麒麟健儿们分做两批,一批训练成军队,一批经商南洋。 海上贸易的利润惊人,几年下来,她带领着海麒麟舰队越过了南海,经商之处远及天竺、波斯等帝国,不过海上贸易的潜在危险性相对也比较高。 谁知道会冒出指腹为婚的约定? 想起那个婚约,她心头点起一把火。 本来就不想嫁,可是消息由武林第一世家的古家堡放出,一传十,十传百的闹得街谈巷议,满城风雨,全江湖的人都知道武林盟主之子的新婚妻子是义庄大小姐海琦,她能不嫁吗? 古绍华,她见过一两次,是混迹江湖的浪荡子,有个武林盟主的爹当靠山,他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闲着没事到处管他人闲事,没半点功成名就的目标和理想,连乞丐都知道要为了生存而乞讨,他比乞丐还不如,只知道吃喝拉撒睡,活在这世上简直是浪费国家米粮。 对于这样的社会蠹虫她才不想嫁,不过为了顾及义庄,花轿来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而他的逃婚着实让她如释负重,离开得顺理成章。 她的失踪消息傅开,外人只当义庄千金因为被新郎官抛弃而难堪得躲起来,但这一点却成了逃婚后回义庄的她,再扮演海麒麟的最大借口及理由,一方面可以躲避那些闲言闲语,另一方面能在海上恣意逍遥。 “对不起,爷。”牙儿也知道这严重性,海麒麟的存在至少让那些趁乱危害的海贼有所忌惮。 “再喊错,回到义庄你也不用跟着我了。” “牙儿知道了。”一个千金小姐身处在全是男人的船上,没有丫鬟在旁帮衬打点怎行。 海琦淡扫她一眼,“机灵一点。”说着起身。 “等等,头发还没梳好。”披头散发像什么样! “没关系,海风吹一吹就干了。”偏褚色的长发因为长年海风吹袭变得干燥而蓬松,为了方便她还大刀阔斧的剪到肩膀长度。 “至少把衣服换下来吧。” “不需要。”海琦摆摆手踱出门,反正没人当她是女人又何必梳妆打扮,徒浪费时间,她这辈子唯一一次盛装大概是那一次婚礼。 想起婚礼,脑海里浮现那位弃婚逃跑的新郎官古绍华,怎么也没想到会冤家路窄的再次狭路相逢,该去看看他死了没? 第三章 风萧萧兮麒麟振,幡旗火舞,水渺渺兮浪飞雪,狂舟破浪,一排黑色麒麟舰队正整齐的向前行。 “古公子,你醒了。” 头痛欲裂,脑袋里有数万只虫蚁在爬走,古绍华抚着昏沉的脑袋,吃力的睁开眼,发现他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床畔有扇敞开的木窗,灿烂的晨曦投射进来。 “你是……”古绍华收回视线看着身旁驼背的男子。 “古公子,叫我阿吉就好,是海叔派我来照顾你的。”站在床侧的阿吉小心翼翼的捧着药送到他面前,“把这碗药喝下去,你会好过一些。” “我自己来,谢谢。”他边接过药碗浅啜,边望着窗外。 大片的白云飘过蔚蓝苍穹,一望无际的蓝,偶尔天空上两三只白色海鸥如影随形的飞舞……等等,海鸥! 他顾不得喝药,转身整个人扑到窗台上,只见窗外蓝蓝的一片,海天一色,感觉天摇地动,他头又开始晕了。 “该死的,这什么地方?”他抚着晕眩的脑门趺坐回榻上。 “船上。”海琦安之若素的坐在花桌边喝茶,清脆的嗓音不冷不热。将茶壶放回桌面嵌着固定的茶盘中,以防茶壶和杯子随波晃动震荡,而茶盘中雕刻着可以密合壶底大小的底盘更稳固,杯子也是用底盘牢牢的固定住。 “什么?”古绍华脸上倏失血色。 她慢条斯理的开口,“普通人想上海麒麟的战船付出千万金还求之不得,你该感到荣幸。”没让他淹死就不错了。 “不……恶。”胃部突然翻腾感到一阵作呕,他趴在窗口狂吐。他天不怕地不怕就畏水,更怕坐船呀! “公子,你还好吧?”阿吉担忧的拍抚他的后背。 “让我下船。” “来不及了。”海琦凉凉的说,看着古绍华脸色惨绿,她心情大好,“阿吉你退下。”她缓缓走到他身边。 “是。”阿吉收拾好药碗离去。 忽然喉头涌出酸意,古绍华仍趴在窗台上,“恶。”把刚咽下的药汁全吐光,连胃汁胆汁都吐出来。 一股腐酸的臭气扑鼻,令海琦退避三舍的以袖掩口,“你看起来似乎很糟。” 没看过一个大男人居然怕坐船,只不过喝了几口水就像病入膏肓气若游丝的昏睡,而今在风平浪静的船上却又像孕妇吐不停。 吐到没力气,古绍华全身虚软的瘫在床榻上,“我会晕船。” 海琦看他真的很痛苦,心一软的没再落井下石,“看你吐得像快断气的样子,船上有大夫,需要帮忙说一声。” 蓦然一个大浪打来,船身剧烈摇晃了下,古绍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惊惶得脸色发白,伸出颤抖的手紧攀着床柱,胃底翻腾着一股紧绷的寒栗,全身打从脚底爬窜至脑门的发冷,随着船摇摆不定,他一颗心也跟着急遽收缩,心底的恐惧攀到顶点。 海琦恍然大悟的失笑,“才一个大浪就吓成这样,你还是不是男人呀,乌龟都比你强。”真可谓,陆上一条龙,水上一条虫。 “我宁做乌龟也不要坐船。”他浑身发抖,整个人像逃难的大熊攀在床柱上,又窜起一阵作呕的感觉。 “还没看过像你这样没用的人,亏你还是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又如何,我也只是个人……恶呜。”他垮着惨淡的脸,急忙捂住急涌出喉的酸水。 “看不出你外表四肢强健发达,还有这样的隐疾。”怕成这副德行,亏他还是武材顶尖高手。 “我在十岁的时候,曾经一个人被人丢在太湖中的一条船上。”当时他爹为了逼他学冲穴想出这个可怕的法子。 “那你应该不会怕坐船才对。” 古绍华喘口气苦笑,“问题是那艘船船底,被开个拳头般大的洞。”要他在一炷香内自行解开穴道。 “那你不会逃吗?” “我那时候全身穴道都被点住了。”因为那差点溺毙的梦魇,后来只要他见着深过膝的溪水就怕。 “你还活着不是吗?”曾经听闻过武林盟主栽培弟子的严苛,合理的要求是训练,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 不分亲疏,不讲人情,以铁血的纪律培育出许多优秀的人才和英雄豪杰,像威震西域的震岳王爷也是其得意门生。 古绍华自嘲一笑,“等你尝过那种滋味,你就宁可生在平凡百姓家……恶。”他又吐了一地酸水。 “好了,忍一下,适应了就没事。”看他痛苦的神情,前尘过往恩怨也不好追究了,海琦口气不自觉软化了下来。 古绍华惨白着脸,乞怜的望着她,“船几时靠岸,你放我下去,那些渔货我会双倍赔偿你。”就算被逮回家逼上花轿他也认了,总比待在水上好,“恶……”他再次冲到窗边呕吐。 海琦两手一摊,“你自己看看窗外也该看得出来。”不是滚滚江水,是望不见边际的蔚蓝。 古绍华望着平静的深蓝海面,听着海鸥呀呀的叫声,像是乌鸦飞过他头顶,他脸色惨淡如丧考妣,“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这里是海上?” “我们现在已经是在东海上,船行运河两日到了扬州卸货后,我看你还在睡,就按我们既定航程出航了。” 古绍华心凉了半截,望着平静无波的深蓝海洋,他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莫非天真要亡我? “你昏迷了四天三夜,我们出海已经一日了。” 古绍华只觉眼前一黑,他再度陷入昏迷。 “什么时候才靠岸?” 阳光普照,晴空万里,海面上风平浪静,而船舱里的古绍华面色死灰,船行一旬,他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度过。 日复一日,他就像望夫早归的女人,每天哀怨的问着伺候他的阿吉同一句话,而阿吉的回答也是日复一日! “快了,就快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下船?” “再忍耐两天,我们就到目的地了。”阿吉同情的看着每天吐个不停的他,真难为了他。 “谢谢你。”多亏了阿吉帮他处理呕吐秽物和照料他。 “别这么说,这是我份内的工作。”阿吉话声刚落,敲门声响起。“我去开门……牙儿,是你呀。” “嗯,爷要我送一些衣物和食物过来。”牙儿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群捧着衣服和食物的奴仆,“阿吉,古公子状况如何?” “比前几天好多些,在服了周叔开的一些止晕药草后,可以吃下一点粥食。”阿吉侧身让她进门。 “阿吉,你辛苦了。”牙儿探看了眼床榻上两颊凹陷,双目无神的古绍华,完全不见昔日意气风发的英姿。 真惨! “这没什么。”阿吉笑着说。 “对了,爷说海行再过三日就到流求……”话没说完,古绍华便以惊人的速度下床冲到牙儿面前揪起她的衣襟。 “你的意思是可以上岸了?”他激动的问。 “咳咳……”个头娇小的她整个人被提到半空中,脸红脖子粗的挣扎,试图扳开他强大的手劲,“古……古公子,你可以先放开我吗……咳咳!我快不能呼吸了。” “抱歉,抱歉。”他连忙放下她,身体微晃了下,意识到这艘船在动,他脸色瞬间惨白,突来的酸物从胃里冲出,急遽的奔向喉头,他脸色丕变的赶紧奔到痰盂边狂呕。 牙儿干咳,拍抚胸口,“古公子,你还好吧?” “我还好,多……多谢关心。”他连忙抱住一旁不会晃动的床柱喘息,挤出虚弱的微笑。 “古公子,我代我家爷向你道歉,平常他对人不是那么苛刻的。”牙儿含欺的望着憔悴凄惨的他,“那是因为……” “牙儿,你的话越来越多了。”海琦缓步踱入。 “爷,古公子他好歹也是……”触及她阴沉的目光,牙儿及时改口的低语,“义庄大小姐的未婚夫婿。” “什么未婚夫婿,八字还没一撇,你别忘了大街小巷是怎么传的,新婚当夜新郎官跳窗逃婚,留下满堂的宾客,让新娘独坐空闰。”不提还好,一提海琦满肚子的火气高涨。 “可是小姐也跑了。” “不跑难道坐在新房给人当笑话?” “那件婚事真……对不起。”现在古绍华才知道,为何海麒麟对他始终不给好脸色,原来是替自家小姐抱不平。 “不需要了,反正也没有人想成那个亲,你不需要太看得起自己。”海琦嘴角勾起讥嘲的线条。 “小……”牙儿的话才起头,背脊忽然窜过一阵森寒。 “咳咳……”海琦平静无波的冷眸淡扫,口气轻柔无比,“牙儿,你还想说什么?”隔墙有耳,给人听见了怎得了? 古绍华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在房间内,牙儿脸色登时跟他一样没了血色。 “没没……小的先告退。”牙儿噤若寒蝉的退下。 “阿吉,你也下去。”海琦直视着古绍华,神情自若,可是奇异的他就是感受到周遭的空气霎时凝结。 “是。”阿吉怜悯的看了床榻边病恹恹的古绍华,叹了口气离去。 倘大的空间叉剩下他们两个,这应该是他上船以来第二次与海麒麟单独面对面,除了上船第一天他施舍的来探望他一眼后就没有了消息,偶尔从阿吉口中得知他忙碌得乏术。 海麒麟之所以会得到大家推崇,不光是他来自备受世人敬仰的义庄的身分,还有他展露天生的领导能力。 不像一些商船的船主只会高高在上的吆喝属下,他凡事事必躬亲,举凡拉索撑帆划舟掌舵,就连洗甲板他也做,在他眼中没有什么上下尊卑的阶级,上了船每个人都在同一条船上,不分亲疏彼此,同甘共苦。 对他而言,船就是他的家,船上的人都是他的家人。当说到这儿,就见阿吉眼中泛着感动的泪光。 “趁着这个时间,我们坐下来来谈谈。”一身黑色劲装的海琦坐到花桌边,面具前垂落一撮乌黑发丝,一脚大剌剌的踩在另一张椅子上,手肘放在膝上,看来多了几分狂放不羁。 “不知海公子要谈什么?”古绍华吃力的靠着床柱坐回床榻上,对这脾气看起来不太好的海麒麟多了份谨慎,他完全看不透在那金色面具下的表情,更别提猜出他心里的想法。 “你对和义庄大小姐的婚事有什么看法?”海琦从容优雅的取了花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 “我并无意伤害任何人。”他歉疚的道。 “我知道你是被逼的。”她浅啜了口茶。 “对于义庄千金造成的伤害我只能说很抱歉,有什么我能够弥补的尽管说出,除了娶她之外。” “这房间里应该有面铜镜,建议你照一照,我现在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的脸比马长。”海琦冷诮的睨了他一眼。 古绍华面色尴尬,不好意思的搔搔脑门,“抱歉,我说话直来直往惯了。”有时候伤了人都不自知。 “我明白,对说话不经大脑的人怎能冀望他长智慧。” 身为武林盟主之子的古绍华,很容易被江湖人拿来跟他优秀的父亲做比较,在其臻至完美的万丈光芒下,他就显得平庸无奇,所有人看到他都只会想到他是武林盟主之子,而不会去想他这个人。 更奇怪的一点是人追家伙就算被人说是昏庸无能也不澄清或试图振作,有些武林世家的纨ψ拥芑嵋蜃员岸自暴自弃,他也没有。 他不会刻意表现,或者尝试改变现况,平凡无大志,无忮无求,不争名也不抢风采,浪荡不羁,逍遥惬意的游戏人间,偶尔正义感泛滥的乱打抱不平,对他人的讪笑也不当一回事,没有人知道他怎么想的…… 忽然间,海琦对他产生一股前所未有的好奇。 “反正你是武林盟主之子,谁敢对你的所做所为有任何意见,你就算放屁,也没有人有胆说臭。”她心底对他的弃婚仍有些怨怼。 “你希望我怎么做?”已经习惯了海麒麟的冷嘲热讽,谁叫他是有错的一方,愧对于海家的人。 “我觉得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你写封休书。” “那多麻烦啊。” “砰!”海琦重重放下木杯,杯身碎裂,“古大少爷,你有没有想过杀人何需用刀?你跑了一了百了,留下烂摊子让别人替你收拾,你不觉得丢脸,我都为你感到可耻!” “那又怎样,新娘不也跑了?”后来听说的。 “你……”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她拚命的抑制胸口凝聚的火气,“你可知道因为你逃婚的懦夫行为,害我……我家小姐躲躲藏藏根本不敢出门见人?明明是你逃婚,为何所有的批评斥责全指向新娘?是啦,你只是撒泡尿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反正也没人管。” 原来如此,女人都好面子。古绍华茅塞顿开,“对不起,我不知道后果那么严重。”那天他只想逃开被赶鸭子上架的命运。 “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搪塞过去吗?你倒轻松逍遥,没听到外界蜚短流长传得多难听?什么母夜叉、河东狮、无盐女、歪嘴暴牙、丑母猪新婚夜惊走新郎官,我……家小姐哪有那么丑!” 因为没人见过新娘,加上新婚当夜新郎官逃婚,这样的谣言纷纷傅回义庄,害她没脸见人。 “这我没印象。”古绍华抓抓头。 “没印象?!” “你牙齿痛吗?”怎么他好像听到喀喀的磨牙声。 牙痛?“是,我还想chi人肉,喝人血!” “只有蛮荒落后未开化的野蛮人才会茹毛饮血,这可能是脑子先天上有缺陷,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大夫?” 竟敢说她是野蛮人!“你……”海琦气得浑身打颤,突然冲到他面前手指着他,咬牙冷笑,“海里很多饥饿的鲨鱼,谢谢你提醒我该磨刀了。”把他大卸八块喂鱼。 “你先冷静下来。”古绍华惊得往后一弹,举起双手安抚。 “冷静,你居然叫我冷静?看到你我的拳头就痒,你认为该先从你身上哪部位打招呼?” 大街小巷,三姑六婆嘴里都是嘲弄耻笑新婚当日遭遇有如弃妇命运的她,却鲜少有人去评判检讨男方的过失,社会里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由此可见。而他却像没事人般游山玩水,四处闲晃,要不是武林盟主发出悬赏令,他大概仍是乐不思蜀的游遍各地。 古绍华吞了下口水,观了眼双目簇起怒焰的她,“你那么生气干么,你又不是海琦。” “生气?我还想杀人!”海琦手握成拳威胁的举起。 她一逼近,他就后退,“等等,动粗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做人若是动不动就用拳头解决事情,那跟禽兽又有什么两样。”他这会儿才了解,原来隐藏在海麒麟沉稳内敛表相下的本性是火爆冲动。 “你别想逃……”竟敢说她是禽兽! 突然,“轰!”地爆炸巨响后一阵天摇地动,整艘船剧烈晃动,海琦脚步不稳的跌撞到古绍华身上。 “小心。”他反射的伸出大手抱住她,淡淡的幽香扑鼻,他忽然发现怀中的身躯好柔软,特别是大掌下那结实的胸部,他微皱了下眉,“没想到外表看起来瘦不拉叽活像难民的你居然还有胸肌,而且挺结实的,还满有弹性……”“啪!”一巴掌打断他。 “你不要脸!”什么胸肌,这无耻的男人。 “砰!”门被撞开,牙儿冲进门,“爷,大事不好,海贼来袭……啊!”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下巴掉到地上,尖叫冲出喉咙。 海琦处变不惊的推开他跳开,怒目瞪视仍错愕的古绍华。“牙儿,闭嘴。”她借着深呼吸恢复了镇定。 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衣裳,像是要拍去身上沾染他的气息,看也不看那狗熊一眼,转身踏出沉稳自信的脚步走出门。 “马上通知下去,全体备战状态,准备迎敌。” “小姐,你们刚刚……”那一幕冲击着牙儿,小姐居然偎靠在姑爷怀里,该不会有什么事发生而她不知道? “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海琦快口的否认。 “是吗?可是小姐你耳朵好红。” “那是因为……海上天气太热了。”脑海还停留在他那厚掌握住她胸脯的那一幕,胸口残留他掌心的余温延烧到她全身。 “小姐……”牙儿觑了觑脸红如西红柿的海琦,心底疑惑扩大,该不会小姐喜欢上姑爷了吧? “嘘,有脚步声,小声点。”海琦投给她示警的一眼,不一会儿急促脚步声逐渐接近。 “爷。”转过角口海无名来到她身前。 “海总管,出了什么事?” “敌方共十艘舰队,似乎倾巢而出,在东北角十里外海以巨弩投石攻击,我方已被团团围住。” 海琦陷入沉思,没有应声。 海无名忧心忡忡的以彼此才听得见的音量耳语,“琦丫头,敌众我寡,我们要不要先撤退?” “如果全体撤退肯定来不及。”她沉吟,“传令下去,主舰诱敌,朝东北东前进三里后停止,其余船舰急速后退,在主舰被他们包围的同时,其余的再从外围反包围住海贼的船舰,在海上放油点火,来个里外夹击,然后我们再杀他个措手不及。”正当那些海贼以为可以擒住海麒麟而志得意满之际,就会松懈而不去追击其它船舰,那时便是他们的机会。 “这太冒险了。” “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办法。”她必须保全其它船舰上无辜的人还有货物。 “是,属下遵命。” 海无名是看着海琦长大的,从小她就开朗活泼,涉猎诸子百家书籍,偏爱《孙子兵法》、《三国志》及《春秋战国》等等兵略战策之书,当海若升纸上谈兵运筹帷幄时,年幼的她都在一旁耳濡目染,有时候还会提供不少好计谋。 等上了船,初生之犊的她展露锋芒,大胆的用兵遣将,置死地而后生的做法往往让人捏把冷汗,但不知是真是有一套还是运气好,每次都能全身而退,看得连他这老兵都自叹弗如,后生可畏呀! “小……爷,这会不会太危险?”牙儿担心的问。他们也在火圈之中,万一船身被火烧到,那就惨了。 “放心,要烧也是先烧那些海贼的船,三国有孔明借东风,而今我来借南风。”海琦露出神秘的微笑,望着不远处海面上逐渐逼近的船只,回头其它船舰已经退离到安全范围,她低喊,“哑叔。” 隐身在暗处的哑叔立刻上前。 “船后有条一百丈的缆绳,你找几个潜水高手,把缆绳系以藏了火药的浮木,而后从甲板后方下海,潜入水中,切匆别让敌方发现,在我方船舰和敌舰之间以马蹄型隔开,接着以火药点燃浮木和缆绳。”缆绳可以阻绝海面上的油渍,不让火舌接近,而木头里油纸包的火药可以惊吓敌舰,在敌方慌了手脚的同时,他们就可以避开海上烈焰冲出火圈。 哑叔点头衔令退下。 “那爷,我要做什么?” “牙儿,等船一停,海面出现火光,你就传我命令要黄麒麟部队收帆,黑麒麟部队就战斗位置,发弓箭,红麒麟部队全速后退。” “是。” 第四章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水声及爆炸声穿透船舱,震得已经头昏眼花的古绍华脑袋嗡嗡作响,连阿吉都上了甲板去迎战海贼,只剩虚软晕眩的他。 “好渴……”呕吐到胆汁都没了的他顿感口干舌燥,攀着床沿一步步的走到花桌边,才想倒杯水喝,忽然船身一晃,他手中的茶壶杯子被震飞了,水全洒到地上。 他垮着脸,看着一地的湿,连水都不给他面子。 望着被震得敞开的门扉,他决定出去找水喝。 吃力的攀着墙壁,避开船舱回廊来来往往穿梭的海麒麟军队,他小心翼翼的走向光源。 “全速后退,左舵南南西,巨弩来了,转右舵西南南。” 长廊尽头是矮梯,他没踏上阶梯,在狂风巨浪中,就听见海琦那清脆嘹亮的吼声贯穿云霄,不管四周扰嚷杂杳的人声和杀伐吼声几乎淹没他的耳,不知怎么地,那中性沙哑的嗓音直钻入心坎深处。 而他抬头举目,火光迸射,爆炸声轰隆隆,海潮波涛震撼激荡,如飞瀑掀起水花飞雾几乎蒙蔽了视线,海麒麟军势如破竹的迎战十来艘海贼船舰,这是只有在沙场上才看得到的浩大场面。 这就是海战! “弓箭手预备,点火,放。”海琦注视着海面上群聚集结的敌舰大喊,指挥属下在箭头缠布沾油点火射向对方。“第二批准备,点火,放。第三批……”她冷静的望着流星般的箭射到已陷入火海中的残余敌舰上,传来阵阵爆炸声和惊叫,接着一艘敌舰缓缓沉入火海中。 当古绍华摇摇晃晃的终于走上矮阶顶,攀着墙缘,就见海琦威风凛凛的身影,指挥若定的吆喝着,不顾自身安危的站在甲板最前端,与逃窜过来的敌军厮杀,还不时掌控舵手的方位以避开飞石。 “砰!”忽然一块比花桌还巨大的圆石从半空飞来,他瞪着那石块,要是击中船身多个窟窿,船不沉才怪。 “右舵南南东,偏右转。” “哗!”水花四溅,巨石在古绍华身边不到三尺的栏杆外落水,激出擎天巨浪,水花冲击到他,犹如被乱石打到身上的剧痛,接着是一波凶猛的浪涛冲刷过甲板,他及时抓住船柱才免于被惊险的浪涛给卷走。 “你白痴呀,上来干么?”海琦注意到他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轰轰轰……”猝来的巨浪摇晃船身,害他胃也跟着翻滚,头晕目眩的赶紧抓住身旁的护栏。 另一波巨箭飞射而至,他看到天空上五丈余长比圆梁还粗的箭身,尖头削锐利如笔锋,笔直射向他们。要是给击中了,只怕这艘船就要挂了。 “转左舵南方,急速后退。” 危机在海琦机警应变下,一一被化解。 “快下去,这里很危险。”她怒视古绍华。会晕船还敢上甲板,在这紧张万分的战时她可没闲工夫去安抚他! 他好渴!“有没有……”“砰!”巨箭如雨点落在海上,惊涛骇浪激荡得半天高,一波接着一波的几乎淹没船身,冲击着海麒麟号主舰的甲板,他被突来的巨浪打翻撞击到船梁,胸口一痛险些昏了过去。 “这该死的笨蛋!”见他虚弱的身躯在翻腾的大浪中滚来滚去,海琦低咒一声,头也不回的道:“海总管,这交给你。”翻身一跃的跳下指挥台,直飞向那浪中的白点,什么武林高手,武林鳖脚还差不多。 真痛!勉强抓住木板,古绍华抚着胸喘口气,在冰冷的海水冲刷下他的知觉几乎麻痹,忍不住打个哆嗦。 冲到他身边及时拉住差点被激浪冲走的他,海琦火冒三丈,“你很笨,看到浪来不会闪呀!” “我……哈啾!”没力气。 海无名喊着,“爷,我们已经后退到火圈外,接下来呢?”火圈内焚烧的是不知死活溃不成军的海贼,多亏了海琦料事如神。 “急速后退,打信号,跟其它船舰会合,再全力反击。”海琦回喊,忙着打量古绍华全身上下,“你衣服都湿了。”举目环顾,只看到堆放一旁的布帆,她随手撕裂一块来覆盖他。 “谢谢……哈啾!”他打个喷嚏,忽然翻腾起伏的海面暴起数尺高的巨浪打上船,风雨飘摇的他终于体力不支的被狂浪给吞噬。 “小心。”海琦来不及捞住他,眼睁睁看他跌落船外,她不假思索的急忙一纵── “爷!”众人惊呼。 她浮在海面朝船上呐喊,“海总管,船上交给你指挥,我去救那笨蛋。”说着,宛若翻江蛟龙潜入海里。 这一刻,她只想到古绍华那白痴不会泅泳。 他是不是快死了? 古绍华感觉意识飘离,望着四周一片深蓝汪洋,难道他真要葬身这海中? 他想动却发现自己全身力气被抽光了,整个身躯也轻飘飘的随波逐流,双腿好像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拖着往下沉。 他慢慢的闭上了眼,口鼻灌入的不是空气,而是海水,渐渐的他听不到任何声音,感受不到任何痛楚,眼前一片黑暗 海琦潜游在海中终于寻找到他,快速的捞住他逐渐下沉的庞大身躯,使劲的拖上海面。 真重! 抬头望着相隔有段距离的海麒麟号主舰,海琦单手绕过他胁下抱着他,深呼吸一口气的奋力往回游。 “阿火、阿吉,你们划快一点。”牙儿得知海琦落水,怕海贼乘机自水底偷袭,立刻带哑叔、阿火和阿吉划着小船前来接应,望着海中的海琦,她的心提到半空中,“爷,快上来。” “牙儿,先把古公子弄上去。”乍见船上的牙儿和哑叔,海琦如释负重的松口气,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古绍华庞大的身躯推上船。“哑叔替他急救。”声音刚落下,牙儿发出惊呼。 “爷,小心你后面!” 海琦感觉颈后寒毛倏起,紧急的深吸口气下潜到水里,险险避开背后的偷袭,只见水里数名海贼正持着鱼枪朝她而来。 来得好!她冷笑,反手握住朝她射来的鱼枪,快如闪电给对方颈侧一记狠辣的手刀,接着反身回旋踢,踢中背后夹击的敌方胸膛。 水中缠斗本就不易,不过对自幼在海边长大的海琦根本不足为惧,每年八月十五别人是去钱塘江观潮,她是下江当鱼,这件事连她爹都不知晓。 以一敌十游刃有余,海琦身形灵活矫健得像鲸豚,闪过那些海贼的刺击,旋转飞踢,狠狠踹中数人的下巴,海里听不到哀嚎声,只隐约听到“喀啦”骨头碎裂声。 不一会儿,她已经料理完偷袭的海贼,拍拍手,两腿并拢如鲸鱼摆尾的潜浮上水面,准备游回船上,忽然电光石火的一道白光闪过,她打个寒颤,敏捷的后退,一名海贼躲在小船后等她靠近才冲出来,露出阴险的桀笑。 “海麒麟纳命来,我要为我死难的弟兄报仇!”他,双手执着刺枪电射向她。 “那么那些被你们杀死的无辜百姓,又该向谁报仇?”愤怒染红了她的娇颜,她身一侧,以胁下锁住那把刺枪,手刀重重的劈在他颈后,“你们只顾自己温饱,却不顾他人死活,别人也有妻小,多少家庭因为你们而破碎,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海贼,我今天不揍醒你们这些废物我就不姓海……”边说边拳打脚踢。 “爷,他已经快被你打死了。”牙儿叫人把船划到海琦身旁,眼尖的一扫,远处黑色鱼鳍飞快的窜出水面,她紧张得大叫,“有鲨鱼,快上来。”伸出双手欲把她拉回船上。 “该死的家伙!”她愤恨的再踹海贼一脚。 “爷!”眼见那锐利如刀锋的黑色鱼鳍已经迫近到她身后,牙儿惊骇得大叫。 千钧一发,海琦反身抓着船缘一跃,翻上小船,船身微晃了下,牙儿却是吓得心跳差点停止,腿软的跌坐在船上。 从跟着小姐那一刻起,她便知道隐藏在温和柔静的大小姐形象下的她生性好冒险,艺高人胆大,越是不可能的事越想去挑战,可没想过她竟大胆到玩命,常听渔民讲那些鲨鱼会chi人,小姐居然还若无其事的待在鲨鱼群中泅水!光想到这,牙儿仍不禁胆战心惊。 “没事了,紧张什么,鲨鱼有什么好怕,以前我还跟它比赛泅水过。”海琦轻描淡写的说。 “爷,你这样太危险了。”简直拿命来玩!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别叫了,快点救人吧!”海琦一边握住古绍华的手腕替一边蹲下身将耳朵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仔细聆听他的心跳,“哑叔,他的情况如何?” 哑叔比手画脚,双手置于他胸口,压挤出他胸膛里的积水。 还好还有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有救!海琦松口气,“嗯,哑叔你继续做,我来给他渡气。” 她注视古绍华那了无生气的苍白嘴唇,矜持了片刻,想到救人优先,便深吸口气,低下头对准他冰冷的唇施以急救。 乍见她俯身将气渡给古绍华,一边的哑叔用力挤压出他胸膛里的积水,第一次见识临场急救的牙儿下巴快掉到地上。 “爷,你这是干什么?”她倒抽口凉气,跟船那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嘴对嘴急救,惊骇得瞠目结舌。 “少爷是在渡气给古公子。”阿吉好笑的看着她的惊讶。 “什么渡气,不行,不行,快分开!”她可不管什么救人,紧贴的两人中间想制止。她家小姐可是清白的黄花大闰女,怎能跟男人嘴对嘴?就算对方是姑爷也不行。“就算要救人还有哑叔在,就你不成跟古公子嘴对嘴。”她试图拉开海琦,结果船身因这剧烈拉扯而摇晃不已。 “你很吵,救人是跟阎王抢时辰,哪有分谁来?”海琦好笑又好气,救人哪有分男女。 淡淡的女性馥香飘入他口鼻,仿佛徜徉在百花盛开的天界,让人心旷神怡,忽然一阵惊声尖叫击碎他的美梦,古绍华吃力的眨了眨重逾千斤的眼皮,睁开黏腻的眼睫…… “啊,爷,你的衣服!”阿吉瞪大了眼。 牙儿倏地脸色发白,颤抖的手指着刚上船的海琦,她低头上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自己前胸被划了一长刀痕,胸口衣襟迸裂,连裹胸的布条也断裂了一角,露出里面的水蓝兜儿和雪嫩肌肤。 “出了什么事?”意识仍浑浑噩噩的古绍华勉强撑起湿黏的身体,抚着昏沉晕眩的脑袋,双目蒙蒙眬眬。 “不许看。”牙儿赶紧护在海琦身前,并脱下身上外袍披上她遮掩。“小姐快穿上。” “海……海麒麟是女的?”阿吉震惊得忘了划船。跟随大半辈子,曾经单枪匹马潜入海贼手中救回他的海麒麟居然是个姑娘? “什么女的?”古绍华视线慢慢凝聚在海琦身上,惊愕得张大了眼,直指着她,“你……你怎么穿姑娘家的肚兜?” 海琦差点没趺到小船外,紧抓着牙儿的外袍,“你是木头呀,我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被看到就罢了,反正已经来不及遮掩。 “你是女人?!怎么可能?我从没看过胸部跟洗衣板一样的女人。我的头好痛!这一定是恶梦。” 洗衣板?!还恶梦?!“你……”像被重踩到尾巴的母老虎,海琦就要冲上前开扁,也不想想是谁救了他那条烂命。 “小姐,你冷静下来,先把衣服穿好。”小船摇晃得剧烈,牙儿连忙拦下被激怒的她。 还称呼她小姐,他一定是在作梦。 “你该不会就是传说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 “什么妖怪,你才是个怪胎,年纪轻轻就老眼昏花,外强内干,随便来个大浪就可以送你提早投胎。”笨死了! “海公子,你脾气不太好,这点倒跟娘们差不多。”他娘的脾气就是这样,平常看似温顺恭谦端庄贤淑,像教养良好的名门闺秀,等脾气一爆发,堡里没个人有胆量承受她的怒气,除了那个老爱与她斗的爹。 “你……”海琦难以置信的杏眸圆瞠,这男人眼睛是被什么糊到了?亏她还是他未婚妻,“我是女人!” “女人?看起来不像呀。”古绍华甩甩头,觉得脑袋像酒坛里晃动的水,还听得到水声。 “你……我要宰了你!” “小姐别冲动。” “女人该有的你都没有,还说什么女人。”他头好痛。 “我我……”她气得随手抓了个东西便朝他扔了过去。 “咚!”当头一棒让古绍华昏了过去。 “啊,小姐,你怎么拿桨打姑爷?!”还好没头破血流。 “姑爷?”这下船上的其它人都茅塞顿开,彼此心照不宣,难怪……怜悯哀悼的目光投向那位脑勺肿得像馒头的男子。 佛祖庇佑他的小命!阿弥陀佛。 “小姐,你火爆的脾气要改改。”牙儿边替海琦包扎伤口边唠叨,“幸亏那些弟兄知道要三缄其口,要不然传了开来那还得了。”毕竟一个黄花闰女混处在男人群中同舟共济多时,要说她是清白的大概没几人会相信。 “牙儿,现在还是船上。”虽然房里只有她们主仆。 “是,爷。”她叹了口气,本以为上了船可以让小姐收敛暴躁冲动的个性,刚开始她的确表现不错,不过一遇到姑爷就破功,甚至曝露了身分,真不知道他俩是不是天生相克。 这时敲门声响起。“爷,海总管有事相禀。” “进来。”牙儿替海琦戴上面具。 海无名一进门就说:“丫头,刚刚清点过了,除了主舰后甲板被乱箭损毁,货物损失了两批,人员四名轻伤,都已经包扎救治妥当。” “古绍华那家伙呢?” “他醒过来后气色还是很差,琦丫头你现在要过去探视他吗?”海无名好奇着海琦对他的态度,就算面对猛烈的海上暴风她依然不动如山,冷静沉稳,怎么一遇到古绍华她就像被人踩到尾巴暴怒的母老虎。 “先去叫周叔给他看看。”可不能让他一命呜呼,她还有帐没跟他算!周叔是船上的大夫,也是长辈中知道她女儿身的人之一。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海无名慈爱的望着打小看到大的海琦,“丫头,你对古公子出手太重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你过门的相公。” “什么相公,八字没半撇。” “还说呢,那么好的婚事,你却放弃了。”海无名摇摇头,错过这次不知要等何年何月才能看到她觅得好归宿。 “他先逃掉,我也不过是见机行事。” 办得那么盛大,迎娶队伍由长安一路开拔到江南义庄,锣鼓喧天,搞得天下皆知,她这妾身不明的黄花大闺女日后就算再想找媒婆,也没有人有胆接手她这烫手山芋,想婚嫁恐怕也没有人敢要,这全都是他害的。 “早知道就不该听凤儿和燕儿的话,先嫁过去看情形。”贪图那丰厚的聘礼把她给卖了,等她上了花轿就后悔了。 海凤和海燕是她两个古灵精怪的妹妹。 “女孩子就算再怎么强悍有能力,终究是要嫁人的。”海无名长叹一声,“算了,我言尽于此,你自个儿想想吧。”说罢,他转身离去。 牙儿跟在海琦身后,小声低语,“爷,也多亏姑爷逃跑,要不然你就不能安稳的在船上浪迹天涯。”否则嫁入古家的她岂有可能再扮海麒麟? “牙儿,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像老母鸡?”管得多,啰唆。 “牙儿岂敢,牙儿只是道出事实。” “你不敢就没人敢了,都是凤儿和燕儿那两个小鬼灵精把你带坏。”除了当她是主子外,可没一点丫鬟样,什么事都要管。 “凤儿小姐和燕儿小姐是关心爷。”牙儿随着她步出房门,回身带上门。她在船上的职责就是照顾保护小姐。 “真不知道你是谁的丫鬟!”海琦摇摇头,正巧长廊迎面而来一位白胡子的老翁,她漾着笑迎上前,“周叔。” “琦丫头。”周叔抚髯笑呵呵。这爱扮男装的小丫头,从小就喜欢跟在他身旁听他说海上冒险故事。 原本她爹无意让她沾染江湖血腥,宁可让在家里当千金。表面上她的确是外人眼中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而实际上在无人的时候,她常常溜到海边去逐浪戏潮,往往弄得一身伤回来,每次夜半三更鬼鬼祟祟到他这偷拿药,才被他发现。 她泅水的技术可不输庄里最强的海麒麟黑麒麟部队,还曾经在及笄时偷偷参加义庄年度举办的泅水竞赛,并在那一年拿到第一,当时她令人惊艳赞叹的如海豚般凌波飞潜,然后一眨眼在海中销声匿,没有人知道那位一身漆黑的蒙面男子是何方神圣,连她爹都被蒙在鼓里。 这也是日后他力排众议,荐举她当海麒麟继承人的原因之一。 “病人怎样?” “琦丫头,你问的是船上的伤员,还是房门后那位?”周叔含笑,指了指旁边的房门。 “周叔。”俊朗尔雅的古绍华那张温柔的笑脸窜入她脑海,海琦不知道为什么心悸了下。 捕捉到她清澈水眸闪过一丝迷惘,周叔摇头淡笑,“唉,女大不中留。”上回喜酒没喝到颇令人惋惜,不过相信这一回他不会错过。 “周叔,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进去看看他吧。”他揉揉她的头,欠身让她过,“他没事,只是海水喝多了些,但晕船症状比以前改善了些。” “谢谢周叔,我进去看他一下。”海琦颔首,越过周叔,在牙儿推开房门后。 “我等着喝你的喜酒,琦丫头。”他对着她背影喊着。 “砰!”海琦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往前冲且头撞到门板,身后传来周叔远去的朗笑声。 “爷,你没事吧?”知悉内情的牙儿忍着笑,搀扶着她。 “爷,你要不要紧?”阿吉赶紧上前探视,到现在仍无法相信追随多年的她是女的。 “我没事。”海琦懊恼的揉揉额头。她跟他……视线不期然与床榻上那挤着虚弱笑容的家伙交会,她心脏卜通的漏跳一拍。 以前怎么都没觉得他长得还不赖?不过就算他长得人模人样,她也不会忘记因为他的逃婚打击她的名誉,而带来生活上的灾难。 都是他家名气太响亮,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牵累了做未婚妻的她,还好她还有海麒麟号可以让她耳根子清静,虽然整日戴着面具有点不方便,但总比出门被人投以异样的眼光来得好。 对阿吉使个眼色要他退下,海琦神色若定的走进房间,坐在花桌边,“早呀,古公子,你终于起来啦,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我还担心你会不会一觉不醒,这就很麻烦了,毕竟你贵为武林盟主之子,船上是没有棺材啦,不过倒是有草席可以借你。” 习惯了她说话夹枪带棍,古绍华勉强的一笑,“谢谢海公子的关心。”一醒来就吐到不行,他宁可昏睡到上岸。 “这是应该的,你是海麒麟号的贵客,身为主人应该好好招待。”她皮笑肉不笑的说。 “爷,喝茶,退火。”牙儿赶紧奉茶。 海琦白了她一眼,接过茶,尔雅的浅啜。 古绍华抚着额,拢起眉锋,“不瞒海公子,我方才作了一个梦。”他回忆起那令人惊悚的一幕。 “什么梦?说来听听。” “我梦到你变成女人。” “噗!”满口茶喷出,“咳咳……”被水呛掉的她忙不迭的放下杯子,美眸含怒的脱口而出,“我本来就是……该死的!”忍不住咬住舌头。真笨,他忘掉更好,她干么老实招认。 古绍华面色一肃,“海公子,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她哪一点不像女人?!“我、在、开、玩、笑?”海琦龇牙咧嘴,嗓音拔尖,一字一句的指着自己鼻子。 “明明外表看起来就不像女人,没胸没臀的,浑身上下没半点女人味,连皇宫里太监的举止都比你有气质。” 她气得拍桌站起身。“拿我跟太监比?!你瞎了你的狗眼……”他这笨蛋新郎官眼睛不知道长哪去了。 “瞧你,才说两句就暴跳如雷,你说是你是姑娘,母猪都能赛貂蝉了,你别害我身上的鸡皮疙瘩掉满地。”说着还搓了下手臂站立的疙瘩,古绍华光想象她穿上罗裙露出娇羞的模样,就忍不住打个哆嗦。 “我哪一点不像女人?”海琦咬牙切齿的冷笑,握紧拳头压抑冲上前给他一顿毒打的,手背青筋突起。 “一般姑娘家都懂得坐莫摇膝,笑不露齿,口不秽言,语莫高声,步不盈尺,有教养的名门千金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里,哪有女孩子会不顾贞节跟群男人厮混?别提说你一身男装打扮,行为举止粗鲁野蛮不说,走路像七爷八爷,嗓门大如雷,每次讲话火爆得像要找人干架,一副街头地痞的语调,要说你是女人恐怕鬼也会从坟墓中吓醒。” “你……”她要宰了他,分尸喂鱼。 “你脸色不太好,该不会是你牙齿又痛了?”听到磨牙的喀卡声,古绍华关心的问:“周大夫刚走,要我去帮你叫回来吗?你真的需要看一下牙齿,为了面子问题而忍痛实在很不值得,牙齿痛的滋味我很清楚,牙痛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而且小病不医,大病难救。” 气冲上脑门,海琦紧绷着脸,喃喃自语从牙缝挤出,“我今天不把这家伙大卸八块,我就不姓海。” 这姑爷说话也真够毒。“爷,冷静。”牙儿机警的拉住朝古绍华移动脚步的海琦,免得她铸下杀夫的过错。 “叫我冷静?!牙儿你自己也听见了,他说的那什么鬼话,我哪一点不像女人了?!我全身上下都是真材实料。” “爷,你小声一点,别忘了这是在船上。”小心隔墙有耳啊,虽然这木板挺厚的,但还是小心点好。 “我管他什么船上。” 古绍华摇头不觉莞尔,“还说自己是姑娘,哪有姑娘家会不顾礼仪的大吼大叫?”跟她聊了下天发觉他竟忘了晕船,不会想吐了。“不过,你现在歇斯底里的模样倒很像泼妇骂街。” 泼妇?!他居然说她是泼妇。“你这臭男人,王八蛋,卑鄙下流无耻……”海琦一脸铁青的咒骂,气冲斗牛就要冲上前,牙儿赶紧从她背后抱住她。“放开我!” “小姐,别激动,不能打呀。” 古绍华一愕,“你叫他小姐?”这主仆真怪,该不会是仆人为迎合主人异于常人的兴趣而把他当姑娘? “牙儿,你刚叫我什么?”海琦激动的身子僵了下,回瞪她。 牙儿见她稍微冷静下来,幽幽叹了口气,“小姐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干脆跟姑爷老实说了吧。” “姑爷?”她猝来的话如闪电般击中古绍华,他东张西望,确定这里只有他们三人,视线回到牙儿身上,指着自己鼻子哭笑不得的问:“你口中的姑爷该不会指我吧?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呃。”笑声停止在牙儿点头后缓缓拿下束起长发的纶巾,一头青丝如飞瀑般流泻,他呆若木鸡,显然吓得不轻。 “姑爷,你还记得我吗?”她一福。 “不许叫他姑爷,他不配!” “你是……”古绍华深拧的眉头打了死结,须臾慢慢舒展开,拍膝的大叫一声,“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你是结婚当天跟在花轿边搀扶新娘,跟着义庄千金陪嫁的丫鬟。”忆起逃婚那日他飞上屋檐,看到大门前停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和一群凑热闹的人群围着花轿,那么海麒麟不就是……他眼光一转,落在脸上没有表情的海琦身上,他能够感受她身体四周散发出来炽热滚烫的怒焰,他不禁吞咽了下口水。 “奴婢正是海牙儿,拜见姑爷。”牙儿盈盈一笑。 古绍华心虚的瞟了瞟面无表情的海琦,“那么你是……义庄大小姐海琦,呵呵,不可能吧,你一点也不像……”女人。心惊慌无措的狂跳,他嘴角牵扯出扭曲僵硬的线条,脑海里浮现一张浓妆艳抹活像妓院里老鸭的想象图。 “小姐,你干脆把面具拿下来给姑爷瞧一瞧。”牙儿见他还露出质疑的眼神,好心帮小姐解开脑后系住面具的黑绳。 “不用了,他不信就算了,干么还给他看?”海琦不悦的臭着脸,扭动身躯想拉开她的手,却没真正的使劲。 牙儿隐约感受小姐话中口气略透着忸怩、窘迫,忍俊的道:“小姐,你不给姑爷看他哪会相信?”她解下面具及纶巾。 顿时,古绍华被海琦的美貌给震慑住,纶巾解下后,她那如云般浓密的长发披泻而下,在阳光投影下泛着火焰的光芒,形成眩惑人的波浪。 面具下她那张精致的瓜子脸庞上,镶嵌若黑灿明亮如黑珍珠的晶眸,浓眉弯而略带刚强,高挺的俏鼻透着勃发英气,两颊粉嫩的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她下巴倔强的扬起,性感撩人的朱唇不驯的噘起。 “看清楚了没?”海琦自信的双手交叉胸前。 “不,这一定是恶梦。”古绍华脑子晕眩了下,无法置信的摇摇头。“天哪!怎么可能?我一定是在作恶梦” 看到她庐山真面目,他居然说作恶梦?!“可恶,你找死!”随着低吼,海琦拳头反射性的挥出。 “砰!”他迎面黑影笼罩,脸颊吃痛的再度陷入昏迷。 “小姐!”牙儿惊呼。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古绍华再次被冲动火爆的海琦打昏!眼看在重拳后激动的小姐飞腿踹上他的脸,她赶紧抱住她的腰,“冷静,冷静,他会被你打死。” “打死了更好,正好海葬。”海琦气愤难平的挥舞着拳脚。 “小姐,人命关天,你要想清楚。” “我已经想清楚了,这种嘴长疮生蛆牙烂掉的男人,打死他还算便宜了他。” 被形容母夜叉或丑八怪都没他直言不讳来的伤人,她是胸部小又怎样?她没有姑娘千金的荏弱娇柔那又如何? “小姐,你被误认为男生也不是第一次,以前在义庄的时候,你穿男装混在那些男人堆中都没有人认出你是女裙钗,你还很得意的回来宣扬,为什么姑爷随口这么说你就气得像喷火麒麟?” 从小海琦就是小霸王,穿着男装的她纤细的身材和英气的脸庞,就连追随者都没有人发觉她是女生,而老爷长年在外?商和保护沿海居民,根本无暇约束管教。 在继承父志上了船后,她更有如脱缰的野马,豪气干云,混迹在男人堆中活脱脱就像个海盗头子。 “该不会是你喜欢上姑爷?” “你……你讲这什么鬼话?我会喜欢上他?我又不是脑子坏掉。”海琦结巴的道,一股奇异的灼热感自颈部窜升。 什么叫欲盖弥彰,牙儿在她身上看得一清一一楚,她掩口吃笑,“小姐,你知道吗?当你言不由衷的时候,说话就会打结。” “你这臭丫头管的越来越多,下次不带你出门了。”海琦没好气的双手叉腰,不经意的目光落在床榻上昏迷的古绍华,视线顺着他饱满的印堂溜过挺直的鼻梁,就算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依然无损他的俊美潇洒……她心跳卜通的漏跳一拍。 她打从心底极力否认:绝不是,她绝不可能爱上这乌龟逃夫。 第五章 朦胧月色下,海面上冉冉飘起一层薄雾,如细丝如轻纱,徐徐的清风拂来,飘送着沁心的凉意。 “琦丫头,明日午时之前应该可以抵达流求,我看我们是不是要多停留几日,顺便修一下受损的船身。”海无名看着正批账册的海琦。 她点点头,“嗯,告诉底下的人我们在岛上停留两天,除了护卫的黑麒麟部队分三班分批留守在船上,其它人可以下船轻松一下,不过,隔天午时之前要回到船上,逾时者扣薪俸一日。”待在船上那么多日,经历过惊涛骇浪,是该让那些水手放松一下。 他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觑了眼过分热中于海麒麟事业上的她,“琦丫头,那你呢?” “我什么?” “你不下船走走吗?” “海叔,船上的货物要清点装卸,我们的行程已经耽搁了,这几天货物的损失和延迟的费用要估算一下,我想恐怕一整天都会待在船上吧。” “琦丫头,偶尔也该放松一下,船上的货物又不会长脚。” “可是会腐烂受损。”海琦挥挥手,“好了,海叔你别担心我了,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海无名深思的望着她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离去。 在他消失门外后,看着仍专注于账册上的海琦,而一旁的哑叔和牙儿你推我一下,我对你使个眼色,两人不知在推诿什么。 受到干扰的海琦额头青筋着,“你们在干么,吃饱太闲了吗?有话想说就快说。”搁下笔,她转向哑叔道:“哑叔,你说。” 哑叔拧起眉,咿咿唔唔的比手画脚。 “他醒了关我什么事,没一拳打死他算可惜。”海琦看得懂他的手语,冷哼一声,谁要理那蹩脚的,船上随便抓来一个水手都比他厉害。 牙儿装作无意的道:“不知是谁每夜睡觉前都会走到他房门徘徊,又好面子的没胆进去。” “牙儿,你说谁?”海琦咬牙。这丫鬟越来越没大没小,早知道就不该带她出门。 “小姐,我可没说你,你别急着对号入座。”牙儿嘻皮笑脸的。 “你这臭丫头……”海琦才起身就被哑叔拉住手,“哑叔,别拉着我,我才不要去探望他。” 古绍华恢复神智,左眼传来灼热的麻痛,他伸手触了下,肿起来了,痛得他瑟缩了下。 他想起来了,那不是恶梦,那是真的,海麒麟是女的! 这一点他从来没想过,在历经险些溺毙,晕船昏倒,甚至被海贼追杀,海里遇到鲨鱼,都没有这消息来得惊人。 而且她还是他已过门的小妻子,更丢脸的是堂堂男子汉的他三番两次被她打昏。 “海麒麟是女的?” “不是!” “那为何?”坐在床边的古绍华看着刚进门的牙儿。他渐渐能适应船体的摇摆,当在坐秋千。 “我们家老爷才是海麒麟,在老爷过世服丧期间,海贼又再度来犯,不得已我家小姐只好戴上面具希望震慑住那些海贼,结果一戴就戴到现在。”她笑容可掬的站在门边不时往左看。 “也就是说现任海麒麟是你家小姐海琦,我的妻子?”这也就能解释她为何那么排斥他、厌恶他,老是不给他好脸色看。“牙儿,你在做什么?怎么不进来?” “等一下。小姐,快进来,姑爷又不是怪物,你在怕什么?”牙儿半拖半推着扭捏站在门外的海琦。 “你们不要拉我啦,我自己会走。”海琦不甘愿的被哑叔和牙儿硬是推入门,抬起眼心虚的瞄了瞄左眼肿大的古绍华,她绞扭着衣角,呐呐的不知怎么道歉,“那个……你的眼睛……” “大夫说只要等淤青消退就没事了,不过你的拳头还真硬。”昏了也好这样不会想着自己在船上,也因为三天两头被打昏,他适应了晕船,嗯心呕吐的状况也改善了。 “谁叫你胡乱说话。”活该。 “这是在下的不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只是你真的看不出来……”有半点姑娘家样。 “你说什么?”海琦眯起眼。 “没有,没有。” 像男人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韩尊非的老婆卫红姑至少外表看得出是女的,白桂那位爱女扮男装的小姑李宁宣,言行举止至少还没那么粗野霸道,至于她可能是身处于全是男人的船上久了,不只外表装扮很男性化,连大剌剌的行为举止和吼人的嗓门都像。 试问有哪位姑娘会把脚架上桌子,还有把打架当饭吃,吼声如雷,连鲨鱼都不放在眼里?要说她不是男的,大概没几个人会信。 皮肤是褐色,全然不似江南姑娘的白里透红,深镌如刀刻的五官散发着迫人英气,凌乱的黑发随意以黑缎带扎成束。 纤细的她骨架匀称,身高至少有五尺八,而他也不过六尺,连海总管都比她个头矮,还有修长的手指全布满了伤痕和厚茧,指关节结实有力,他几次就是挨她的猛拳受重创。想着,古绍华忍不住抬起手抚着余痛犹存的左眼,穿肠刺骨的灼热痛令他拧起眉。 她下手真狠,可媲美无情冷血的韩尊非,要不是从小被虐待,习惯挨揍而皮厚肉粗,否则还真承担不了她的暴力。 “小姐,你跟姑爷慢慢聊,我跟哑叔先出去了。”牙儿看着旁若无人,四目相接的两人,与哑叔相视而笑,两人偕同离开,并带上门,让小姐和姑爷独处培养感情。 “嘿,你的丫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古绍华战战兢兢的瞟着喜怒无常的海琦,指了指门。 “还不是他们急着凑合我们。”海琦佯装神态自若的坐到花桌旁,习惯性的把脚踩在椅上,一手拿起茶壶,懒得拿杯子的嘴对着壶口就饮。 “你想成为我名副其实的妻子?”他平铺直述的问。 “噗……咳咳!”她差点被呛到鼻子喷水。 “喝慢一点,有杯子。”古绍华走到她身后,拍抚她的背。“女孩子家还是文雅一点比较好。” “你胡说,谁……谁想呀,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干么?别碰我。”她反手打掉他的手。 古绍华反应很快的握住她突袭的手刀,“你脾气要改一改,这样丈夫才会疼。” 像她这么霸道凶恶的个性,只怕没几个男人受得了。 海琦反身挥拳,“哼,我才不稀罕丈夫,我自己一个人逍遥又自在,没事干么给自己找个家累,要不是看在你家给的聘礼丰厚,你以为我会嫁给你吗?可见得你一定不常照镜子。”嫁人有什么好,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然后变成蓬头垢面、唯唯诺诺的小媳妇。 古绍华好整以暇的侧身避开她攻击后,扣住她拳头,噙着优雅的微笑,“原来我的身价比不上我家的聘礼。” “放手。” 他忍俊的看着挣扎的她气得脸涨红,“我不想变成熊猫的同类。”没人教这小妮子打架的规矩,拳头不一定代表优势。 “我警告你,你再不放开,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喂鱼。”海琦瞪视着气定神闲的他,很想一拳揍掉他脸上的微笑。 “唉,除了打人和威胁,你没有别的花招了吗?要不要我教教你,真正的聪明人威胁人不一定要用暴力。”这是第一次他掌握优势。 “古绍华。”敢说她不聪明! “你喊得不够大声喔。”他唇角勾起邪恶的弧度,在她小巧可爱的耳垂呵着热气,“要不要相公我帮你喊?” “你……你别靠过来!”心跳一百。 “你在发抖。”她气吐芳兰,绽放罂粟迷眩人心的芬芳,愤怒的脸蛋泛着瑰丽霞光,古绍华感觉下腹起了骚动,嗓音不自觉的变得喑哑低沉,慢慢俯下头擒住那愤怒的红唇,心里想着,不知道吻起来滋味如何? 海琦忍不住惊抽口气,吸入他飘散奇异麝香的男人气息,她震惊得瞪大了眼珠。这家伙在做什么? 她惊骇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就这么一个失神,他的唇在她嘴上吸吮,需索的舔咬挑逗。 浅浅勾勒她甜美的唇型,细细品尝她粉嫩的肌肤,古绍华忘形的伸出舌尖肆无忌惮的探入她惊愕的樱桃小嘴,夹杂着淡咸的大海气息,还有一股他从未品尝过的香甜,真甜呀! “你不懂得吻?”轻轻的一啄,他意犹未尽的垂涎被他吻得益发鲜艳诱人的红色花瓣,她生涩的反应让他嘴角轻扬起。对于拥有她初吻,他不由得得意的翘起雄性的尾巴。 “谁说我不懂?”好奇怪的渡气方式,她感觉身子飘飘然。 “没有人亲吻的时候,还把眼睛张得跟龙眼一样大。” “这就是亲吻?”语出惊人的泄漏了她的无知,她懊恼的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恨恨的瞪着露出贼笑像偷腥贼猫的他,很想一拳把他那痞子嘴脸给揍花,“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姑娘姑娘别生气,明天带你去看戏。” 被他突然转开话题,海琦傻楞楞的接话,“海上哪有什么戏可看?” 古绍华一愕,再也忍不住的捧腹大笑。 “你还笑!”飞拳挥出。 “砰乒乓铿锵!”被打飞的他捂着剧痛的右眼,升级为熊猫就是他此刻乐极生悲的最佳写照,他嵌在被撞成人形窟窿的墙壁上,眼冒金星,终于体认到这火爆女的狠劲不输他娘。 “咚!”头顶松脱的木块掉下击中他的头,他再度失去意识。 流求有丰盛的渔产和木材,更特别的是岛附近盛产珍贵的珍珠和珊瑚,是海麒麟海在线的重要据点。 船舰威风凛凛的停靠流求旁的一个小岛,居民热情的欢迎他们的到来,以珍珠和珊瑚及食物、鱼产交换布匹、茶叶、陶瓷和铁器等生活必需品,然后海琦再将换来的物品拿到江北兜售,往往可以获利千倍。比方说珍珠对大唐内地的居民来说可是珍贵稀有的珠宝,只有有钱人才配戴得起,可是海岛上居民却将其拿来当小孩的玩意儿。 在这座小岛上做完买卖后,船舰便离开前往南端的流求去,那里盛产着许多矿产、珍贵木材和稀有鱼产。 “小姐,你在做什么?”捧着账册的牙儿刚进门就看到一屋子凌乱,海琦的身子几乎被书淹没。 “牙儿,你知道哪里有卖教导人嘴对嘴亲吻的书?”她头也不回的翻箱倒箧,绝不让那古绍华给看轻。 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牙儿吓得手中的账册全洒落一地。 “你干么?”海琦狐疑的看着她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潮。岛上太原始,买的汉文书籍几乎都是医经和兵工之书,她只好回船上慢慢翻找。 大而化之的她,很快的忘却被牙儿和哑叔塞给古绍华的不快,注意力被“接吻”这件事转移。牙儿该庆幸她这优点,也叹息她的语不惊人死不休,没几个人的心脏受得了。 “没、没什么,小姐,你怎么突然要问这种书……”她腼?的低语,弯下腰捡拾账册。她还是黄衣闺女,怎能讨论这禁忌话题。 “什么这种书,我是问你有没有关于教导人接吻的书。”海琦回头继续翻找。 书柜上航海图、兵书、海战策、五行阴阳观天籍……那么多种书籍,却没有一本讲述关于男女之事。 “当然有。”牙儿将账册整理好放在桌上。 “在哪?”她激动得跳过书堆,攫住她的手臂。 她赧然的呐语,“小姐,你还记得你出嫁那日,二小姐和三小姐送你一箧的书籍和卷轴。” 海琦沉吟,“记得,不过都在嫁妆里没带回来。”她的嫁妆大都是义庄内的百姓捐献的手工艺品,再不然就是书籍。 “那小姐你看了没?” “什么看了没?” “就是二小姐和三小姐送你的书。” 怎么也没想到她们会送那种惊世骇俗的秘戏图,《洞玄子》、《素女经》连刚出炉的《张鷟游仙窟》还有《白行简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都有,还是她一本一本整理放进书箧里,想起来真是羞死人。 “喔,你说那个呀,我还没打开书箧呢,谁有那泡茶时间,光抓海贼都来不及。”她只开过那些聘礼,刚好拿来救济淮河水患的灾民。 “小姐,你要的答案都在那些书里。”看到对情爱迟钝的小姐,她忍不住要为姑爷掬一把同情之泪。 “那怎么办?书都不在身边。”她懊恼的颦眉,将书本一一归位。唉!书到用时方恨少。 “呃,你可以去周叔那边问问看有没有,我记得他好像有不少关于阴阳调和,采阴补阳的绘本。”大夫咩。 “周叔?” 牙儿比出噤声。“小姐,别说我说的。” “谢啦。”海琦立刻像狂牛般冲了出去。 “等等,小姐,面具。”她抓起桌上被遗忘的面具追上。 “差点忘记。”她转身从长廊那一头乒乒乓乓的奔回,截过牙儿手中的面具后迅速戴上。 唉,像小姐这样偶尔丢三忘四,行事粗鲁冲动,能够在全为男子汉的船上生活那么久而不被发现是女儿身,真该感谢老天保佑。 “周叔。”门被撞开,还好船上的门都造得很坚固,耐撞。“你有没有关于教人亲吻的书……” 正在替水手诊治的周叔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来人是谁,原本气定神闲的边抚髯边把脉的手因她惊人之语颤抖了下。 一旁等待的病患则忍不住窃笑。 周叔掩口咳了几声,收起问切的手,“小鱼,这两帖药你拿到厨房叫人熬,分两膳服下,头晕的状况应该可以改善。” 差点忘了周叔这随时都有水手来看病,她立刻煞住脚步,负手而立,恢复沉稳冷肃的威仪接受众人的行礼。 “谢谢周叔。”小鱼拿着药方子起身,在经过处变不惊的海琦身边时强忍着笑打揖,“爷,早。” 她神色自若的点头。 “早,爷,有事?”这琦丫头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呃,是这样的,我是听说周叔你这有些关于教导关于男女方面那个……”该怎么说,总不好把她跟古绍华接吻的事说出来,那多丢脸。 其中一名水手起哄,“爷,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有的我们都有。”一番话惹来众人哄笑。 “咳咳。”周叔朝那猖狂的家伙横了眼,等下给他多加料。 打开性的话匣子,大伙忘了看病,你一言我一句的聊了开来。 “没想到爷也对春宫画、《仕女会合图》感兴趣。” 海琦心中满是疑问,“《仕女会合图》?平常仕女会合见面也要用图书著述,她怎么没听说? “我这边还有私藏的《避火图》送爷要不要?”春宫画里流传民间的称呼,因为民间相信此图可以驱邪避灾。 “避火图?”她此刻活像鹦鹉,听都没听过这些书籍。“是关于怎么避祝融的绘本吗?” 众人一阵哗然。 “爷,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要不然我这有本《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我已经倒背如流,如果你要送你。”说着,还真毫无芥蒂的坦露胸襟,从内袗里取出一本泛黄长霉的书籍。 “哎呀,弄得那么脏,你也敢献给爷。” “就是说,也不知道用过多少遍。” “都发霉了,你该不会淫书吧?” 听着众人的揶揄讪笑,那水手不好意思的赶紧将珍藏揣回怀中。说起闰房乐事男人可是兴致高昂,而且越说越不象话。 “咳咳!”清清喉咙,周叔下起逐客令,“好了,你们几个明天请早,今天不看病了,通通出去。” “唉唷,周叔,我拉肚子拉了一天。” “还有我的腿要拆布条,要不然都不能走。” “再啰唆,从今天起休诊,谁也不看。”周叔火冒三丈的赶人。 识时务的人一哄而散。 “等等,那书……”她还想好好研究。“砰!”可惜门已经关上,海琦遗憾的望着门板,没想到这些水手都知道关于接吻的事,是她太孤陋寡闻,还是她不了解身边这些男人的心? “你这丫头。”周叔关上门,回看着陷入五里云雾中的她,好笑又好气,她到底有没有身为姑娘家的自觉? “周叔,你刚才怎么发那么大的火,是谁惹你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本着医者仁心的他发飙。 周叔送她一个白眼,他这是为谁操烦为谁累。为了保护她的清白和纯净不受污染,他这才忍不住动怒。 “周叔,火气太大对身体不好,你年纪大了要多注意。”她对这父执辈的老者比爹还亲。 “你这丫头少来吓人就阿弥陀佛。” “人家又不是鬼怪怎么吓人?是不是这金色面具的关系,早说咩。”以为是面具的关系,她随即拿下,这样好多了吧?” 周叔真想拿豆腐撞头,“你爹教得真的太好了。”也是啦!母早丧父代母职的海若升只会领兵作战,怎么可能会教姑娘家那些私密? “这跟爹有关系吗?” “丫头,我问你一件事。”周叔强掩下羞赧,聆听门外确定没人,小心翼翼的上前附耳低问。 “什么事?”需要那么小声? “你这个月来了吗?”声如蚊纳。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说你的癸水。”音量陡高。 海琦恍然大悟,“喔,那个呀,上个月的过了,这个月可能是在海上关系吧,迟迟没来,这有影响吗?” 他脸涨成猪肝色,比出噤声,“嘘,你小声一点。”天哪,这种姑娘家的私密话题都能大剌剌的大声说出,连他这老男人都为她羞愧。 “干么小声,牙儿说这种事是天生的,是每个姑娘家都会经历的,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周叔,你脸好红。”周叔怎么跟她家那两个鬼灵精一样,提到这件事都面红耳赤。 周叔干咳,佯装泰然的用手扇风,“船舱里空气闷热,咳咳,那你知不知道接吻代表的含意?” “就是不清楚才来问你呀,你有这方面的书籍吗?” “有是有,你知道什么是敦伦之礼?” “这凤儿说过,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上洹跟接吻有关系吗?” 她记得凤儿说过洞房花烛夜夫妻同床共枕就叫敦伦又叫周公之礼,虽然她并不清楚周公跟夫妻有什么关系?只知道男女两人做了夫妻在一起梦周公后,女人的肚子就会像青蛙吹气一样膨胀,身材走样臃肿如象,十个月后孩子就会从肚皮里蹦出来。 她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男人跟女人睡在一起就会生出小孩?不过她可是要当海上之王海麒麟,怎能有时间为人生小孩,何况还得挺着大肚子那么久,想起来就觉得是恶梦,因此至令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越雷池一步,能进到她舱房的男人不多,除了父亲的老旧部属,其余都已在海里当鱼肥。部属们也都知道她这禁忌,有事禀告都会去书房候着。 “有,男女相拥亲吻是敦伦之礼的开场。” 海琦下巴快掉到地上,“周叔,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这种事是男女之间这个这个那个那个……”天哪!她居然跟她的弃夫接吻了。 周叔盯着她脸上可疑的红晕,“你该不会是跟谁做了接吻的事吧?”脑海直觉的浮现船上唯一人选,她最在乎的那个家伙。 “轰!”海琦脸立刻火山爆发的喷岩浆,头顶冒烟。 第六章 “砰!” “门应该是用敲的,不是用来撞的吧。”古绍华边吃饭,边斜睨着鲁莽冲动的海琦。 这女的真够暴力,不过吻她一下,她让他昏迷三天,还错过了下船的时机。最近一个月,他已经慢慢适应了风平浪静的船上生活,渐渐可以进食,只要不遇到狂风骤浪,还有她的拳头。 海琦气冲冲的拿下面具走到他面前,手指着他,“你……你好样的,你居然敢对我做……做出那种事。” 虽然周叔送的那本《素女经》她看了大半仍是一知半解,什么九法:龙翻、虎步、猿搏、蝉附、龟腾、凤翔、兔吮毫、鱼接鳞、鹤交颈,全都是一些飞禽走兽的描述,她怎么也想不透这些禽兽跟男女敦伦怎么扯得上关系?不过,她知道他对她做了夫妻间才能做的事! “你午膳吃过了没?过来坐下来一起吃。”古绍华装满一碗饭递给她。她火爆的脾气跟他那位把打架当饭吃的娘有得比。 “我……”瞪着手中突然塞过来的饭碗,本想砸回给他,可是念及船上食物取得不易,她手停在半空硬是扔不出。 “要打要骂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 “谁要吃啦?”经他一提,她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饭,肚子在唱空城计,“咕噜咕噜”的响声恐怕七里外都听得到。尴尬的她脸儿发热,总觉得自己老被他牵着鼻子走。 当然古绍华也听见了,他忍俊的觑了觑霎时面红耳赤的她,“看来你的肚皮比你诚实。” 海琦横了神态自若的他一眼,自动的坐下吃饭。就算要找他算帐,她也不会跟自己肚皮过不去。 她边狼吞虎咽边威胁的道:“我警告你,我们不是夫妻,你最好别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们只是未圆房罢了。”古绍华慢条斯理的咀嚼。 “那婚事不做数,你不写休书给我,我也可以写给你。”多了丈夫多麻烦,打仗领军她在行,叫她相夫教子不如给她一刀省事。 “自古没有女子写休书的。”对于她的异想天开,他一笑置之。 “那又如何,反正这场婚姻你也不想要,我写跟你写还不是一样。”想着,胸口像给针扎了下。 吃饱了,他优雅的拿起桌上的布巾擦拭嘴角,不经意的扫见她扒饭的嘴边黏着数颗饭粒,他直觉的伸手想替她轻拭。 “你干么?”她吓一跳的缩颈,心脏被撞了下。 “你这有饭粒。”指了指她唇角,她还真不像个姑娘。 “不用你多事,我可以自己来。”她随意的用袖子抹了下脸。 “还有。”她的脸像小花猫。 “在哪?”海琦看不到自己的脸,再次抹了抹。 “我来帮你。”古绍华摇头莞尔,伸出手指拈起她嘴角那颗快被她碎尸万段的饭粒后吃进嘴里,“好啦。” 被他布满粗茧的指腹划过唇畔,那一瞬间她如受电击的一颤,她几乎以为呼吸停止了,脸颊肌肤像着了火般发烫。 “喔,谢谢。”心跳如小鹿乱撞,她低垂蟒首,脸几乎埋进碗里,不知道为何竟没有勇气直视他灿亮温柔的眼睛。 “难得这么客气有礼,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你。”连被吻的时候都不会脸红的她,居然两颊驼红似醉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平常没礼貌,没教养?”海琦猛抬头,眯起的眸透着危险。 “我没这么说,我觉得你只是……怎么说,动作比较男性化,说话方式表达比较直接不矫饰。”他婉转的道。 “你就是觉得我不像姑娘家,没半点女人味就对了。”从来不介意周遭人把她当男孩子看的她,不知为何听到他的话后胸口闷闷的,连食欲也没了。扒干净碗里的饭,她放下碗筷,“不吃了。” 古绍华哑然失笑,“人的外貌是天生的,长得像男人不是你的错,瞧你一张臭脸,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刚吃的是粪。” 反正在他眼中,她就是没闺女气质的男人婆。“你很脏耶,吃饭时间还说这种恶心的话。” “吃喝拉撒睡本就是人生活的大事。” “那也别在我吃饭时候说,你是想害我食不下咽吗?”她浑然不觉自己语气娇嗔,不自觉流露出女儿家的娇。 “嗯,你这个时候看起来就有点像还没断奶的小女娃。”古绍华情不自禁的伸出食指点了下她小巧的俏鼻,等意识到自己突来爱怜宠溺的举动,他讶异不已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自认向来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合则来不合则散,对男女的关系划分得很清楚,朋友归朋友,床伴就是床伴,像韩尊非的妹妹韩雪他也视为妹妹不曾有非分之想,也不敢,免得莫名其妙被羁绊住。即使艳冠群芳的江南怡红院花魁,也无法留住他的人、撼动他的心,不可思议的他竟会对这么阳刚、浑身散发男子气概的她产生怜惜之情。 “什么还没断奶的小女娃,我已经长大了。”海琦不悦的拍掉他放肆的手,傲然的抬头挺胸。 “长‘大’了呀?”他强忍着笑,摩挲下颚端详她裹着男装的纤细娇躯,“嗯哼,若你不说,外表还真的看不出来,走在街上除了有断袖之癖的人会向你出手,我想任何一个色鬼都会避走远之,我觉得你当男人会比做女人吃香。”说真的若不是她承认自个是女的,恐怕没几个人相信。 她沉下脸,“你再说一次我是男人试试,我有哪一点像男人?是不是要我脱了衣服,你才会相信?” “老蚌难分公与母,会生珠便是好蚌,你又何必在乎外表形貌,一个锅配一个盖,总是有人欣赏你的优点……呃,你还真的脱?”见她手已经开始解开盘扣,古绍华这才敛起玩笑的心情。 “你等着,我证明给你这瞎了狗眼的家伙瞧。”她锦织腰带落地,古绍华眼珠子瞪大如牛铃,呼吸有点困难,连襟口都变得有点紧,随着她快速的动作,他喉结也跟着上下滑动。 “你快住手。”他嗓音沙哑的说。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半点女人的自觉,照理他应该谨守孔老夫子的教诲转过身非礼匆视,可是他双脚像生了根的动不了,只能闭上眼,男性本色的窜出头,心底竟有一丝丝期待。 “哼,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解开长袍及白色内袗后,全身上下就剩一件水蓝兜儿和蓝色亵裤,展露出修长曼妙的女性体态,海琦大方的站在他面前还拉起他的大掌去触碰她女性象征的傲人双峰。 天哪!感受到她柔软温热的娇躯,扑鼻的女性馨香撩乱他的理性,他的呼吸随着掌心下急剧起伏的心跳越来越急促,甚至连裤裆部位的炽热男性也变得越来越紧绷。 “你看呀!” 古绍华一张开眼,双瞳簇起两团火焰,“你知道女人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代表什么意思吗?” 泛着健康光泽的肌肤在水蓝兜儿的衬托下,洋溢大海的生命力,她全身上下的肌肤结实充满弹性,特别是他一手掌握的,虽不是很丰满,但小巧而挺,让他好想试试能不能一口吞进嘴里。 该死的,她诱使他想吃了她! “什么意思?”对情爱仍一知半解的海琦呆愕,才读了一本性爱古书,不能期待她一夜长大。 “就是这个……”她无措的圆睁着眼,看他放大的刚毅脸庞慢慢逼近,她的唇被他狡猾的迅速占据。 不同于上次的偷袭,吮咬的吻细细密密得像羽毛一样轻拂过她的肌肤,留下一串奇异的烙痕,害她的脸变得又敏感又热。吻落在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来到她的唇瓣,他恶意的啮吻微微刺痛了她,忘形中的嘤吟声逸出喉咙,吓了她一跳。 当她轻散小口,他湿热的舌尖如灵蛇迅速的钻进她唇间,铁臂紧锁着她的纤腰,另一手压着她后脑勺以加深这个吻。 她发现自己的嘴被他阳刚气息给填满了,他传递到她身上的热度几乎要焚尽她的呼吸,他邪恶的舌在她嘴里滑动翻搅,饥渴得像是饥饿的野兽吞噬食物,仿佛她肺里的空气也被吃掉。随他的舌疯狂的进出她的口中,她感觉胸脯下方的心跳急遽加快着。 “你……你怎么可以吻我?”在她喘不过气时,他转移阵地,从颈部一路滑下热吻,勾魂摄魄的火眼始终盯着她。 古绍华邪挑了下眉,舔吮着她锁骨的凹处,烙下吻痕宣告他的主权,“不是你欢迎我吗?” “谁欢迎你了……等等,你的手放哪?”什么时候他的大掌竟乱摸她臀部,海琦扭动身躯时,一股深沉的喘息声自他喉咙逸出,她楞了下,莫名的不安撞击着她的胸口。 她赶紧抓住他粗臂试图拉开他,意外发现她力气无法使上来,而掌心下他肌肉结实贲起、异常的绷紧炽热,还像煮沸的水一样蒸出微湿黏的汗,她像被烫着似的抽回手,在扳不开他的情况下,她只得用拳头推着他铁石般坚硬的胸膛,偏偏两人距离太近,害她拳头无法施展,他们之间得近到她可以听到他浊重的呼吸声。 “走开啦!别乱碰我,你那么靠近干么,小心我揍你……啊!你怎么乱咬人。” 胸口传来微刺痛的战栗,像被水母扎到后又热又痒。 当她无意识的粗鲁磨蹭,她的硬拳就像在按摩他敏锐的,他差点把持不住的推倒她,占有她。 这该死的暴力女! “我还想这样做。”他抬起炽热的欲火之瞳锁住她,罩着她的大掌换上嘴,张开吞进那渴望的丰满果实。 “欸欸,我肚兜只有这一件,你口水别乱滴,湿掉了我就没衣服好穿。”她抓着他头发,想拉开像耍赖泼猴攀在她胸口的他。 “那就不用穿。”少了碍事的薄布更方便。 海琦惊怒的倒抽口气,“古绍华,你……你怎么可以用力扯,你看带子都断了,这下我穿什么?” “那正好,我可以看得一清一一楚。” 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上下起伏的乳波,顶端那两颗甫成熟、鲜艳欲滴,令人垂涎三尺的红莓,长年在海上干活的她酥胸尖挺圆润,平坦细滑的小腹没有一丝赘肉,还有那小小的肚脐眼在蓝色亵裤上若隐若现,像初阳在云海边微微探出头,勾引他去拨云见日,他血脉偾张,心跳也跟着狂颤,渴望挖掘那被亵裤遮蔽在幽暗里那一弯皎洁无瑕的弦月…… “你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女人。”自喉头发出的叹息,他俯身攫住那红莓饥饿的吞下。“欸欸,别乱舔,你又来了,我胸前又没吃的,你怎么又咬又舔的?跟狗一样。”好奇怪,她身体为何会热得像火炉?头也昏昏的,像染上了风寒的症状一样,她身体向来强壮,从小到大几乎没生什么大病,除了第一次癸水来她痛得几乎坐不起来,严重到躺在床上发高烧三天。 舌勾着那颗红莓,听到她说有狗曾享受过他的特权,一股干掉那只色狗的杀意冒出,他不悦的加重了啮吮。 “嗯啊……”为什么这种娇吟会从她喉咙逸出,这是她的声音吗?娇柔甜腻的嗓音就像凤儿那令男人销魂酥骨、心神荡漾的甜嗓,她自己听起来却是鸡皮疙瘩直冒,浑身窜过一阵战栗。 老二凤儿甜腻的嗓音是天生的,浑然媚成,就算发脾气也很悦耳动听,只会被人当撒娇,她不用大声说话,轻轻的呼唤对方的名字,男人无不臣服甘愿做牛做马。可是她就是很受不了那种娇嫩酥软没半点气力的嗓音,要不是生活久了听习惯她才勉强适应,如果说又突然冒出一个娘也发出像凤儿般娇媚的嗓音,只怕她会浑身起疙瘩。 刚刚那嗓音一定是她听错了,绝不可能是她的声音。 海琦思绪飞转,下身倏地一凉让她回神,她惊怒的倒抽口气,“啊,你……你脱我裤子干么?” “你不热吗?”古绍华嘴角勾了勾。 “是很热。”而且奇怪的越来越热。 “那不结了。”继续。 “你不热吗?”他的肌肤滚烫得像刚出熔炉的炽铁。 “我热得全身快爆炸,”他迅速脱光自己身上的衣服,床就在旁边很方便。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失控,猴急活像初尝云雨的毛头小子,那话儿不受控制的急欲冲上阵。 “你流好多汗,而且心跳得好快,这是讨海人常见的热瘫症状,你要不要看大夫?”海琦望着俊朗的他额头沁着汗,脸红如火,肌肤滚烫得像会蒸出热气,通常晕船者更容易得病。 “我不要大夫,现在就要你。” “你要我干么?”她担忧他会生病,连被他搂腰带到床边都浑然未觉。 “你可以帮我‘乐气通脉’” “乐气通脉?”好像有看过这名词,但她一时想不起来,“怎么做我不懂,我又不是大夫。” 古绍华不怀好意的贼笑,邪肆的目光尽揽美景,他将她推倒在床榻上,俯身覆上那困惑微启的樱桃小口,沙哑的低喃,“不懂没关系,我教你……”房中术大全,他可是全修。 刚刚到底是什么状况? 在风浪平静的海面上,夕阳的余晖自窗外投进船舱,海琦望着舱顶想着她跟他发生的一切。 “你不睡一下吗?”古绍华支着头,坦露性感诱人的胸膛,侧身凝望娇慵的她频频打呵欠,在欢爱过后她娇嫩的脸庞漾着瑰丽的诱人红霞,再次勾起他下腹那蠢动的阳刚。 “会痛。” “什么?”挑了下眉。虽然他并非介意她是不是处子,不过知道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后他不胜窃喜。 “这里。”她抓着他的手来到她两腿之间酸疼的部位,微愠的眯起美眸,“你刚刚用什么打人?” 迅速的,他慵懒的双眸立刻变得明灿,眼底好像有两团火炬在燃烧。“看来你一点都不累。”嘴角勾起邪恶的弧度。 “你别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打我。”矫健的一个翻身,她先发制人的反剪他手腕,一手自背后勒住他脖子。 古绍华来不及反应,被她“骑”在床榻上,脸与床板相亲,她雪白的大腿有意无意的磨蹭他的胳臂,还有她性感的俏臀不自觉的在他敏感的腰部移动着,他感觉下体开始迅速膨胀,本想她是第一次不应该那么“操劳”,不过看来她精力比他好,还用摔角来招待他。 “我问你,你方才对我做了什么?” “你想知道?” 他英俊慑人的脸庞又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笑得她浑身窜过一阵寒栗,他该不会是想再来一次? “你想干么,啊……”警觉的意识闪过脑门,海琦忽觉眼前人影一晃,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再度被他压在床上,变成他在上,她在下,而双手被他大掌锁在头顶。 “姑娘家还是温柔一点比较讨人喜欢。” “古绍华,你别乱来,放开我。”受制于人的不安在她心底弥漫上这是她第一次像待宰羔羊,看在古绍华眼底她无助的模样多了分荏弱惹人爱怜,令他情不自禁的俯身啄了下她的小嘴。 “我个人满喜欢这个姿势。”他贴近她耳后呵着热气,顺便斜眼瞟向她优美无瑕的背部曲线。 “古绍华!” “你不介意叫我一声相公,我就叫你一声娘子如何?”这么可爱的小妻子怎能放她在外到处走,得拐来当同伙逍遥天下。 “作你的春秋大梦,谁跟你是夫妻了?”她挣扎着,可是双手却使不上力,敏锐的感受他的魔掌在她背后抚触撩拨着。 “不就你喽。”丝缎的肌肤让他爱不释手,特别是隐藏在两腿间那柔嫩炽热的花苞等待着他一探芳泽。 “啊……你你好恶心,你怎么舔我臀部?”她扭动身子想挣脱,反而让他更加肆无忌惮的舔嚼,害她身子忍不住轻颤了下,随着他在她背脊烙下湿热的火线,她身体莫名其妙的发热,而且比前一次严重,热到头昏沉沉,体内的火焰找不到出口,只能无力的摆动身躯。 “我不只舔,我还想吃。”他双手轻易的扳开她紧拢的双腿,这位置的视野非常好,好到方便让他“为所欲为”。 “古绍华,嗯……啊,你的手别放那……会痛。”一点也不像她声音的嘤咛逸出喉咙,她该不会是生病了? “这次不会了,我跟你保证。”他低哑的哄着,轻轻的以指腹安抚她柔软的,指尖沾染了春露让他知道她已经准备好了,他旋即调整好自己的位置,准备直捣黄龙…… “古公子,请问我们家爷有没有……啊!”尖叫声贯穿整艘船舰。“你对我们家小姐做什么?” “找到爷了吗?” “出了什么事?” 随着大嗓门的问话,乒乒乓乓的足踏声聚集到门口,一票人马全冲到牙儿身后,挤在门边,牙儿娇小的身躯还硬被那群高壮的水手给推进舱房,每个人都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的看着这活色生香的活春宫。 古绍华恼怒的瞪着闯入者的数十只眼睛,快如闪电拉起床单遮住海琦,从头到脚包裹得紧密不透风,不让她裸露一丝肌肤养了这群血气方刚的男人的眼,她是他一个人的。 “出去。”他沉声低斥。 “你们还看什么看,这里已经没你们的事,你们通通出去!”牙儿猛然惊觉此刻小姐一丝不挂,而她背后都是男人,连忙挡在门口驱赶。 “怎么有女的?”其中一名水手从惊吓中回神。 “那个女的怎么好眼熟?” “牙儿,你刚刚喊的是小姐,我没听错吧?难道说她是……”另一名水手耳尖的低问。 “小姐?!”众人惊抽口气。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领导他们征战数万里,打败海贼的海麒麟居然是个姑娘! 海琦忍不住,这下她再怎么想伪装,也隐瞒不了她是女裙钗的事实。 “古少爷,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海无名精锐的老眼盯着已慢慢适应了船上生活,老神在在的古绍华,虽然他们已经成亲,但逃婚事件让大家知道他是个不负责任的姑爷。 古绍华环顾船舱议事厅内聚集的六位元老,这些人都是曾在江湖上叱诜缭频睦锨氨玻却甘愿在海家栖身。此刻正进行三堂会审,十二只精明的老眼盯着他,着实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小姐,你说是不是姑爷逼你的?”牙儿气愤填膺的问。从原先同情船上病恹恹的古绍华转为视他为敌人,他竟利用小姐对男女情事的单纯吃了她。 “这……应该不算吧。”海琦回想起,仍不禁脸红心跳,怎么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大胆的在他面前轻解罗衫,可是等警觉到时,野火撩天的吻已将她理智焚尽,回神过来两人已经在床榻上。 “琦丫头,你别帮他说话,有莫叔在,不怕那小子不负责。”莫叔是掌厨的, 平日都在厨房准备大伙的粮食,是海若升的好哥们,三十有五,在他妻子被海贼杀死后就没有再婚,有一个儿子在义庄当差。 负责?!这两个字眼令她头皮发凉,她赶紧辩称,莫叔,我跟他没什么,那是一场意外。” 她没兴趣荣任贤妻良母,也没有相夫教子的本领,她只想畅游恣意海上冒险,古绍华那么笨手笨脚,连泅水都不会,坐船还会吐得像病入膏肓,要是他发生不幸,她说不定还得抱着贞节牌坊终老。 “你跟他都圆了房还说没什么,早知道就不该把《素女经》借给你。”周叔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好啊,原来周老是你背后在搞鬼,我真是看错你了!”脾气火爆的莫叔一把揪起周叔的衣襟。 “这不关我的事。”他无辜的挥动双手。 “莫叔,是我跟周叔借的。”怎么越说越糟,而古绍华却像没事人般坐在一旁喝茶纳凉。 “你看那种书做什么?”莫叔松开周叔,好奇的问。 “这……”总不好承认她想知道什么叫“吻”,书中的内容慢慢浮现她脑海,那个“乐通气脉”好像是房中术的一招……猛然她领悟一件可怕的事,她跟他已经圆了房。霎时,热浪冲上脑门! “事情既然发生,已经不是追究谁的过失的时候,而是该怎么补救。”海无名站出来说公道话。 “小子,你说。”莫叔凶恶的挥动菜刀直指着古绍华,大有他敢不负责任就要把他大卸八块之势。 “依我看,就在海上把婚事再补办一次。”出声者是白发苍苍的韩叔,他是另艘战舰的主事,曾是她爹的贴身保镳,她一身功夫都是他教授的。 海琦回神抗议,“不要!韩叔,人家不想嫁。”就算有了夫妻之实又怎样,一旦为人妻为人母,她哪能逍遥海上?与其做个称职的当家主母,不如让她多砍几个海贼。 对这亦师亦父的长者,她难得显露小女儿之态,让坐在一旁的古绍华有些不是滋味,她对每个人都好言好气,对他就是不给好脸色。 “欸,琦丫头,你就答应吧。”对于这对冤家,海无名是乐观其成。 “就是说,古公子跟我们义庄关系匪浅,称得上天赐良缘。”笑得像弥勒佛的刘叔是另外一艘的主事,总管刑责赏罚之事。 “嗯,这件事不能再拖,照行程午时就到流求岛,我看就在岛上把婚礼办一办。”清瞿老者丁叔负责掌管航海路线。这事就这么决定了。” 大伙你一言我一句,就像三姑六婆般热烈的讨论她的婚姻大事,对他们而言海琦就像他们的女儿。 海琦懊恼的低咒,斜睨了眼坐在身旁笑得像偷腥贼猫的古绍华。“欸,你还不快想想办法?”事情演变至此,该不会都在他算计之中? “娘子,你这样一直猛盯我,我会不好意思。”他压低嗓音,灼热的鼻息吹入她耳窝,让她心头一颤,瞟见她变红的耳朵,他露出不怀好意的邪笑,还是说你又想要了……”灵巧的舌尖偷袭她耳后柔嫩的肌肤,他放肆轻浮的举动惹来她倏然猛抽口气。 “古绍华!”反射的挥出拳头。 “砰──磅!”古绍华左眼中标,他没防备的被她一拳打得身子倾斜,接着连着椅子倒地,后脑吻上地板,头冒金星。这个暴力女他真的要娶吗?他开始有点担忧,会不会三更半夜被她阉了? 巨响中断了讨论,所有的人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 “琦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动手打人?”周叔身为医者,先替古绍华看一下伤势。 “干得好,琦丫头,用拳头太没力了,莫叔有菜刀借你。”敢欺负他们的宝贝,真是七月半鸭子不知死活。 “连你也跟着起哄。”海无名不觉莞尔。 “看见岛了。”蓦地号角响起,一名水手来通报。 “大家去准备,这还是海麒麟第一次办喜事,咱们今晚要好好庆祝。”刘叔笑呵呵的拍抚着肚皮。 “刘叔。”海琦羞恼的两颊涨红。被吃了她认了,可不想再补办一次婚礼,这回她该怎么逃? 第七章 “靠岸了。” 听到船舱外头传来响亮的号角和众人的欢天鼓舞声,最高兴莫过于被关在舱房许久的古绍华。 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冲到甲板上,望着眼前碧海中一座绿色的岛屿,有蜿蜓的白色沙滩,海鸥低掠过水面,激荡点点金光,他几乎想匍伏于地双手膜拜的感谢苍天。 这就是流求,外形如同一片桑叶,福州人视为海上的仙岛,也是海麒麟号此行最后一站。 片刻后,船缓缓驶进石砌的码头,甲板缓缓放下木板与岸上相连,他飞也似的跳上木板,踏实的踩在大地上。 总算上了岸!他有如重获新生。 海琦无暇去管他,忙碌的指挥众人将船上货物卸下。 “你们几个把这些货搬下去,轻一点,里面都是贵重的瓷器,你们几个跟我来。”海无名吆喝着。 “且慢。”甲板上的海琦环顾渡口那过分平静的渔村,眼皮陡地一跳,“海叔,情况不太对劲。牙儿,去通知弟兄们上船,未靠岸的船舰退到海岸外等候讯号。” “好的。”牙儿衔令而去。 “琦丫头,怎么回事?”海无名趋前低问。 “就算我们因为海贼偷袭而延迟了行程,村内有瞭望台应该看得到我们的船舰会派人来接应,可是你看……”海琦指了不远那耸立密林里的瞭望台。为了避免海上暴风雨和海啸的侵袭,村落都会盖在离海岸不远的内地上尚耸的瞭望台是最醒目的建筑。 “没有人看守。”他皱起眉头,也意识到不寻常。 “嗯,哑叔和阿火你们两个先去村子探情形,其余的弟兄全回到岗位上听候命令。”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大伙的心情志忍不安,海琦等在船头等消息,心头惴惴不宁,太静了! “回来了。”船桅顶瞭望的人大叫。 不一会儿,哑叔偕同阿火奔回船舰上。 “爷,村庄看不到半个人,整个村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不知道是何人干的,我担心村民恐怕凶多吉少。” 轰然一声巨响,突然数颗巨石从沿岸暗礁巨石后飞窜而出,其中一颗击中岸边一艘船舰,船体被砸出一个大洞,惊叫声和逃命声不绝于耳,所有水手及时跳进海里,狼狈的相互搀扶游上岸。 “包围他们!”这时,杀伐声震耳欲聋,数十艘隐藏在港湾四周岛屿的海贼船涌出。 “该死的,我们中计了!”海琦低咒,站在船首扬手低吼,“右转舵东北角,弓箭手准备。” 海贼船停靠在海麒麟号主舰前方不到十里处,以优势包围住靠在岸边的其它船舰队。 “劝你们最好别做无谓的抵抗,乖乖的投降,否则……”船首的男子桀桀的笑,大手一扬,在海贼船上围绕的护栏束起一排木柱,柱上赫然吊着的竟是渔村里的老弱妇孺,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看得出受过凌虐。 “爷,怎么办?”弓箭手迟疑的问。这些渔民都是无辜的。 海琦咬牙,举起攻击的手势停在半空中,她心里清楚这一挥之下会有多少家庭破碎。 “海麒麟,他们生或死就看你们的,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海贼猖狂的大笑,转身走下甲板。 “大事不好了。”牙儿从船舱冲上甲板,看着眼前这一触即发的阵仗,声顿了顿,慢慢的移到海琦身旁,压低了嗓音,“小姐,我刚刚去船舱绕了一圈看,没看到姑爷的人。” “爷,古公子在船一靠岸就下船了。”一旁的阿吉道。虽然海琦是女的,依然改变不了他对她的忠诚。 “等等,小姐,小姐,你快看对面的船上。”牙儿急忙的扯了扯海琦的衣袖,她视线一转,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被两名大汉挟持上了海贼船。 “那个笨蛋。”那个笨蛋不是别人,正是古绍华。 古绍华怎么也没有想到好不容易能够离开船却祸不单行的被掳上贼船,而且这船比海麒麟号更破烂,甲板上还破了几个洞,他脚跨过那些腐朽的木板,感觉这船好像随时都快沉的样子。 “欸,走好一点。”挟制他的大汉喝斥。 “这家伙哪来的?”海贼首领皱起屑。 “我们刚刚在村里搜寻有没有漏网之鱼,就看到这家伙大摇大摆的走进村子。” 大汉大刀架在古绍华脖子上。 “轻一点。”他头开始晕了。 “我们好像在哪见过?”海贼首脑摩挛着下巴,盯着担心船会不会被他一踩就沉的古绍华,“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恩人。” “恩人?”古绍华深呼吸的强忍着反胃的感觉,看着他,“咦,你看起来好眼熟,你是森林里那三个人之一。”他误救的海贼。 “还不快把恩人放开。” “可是我们亲眼看到他从海麒麟号下船耶!”大汉有些犹豫。 “那肯定是误会,这位英雄为了救我们弟兄,还和海麒麟为敌呢。”海贼首脑笑呵呵的拍拍古绍华的肩。 “哪里。”怎么办,他好想吐。他根本没听进他扯什么东南西北,他只觉得眼前小鸟乱飞。 远在海麒麟号的海琦讶异的望着海贼船上的这一幕,没想到他这人到哪都吃得开,连海贼也跟他称兄道弟。 趁着海贼们注意力在古绍华身上,她悄悄朝哑叔使个眼色,负于背后的双手打个手势。 哑叔收到信号,谨慎的率领黑麒麟部队中的精英自船尾跳下海,无声无息的潜入水中慢慢接近海贼船,而那些海贼们仍沉浸在胜利前的兴奋中,根本没发现哑叔和黑麒麟部队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海贼船垂吊的锚绳攀爬潜上。 哑叔一上了船上立刻隔空点穴制伏站在甲板上的守卫,打昏了数名海贼并伪装成他们混入其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炷香之内。 “海麒麟,时辰到了,你考虑得怎样?”跟古绍华聊完了,海贼首脑得意的站在船头。 海琦看着在海贼船上向她打暗号的哑叔,露出了微笑,“考虑什么?喔,你的时辰到了,看不出你是短命相,想要我送你一程,你早说嘛,我会替你风风光光的举行海葬的。” “你……你就只有现在可以逞口舌之快,来人啊,把村长的女儿给我带上来,来人……你们搞什么?”海贼首脑听不见手下的回音,他勃然大怒的回头,只见一群穿着海贼衣服的陌生人正迅速的解救下被绑的村民,他大惊失色的大喝,“你们是谁?啊,敌人潜上船了,各位弟兄们宁可错杀,也别放过一个人!” 这一吆喝,海贼们这才警觉到情势逆转,急忙的反击。 “右旋东南,左舵满,大伙全速前进,黑麒麟部队准备攻上船,弓箭手放箭!” 趁这时候,海琦指挥若定的大喊,“哑叔,擒贼先擒王。”拿下海贼首脑不怕其它海贼不就范。 于是哑叔把救下来的村民交给黑麒麟部队,掀开伪装海贼的衣服,揣出匕首凌厉的攻向船头海贼首脑。 “锵!”兵刃交击出火花,海贼首脑亮出大刀,杀得眼红,“别以为我会束手就擒。” 船上厮杀得激烈,而一脸惨白的古绍华捂着嘴冲到船边,趴在船边猛吐。 真的好惨! 劈哩啪啦的燃烧声响,轰隆隆的石破天惊激起海啸扑袭停靠岸边的船只,在剧烈摇晃下,不少人因为站不稳而被冲刷到海里,火花冲天,巨石和箭如雨,鲜血染红了大海,惊涛骇浪中海贼船和海麒麟号主舰正面交锋。 海琦很清楚就算击沉了海贼船,漏网的海贼还是会四处流窜危害沿海居民,大部分海贼都是倭寇或战火之下的士兵为了求生存,结群成党来掠夺,这次要一网打尽,绝不能让这群海贼有死灰复燃的机会。她握着关公大刀,一马当先的杀上海贼船。 注意到在厮杀的战场角落吐个不停的古绍华,她势如破竹的耍弄关刀扫荡海贼来到他身边。 “公子,你要不要先去避风头?” 不知道背后是谁对他说话,古绍华仅甩甩手,继续吐。 “你真没用。”海琦利落的刀背一击,挡在她面前的海贼昏了过去,她走到古绍华背后,“你还是不是男人?” 一名海贼想偷袭,她头也不回的将刀柄往后一撞,海贼肚子中标,眼凸脸发白一手握着击中他的关刀棍柄,一手举高的大刀还来不及挥下,整个人就被打飞了出去。 “我好难过。”古绍华垮着脸,全身软趴趴的靠着船栏。 “谁叫你没事乱跑等等……喝。”海琦旋身关刀横扫千军,数名想乘机偷袭的海贼被击中的横飞出去,衰嚎声不绝于耳,她头也不回的道:“等我收拾了这边再来帮你。” “小姐真神勇。”牙儿小心翼翼的跟在阿吉身后,踏上海贼船,望着威风八方骁勇善战的海琦持着一把关刀万夫莫敌,难怪至今没有人认出她是女儿身,小姐周身散发威严慑人的气势就算大男人都为之胆寒。 阿吉崇拜的望着海琦,就算她是女儿身又怎样,她还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海上战神海麒麟之名她当之无愧。 “牙儿,你上来干么?”海琦注意到牙儿居然上船来凑热闹。她只有三脚猫武功,唠叨的本领倒是排庄里第一。 “爷,我来帮你。”牙儿小心避开地上的尸体,吞咽下反胃的感觉,原来战争是那么血腥。 “你别来碍手碍脚就好。” “爷,危险。”牙儿注意到数名大汉围攻海琦,没留神背后悄悄逼近的海贼大刀提在她头顶上,等她感觉颈部窜过一阵冷飕飕,霎时脸色丕变,惊慌的缩起身子,闭上眼尖叫,“啊……” “别叫那么大声。”大刀一探,刀锋掠过她头顶,“咚!”一名海贼染血的刀子跟头飞了,头一路滚到牙儿脚边。 脚边的物体令牙儿悄悄睁开眼,望入一双死不瞑目的睁大瞳孔对上她,她脸上血色倏失,发出惨叫。 “啊呜!”她盯着那颗头颅,感觉胃里的酸液冲上喉咙,急捂着嘴,转身飞奔到船边。 接着,又一个人跟古绍华一样趴在船边狂呕。 海琦见状,摇摇头,“阿吉护送牙儿回主舰。”并不是她冷血,而是生活在海上随时都会见血,不管是杀鱼还是杀人,如果见血就尖叫,哪能领导着海麒麟健儿辗战征服海上。 海上的丛林生活法则,除了面对潜伏海中的毒蛇鲨鱼环伺,还有未知的狂风暴雨以及暗藏的海贼倭寇,必须要学会自卫和冷静自制,临危不乱,否则早就被大海吞噬。 一艘海贼船投降了,那头出现了信号以及欢呼声。 海琦嘴角勾起淡淡的浅笑,刀柄敲中偷袭的海贼后脑。当然能在不伤人命情况收服海贼是最好。 古绍华虚软无力的喘口气道:“你家小姐真的可称得上海上英雌。”还更胜一筹。 当然,没有人比得上我们家小姐……恶呜。”牙儿看到一只手从她眼前飞过,落入海底,不知何时海面上黑色鱼鳍游来游去,突然数十条凶狠的鲨鱼探出水面,露出白亮锋利的尖牙,数张口抢食撕裂那只手臂。 鲨鱼!天哪! 这血淋淋的一幕让她眼一翻,昏了过去。 “阿吉,把他们两个都带回主舰。”海琦没好气的道,回身之际惊呼,“海叔,小心你背后……”一个弓箭手正对着海无名放箭,她急忙提气飞跃过众人头顶,却仅来得及打昏那名偷袭的海贼,而海无名则中箭坠落海中。 “海叔,该死的!”海琦低咒,随手将大刀抛给哑叔,“哑叔,接着。”然后纵身一跃跳入海中。 “海琦……”古绍华惊骇的望着她跳进全是鲨鱼群的海中,心脏登时停止跳动,没多想的亦跳下去。 “啊,姑爷,你不会泅水……”阿吉来不及制止。 “呼。”不一会儿,海琦冒出海面,避开凶险的鲨鱼群把海无名安全送到岸边后回游上海贼船。 “爷,你没事太好了。”阿吉松了口气。 “拉我上去吧。” “好的。”他在船边垂吊下缆绳,抓着缆绳上了船的海琦甩甩头,拨去遮蔽视线的水珠。 “爷,姑爷刚刚为了救你跳下海。” 她拔高音量,“什么,你们怎么不阻止他?”那蠢蛋! “我们有试图拉住他,可是……”阿吉语含歉意的说,谁知道古绍华动作那么快,一眨眼就往海里跳。 “算了,我去找他,哑叔,船上交给你。”海琦回看着深不可测,危机四伏的大海,她深呼吸一口气,再度反身跳下海里。 这一跳就再也没有浮上来。 覆满阴霾的天空,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舱房外一场突如其来骤降的雨狂泻而下,疾奔的雨滴乒乒乓乓敲打着历经杀戮摧残的甲板,洗涤去那战火的重创和生离死别的悲哀无奈。 海贼就是恶吗?他们也只是为了求生存而不得不为海贼。 骤雨过后,晴空万里,海风吹来一阵清凉,牙儿清醒过来时,海战已经收尾了,海贼船毁的毁,沉的沉,黑麒麟部队正在善后。 她走出船舱,因为伤员过多,甲板上都是哀嚎声,周叔忙碌的救治,不分敌我。 “牙儿,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伤员的手臂包扎起来。”周叔看见她,将包扎的东西塞给她,转身去探视其它伤员。 “好的。”她蹲下替海贼包扎。 “我不需要你们救,汉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操着毙脚的汉语,这瘦小的海贼扭动身躯挣扎着。 “不要我们救就从这里跳下去,相信那些鲨鱼会很开心你牺牲贡献给它们当晚膳。”她悻悻然道。真不知好歹! 他没有吭声,注视她的胸部惊呼,“你是女的!” “女的又怎样,你娘还是不是女的。”都是这些海贼,要不然她家小姐也不至于三分不像姑娘,七分倒像男人。 “女人是不准上船的。”这海贼看起来深受打击。 “这谁规定的?”他们大概还不知道屡屡打败他们的海麒麟是女扮男装,若是他们晓得真相也许会羞愧得切腹。 “老一辈的人都这么说,女人上船不吉祥,会遭来厄运。” “是吗,看来我们海麒麟号比你们幸运。”牙儿用力一扯。现在她终于能体会小姐为何必须伪装成男人。 “啊……”惨叫一声,他痛昏了过去。 “周叔,小姐和姑爷呢?我到处都没看到他们的人。”牙儿料理完这海贼,跨过横躺的病患来到周叔身边着急的问。 “你们几个过来帮我把这家伙打昏。”周叔边说边指挥道,“琦丫头为了救被鲨鱼群包围的海老掉到海里去,到现在都过了一刻钟还不见踪影,接着古公子也跳下海,而后琦丫头上了船后得知古公子去找她只好再潜入海里,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海叔呢?” “他正在派人划小船沿着海岸去搜索……等等,止痛的草药不够,你们几个去我舱房搬。”他拍抚着她的肩,“放心吧,琦丫头是我从小看到大,她对海比鲨鱼还熟悉。” “可是小姐就算再怎么厉害,她终究还是姑娘家。”牙儿愁上眉头的叹了口气。 周叔站起身,“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祈祷。”不是他不担心,只是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 “周叔,我可以带一批人马顺着潮汐和河流去找人。”不知道小姐会不会被涨潮的海水冲到河流内陆去。 周叔看了一下忙碌的现场,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好吧,你自己小心一点,多带一些人手。” “我知道了。”牙儿连忙抓了几个人手,请他们把救难用的舟放下海,正准备出发之际,她的袖子被扯了两下。她回头看了眼比手画脚的哑叔,“哑叔,你也想跟去?” 他用力点点头。 “好吧。”牙儿下巴朝小船点了点。于是搜救队成形! 第八章 海面上炽热的艳阳像滚烫的熔炉烧融一切,连风也是闷热得像要把人融化,他感觉自己的身躯不再漂流,好像有双冰凉的小手紧紧的抱住他,轻柔的抚慰他焦躁惶恐的魂魄。 “你醒了。” 古绍华眼皮眨了眨,湿黏的睫毛勉强撑开一条细缝,干涩的喉咙吐出沙哑的声音,“我没死?” “在我的海上你想死还得先问问我。”海琦俯身,以额覆上他的头,确定他没有再发烧才松了口气。 在乍闻他落海的消息,她胸口像被巨大的绞绳给拧紧撕裂,慌乱的跳下海去找寻,穿梭在餍足饱食的鲨鱼群中搜寻他,发现尸骨残骸中没有他,她庆幸战后尸体不少,她可以确定那些鲨鱼放过了他。 那时候她还不懂那担忧从何而来,不解纳为何胸口会心悸恐慌,直到在千里外的礁岩中发现他漂流的踪影,了无生气的随波逐流,恐惧压迫着心脏,她快如飞鱼的游到他身边。 她附在他胸膛聆听,确定他还有微弱的心跳,紧绷的情绪急奔向眼眶,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之后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拖上岸。 乍听闻他为救她毫不犹豫的跳下海,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你也真是的,不会泅水就不要逞强。” 古绍华虚弱的道:“我看到你跳下海,还被数十名海贼围剿越飘越远,海上浮出大片血水,而你迟迟没有浮出水面,一时慌了手脚就往下跳……”原本想救人却反倒被救。 “拜托,我是什么人,海是我的天下,想也知道我不可能淹死。”该死的,她在乎他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她头一次感到心神不宁,因为他高烧三日不退;她头一次惧怕他会死掉,因为他微弱的呼吸和心跳有如风中的残烛。“你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古绍华吃力的摇摇头,勉强挤出虚弱的微笑,“我作了一个梦,梦见你哭了,哭着呼唤我的名字。” “才没有这回事。”海琦逞强的别过身,拚命的以袖抹着脸,生怕脸上残痕泄漏了心情,她戴上金色面具。 “这是什么地方?”夕阳余晖穿透稀疏的椰林,他就倚靠椰树躺在沙滩上,难怪会那么热。 “不清楚,你顺着海潮一路飘南,我好不容易发现你,也不知道游了多久,你该庆幸那些鲨鱼看不上你,否则你早就尸骨无存。”他身上没什么伤口,除了肌肤有些浮肿。 古绍华哭笑不得,沙哑的低喃,“谢谢你。”大掌握紧了她的小手,意外的发现她小手还在颤抖,他握得更紧密。 海琦脸一红,“这没什么啦,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水源和吃的。”她试图挣脱他的大掌。 “小心一点。” 映入眼帘是他温柔似水的眸光,她心头如小鹿乱撞,忙不迭的点点头,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跑,一边抚着急促的心跳。 天哪,她是怎么了,光看他的笑容就脸红心跳得不能自己?这种感觉就像是她从父亲手中接过及笄的生辰礼物!一艘木雕模型船时兴奋得几晚都无法入眠,非得抱着船入睡。 她该不会是喜欢上他……这念头有如闪电击中她脑门,她浑身像着了火,捂着发烫的两颊,她拿头去撞着椰子树。难道事实就像牙儿所说的,她真的爱上他!天哪,她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他?他会不会看出来? 肩膀被戳了两下。 “别吵我,我在思考。” 肩膀再度被拍。 “你很烦耶,我在想……”她转身,映入眼帘是他忍俊的英俊脸庞,霎时,整张脸有如火山爆发的红热。 “你要摘椰子不需要用头撞树吧?”古绍华听到撞击声,好奇的趋前,就看到她在撞椰子树。 “啊,我这……那个……”她尴尬的绞扭着手指,“砰!”一声巨响,那棵可怜的椰子树应声倒地,椰子掉落了一地。 “这下有椰子水好喝了。”他自靴内掏出匕首,单手挑起一颗椰子,利落的一切,鲜美的椰子水令人垂涎。“给你。” 海琦这才觉得口干,不好意思的接过,“谢谢。”仰头啜饮,还没喝完,他就接过去喝,而他喝的部分就是她刚刚喝过的地方,想到这,一股热辣自颈部跃上两颊,她羞赧的低垂臻首。“你喝吧,我去找吃的。”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逃离他身边,希望他没发现她的异样。 在海琦离去后,古绍华坐下盘膝运息吐纳,气行周天通任督,确定体内和四肢都没有什么大碍,他深呼了口气。 忽然方圆百里外,轻微的脚步声慢慢接近,数量越来越多,他睁开眼,精锐的视线一扫,隐约在椰林心早丛和岩石后方瞧见黑影晃动。 是谁?海贼,还是敌人? 此刻虽说他体力还没恢复,不过他还是能够拚着一口真气施展轻功逃离,只是担心海琦回来看不到人。 他不动如山的坐在原地,戒慎的盯着那群慢慢踱出树丛后的黑影,随着那群人的出现,他看傻了眼。 是黑色的人! 他们个头矮小,最高的也不及他腰,除了眼珠子是红色和牙齿是白的,通体漆黑得像黑墨,他从来没看过这种乌漆抹黑的人。 这些怪异的人不只长得怪,连穿着也怪,大唐风气再怎么开放也不可能有人当众赤裸,而他们竟袒胸露背,仅在腰间以麻绳系着块白布遮住重点部位,头顶、耳垂、脖子、手腕和脚踝都挂着金光闪闪,灿烂夺目的金环,夸张得像将全部家当戴在身上炫耀,依他估算随便一条金耳坠起码就有五两,全身上下加起来少说也有百两。 这些持长矛的人,是人还是妖怪? 听着他们交谈时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接着在黑人群中走出一个头戴鹰翎帷帽的老者,他满脸皱纹,手持着木杖,杖头赫然是颗骷颅,骷颅眼睛里放射出红色的光影……那是红宝石。 古绍华不敢妄动,注视着那持杖的老者走到他面前,在他头顶挥舞着手校,嘴里念念有词,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他很不希望被那老眼昏花的老者用诡异的木杖敲到脑袋。 须臾,他肚子不受控制的发出咕噜咕噜的鸣叫,这时那些黑人面露惊恐的退后,交头接耳。 而那老者威严的喝斥一声,那些黑人才静下来,接着老者在古绍华身上泼了水,继续念念有词,然后拐杖柄亮出一把刀…… 在不清楚对方意图下,他眯起精锐的深邃子眸注视这些异族人,提高警觉,挺直了腰,体内蓄满劲力,随机应变。 “卡沙卡不齐。”蓦地天空中传来娇吟。 古绍华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面露微笑,紧绷的肌肉登时松懈下来,望着走向他的海琦,“你回来了。” 黑人乍见她活像见了鬼似纷纷跪倒在地膜拜,连那老者也惊恐的匍伏退后不敢抬头。 古绍华不太明了这些黑人怪异的举动,这些人怎么了?”黑色的人耶,饶是他这辈子见多识广也不曾见过。 “喀布齐口卡沙马基。”海琦对着那些黑人指了指仍一头雾水的他,再拍了下自己胸口。 闻言,他们倒抽了口气,畏惧的退后。 “你跟他们说些什么?”怎么这些黑人表情看起来像见了鬼。 “我说你是我的朋友。”海琦轻描淡写,没说刚刚她若没赶回来,他这条小命就完蛋了。 “可是他们有必要怕成这样吗?我们又不会对他们怎样。”古绍华如释重负之余,心中充满疑问,“还有这家伙在我身上洒这什么水?”抹了下脸上的水滴,嗅了嗅,有点臭臭的异味。 “驱妖除魔的符水。” “我没听错吧?” “没错,他们把你当妖,笨蛋。” “啊……”古绍华楞住,他这样的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居然会被他们当成妖怪?他哪一点像了? “对于这些矮黑族人而言,我们的肤色不同于他们,他们认为我们是妖怪,相同的我们汉族也将他们视为鬼怪。” 古绍华听完海琦的解释,有点明了这些人的心态,“那么他们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幸亏我赶回来,要不然你早被这些迷信的族人当妖怪宰掉。”把妖怪宰杀当祭品献神以祈求平安。 “那你呢,他们为什么那么敬畏你?” “他们把我当他们族人的神祇。” “为什么我被当成妖,你就被拱为神?”不讳言,戴着金色面具的她站在海上,灿烂的夕阳投影在她身上就像海上女神。 “因为我曾救过他们酋长。”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食人族。” 食人族是流求岛内矮黑族的一支,住在海边,每到月圆或无月的夜晚都会举办海神祭,海琦就是在一次海神祭的暴风雨中,乘风破浪的救了被海浪卷走的酋长,而那时候戴着金色面具的她旋即被视为神祇。 她受邀到岸上,亲眼见识了他们的习俗,一个刚被割下的头颅活生生、血淋淋的放在祭坛之上。 并非他们chi人肉,他们只有特殊祭典和节庆才会举行活人祭,猎人头捐献给他们的神,而今年又到了狩猎季,要是她再慢那么一点,古绍华就会被那些猎人头的巫师下迷yao,一刀砍下头颅。 入夜之后,食人族部落内举办欢迎晚会,中间生起熊熊的火塔,部落的男女老幼都围在火塔边席地而坐,饮酒作乐。在这些族人热情招待中,古绍华休养生息后,他面色渐渐变得红润。 随着鼓声激昂的拍击,晚会慢慢进行到,一群年轻曼妙的女子穿着一袭红衣华服,排成一列手拉着手广场,围绕着火塔狂欢跳舞。 “好呀!”古绍华放松的大饮大啖,入境随俗的用手抓食物,给予这些纯朴的舞蹈热烈的掌声。 相较于他,海琦就显得沉静乖僻,不发一语。 “我告诉你,等会这些跳舞的年轻姑娘每个都会到你面前斟酒,不管是哪位姑娘,记住我说的,都不能举杯将酒喝下。” “为什么?”古绍华目光没离开那些身材妖娆的女子,皮肤黑了些,比男人多了一块布围住胸前,赤裸的水蛇腰摆动波浪的舞姿,原始冶艳,这种部落舞蹈他还是平生第一次见识。 “你听我的就没错,否则后果自己负责。”海琦撇撇嘴,恨恨的瞪着眯着色眼的他,嫉妒在胃里翻转。 “喔。”他虚应了一声。 片刻之后,广场中跳舞的妙龄女子依序从海琦面前穿梭,手里捧着一壶酒要替她斟酒,她颔首一礼,手掌盖住酒杯,女子脸色闪过一抹黯然,接着移动到古绍华面前重绽欢颜,热情的斟酒。 “你要帮我斟酒?”古绍华望着提着酒壶的女子,立刻把酒杯举到半天高等待斟酒。 她小脸漾开微笑,替他斟满了一杯。 他一仰而尽,鼓声急骤的敲击,欢乐的气氛也跟着沸腾,他感觉浑身血液也跟着燃烧。 “啊,好辣的酒。”古绍华吐了吐舌。 海琦震惊得脸色一青一白,胸口凝聚了奔腾的怒火。“你这笨蛋,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喝的吗?” “这什么酒?” “蛇酒。”她咬了咬牙。 “蛇酒而已,又不是有毒。”古绍华朝替他斟酒的女子点了点头,而她就跪坐在他身边不走了。 “那比毒更可怕!”她喃喃自语。她就领教过一次,因为她是女儿身,再加上这种丑事傅了出去对那女子名声有损,居然看走了眼,因此那名女子才没张扬出去,她方得以全身而退。 “什么毒?”他一边喝一边问。怎么觉得身体越来越热? “这种蛇酒没有毒,它含有一种催情成分会让男人欲火焚身,简而言之就是。”海琦没好气,摇头叹息。“一杯就等于一颗丸,你喝了不下十杯,希望你还撑得住。” “啊……”古绍华张大了嘴,险些将满口酒喷出,他连忙挥手拒绝身旁的女子替他不断斟酒,抓起另一瓶水酒猛灌,试图冲淡肚里的,十杯不是要他做得虚脱?!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部分。”海琦喃喃自语。 “你干脆一次说完。”他拚命的摇手,而一旁女子却不容拒绝的端着酒杯要他饮下,偏偏又不懂得拒绝的言语,只好再次接过,并比出一的手势来告诉她只能这一杯。 她露齿一笑,满意的点头。 “你喝那杯酒的意思是你看上了这位酋长的小女儿,你等着嫁进食人族当大头目吧!”这蠢猪。 “噗!”他刚喝下的那杯酒又喷了出来。 这一刹那,音乐停止了,没有人开口,静得听得见木柴燃烧的声响,所有的黑人目光集中在他身上,透着不友善和愤怒。 “糟了。”海琦立即拉起呆楞的他往后退。 “怎么了?”他还一头雾水。 “快逃!”说完,她转身就跑。 “你不告诉我怎么回事?”古绍华也只得跟着跑。 “往这边。”海琦边在黑暗中梭巡记忆中逃走的途径,一边道,“你该知道这些化外之民有很多忌讳,你在众目睽睽之下选择了酋长的小女儿,并接受了她喝光她所斟的酒,却又当众给她羞辱的把酒吐出来,这是非常失礼的,分明是瞧不起他们。” “那现在怎么办?” “逃呀,还能怎么办?” “你不是神吗?他们该给你特别宽待。” “就算是神污辱了他们酋长的女儿都一样,他们尊敬我,却不代表我们可以污辱他们的族人,你懂吗?”海琦边跑边回看,身后群簇的火把染亮了黑夜,杂沓的脚步声正迅速的逼近他们。 “他们追来了。”古绍华也听到了那些愤怒的嘶吼,他怎么知道一杯酒也会惹来那么大风波。 “以后别随便接受来路不明的好意,当烂好人也要适可而止,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海琦带着他穿梭在密林中。 “我只是不忍心拂逆这些姑娘家的好意。”事实上他吃喝都来不及,哪有闲情逸致去注意。 海琦唇畔绽开芙蓉般的微笑,笑不入眼底,“她长得很美吗?”敢说是,他就完蛋了。 古绍华感觉背脊窜过一阵冷飕飕的寒意,干笑,“我根本没注意她长什么模样,每个人都长得黑抹抹的,只有牙齿是白的,眼珠子还是红的,吓都吓死人了,你要我怎么说?”狰狞的妖怪也不过尔尔。 算他还有点良心!她哼了一声,抓住他的大掌,“我记得往这直走,前方有瀑布通到外海。” 当她柔软的小手包裹他的大掌,冰凉的触感如电击中了他,古绍华心脏一震,脚步一顿。 “你不会又要我泅水吧?”她比对他影响力更大,他感觉体内血脉债张,滚烫的血霎时流窜全身。 “还是你想等着被砍头?”海琦瞪着他,机警的聆听四周的声响,“有水声,往这边走。” “你以前该不会也喝过这酒?”古绍华试图转移话题来冷却一下,那她的女儿身不就曝光了,那些食人族会放过她吗? “我的运气不错,挑中的那位姑娘家本身已有心仪的对象,她和我达成协议,让我安然离去。”没让真相曝光,否则她这神也会遭殃。 “海琦,我觉得身体越来越热。”特别是下腹,随着跑步,感觉药性在体内催化,蔓延到四肢百骸,头开始热烘烘的,脚步跟着迟缓了下来,所有的知觉渐渐被蒙蔽了。 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她! “别停下来……”她闷哼一声,脚步颠簸了下,刺痛自脚踝处传来,刚刚踢到树很拐了下。 “海琦。”喑哑的嗓音性感迷人。 海琦回瞪目光灼灼,脸庞上氤氲着迷蒙情欲的古绍华,他的理智已被情药取代,她懊恼的低咒,药性居然这个时候发作。 他性感富磁性的嗓音撩拨着她心弦,害她心跳如雷,身子也跟着燥热起来,“你先忍耐一下,等会我们到了海里,你就会觉得好多了。”早知道就不要带这大麻烦上船。 “我喜欢你。”古绍华傻笑。 “我知道。”她摇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讳言听到他真心话她心底流过一道甜蜜的糖浆。 “你要再嫁给我一回吗?心甘情愿的。” “再说。”未来的事她没想那么多,逃命要紧。 “你不嫁我我就不走。” “你……”猝来一阵剧痛自脚踝传来,她脚下一个踉跄的往后倾斜,身子跌入他怀中。 “你这投怀送抱的意思是答应了?”古绍华眉开眼笑,顺势的打横抱起她,享受温香软玉抱满怀。 才几天没碰触她,他却觉得好像过了好几年,他怀念她身上淡雅的女性馨香,渴望埋进她那紧密的花径,奔腾的如洪水破闸。 “你干么,你这笨蛋!”突然的身体腾空失衡,使她双手赶紧攀附着他,“这个时候讨论这个,你到底有没有大脑,要嫁至少也要有命嫁,这件事等我们能逃得掉时再说吧。” “你的纪录不良,我要一个保证。”他不把握机会才是真正笨蛋,她一看就是随时要逃婚的模样,嫁给他真有那么糟吗?他还记得他们大街上一起逃婚。 海琦一楞,注视着黑夜中他过于明灿闪亮的双瞳,慢慢眯起危险的眸光,“你没中?” “有呀,你不是看见我喝下所有的酒。” “你该不会是喝太多,脑袋变胡涂了?”她狐疑的瞟着他,小手触着他额头,炙人的热度让她缩回手,“看来你病得不轻,这病不好医。”光想到他在床上性感的模样,她不禁脸红心跳。 外表看起来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得过且过,他不是不想娶她,为何现在突然改变了主意?而且此刻他炯亮的子眸看起来很认真。 “嫁给我。”随她怎么说,他只要她的一句承诺。谁叫她一副随时要逃跑的模样,他相信就算那些叔叔逼婚,要是她不想嫁,就算又拜了堂进了洞房,她还是会跷头走人。 “我要考虑一下。”她自认没有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特质,况且嫁人后就不能乘着海麒麟号遨游四海。 “还考虑,你对我有哪一点不满?”他抱着她穿梭在黑暗密林中,身形如魅影,动作快捷如御风,而沉浸在思绪中的海琦浑然不觉被他抱着逃难,凝视她神游太虚早忘了他存在的模样,他有些不是滋味。 不愿被她忽视得彻底,他不怀好意的贴近她细致的耳垂后沙哑的低喃,“或者,我找个安静没有人的地方来努力游说一下。” 她心陡地漏跳一拍,她怎么忘了他是吃下了至少一瓶的男人,“快放我下来,你要宣泄去找别人。”她可没忘记那晚被他吃了后,她全身酸痛几乎无法动弹的滋味,而今他还吃了,那她岂不腰断。 “这里只有你跟我。”他得意的笑。 一片漆黑中,古绍华耳聪目明的一扫,确定已经摆脱那些追兵,他留意四下,一个山洞落入眼底,他抱着她大步走向那山洞。 “放我下来……呜。”她的嘴被他封住,狡猾的舌溜入她嘴里,灿如夜星的双瞳簇着两团火球。 身体内呼应着,那燃烧的火球变得好热,海琦感觉自己像飞蛾扑火,整个人被吸入那火球旋转的漩涡中。 第九章 他们在食人族部落附近的洞穴躲了三天三夜,饿了就抓附近送上门的野兽来当食物,懒的话就采野果实充饥,这山壁蕴含着丰富山泉,让他们过得很惬意自在,活似在世外桃源。 《素女经》算什么,这人根本是禽兽的化身,海琦被他从头到脚啃噬得尸骨无存,连脚指头都被印下吻痕了,累得她大白天也只能慵懒的躺在他用衣服铺成床的石板上补眠,这几天除了吃喝就是睡,她几乎被他当猪供养。 “你脚踝的伤好多了吗?” 毫无预警的问话让她慌张的抓起一件衣裳遮羞后撑坐起身,朝他点点头。 站在洞口的古绍华袒胸露背,仅着一条裤子,头发湿洒洒的,看得出来经过梳洗打理仪容。 不经意的扫见一滴水淌落他厚实的肩头,顺着肌肉曲线没入他裤腰,她顿感口干舌燥,脸红心跳,心虚窘迫的别开视线,探手抚摸着在他内力疗伤下已渐消肿的脚踝。真不知道他怎么察觉她脚扭伤的,也不晓得他怎么摆脱那些追兵,她只记得他抱着她脸不红气不喘的一路奔跑。 当她回神过来,人已坐在一处阴凉通风的山洞中,而他不容反驳的脱下她鞋子帮她治疗扭伤。 这山洞大概是山猪的巢穴,在他们进驻后当晚就有山猪来叫嚣,正好被饥饿的古绍华拿来当食物。 “来,这是刚烤好的山猪肉,我帮你切好了。”他递过用荷叶装盛切片的山猪肉,香味四溢。 身形庞大的山猪跟老虎一样凶猛巨大,不过倒霉遇到他这个武林高手,一拳就让它寿终,宰杀它一天还吃不完呢。他照她说的用她随身携带的盐巴涂抹腌渍,味道还挺不错的。 她侧睨着他,打破困窘,“好奇怪,明明你都躲在舱房里没到外面晒太阳,为什么你的肌肤看起来还是比我黑?” 刚硬的宽胸摸起来光滑如丝缎,她忍不住用手指戳戳却硬如铁石,而且皮肤黝黑,散发着古铜色光泽。 怎么也无法想象在宽松的长袍下,他有着一身钢铁般坚硬健美的好体格,比起船上的水手丝毫不逊色,一改往日病恹恹的模样。她可以触碰到他硬如铜壁的小腹,六块对垒分明,而且硬邦邦的胳臂几乎要她两手才能圈起,强健的肌肉随着他一举一动,散发着力与美。 “你看起来想吃的不是山猪肉,而是我,我不介意脱光让你享受。”她垂涎的模样令古绍华露齿一笑。 “谁要吃你了,拿来啦。”海琦耳根子一热,赶紧抢过他用荷叶包着的山猪肉,小口的吃着。 对于露宿荒野的生活他倒挺自得其乐的,用竹筒来盛水,用荷叶当盘子,还用内力劈开巨石做床,要是他变出一栋房子她也不意外。 望着她,酡红的娇靥,勾得他心神荡漾,意乱情迷,才刚劳动过的阳刚又硬挺亢奋起来。 “我帮你梳发。”古绍华自告奋勇的挨近她身侧坐下,好整以暇的以长指替她梳理柔顺鸟黑的秀发,轻柔的拨开她覆住颈肩的长发,映入眼帘是那雪嫩动人的颈部曲线,他呼吸变得浊重,浑身燥热。他深吸了口气,那自然散发的女性芬芳立刻弥漫鼻腔,他情不自禁的轻啮了下她滑嫩的肩颈。 “不用了,啊……你怎么咬人。”正在填饱肚子的她猛抽了口气,整个荷叶包裹的山猪肉从颤抖的手中掉落地上。 “你这好甜。”他双眸氤氲着欲火,肆无忌惮的轻喃,嘴角挑着邪肆的弧度,大手放肆的滑过她柳腰,钻进她披着的衣裳内。 “古绍华,现在大白天……嗯。”海琦嘤咛的低喘。双手紧揪着身上唯一蔽身的衣服,无助的望着他黝黑的脸庞神采奕奕的活像吃了催情yao,这时候的药性应该过了呀…… “大白天才好。”白天又如何,他爱死大白天能看仔细她每一寸诱人的肌肤,和娇嫩的花蕊,他可以尽情欣赏,尽情享用。 “古绍华,你别再来了唔,”她小嘴被密实的封住,邪恶的舌钻入她口中强夺她的呼吸,她杏眸圆睁,这家伙越来越得寸进尺。 就快喘不过气来,她感觉到他黏湿滑溜的舌转移目标,绕着她颈后肌肤滑动,贴着她耳朵,热气缓缓吹入耳内,点燃了情欲之火,他的大手狡猾的在她衣襟内翻云覆雨,两指捻起她胸前的蓓蕾,轻弹了下,她心脏猛地一撞,呼吸险些岔了气。 这邪恶的男人! 大掌顺着她女性凹凸的曲线下滑,他附耳声音沙哑的呢喃道:“你不是很想知道《素女经》上的龙翻、虎步、猿搏、蝉附、龟腾、凤翔、兔吮毫、鱼接鳞、鹤交颈是什么意思,我可以教你喔。” “你知道?”海琦小脸一亮。 没人跟她解释这本春书,她一直很疑惑那些听起来像武功的招式是什么意思,又没图画加以描述,周叔说这是男女洞房之后会做的事,可是她已经跟他应该算做过夫妻间的事,怎么连什么龙虎猿都没看到? “过来。”古绍华坏坏一笑,勾了勾手指头,他此刻就像拿着糖葫芦诱拐小孩的大野狼。 “你要当我夫子?”她兴奋的来到他面前。 “你先躺下。”这样的夫子他非常乐意担任。他徐缓的覆上她的娇躯,“我们先从龙翻开始。” 他们整整在山洞待了一旬,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不知睡了多久,海琦揉了揉惺忪睡眸,懒洋洋的从石床上爬起,走到洞外,外头晴空万里,森林里听不到海浪的声音,虽然在这荒岛上,他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把她当皇太后一样伺候,可是她想家,想念海洋的气息、海风的味道,还有几位叔叔,以及唠叨的牙儿。 于是她整束起衣装,打算等古绍华狩猎归来,就要告诉他不管他怕坐船与否,她都要回海麒麟号。 正当她穿好衣服时,古绍华突然冲进山洞大喊,“海琦,快把东西收一收。” “怎么回事?”海琦一愕,甫系好腰带,连面具都没来得及拿,他便仓皇的抓起她就往洞外跑。 “算了,这些东西都别带,我们先离开这里要紧。” “你不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倏忽,急骤的鼓声像催命索一样逼近,她听到远处人群的吆喝和脚步声,意识到危机出现,“是那些食人族?”密密麻麻的黑人慢慢朝他们拢聚。 “我去找食物时,看到有只小老鹰被陷阱夹住,就顺手把它救出来,谁知道就被他们发现了。”古绍华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只约莫巴掌大的小老鹰,看起来是羽毛初丰才要学飞的模样,它拚命的拍动翅膀。 “你还真爱多管闲事。”海琦翻翻白眼。他这家伙就是太富正义感,当初他们也是不打不相识。 “我也没想到这小老鹰是他们的猎物。” 她叹了一声,“往这边。”拉着他转方向,因为她听到海风狂啸的回音,还有海洋的气息。 古绍华紧急煞住脚步。“糟了,前面没路。”是断崖,眼前是一片深蓝海,而脚下是万丈深渊。 “跳下去。”海琦看了眼深不见底的悬崖,凶猛的浪涛急拍打着礁岩激荡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啸音。 古绍华胆战心惊的俯瞰深海,心凉了半截,“可以不可以不要,这里应该有别的路……” 话声落下,才这么一迟疑,那些食人族已布满整个崖边,包围了他们唯一的退路,而且他们手上不是拿着弓箭,就是嘴巴含着奇怪的竹管,约莫竹萧般长,却没有萧孔,他们该不会是要吹奏乐器吧? 这下他们没有退路了。 “跳。” “不要啦。”望着崖下那澎湃巨浪,怒吼震天,对水的恐惧袭上心头,他瑟缩了下身子退后。 “哇勒抹沙哈!” 为首的酋长手一挥下达杀令,黑人们拿起奇怪的竹管朝他们吹,“夺夺夺”箭雨纷飞。 “危险。”海琦直觉的推开他,身子冲过了头,“啊──” “夺夺夺!”乱箭落在他脚边,古绍华这才发现原来那竹管吹出的是尖锐的箭镞,箭端还抹了黑色的物体,他惊抽口气,眼睁睁的看着海琦挡在他身前以身体护住他后往悬崖坠落,他心神俱裂的低吼── “海琦!” 她朝他嫣然一笑,身子往后急速下坠,坠入万丈深渊,他毫不犹豫的深吸口气也跟着跳了下去。 “哗!” 古绍华跳进深蓝海中,急忙的举目四显,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救她, 不经意的扫见海里飘流的她,他旋即划动着四肢朝沉落海中的她游去,拚着一口气抓起她的手便往水面上冲。 海琦探出水面,甩去头发上水珠,惊喜的道:“你会泅水了?”这傻气的蠢男人为了她跳下来,她好像真的爱上他。 “真的,我……刚刚好像会了耶?”话才落下,忽然脚下踩空了,整个身体往下沉。“啊,咕噜……” 她好笑又好气的拉了他一把,免得他溺水。“双手和双脚要不停的划动,不需要太用力,水本身就有浮力。” “好的。”古绍华照她的教导慢慢挥舞四肢,可是因为太紧张反而变成同手同脚的,接着身子又慢慢下沉。 “算了,你抓好这个。”海琦不觉莞尔,及时拉他一把,捞过海面上一块浮木递给他。 “呼……这样好多了。”他喘口气,紧搂着木头,抹去脸上的水,他猛然想到,“你要不要紧,刚刚那箭射中你哪里?你哪里不舒服?”那怵目惊心的一幕仍叫他心有余悸。 看着他脸上惊慌担忧的神情溢于言表,一道暖潮流过海琦心扉,她绽开笑容回道:“我没事。”也许他逃过婚害她被人当弃妇,也许他一事无成,不会泅水还会晕船,可是她就是爱上了他。 这附近都没有可以攀附上岸的地方。”古绍华东张西望,心里惶恐不安的紧抱着浮木,生怕一不小心就掉进水里。 蓦然天空上传来老鹰的低鸣,她仰头,指着翱翔天际的小老鹰,“你看,你刚刚救的小老鹰会飞了。”可能是他刚一跃而下时的冲击,小老鹰本能的往上摆动翅膀就飞起来了。 “真的,太好了。”这样它就不必担心会再被抓到了。 “既然小老鹰都学会了飞,那么你可不能输给它,走吧,我们去找可以上岸的地方。”海琦说着潜入水底,灵活的身形宛如蛟龙。 “不会吧!”还游?古绍华看傻了眼。 “想娶我就得先学会泅水,你认命吧!”她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潜入水底再浮出已身在一丈外。 “海琦,等我一下。”他只得拚命追了,总有一天他会追上她的! “有船!”她忽然大叫。 船?!他迟疑了,坐船的恐怖记忆让他惧怕的吞咽了口水,他有种想转头逃回岛上的冲动,即使面对chi人妖怪也好过上船。 “是海皇号。”海琦朝金碧辉煌的大船挥舞着双手。 他们被救了!庆幸的是他可以不用泅那么远,可是他宁可多泅一点。上船后,古绍华强忍着翻胃的滋味瞪着船上一位高大粗犷的男子正跟她握手,怒视那乱触碰她的手,他直想把它剁掉。 “海皇大哥,好久不见了。”金织楼的楚逸皇,人称海皇,纵横南洋的霸主,曾与义庄携手对抗趁安史乱进犯的倭寇。 “你是……”楚逸皇放开她,那一双锐利如鹰隼的深邃子眸不掩对她的兴趣,释放猎人的光芒,无视古绍华的存在。 “我面具忘了戴上,不过你应该不至于认不出我来吧?”海琦嫣然一笑。海皇号在扫荡海贼的海战上曾经给予海麒麟号不少帮助,在她第一次执掌了海麒麟的兵符时。 “你是义庄千金海琦小姐。”也是海麒麟的化身,这事只有少数人知道。 “真没想到会在这看到你,多亏遇上了你,要不然我们不知道得在海上漂流多久。” 看着海琦对楚逸皇笑得有如芙蓉出水,古绍华胃里打翻一坛醋。 “这位兄台是……”楚逸皇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 古绍华自她背后搂着她宣告主权,“她的相公。” 楚逸皇挑眉,兴味盎然的打量用目光把他分尸的伟岸男子,气宇轩昂,俊朗的脸庞泛着浓浓的醋意,酸得足以把人淹死。 “还不是,我可没答应嫁给你。”海琦扭动着身躯,“古绍华,你抱那么紧干么?放开啦!” “不要。”古绍华此刻活像怕心爱的玩意儿被抢走的小孩,紧抱着她不放,“我会请天下第一媒婆出马,重新给你一个风光光的婚礼。” “原来是武林盟主之子古绍华。”江湖中谣传他惧婚而在新婚当天逃跑,可是此刻看起来却像吃醋大丈夫。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 “娘子我们关系都那么亲密了,你怎么可以翻脸不认人,你难道不想学后面的几招?” 回想起山洞里巫山云雨,鱼水合欢的生活,海琦面红耳赤,热浪冲上脑门,任他抱满怀忘了挣扎。 “据说古公子你对这婚事有诸多不满而逃婚了,怎么……”楚逸皇挑了下浓眉,“本以为你不介意且愿写下休书的话,我还打算向义庄求亲。” 什么?这家伙居然意图染指她!古绍华将海琦抱得更紧密,充满敌意的瞪视他,“那是江湖上别人乱传,我们感情好得很。”他决定要为她重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昭告天下她是他妻,也叫那些不肖份子死了心。 “小姐。”不远处传来呼唤。 “是海麒麟号。”海琦惊喜的望着湛蓝的天边出现的蓝色旗帜,她手肘往后一撞,猛推开他,往船尾奔去。 “海琦。”古绍华闷哼一声,她冷不防的攻击让他得内伤,在她心目中,他竟不如一条船。 “别太在意,这是事实,你最好学着习惯。”楚逸皇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要不然他早就来抢婚,哪轮得到古绍华这号人物? 他想大概没有一个丈夫能忍受妻子爱船比爱他多,还三天两头不见人影,要娶海麒麟的男人要很有胆量和过人的包容力。 “等等我。”算了,谁叫他爱她! 第十章 终于回到了岸上,海琦在家里待了三天就开始觉得浑身发痒不自在,坐立难安的想往海上跑。 “小姐。”书房内,敲门声响起。 “进来。”她神色自若的批阅账册。 “禀大小姐,外头有位自称古绍华的公子与长安梅婆登门求见,他们还带了十二聘八礼。”奴仆禀明。 “那位古绍华该不会是大姊夫吧?”坐在左侧的娉婷少女轻摇手中圆扇,不疾不徐的放下眉笔。 “燕儿,你退下。”示意二妹离开,她转身吩咐一旁的牙儿。“牙儿,拿我的面具。” “这又不是海上……”触及海琦的眸光,她只好衔令退下。 “大姊,这好玩了。”另一位有着黑白分明大眼睛的女孩露出玩味的笑容,对于这逃婚新郎官可好奇了,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改变心意,据金织楼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他死皮赖脸的赖上大姊。 “凤儿回房里。” “大姊。” “把四书五经抄一遍。” “大姊。” “十遍。” 海凤哀怨的离去,谁叫她最小。 他是为她而来吗?她很怀疑这一点。“吩咐下去,开中门相迎。” 海琦从容不迫的来到正厅,鱼贯而入的人搬着聘礼,除了玉树临风的古绍华,还有一位身穿红袄罗裙,浓妆艳抹的妇人,她一张带笑的脸庞看不出岁月痕迹,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长安梅婆。 “你们这是……”吩咐奴仆奉茶,海琦看了眼这堆如山般高比上一回还丰厚的聘礼。 “我是来履行婚约。”古绍华目光炽烈的盯着她,要不是答应了要依循古礼重新迎娶,他早飞来探望她。 “我可不记得有答应要嫁给你,当初先弃婚潜逃的人是你,我的名誉也因此受损,这会儿你再来求婚不怕贻笑大方。”她尔雅的浅啜口茶,放下杯子。本以为他至少会休养个十天半个月。 “古公子这……”梅婆困惑的来回梭巡这小两口。 “梅婆,不介意我跟海小姐私下讨论,耽搁一下时辰。”古绍华笑眯了眼,起身对她抱拳一礼后走向堂上的海琦。 “你……你想干么?”瞪着逐渐逼近的他,她胆战心惊的瑟缩着身子,说时迟那时快,她来不及眨眼,忽然整个人身体腾空,变成面朝下,“啊,古绍华,快放我下来!” “当然,请。”如果她不怕摔的话。 “啊……我要杀了你!” 锣鼓喧天,八音齐奏,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由海麒麟舰队护送,一路由运河南下,将新娘送到古家堡。 为了招待远到的亲友和江湖同道,古震天特地包下华山山脚云悦客栈布置喜堂,一方面让众宾客见证婚礼,一方面在那么多人的监督之下,看这不肖子怎么跑? 将客栈里的天字第一房作为新房,新郎官和新娘都坐在床榻上。 “外面人很多。”盖着喜帕的海琦浑身闷热,穿着凤冠、霞帔和厚重孺裙,一身累赘压得她透不过气,她扯了扯束襟。 好热! “对呀,等会还有会来闹洞房。”好头大,为了防止他再次畏婚潜逃,婚礼不需要他敬酒陪客,只准乖乖待在新房里,就怕他趁筵席开溜。 这次门外有武林八大高手看守,窗户也被钉死,最惨的还不是这样,光想到那些曾经被他恶整的亲朋好友全都莅临,个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知会如何报仇雪恨,他心惊胆跳,直想往外逃。 沉闷和燥热使海琦火气逐渐上升,她一古脑的掀开喜帕,“我们为什么要让人家摆布?” “所以……”古绍华挑眉,眼底闪烁狡黠。 “我们走吧。”拿掉凤冠,脱掉霞帔,她取下全身厚重得快压死人的衣物,换上轻便的劲装,“我的船应该还停在凤关渡口。” “太好了。”他也不落她后的脱掉一身累赘,红袍下穿着黑色劲装,看来他早有预谋。 这一对欢喜冤家达成协定,逃婚去! “砰!”地一声窗户被撞破,两个人影自新房飞窜出── “啊,不好了,新郎官和新娘逃走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