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回鸾》 第1章 天子赐婚 元宵刚过,一场绵绵细雨初初停歇,把长公主府外的白砖冲洗得光泽透亮。 今儿是长公主寿辰,作为皇上的亲姑母,府外车马排成长龙,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昨日的赐婚,真是荒唐至极!” 人群中突然冲出一醉汉,摇摇晃晃地摔进水坑里,溅得水珠四溅,打湿了他的裤面,也在众人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春雨虽停,天空却是阴沉沉。四周的人自动围成一个圈,有眼熟的,一眼认出醉酒的是屡试不中的张家独子。 张乾元不知饮了多少酒,两手曲着撑向地面,却无力地“噗通”朝后摔倒,胳膊磕得麻了一半,恼羞成怒地冲天撒泼,“老天不公!太子无才又无德,朝中谁人不知太子终要被废,不过是占了一个原配生的名头,却赐婚裴家女,苍天无眼!”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想要谈论,却都不敢出言。 妄议天家,那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不过说起昨日的赐婚,确实让人震惊不已。本朝太子资质平庸,一本《三字经》苦读半月都不能熟记,骑射功夫更是平平,长到双十年纪,别的皇子早早参政,他却还在太学读书。 所有人都觉得太子撑不到成亲,便会被废。可皇上突然赐婚,还是首辅之女,让众人始料未及。 “尔等鼠辈不敢言,我来言!”张乾元见众人无声,目露鄙夷,愤世嫉俗地转头喷道,“当今太子沉迷娈童,在下九流的胯下寻欢作乐,可怜裴家女再出色,那也......无济于事......呜呜。” 不及张乾元说完,两个长公主府的小厮冲出来,一个捂住他的嘴,另一个拖着他往外走,眼瞅着是要拖去官衙处理掉了。 眼看着张乾元被带走,众人没了戏看,神色各异地转头顾盼,渐渐散开。但张乾元开了个头,其余的人虽不敢大声喧哗,却也忍不住私下谈论。 长公主府对面的小巷口,乌云的阴影下,停了几个书生模样的人。 有人惋惜道,“确实可惜了裴家女,父亲是权掌天下的首辅,母亲又是颇有才名的女夫子,舅舅还是大将军。京都家世最好的贵女,却......” 这人欲言又止,但马上有个矮胖的方姓书生冷哼接话,“世家掌权多年,指不定皇上早想处理裴家。外行人看赐婚是喜事,可咱们谁不知道皇上漠视太子,我看啊,皇上这是要把太子和裴家一块儿处理了。” “可听闻裴家女才貌无双,姿容更是冠绝京都,若是就这么陨落,着实令人不舍。” “没什么好可惜的。裴家女眼高于顶,连寿王的亲事都拒绝了。这样的女子,是天上明月一般的存在,我们做梦都别想沾染半分。好比方才的张乾元,一个小官独子,不过是写的诗得了裴首辅的两句称赞,就痴心妄想去提亲,被拒后竟日日买醉,今儿说了这番话,连带张家也要跟着倒霉。我劝各位啊,功名未中前,莫要生了高攀的心思。”不然也是痴人说梦。 寿王是继后嫡子,不仅文武双全,还治水有功,深得皇上宠爱。不少人都认定,等太子被废后,上位的必定是寿王。 可裴家女连寿王的亲事都给拒了,可见眼界之高。 “方兄说笑了,我们哪里敢去高攀。” “就是,不过是听闻裴家女貌比西子,若是就此香消玉殒,感叹几句而已。” 方砚林面露不屑,梗着粗短的脖颈,歪头道,“娶妻娶贤,我虽没见过裴家女,可再貌美的姑娘,也不如一位贤妻来得好。你们这般称赞她的容貌,好似在说万花楼的花魁一般,我是绝对不喜这样的姑娘......哎呦,谁拿石子砸我?” 话没说完,不知何处飞来一颗拇指大的石子,正中方砚林的后脑勺,顿时有热血渗出。 等他们转头找人,却看到乌泱泱的马车长龙,四周人来人往,哪里认得出是谁砸的石子,忙心虚地匆匆散开。 不远处,刚停下的一辆马车中坐了一人,蟒袍华服,坐姿笔挺。 车帘被掀开一条缝隙,露出一角视线,虽看不清里头人的全貌,但只一个侧颜便足够让人惊艳,雕刻般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长而卷的睫毛下是乌黑深邃的眼眸,幽幽望来,如凛冬里的寒冰。 随从低头不敢多看,压着嗓子问:“太子爷,方才那些人,如何处理?” 李长安长睑微闪,转头看向木窗外,薄唇微启,声线犹如寒风化成的冷刀,淡漠地吐出三个字: “老规矩。” 随从立即明白,放下车帘,正要驾马车离开,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转头看到裴家马车的同时,主子也让他等一等。 方才经过张乾元一闹,众人心中都在嘀咕裴家女和太子赐婚的事,这会裴家女到了,不由让人心生好奇,都伸长脖颈眺望,想看看这位传言中的裴家女,到底何等芳容。 李长安修长的手指勾着木窗,目光刚停在裴家的马车上,就听到跟前传来方砚林嘈杂的喊声。 “都别挤着,让我也看看啊!”方砚林踮着脚,可他只有六尺高,连裴家马车的车顶都瞧不见。 而小半天的功夫,裴家的马车里只下来一个丫鬟,众人顿觉无趣。 刚有人往后退时,帘布后款款伸出一只玉手,白净如雪,轻柔地扶住丫鬟后,婀娜摇曳地缓缓走出来。众人的心被吊到了嗓子眼,却看到裴家女戴着帷帽,一个个想看热闹的心顿时被浇了盆凉水。 有人小声“切”道,“什么啊,神神秘秘,又不是宫中贵人,让人瞧一眼都不行,未免太小气。” “对啊,每回都包裹得这么严实,谁知道她是真绝色,还是丑如东施。” “罢了罢了,没啥好看的。想来都是以讹传讹,天底下哪里有谁都觉得漂亮的人。” “那你们后退,让我来看看!”方砚林还在蹦跳着找位置。方才还说着不屑裴家女的美貌,这会却忍着疼挤人群,想要一瞧究竟。 李长安看着眼前“喳喳”吵得烦心的方砚林,连着击出两颗石子,正中方砚林膝盖。 只听“哎呦”一声惨叫,方砚林狼狈地往前摔去,四脚朝天地滚落出人群。 人群这儿动静大,引得走上石阶的裴悦侧身看来。 正好晴阳初现,天边透过一抹明亮的金黄,有阵春风拂过,把帷帽卷出一条缝隙,飞快地闪过裴悦的容颜。 只一眼,众人便惊叹得屏住呼吸。 裴悦的容貌娇美如仙人,眸光好似一泓清水,在人群中转了转,引得众人心弦紧绷的同时,黑漆漆的眼珠又如宝石般耀眼夺目,尽管没什么表情,可只一个眼神,便宛如明珠熠熠,让人爱而生怜。 等纱帘落下时,众人意犹未尽,许久不能回神。 良久,李长安的马车附近,不知谁叹了一句,“太子好福气。” 第2章 寿王告白 裴悦长睫轻闪,短暂停留后,娉娉转身进府。围观的人虽低声细语,却也有三两句飘进她的耳里。 刚跨过门槛,就有眼熟的婆子热情迎接,“裴姑娘可算是来了,我们大姑奶奶一早就在问您,生怕您今儿不肯来呢。”话说一半,婆子意识到话头不对,又忙笑着问道,“裴姑娘可饿了?” “不曾。”裴悦淡淡答完,眸光一转,问,“方才府外怎么了?” 婆子目光微顿,长公主府和裴家有姻亲关系,两家向来要好,听闻皇上赐婚,殿下也一连三叹气说裴悦运气不好,婆子是长公主府的老人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门清,浅笑着打岔,“不是什么大事,一个蛮汉醉酒,已被人拖走了。” 听此,裴悦不再多问。长廊不时有人经过,她的帷帽已经摘下,不少人会好奇朝她望来,身处目光中心,让她有些不自在。 其实裴悦鲜少参加这样的宴席,今儿若不是母亲被气病了,她还真不愿意出门。 裴悦五岁时,如今的继后还是蒋贵妃,为了拉拢裴家,继后和蒋家明里暗里下了不少功夫。但裴家是世家顶流,该有的荣华都有,不想女儿参进夺嫡的争斗中,裴首辅便和皇上提过,说裴悦身子娇弱,免了宫宴等交际。 故而裴悦名声虽响,真见过她容颜的,并不算多。 不过千防万防,裴家刚拒绝了继后的示好,却没防住天子赐婚。 哎。裴悦心中长长叹完,便听到笑盈盈的一句“悦儿妹妹”。 抬头望去,来的是表姐安莹莹,也是婆子方才口中的大姑奶奶。 安莹莹面庞清丽,比裴悦大两岁,两人打小一块儿长大,关系要好。已于去年嫁给新科探花,今儿回来帮忙操持寿宴。 “我在外祖母那儿左等右等,等得我心急,便亲自出来看看。”安莹莹性格爽朗,转头扫了一眼,挽住裴悦问道,“姑母呢,她怎么没来?” “母亲病了。”裴悦偏头道。 安莹莹对上裴悦无奈的眼神,便明白怎么了,发现裴悦眼底下晕了微微青色,叹气后,忍不住低声道,“昨儿的赐婚,确实意外。可惜我外祖母不问朝事已久,不然还能帮你进宫打听打听。” “不敢劳烦长公主殿下,这事啊,连我父亲都没听到一点风声。”裴悦苦笑道。 昨日赐婚的圣旨刚到裴家,裴首辅当场愣了许久。作为本朝首辅,常傍皇帝左右,可对于皇上要赐婚这事,裴首辅却一点风头都没听到,明显是皇上有意瞒着裴首辅。 安莹莹薄唇轻抿,还想叹气,却察觉裴悦目光微闪,忙敛去忧色,转而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离成亲还有一年,指不定会有转机呢。话说回来,当初就该让姑母把你许配给博儿,你当了我弟媳妇,咱们两家亲上加亲,也没今日烦恼了。” 裴悦听出表姐话中的逗趣,配合地调笑道,“我敢嫁,博儿表哥也不敢娶啊。你别忘了,他从小就被咱们拉着绑头花,后来看到我,都要绕着走。” 姐妹俩开始有说有笑,步伐也轻快不少。却在转过一个拐角时,遇到对面长廊下的寿王,他身形如松,墨色的眸子也正好瞥过来。这可是风口浪尖里的第三个人。 裴悦不得不停下和寿王行礼,好在两段长廊隔了个池子,马上能离开。 往前走了一会,安莹莹一步三回头地边走边道,“若寿王不是继后所出,其实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单说他这个人,不仅模样风度翩翩,还屡建功绩,待人也是温和有礼,朝中上下无一不称赞他。” 相比平庸的太子,安莹莹私心里,觉得寿王要好太多。不过这话不能说了,毕竟赐婚圣旨已下,裴悦要嫁的是太子。 裴悦但笑不语,以前她无心嫁入宗室,不管寿王,还是太子,她都不曾多关心。若不是去年寿王频频出现在她跟前,她还不清楚寿王是谁。 心思这么一转,二人便到了主殿,大殿里已经坐了不少命妇贵女。 众人看到裴悦进来,默契地同时停住说话,纷纷转头看来。 靖安长公主坐在上首,虽上了年纪,眼神却依旧清明,等裴悦问安后,就让外孙女带着裴悦去兰花园看看。 裴悦知道,这是长公主明白她不爱出风头,眼下她又是京都里热议的人物,便给她找一个清净的去处。 兰花园僻静,寻常宾客不会到这边来,安莹莹带着裴悦逛了半圈,就被丫鬟叫走。 剩下裴悦一人,倒也自在。 不过这份自在没持续多久,寿王便从远处走了过来。 裴悦有意避让,寿王却堵住去路,让她不由蹙起眉头,没有表情地朝寿王看去。 “裴姑娘安好。”李长俭停在两尺外,看到裴悦后退半步,眼里闪过一抹苦涩,“裴姑娘见到本王,怎么像遇到豺狼虎豹一般?” “王爷说笑了。”即使面对王爷,裴悦也不会有惧怕的想法,她身后可是连继后都不敢动的裴家,语气颇为生疏,“你我男女有别,应当注意影响。” “裴姑娘说的是,等明年,你就是本王的皇嫂了。”这话有点像是挖苦的意思,但李长俭马上调转话头,看着裴悦冰肌玉骨般的面庞,情深款款地道,“本王心知,裴姑娘不满这桩赐婚,若是本王说,本王愿意倾尽全力帮你解除婚事,你可否愿意给本王一个机会?” 不满天子赐婚,这可是杀头重罪,若是传出去,即使是裴家,也护不住裴悦。 “王爷说错了,我可从未说过任何不满的话。”裴悦放下脸色,她自小被爹娘宠大,裴家在京都里又是能横着走的人物,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其他人说寿王好,她却觉得寿王是个带着面具在活的人,“王爷请自重,听闻王爷快和蒋姑娘定亲,既然寻得良妻,应当克己复礼才是。” 裴家拒绝了继后的示好后,继后便给寿王定了娘家侄女,只等过段日子去求皇上赐婚。若说寿王真心喜欢裴悦,就不该接受蒋姑娘,更不该接受后,又私下找她说些看似痴情的话。 很早的时候,母亲就和裴悦说过,男人的喜欢,不是看他对你说什么,而是看他做什么。 裴悦走得背影挺直,李长俭似有不服,大步追上前去,挡在裴悦身前。 “裴姑娘,你真的甘愿嫁给太子吗?”李长俭顿了顿,长吸一口气问,“你可......可清楚太子品行?” 裴悦自然不愿,她从两岁后,再没见过太子,一个完全熟悉的男人,就算身份再尊贵,她也不会喜欢。 但寿王这会一直纠缠,更让她感到不喜,她板着脸道,“太子是什么品行,我自会去亲眼探查,君子闲谈莫论人非。寿王殿下,世人都说你品行高洁,可你今日这般拦着我,到底是真心倾慕于我,还是......” 不等裴悦说完,不远处的假山后,突然有人喊了句“太子殿下”,惊得裴悦忙停住话头。 李长俭也惊慌地往假山处望去,浓眉紧皱。 第3章 太子长安 说实话,李长安真没想偷听。 他本就较迟进长公主府,刚到院子,所有人都围过来,恭喜他喜得良缘。可那些人嘴里说着恭喜,实际眼里都藏着打量和看戏的意思。 想看热闹的人太多,但今日是姑祖母生辰,不好早早离场,只能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曾想,竟然听到亲弟弟表白自己的未婚妻。 这是要撬墙角? 不过裴家姑娘倒是让他很意外,面对天子骄子一般的寿王,也能这般利落无情。 李长安还在暗自摇头时,随从听书突然找来,一声“太子殿下”差点吓得他从假山上摔下来,眸光瞬间转冷,忙瞪了听书一眼。 听书马上补充道,“太子殿下,您在哪里?” 听书绕出假山,瞧见走过来的寿王,赶忙恭敬行礼,“寿王殿下,您瞧见我家殿下了吗?” 李长俭被听书喊住,只能停住说没有,等听书走后,才进入假山中查看。 可假山里什么人也没有,李长俭心里却是惴惴的,若是他方才的话被太子听到,那可不好。 而裴悦在听书出来前,就匆匆走了。虽说她与寿王没有事,可她也得维护自己的名声,孤男寡女地被看到,总归不好。 想到寿王表白说的那些话,裴悦心中烦躁,也不知太子是否真的在假山后,若是听到这些话,那她......罢了,她又不想嫁给太子,如果太子因此而去找皇上退婚,她更是乐意。 裴悦走得匆忙,拐弯时,差点撞到迎面走来的安莹莹。 “悦儿,你怎么走得这般快,可是谁惹你生气了?”安莹莹问。 裴悦不愿多生是非,摇头说没有,“我想着快开席了,所以走快点。” “是要开席了,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个的。”安莹莹听裴悦说没事,也就没多想,“今儿来的人多,母亲特意把你安排在我们主桌上,省得你去应付那些长舌妇人。” “舅母有心了。”裴悦暂且放下遇到寿王的事,跟着表姐一块入席。 裴悦的舅母惠平郡主是靖安长公主独女,早年因为元家觊觎长公主一脉的家业,惠平郡主干脆把自己的大儿子过继给母亲,断了元家亲戚的歪心思,便也和别的出嫁女不太一样。 惠平郡主和安莹莹一样,都是心情写在脸上的人,她刚看到裴悦,就过来拉着裴悦坐下,“你就陪我们坐着,别去搭理其他人。” 安排好裴悦后,惠平郡主才去迎接其他人。 安莹莹在裴悦耳边,小声道,“方才有两个人议论你的事,我母亲当即就冲了过去,若不是我外祖母在,那两人八成要被我母亲揍惨。不过人也被轰出去了,我母亲可护着你呢。” 若是寻常谈论,自然不至于发火。安莹莹没细说,但裴悦也能猜到对方说了什么,无非是说她命苦,本来顶好的家世,却嫁了个无能太子,若是太子被废,她也要跟着见阎王。这样的话,裴悦从别人惋惜的眼神中,感受到太多次了。 长公主府的席面精致典雅,味道自然上佳,裴悦却没什么食欲。好不容易熬到席面结束,众人要去园子听戏投壶时,安莹莹突然神秘兮兮地拉住裴悦。 “表姐,你这般看着我,可是又想做什么坏事了?”天边的一片云朵正好遮住太阳,裴悦小声问完,抬头看了眼乌云,担心又要下雨。 “我现在嫁人了,可不一样了。”安莹莹哼哼拉住裴悦的手,两人站在无人的花圃边上,狡黠道,“你不是没见过太子么,今儿正好太子也来做客,我带你去偷偷看一眼,如何?” 小时候,安莹莹就常和裴悦偷偷出府,一个是首辅的女儿,一个是大将军的女儿,两人天生大胆,和寻常大门不出的闺阁女子很不一样。 随着年纪增长,二人倒是慢慢稳重,可骨子里的胆量还在。 尽管不想嫁给太子,但一道赐婚旨意把裴悦和太子绑定在一起,要说好奇,肯定是有的。 安莹莹瞧见裴悦犹豫,干脆拖着裴悦的手往前走,哄着道,“年底宫宴的时候,我正好见过太子一次,若说样貌,这世上还真没人比得上他。他的好看,是我形容不出来的那种。咱们偷偷瞧一眼,你心里也能有数。” 坊间也流传太子容貌极好,就是不好女色,常流连小绾馆,据说在外边养了不少美男,靠着一副好面容,在风月场里所向披靡。 裴悦被安莹莹带到一处阁楼,二楼的窗外,正好是男宾们玩投壶和蹴鞠的地方。 安莹莹靠在窗边,探出头往外仔细探查,可好半天的功夫,都没瞧见太子踪影,“奇怪,怎么没看到太子呢?” 裴悦也好奇往外看去,太子的服饰与常人不同,即使没见过,通过服饰也能认出。可裴悦却一直没找到太子。 “表姐,不看了吧。”这会没人,裴悦也就直说了,“就算现在没办法解除婚约,但我也不可能嫁给太子。你也知道,继后和寿王一直盯着储君的位置,还有几位王爷跃跃欲试。若是我嫁给太子,不仅是我要被扯进去,连带着裴家、安家,还有西北的舅公家,全部都要被拉进夺嫡中。” 早十几年前,裴首辅就被扯进三次夺嫡中。其中一次,还连带裴家被抄,裴首辅流放荒岛。光是想起这件事,裴悦就不愿嫁去东宫,所以知道太子长什么样,对裴悦并不重要。 而且赐婚旨意已下,近期又不可能取消婚约,总能见到的。 安莹莹想不到那么复杂的东西,只知道为裴悦叹惜,“行吧,那就不看了。” 话音刚落,安莹莹又看到大殿中走出一抹明黄,激动道,“悦儿,你快过来,太子出现了!” 听此,裴悦才转身去看,可等她发现人影时,太子已经走到角门处,一眨眼的功夫,太子就进了角门,只看到一抹高瘦笔挺的背影。 “哎,可惜了,他怎么走得这般快?”安莹莹叹了口气,坐在太师椅上,幽幽地端起茶盏,小口抿了抿,唇齿留香地闲谈道,“我记得,太子幼时被追杀,是姑父救的太子?” 裴悦点头,“那时我才两岁多,太小的事记不清了。不过我父亲后来提过两句,说太子借住在我家时,读书习武都非常有天分,总能举一反三,也很能吃苦。可后来回封地大病一场,才成了如今模样。” 第4章 擦身而过 “若不是那场病,太子应该是不一样的。”裴悦淡淡道。 安莹莹抬眼望向斜靠在窗沿的裴悦,明明没什么表情,眼眸却清澈晶莹,薄唇鲜艳欲滴,如沾染了朝露的春日红梅,让她都忍不住在心底赞叹好看,“是啊,如果太子能有寿王那般才干,咱们也不用这样愁了。” 裴悦低头浅笑,窗外吹进一阵湿湿的凉风,薄唇轻启,“可这世上,没有重来这回事。” 她刚说完,惠平郡主就“蹬蹬”踩着楼梯上来,刚露个头,就指着安莹莹凶道,“莹莹,你又偷懒!” “没呢,我这不是陪悦儿表妹说话么。”安莹莹手里的茶盏抖了下,赶忙放下,笑眯眯去过去挽住她母亲,“您这会怎么找来,可是有什么事?” 惠平郡主嫌弃地瞥了眼女儿,抽出手,走到裴悦跟前后,立即换上笑脸,柔声道,“悦儿,裴家派人送了口信来,让你先回去,想来有事与你说。” 家里突然派人传话,裴悦眉头蹙起,心头涌上一股慌意。 惠平郡主拉住裴悦,安抚道,“别紧张,传话的人没有催,若是什么要紧事,你母亲也会喊上我和你一块回去。” 裴悦点点头,和舅母告别后,便匆匆带着丫鬟往府外走。 在耳房里等了两刻钟,车夫才牵着马车来。 等裴悦上马车后,碧珠和车夫嘀咕了句,问怎么迟了。 车夫一边检查马绳,一边和马车里的裴悦道歉,“小的没想到姑娘会那么早回去,方才去买了包酥糖,路上瞧见几个书生打了起来,便停下看了会热闹,实在对不住。” 裴悦知道车夫买酥糖是给他女儿吃,这会急着回府,便不多问,倒是等马车徐徐驶离,碧珠随口问了句为何会打架。 车夫马上绘声绘色道,“一开始小的也不知道为何,后来听了两嘴,才知道是一个姓方的书生手脚不干净,偷了同窗的注释本。姑娘可能不知道,那注释本就是读书人的命根子,有时候一个状元的注释本,能卖上千两银子呢。故而几个人就打起来了。” 唏嘘叹了口气,车夫勒紧缰绳,加快赶车的速度,“可惜了啊,眼瞅着年底要秋闱,方姓书生被打断了手,断了功名路。其他几位书生,也会因为犯了事,同样不能参加科举。” 车夫说得一连三叹气,裴悦倒是觉得不可惜,一个是手脚不干净,其他人是遇事太冲动,两种品行都不适合为官。她让车夫再快一点,一心想快点回府,并没有注意到擦身而过的另一辆马车。 不过,李长安倒是看到裴家马车了。 听书回头看了眼裴家马车的方向,狐疑了一句,“殿下,往常遇到多嘴多舌的人,您都放着不管,今儿怎么都处理了?” 刚说完,听书就被主子瞪了一眼,赶忙转身低头。 李长安放下木窗,马车驶入东宫后,他刚下马车,贴身内侍福子就走过来低语,“殿下,方才寿王殿下去了坤宁宫,走得有些急。” 李长安眸光微顿,清风卷起他如烟般的鬓角,漆黑的眼珠闪过一抹凉薄的笑意,“这是心虚了呢。” 福子不解地看着主子,想等主子解释一二,却听到主子问起冀州有没有信送来。他摇头道,“今儿还是没有。” 冀州的矿山,李长安刚接手没多久,就发生一起矿难,这是他头一回掌权,却出了这么大的事,李长安近来都在操心这事。 可连着五天了,冀州还没信送到他这里,让人难免不安。 “去仁政殿。”李长安刚要上台阶,又转身退了下来。 仁政殿是皇上居所,也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 李长安到仁政殿时,里头的气氛低沉得可怕,他刚问安,父皇就朝他丢下一本折子,惊得他赶忙跪下。 “冀州无事多年,偏你接手三个月,就发生如此重难,你可知如今死了多少人?”皇上拍案站起,怒气冲冲地指着李长安。 李长安派去冀州的人,都没来信,眼下看来,不是信没送出来,而是都被拦下了,只送到了父皇手中。 这会,他只能低头不语。 可皇上正是暴怒时,没好气地吼道,“一共死了一百零三人啊!太子啊太子,朕把这么重要的冀州交给你,你就是这般回报朕吗?” “儿臣有罪,还请父皇责罚。”李长安尾音带抖,慌张磕头,如以往一样怯怯的。 他刚请罪完,殿外传来继后的声音,内侍进来请示,皇上长吸了一口气,“让皇后回去吧,朕今日谁也不想见。” 内侍出去传话后,皇上再看匍匐在地的太子,头疼地揉着太阳穴问,“说吧,你来仁政殿所为何事?” 李长安颤巍巍地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看向汉白玉地砖,平滑的地砖映着出他的表情,明明很淡定的脸,语气却带了一丝丝委屈,“恳请父皇撤回赐婚。” “什么?”一听这话,皇上刚平息一点的怒火,马上又爆发了,指名道姓发问,“李长安,你是想造反吗?” “儿臣不敢。”李长安额顶贴地,不管皇上怎么问,都不肯说为什么。 到最后,被皇上下令跪到仁政殿门口去。 天色渐晚,仁政殿的太监们进进出出,似乎早已习惯了太子被罚跪的画面,没一人敢往庭院中多看一眼。 李长安跪在夕阳的余晖中,倒影被拉得长长的,背影却挺得直直的。 直到天将要黑时,继后再次到来,李长安还是规矩跪着。 “我的乖儿,你父皇怎么又让你跪着了?”继后蹲在李长安边上,心疼地想要拉起李长安,却被李长安拒绝了,“你等着,母后替你做主去。” 继后气冲冲地进了仁政殿,不一会儿,大殿中就断断续续传出争论声。 “太子还小,他才第一回接触政务,难免有生疏的地方。就是寿王,第一回办事也是磕磕绊绊,皇上是不是对太子过于严苛了?”先是继后的声音。 随即是皇上的怒吼,“太子哪里小了?他是朕的长子,寿王比太子还小两岁,如今都能独挡一面了,就太子还和一群十岁的弟弟在太学读书。他不嫌丢人,朕都觉得丢人!” “皇上您喝口水,您别生气。”继后又道,“太子读书是慢了一点,可太子本性纯良,您若是生气,让寿王慢慢教他也行。早春夜风太凉,罚一会儿就行了,您还是让他起来吧,他下回肯定会做好的。” “你别再为他多言,朕乏了,让他跪到宫门下栓再回去。”皇上不愿再多言,继后只能叹气退出去。 等到了大殿外,继后看眼眶微红地看着李长安,“你这孩子,在你父皇面前,怎就不知道服个软。本宫陪你站着,你是本宫的孩儿,你受罚,本宫理应陪你。” 一番热切的话,把边上的内侍和宫女们都感动了。 李长安的余光能看到继后华丽的裙摆,像继后这般慈母心肠,怪道谁都要夸她好。 大殿内的皇上,听说皇后站在院子陪太子,眉心紧紧拧住。他想到太子说要取消赐婚,心里嘀咕奇怪,便让人去查查太子今日的行程。 等宫门下栓时,太子和继后都走了,办事的总管太监也回来了。 “今儿太子在靖安长公主府,并没发生什么。不过奴才打听到另一件事,说是......”太监顿住片刻,马上接话,“说是去年寿王时常去找裴家姑娘,不知太子是不是听说了这个事。” 听此,皇上神情严肃,“这个事不要再查了,你们都下去吧。” 太子被罚跪不再是稀奇事,但这次又不太一样,毕竟昨日太子才刚被赐婚,大家都很好奇太子这回是为了什么。 等消息传到裴家时,裴悦正跪在爹娘的跟前,眼眶红红的,明显方才哭过。 第5章 两个选择 烛光把竹叶的倒影拉得长长的,挡在裴悦的脸上,也遮住她双眸中的涌动。 裴夫人身边的廖婆子心疼地过来搀扶,“姑娘快别难受了,夫人和老爷一心为您着想,不管您做何选择,都会全力支持您的。” 裴悦缓缓站直,父亲收到消息,说冀州矿山已死上百人。太子头一回掌权,显然有费心思布局,却还是被蒋家人暗算,而这只是争斗中的冰山一角。 从昨日到这会,裴家人都在为了这场赐婚忙碌,裴首辅一直没能私下面见皇上,回回都被挡了回来,皇上的态度显而易见。这场婚事,就没解除的希望。 裴夫人面色苍白,精致的面庞染了抹郁色,叹道,“裴家的女儿本不愁嫁,但如今看来,太抢手也不是好事。你父亲到处打探,都没有听到一二口风。悦儿,方才我们与你说的,不过是现下能想到的两个选择,并不是要你急着下决定。人活一场并不难,端看怎么去活,你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裴悦是家中长女,也是唯一的女儿,打小就备受宠爱,家中爹娘也不是刻板的,对她向来有求必应。 方才爹娘和裴悦说,太子眼看着是个无能的,但胜在仁厚,若是裴悦有心嫁给太子,裴家会全力扶太子上位,未必不能与蒋家和继后斗一斗。还一个是假死脱身,抛了裴家大姑娘的身份,走得远远的,去过自在日子,但再无回京都之日,更不可能有承欢膝下的时刻。 裴悦不愿嫁给太子,更不舍爹娘,一番苦恼下,不由愤慨落了两行清泪。 这世道,即使贵如裴悦,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不过裴首辅也说了,婚期定在一年后,或许还会有其他变故,这只是两个下下策。 裴夫人看女儿还是抿唇不说话,心知女儿心中不甘,又宽慰了两句,再让女儿回去。 等裴悦刚走,外边就有侍从进来传话,说太子殿下又被皇上罚跪了。昨日才赐婚,今日就被罚跪,打的是太子的脸面,也让大家看了裴家的热闹。 方才侍从碍于大姑娘在,不好进来传这个话,这会瞧两个主子面露不悦,忙收回视线,只敢盯着地上的青砖看。 裴夫人长叹一声,犹豫了一会,再看向裴首辅,“我觉得,还是不嫁的好。” 裴首辅端坐着没回答,幽暗的眸子显露出一丝怒意,隔了好半天,才开口道,“且看太子有没有命活到明年吧。” 窗外月圆如银盘,本该是团圆的好节日,可月光笼罩下来,轻柔中又带了一股凉意。裴首辅担心夫人身体,宽慰着歇下,裴悦则是站在园子的长亭中,愣愣地看着那弯明月。 碧珠拿来一件披肩,“姑娘,时候不早了,您回去吧。” “碧珠,我想不明白。”裴悦不明白皇上到底是想护着太子,还是想废了太子,虚虚实实,让朝臣雾里看花,也让裴悦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长到这么大,裴悦头一回这般困扰。她本是个洒脱性子,不是个会沉浸在苦恼中的人,可赐婚来得太突然,把她从惬意的日子中猛地推出来。 爹娘说的两个法子,都是无奈之后的下策,裴悦原本明亮的眼神逐渐黯淡,犹如波浪不惊的池水般沉闷。 她捡起一方石子,用力地朝池塘丢去,“咕咚”响了一声,水花四溅后,很快归于平静,她的愁绪却一直不能散去。 但很快从另一个方向,又飞出几块石子,“咚咚”落水,惊得鱼儿飞跃出池面,也把裴悦的目光吸引过去。 她刚转身,就看到弟弟裴霖小跑过来,十一岁的男孩,说是少年还早了一点,但已经长到裴悦肩膀,白净的脸颊圆圆地鼓起后,才有了几分孩童的稚气。 方才的几块石子就是裴霖丢的,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一股脑地塞给长姐,小脸愤愤地氲满了怒气,梗着脑袋望向湖面,语气颇为变扭,“我都听到了。这些是我私房,过些日子我便把屋里值钱的都变卖了,你是我长姐,只有我能欺负你,断不能让你在外面受委屈。” “听到什么了?”裴悦问。 “你和爹娘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裴霖僵硬地回了一下头,对上长姐的眼睛后,又赶忙转开,一副小大人语气,“我就躲在窗台下,站了一个时辰,腿都僵了。那什么无能太子,还是别嫁的好,你往日不是最爱游侠传记,正好趁此机会多出去走走。也别担心见不到亲人,我读书好,去求求夫子,每年总有假期去见你。” 话还没说完,裴悦就发现弟弟眼眶湿润,小而挺的鼻头红红的,一抽一抽地说完,却还忍住不掉一滴眼泪。 裴首辅没有妾侍,家中也只有两个孩子,裴悦虽比弟弟大了好几岁,但因为家中只有他们姐弟俩,关系又格外亲近一些。只不过弟弟近两年,总爱故作老成,倒不如小时候可爱,惹得裴悦总爱逗他。 看了眼手中的银票,裴悦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抬手抓住弟弟头顶的小揪揪揉了揉,惹得弟弟嫌弃地往边上躲去。 “你作甚又揉我头发,都弄乱了。”裴霖端着大人模样,啧了一声,又松口道,“罢了,如今我就不与你计较,我方才的话你要记得,天高海阔任你飞,可别拘束在那四方天里。天色不早,我得回去歇息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说完,裴霖往长亭外匆匆离开,等走到鹅卵石路上,又转身道,“长姐,你莫要哭,等我有本事了,总能风光接你回京都的。” 小小的人儿,用着很肯定的语气说诺言,仿佛一定能成一般。 裴悦勾唇“诶”了声,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心中顿时豁然。连年幼的弟弟都在为她谋划,她也没理由继续沉浸在愤懑中,眼睛长在脑袋前,是为了向前看的。不管结局如何,至少有那么多人护着她,倒不如振作起来,为自己谋划出一条舒心日子。 心情转好后,这一晚,裴悦倒也能睡着了。 次日天刚拂晓,裴悦像往常一般醒来,碧珠端来热水,正要伺候她洗脸时,外院的管事裴磊进来传话,说张家来人了。 裴悦正在敷脸,碧珠帮着发问,“哪个张家?” “前些日子来提过亲的张家。”裴磊知道自家姑娘向来有主意,只顿了一下,便接着道,“说是他们儿子昨日醉酒胡言,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求裴家给条生路。” 第6章 又撬墙角 裴府的事务,裴悦很小的时候就帮着母亲打理。前日赐婚旨意到了裴家,母亲就气病了,故而裴磊才会来裴悦这里传话。 裴悦拿下脸上的面巾,思绪过了过,对裴磊说的张家没什么印象,就记得前段日子有人来提亲,但她连见都没见,便被父亲给回绝了,后来才知道提亲的是个六品修录的儿子。 “说什么不该说的了,需要来裴家求生路?”裴悦肤色白腻,修长的双眉不解地蹙了蹙。 裴磊没有隐瞒,把查到的都说了,“昨日靖安长公主府的小厮拉着张乾元去报官,说了那般大逆不道的话,当即被府衙关了起来,张家老爷也被看押在天牢,就等皇上发落。” 裴悦细细听完裴磊的话,倒是没生气,呵呵笑了声,“当众嘲笑太子,这是在天家的脸上吐唾沫,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张家。你都说张家老爷被看押,那张府势必被围住了,张夫人却能逃来咱们府上,想来是偷跑出来。你去回话,就说张夫人求错地方了,裴家没那个本事救人。” 裴磊点头说好,走出屋子后,步伐快了许多。 碧珠瞧着门外裴磊的背影,小声气愤道,“姑娘,张家也太厚颜无耻了,这事裴家不踩一脚都不错,还好意思上门求救。” 裴悦对镜抿口脂,桃红的唇色衬得肌肤更加白皙,因着昨夜想明白些,这会也没被张家的事影响心情,浅笑道,“张夫人心知在府中坐等的话,张乾元必死无疑,张家老爷也要跟着落败,倒不如拼一拼。不过京兆尹派人围守了张家,张夫人却能偷跑出来,想来是有人给她放行,让临风叔去跟着张夫人,这事怕不简单。” 碧珠惊了一下,但主子说的从来都不会错,忙出去找人办事。 而正厅里,张夫人听到裴家人不愿出手,裴磊还请她离开,笑脸随即转怒。 “我当你们是什么厚道人家?不曾想,也是那蛇蝎心肠的狠人!”张夫人发髻微乱,眼底黑青,不愿就这么走,“不管怎么说,我家乾元也受裴大人指点过,先生便是半个父亲,你们这样见死不救,就不怕午夜梦回,我儿来裴家讨命吗?” 裴磊被气得手抖。明明是张家出言不逊,即使裴家不喜赐婚,可那是放在裴家人心底的事,在外边太子就是裴家未来女婿。张乾元辱骂了太子,也是把裴家一块拉出去给人看笑话,张家人不仅没有悔意,还来裴家嚣张,裴磊眉头紧皱,转身去喊人轰走张夫人。 张夫人出身小官人家,长在市井,骨子里有股泼辣,眼看着迎面走来两个婆子,当即先把婆子们推开,惊天动地地哭喊起来,“我苦命的儿啊......” “张夫人还是别喊了。”一声呵斥,打断了张夫人的撒泼。 裴悦怕张夫人不肯简单离开,便打算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被她料到了,“如今张家被府衙围守,你却能出来,裴家若是不讲情面,这会已经送你去见官了。你若是聪明点,还是快些回去,免得张家再添一项罪名。” 裴悦不笑时,不怒自威,张夫人虽比裴悦大,却在对上裴悦眼神时,心底发怵。可为了儿子,张夫人还想再说说儿子对裴悦有多情深,可她刚开口,裴悦就让人去报官,吓得张夫人转身就跑。 等张夫人走后,裴磊懊恼道,“姑娘,您既然知道张夫人是偷跑出来的,为何还放她走?” “我想看看,是谁放她从张家出来的。”裴悦道。 裴磊顿时了然,看姑娘镇定自若,不由佩服起来,转而又觉得遗憾,若是太子稍微争气一点,他家姑娘当太子妃是绰绰有余。 事实上,裴悦猜得真没错。 张夫人从裴府离开后,并没有回张府,而是去见了其他人。 临风是裴家的老暗卫了,蒙了脸当即逮住两个人,分开审问出结果,才把张夫人丢回张府,又带着和张夫人接头的人回裴家。 找到姑娘后,临风立马把打探到的说了。 原来是寿王在背后撺掇张夫人,许诺张夫人纠缠上裴悦,就帮着让张乾元逃过一劫。而寿王的目的也很明显,弄坏裴悦的名声,最好是添油加醋说裴悦和张乾元早有首尾,再把消息往御前一捅,裴悦和太子的赐婚多半就凉了。 但这么一来,裴悦也就彻底丢了脸面,京都里谁都不敢再娶裴悦。到时候寿王再来裴家表示心意,证明他对裴悦情深似海,借此抱得美人归。 “卑鄙小人!”碧珠听得眼睛直冒绿光,“亏我之前还夸过寿王好,没想到他竟是这么个人,这不是把姑娘往坑里推么!” 临风面露凝重,点头说是,“姑娘,这事得先去和老爷回一声吧?”毕竟牵扯到寿王,事情重大。 “回是要回的。”但裴悦想到寿王这般算计她,心下很是不爽,把她当什么了,明的不行就来阴的,真是有够不择手段,“不过父亲还在上朝,要回话也得傍晚了。我这口气可憋不了那么久,寿王不是光风霁月、人人称赞么,那就直接把你抓来这人送到东宫去。” 京兆尹是裴家的人,若是送去府衙,京兆尹去查寿王,便和裴家去查一样。而裴家之前都不参与夺嫡,贸然出手,只会给裴家带来麻烦。 临风犹豫道,“送东宫可行吗?” 裴悦若有所思道,“你悄悄地送去,别让人知道就行。带上那人的口供,且看太子怎么处理。” 昨晚爹娘说的两个策略,还在裴悦的脑中回荡。到这会,她也不是要考验太子的意思,她就是......就是不高兴,若是没有太子这个人,她又怎会有那么多的烦恼,所以才想着把这个问题抛给太子。而且她也想看看太子的态度,亲弟弟想给他戴绿帽子,就是泥人也有三分气性吧。 办这点事,临风还是可以的。当即扛上人,出府往东宫去了。 等临风把人丢在东宫没多久,便有人发现了。 听书拿着口供急忙忙去找主子,刚进了书房,便气咻咻地道,“殿下,寿王殿下又要撬您墙角!” 李长安拿着一本策论,正看到关键时刻,被听书这么一吼,长眉轻拧,清冷的面庞露出一抹烦躁,但看完口供后,浓眉泛起浅浅的涟漪,似笑非笑地道,“这裴家姑娘,还真是一位妙人。” 第7章 兄友弟恭 听书没明白,“口供写的是寿王指使,您怎么提到裴姑娘呢?” 李长安放下口供,徐徐起身,一边道,“口供写的是让张夫人去纠缠裴家,张夫人必定一早去了裴家,这消息肯定是从裴家传出来。裴首辅去上朝,裴夫人定不会做这种赌气的事,剩下的便只余裴家姑娘一个了。” “那她为何要这样做呢?”听书还是不解。 李长安偏头无言,瞧着听说一脸疑问,张嘴想叹一声愚钝,但想到听书是自个挑的人,便改口道,“咱们去寿王府一趟。” 听书见主子拔腿往外走,小跑跟上,“您不该去御前吗,好不容易抓到寿王把柄,得好好告一状才行啊!” 李长安颇为无奈地停住,喊来福子,让听书留下。 被留下的听书,好生委屈,他就是想不明白才会问嘛,可主子却不带他出门了,他还不敢上前追问。抓了把松叶,泄愤地丢地上踩,等发现是主子种的雪松盆景,赶忙揣袖中跑去丢了,心想下回不懂也要点头说明白。 而李长安一路去了寿王府,寿王不同于他的清闲,是要去上朝的,所以到寿王府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寿王。 他便在寿王府坐下,品品茶,看看花鸟,等到寿王收到消息回府时,他已经吃了三份点心。 “拜见太子殿下。”寿王回得匆忙,朝服还穿着,引得太子一阵打量,他却不知太子所来为何事。 “三皇弟免礼,你这身朝服可真好看。”李长安不加掩饰地盯着寿王,羡慕道。 寿王尴尬地坐下,等下人上了茶后,端起茶盏时,才细细打量几眼太子。寻常无事,太子并不会来他这里,眼下登门还等了大半天,让他心里惴惴的。 李长安抬头和寿王浅笑下,随后掏出那份口供,愤愤道,“也不知是谁弄了这份假口供,来破坏咱们兄弟情谊!” 寿王心头猛地一惊,起身走来,想要接过去看,却被李长安给撕了。 “这样的东西,不看也罢,反正三皇弟你绝不可能害孤的,是吧?”李长安一脸真挚地望着寿王,单纯得就像情谊深厚的普通兄弟一样。 信纸被撕得稀碎,落了满地后,被风卷了几片飘到地砖缝隙,在李长安脚边的,也被李长安踩得模糊看不出字眼。 寿王还是不懂发生了什么,看看满地碎纸,再去看李长安时,只能笑着点头说是,心里却慌得不行。但等看到太子脸上露出笑意,想到太子往日从不多心,这才稍稍松口气,但还是紧绷着眉头。 李长安坐下大口饮下茶水,还在生气,“咱们兄友弟恭,世人也说三皇弟你品行高洁,最是仁厚良善。如今却有人挑拨离间,想来是谁看不得我们好,三皇弟可要多加小心才是,别被人害了去。” 一番话说完,茶水也饮完,李长安起身往外走,寿王忙送他出去。 等到寿王府门口,李长安又停下,语重心长地拉住寿王的手,叮嘱道,“我知道你去年......”突然顿住,叹了口气,复又摇头,“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咱们是亲兄弟,可不能被其他琐事给影响到感情,等父皇下次待见我时,定帮你要一门好亲事。” 寿王听得云里雾里,到现在还不知道太子说的何事,想要开口试探两句,但太子总是一副兄弟情深地挡住他的话头。 等太子的鸾驾驶远,管家才满头是汗地让寿王进府看看。 到了前院,一个被打开的麻袋中,赫然是寿王派去和张家接头的侍卫,但人已经没了气。而被太子撕碎的口供,拼凑起来后,也只能看到“纠缠裴悦”、“寿王”等不连贯的字眼。 管家见主子不说话,小心翼翼地犹豫道,“殿下,太子这是知道什么了吗?” “不可能!”寿王马上反驳道,“太子的心思向来写在脸上,他若有算计,也不会处处被朝臣拿到把柄,更不会次次误会都解释不清。以太子的脑袋,绝不可能在暗示什么。” “可刘生是被打了后闷死的,太子送来时,好......好像就不动了。咱们要不,派人仔细查查?”管家也觉得太子不像会暗讽的人,可刘生死了,口供也毁了,让人心里非常不安。 寿王长吸一口气,双眸半眯,“不能查。今日的事绝不能让人知道,那个张夫人别留着了,张家自作孽,死有余辜。”今日的事,他并没有与母后和舅舅知会,全是因为他咽不下昨日的气,正好注意到张乾元被抓,才会想到这么个法子。若是闹起来,不仅母后会怪他沉不住气,吵到父皇更是麻烦。所以只能悄无声息地掩盖过去。 管家点头说好,马上派人去处理。 寿王回想着太子的最后一句话,定要帮他寻门好亲事? 呵呵,寿王眼中闪过一抹阴骘,叫来随从,“去备马车,本王要进宫一趟。”他和蒋家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 从太子到寿王府,再到回东宫,这一串的事,临风都一一和裴悦回禀了。 裴悦本以为太子会气愤地进宫去找皇上,没想到太子竟然去找了寿王。 “临风叔,太子这事,你怎么看?”裴悦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最近总觉得屋里憋闷,喜欢透风的地方。 “不好说。”临风也颇为意外,“若是太子拿了口供进宫,势必会给寿王带去麻烦,但同样的,也会引起皇上对太子的不满。毕竟兄弟争斗只能在暗处,拿到台面上就不光彩了。”说道这里,临风不由多看姑娘一眼,颇有深意,“但太子去了寿王府,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太子机智,把问题抛给寿王,让寿王寝食难安,最好是露出马脚,但纵观太子往日行径,不太像这种可能;还一个是太子灵智不够,还信任寿王。” 临风说得比较委婉,寻常人家的继母都很难对继子好,更别说天家的兄弟。寿王和太子都是嫡子,一个出色人人夸赞,一个平庸到众人皆知,寿王努努力就说不定可以登上皇位,如何能做到兄友弟恭? 皇位在前,诱惑太大了。 裴悦一听便明白临风的潜台词,这是在说太子笨了。 “既然太子这样处理,我便不再管了,等父亲回来后,劳烦临风叔转告一声,看父亲要不要插手吧。”通过这事,裴悦也知道太子的三分为人,越发确认不想嫁给太子,扶不起的阿斗,即使裴家再有手腕,也难上位。 夜里裴首辅听完临风说的后,没惊讶太子举动,倒是有点意外裴悦的处理,但也只是转瞬即逝,最后交代临风,“悦儿是个有见识的,可惜皇上这一手来得太突然,但凡他提前透露一点,我也不会让悦儿滚进浑水里。寿王这个事办得太阴,本来我不欲参与进他和太子的夺嫡中,但他想害我的女儿,那就不行。” “老爷打算怎么做?”临风问。 裴首辅看着摇曳的烛台,一剪子下去,火光顿时减弱大半,“冀州的矿难,是蒋家在暗中动了手脚。这些年,蒋家靠着寿王和继后,大肆揽权,你去找人查查,把蒋家从这事里拖出来,灭灭他们的气焰,也好让他们知道我裴阙的女儿动不得。” 第8章 蒋家出事 春雨下了又停,连绵好几日,总算是再见到一抹春光。 裴府池塘的荷叶尖尖沾染了雨珠,晶莹剔透,很是好看。裴悦从园子经过,望了一眼,偏头和碧珠道,“等那荷叶舒展开时,你们去摘两片,我插花用。” “奴婢记下了。”碧珠点点头,瞧见迎面而来的廖婆子,笑道,“姑娘,廖嬷嬷来接咱们了。” 话音刚落,廖婆子就走到裴悦跟前,“请姑娘安,夫人和公子已收拾好,在前院候着了,夫人怕您惫懒不愿动,特地让老奴来接您。” “辛苦嬷嬷了,母亲身子大好,难得的放晴日,我自然不会赖着不出门。”裴悦含笑说完,碧珠从食盒里拿出一袋糕点,说给廖嬷嬷尝尝。 廖嬷嬷常来裴悦这传话,她是裴夫人身边最亲近的嬷嬷,待人也和气,所以裴悦每次都会准备点心零钱。 今日裴夫人要去宝华寺上香,特意带上一双儿女,一个是为子女祈福,还一个是想让裴悦散散心。 穿过一条雕花红木长廊,便看到阔气的前院,裴霖早早站在院子里等待,他今日穿着一身锦缎绣青山长衫,发顶只用一根碧绿玉簪挽起,清爽又不失精致。 裴悦刚进院子,就听到弟弟不耐烦地催她。 “回回都要等你,上香都赶不上第一柱。”裴霖大步往外走,但没走两步,就被姐姐提住后衣领,只能乖乖站着,不太服气地抬头。 裴悦看弟弟脸颊鼓鼓,掐了一把,“上香又不是去春风楼吃席,只要你心诚,不管什么时候去,菩萨都能听到。” 裴夫人从屋里出来,就看到姐弟俩又在打闹,浅笑摇头,无奈道,“你们呀,总是要争上两句。” 等上了马车,姐弟俩还是一样吵吵闹闹,裴夫人嫌他们话多,自个儿闭目养神。 宝华寺是京都最大的寺庙,十年前由旧的寺庙翻建而来,香火很是灵验,京都里的人都爱来上香。 不过像裴家这样的世家,若是来上香,都会提前订好厢房,以备女眷休息祈福。 马车徐徐停下后,裴磊去找寺庙的小沙弥问厢房在哪。 裴霖抢先下了马车,默默打量起四周。等裴悦下来时,裴磊却眉头紧皱地回来了。 “怎么了?”裴霖最先问。 裴磊生气道,“回公子,方才寺庙的人说,本该给我们的厢房,但因为蒋家突然到来,被蒋家给占用了。咱们今日没厢房可用了。” 听到蒋家两个字,裴霖的眉头也皱起,不悦道,“昨日赐婚的旨意才到蒋家,今日就嚣张抢人厢房,蒋家人也忒蹬鼻子上脸,得意过头了吧?不过是我长姐不要的男人,论尊贵,寿王还比不上太子呢,不行,我要找他们理论去!” 裴悦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她也生气,“你急什么,要去也是大家一起去。”说完,转头去看母亲。 裴夫人长睫轻闪,即使长女已成年,却不减当年京都第一美人的风姿,眸光轻轻转动,抬脚往前走,“一块去看看吧。” 以前为了能和裴家联姻,继后一直想讨好裴家人。但蒋家人也有自己的心思,费尽心思帮扶寿王,并不想给裴家女做嫁衣,可继后一心想得到裴家支持,让蒋家女成了备选,这也就成了蒋家人心里的一个疙瘩。 不过大家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家,面子功夫都做得不错。今日蒋家会抢占厢房,多半是因为昨日的赐婚旨意,皇上下旨,把蒋家嫡长女许配寿王当王妃,婚期定在太子大婚之后。可谓是亲上加亲,双喜临门。 众人行到厢房前,还没进去,便听到蒋夫人的笑声,似乎心情非常好。 正红的木窗虚掩着,里头的人并不在意被听到谈话,裴悦也就直接过去推门。 门刚开,里头坐着的蒋夫人和蒋依依都愣了下,但还不等她们开口,裴悦先开口哎呦一声,一脸歉意地笑着,“小沙弥说就是这儿,我方才还以为我听错了,不曾想真有人在这。见过蒋夫人,蒋妹妹安好,你们可是走错了厢房,还是小沙弥没和你们说我们已经定下了呢?” 裴悦背光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蒋夫人母女,见她们表情有些僵硬,再迈步进去,随后裴夫人也跟着进屋,裴霖则是停在屋外,毕竟里头是别家女眷。 蒋依依瓜子脸,容貌清秀,有种江南美人的虚弱感,她怯怯地往蒋夫人那看去,一脸不知所措。 蒋夫人到底见过更多世面,起身笑着迎道,“我们昨日也是突然收到旨意,没能提前定下厢房,本以为你们不来,才先用了厢房。我先给裴夫人道个歉,是我们的不是了,裴夫人不会怪罪吧?” 特意提到赐婚,这是明晃晃地炫耀了。 裴夫人和蒋夫人相交甚少,主要是她不喜蒋家人的小气量。往厢房里走了两步,裴夫人嗅到屋子里的脂粉味,不着痕迹地掩鼻道,“蒋夫人说什么呢,我岂是那肚量小的人,一间厢房而已。不过蒋夫人都这么说了,这间厢房我们不要也不好,就麻烦蒋夫人还给我们了。” 听到前半句,蒋夫人原以为裴家会识趣让出厢房,可裴夫人话头一转,就要她还回去。都已经坐下的厢房,若是再灰溜溜地离开,岂不被人笑话? “其实不用麻烦,咱们两家女儿,往后是要当妯娌的,以前裴姑娘不常出门,今儿正好让她们多聊聊。”蒋夫人还是不愿让出厢房。 裴悦往母亲那儿看去,她母亲不仅在家中说一不二,因为常年在书院教习,眉宇间自带一股威严,只是淡淡看向蒋家母女,蒋依依就心虚移开目光。 蒋夫人看裴夫人不说话,气氛渐渐尴尬,她又不好和裴家人闹翻,本来只是想出出以前的气,不曾想裴家人根本不在意女儿和寿王的婚事,依旧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哎呀,是我想岔了,你们母女出门,必定有私房话要说。依依,快带着丫鬟们收拾,把厢房还给裴夫人吧。”蒋夫人虽然面带笑容,心里却在咬牙切齿地骂人。 一番收拾后,蒋夫人带着女儿和下人们离开,等走远后,才愤愤地哼了一声。 厢房外就是一片池塘,路面铺了鹅卵石,不太好走,蒋依依差点扭到脚,小声道,“母亲,您慢点。” 蒋夫人停下回头,哎呦道,“怎么样了,脚没事吧?” 蒋依依眼眶湿湿地摇头,弱柳扶风地道,“脚还好,就是裴夫人好凶啊,女儿方才都不敢看她。” “那就是个出了名的悍妇!”蒋夫人刚丢了面子,没好气道,“你看裴首辅那么厉害,家中却一个妾侍都没有,这样的女人,若是在别人家,早就被休了,也就裴首辅护着她。” 不知为何,蒋依依好似察觉到一股酸味,裴首辅年少成名,又对裴夫人一心一意,虽然也有人说裴夫人善妒,可事后品起来,谁都羡慕裴夫人的日子。但这话,她可不敢和母亲说。 蒋夫人走到长廊下,没了上香的心思,让下人去备马车,嘴里依旧不饶人,“你且看着吧,裴家如今是气焰高,等太子被废时,就是她们哭,我们笑的时候!” 蒋家人一直认定寿王会上位,不然也不会让女儿一直等着寿王,如今心愿成真,蒋夫人迫不及待地想看裴家落败了。 心里这么一想,蒋夫人心情好多了。 不过她的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等她走出宝华寺时,家中的小厮急冲冲地跑来喊她们快点回去,说是家里的二哥儿出事了,被皇上打了三十大板,关进天牢去了,好像和冀州的矿难有关。 第9章 睚眦必报 向氏带着女儿匆匆往家去,刚下马车,不等婆子来牵,自个先跳下马车,飞奔似地进府。 蒋依依被母亲甩在身后,看母亲如此着急,联想到二哥的事,眼泪急得直打转。下马车时,两腿颤巍巍地在抖。 等蒋依依艰难到了正院,还没进屋,就听到母亲在哭。 “到底怎么了?”向氏心急并不是担心蒋成亮的安危,一个庶子,于她而言可有可无。让她害怕的是,会由蒋成亮的事,把蒋家给牵扯进去。 蒋华轩作为一家之主,往日颇有威严,瞪了眼向氏,“你嚷嚷什么,还不快坐下。”转头看向嫡长子,皱眉道,“元亮,你来说。” 蒋元亮眉目清俊,长得像蒋华轩,“冀州的矿山,本是由刘玉德管辖,而他又是我们蒋家的人。这些年蒋家能不断拉拢人脉,冀州来的钱财出了很大的力。可皇上突然罢免刘玉德,又把冀州交给太子管理,这段日子,我们便一直盯着冀州。” 停下叹了口气,蒋元亮懊恼道,“本来矿难的事安排得天衣无缝,谁曾想,今日御史大夫突然上书,承上了两封蒋家和刘玉德来往的书信。虽没写落款,可盖了蒋家私章,一封是催问刘玉德银子何时到,另一封则是问冀州哪座矿山隐患最大。本来这样的书信,当时看了就该烧了,可那刘玉德偏偏留了两封。皇上当场勃然大怒,没办法,父亲只能把二弟推出去挡事。” 用一个庶子换全家人平安,这是蒋华轩当时能想到的,唯一的计策。把这事往一人身上推,蒋华轩只当不知道,当场暴揍儿子,以换自身清白。 可皇上明显没那么好糊弄,庶子而已,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去使唤冀州太守,盛怒下停了蒋华轩父子的职,派刺史去冀州查案,并让裴阙从旁协助。 蒋家不是京都里的世家,是皇上登基后,从封地跟来京都的。过去十几年,蒋家的地位跟着继后水涨船高,眼看着压倒了京都的一众世家,却突然出了这么个事。 若只是派刺史去查,蒋家父子倒没那么担心。他们掌控冀州多年,面上功夫还能摆平。可皇上让裴首辅也参与查案,那裴首辅可是蒋华轩最不敢得罪的人,心思深沉,是世家里最厉害的主。而今裴首辅的女儿与太子定亲,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不得把冀州查个底朝天么! 蒋元亮刚说完,向氏就快晕厥过去,死死扶住座椅把手,精心画好的妆容看着十分惨淡。 昨天才收到赐婚的旨意,今日又被停职。若是蒋家不能把自个从矿难案摘出去,别说和寿王的亲事,就是整个蒋家都要跟着覆灭。 “那......那可如何是好?”蒋依依听明白了,强忍住泪水问。 蒋元亮看妹妹如惊弓之鸟,心疼道,“妹妹也莫要太担心,今日的事来的突然,指不定是谁在害我们。蒋家在京都十几年,也不是好惹的。况且,寿王殿下和皇后娘娘,也不会放任蒋家不管。” 寿王和继后都要蒋家帮着做事,蒋家就是他们在朝中的手和眼睛,蒋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寿王这会也非常着急,已经到了坤宁宫里。 大殿中,只留了继后的两个心腹宫女,其余人都退出去了。 鎏金的凤椅上,继后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你别来回转悠了,你舅舅的事,光是转来转去,又怎么能解决?” “可我坐不住啊!”李长俭薄唇紧抿,从进来起,两道浓眉就紧皱着,“母后,舅舅向来办事稳妥,怎么会留下那样的证据?您说会不会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继后低眉沉思,摇头道,“事情来得太突然,皇上又不肯见我,仁政殿里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谁也不知道那两封信从何而来。” “要儿臣说,那个刘玉德真该死,他留着这样的书信,必定是想着留后手,好要挟蒋家。”说到这里,李长俭眼中划过一抹阴骘,深吸了一口气,再道,“既然舅舅推出二表哥挡事,那就要干干净净,半点东西都不能被裴阙等人查到。” 继后看着儿子还年轻的脸庞,心想怕是不容易。裴阙是在被流放后,还能重回京都登上首辅之位的第一人,有这样的本事,若真的仔细去查,怕是难挡住他的手。除非是裴阙不想多查。 “长俭,你说今日的事,会不会是你皇兄发现的?”继后迟疑道。 李长俭马上摇头否认,“皇兄不会有这样深的心思,若是皇兄能查到这个,那为何他在冀州的人,连信都送不到他手上?” 继后觉得儿子说得对,却又想不明白事情的起因。 事实上,李长安也一样困惑。 他被冀州的矿难缠得好几夜没睡好,虽然知道可能和蒋家有关系,但他手中没人没权,根本查不到远在冀州的事。而今日的御史大夫,可以说是给他送了个大礼。 书房的一扇木窗后是碧绿的竹林,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福子进来时,就看到主子站在窗边思索,“殿下,来消息了。” “可知道是谁出手吗?”李长安的浓眉慢慢舒展开。 福子走到主子身后,压着嗓子道,“那御史大夫是裴首辅同窗的侄子,在那位同窗过世后,裴首辅曾接济过御史大夫。如果没错,应该是裴首辅出手推出蒋家,他这是想帮您吗?”毕竟主子和裴家女有了婚事,在别人看来,东宫和裴家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李长安刚缓和点的面色,又凝重起来,忽而冷哼道,“他这可不是帮我,你难道不知道,裴阙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若不是帮您,裴首辅又为何要这样做?”福子不解。 李长安很快就想明白,“寿王前两日算计了裴悦,裴阙这是在帮女儿出气呢。至于他和御史大夫的关系,八成也是他故意放给孤知道的,不然这事朝中没一人知道,东宫却能查到。想来是裴阙也在提醒孤,别想欺负他女儿,不然他一个都不放过。” 裴阙自小在京都就没好名声,谁都知道惹狗都别惹裴阙,不然总有一日,他要加倍报复回去。 福子听得眉头直跳,“殿下,裴首辅这般厉害,您可怎么办啊?” “孤?”李长安想明白怎么回事,神情也轻松了,“裴阙愿意出手踩蒋家,对孤来说可是好事。就算不是为了孤,可蒋家已经折进去一个庶子,指不定还要失去更多。虽说父皇不会灭了蒋家,但能让蒋家吃瘪一次,孤心中也欢喜。” 顿了下,他转过身,清冷的眸子中难得地带了笑意,“你去库房挑几样宝物,送去裴家,就说是孤给裴悦的礼物。” 福子飞快点头,心想殿下要是能和裴家亲近就好了,裴首辅一出手就让蒋家吃苦头,若是裴首辅愿意扶持殿下,殿下又岂用独自苦撑。 第10章 外室晚娘 裴悦从宝华寺回府时,从门房那得知太子送礼物来了,惹得裴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裴夫人倒是没惊讶,问清送了什么礼物后,便让裴悦自个处理,不喜欢就丢库房去。 东宫送来字画、古董花瓶和钗鬟,一样比一样珍贵。按理来说,未婚夫给未婚妻送礼很正常,裴悦看到那些礼物后,却没高兴起来。 既然有礼送来,想来太子是满意这门婚事的。 可裴悦盼着太子能不满意,最好是去找皇上退婚,这样罪责就不用裴家来担。 裴悦一样礼物都没留,让人全丢库房去了。 春日的雨水就像裴悦的愁绪一样,即使短暂放晴,也很快有新的忧愁来。 连着下了几日的细雨,碧珠去库房领了新来的绸缎。回来后,一边整理绸缎,一边说着听来的八卦,“昨儿个啊,在长公主府外辱骂太子那位,被问斩了,张家其余人被判了流放。不过张夫人好像接受不了现实,撞死在狱中。这人啊,还是不能太蠢,不然害人害己。” 听此,裴悦这才懒洋洋地转头看来,“你说张夫人撞死在狱中?” 碧珠点头说是,“张夫人那日来咱府上闹了一趟,所以门房特意去打听的,不会错。” 裴悦慢慢坐直,心里突突的,她是不喜欢张夫人,但乍一听到张夫人死在狱中,立马想到了寿王。她不信张夫人的死和寿王没关系,如此表里不一的一个人,若是她被扯进夺嫡中,便要与他为敌了。 裴悦再次想到了爹娘给的两个选择,这一桩桩事,似乎都是在催着她下决定。 就在这时,正院来了人,说舅太太带着表姑娘来了。 听到表姐来了,裴悦正缺个说话的人,立马起来换衣衫。但她刚换好衣衫,安莹莹便到了她屋里。 安莹莹神情恹恹的,眼底晕了一抹青色,比前几日憔悴不少。 “表姐,你这是怎么了?”裴悦拉着安莹莹坐下,见安莹莹看了眼屋子里的其他人,便屏退下人,屋中只剩下她们两个。 没了其他人,安莹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恸,立马抱住裴悦,一抽一抽地小声抽泣。 裴悦安抚了好一会儿,等安莹莹哭得眼睛都干了,才慢慢说出怎么回事。 安莹莹于去年嫁给新科探花林栋,成婚不到一年,还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林栋长得一表人才,去年春闱放榜,安莹莹便一眼瞧中。她是个爽朗的女子,自个瞧上的儿郎,回家就大方说了。 安家长辈当即派人去打听,确认林栋家中没娶妻,也没定亲后,虽说家底单薄一些,但胜在他自个一表人才,且又有功名加身,惠平郡主就派人牵线认识。多番考察后,确认林栋谦逊有礼,且风度翩翩,这才同意了婚事。 可谁也想不到,林栋是没有在老家成亲,却在老家附近养了一个外室。那外室还给林栋生了个儿子,如今都两岁半了。本来林栋每个月都有送钱去,可和安莹莹成亲后,慢慢忘了那个外室。外室没了银钱,吃饭都成问题,打听到林栋中了探花后,借了笔钱,带着儿子来京都寻亲了。 昨日那外室上门时,安莹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若不是丫鬟婆子拦着,她就要提刀去找林栋。 林家虽不是世家大族,可在当地也颇有声望。林栋却未婚养外室,还有一子,这样的事情爆出来,林栋不仅人品有欠缺,也是狠狠丢了林家和安家的脸。 安莹莹当即回了娘家,惠平郡主也是个火爆脾气,当初不仅再三打探过,也亲口问过林栋婚配的事,可林栋的回答都是功名未中前,不敢有其他心思。 惠平生气的同时,又懊恼没查清楚林栋的家底。她的夫君远在长宁抗击水贼,公爹是个没主见的,婆母又是继室。睁眼到天明后,赶忙带着女儿来裴家,找向来厉害的小姑子商量法子。 裴悦听得愣愣的,表姐常把表姐夫挂在嘴边,说表姐夫有多好,常常惹得她羡慕。 可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让裴悦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看表姐哭得眼睛都肿了,忙拿帕子帮着擦了眼泪,温声道,“那表姐,你自己怎么想的啊?” “我吗?”安莹莹昨晚也一宿没睡,她气得脑子嗡嗡的,一时间也还没想明白,“我就是气,气林栋骗了我。往日我都和别人说自个多幸福,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还让我怎么出去见人,脸都要被人按在地上踩了!” 裴悦轻叹一声,事情来得突然,以前只听过别人家有这样的事,不曾想会到自个亲人的身上。 “你是没瞧见,那个外室长得细腰肥臀,说话时好似夹着嗓子,看着就像肮脏地方调教出来的。”安莹莹越说越气,胸膛上下起伏,“要是只有她倒是好处理,却偏偏有个儿子,我总不能把两岁半的孩子给弄死吧?但只要那孩子还在,我心里就膈应。” “听表姐这么说,你是还想和表姐夫过下去?”裴悦问。 “哎,我......我也说不清。”安莹莹迷茫了。 稍微冷静一点时,安莹莹又觉得自己还很爱林栋。可只要想到那对母子,安莹莹的心里就过不去这个坎,像根刺一样狠狠扎在她心里。 裴悦自个还没出阁,对夫妻间相处的事不太了解,但以她现在的想法,但凡她遇上这样的事,必定要和离,绝不容忍被骗。但联想到她自个的处境后,又只能无奈叹气,因为她被赐婚给太子,若是真和太子成亲,日后只有被废,她已没了和离的权利。这么一想,也跟着表姐伤感起来。 “悦儿,你往后可别沉溺在男人的甜言蜜语中,表姐我就是个教训。如果我对林栋没有感情,这会随便就能处理那对母子,又或者直接脱身走人。偏偏我心中又还有他,才这么难办。”安莹莹长叹一声,抿了口茶,靠在裴悦的肩膀上,丧气道,“假如你真嫁给太子,也别爱上他。他日后当了皇上,可不止三妻四妾,那是要三宫六院的。不爱他,就不会难受了。” 第11章 去母留子 裴悦被表姐说得更惆怅了,什么爱不爱的,她长到那么大,还没有对男子动心过,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未免太深奥了。 两姐妹说话的时间里,裴夫人和惠平郡主也说得差不多。 安莹莹不想回去,她只有两个弟弟,没有能说私房话的姐妹,想留下来和裴悦一块儿。惠平郡主倒是没意见,回去前让女儿别想太多,什么事都有她顶着。 裴悦和母亲送走舅母后,先跟母亲去了主院。 刚坐下,裴悦迫不及待地问母亲和舅母说了什么。 如今裴悦大了,裴夫人也不藏着事,薄唇幽怨地撇了下,“你舅母说莹莹对林栋感情颇深,若是就此和离,怕莹莹走不出来。暂且先看看林栋的态度,若是能把那对母子远远送走,倒也可以另外商量。” “可男人一时的诺言,真能信吗?”裴悦问母亲。 裴夫人有过被退婚的经验,长辈定下的娃娃亲,自小一心期盼着能嫁给对方,可等到成亲时,对方却和自己的妹妹有了首尾。听到未婚夫要退婚时,裴夫人的第一反应也是挽留,可后来呢,真心没换来真心。好在后来遇到裴首辅,两人风雨同舟,这才有了如今的日子。 故而要说不信,是有依据的;说信呢,也有经验。 裴夫人看着尚且懵懂的女儿,眼神尽显温柔,“信也好,不信也罢,当下随心就好。只是当前方出现深渊时,应该及时醒悟,切莫一头扎进去。也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 裴悦明白母亲的意思了,母女俩待了会,等裴悦回院子时,表姐已经睡了,她便带着碧珠去园子里摘荷叶。 裴府的园子错落有致,从假山到绿植,都是精心布置过的。放眼京都,除了宫里的御花园,便是裴家的园林最好。 池塘里的荷叶比前两日要大一点,但还没有舒展开。碧珠撑着小舟,裴悦躬身去摘荷叶。 “姑娘小心荷叶上的刺。”碧珠提醒道。 “你放心,我又不是头一回摘了。”裴悦熟稔地摘了两片荷叶,看到池中央的荷叶更大,正要让碧珠撑过去时,廖婆子到了池塘边。 “姑娘,表姑爷来了。”廖婆子对裴悦招手,站在岸边大声道,“夫人问表姑娘在干嘛?” 听到林栋来了,裴悦当即没了摘荷叶的心情,等小舟撑到岸边后,提着裙摆跳上了岸,“表姐歇下了,她好不容易睡着,这会别去叨唠她。我跟你去听听,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东窗事发,林栋也被措手不及。他昨日就去了安府,但他岳母是个爆脾性,见都不见他,便让人把他打出去。没办法,只能让人在安府外守着。今日看夫人跟来了裴府,等岳母走后,才敢上门求见。 “见过姑母。”林栋的额头有处明显的淤青,面对这位京都里最有名的女夫子,他这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裴夫人看了眼林栋,就收回目光,见廖婆子进来摇头,语气冷冷地道,“莹莹这会还不愿见你,你先回吧。” “我知道莹莹还在生气,她不见我是应该的。”林栋目光恳切,“晚娘的事,确实是我以前一时糊涂。我已准备了盘缠,会远远地打发晚娘。” “那孩子呢?”裴夫人作为安莹莹的姑母,也是看着安莹莹长大,真心想安莹莹好,便多问一句。 说到孩子,林栋犹豫了一下,“孩子......孩子毕竟是林家骨血,我想留在身边。”这话说完,马上抬高了点音量,保证道,“不过还请姑母放心,鹏儿是庶出,不用莹莹费心,我会另外安排乳母教养。我可以对天发誓,自从成亲后,满心满眼都是莹莹,绝无二心!” 林栋说这话时,裴悦刚好从屋子后边进来,听到林栋说要留下孩子,当即扬眉想出去,好在碧珠拉住了她。 裴夫人冷哼道,“你要留下孩子,却又不要莹莹教养,这不是给莹莹留个善妒、苛待庶子的名声吗?林栋啊林栋,我原以为你是有几分真心,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你回去吧,我会帮你把话转告给莹莹的。” “姑母我......”林栋急了,他确实有真心,但他也想留下这个儿子。他和安莹莹成亲许久,两人一直没有好消息,想先养一个儿子,也不用为了子嗣焦虑。 可裴夫人的眼神却好似能洞察一切,不给林栋再解释的机会,起身打断林栋的话,“今日的话,若是被你岳母听到,你都不能全乎着走出大门。回去吧,要怎么处理,我们都听莹莹的。” 廖婆子对林栋做了个请的手势,林栋心里再不愿走,也不敢在裴府造次,只能恹恹地走了。 等林栋一走,裴悦就气咻咻地从屏风后出来,“母亲,方才林栋那算什么话?外室为他生了儿子,却要远远打发;正妻被他蒙骗,还要承受善妒的骂名。什么好处都落到他林栋的头上,咱们女人都在吃亏!” 裴夫人淡定地看了女儿一眼,她是过来人,林栋这样的,还不算她见过最自私的,“林栋对莹莹,确实有几分真心。不过你说得也对,林栋的那些话看似在为莹莹考虑,实际都是为了他自己。具体要怎么处理,正如你舅母说的一样,还是要看莹莹自己的想法。”一个自私男人的宠爱,一眼就能望到头,不过这样丧气的话,裴夫人不会和女儿说。 裴悦还在生气,“表姐若是还能和林栋过下去,那她可真是变了。” 看着女儿义愤填膺的模样,裴夫人觉得很是可爱,接话道,“莹莹和你舅母一样,都是直爽性格,她自小被捧着长大,没经过什么事。这两日你好好开解下她,也别一股脑给她灌输你的想法,得让她自个去想,知道吗?” “女儿知道了,您放心啦,我已经长大了。”裴悦保证道。 裴夫人满意地点下头,听了大半日的话,她有些乏了,打算回屋休息时,门房来传话,说蒋夫人带着女儿来了。 第12章 羡慕裴悦 蒋家这两日,成了京都里最新热议的人家。 从蒋成亮下大狱,到皇上停了蒋家父子的职,让那些曾得蒋家庇佑的人,都提心吊胆了好几日。 裴悦遇到父亲时,有问过一嘴冀州矿难的事,她好奇寿王和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当时父亲给她的回复是——蒋家就是寿王的手和眼,是蒋家便是寿王。 昨儿个,蒋华轩又推出两个挡刀的大臣,皇上才给裴阙安排了其他事做。不让裴阙查矿难案,便是对蒋家的一种饶恕,因为以蒋家的本事,其他人都能敷衍过去。 不过皇上还没恢复蒋家父子的官职,只是没让人围着蒋家。 昨日才解封,向氏就带着女儿上门,倒是让人觉得有意思。 没办法,裴夫人只能再次坐下,裴悦在一旁作陪。 不一会儿,就有婆子领着向氏母女进来。 几日没见,向氏憔悴不少,今日涂着厚厚的粉,都掩盖不住眼底的青色,她刚进来,就亲昵地笑道,“安妹妹好。” 惹得裴悦起了好些鸡皮疙瘩。 裴夫人姓安,单名一个芷字。向氏不喊裴夫人,而是喊安妹妹,这是在套近乎。 裴夫人却不吃她这一套,端坐着没有起身,而是让人看茶,淡淡道,“蒋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 其实向氏心里也不愿意来,明知裴夫人不喜欢她,本不想拿热脸贴冷屁股,可家中老爷说了,裴家到底还是京都里的第一世家,这次的事得亏裴首辅没死咬蒋家,不然蒋家不死也得脱成皮。蒋老爷还说了,不管以前两家人如何,但现在还是要和裴家维系好表面关系。故而向氏带了一些礼物来探望。 向氏被问得面色顿了下,但很快换上笑脸,挤出眼尾的细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家中得了一些蜀绣,想着裴夫人往常爱穿蜀绣的衣衫,想着好布得配美人,特意挑了几匹好的送来。” 蜀绣低调而华贵,备受京都名人追捧。但蜀绣也一匹难得,京都里也就最大的水云间有卖,一匹上好的蜀绣能卖黄金数两。向氏送来蜀绣,是下血本了。 但裴悦却在心中冷笑,外边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那水云间就是她母亲的产业,别人排队等着买的蜀绣,她家的人却可以随便穿。 裴夫人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裴家和蒋家向来关系一般,如今两家女孩分别定了寿王和太子,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对头关系,又如何能好起来。今日向氏上门,不过是裴阙对冀州矿难松了手,这才来送礼探探口风,怕裴阙私下再查。 冀州矿难死伤上百人,若是真查出是蒋家主使,就是继后和寿王也保不住蒋家,还要跟着惹一身骚。但裴阙和裴夫人说过,这次的事,皇上并不会深究,因为蒋家是皇上亲自从封地带来的人,让裴阙查个两天也是吓吓蒋家,希望蒋家能收敛点。 看着向氏殷勤的脸,裴夫人微微扬唇,先是谢过向氏的好意,再道,“蜀绣难得,这么贵重的礼物,无功不受禄。前些日子,我家老爷受命协查冀州矿难的事,想来让蒋夫人担心了,如今皇上已让老爷去管水运,忙得日日天黑了才回来。” 这话就是暗示向氏,可以放心吧,裴家不会再查下去。 皇上正值壮年,需要有自己的人来牵制京都的一众世家,蒋家虽然暗地里做了不少事,可他们是皇权的绝对拥护者。适当的敲打,让蒋家不要得意忘形,便是皇上的目的。 裴阙是个聪明人,明知皇上还不会动蒋家,他也让寿王一派吃到教训,便收手了。 向氏听完裴夫人的话,如吃了定心丸一般,脸上的笑容才真心一点,“说到这个,还得多谢裴大人还我们蒋家清白......” 向氏能说,拉着裴夫人东拉西扯说了好多。 裴悦听得人都困了,无聊转头看向屋外时,发现蒋依依正在看她,勉强地和她笑了下。 裴夫人也累了,在向氏喝茶休息的片刻,张嘴打了个哈切,懒懒地道,“天儿不早了,我今日早早起来,实在犯困,怕是不能多留蒋夫人了。” “是我们叨唠了。”向氏会意起身,坚持不带回蜀绣,带着女儿快步走了。 裴夫人看了眼送来的蜀绣,实在不想接蒋家的这个人情,让人换了几匹,再给蒋家送去。 向氏母女上了马车后,蒋夫人这才变了一张脸,冷哼道,“得意什么啊,不过是裴首辅如今得势,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坐在裴家说了好些话,向氏都没让裴夫人热切起来,忍了一肚子的吐槽,不等回到家,就一股脑地和女儿说。 蒋依依习惯了母亲的唠叨,听母亲说了一路,最后感叹道,“不过裴夫人母女,可真好看。上回我瞧她们就忍不住多看,今日她们虽打扮简谱,却有种清新脱俗的感觉。母亲,如果我有她们那么好看,寿王殿下是不是会多喜欢我一点?” 蒋家人都知道寿王和继后最想求娶裴悦,后来赐婚蒋家,也是裴悦被皇上定给太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定下蒋依依。 蒋依依和寿王青梅竹马,爹娘很早就表露过想把她许配给寿王,故而在很小的时候就对寿王暗生情愫。 “女人最重要的是贤良淑德,寿王不是那种肤浅的男人。”向氏不屑撇嘴,“长成裴家母女那个样子,才不是好事,妖里妖气,天生的狐狸精。” 蒋依依叹气没接话,杏眼长长地往木窗外望去,想到寿王对自己一直淡淡的,心中还是羡慕裴悦。 不过,裴悦并不知道蒋依依在羡慕她。她对蒋家母女并没有好印象,特别是向氏,尽管来了京都多年,身上还是透着一股市侩气。 回到自个的院子时,裴悦蹑手蹑脚地进屋,本不想吵醒表姐,但刚进里屋,表姐还是眯着眼睛坐了起来。 “悦儿,我睡多久了?”安莹莹扶着太阳穴,方才睡睡醒醒,做了好多梦,这会脑袋疼得厉害。 裴悦说快两个时辰,坐到床沿,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亲自喂了表姐喝完,再说林栋来过一趟。 听到林栋两个字,愁绪立马挂上安莹莹的眉头,“他......他怎么说?” 第13章 长安往事 裴悦看表姐瞬间蔫了,虽然心疼,但这种只有如实告知,才能有好的判断。 等裴悦转述完林栋的话,安莹莹脸色瞬间白了,“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安莹莹已经气到不想哭,淡眉紧紧蹙在一起,“满京都里去打听打听,谁家正室能咽下这种气?又有谁家公子如此厚颜,还没成亲就养了儿子?”她倒在裴悦怀中,悲恸地抽泣,“悦儿,我怎么这般苦,原以为自个最是幸运,不曾想竟然遇到一个负心汉!” “林栋确实太过分。”裴悦心疼安抚,“表姐莫要为了这种人哭坏了自己,他想着去母留子,你也该为自己打算。” 到底是和离,还是回林家,都要有个心理准备。 安莹莹单薄的脊背颤巍巍地抖动着,她又恨又悔,哭到没眼泪了,停下喘息好一会儿,眼中才渐渐有了神色,“悦儿,你派人去林家传话,就说我明儿要见林栋。” 裴悦点头说好,当即让碧珠去找人传话。她们姐妹一块长大,对彼此都很了解,看到表姐强忍住泪水,就知道表姐心中有了主意。 “车到山前必有路,等事情解决了,我们一块去京郊散散心吧。”裴悦提议道,心思转了下,“去秋名山庄好了,那儿的温泉池已经修好,春日湿气重,正好去放松下。” 安莹莹看着表妹精致的面容,忽而笑了下,打趣道,“悦儿,你这般贴心柔顺,往后你夫君定会疼你入骨。” “表姐!都这时候了,你还能说这个?”裴悦假装生气,推了推表姐的肩膀,不让她靠着自己。 “哎呀好悦儿,我是实话实说嘛。你长得这般好,太子日后见了你,肯定魂啊魄儿的都要为你着迷。”安莹莹撒娇地挨着裴悦。 裴悦嫌弃地看了眼表姐,撇嘴道,“谁说我要嫁他了?今日瞧见林栋的德行,我越发觉得天底下没几个好男人。” 她现在迟迟下不了决定死遁,是舍不得家人,但已经很明确地知道自己不想嫁给太子。 安莹莹听完裴悦说的,又是一连三叹气。 姐妹俩说了好一会儿私房话,直到丫鬟进来摆饭,才从床上起来洗手用饭。 她们这儿吃上了,李长安却没心思用饭。 东宫的菜肴都是从御膳房送来的,外边套了两个食盒,且都上了锁,一个是防止路上有人下毒,还一个是保温。 福子摆好饭后,见主子面色不愉地放空沉思,犹豫了一会,还是走过去,小声道,“殿下,晚膳已经备好了,您好歹吃点先,身子骨要紧啊。” 李长安瞥了眼满桌的饭菜,却没有胃口,“我没心情吃。” 冀州的矿难案虽把蒋成亮给牵扯进去,寿王也折了其他两位大臣,但蒋华轩却还是保住了。虽说父皇还没恢复蒋华轩的官职,但只是时间问题。 这次的事,让李长安意识到,他和寿王的差别之大。出了那么大的事,蒋家还能摆平冀州,尽管名义上冀州归他管辖,可实际上还都是蒋家的人。 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李长安怎么也没心情用饭。 福子自小跟着主子长大,知道主子在愁什么,“蒋大人掌控冀州十几年,能摆平这次的矿难案并不奇怪。殿下才刚接手冀州没多久,往后时日还长着,您切莫灰心。” “罢了,吃两口吧。”李长安起身往外间走,似乎想到什么随口问道,“前些日子,送礼物去裴家时,裴家可有回话?” “当时裴夫人带着裴小姐出门去了,府内并没有主子在。”福子给主子先盛汤,一边布菜,一边道,“您能得裴家的婚事,奴才是打心眼里为您高兴。” 李长安悠悠笑了笑,端起鸡汤先抿了一小口,汤鲜且清凉,倒是很润口。至于他和裴家的婚事,他说了不算,裴家说了也不算,倒是裴家姑娘能那么无情地拒绝寿王,让他觉得有意思。 一碗鸡汤喝完,李长安腹中暖暖的,人也有精神一些。 斜阳散散照进屋里,落了满地余晖。李长安随便吃了几口,起身往外走时,夕阳洒落在他身上,更显气度矜贵。 愁归愁,但冀州的事还是要重新布局。冀州有晋朝最大的矿山群,每年的粗铁有七成来自冀州,谁能掌控冀州,就能拥有本朝最大的财富,这也是蒋家和寿王咬着冀州不放的原因。 有了钱,才能干其他的事。 李长安穿过长廊,东宫的花草错落别致,但他看了十几年,早就不新鲜。 他走到东宫一处僻静的院子,福子帮着推开门后,就不再跟着,静静看着主子进去,关门时无奈地摇摇头。 屋子里摆了一块牌位,堂上供着番邦上供来的瓜果,两盏长明灯亮着温暖的颜色。 李长安拿了一只香,点燃后,安静地看着牌位。 十四年的时间,真的很久很久了,久到母亲的模样已经在记忆中模糊,只记得母亲临终前,反复地交代,让他要笨一点。只有世人都觉得他不够聪明,他才有机会活到成年。 母亲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那时候父皇只是封地里不受宠的王爷,谁也想不到最后会是父亲继位。京都送去的封赏总会在半路被克扣,父皇虽是王爷,见到四品的太守还要赔笑脸。可母亲从来不说抱怨的话,对王府下人也很仁厚,故而王府里的人都喜欢她。 母亲在世时的日子,是李长安此生最快活的时候。 后来朝局一次次的转变,京都里的许家造反失败,登基的皇帝死了一个又一个,上位的希望传到封地后,父皇后院的女人也越来越多。母亲却还是没有埋怨过父皇,只说父皇过得也不太容易。 就是这么一个对谁都好的人,却遭来杀身之祸。等王府响起“抓刺客”的喊声时,李长安焦急地往主院跑去,等推开门后,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母亲。 母亲强拖着最后一口气,血手死死拽着他,非常艰难地道,“长安啊,母亲......往后不能护着你了。你去京都......找......找你父王,往后你莫要太出挑,没了娘的孩子得快快长大啊。记得母亲的话,宁可让人觉得你愚钝,也别太出色了。你要......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那时李长安只有六岁,从封地逃到京都,几十个人的护卫队,最后只剩下一个亲随。若不是途中被裴阙救了,他或许走不到京都,更没有今日。 即使想不清母亲的面容,可临终的这段话,他却一直记得。 这么多年了,一个字都不敢忘。 第14章 和离出府 外头天已大亮,裴悦昨晚和表姐一块睡,两人谈了许久,从孩童时,谈到后来各自及笄。 “哈。”裴悦看了眼还在赖床的表姐,伸手在她腰间掐了下,“快别装睡了,我方才都瞧见你睁眼睛了。” 安莹莹往床里躲去,笑着撒娇道,“哎呀,你先起来嘛。你是不知道,嫁了人就要早起伺候夫君,还要打理一座府宅的细小事情,哪里还有现在这种清闲日子。好悦儿,你让表姐再躺躺,我保证一会后就起来。” 裴悦无奈地笑了下,又心疼表姐,最终还是自个先起来了。 等她梳洗完,安莹莹才依依不舍地起床,她让丫鬟给她上个最艳丽的妆容,裴悦听到后,亲自过去帮安莹莹上妆。 安莹莹的五官长得很大气,黑又亮的眼睛里仿佛住了星星,笑起来时闪闪发光,也是个极为清丽的姑娘。 一番打扮后,两人才去裴夫人那请安。 裴夫人看到安莹莹时,明显地愣了下,随后点头说了个好,“姑娘家的,到底该有自个的气度,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话音刚落,惠平郡主到了。 安莹莹要和林栋谈话,这种事,裴家自然也知会了惠平郡主。 惠平又是一晚没睡好,用过早膳后,就拉着安莹莹,东拉西扯回忆了许多往事。直到门房来传话,说表姑爷来了,惠平郡主这才松开女儿的手,愤愤站起来道,“让他麻利点滚进来,今日我若是让他竖着出去,我就不姓元!” “母亲别激动。”安莹莹赶紧给裴悦使了个眼色,和裴悦一起拉住她母亲,“今日是我要见林栋,您在这儿陪姑母喝茶便好,我去问他一些话就回来。” 惠平不放心,想要追去一块,但裴夫人开了口,她才忍住没追上去。 门房把林栋带到裴家花园的凉亭中,安莹莹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今日的安莹莹特意打扮过,宛若春日里盛开的娇花,看到这样的安莹莹,林栋不由晃了会神。等安莹莹转头看来时,他心中多了几分希望,既然安莹莹会打扮来见他,想来是能谅解他。 走进凉亭后,林栋小步往前挪动,头低低地看着青色的石砖,心一狠,给安莹莹跪下了。 “娘子,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瞒着晚娘的事。但我当时太在意你了,如果你知道有晚娘的存在,肯定不会同意和我成亲。”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林栋给安莹莹跪下,确实难得。 但安莹莹却不为所动,她没有表情地看着林栋,语气冰冷,“因为在意我,所以才骗我?林栋,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哄吗?” “我真没骗你,我和晚娘只是一个意外,她本是卖艺不卖身的,后来我醉酒才和她有了一次关系。她哭着说活不下去,我看她可怜,才把她远远安置着,对她从来都没有感情。”林栋激动解释,“至于鹏儿,最开始我也不知道有他的存在,等我发现时,晚娘已经怀胎七个月,孩子都成型了。” “莹莹,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没想过要负了你。你若不愿意接受鹏儿,我也可以把鹏儿送走,只要咱们再恢复如前,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想了一晚上,林栋打算心狠放弃这个儿子,往后他还可以再生,没必要为了一个卑微的外室子,而丢了安家乘龙快婿的身份。 “够了!”安莹莹撇开头,不想再看到林栋。 因为做好了决定,眼下不会再下意识地帮林栋着想,所以她能看得更清楚。 她强忍着怒气道,“你说和晚娘只是意外,但你既然睡了她,就该给她一个名分,却把人当外室安置,这是你对晚娘的不负责。后来又骗了我,也不是多喜欢我,而是我的家世能给你带来助力吧?”看林栋摇头说不是,安莹莹摆手让林栋不要打断她,“至于林鹏,你做都做了,却要一个两岁半的孩童承担痛苦,这是你没有担当的表现!” 深吸一口气,安莹莹忍着泪水,心中默念绝对不能在这时哭出来,她站了起来,挺直腰板,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栋,“林栋,你让我太失望了。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不再是一家人了。” 林栋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听到安莹莹要与他和离,当即站起来,大喊声“不”。 安莹莹却并不在意林栋的挽留,她原以为嫁的夫君是风光霁月,能有少年意气,又能担起一家之主的重任。可现在看来,林栋除了表面做得好看,对她的情谊也不见得是真的。 “莹莹,不是这样的,我确实一心对你。”林栋举手发誓道,“若我有半句谎话,天打五雷轰!” 安莹莹深吸一口气,因为看清了,心中的愤怒反而没那么多,她深吸一口气,清亮的双眸看着林栋落下一行热泪,“林栋,你也给你自己留点脸面,誓言说多了,有时会成真的。” 林栋还是摇头,追着安莹莹出凉亭,想去抓安莹莹的手,但被安莹莹给甩开。 这幅场景,正好被赶来的惠平郡主看到,一声怒吼,差点吓破林栋的胆。 惠平到底还是不放心,想悄悄地过来看看,不曾想还看到林栋想动手,当即冲过去,一耳光打在林栋脸上,“林栋,想想你的官职和家世,莫要再纠缠了。若你再纠缠不放,我定让你在京都待不下去!” 林栋的脸颊火辣辣地疼,眼神极尽哀求,安莹莹却还是不为所动。没办法,他只能先回去。 出了裴府后,林栋瞬间变了脸色,面色不愉地和车夫道,“去城西的别苑。” 晚娘母子被林栋暂时安排在城西中,他知道安莹莹不愿见到晚娘,可没想到安莹莹的态度会那么强烈。 马车疾驰到城西,林栋跳下马车,到了别苑门口,抬脚猛地一踹,发出一声巨响,随即屋子里头传来孩童的啼哭声。 紧接着又是两脚,门才被踹开,“啪”地撞上墙壁。 看着抱住鹏儿的晚娘,林栋满脸怒气地冲过去,单手扼住晚娘纤细的脖颈,使劲掐住,恶狠狠地凶道,“你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力气,陪了多少笑脸才换来一门好亲事。晚娘啊晚娘,你为何那么蠢?既然当了一日的外室,你就永远只能是外室!” 说完,林栋转头看向随从,吩咐道,“把鹏儿抱走,以后他们母子不会再见了。” 晚娘一听儿子要被抱走,拼命地想摇头说不,可她被林栋死死掐住脖颈,别说开口了,就连呼吸都快不行了。 林栋看晚娘面色涨红,才泄愤地甩开晚娘,不管鹏儿哭得多厉害,他却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子,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晚娘。 晚娘跪坐在地上,裙摆沾了湿泥,想要追出去,却无力站直,只能用手肘撑着爬到门口。但等她能喊出“鹏儿”时,林栋的马车已不见踪影,更看不到鹏儿了。 第15章 林间初见 安莹莹母女都不是爱拖泥带水的人,加上安旭寄来的书信,说和离也没意见,别让安莹莹吃亏就行,安家人就和林栋安排了和离的时间。 其实和离要花的时间并不多,林家的宅子是林栋出钱买的,府里的一应摆设也都做了账,该怎么分,按着账本拿回安莹莹的嫁妆就行。 但林栋却各种找理由,就是不肯和安家人见面。惹得惠平上火到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安莹莹的两个弟弟堵住林栋,把林栋给拖到安家,压着他和离书给签了,这桩婚事才就此画上句号。 裴悦日日陪着安莹莹,在安莹莹回安府后,她也跟着去外祖家一块住。看到林栋签了和离书后,她觉得松了一口气,心中又闷闷的。 虽说本朝对和离再嫁,没有前朝那么多限制,更不会压着寡妇去立贞节牌坊,可经过这样的事,裴悦可以感受到表姐不如以前鲜活了。若是其他人家遇到这种事,八成都会让女子忍一忍,能打发了外室母子就行。但他们家不一样,有家世也有傲骨,见不得姑娘受这样的委屈。 这段日子事情闹得不小,京都里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个事,甚至有人来劝安莹莹别冲动。 裴悦陪着听得多了,也怼了好些回去。可她发现,世俗的眼光并不会因她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而改变。 这世道,女子终究还是弱势。 再次联想到自己的赐婚,裴悦不由多次叹气。 姐妹俩之前说好,解决了林栋的事情,就去京郊的秋名山庄泡温泉。 光是裴悦姐俩去,家中长辈并不放心,便让她们的弟弟也跟着去了。 五姐弟里,裴悦和安莹莹,还有裴霖坐马车,安莹莹的两个弟弟则是骑马。 马车从出城后,裴悦就推开木窗,由着新鲜的空气吹进马车里。看着端正坐着的弟弟,拿过弟弟手中的《策论》,摇头叹气道,“难得大家伙一块出来玩,你就别拿着书本读了。瞧瞧你的两个表哥,他们都欢快。你不过十一的年纪,怎么看着那么累呢?” 裴霖看了眼姐姐手中的书,知道姐姐不会还给他,侧了点身子,看向窗外新绿的田野,“我若是不多读点书,日后如何撑起裴家。”又如何能护住爹娘和姐姐,这是裴霖心里的话,但他不会说出口。 裴悦和安莹莹一块儿笑了,她伸手捏住弟弟滑嫩的小脸蛋,“你个小孩儿,暂且别想那么远的事了,等你来接手裴家,那得是好多年后的事了。故作老成,一点也不可爱。” “那我也要先多学点本事。”裴霖从书箱里拿出另外一本书,看得裴悦直摇头,却也不再管他。 京郊一片青绿,因为前几日的春雨,把山野和田地都洗刷了一遍,宛若画中仙境。比起京都里紧密的屋落,京郊的景色更能让人放松心情。 等马车行到秋名山下时,天空中突然下起一阵急雨,一行人只能先在山下避雨。 这场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就是打湿了长满青苔的石阶,让人上山时有些艰难。 好不容易爬到山庄,一行人的衣摆也都湿了,其他人要去换衣衫,裴悦却还想往高处走一走,便带着碧珠和小厮裴行继续上山。 秋名山本是裴悦祖母的嫁妆,后来被她父亲送给她母亲,如今是裴家人经常会来小住的地方。这里的山顶,可以看到京都城墙的一角,不过得花上两个时辰才能登顶。除了宛如仙境的景致,秋名山还有不少野物,山庄里的人每个月都会进山打猎。 走了有一会,碧珠回头往山下看,发现只能看到山庄的屋顶,建议道,“姑娘,我们还是别往上走了吧,这会其他哥儿都不在,若是遇到什么野兽,光靠咱们三个人,可不行啊。” “没事,不说其他人,就是裴霖那小孩,他换了衣衫也会立马追上来。明明他才是弟弟,却老成得像我兄长一样。”说到弟弟,裴悦嘴角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雨后的山间总是格外的清新,就再往上走一点,到上边的凉亭,我们就不走了。” 碧珠听此,只能劝姑娘小心点脚下。 越往山上走,石阶上的青苔就越厚,等看到山崖边上的凉亭时,裴悦的心情顿时开阔起来。 凉亭两面都没有遮挡物,下面就是湍急的溪流,坐在凉亭里,四面的春风迎面吹来,仿佛能把人融进这一山一水中,好生惬意。 裴悦让碧珠他们也坐,她自个趴在栏杆边上眺望着山崖下,对着山下喊了一声,余音飘荡在山谷,带走了她眉心的那抹愁绪。 就在这时,凉亭对面的山林中,好似传来一声低吼,碧珠瞬间立起寒毛。 “姑娘,您听到了吗?” 裴悦也站了起来,屏息静气,没听到有声响,却发现灌木中传来一些动静,树叶被摇晃得“沙沙”响。 “不会是什么野兽吧?”碧珠害怕道。 “不至于运气那么背吧。”裴悦想到父亲说过,秋名山以前有过熊瞎子,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山里的猎人已经快十年没见过熊瞎子,不然她也不敢上山。 可她话音刚落,灌木丛中就立起一道棕色的脑袋,她虽没见过真实的熊瞎子,可在画中看到过。 从裴悦的角度,只能看到熊瞎子的一半的脑袋,树荫下的表情看不清楚,但肯定是凶神恶煞的。 边上的碧珠吓得两腿发抖,却不忘拉住姑娘的手问怎么办。 裴行让她们先走,但他拔剑的手也明显抖得厉害。 裴悦幼年时,跟着舅舅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但那都是花拳绣腿,比一般姑娘要厉害些,可要对付熊瞎子,那无疑是老鼠遇到猫。 她深吸了一口气,稍微镇定些后,看熊瞎子没有动,小声道,“我们一点点往山下走,别惊动它。” 三个人一步一步地往山下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不容易走到石阶上,准备往山下跑时,熊瞎子后突然出现一个人,还踹了熊瞎子一脚。 只听那熊瞎子“哎呦”一声,忽而站了起来,原来并不是真的熊瞎子,而是披着熊皮脑袋的一个人。 李长安嫌弃地瞪着听书,伸手打掉听书头上的熊皮脑袋,“蹲个坑都能蹲那么久,你干什么呢?” 刚说完,他就隔着好些树木,看到路边站了的三个人,虽太远有些模糊,但还是认出气质斐然的裴悦。 第16章 弟弟真好 确认山林里的是两个猎户,裴悦这才松一口气,拍拍碧珠的肩膀,安抚道,“别怕,不是真的熊瞎子。” 碧珠大口喘气,蹲在地上,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裴行也镇定不少,他朝那两人走过去,刚被吓过,语气不太好,“你们两个不知道这里不允许外人打猎吗?” 裴悦那样精致的面容,只要看一眼就不会忘,李长安好奇裴悦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怕自己的身份会被认出来,忙和裴行道歉,说马上就走。 裴行问完对方是哪个村的,又警告了两句,才从山林出来,和主子回话,“姑娘,只是两个普通猎户,应该是想进山偷偷打点野物,小的说了他们两句,已经让他们走了。” “走了便行。”裴悦长舒一口气,看着山林中远去的两道身影,因为隔得太远,加上两个人又没正对着她,只记得其中一个侧颜好似格外清俊。但两个普通猎户而已,待会就会忘了。 碧珠倒是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能站起来吐槽,“那猎户也真是的,穿成那个模样,若是胆子小一点的,当场就得晕死过去。” 裴行笑道,“以前山里野兽多,猎户们一进山就是好多天,为了防止夜里不被袭击,就会穿上熊瞎子或者野狼做的皮衣。既能吓退野兽,夜晚也能御寒。” 裴行是家生子,爹娘帮着看管农庄,他长大后才进的裴府,故而对乡村的事情比较了解。 但事实上,听书并不懂这些,前两日定南上供了一些兽皮,殿下让他挑一个,他一眼就看中这张熊瞎子皮,让人改了改,穿上后身板厚实了好些,看着就魁梧。听闻冀州矿难的一些涉案官员逃到秋名山附近,殿下想着出来探探,他这才穿了出来。 主仆两个穿过山林,往山脚下的溪谷走去。 “殿下,方才那个是裴家姑娘吧?” “嗯。”李长安走得很快,跳过一处山涧,敷衍地点下头。 “那她方才会不会认出您来?”听书有些担心,若是被认出来,他们今日的行踪也就暴露了。 李长安回头看了眼听书,突然停下,“你方才蹲了那么久都没发现她,隔了那么远,你都看不见她,她能看清你?” 听书点点头,这才安心一点,喃喃自语道,“那就好。不过你们以前也没见过,就算这会见到了,裴姑娘应该也不知道您是谁,就是往后麻烦。” 李长安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侧身对着裴悦。 他们走到一处隐蔽的溪谷中,溪水潺潺流动,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山谷中。 八九个猎户打扮的人看到李长安后,一起颔首行礼,从中走出最魁梧的一个,和李长安回话,“殿下,这两个人分别是冀州府衙的师爷和百户,涂师爷摔下山崖,已经没了气。张耀武倒是没事,不过被我们打晕了。” “可问出什么话来了?”李长安瞟了眼地上的两个人,准确来说,其中一个已经是尸体了。他的语气冰冷得没有温度。 方洪眉眼硬朗,说不说话都是很凶悍的样子,“张耀武说,他专门负责开采私矿。冀州矿区很大,除了上报朝廷的矿山,还有许多私矿。而私矿的八成牟利都会送到蒋家,那些矿工大多是流民或者死囚犯,没人会管他们,所以死了也没关系。” 前几日,李长安总算收到细作送回来的消息,说蒋家为了摆平刺史的调查,停了所有的私矿,并打算推一些人出去顶罪。而张耀宗几个,就是蒋家原本准备的替死鬼,却在押送途中跑了,他们也是无意中进入秋名山。 能有一个活口,对李长安来说就是好消息。 眼看着父皇就要恢复蒋家父子的官职,到时候他们还会继续干预冀州的矿山,而冀州就是个大染缸,李长安本就对此头疼不已,只能趁此机会,让蒋家多损失一些财力物力。 “把张耀宗秘密安排进京都,找个人,再参蒋家一本。”李长安缓缓抬头,幽暗的眸子望向天空,一片乌云遮住阳光,似乎还要下雨,“还有,裴家来了人进山,咱们的人都撤出来,免得被裴阙发现。” 方洪点头说是,单手扛起昏迷的张耀宗,带着人大步往小路走去。 这边李长安撤出秋名山,裴悦喘过气后,裴霖便“噗呲,噗呲”追了上来。 裴霖手里还拿了个水壶,装了温水,从碧珠口中得知他们方才被吓到的事,当即黑了脸,教训道,“让你不要自个上来,非要先上来。若是真的熊瞎子,就该把你叼走喂小熊瞎子。” 嘴上是这么说,裴霖却还是拧开水壶,递给裴悦。 裴悦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后,确实舒服不少,再传给碧珠喝,看着弟弟板着小脸,伸手想摸摸他的头顶,却被这小孩给躲开了,“裴霖,谢谢你,有你这个弟弟真好。” “哼,又不是我想当你弟弟。”裴霖侧过头,背对着裴悦,可红红的耳垂暴露了他此时的想法。 两姐弟在凉亭待了一会,眼看着天又要下雨,才一块下山回了山庄。 安莹莹看到裴悦,就拉着她往山庄后边走,一边兴奋道,“方才我去温泉的池子看过了,姑母肯定废了好些心思,比我外祖母别苑的池子都要好,还宽敞。待会用了晚膳,我们一块去泡泡。” 裴悦没有意见,跟着安莹莹穿过后院,便是一道山崖,这里有棵上百年的樟树,树冠穿入云霄,裴霖小时候便偷偷爬过,把裴悦吓得当场哭了。 两个人坐在樟树下,不一会儿有丫鬟端了茶水点心来,听着流水潺潺,躺在竹椅上,两姐妹不约而同地感叹,“还是这里好啊。” 说完,相视一笑,安莹莹撑着下巴,看着裴悦白皙的脸庞道,“悦儿,若是时间能停止就好了。”便不用再回到世俗,而是可以继续沉浸在这山光水色中。 裴悦知道表姐心事,晶亮的双眸闪闪笑起,“表姐,你要是想一直待在这里,也是可以的。你有舅母和舅舅做靠山,又有那么厉害的姑父姑母,就算你这会养个男宠,京都那些长舌妇当着你的面也要夸你贤良。咱们做女人本就不容易,我母亲说得对,得拿得起放得下,自个不为难自个,日子才能舒心。” “况且,人活一世,虽有诸多不得已,可咱们已经是幸运的。毕竟舅母不会逼着你继续和林栋生活,也不会拿保全安府姑娘的名节来压你。”裴悦一字一句地认真道,“既然有那么多好的事,就放下那些不好的吧。活着得往前看,不是吗?” “是啊,你说得对。”安莹莹叹了一口气,靠在裴悦胳膊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转而道,“那悦儿,你呢?你可曾想好你的出路?” 是蒋家计策,李长安被禁足 第17章 太子藏拙 裴悦摇头,面上却没困惑,“我能明确的,就是一定不要嫁给太子。”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个想法,不过有些大胆,这会说了也没用,还需要细细思考。 姐俩躺着说话,都没察觉走来的三兄弟。 最小的裴霖走在最后面,元博带着弟弟安嘉玉跑了过来,停在树下,跳起来抓住一根树枝,用力往下甩去,水珠顿时从树枝散落,洒了裴悦和安莹莹满脸。 “元博!你们找打!”安莹莹被冰了个清醒,跳起来就要去追弟弟们。 裴悦“哎呀”一声,坐起来时,看到裴霖两手负背,笑眯眯地望着表姐他们。裴悦眸光一闪,她也跳起拽住裴霖头顶的树枝,水珠“啪啪”落下。 “长姐!”裴霖被砸了一头的水珠,浓浓的眉毛紧紧挤在一起,伸手去拍头顶,却看到姐姐眼中的打趣,这才激起他心中的童趣,奋力地跳起来拽树枝。 五个人打闹了一会,衣裳都湿了,只好先去泡温泉换衣裳。 闹了会后,再坐进温泉中,眉间也舒展不少。 山庄里的日子惬意又自在,连着玩耍了三日,京都还是来了人,要接三位公子回去读书,至于裴悦和安莹莹,是走是留都由她们。 经过这几日的放松,安莹莹其实好了很多,便说一块儿回京都。 回去的马车,总是好像快了许多,裴悦在马车里睡了一觉后,马车便进城了。 京都的街道,依旧繁华。街道两旁的小贩还在吆喝叫卖,有卖头花,也有卖蔬菜鱼肉等。 裴悦只推开马车木窗的一条缝隙,安莹莹瞧裴悦趴在窗沿,伸手搓了下裴悦的胳肢窝,惹得裴悦娇娇地低吟一声,“表姐,你做什么呢?” “我还要问你看什么呢?京都不就那样,你以前还没看够吗?”安莹莹不解地问。 “以前出门,是想看有什么卖的,或者有啥好玩,现在我是在看这些人。他们中有人背着孩子叫卖鲜花,也有客人挑挑拣拣却什么都不买。”裴悦慢慢坐好,目露新奇,“众生百态,各有故事。我突然觉得,我如果能先出去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答案。” 安莹莹不懂裴悦在说什么,不等她再开口,安府就先到了,只能和裴悦告别,“我没明白你说的那些,我现在就知道,我不用守着夫婿,想睡到日头三竿都行。我先回了,改日天气晴朗,我再约你去游湖。” “好呀。”裴悦目送表姐进了安府,再让车夫往裴府去。 有几日没回来,踏进门槛后,都觉得家中好似更亲切一些。 裴悦和裴霖先去了正院,父亲忙着运河的事,已经去了金陵好几日,府中只有母亲在。 裴夫人看到一双儿女平安回来,问他们吃了什么,又玩了什么,让他们回去洗漱下,再过来用饭。 车马劳顿,裴悦疲乏得很,简单洗漱后,就去找了母亲。见弟弟还没来,裴悦便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没规矩,快坐好。”裴夫人宠溺地推了下裴悦的胳膊,见裴悦笑眯眯地搂住自己撒娇,只好叹气道,“你还不知道太子的事吧?” 裴悦摇头,“太子怎么了?” “太子被皇上禁足了。”裴夫人说话时,廖婆子带着屋里伺候的人退下,屋里只余下她们两个,“前两日有一个言官又参了蒋家一本,说蒋家私采矿山,并推出一个百户当人证。可那百户到了监牢里,却死不承认蒋家有私采矿山,反而喊着说是太子屈打成招,实际是太子要害陷害寿王和蒋家。” 裴悦听得眉头直跳,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好,追问道,“然后呢?” “太子手中证据不够,没能借此机会压蒋家和寿王一头,反倒是中了蒋家的局。”裴夫人说到这里,反倒是有点同情太子,“你父亲说,太子能入蒋家这个局,就说明太子不是明面上的那么平庸,不然也想不到另外追查张耀宗几人。但到底藏了多少本事,咱们现在还不知道。总而言之,太子绝不是表面看的那么简单,这个事,你父亲已经派人去查了。太子这次被禁足,到底还是经验太少,才会被蒋家反过来摆了一道。” 说到这里,裴夫人认真地看着女儿,打量女儿的神色。 “悦儿,你是皇上定下的未来太子妃,本来太子和寿王怎么斗,都不关我们裴家的事。可如今太子渐渐显露本事,皇上又把我们和东宫捆绑在一起,像之前那种旁观的态度,怕是不能持续太久。之前我们与你说的提议,你得想想了。”裴夫人也不想催女儿下决定,但事情发展超出预计,不得不开始做准备。 裴悦眉头紧拧,想不到太子竟然还会藏拙。下一听到这个事,她只觉得新奇,未婚夫竟然不是真草包。 可再多想想,又觉得太子不蠢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随后又惆怅得叹息一声。 “母亲,您说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裴悦突然很好奇,她还没见过长大后的太子,但太子已成为她的未婚夫,东宫的一举一动也都会带上裴家。 裴夫人倒是每年都能见到太子,但记忆中的太子木讷,没什么心机,就是长相让人过目不忘,比起年轻时的裴阙都不差。但如今再看来,太子并不是表面的样子,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不能确切形容。 裴悦看母亲说不出来,抿唇思索良久,突然道,“母亲,我想出门走走。” “去哪?”裴夫人问。 “去用宁找舅舅,或者去金陵找成姨娘,再或者去西北找白家舅公都可以。”裴悦本来还犹豫着怎么说,现在太子的事情变得复杂,她怕再不提就迟了,“我只在小时候,跟着舅舅出了趟远门,那会的所见所闻早已记不清。说实话,您和父亲让我自己选择,但我根本下不了决定。我想出门看看大山或大海,多听听别人的故事,或许我能找到答案。” 裴夫人没想到女儿会有那么大胆的想法,“可是你一个女孩家,要是路上遇到坏人,那怎么办?” 永宁有水贼,西北有山匪,倒是金陵近一点。但裴夫人还是不放心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 裴悦却想好了,“裴家有暗卫,临风叔年纪大了,就让他留在府中,让父亲另外给我准备两个武功好的。我们都扮作男子,一路低调行事,沿途也有裴家的暗桩接应,想来不会有事。” 没出过远门的小姑娘,总能把事情想得比较美好。但裴夫人曾跟着裴阙流放荒岛,知道山路迢迢,也清楚河运的不安全。 她犹豫片刻,看女儿目光亮闪闪地期待,迟疑道,“这个事我不能下决定,得等你父亲回来再说。” 第18章 急着长大 裴悦知道她的想法太离经叛道一点,但不趁着这个机会出门看看,她又觉得往后再不可能出去了。而且裴家暗桩遍布全国各地,一路有人接应,等到了舅舅他们的地界,更不用担心。 她的爹娘打小就不太拘束她,故而才敢和母亲提这个。 听到屋外传来弟弟的说话声,裴悦从软榻上起来,拍拍衣裙,听到门开了后,和母亲一起往外间走去。 因为知道裴悦姐弟会回来,裴夫人准备了一桌子饭菜,都是往日他们爱吃的。 坐下后,裴夫人看着端正坐好的儿子,给他盛汤,“裴霖,听你姐姐说,你出门去玩,竟然还带了书看。” 一听这话,裴霖立马转头瞪着姐姐,裴悦低头喝汤,装着没看到。 裴霖只好放下筷子回话,“书本知识需要温故而知新,荒废一日,便能让脑力迟钝。” 裴夫人听得直摇头,她的这个儿子,不像她也不像裴阙,反倒是像她那位名震天下的公公。裴老爷子当年可是出了名的一本正经,裴家上下除了裴阙,没一个人敢在裴老爷子跟前说笑。明明儿子出生时,老爷子已经过世,却这般像老爷子。就连裴阙有时都会说,看到儿子时,会想到过世的老爷子。 “你呀你,不荒废课业是对的,可也要劳逸结合。”裴夫人关切地看着儿子道,“你看二房和三房他们家的侄儿,各个都不错,却也有休息的时候。” “他们是他们,我以后是要当家主的,我不一样。”裴霖年纪虽小,主意却大。他捧起汤碗,轻轻吹了吹,斜眼往姐姐那瞥去,小声道,“往后我再也不要管你了。” 裴悦当没听到弟弟的话,给他夹了块鸡腿,笑着哄道,“霖儿乖,小孩子就要多吃肉肉,才会长高长大。” 裴霖最烦别人把他当小孩,姐姐肯定是故意这么说,但这是在饭桌上,他不能浪费粮食,只能沉着脸吃饭,决定今日不要再和姐姐说话了。 裴悦和母亲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饭后,姐弟俩一块儿回去。 裴悦看弟弟走得急,跑到前头,拦着弟弟打趣道,“小霖儿,你怎么板着脸,可是有什么不高兴吗?” “我没有不高兴。”裴霖的小嘴明明都撅起来,却还要嘴硬。 “啧啧,你看你的表情,满脸都写着不开心呢。”裴悦伸手去捏弟弟的脸,再次被弟弟躲开后,“哎呀”一声,假装扭到脚。 裴霖顿时慌了,忙蹲下来问怎么了。 裴悦得了机会,立马捧住弟弟的脸,笑着赔礼道歉,“哎呀,我和你道歉啦。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只是看你这般辛苦,别人像你这个年纪,多少都有些贪玩,你又还小,何必急着长大呢?” “我......我才没生气呢。”裴霖还是不肯松嘴,但他的唇角已经控制不住地微微扬起,过了会,看姐姐关切地看着自己,撇嘴道,“好啦好啦,我不和你生气了。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才急着长大嘛,父亲那么忙,母亲也要管书院的事,我要是不快点学本事,那......那你被人欺负时怎么办哦。” 裴霖歪歪地看向别处,白嫩的小脸红得透透的,说完后,薄薄的唇瓣紧紧抿住。 裴悦想笑又想哭,过了好半天,才眼眶湿湿地道,“谢谢你啊,有你当我弟弟,可真好。你就是全天下最棒的弟弟。” 听姐姐夸自己,裴霖心中的小人儿以原地打滚地撒欢,但他是男子汉,不能表现出来,高高得昂着头,看似淡定地道,“不用谢我,谁让我是你弟弟呢。” 裴悦笑着戳了戳弟弟的脸颊,惹来弟弟嫌弃,她起身站直,拍拍手上的尘土,今晚的月色格外温柔,“走吧,待会回去迟了,会影响你读书呢。” 裴霖听出姐姐的调侃,但他不生气,毕竟姐姐方才夸了他,那他大方点好了。 姐弟俩踏着月色往回走,直到岔路口才分开。 裴悦今晚心情不错,虽然得知太子可能是装平庸,但太子对她来说,还是个没有具体样貌的人,并不会一直去想他。 一觉好眠到天亮,裴悦起来后,只简单地挽起一头乌发,因为没打算出门,衣裳也是怎么舒服怎么穿。 她刚用完早膳,外边就有丫鬟来传话,说表姑娘来了。 “表姐?昨日我们不是刚分开吗?”裴悦狐疑一会,忙让人去请表姐进来。 没过多久,安莹莹就白着小脸,一脸怒气地冲进屋子。刚坐下,便让碧珠给她倒盏茶来,“真是气死我了,我是真没想到,做人能如此厚颜无耻。” 裴悦问怎么了,安莹莹愤愤道,“昨儿我刚回去,林栋后脚就上门找来。他说前两日,安排晚娘母子离开的马车翻下山崖,母子俩当场毙命。说影响我们感情的人都不在了,希望我能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可以对天发誓,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女人。” 这几日的雨断断续续下个不停,裴悦他们回来时,道路确实泥泞难走。可官道到底宽敞,又怎么会连人带马车翻下山崖呢? 裴悦听得眉头紧皱,“你可看到晚娘母子的尸首了?” “我当然没敢去看。”安莹莹想到摔成血肉模糊的尸首就害怕,更别说亲自去看了,“再说了,我也没必要去看。和离就是和离了,好马还不吃回头草,我又岂会再搭理他!” “你且听我说,我还没说完呢。”看碧珠端来茶水,安莹莹先饮了半盏,再继续道,“我当时就骂他不是人,刚死了儿子就想找女人。他也忍得住,一句话都不回我。我懒得搭理他,让人把他赶出去。结果你猜他怎么了?他个不要脸的,竟然跪在安府门口!” 安府外人来人往,前段日子安莹莹和林栋和离的事不算小,京都里不少人都知道。本就给人当了谈资,林栋这么一跪,更是引来不少人围观。惠平郡主当即冲到府外,连郡主的礼仪都忘了,指着林栋让他滚远点。 林栋却像吃了秤砣一样,跪在那里就是不动,小脸煞白的,看着就可可怜怜。 那些围观的人,看林栋这样,又听林栋说了些回心转意的话,有人就开始劝惠平不要太执拗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是个探花郎女婿。还有人说,安家女孩太金贵,连这点事都容不下,谁家不是三妻四妾,林栋都送走那对母子,还要揪着不放,简直得理不饶人。 躲在门后的安莹莹,听到这话就冲出去,对着那人道,“你那么贤惠,我给你爷们送五个八个妾侍,你可愿意?” 一番吵闹后,还是靖安长公主的人来了,才劝得林栋起身回去。 第19章 去永宁吧 “林栋竟然这般不要脸?”裴悦惊了,“他好歹是新科探花,连脸面都不要了,往后还怎么为官?” 安莹莹冷哼道,“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但他越这样,我反而越能放下。庆幸自己看清他的真面目,不必跟他继续浪费光阴。” 裴悦见表姐想得开,稍微安心一点,但想到死了的晚娘母子,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表姐,你觉得晚娘母子真的死了吗。”裴悦怀疑道。 “你为何这样问?”安莹莹并没有多想过,林栋说晚娘母子死了,她就真当他们死了,反正都和她没关系。 裴悦道,“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会不会是林栋为了让你安心,才故意骗你说死了,其实是安排他们去了别处。” “无所谓了,他是不是骗我都不重要,反正我不可能回头。”安莹莹目光坚定,婚姻这事,裂缝深了,便再难重修旧好。 不过,她们姐俩到底年轻,猜林栋只是把人遣走,惠平郡主却和裴夫人道,“我觉得啊,八成是真死了,但不是意外。” 屋里熏了淡淡的香,裴夫人和惠平郡主隔着案几坐着,两人跟前都摆了青花瓷茶盏。 裴夫人淡定地看了眼嫂嫂,低头抿茶,“是不是意外,都不打紧。林栋养外室这个事,被人给参了一本,皇上本来很看重他,可如今品行有亏,便要他外放。这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但裴阙已经与我说了。” 惠平立马拔高音量,“原来他这般纠缠,也是另有目的?” 裴夫人点头说是,“以前是林栋藏得好,我们没有看清他。眼下看清了,他还这般不给脸,就得让他再也回不来京都。裴阙说,让林栋外放到西北的县城,那儿苦寒,又有舅舅照看着,一辈子也就交代在那里了。” 哥哥不在京都,裴夫人自然不会看着外甥女被欺负,林栋会有今日结果,也是自作孽。 听到这话,惠平才解气笑了,“他是活该!” 要和离那会,惠平心中也气,但不如昨日那般想看林栋万劫不复。她母亲年岁大了,虽然瞒不住母亲,但还是不敢事事都跑去叨唠。好在有个厉害的小姑子,她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边裴夫人她们说完话,长公主府又来了人,惠平得了裴夫人的主意,也能去和母亲回话,便带着女儿走了。 裴悦送表姐到门口,看着表姐的马车远远驶离,她现在就期待父亲能早些回来。 裴阙这段日子,都在忙运河的事。每年开春都要修护堤坝,以免夏季暴雨冲毁堤坝,淹没村庄。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好在裴阙经验足,巡查个三日便回京都。 他回裴府时,已是深夜,裴夫人披着外衣,坐在软榻上看他脱去外衣。 “哈。”裴夫人张嘴有些困了,问了裴阙几句事办得如何,就把话引到女儿身上,“也是往日你把她纵得无法无天,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裴阙换了干净衣裳,身上舒爽不少,坐下后,给自己倒茶,“夫人可别光说我,你也是一般宠她,哈哈。” 裴夫人哼哼道,“是是是,我们都宠她。那你说说,如今这事,该怎么办?” 裴阙饮完一盏茶,低眉沉思一会,细细分析道,“悦儿自小被我们养得矜贵,以她的性子,肯定不愿意嫁给太子。眼下太子又显露出一点本事,既然不想嫁,就只能死遁。” 顿了顿,裴阙有些无奈道,“既然迟早要死遁,倒不如让她先出去走走。你这会不放心她出门,可死遁后,她便长长久久地不在你身边,到时候岂不是更不放心?” 说到这个,裴夫人就很惆怅,忍不住气愤道,“好好的日子,偏让赐婚给搅和了,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 到如今,朝臣们对皇上的这场赐婚,还是众说纷纭。有人看赐婚后裴家还是没站队,觉得皇上想废太子,但还是有人觉得皇上是想保太子。 说什么的都有,反倒是太子和裴阙比较淡定,谁也没因为赐婚,而有所表示。 裴阙也有点无奈,他是世家的家主,谁做皇帝,对他来说都没太大区别。有时候改朝换代了,他们这些世家还是屹立在京都的权力中心。 “夫人说得对,这门婚事,确实不好。”裴阙叹道。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有了答案。 次日用完早膳后,裴夫人就把裴悦叫到跟前,说裴阙同意了她的提议。 “你先别高兴,我还有话要交代。”裴夫人拉住女儿道,“这次你出门,我们会对外说你病了,去庄子静养。等你回来后,若是你决定不嫁去东宫,正好借此由头死遁。故而你出去后,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还有,裴家虽然暗桩多,但你遇事别冲动。我和你父亲一致同意你去永宁找你舅舅,永宁还有裴家的庄园在,那边民风开放热情,三河相交,贸易往来频繁。” 裴悦只要能出门,去哪儿她都可以,好看的眼睛一直弯弯笑着,“我都听爹娘的。” 裴夫人看女儿兴奋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是好是坏,“去了永宁后,莫要再往前线走,那些水贼都是不长眼睛的,好好待在永宁就行。” 从京都去永宁,会经过冀州,不过冀州是个是非之地,裴夫人打算让女儿绕过冀州,从定南入永宁。 裴家和定南王是世交,裴家在京都掌权,定南王在边疆掌控兵权,若是谁家有事,都会鼎力相助。 裴悦现在只想着快些去永宁,对于母亲说什么,都是点头说好。 听了大半天的叮嘱,裴悦才兴匆匆地回院子。 她刚进院子,就看到两个面生的丫鬟,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父亲给她准备的侍卫,叫叶竹、秋和。 两个丫鬟都比裴悦要大两岁,是裴家自小培养的侍卫,武艺高强,且叶竹还会医术。 裴悦这会对什么都新奇,拉着两人问了许多,秋和长了副冷漠脸,问什么才答什么,叶竹倒是温柔多话。 “我们都是裴家捡回来的,本就是没有爹娘的孩子,若是没进裴府学点功夫本事,指不定要被卖到什么地方。所以练武虽苦,我们也很感激老爷给我们机会。”叶竹笑着回话。 第20章 隔帘相遇 裴悦幼时非要缠着舅舅学武,可蹲了两日的马步,起不来床后,舅母就抱着她不肯练了。说她是金枝玉叶,会比划两下就很不错,不用费那个苦功夫练成女侠。 但现在看来,裴悦倒是后悔了,若是当时咬牙坚持,眼下也能佩剑走天下。 心中的侠肝义胆被点燃,倒是更期待了。 裴悦又和叶竹两个说了一会话,再让她们去休息。 等屋里没其他人,碧珠一脸担忧地看着主子,“姑娘,您真的要出门吗?” “嗯啊。”裴悦看碧珠泪眼汪汪,笑道,“你哭什么呀,傻丫头,我又不是一去不回来,最多去两三个月。等我回来了,还是会带你走。” “姑娘,咱们可要说话算话。”碧珠抽泣道。 “那肯定,你家姑娘啥时候食言过!”裴悦道。 既然要出门,裴悦就先装病个几日,再被送去庄子。 等到了庄子,裴夫人准备好的衣衫银票,都已经打包好。 这次装病,裴夫人连裴霖都没说,庄子伺候的人也不会知道,每日就送点吃食进去,有专门的人把守门口。 得知裴悦病了,安莹莹倒是上门瞧过几次,但都被裴夫人挡回来。让他们放宽心,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需要静养,等过段日子,再让她们相见。 安莹莹看姑母表情淡定,也就没多想,若是真的急病,姑母哪里能这般笑着说话。 倒是裴霖偷跑去庄子几次,但都被守门的人给送回来,他也不认错,梗着脑袋看着裴裴首辅,“长姐抱恙,儿子作为弟弟去探望,哪里有错了?” 裴阙看着倔强的儿子,这时候才在儿子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一些影子,说得确实没错,可这小孩跑得也太多次了,他只好板着脸道,“不让你去自然有不让的道理,你干嘛非要惹事不听话,若是闹起来大家都知道,外边人指不定要怎么传你姐姐有隐疾。” 裴霖是个聪明的,有记忆起,他们姐弟就很少生病,姐姐不可能会突然大病起来。加上爹娘这段日子也没去庄子,又听了父亲这么一番话,心中开始嘀咕,却猜不到具体怎么回事。但他聪明地先服个软,打算日后再去探探。 与此同时,裴悦已经在去永宁的路上。 秋和在赶马车,她和叶竹坐在马车里,三个人都是作男子打扮。 叶竹看着姑娘精致的面容,困扰道,“姑娘就是扮作男子,这也不像啊。” 尽管穿着男子衣裳,还假模假样地贴了假胡子,可裴悦肤白如凝脂,眉毛画粗了也挡不住娟秀的五官。 叶竹左看右看,都觉得姑娘看着不像男子,挽起头发后,反倒是给人一种清秀佳人的感觉。 裴悦拿着巴掌大的铜镜看,她也发愁,“那你说怎么办?我连假胡子都贴了,还能有其他法子吗?” “有倒是有,就是很麻烦。”叶竹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放了好多裴悦从没见过的东西,“这里有用猪皮牛皮做的假喉结,还有假的皮肤,可这东西贴脸上容易长疹子,姑娘皮娇柔嫩,不能戴这个。要不然还是把脸给涂黑点,应该可以勉强遮掩过去。” “那就试试。”裴悦道。 越往南走,官道就渐渐崎岖,秋和赶车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等马车里的叶竹帮裴悦乔装打扮完,她们到了一处岔路口。 秋和停下后,掀开帘布问,“公子,我们要不要在茶摊歇息一会,还得赶半天的路才能到城镇。” 裴悦有些饿了,便和叶竹一起下马车。 茶摊很简陋,就是在三岔路口搭的草棚子,店家是一对父子,里边摆了四张桌子,草棚后被挡住,看不到还有没有桌子。 三人坐下后,一人要了一碗面。 背对着他们的一桌,坐了三个壮汉,打量了裴悦几人一眼,看是普通人家打扮,便没多看,就是目光在裴悦面容上多停留了一会。 “王兄,你说咱们这次去冀州,能找到出路吗?”其中一人问。 “能不能也只有去了再说,若不是太子突然接手冀州,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冀州的人谁不知道私矿的事,本来他抬抬手,大家都好过。却偏偏要查个清楚。” “谁说不是。弄得咱们这些挖矿的人,日子都不好过。不过听说皇上有意废太子,可是真的?” “这事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咱们就是平头老百姓,哪能知道皇上的事。不过我听说啊,咱们这位太子男生女相,最爱强壮男子,不如张兄去毛遂自荐一下,指不定能升官发财呢。” “我呸,老子就是打光棍一辈子,也干不来那肮脏事!” …… 后边的人越说越污秽,叶竹和秋和都怕污了姑娘的耳朵,面也不吃了,秋和起身道,“公子,咱们还是走吧。” 店家刚煮好面端来,听到秋和说要走,忙赔笑道,“三位爷,可是哪里招待不周?” 叶竹掏出银子给店家,“不是你们的事。” 话音刚落,身后那桌人,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句,个子最小的王忠站起来,歪嘴对叶竹道,“那你就是在说我们了?” 王忠看叶竹几个身板单薄,特别是长得最清秀那个,细胳膊细腿,看他们出手阔绰,不由动了点心思。 裴悦最烦这些背后乱嚼舌根的人,看对方都站了起来,还挡住她们的去路,怼道,“说你们又怎么样?一群大男人,背后乱嚼舌根,你们又没见过真的太子,不过是道听途说,就瞎编排,迟早遭报应!” “呦呵,你这小子,倒是能说会道!”王忠大步走向裴悦,但他还没靠近,就被秋和踹飞在地,胸口巨疼,好半天站不起来。 店家看要打架,赶忙出来打圆场,“各位客官别打了,小店做点生意不容易。” 裴悦抓起桌上的银子,放到店家手中,看王忠的同伙举起板凳,喊了声秋和,秋和三两下就把两个壮汉打趴在下,看得裴悦直鼓掌。 叶竹忙拉着主子走,免得逗留出麻烦,上了马车后,秋和片刻没停,直接拉紧缰绳,扬鞭离开。 而一直坐在茶摊后面的李长安,看马车走后,才转身坐直,不再偷看。 听书方才就想动手,但被主子按住了,见王忠三人被打,心下爽快,“公子,方才那位公子应该是哪位王府的内侍吧,语调那般细,一听就能听出来。不过他倒是个正派的,还帮您说了话。就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李长安看了眼听书,脑中过了遍方才看到的人,掏出两个铜板,起身道,“少管闲事,快些赶路吧。” 第21章 雨夜再遇 秋和的马车赶得飞快,过了好一会儿,等周遭的景象从山林到平原,马车才渐渐慢下来。 裴悦这会看叶竹时,满眼钦佩,“叶竹,方才秋和好生敏捷,剑都没拔出鞘,三两下就解决了那几三个人,太厉害了!” 叶竹浅笑道,“不过三个普通人,就是三十个,也不是秋和的对手。您别看秋和冷冷的不爱说话,但她可厉害了,是我们当中功夫最好的。” 不是最能打的,裴阙也不会安排到女儿身边。 从京都到永宁,就是途中顺畅,也得花个二十天左右的时间。这一路上,指不定会遇上什么样的坏人,故而秋和能打,叶竹细心且会医术。这都是特意挑选安排的。 裴悦往窗后看了一眼,见身后旷野空阔,心情自然而然地舒爽不少。 出门两日了,前两日都住在马车里。秋和说傍晚能到城镇,裴悦想梳洗一番。 不过天公不作美,还没看到城镇,先下起雨来。赶车的速度也不由放慢,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却还离小镇有些距离。 没办法,秋和只能掀开帘布,和主子商量,“姑娘,这雨怕是一时半会不能停。咱们若是再赶路,也不知道前面路面如何。我看前面有个山洞,不如今晚暂时歇在那里吧?” 出门在外,总有要风餐露宿的时刻。这是母亲曾和裴悦说过的,是她自个要出门看看,也就不会娇气,便点头同意了。 秋和先去山洞探了探,发现里边有火堆的痕迹,想来附近的山民也在这里躲雨过,便过去把马车牵了过来。 在野外生火、烤馒头、用铜壶烧水......这已经不是裴悦第一次见了,她现在,也能帮着给火堆添柴。 随着火堆烧起来,山洞里也暖和不少,叶竹把烤好的馒头递给主子,“姑娘,您先凑合吃一点,明日我们到镇上,再去吃点好的。” 烤馒头有些干,对裴悦来说,不是那么好下咽,她得就着水,小口小口地吃。 瞧着外头天黑了,秋和找来一堆树枝,堵在山洞门口。这样夜里若是有野兽想进来,她们也能知道。 裴悦很快就挨着叶竹睡下,秋和坐了会才躺下。等几人进入梦乡后,不知过了多久,秋和突然猛地惊醒,火堆只剩下一些火红的木炭,山洞外传来轻微的说话声,让她警惕地用手戳了戳叶竹。 叶竹醒来后,也注意到山洞外有人,和秋和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缓缓起身。 眼看着树枝动了一下,两人一起默契出手,同时也吵醒了熟睡中的裴悦。 只听冷兵器撞到,发出激烈刺耳的响声,外边的人退后好几步。 “兄弟,别动手!”听书赶忙道,“我们不是坏人,只是下雨错过住客栈的时间,看到这个山洞有点火光,才想着过来歇一晚上。” 听书和李长安只带着斗笠,肩膀和胳膊早就湿透了,他们走了大半天的路,却一直没看到城镇,又下起了雨。若是不快点弄干衣裳,明儿两个人可能都要病了。 秋和和叶竹对视一眼,并没有放下警惕。他们住的山洞并不大,洞口不过八尺宽,若是再来两个人,必定拥挤。况且,姑娘和她们两个都是女儿家,哪能和两个男人共处一晚。 秋和收了佩剑,摇头说不行。 叶竹看秋和说得太僵硬,怕引人猜忌,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崖壁道,“两位兄台,不是我们小气,实在是这个山洞太小,我们主仆三个已经转不开身。那儿的崖壁下也能躲雨,不如你们去那里吧。” 听书还想说什么,但被李长安拉住了。 “多谢指点。”李长安朝叶竹拱手说完,便往崖壁下走去。 崖壁两面悬空,比不上山洞里温暖,却也能遮雨生火。 叶竹和秋和看李长安两个去了崖壁下,才回山洞里。 裴悦方才给火堆添了两个木柴,火光再次照亮山洞,她知道自己不会功夫,所以刚才没有出去,“是路过的村民吗?” 秋和难得开口,摇头说不是,“看样子,不像是村民。姑......”本想喊姑娘,但想到附近还有两个陌生男子,又改口道,“公子,您先睡吧,我和叶竹轮流守夜。再有两三个时辰天便亮了,若是这会不睡,明儿个您要不舒服。” 话音刚落,门口又出现一个人影,秋和下意识地拔剑。 听书忙举起手,“兄弟,您别这么警惕嘛,我只是过来借个火。我们的火折子进了水,怎么也生不了火。” 说话时,听书下意识往山洞里瞥了几眼,看到山洞还一个人,不过被挡住,看不清全貌,只有精致的侧脸,让他在心中惊叹一会。 秋和刚说一个不字,裴悦就小声说借给他们吧,秋和才不情愿地抽出一根点燃的木柴给听书。 “多谢各位了。”听书想到秋和动不动就拔剑,怕再多待,秋和真会动手,赶忙拿着木柴回去。 等回到山崖,把木柴放进堆积的枯叶中,用力吹了吹,枯叶被点燃后,也慢慢引燃其他木柴。 听书脱下外衣,用树枝撑着外衣,怕主子坐得不舒服,想把自己的外衣给主子坐,但被主子拒绝了,“殿下,那三个人好生奇怪。白日里就觉得他们战战兢兢,这会更是动不动就拔剑,好像干了啥亏心事一样。对了,山洞里那个小公子,小的方才瞧了一眼,怯怯地躲在随从身后,要是不知道的,怕是还会以为是什么小娘子呢。小的越发觉得他是个内侍,就是不懂哪里来的。” 李长安瞥了听书一眼,火堆烧旺后,他身上才舒服一点,“不要管别人的事,快点把衣服弄干。还有,既然出来在外边,不要再喊我殿下。” 他本该在东宫禁足,但张耀武的事,让他彻底意识到,不去冀州一趟,他永远不可能知道冀州的具体情况。 父皇诏他去仁政殿时,指着他,劈头盖脸地骂他不顾兄弟情谊,竟然如此陷害寿王。他百口莫辩,因为呈现给父皇的事实,就是他要害寿王。 蒋家给他设的这个局,是他跳得太轻易了。事后想起来,李长安倒是不后悔,做了就是做了,没有后悔药。就是经此一事,他越发地明白自己的处境。 听书见主子低眉沉思,给衣裳翻了个面,小心翼翼问,“公子,您在想什么呢?” 李长安抬头看了听书一眼,拿出用油纸包的煎饼,给听书分了一半,半点没矫情地大口吃起来。 听书没得到主子的答复,不敢再问,肚子“咕咕”在叫,也大口吃饼。 第22章 胡子歪了 天还没亮时,雨就停了。 雨后的清晨,草木挂着水珠,树林里一片雾蒙蒙的。 裴悦醒来的时候,秋和已经出去喂马,叶竹递来温热的面巾让她擦擦脸。 “公子先简单擦擦,等我们去了镇上,再认真洗。”叶竹道。 “叶竹你不用那么为我担忧,我虽长在世家,却也不是那种非常金贵的姑娘。”裴悦擦完脸,白净的脸蛋水嫩光滑,和叶竹落落大方地笑着道,“出门前,我就知道会吃点苦。但出来也有个天大的好处,那就是自由啊。” “公子倒是很豁达。”叶竹真心赞赏道。 话音刚落,两人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以为是秋和回来,抬头看去时,却看到听书提着一只野兔站在山洞口。 听书把野兔放在地上,他已经处理了皮毛和内脏,“我家公子说,多谢你们昨晚借火给我们,这是我们早上打的野兔,用火烤一烤,会很香。” 说完,听书就走了。 裴悦伸长脖子看了眼被剥了皮的野兔,觉得有些残忍,但又好奇烤野兔是什么滋味。 叶竹提了野兔进来,用银针试了发现没毒,才放到一边,说等秋和回来再决定吃不吃。 “叶竹,我们会不会太谨慎了?”裴悦问。 若是太过于惊弓之鸟,其实也不太好,在别人眼中便会成为异类。有心人看到后,反而更容易注意上她们。 “出门在外,最该警惕的就是食物。”叶竹解释道,“昨日在茶棚时,我们确实紧绷了一点。但食物绝对不能乱吃,有时候宁可饿着,也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公子自小被保护得好,可能不知道外边拐子的手法多,有时候就是多喝一口水,便会被迷晕。等再醒来时,清白什么的肯定都没了。” 裴悦听得害怕,她只听过有拐子,却没真见过。 等秋和回来后,也没同意吃野兔,她说马已经喂好了,早点上路去镇上休息。 裴悦帮着灭了火堆,从山洞出来时,看到崖壁下的两人正在烤野兔,不知为何,其中一个她总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另一边,听书看裴悦等人走后,回山洞看了一眼,确认裴悦三人没吃野兔,回来愤愤道,“他们也太谨慎了吧,那么肥的野兔竟然不吃。要不是那位小公子昨日帮您说话,就他们这么警惕,看着就像心里有鬼。” 说完,听书像得到主子的认可,转头看去时,发现主子专心烤兔子,根本没听他说话,幽怨地唤了句公子,但不等他再开口,主子就说烤好了,听书咽下口水,马上忘了裴悦三人。 烤野兔只洒了一些细盐,外边一层有些焦,但撕到里面,就有浓郁的汁水爆出来。 李长安和听书吃饱后,才继续赶路。 他们是偷偷出的京都,为了不引人注意,混在去漠北的商队出城,再另外南下,所以没有马匹。 走了大半日,主仆俩才到魏县,先找了家客栈,换了干净衣裳,才去租赁马匹。 从魏县去冀州,就是快马加鞭,也得画上五六日的脚程,所以得挑最好的马。 买好马回客栈时,他们刚进客栈,就看到裴悦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正吃着花生米玩,而她身边的两个侍卫并没有在。 “公子,您看什么呢?”听书见主子不走,转头也看去,但不等他看清,主子已转身往楼上走。 裴悦这会确实是一个人。叶竹去买干粮,秋和找人浆洗衣裳,本来她们让裴悦在屋里带着,但裴悦再三保证绝对不乱走,这才得以在楼下坐着。 她们只会在魏县待一天,所以要赶快采购补给。裴悦嫌房间憋闷,才想着到楼下坐坐,她也听话没乱走,光是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就很新奇。 算了下时间,叶竹应该快回来了,裴悦叫来店小二,点了几样菜,等叶竹回来就可以吃。 但她刚点完菜,跟前就站了一个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秋和昨日打过的王忠。 王忠在街对面观察了一会,确认只有裴悦一人后,才走进客栈。 “小东西,你可让老子好找!”王忠有亲戚在魏县,昨日到了魏县后,便先逗留在这里,他卷起裤腿,指着小腿上的淤青道,“昨日你们打了老子就跑,这会被老子逮住了,既然有钱住客栈,快点赔老子医药费!” 就是王忠这种没什么见识的,也知道秋和两个才功夫厉害,裴悦肯定是富人家公子,既然遇到,怎么也要讹点钱花花。 裴悦皱眉装不认识道,“这位大哥,我与你素不相识,你这样来讹我,不怕我报官吗?” “老子表兄就是官府的捕快,你去报官更好了。”王忠上下打量几眼裴悦,眼神渐渐猥琐,“你这小东西看着倒是挺标致,既然你不主动给钱,我就亲手来拿!” 说着,王忠就伸手往裴悦胸前掏。 但不等王忠碰到裴悦,二楼突然掷出一枚石子,砸在王忠手背上,疼得王忠手指抽筋,惨叫连连。 裴悦被吓到,跳了起来。等她抬头时,就看到李长安站在走廊边上,一对眸子甚是好看,却冷冰冰的。 “谁?”王忠捂着手,整条胳膊都在发麻,转身看到二楼的李长安,咬牙大吼,“你有本事下来,看老子不打死你这个小白脸!” 他刚说完,李长安还真下来了,但不是从楼梯上走下来,而是翻身从二楼跃下,三两步就到王忠跟前,冰眸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忠,“出去打?” 王忠垫脚都没李长安高,气焰顿时灭了一半,“你这人为何多管闲事,我们又不认识,别以为你长得高大,我表兄可是捕快!” “所以你,去外边打吗?”李长安丝毫不在意王忠的表兄是谁。 “你听不懂人话是吗,我他么找这小东西算账,关你什么事?”王忠往后退了一步,想去抓裴悦,却被李长安抓住胳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被甩到外头街上,“哎呦喂,快来人啊,有人要杀我!” 李长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走出客栈,看着王忠警告道,“莫要再让我看到你,不然我真砍了你的手。” 王忠吓得两腿发抖,虽然还不是很死心,但他打不过人,只好灰溜溜起身跑人。 裴悦看王忠跑了,长叹一口气后,走到李长安边上,“这位大哥,不知你叫什么,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李长安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目光在裴悦脸上盯了一会,似乎有些嫌弃,“饭就不用了,你不也没吃我的野兔。” 裴悦尴尬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人家好心送野兔,这会还帮了自己,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长安转身刚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抬头指了下裴悦,张了张嘴想说话,最后却甩袖走了。 他本来是想提醒裴悦的假胡子歪了,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还是不说的好。 第23章 一眼认出 裴悦缓过来时,已经看不到李长安身影,问了小二才知道李长安住她隔壁。 昨日山洞偶遇,今日又能住同一间客栈,倒是很有缘分。 坐下细想一会后,裴悦觉得今早没接受李长安的好意,确实有些过分,让小二准备几个菜,送去李长安屋里。 等叶竹和秋和回来,为了不让她们担心,裴悦并没有提王忠的事。 而李长安回屋没多久,小二就送了饭菜来,问了后,才知道是裴悦送的。 听书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胃口大开,赞叹道,“这位小哥倒是识趣,懂得知恩图报。不过公子,您为什么不和他们一块用饭,大家那么有缘分,不如坐下来一块吃个饭。” 李长安坐下后,夹了一块红烧排骨,“你愿意和她们一块用饭,别人可不见得愿意。” 就裴悦那两个随从,随时都怕有人要害裴悦,盯得那般紧,怎么可能和他同桌吃饭。 其实昨日第一眼,李长安就认出裴悦。毕竟能像裴悦长得那么好看的人,世上少有,他见过一次就一直记得。 当时更多的是疑问,裴悦不是该在京都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身边还有两个女扮男装的随从? 有关裴悦的一切,都让李长安很费解。 不过他并不想深究,虽说父皇给他和裴悦赐婚,但裴家的态度其实很明显,并不满意这门亲事。以裴阙的能力,总有办法搅黄这门亲事。 既然迟早都不会成的亲事,也就……不用那么上心了吧。 听书吃了两大碗饭,满足地摸着滚圆的肚子道,“公子,方才那个闹事的嚷嚷说表兄是捕快,怕是没那么容易罢手。” “所以呢?”李长安也吃饱了。 “咱们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他们?”听书觉得主子对隔壁住的小兄弟还是蛮上心,毕竟世人都说他家主子如何不好,倒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帮主子说话。 “那你去。”李长安随口一说,本来觉得没必要,因为裴悦的随从肯定能处理,但听书还真过去敲门了。 听书想不到那么多,主子都让他来了,他便来了。等看到开门的叶竹,就把方才的事说了,还笑出白牙道,“其实咱们真的挺有缘分,大家都是出来走江湖混口饭吃,不如交个朋友,我叫听书,你们呢?” 叶竹这会的心已经“砰砰”跳,没想到还真出事了,和听书笑着道谢后,再说她叫叶竹,“今日的事多谢你们,我们会注意的。” “好嘞,不过你们是干嘛的啊?”听书好奇问。 叶竹却没回答,只说这会还有事,等有空再聊。 关了门,叶竹就忙去找主子,皱着眉问清楚怎么回事后,就让秋和收拾东西换客栈。 裴悦本觉得没必要,但叶竹和秋和坚持,她也只能跟着换了一间客栈。 在她们走后,王忠确实带着他表哥找来,只不过没找到人,还被他表哥教训了一顿。 裴悦三人在魏县歇息一晚后,次日就起身继续南下。 越往南边走,树木就越茂盛,且南方的春天来得早,时常能在路上看到野物,倒让裴悦新奇得很。 又赶了三天的路,她们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县城,经过关卡后,这次没有住客栈,而是住在裴家暗桩的别苑。 这里是一家茶楼,前面铺子卖茶,后面的院子自己住。茶楼人来人往多,收集消息也容易。 经营茶楼的是张发一家人,张发刚过而立,有个八岁的儿子。 裴悦住进来后,张发夫妇立马关了茶楼,张发出去买吃食,王氏则是给裴悦烧水洗澡。 经过几日的车马劳顿,裴悦一身疲惫,洗完澡后,张发也买完东西回来。 不过张发刚回来,就紧闭大门,把裴悦等人叫到里屋去,让儿子去门口守着,才肯开口道,“方才我出去买吃食,路过府衙的时候,看到了蒋家的人。” “蒋家?”裴悦没太明白,问怎么了。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梧州和冀州离得近,只要两天的脚程便能到。冀州的矿山是出了名的多,梧州的不少百姓都会去冀州干活挣钱,不过前些日子冀州出了矿难,很多人都回来了。”说到这里,张发又小声了一点,“据有些人说,冀州的私矿用了好些流民和死刑犯,但凡多知道一些的,都被杀了丢进矿井,当做是遇难了。而这些事,都是蒋家人在背后指示。” 裴悦在京都时有听过一些,追问道,“然后呢?” “眼下又有蒋家人来梧州,想来是冀州又出了什么事,或者京都里来消息。”张发解释道。他们是裴家的暗桩,以收集消息为主,若是听到有用的事,需要立马送去京都。 张发只是看到蒋家来人,还不知道怎么了,“我瞧着这次来的人不一般,穿着很是华贵,怕是从京都来的。所以才和姑娘说那么多,您今儿在这里歇着,暂且别出去了,免得被熟悉的人看到。” 裴悦是偷偷出门,虽然有乔装打扮,可遇到熟人,她的那点假胡子也没用。 本来还想去逛逛梧州,眼下只能算了。 想到蒋家在京都受人追捧,面子上做得样样都好,可暗中却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裴悦觉得虚伪得很。 这一晚不用睡在马车或者山洞中,裴悦很快睡着。 但李长安却睡不着,他也在梧州,并且昨日就来了。 他离开魏县的时候,又发现王忠在欺负人,把王忠带到没人地方打了一顿,意外得知王忠认识张耀武。 张耀武就是蒋家给李长安做的局,如今张耀武还在京都的大牢中,他一口咬定是太子要他陷害蒋家和寿王。 李长安翘不开张耀武的嘴,只能往冀州去。 从王忠口中得知张耀武的家在梧州,他便连夜来了梧州,可到了张耀武家,却被告知前些日子张家走水,一家子人都死在那场大火中。 张耀武刚被抓,家中就走水,不用想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放火。 直觉告诉李长安,张家人应该还活着。 第24章 真假意外 李长安辗转反侧睡不着,打地铺的听书倒是睡得香甜。 他随便套了件衣裳,走到窗户边上,这里靠近街道,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府衙。 街上空无一人,除了偶尔有猫从房顶经过,再看不到其他活物。 李长安还在想张耀武的家人。 既然张耀武住梧州,他自个儿又是个百户,想来和梧州的县令会熟悉。 想到这里时,李长安突然看到府衙门口出现一辆马车,不一会儿,就有人从府衙出来。 因为距离隔得太远,李长安只能看到蚂蚁大小的两个人影。 他从窗户跳到一楼,翻墙出了客栈。 等到府衙门口时,马车已经驶离很远,而府衙大门紧闭。 好在马车驶得比较慢,李长安奋力追上后,跟着马车到了一处别苑。 他藏在暗处,并不敢跟得太紧。 借着灯笼昏暗的烛光,他看到了马车里下来一人,让他震惊的,那人竟然是蒋元亮。 蒋元亮是蒋家嫡长子,也是蒋庭轩最重要的帮手。李长安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蒋元亮。 他从京都出发的时候,蒋元亮还在京都,若是在他之后出发,想来刚到梧州。可刚来就去府衙,梧州又是张耀武家在的地方,倒是让李长安越发肯定张耀武家人没死。 别苑的门口有侍卫,里边还传来犬吠,李长安不敢靠太近。 等蒋元亮进去后,在原地等了一刻钟左右,李长安才爬到高处,仔细打量这处别苑。 别苑很大,今晚的月色太弱,看不清别苑全貌。李长安大致看了一眼后,才回客栈。 这一晚,李长安没怎么睡好,他想着蒋元亮,又想了想张耀武,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叫听书起来。 “公子,您怎么起得这般早?”听书揉着眼睛,坐起来道。 李长安看了眼听书,让他快点洗漱,他们要出门。 贴假胡子的时候,李长安不由想到裴悦。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好奇,但还是会在某些时候联想到裴悦。仔细想来,不愧是拒绝了寿王的人,胆子也忒大了一点,竟然敢这样出门,就是不懂裴阙知不知道。 如果是裴阙允许,李长安更想知道裴悦为何出门,又是要去哪里。这么一想,不由就愣了神。 “公子,您贴歪了。”听书在一旁提醒道。 李长安这才回神,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头发邋遢,还有大胡子,如果不是凑近了看,绝对认不出他来。 一番乔装打扮后,李长安再带着听书出门,到了昨日蒋元亮歇下的别苑。 别苑的牌匾写了“吴府”两个字,门口的两只石狮气派威武,一看就是有头有脸的人才能住的府宅。 听书找了个百姓打听,才知道这座府宅是梧州县令吴锦升的宅子。不过吴锦升平日不住在这里,常常都是空着,偶尔才能看到有人进出。而且这个别苑很大,之前是个富商的住所,不过后来富商被抄家,就成了吴锦升名下的产业。 听书又问吴锦升这个县令如何,那人一听这话,赶忙就跑了,再没看听书一眼。 听书还想去找人问时,被李长安给叫住,方才那人的态度已经能说明一切,在这里问不出什么结果。 看着吴府朱红的大门,李长安觉得,他得想个法子进去看看。 就在这时,吴府门开了,蒋元亮从里边出来,他带着纱帽,穿着依然华贵。 “你在这里守着。”李长安吩咐完听书,再跟着蒋元亮的马车走。 梧州城没有京都大,更不如京都繁华,但这里百姓的流动性大,故而街道比较杂乱。 李长安今日的打扮就是一个普通的糙汉子,梧州城里随便一个干体力活的都是邋遢样子,只不过李长安偏高,眉眼生得格外俊秀,走在路上也不时会有人多看他几眼,故而一直低着头。 跟着马车弯弯绕绕到一处僻静的巷子,车夫先下去敲了门,开门后,走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手中拿着蒲扇,轻轻地给车夫扇风,“哟,是吴家来的呀,今儿可是县令大人来了?” 车夫摇头说不是,回头看了眼马车,走到芸娘的边上,压着嗓子道,“是京都来的贵人,好生让人伺候,可别得罪了他。若是伺候好了,银钱肯定比以往都多。” 说完,车夫不忘亲了芸娘一口,吃嘴豆腐。 芸娘娇羞地瞪了眼车夫,骂了句讨厌,再亲自去掀帘布,笑得奉承,“妾身芸娘,来请官人下马车。” 蒋元亮看了眼芸娘,目光不加掩饰地露出嫌弃,但还是下了马车,跟着芸娘进了院子,“赶了好几日的路,一身的疲乏。你们吴县令说你这里有梧州城最好的姑娘,你可别让我失望。” 芸娘笑着说肯定不会,下意识想伸手去挽蒋元亮,却被蒋元亮看了一眼,马上会意叫来自个院里的头牌。 不过蒋元亮却还是不满意,“我不要这样的,我要雏儿。” 听到这话,芸娘有些为难,“官人,姑娘们都是要经过专门训练,才能……” 不等芸娘说完,蒋元亮就掏出一张银票丢在地上,芸娘看到面额后,立马笑着说去叫姑娘。 巷子里的李长安,并不知道小院里发生什么,他在巷口打听到这一条街是梧州最好的暗门子,这里清静没有太多人,姑娘也是最漂亮的。 看到吴家的车夫和别的车夫开始摸花牌玩,李长安才找了个机会,翻墙进去。 等找到蒋元亮的屋子时,蒋元亮正光着身子和一个姑娘躺在床上,李长安面不改色地进了隔壁屋子,耳朵贴着木板听隔壁的对话。 “你问我是什么官?哈哈,这个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蒋元亮方才快活过,很满意芸娘找来的姑娘,笑着道,“反正比你们县令要厉害许多。” “那老爷能不能带妾身走,妾身头一回都给您了,往后一定伺候好您。”春桃娇羞地看着蒋元亮,从蒋元亮出手阔绰,就能看出家世很高。 蒋元亮却没接这话,而是问了其他的事,“以前是不是有个张百户,经常和你们县令来这里?” “好像是的,妾身以前没接过客,并没见过张百户,但听其他姐妹说过,张百户和县太爷似乎非常要好。”春桃说完,又往蒋元亮身上靠了靠。 蒋元亮突然敛去笑容,冷冷哼了一声。吴锦升和他说张家走水纯粹是意外,本来吴锦升是要对张家下手,可偏偏张家先走水了。这话,蒋元亮并不是真的很相信。 第25章 快活一番 春桃还缠着蒋元亮要玩,但芸娘已经带着吴锦升上楼了。 芸娘娇声和吴锦升道,“大人,您的那位贵人,出手倒是阔绰,但看着并不好相与。妾身可是把最宝贝的春桃都给出去了,您可要记得妾身的好。” “你倒是会讨好,那位蒋大人给了你不少银两,还来要我的好处。”吴锦升刚过不惑,面容消瘦,有种久病中的感觉,但看芸娘时的目光却亮晶晶的。 芸娘“哎呀”一声,见到了二楼,便不再多言,给吴锦升抛了个媚眼,扭着婀娜的身姿去敲门,“春桃,吴大人来了。” 屋里的春桃听到妈妈喊,娇滴滴地看了眼蒋元亮,见蒋元亮要起来,这才抿唇披了件薄纱去开门。 门“吱呀”开了后,吴锦升的目光立马落在春桃胸前的一片雪白上,笑得猥琐,“怪不得芸娘要把你藏着,原来是这么个极品。” 春桃还想着蒋元亮能带她走,没接吴锦升这话,侧身喊了句大人,便站到了芸娘的身后。 吴锦升迈过门槛,便让春桃和芸娘先下去。 芸娘有眼色,立马带着春桃下楼,等到了一楼,再拉着春桃小声问伺候得如何。 “挺好的,大人说很喜欢我。”春桃面色绯红,娇羞地道。 “我跟你说,这可不是一般人。”芸娘叮嘱道,“方才我听吴县令说他姓蒋,如今的国舅爷就姓蒋。能让吴县令那么尊敬的,想来和国舅爷有关系。” 看春桃眼中露出惊喜,芸娘嫌弃地戳了下春桃的脑袋,“你想什么呢?这样的人家不可能给你赎身的,他们世家最重出身,绝不容许咱们这样的人进门。我和你说这些,就是让你别乱动心,好生伺候着就行,不会少你好处。” 春桃有些失落,“万……万一呢?” “绝对不可能。”芸娘哼声道,“妈妈我在妓馆待了二十几年,就没见过哪个男人的话能信。行了,去洗一洗,他们待会聊完了,可能还会叫你。” 春桃不太甘心地瞥了眼楼上,还是有些期待蒋元亮能带她走,毕竟她之前还是清白之身。 但春桃不知道,在蒋元亮口中,她不过是个玩意而已。 “下官明白。”吴锦升一听蒋元亮的话,就懂了,“芸娘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姑娘,保管您在梧州每日都能有干净雏儿伺候。” 蒋元亮很满意吴锦升上道这一点,但他还是很在意张耀武家人的事,“吴大人,张家走水,应该有人一两个活口逃出来吧?总不能全都烧死了?” “回大人,确实逃出来两个下人,可他们受伤严重,没两日就病死了。”吴锦升叹气道,“本是半夜烘干房里起的火,守夜的下人又吃了酒,等张家人醒来时,院子已是火势滔天。张耀武家里除了妻儿,便是年迈的老母,根本逃不出来。” “那可真是太不好了。”蒋元亮衣襟半开,慵懒地靠在床沿,凤眼里没什么表情,“吴大人肯定很难受吧,你和张耀武关系这般好。” 听到这话,吴锦升心里咯噔一下。 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笑了起来,“大人说笑了,不过是同在一处为官,逢场作戏罢了。” 说完,吴锦升把话题转移到冀州上,问蒋元亮何时去冀州。 蒋元亮这次出门就两个目的,一个是处理了张耀武的家人,免得日后麻烦;还一个便是去冀州稳定人心,上一次的调查让冀州人心惶惶,不少私矿矿主想退出,或者暂时歇矿。 蒋家在京都花销如流水,如果没有银票支撑,很快就会吃力。故而蒋元亮才会特意来一趟。 “不急,再待两日。”蒋元亮笑了下,“梧州的姑娘甚是有滋味,我想再快活一番。” 吴锦升忙说应该的,开门对楼下喊来芸娘,让芸娘再去找两个雏儿来陪蒋元亮。 蒋元亮却起身,说不忙,“我又不是那街上的野狗,能一直睡个不停。既然来了梧州,怎么也该去吴大人府上坐坐。昨晚到得匆忙,也瞧得不真切。” 吴锦升总觉得蒋元亮在刻意暗示什么,但他又不敢说不,便奉承着给蒋元亮带路。 在隔壁屋子的李长安,很努力地贴着木板墙的缝隙,才听完蒋元亮他们的谈话。 他倒是听出蒋元亮话中的试探。 原以为吴锦升是蒋家心腹,不曾想,他们各有心思,也不完全信任对方。 听到春桃说吴锦升和张耀武关系好时,李长安就觉得事情有意思了。 确认蒋元亮他们都走了后,李长安才离开妓馆。本来想继续跟着蒋元亮,却没看到人影,只好先回去找听书。 听书在吴府外待得无趣,过了会,倒是和几个斗蛐蛐地玩在一起,还赢了五个铜板。 看到主子回来,听书收起五个铜板不玩了,怕主子生气,他先开口道,“您先听小的解释,之前问话的百姓不愿意和我们说吴锦升如何,小的才和那些斗蛐蛐的玩一会。” 听书仔细收好铜板,再继续道,“那些半大的小子,寻常走街串巷,消息最是灵通。在梧州啊,吴锦升有时候好,也有时候坏。” 李长安没听明白,让听书说具体一点。 “收成差的年份,吴锦升会帮着百姓想法子,平常也不会从百姓身上抽油水。这是好的。”听书组织一会语言道,“但吴锦升又确实爱财,当地的富绅每个都给他送过钱,且谁不给钱,马上便会倒霉,不然这么大的府宅也落不到吴锦升名下。还一个,吴锦升异常好色,尽管年过四十,每次房事都要靠药撑着,但还是乐此不疲。” 左右看了一下,听书压低点音量,“据说啊,张耀武也很好色,他和吴锦升还是同乡,关系很是不错。” 听书把打听来的都说了,期待地看着主子,“公子,小的还是可以的吧?” “嗯,不错。”李长安挺满意听书打探到的,既然吴锦升和张耀武是狐朋狗友,张耀武走之前也知道回不来,想来有交代过吴锦升照顾家里。 不过吴锦升这么一个贪财好色的人,怎么会冒风险去帮张耀武呢? 李长安抬头看了眼天空中的乌云,南方的天还是说变就变,马上又要下雨。 第26章 姑娘很好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裴悦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却碍于这场大雨,不能出发。 裴悦站在二楼,伸手感受着噼里啪啦的大雨,和一旁的叶竹叹道,“真没想到,南方的春日也有这么大的雨。” “二月马上要过去,南方开春早,夏日也来得早。”叶竹柔声提醒,“姑娘,您别玩水了,待会生病了可不好。” “再一会会就好。”若不是要赶路,裴悦很喜欢这样的下雨天。 雨水哗哗砸在手上,又快速流走,像极了这春日的愁绪。 一场春雨,总能扫去人们心中的烦躁。 秋和穿着蓑衣从外边进来,进了长廊,把蓑衣脱下后,才上楼来,“姑娘,梧州一带山洞极多,下雨容易山体滑坡,我们得等天晴后再出发。” “没事,我也不急着去永宁。”裴悦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冰冰凉的,让人打了个寒颤,“怎么样,有没有打听到蒋家都来了什么人?” “来的是蒋家大公子,这次他只带着随从来,住在梧州县令的别苑中。”秋和在下雨时出的门,雨珠如成串的珠帘,挡住大部分视线,她只看到蒋元亮跟着吴锦升进了府衙,“我跟进府衙探了探,可惜蒋元亮和吴锦升进了屋子后,门外便有人守着不能靠近,不然还可以听到他们说什么。” 裴悦以前并不关心蒋家的事,但寿王的那次暗害,实在让她看寿王很不顺眼。越靠近冀州,她就听到越多蒋家办下的坏事。这么一对比,比起不择手段的寿王,她倒是更希望太子能继位。 “还有其他消息吗?”裴悦问秋和。 秋和摇头想说没有,又突然想到什么,马上又点头道,“吴锦升的后院里关了个女人,大约二十多岁,不懂是什么身份。” 秋和的任务是护送主子安全,为了不引起注意,所以没去细查女人的身份。 “辛苦你了。”裴悦虽然想看吴锦升遭报应,却也不敢让秋和再去冒险,“你快去换身衣裳,这雨既然要下,就在这里多待两日。” 一场大雨,一直下到半夜。 次日裴悦醒来时,院子里泥泞不堪,天虽阴沉沉的,却没下雨了。 用过早饭后,张发回来说,被关起来的应该是张姨娘。 “这又是什么人?”裴悦问。 “姑娘刚来梧州,并不知道梧州的情况。”张发道,“张姨娘本是张百户的妹妹,后来给吴锦升做了姨娘,一直蛮得宠爱。后来张百户因为矿难案,被押送去京都,张姨娘自此也就疯疯癫癫。不过吴锦升对外是说张姨娘神志不清送去庄子,不曾想,竟然还关在府里。” 张发能当裴家的暗桩,自然有些本事打探消息。他听到这个时,就觉得很奇怪。 裴悦知道矿难案,母亲说太子因为冀州的矿难案被蒋家摆了一道,缘由就是一个百户的证词。如今看来,便是张发口中的张百户。 哥哥帮蒋家做局被押送去京都,妹妹立马疯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不由引人深思。 在场的人,都知道裴悦和太子订婚。如今太子被禁足是因为张百户,他们打探到的这些消息,要不要继续查,都得看裴悦。 “张大哥,查这个危险吗?”裴悦不想他们出事。比起还没见过的太子,她觉得身边的人更重要。 “只要谨慎些,也还好。就是吴锦升为人小心,这么多年,我也就在府衙里安插了两个人,至今也没成为吴锦升心腹。”张发道。 裴悦想了想,还是决定小心为好,“如果你们有需要,那就查,不用为了我和太子的婚事去查。” 外边出现一点点太阳光,裴悦转头看向窗外,“明日我们应该可以出发,梧州这个吴锦升确实不是好人,若是能告发他自然好,但张大哥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张发笑着说会的,“姑娘放心,我们靠的就是收集消息吃饭,自然有我们的本事。” 夜里快要歇下时,裴悦看叶竹在铺床,坐在烛台边上,吹着烛火玩,“叶竹,你说大部分人是不是都会感叹时运不济?” 叶竹回头时,看着姑娘惆怅的模样都漂亮,温声点头说是,“我们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很多人还决定不了自己长大后的命运。姑娘又想起和太子的赐婚了吗?” “是也不是,就是觉得身不由己好难受。”裴悦起身叹气,“算了,不说这个,既然都出来了,便不说糟心事。咱们明日就要出发,你们也早点歇息,往后几天都要赶路呢。” 叶竹等姑娘上床躺好,才吹了蜡烛出去。 夜色沉静如水,叶竹回屋时,秋和刚写完信。 “你这是要把梧州的事传给老爷?”叶竹问。 秋和点头说是,她向来话少,不再多说理由。 但叶竹知道为什么。她们都是流民的孩子,爹娘死在逃荒途中,没了家人,风雨飘摇地过了很多苦日子。而她们会逃荒,大多和当地官员不作为有关。秋和这是连带着自个的恨,才写了信。 “那你把信交给张发就好,让他去送会更快。”叶竹脱了鞋,坐在床沿,想到姑娘方才问她的话,不由笑了下,“秋和,你觉得姑娘是个怎么样的人?” 秋和简单道,“是个非常漂亮的人。” “哈哈。”叶竹被逗笑了,“姑娘漂亮,那是有目共睹的。我觉得姑娘是个很特别的人,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我再没见过这么亲和的贵女。” 秋和赞同地点点头,吹灭了蜡烛。 屋里只有很弱的月光,叶竹看不到对面的秋和有没有躺下,她翻了个身,平躺着,刚要闭眼时,听到秋和突然说了一句。 “姑娘是很好。”秋和道。 叶竹愣了一下,随后满意睡去。 次日天清气朗,裴悦一行人重新上路。 张发送了一些腊味,还准备了一篮子的干粮,让他们到下一个城镇就送信给他报平安。 出了梧州城,走上半天的脚程,会有个岔路口,左边去冀州,右边去定南。 虽然从冀州去永宁会更近,但冀州太乱,裴悦她们要往定南走。 马车摇摇晃晃,快到正午时,秋和说要过岔路口了,裴悦推开木窗看了一眼。其实她还蛮想去看看冀州,但母亲有交代过,不许她去冀州。她不是那种任性的人,所以乖乖地看着去冀州的路越来越远。 往定南走了一会,秋和把马车停在河边。马儿要喝水,他们也要休息。 但裴悦刚下马车,身后的树林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第27章 快抱紧我 秋和当即摆出要打架的姿势,叶竹也站在裴悦跟前。 “姑娘,您快上马车。”叶竹看到有人影冲出树林,赶忙道。 裴悦不敢耽搁,但来的人比她们想的还要快。 先是从树林冲出两个蒙面的男人,两人只露出眼睛,尽管如此,裴悦还是认出前面那个是救过她的男人,因为那双眼睛好看得让人记忆深刻。 她刚“诶”了一声,男人身后就杀来一群人,不等她站稳,叶竹推着她进马车。 李长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裴悦。昨晚他查到张耀武的妹妹被吴锦升软禁后,就找了个机会,把这个事传给蒋元亮。 蒋元亮得知张耀武妹妹给吴锦升做了小妾,当即就问吴锦升到底怎么回事,吴锦升只能硬着头皮说是以前的事,早没了感情。但蒋元亮察觉到更多的异样,加上那会又喝了点酒,揪住吴锦升的衣领,让吴锦升想明白再回答。 吴锦升虽然气蒋元亮不给面子,可他确实把张家人藏起来,若是被蒋家人知道,他也是没命,只能咬牙坚持原来的说法。 但蒋元亮酒劲上头,本就憋了两日,当即吼了吴锦升,若不是边上的人拉着,怕是还要动手。 李长安在暗中看得热闹,打算和听书再加一把火,最好让蒋元亮更疑心吴锦升,或者让吴锦升露出马脚,可偏偏运气不好,被妓馆的姑娘发现屋顶异常,一路追杀到现在。 跑了一晚上,不管是李长安和听书,还是追杀他们的人,都精疲力竭。 远远地看到裴悦三人后,李长安本想换个方向跑,身后追杀的人却突然射出冷箭。 李长安和听书虽然躲开了,却惊动了裴悦的马。 马儿向上一跃,竖起两只蹄子,惊慌失措地飞奔起来。 叶竹和秋和还没上马车,马跑得太快,等她们要去追的时候,已经有了一段距离,但也只能拔腿狂追。 裴悦被马掀了一下,撞到马车的木板,加上马车剧烈抖动,她根本站不起来。 在马车经过李长安身边时,他听到裴悦惊呼些喊“叶竹”,没多想,他就拽住马车的车辕,跳了上去。 不管李长安如何用力,都勒不住缰绳,反而让马跑得更疯。 等李长安发现马的前腿中了剑时,他们快要经过一座桥,桥身很窄,如果马乱跑的话,很可能会把连人带马车甩到河中。 “你可以走出来吗?”李长安浓眉紧皱,刻不容缓地问裴悦。 裴悦也想走出马车,可她胳膊受了伤,脚下没力气,只能和李长安摇头说不行。 头一次,裴悦觉得自己要完了。 李长安见马上要上桥,眉头一拧,松开缰绳,跑进马车拉住裴悦的手,“你待会抱紧我。” 话音刚落,马带着马车一块坠向河里。 “噗通”一声,裴悦听到水声后,人已经落入水中,她拼命地想往外挣扎,但她却不会浮水。想到李长安刚才的话,也顾不上其他,只能紧紧抱住李长安窄细的腰。 水流有些湍急,李长安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裴悦和他自己从马车里弄出来,等他快要游到水面时,裴悦突然松了手。 看到裴悦闭上眼睛,李长安转身拽住裴悦,两腿奋力摆动,快速拖着裴悦游到水面上。 “呼”,李长安的面罩已经随着水流不知去哪,裴悦的假胡子也没了,乌黑的头发浮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洁白精致的五官展露在李长安的眼前。 李长安顿了下,没能叫醒裴悦,只能带着裴悦往岸边游。 等把人带上岸之后,他看着浑身湿透的裴悦,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裴悦是他未婚妻,但也只有个未婚妻的名头,他这会要是碰了人姑娘,往后……哎。 李长安看着躺地上的裴悦,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却仿佛过了许久。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就在李长安苦恼时,裴悦自己呛出一口水,随后睁眼醒来,她难受地拍着肚子,“咳咳,这是……是在哪里?” 刚说完,裴悦就发现自己头发散开,而且全身湿透,一阵微风吹来,冰冷的凉意席卷全身。 而李长安,就坐在她对面。 裴悦赶忙背对着李长安,恨不得钻进地缝中去,结结巴巴道,“你……你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李长安微微侧身坐,尴尬得浑身僵住。 好半天没等到裴悦回答后,李长安才转头看过去,裴悦却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时,目光好似被烫到一样,不约而同地赶忙移开视线。 裴悦就算比别的姑娘胆子大一点,可也没这样和一个男子亲近过。特别是刚才,她还抱住李长安。 裴悦觉得,她和眼前的男人,一定命里犯刹,才会一而再地遇到。 李长安浑身僵直,他想说这样坐下去不是办法,毕竟衣裳都湿了,又不知道身处何地,应该先去附近走走。 但不等李长安开口,就听到边上传来低低的抽泣声,一声接一声,断断续续的,就好像有人在李长安的心里抓痒一样。 他顿时憋红了脸。 长到那么大,还是头一回有姑娘在他跟前哭,而且是在一个比较尴尬的氛围。 “姑娘,我……我没……没欺负你啊。”李长安憋了好半天,才挤出这一句话。 “我不是因为你才哭。”裴悦擦了眼泪,身上湿哒哒的难受,她却只敢蜷缩着抱紧自己,“就是觉得好生倒霉,好不容易出趟门,差点连……连命都要没了,呜呜……” “对不住,是我连累你。”李长安说话时,下意识看了眼裴悦,见裴悦身子在抖,想到这样下去不行,得找个地方生活把衣裳弄干,建议道,“姑娘,我们这样坐着也不行,不如找个地方生火,把衣裳弄干后,再去找你的随从。” 想到叶竹和秋和在着急找自己,裴悦更难受了,但也知道李长安说得对,只不过她还是不好站起来,不然全都要被李长安看光了,“那你先去找点木柴,我……我不方便跟你去。” “为什么?”刚问完,李长安就看到裴悦的耳垂红了,目光往下移时,被河水浸湿的衣裳紧紧地贴在身上,凸显出裴悦玲珑有致的身形,他赶忙移开视线,“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第28章 我叫李平 李长安很快找了干柴来,好在经过之前雨水浸湿火折子的事后,李长安就给火折子包了油纸。 光生一个火堆,到底不方便,李长安便找了一块巨石,用巨石做遮挡,在巨石左右两边各生了一个火堆。 “姑娘放心,我不是那种放浪之辈,绝不会偷看姑娘。”李长安说完,便走到另一边。 裴悦见李长安走了,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心里还是惴惴的。 当务之急,弄干衣裳比较重要。裴悦从没干过这样的活,只能学着以前看到的,用树枝撑开外衣,举在火堆上烤。 但她却忘了,火苗有时候会突然窜起来。加上她的左手受了伤,被一串火苗烫了下,差点丢了手中的树枝。 “哎呀!” 一声惊呼,让巨石隔壁的李长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站起来,却想到裴悦这会可能没穿衣裳,只能热着脸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裴悦被火堆给气到了,她就不信,自己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裴悦试着摆弄了许久,总算学会把树枝的一头用石头压住,解放双手。 随着衣裳渐渐变干,天也快黑了。 今晚他们没有地方去,只能挨着这块巨石睡觉。 在裴悦换上烤好的衣服时,她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张发大哥给她准备了好些吃食,现在倒好,全丢河里喂鱼。 裴悦这么一想,又觉得心里好难受。可她不能哭,她告诉自己要坚强一点,好歹是裴家长女,怎么能因为这点事情就哭哭啼啼。她应该冷静想办法和叶竹她们汇合。 可是肚子越来越饿,况且天也黑了,巨石后的男人也没了声响。 她有些害怕。 “大……大哥,你还在吗?”裴悦试探地问道,却没得到回应,她更慌了。 裴悦这会什么想法都冒出来,在想对方是睡觉了?还是丢下她离开? 越想越后怕,裴悦壮着胆子站起来,蹑手蹑脚地往巨石边上走去,尾音带着颤抖,“大哥?” “你在干嘛?”李长安打猎回来,就看到裴悦鬼鬼祟祟地趴在巨石边上。 裴悦被吓了一下,打了个机灵,反问,“你去干什么了?” 李长安举起手中的野兔,没什么表情道,“我去弄只野兔,你应该饿了吧?” 裴悦确实很饿,肚子也先“咕咕”地帮她回答。 李长安到河边处理野兔,手法利落,像是经常干这种事的人。 裴悦不好白吃人家的东西,想过去帮忙,却被李长安拒绝,“你坐在火堆边上就好,不然待会磕了碰了,你又要哭。” 裴悦:……这话是嫌弃她? 野兔被清洗干净,用树枝从里面撑开,他们没有盐等调料,只能这样烤。 裴悦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随着兔肉的香味飘出来,更是忍不住咽口水。 李长安则是比较淡定,不时添两根木柴,再给野兔翻个面,倒是没转头看裴悦一次。 裴悦满头的秀发已经用布条绑在一起,洁白的面庞如白玉一般细嫩,即使是素面朝天,也是绝色佳人。 她一直盯着野兔看,后来发现自己的坐姿太不雅观,才重新站起来坐下。 看男人端正坐着,裴悦心想她的女儿身都暴露了,这个男人看着品行也很端正,这次遇险也不能全怪人家,而且最后也救了她,在心里默默给这次的事抹了平。 她觉得,既然遇到那么多次,倒是可以交个朋友。 “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长安愣了下,听裴悦这么一问,才想到裴悦还不知道他叫啥。他自个一开始就认出裴悦,所以心里明白裴悦的身份,便不会问这个。 转头时,看到裴悦和他浅浅笑着,动人的五官上跳跃着燥热的火光,李长安撇开头,看向火堆,犹豫了一会道,“我叫李平。” 既然裴悦认不出他,那他就不说了。李长安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许的赌气,但也是他深思后的决定。如果他告知裴悦自己的身份,现在只会更加尴尬。 一个本该在家里待嫁,一个也该禁足在东宫。却在京都之外偶遇,还是那么多次。 想到裴家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自己,李长安觉得也没必要和裴悦表明身份,等他回京都时,指不定裴家已经想到办法摆脱这门亲事。 况且,裴悦也没和他表明身份。 就在李长安这么想的时候,裴悦却道,“我叫裴悦,是愉悦的悦。我爹娘希望我能一辈子高高兴兴,所以给我取这个名字。平安平安,你爹娘是不是希望你能一直平平安安?” 裴悦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盛了满天星辰,李长安看着裴悦,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愣。 平安,长安,确实是希望他能长久平安的意思。这是李长安母亲的想法,母亲说生他的时候,觉得会一辈子待在封地,既然如此,就希望他能顺遂平安地长大。 李长安点点头,嗅到一丝焦味,赶忙去给野兔翻一面。 野兔的表面烤得有些黑,李长安用手把外面一层拨了,再递给裴悦一大块肉,“虽然没放盐会不好吃,但你将就一下。” “谢谢李大哥。”裴悦高兴接过,“我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啦,你不用担心我。” 李长安心想,不是吗?那下午哭的人是谁? 他的薄唇动了下,到底没说出口。 两人都许久没吃东西,就算没放盐,也吃得很干净。 裴悦去河边洗了手,晚风卷起她的长发,转身时看到李平坐在火堆边上,一举一动都透着难以言说的……贵气? 以前她只在书里看过公子如玉,举世无双,那时候她不懂写出这话的人到底看到什么样的人,才能如此形容。现在再看李平,她倒是觉得李平很有那份清韵。 裴悦心中好奇李平到底是干嘛的,但又觉得直接问会不礼貌,只好忍着好奇。 回到自己的那边,裴悦一个人看着火堆,四周是漆黑的树林和湍流的河流。她从没有这样夜宿野外,心里有些毛毛的。 “李大哥?”她小小声地喊了一句,本来只想确认李平有没有睡着,但李平问她怎么了,她又只好说没事。 得到李平的回应,裴悦稍微安心一点,可过了会,还是害怕。 她想着李平这会应该睡着,随后又轻声喊了下,这次李平直接走过来。 “裴姑娘,你到底要干嘛?”李长安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刚有点睡意,又被裴悦吵醒,很是难受。 裴悦轻抿薄唇,月光下看着十分可怜,“我……我害怕。” “就这?”李长安哼了一声,“你方才不是还说……”还说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么! 李长安话说一半,看裴悦委屈兮兮的,又把话给咽回去。 裴悦看李平又回去了,以为李平生她气,心里也觉得自己矫情了,不该这样麻烦别人。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丢过来一根布条,李平隔着巨石和她道,“我把布条绑在手腕上,你可以拉着它。如果真害怕,就……就轻轻拉一下。” 第29章 像私奔的 叶竹和秋和追不上马车,只能沿着马车碾过的痕迹找到河边。 发现主子可能掉河里后,叶竹都快急哭了。 秋和看着淡定,但手心都是汗。 两个人分头沿着河边找人,可一直到天黑,都没找到主子,反而遇到逃过一劫的听书。 听书也在找自家殿下,他把殿下给跟丢了,心里慌乱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等见到叶竹两个,本来还想着他们能有消息,结果也是什么都没找到。 秋和见听书没能找到主子,直接拔了剑,“都怪你们!” 听书大喊冤枉,“兄弟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也是受害者诶!那群人不干好事,我们也是替天行道,谁知道会那么不巧遇到你们。确实,连累你们是不好,但如果没有你们,我家公子肯定能跑掉。” “你还说!”秋和舞着剑直冲听书,要不是听书身手灵敏,怎么也得中秋和一剑。 叶竹见两个人就要打起来,赶忙出手劝架,“行了秋和,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找到姑……公子要紧!” 秋和被叶竹拦着,这才停手,叶竹转而看向听书,“我问你,你家公子可会浮水?” “会啊,而且水性极好,因为我们从小就……” “够了,不需要你回答那么多。”平日温柔的叶竹,这会也严厉起来,“那我再问你,你家公子可会救我家公子?” “应该是会的。”听书想到叶竹的主子还帮殿下说过话,而且殿下之前都帮了,现在也不会见死不救。 得到听书的答复后,叶竹稍微受到一点安慰,“桥的两边我们都搜寻过,并没有发现公子的踪迹,按着桥边上栏杆的撞击,马车肯定掉进河中。如果两位公子都掉下去,他们势必会被冲到下游。” 叶竹一番分析后,其他人也有了思路,秋和马上道,“我们到山崖下,沿着河边找!” 三个人一致同意不能耽搁,一起到了山崖下。 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被冲在岸边的马车,等他们跑过去时,马车里并没有看到人,这让他们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但在马车附近,也没有脚印之类的踪迹。 听书道,“他们应该在水中就逃出马车,既然能脱离马车,肯定也能游到岸边。” 听书对殿下的水性很有自信,以前在封地时,殿下四岁就学浮水。后来到了京都,在两次“意外落水”后,殿下的水性便更好了。 听书建议,“我们在这附近休息一下,马上也要天亮了。如果我们不眠不休地走下去,也难找到他们。” 秋和不同意,叶竹却觉得可行,因为天确实快亮了。等天亮以后,也更容易发现主子的踪迹。 三个人暂且在原地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等天刚蒙蒙亮,秋和便起来要出发。 听书无奈,只好跟着一块。 这条河的河水很是湍急,一般人若是掉河里,肯定会被冲很远。 听书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有火堆燃烧过的痕迹,且在原地发现了一根布条,听书认出是殿下衣裳的布料,三个人这才看到一点希望。 “他们昨晚在这里休息,现在肯定没走远,我们加快步伐,应该可以追上他们。”叶竹欣喜道。 三个人没敢停下休息,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听书看到殿下在树上划过的痕迹,高兴地和叶竹他们道,“我们按着这些标记,就能找到他们了!” 叶竹知道自家姑娘并不懂做标记那些,这会也只能期待听书能带她们找到姑娘,希望姑娘别受伤,不然她们无法和老爷交代。 与此同时,裴悦和李长安刚上了一辆驴车。 裴悦本来想在原地等叶竹他们,但李长安说可能没等来叶竹几个,先把追杀的人给等来,他们只好继续上路。 不过李长安沿路做了标记,只要听书看到,就能按照标记找到他们。 如今他们两个一身狼狈,好在他们的钱袋都还在,等到了城镇,能重新置办行头。 山路难走,特别是有些地方还没有路,裴悦走了没多久便脚疼,但是她为了不让李长安觉得她娇气,一直忍着没说。 可裴悦走得磕磕绊绊,李长安都看在眼里。没办法,只能到官道上,找了辆准备去镇子上的驴车。 赶驴车的老汉自我介绍说姓江,特别自来熟,从李长安两个上了驴车后,就一直在说话,“我说你们真是小两口吗?我瞧着怎么那么像私奔的呢?” 裴悦听江老汉误会他们是一对,赶忙解释说他们不是夫妻。 “那是啥?难不成你们要说是兄妹?”江老汉一副过来人语气,“私奔就私奔嘛,这年头私奔都说是兄妹,老汉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 说着,江老汉还回头冲裴悦两个笑一下,惹得裴悦的脸红得如朝霞,一个劲地拿眼神去看李长安,可李长安却闭着眼睛不理她,也不解释。 “不过啊,这位小娘子也太俊了一点。”江老板突然道,“我劝小郎君别带着小娘子进城镇,这一代可不太平,或者把脸遮起来才是。” 听到这话,李长安才睁开眼睛。 裴悦听到这话有些害怕,同时看向李长安的脸,其实她觉得李长安也长得特别好看,若是可以,他的脸也得遮遮,不然太惹眼。 李长安难得开口,“为什么不太平?” “你们不知道吗?”问完江老汉就明白了,“也对,你们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我和你们说,这里是冀州地界,再往前走一会,便是梅山镇。梅山镇附近一带都是矿山,大部分都是私矿,要是让那些糙爷们看到这么俊俏的小娘子,不得抢了去?” 江老汉说话时,李长安转头看向裴悦的脸,裴悦长得确实太惹眼一点。不过他没想到,会误打误撞到了冀州地界。 快到梅山镇时,李长安提前下了驴车。 江老汉临走前,再次交代,“小郎君一定要信我的话,你这小娘子太漂亮了一点,最好还是挡着脸吧。” 顿了下,江老汉眯眼笑道,“还有,既然是私奔,就不要闹小脾气。你们郎才女貌,快些离开冀州,找个平安的地方过日子。” 第30章 夫君真好 看着江老汉的驴车走远后,裴悦才问李平,“你方才为何不解释?” “解释什么?”李长安问。 “解释我们不是私奔啊?”裴悦觉得,这个事不能让人误会,就算不认识,也要解释清楚才好。 可李长安却说没必要,“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人,连我们名字都不知道,与其解释那么多让人遐想,还不如就由着他猜。” 说完,李长安看着裴悦精致的面容,慢慢皱了眉。 裴悦见李平看着自己,偏头看向别处,小声道,“这里荒郊野岭,没有纱帽,我也没办法遮挡容貌啊。” “况且,你自己也长得更招摇。” “我是男子。”李长安没多想道,“你在这里等等。” 裴悦不解地看着李平跑进树林,心想男子又怎么样,京都里照样有人养男宠。 在裴悦心里嘀咕时,李长安很快捧着一块干土回来,要裴悦擦脸上。 裴悦有些嫌弃,但想到江老汉说梅山镇都是些糙汉,只能忍着恶心涂脸上。 “还有手背和脖子,都涂一点。”李长安催道。 “好啦,我都会涂的。”裴悦涂完后,感觉自己身上都多了一些味道,她犹豫地看了眼李平,“李大哥,你真的不涂点吗?你是不是没看过话本,不知道男子也会被抢亲?”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李长安确实没看过话本,也没那个闲工夫,看裴悦涂完,立马拔腿往梅山镇走。 梅山镇里如江老汉说的一样,街上随处可见衣裳破旧的男人,偶尔也会有几个穿着还可以的,不过大多是丫鬟小厮打扮。 李长安找了家客栈,结果只有一间房,环境还不是很好,窗外就是混浊的小溪。 进了房间后,李长安让裴悦待着别出去,“待会我让老板娘送点吃的上来,你就待屋里好了。” “那你呢?”裴悦不想一个人待在陌生环境,让人很不安心。 “我出门看看梅山镇的情况,也顺便留点痕迹。”李长安简单道。 走到门口,李长安要关门时,发现裴悦还眼巴巴地看着他,不太自然地道,“你放心,我不会独自离开。” 等门关上后,裴悦立马栓了门。 有了这段经历,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外面的世界果然很复杂。 她想去洗脸,却想到老板娘会送吃的来,只好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桌面。 要是叶竹和秋和在就好了,她们肯定不会让她一个人留下,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 裴悦想着想着,就快睡着了,直到老板娘来敲门,才猛然惊醒。 老板娘四十出头,肤色偏黄,一手提着水桶,另一只手提着竹篮。 “小娘子的夫君可真好,特意让我提了热水来给你,我还是头一回见那么贴心的郎君。”老板娘自我介绍说姓黄,让裴悦喊她黄婶,“这里是馒头和咸菜,你们来的时间不好,还没到吃饭的时辰。要是晚饭想吃肉,就提前和我们说一声,我再给你们做。” 裴悦轻声道谢,想帮忙提水桶,却发现她根本提不动。 “小娘子不用忙活,我自个儿来就行,我多的就是力气。”黄婶把水桶提到屋里,看了裴悦一眼,笑道,“小娘子说话可真柔,就是黑了一点,不然你肯定很漂亮。” 裴悦讪讪笑下,她这会实在接不住黄婶的话,只想快点打发了黄婶,好一个人待着。 好在黄婶很忙,客栈都住满了,放下东西后便出去。 裴悦吃了半块馒头,倒是挺松软,但身上实在难受,还是先去洗了脸。 一番忙碌后,裴悦累得眼皮打颤,躺床上后,便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的李长安,绕着梅山镇的主街道走了一圈,买了两套男子穿的衣裳,还买了一些干粮。 期间,他还打听到,梅山镇最大的矿主叫张荣,宅子就在梅山镇的东边。 李长安到张荣府外时,不由惊讶一会,这座宅子和梅山镇多少有点格格不入。街道是凌乱的瓦舍,张荣的宅子却气势辉煌,比起京都世家的府宅都不差,难怪镇上人和他说起的都是张荣。 为了不引起怀疑,李长安没有多逗留,大致看了一眼,便回客栈。 等他上楼时,发现被栓住,敲门也没人应,只好绕到一楼的客栈外,往窗户里丢石子。 裴悦正睡得香甜,突然听到屋里有响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猛地坐起来后,看到有人往屋里砸石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小心翼翼地挪动到窗沿,才看到楼下一脸怨气的李平。 “你等一下,我这就给你开门。”裴悦不好意思地道歉。 她去开了门,没多久,李长安才提着东西过来。 “睡得这般死,若是来了坏人,你也不会醒吧。”李长安看着地板上的石子,表情写满了不耐烦。 “昨日太累了,所以才会那么困嘛。”裴悦嘟着嘴,坐下后,发现已经到了傍晚,才提到黄婶说要吃肉得早交代,“对了,晚饭我们想吃肉的话,得提前和老板娘说。” “我已经说过了。”李长安把油纸打开,拿出一套衣裳递给裴悦,“女子在外行动多有不便,你还是换了男装。这两日我们就待在梅山镇,等听书他们找来后,再各自出发。” 裴悦没有意见,她现在什么都不懂,就是李平把她卖了,她可能都不知道。不过,她不觉得李平会是那种人,不然当初遇到王忠时,也不会出手帮她。 裴悦去屏风后换了衣裳,虽然材质粗糙,但也比泡过河水的衣服舒适。 等她换好出来,桌上也摆了两碗菜,是黄婶刚送上来的。 昨日到现在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裴悦当时就流了口水,坐下后,主动给李平盛饭,“李大哥,我们又不是没钱,为何只点两个菜?” “财不外露。”李长安只说了四个字,便低头吃饭。 一碗炒腊肉,还一碗青菜,放了很多油,裴悦吃着有些不习惯,但有的吃总比没得吃的好。 等吃饱后,再把碗筷放进竹篮,提到门口摆着,等老板娘看到就会提走。 做完这一些,天也黑了,窗外月亮不算圆,却很亮。 这时裴悦才想到一个难题,只有一张床,今晚该怎么睡呢? 第31章 一起逛街 李长安也注意到了这个尴尬。 他看着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床,总不可能让他们两个睡一起。 屋里的气氛仿佛凝固住,两个人坐着也不说话,视线都不敢对上。 在板凳上坐了一会,李长安抱了一床被褥,准备铺在地上,“今晚我睡地上。” 裴悦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刚问完,她就觉得自己这话太多余,床只有一张,不然总不能两个人睡一起。意识到这点,赶忙说了“谢谢”。 下午睡了很久,裴悦这会还很清醒,坐在床上看到李平也没睡,闲聊道,“李大哥,你是北方人吗?” “怎么?”李长安没有抬头,而是继续看着手中的纸,上面是他画的梅山镇地形图。 “没什么,就是这次你帮了我挺多,若是等我找到舅舅后,可以给你寄点礼物。若是你以后有需要,也可以找我帮忙。”裴悦觉得李平为人还蛮正派,虽说她会掉河里的起因是李平,但这几天的接触,她可以感受到李平虽然不太会说话,人却靠谱。 李长安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想到裴悦的话后,好似随口道,“你是去投奔舅舅?” 如果李长安没记错的话,安旭正在永宁抗击水贼,而且快要结束了。裴悦去找安旭,李长安的第一个反应是裴悦要逃婚,所以让安旭帮裴悦安排以后的生活。 以前裴阙夫妇被流放到永宁附近,后来在永宁置办了府宅,如果裴悦逃婚去永宁,李长安倒是能懂裴阙的安排。 但裴悦却摇头说不是,“我不知道你家中可有姐妹,作为女子,在这个世道有太多的约束。我只是想出门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然以后可能没机会了。” “为什么没机会?”李长安问。 “这个嘛……你肯定不懂。”裴悦摇头躺下,屋里只有一盏烛火,光线很暗,她看着头顶黑乎乎的纱帘,过了会再道,“李大哥,我看你气质非凡,其实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吧?” 谈吐像是贵公子,可做起杀野兔的活又很熟练,本来不该在一个人身上出现的行为,倒是都出现在李平身上。 裴悦是真的很好奇李平的故事,这是她离开京都后,第一个遇到那么多次的人。 李长安拿图纸的手顿住,转头后,看到平躺着的裴悦,侧颜如画般精致,又回头看着跳跃的烛火,正要开口时,又听到裴悦道,“其实你不想说也没事,咱们萍水相逢,本就是陌生人。不过人生难得有这种经历,是难得的缘分,交个朋友也可以。” 裴悦说完后,翻了个身,背对着李平。 她没听到李平接话,便知道李平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既然别人不愿意多说,她也不好追着人问。 “我先睡了,你也早些歇息。”裴悦道。 李长安看了裴悦一眼,吹灭了蜡烛。 躺下后,李长安虽然睁着眼,四周却伸手不见五指。他和裴悦的这段缘分确实让人意外,谁能想到会在京都之外见到裴悦。 而且裴悦和他想的很不一样。 在靖安长公主府外匆匆一眼,本以为裴悦是个高冷孤傲的世家贵女,不曾想,倒也有不一般的见解。 这人啊,果然不能只看表面。 这一晚,两人睡得都还不错。再差的客栈,都比风餐露宿好。 只不过天刚亮的时候,他们便醒来了,客栈隔音不好,走廊里脚步声不断,听了让人心烦。 清晨的梅山镇云雾缭绕,裴悦推开木窗的同时,便有淡淡的雾气散进来,扑了满脸的湿气。 李长安从楼下提来热水,“你洗洗脸,我去拿吃的上来。” “你帮我去拿点锅底灰来,行吗?”裴悦突然道。 李长安愣了一会,才懂裴悦是什么意思,他犹豫了一会,“其实你待房间里就行。” 裴悦不想整天都待房间,而且李平要是出去,又成了她一个人,什么事都做不了,人会疯了。她恳求道,“我就和你出去走一会儿,中午前我就回来,绝对不一直缠着你。” 刚洗完脸的裴悦,眉眼清秀如山间精灵,清澈得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李长安愣住片刻,转身走到门口时,才道,“我看看。” 裴悦走到门口时,李长安已经下楼了,摇头嘀咕道,“这人怎么这般冷呢?” 没有首饰,裴悦穿的又是男子的衣裳,她用布条简单地绑住一头的秀发,鬓角留了两瓣青丝,秀丽中多了两分清俊。 等李长安回来时,便看到裴悦绑起了头发,手中的锅底灰突然不太想递过去,“你把这个涂脸上,没事吗?” “昨天你不是还给我涂泥巴吗?”裴悦笑了下,把锅底灰兑了点水,把手掌涂黑一点后,熟稔地往脸上涂。 锅底灰比泥巴更黑,裴悦不好涂太多,就是让自己气色差一点,看着没那么白,不然别人看了也会奇怪。 一番操作后,两人用了早饭,才一块儿出去。 能够从狭小的房间出来,裴悦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只不过,梅山镇太小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裴悦就把主街逛了一圈。 李长安还想去张荣的府宅看看,便说先送裴悦回客栈。 “那你呢?”裴悦问李长安,“你去哪?” “我有我的事。”李长安不愿意多说。 裴悦努努嘴,也不多问,“行吧,那就回去吧”瞧着快到客栈,正好附近有家卖话本的铺子,裴悦想过去买两本,好用来打发时间。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等裴悦抬头看去时,就看到一辆华美的马车,蛮横地从对面冲过来。 她喊了句小心,本想提醒李长安,反而先被李长安拉着往后退了一大步。 马车呼啸而过,扬起阵阵尘土。 “咳咳,这人谁啊,在街道这般快速赶车,不怕撞到人吗?”裴悦皱眉道。 边上卖雨伞的小贩提醒道,“公子可不敢说这个,那是张家的公子和小姐,他们在梅山镇就是横着走也没人敢管。你们外地来的不知道,谁要是惹怒了他们,肯定没有……” 小贩还没说完,就缩回脑袋,不敢再开口,因为他看到飞驰而过的马车,又回来了。 马车放慢了速度,木窗被推开,里边坐了位妆容浓艳的胖小姐,她两眼惊喜地往外伸出头。 最终,马车停在了李长安的边上。 那胖小姐夹着嗓子,娇羞地看着李长安,“公子可是本地人?” 第32章 醉酒夜逃 李长安墨色的浓眉微微蹙起,马车上的姑娘目光太过炙热,他不想搭理对方,转身拉着裴悦要走。 裴悦被李长安拉着踉跄了一下,直觉告诉她,马车里的人不好惹。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 张燕没得到回应,当即放下脸色,从马车上下来,直接挡在李长安和裴悦的前面,“我问你话呢,是聋子吗?” 李长安表情冷冷,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我不认识你。” “那你就是外地来的喽。”张燕立马了然,对马车边上的几个小厮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立马围住裴悦两个,“我是张家的姑娘,你可能不知道我,这方圆百里的矿山有一半都是我家的。我觉得你长得好俊秀,想请你去我家做客。” 裴悦听到最后时,更想和李平说一句,看吧,话本里的事成真了,后悔不在脸上抹一把灰了吧。 她用余光悄悄看了李平一眼,但只看到李平雕刻般的下颚,再去那位张家小姐,膀大腰圆,眼睛只有绿豆大小。 裴悦在心里默默为李平道了句倒霉,又苦恼如何才能摆脱张家小姐。 李长安眉头紧锁,见四周的百姓都不敢过来看热闹,可见张家在当地的势力有多大。 思索片刻,李长安看着张燕道,“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张燕冷哼道,“在这里我们张家就是老大,本小姐看你生得顺眼,才让你去我家做客。你就别磨蹭,老老实实跟我去吧。” “行。”李长安点了头。 裴悦听到李长安答应时,眼睛都快瞪出来,这位李大哥怎么回事?看不出来张家小姐觊觎他的男色吗? 李长安不动声色地松开裴悦的手腕,若是光明正大地进了张荣的府宅,也能更好地打探。不过裴悦还是别跟着一起去,他自己去也好随时开溜。 可张燕下马车时,就看到李长安牵着裴悦的手腕,以为是李长安的小厮,“那你跟我上马车,小厮就和他们一块跑着来吧。” 马车虽然宽敞,但一男一女坐在马车里,到底不好看。 “不用了,我也走着就好。”李长安道。 “那怎么行,你是我的贵客!”张燕瞪眉说完,却看到李长安放下脸色,反而还更好看,心里酥酥的,不想惹李长安生气,“行吧,我陪你一起走。” 梅山镇的人都认识张燕,故而所有人都会多看李长安两眼。 李长安偏头看裴悦,“你先回客栈,我去去就回来。” 张燕听到这话,啧了一声,“你带着他一起又没事,张家多的就是房间,有个熟悉的小厮伺候你,你也舒服点。” 李长安还是坚持让裴悦回客栈,裴悦看看张燕,又看看李长安,行吧,人要往上爬,她也拦不住。 “那你……多保重。”裴悦语重心长地道。 等裴悦转身要走时,张燕喊住裴悦,“你等等,这个给你。”她丢给裴悦一个钱袋,“买身衣裳收拾下自己,脸长得那么黑,还不打扮一下,更丑了。等你家公子安顿下来,你再来张家吧。” 裴悦颠了颠钱袋,还挺重,突然觉得张燕还不错了。 她拿着钱,和张燕说了句谢谢,径直去了卖话本的摊位,连着要了好几本。 李长安瞥了眼裴悦的方向,幽暗的眸光更深了一点。 “公子,人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张燕越看李长安越觉得好看,她还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子,“诶,你别走那么快啊,我们一起逛逛呗!” 裴悦买完话本时,只看到李长安走得飞快,身后的张燕紧追不舍。 还是方才卖雨伞的小贩问裴悦,“小兄弟,你就看着自家公子被糟蹋了吗?” 裴悦哼声道,“他自个要去攀富贵,我又如何拦得住。再说张家小姐挺大方,想来我家公子也可以跟着吃香喝辣的吧。” “那可不一定,你家公子的身板怕是吃不消几日哦。”小贩颇为担忧地看着裴悦,“再说了,就张家小姐长那样,岂不是苦了你家公子?” “没事,能坚持几日是几日。”反正被占便宜的不是裴悦,她才懒得管呢。 裴悦买了话本,又去买了点卤味,回到客栈后,便抱着话本看了起来。 只不过,一个下午,她却没看几页话本,香喷喷的卤味也没啥胃口,倒是在床上躺了大半天。 傍晚黄婶来送饭时,裴悦才从床上起来。 她刚开门,黄婶就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悦。 “哎,婶子知道你心里苦。”黄婶提着竹篮进屋,竹篮里还多了一壶酒,她拿出两个酒杯,“我跟你说,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婶子都知道你家郎君的事了,他竟然自愿跟张燕走,也太没骨气!来,婶子陪你喝两杯!” 说着,黄婶就给裴悦倒酒。 裴悦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黄婶灌了一杯酒。 黄婶又给她自己加满酒杯,“不瞒你说,婶子年轻时可是十里八村最美的姑娘,家里爹娘给想看了个读书人,可我非不要,自己选了个臭挖矿的。结果陪她吃了几年苦,把自己熬成黄脸婆,狗男人倒是和别人跑了,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该死?” 裴悦没想到黄婶还有这段故事,看黄婶说得难受,她举起酒杯,“黄婶,我敬你。” “好,咱们都是苦命的女人,今晚喝个痛快!”黄婶嗓门嘹亮,颇有气势,“不过你男人长得是真好,这样的话郎君,别说张燕喜欢,婶子我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裴悦想了想李平的容貌,确实很不错,是她见过最清俊的公子。 就是可惜,要被糟蹋了。 裴悦和黄婶一人一杯,一起喝了一壶酒,两个人都醉醺醺的。 不过睡觉前,裴悦还不忘栓了门。反正今晚只有她自己,不用给李平留门。 等深夜李长安回来时,再次进不了屋,他只好爬窗户进来。 可刚进屋,就嗅到一股酒气,吹燃火折子后,才看到床上面颊绯红的裴悦,正睡得香甜。 “裴姑娘?”李长安想把裴悦叫醒,但裴悦喝了酒,怎么也叫不醒。 他戳了戳裴悦的手,可裴悦不仅没醒,还拉住他的手指。手指被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仿佛有什么东西撞了下他的胸口,惊慌失措地抽出手指。 就是这样,裴悦也没醒来。 李长安看了眼窗外的月色,若是再不走,等天亮了,张家便要来人,他只好蹲下背起裴悦。 姑娘家的身子格外软,李长安头一回背姑娘,胳膊都不敢乱放。 第33章 不是对手 李长安背着裴悦,蹑手蹑脚地出了客栈后,才快步离开梅山镇。 或许是室外的风有些冷,裴悦迷迷糊糊地醒来一下,但还以为是在梦中,捏住李长安的耳垂,娇娇地哼了一声,“坏男人。” 随后,裴悦继续趴在李长安的背上,沉沉地睡去。 李长安背着裴悦找到了一个山洞,走了一路,他也累了,打算等天亮再说。 今日去了张荣府上,那个张燕就是个不知廉耻的,把他关进房间后,就要往他身上坐。后来还是他想法子要逛逛张家院子,张燕才不情不愿地带他出去。 后来又遇到张荣,那个张荣明显对女儿的所作所为没有意见,还盯着李长安打量说真不错。 不过,好在李长安找到了他要找的人。他果然没有猜错,张荣和张耀武有关系,张耀武的妻儿就在张荣的府上,至于是什么关系,李长安还不知道。但他们都姓张,肯定有亲缘关系。 “呼。” 李长安坐在地上,漆黑的山洞里视线昏暗,边上的裴悦睡得沉,他不由摇头叹气。 这姑娘,要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李长安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开始思考,张耀武的这个事,他接下来该怎么做。特别是蒋元亮和吴锦升,他们两个,这会怕是还没猜出他的身份吧? 事实上,确实是这样。 吴府里,蒋元亮面色阴沉地看着对面的吴锦升,他本来就忍着吴锦升,现在让人给跑了,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啪”地砸碎了案几上的茶盏。 “吴县令好大的本事,自个的府宅都能进了贼,却还抓不到对方。追了一晚上,连对方的脸都没看到,你养的那些人都是废物的话,还不如趁早埋矿井里!”蒋元亮咬牙讽刺完,恶狠狠地瞪着吴锦升。 吴锦升也很生气,他派了二十几个人出去,却连对方的样子都没看到,确实很打脸。 “追出去的人说,是因为路上遇到了其他人,那伙人的侍卫太厉害,实在打不过。”吴锦升小声道。 “还有其他同伙?”蒋元亮眉头紧拧,如果只是普通飞贼还不用太担心,但有同伙有预谋的,便要立刻警醒。 吴锦升摇头道,“应该不是,就是不小心遇到,然后那些人帮了贼人。后来沿着河边找,只找到了毁坏的马车,脚印走到树林里后,便再没踪迹。” 找不到踪迹是因为被叶竹他们给抹去了,走到森林里的脚印也是故意制造的假象,引导吴锦升的人往另一个方向去。 蒋元亮听得头都大了,深吸一口气后,死死地盯着吴锦升,“吴锦升,我不管你和张耀武是什么交情,也不管你有没有把柄在张耀武手中。既然你抓不到那两个贼人,就老老实实把张耀武的家人交出来,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不仅仅是你,你的祖宗十八代都要跟着倒霉!” 吴锦升还不愿承认,“大……大人,我不懂您的意思。” “少他娘的装傻!”蒋元亮起身冲到吴锦升跟前,拎起吴锦升的衣领,猛地用力拽起来,“再跟老子装傻,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剁了你的头?” 松开吴锦升,蒋元亮的眼里闪过一抹阴鸷,“别以为你做的事我都不知道,如果张耀武的家人被太子的人找到,你觉得到时候,你还能活吗?你也有家人,最小的儿子才八岁吧,听说很聪明伶俐,要是陪着你一起去见阎王,是不是很好?” 吴锦升赶忙摇头,他给蒋元亮跪下,恳求道,“蒋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您别动我的家人。” “那就快点把人交出来!”蒋元亮没耐心地吼道。 “人不……不在梧州城里。”吴锦升道。 “那在哪里?” “在梅山镇。”吴锦升低头不敢看蒋元亮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做出这种事,蒋家不会放过他,这会只能用他自己换一家人平安,“不过您放心,张耀武的家人都被看着,他们永远都不会离开梅山镇,也不会有人知道的。那日的小贼也没听到什么,梧州城里城外我都管控着,他现在可能怕得躲起来。” 说着,吴锦升给蒋元亮磕头,直到额头都磕破了,蒋元亮还不曾松口。 “蒋大人,我帮蒋家做了十多年的事,您就看着我那么多年的苦劳,放过我的家人孩子吧。”吴锦升哭得泪眼婆娑,却看得蒋元亮更心烦。 蒋元亮回到原来的座椅,坐下后,看着吴锦升道,思索道,“我问你,你一个贪财好色的人,哪里来的胆子帮张耀武做这些?” 吴锦升颤巍巍地抬头,看了蒋元亮一眼后,又飞速低头,“因为……张耀武拿了我的账本,如果我不帮他这么做,我也是要死,而且还得满门抄斩。” 账本是一个原因,还一个是张耀武说蒋家迟早会卸磨杀驴,就像对张耀武一样,利用完了就要让张耀武帮蒋家去死。 吴锦升不想死,他也害怕死。当了这么多年的官,积累了不少财富,他只想好好享福。留着张家的人,原想着必要时还能用来和蒋家做交易,可他没想到,不仅会出现意外,蒋元亮还那么聪明。 到这一刻,吴锦升深刻地意识到,他不是蒋元亮的对手。 蒋元亮听到吴锦升的回答,倒是不意外,这世上贪官最怕的,就是账本被人拿走。 “梅山镇。”默念一遍这三个字,再看跪着的吴锦升,蒋元亮冷哼道,“起来吧吴大人,你这么跪着我可受不起。你帮蒋家做了那么多年的事,蒋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吴锦升犹豫地去看蒋元亮,刚才还怒吼要杀了他,现在又说不会忘恩负义,让他如何能相信。 蒋元亮笑了下,“快些起来吧吴大人,我方才不过是吓吓你,只要把这个事情给抹平了,往后什么都好说。” “真的吗?”吴锦升有点意外,又看到一些希望。 “只要事情处理好就行。”蒋元亮幽暗的眼珠转了转,“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梅山镇。”不亲眼看到张耀武家人去死,他都不放心。 第34章 面颊泛红 裴悦是被冷醒的。 睁眼后,胳膊疼,腰也疼,哪哪都酸痛。特别是脑袋,仿佛灌了铁水一般沉。 早知道昨日就不该和黄婶喝那么多酒。 等她坐起来时,才发现四周的环境和客栈不一样,布满灰尘的山洞,面前不远处蜘蛛网上的蜘蛛还在吐丝,裴悦吓得瞬间清醒。 “这……这是哪里?” 山洞是陌生的,边上还有个火堆,李平没有在,而且不是在做梦。 难道昨晚她睡着后,被人给掳走了? 裴悦赶忙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还好,衣裳都齐整。 可这里到底是哪? 就在裴悦这么想的时候,山洞外突然传来落叶被踩碎的“沙沙”声,她紧张得浑身绷紧,捡起边上的木棍,忐忑地望着洞口。 李长安回来时,就看到裴悦冲起来胡乱挥舞木棍,他无语道,“你在干嘛?” “我!”听出是李平的声音后,裴悦立马不动了,看着李平都快哭出来,她靠在石壁上大口喘气,带了点哭腔地委屈道,“我……我还以为被人拐走了呢。” “你就是被人拐走也正常,睡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李长安吐槽完坐下。 裴悦抿紧唇瓣,看着李长安好一会儿,才慢慢蹲下,“黄婶邀我喝酒,我又不知道那个酒的后劲那么大,不知不觉就喝醉了。” “喝酒?为什么喝酒?”李长安问。 “因为黄婶说……”话说一半,裴悦赶忙停住,反问道,“你不是去了张家,怎么又回来了?昨晚是你背我过来的吗?为什么啊?” 李长安抬头时,看裴悦一脸不解,心中莫名有点生气,起身拍拍衣袖道,“张燕要招我当夫婿,我不愿意,就跑了。” “哎,昨天就让你也往脸上抹一点灰了吧,你偏偏不信我的。这不,被人姑娘给看上,还要逃跑。现在好了,又要风餐露宿啦。”裴悦小声嘀咕,以为李长安听不到,但等她转身时,去看到李长安一直看着她。 李长安已经走到洞口,眼神有点不耐烦,裴悦赶忙小跑过去。 两个人往树林外走,期间李长安都没再开口说过话。 裴悦跟在李长安身后,不时偷偷看李长安两眼,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在生气?” “没有。”李长安说完停下,他们的前面出现一条溪流,要穿过溪流,得经过一条独木桥。 李长安自己先走上独木桥,头也不回地走过去。 裴悦站在独木桥这边,看到李长安已经走到对面,因为独木桥有点晃,刚踩上去便滑倒。 “哎呀。”她小声惊呼,再去尝试时,腿却抖得厉害。 还说没生气?明明脸那么臭! 虽然裴悦不知道李长安为什么不高兴,但她能感觉到李长安的心情。 对面的李长安看裴悦尝试好几次都没成功,不耐烦地走回来,“你这个样子,还说出来看看,要是遇到个坏人,早就被卖了。” 这个语气有点重,裴悦抿唇看着独木桥,决心一定要成功走过去,不能让李平给看扁了。 但有时候想的很好,现实却做不到。裴悦从没走过独木桥,没有那个平衡,尽管这次成功往前面挪动了两步,却还是踉踉跄跄歪了身子。 眼看就要摔进河里,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腰,温热的触感随即而来。 李长安捞起裴悦,眉头紧皱,等裴悦站稳后,他不太情愿地伸出一只手,“你抓紧我,我带你过去。” 到这个时候,裴悦也没得挑了,只能两手抓住李长安的手。李长安看着瘦,但胳膊还是挺粗,抓住手后,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倒是走得稳健许多。 两个人一起过独木桥,就要慢许多,李长安怕走得太快,还要时不时回头看下裴悦。见裴悦一直低头看着脚下的独木桥,他又觉得有点好笑,绯色的薄唇轻轻动了下,微不可见地上扬一些。 经过独木桥后,裴悦还紧张地我住李长安的胳膊,停下喘了会气,抬头时,却看到李长安的面颊有些红,以为李长安是累的,赶忙松手。 李长安转身继续往前走,步子有点快,裴悦小跑一会才追上。 一上午,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快到中午时,看到田野附近有几户人家,李长安让裴悦坐树下别动,他去买点吃的。 “你藏灌木后,别随便出来。”李长安看了下裴悦的脸,这会什么都没涂,还有着细细的薄汗,太过于惹眼一点。 裴悦听话躲到灌木丛中,一个早上都没吃东西,她又累又饿,但知道自己啥也不会,便不跟着惹麻烦。 附近山林茂密,农家小院里冒着炊烟,李长安敲门后,竟然遇到了江老汉。 江老汉看到他也很意外,“小郎君,怎么是你啊?你家小娘子呢?” 听到“小娘子”三个字,李长安眉头一紧,“她在附近等我,我们经过这里,想用银钱换点吃食,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去把她喊来,咱们再见面就是缘分,一碗米饭老汉我还是有的。”江老汉笑着往门外张望,却没看到裴悦,催道,“快点去啊,让人小姑娘在山林藏着,也不怕吓到人家。你可真不会疼人!” 李长安张嘴想反驳,却又觉得没必要,便折回去找裴悦。 裴悦听说遇到了江老汉,觉得还真是缘分。 他们走进院子时,江老汉从屋里搬出两个矮凳,招呼他们道,“你们先坐一会,我看你们早上就没吃东西吧,煮饭太费时间,我给你们煮点面疙瘩。” 江老汉的院子里就种了青菜,鸡舍里养了两只老母鸡,他去鸡舍掏了两个鸡蛋,进厨房忙活去了。 裴悦打量了一圈江老汉的院子,只有一间土房和一间厨房,看着很小,而且没有其他人住。 没过多久,江老汉就端着两碗面疙瘩出来,放在石桌上后,走到一个木墩边上坐下,掏出旱烟杆,笑着看裴悦两个,“我们这里偏僻,你们要是再往里边走,就是深山老林了。最好是往外边走,找一辆船南下离开冀州,私奔也要有点计划嘛。” 裴悦刚吃一口面疙瘩,被江老汉的话弄红了脸,她含糊不清地道,“不……是私奔。” “莫要诓我年纪大,若不是私奔,谁会一身狼狈地跑到我们这个山里头?”江老汉很肯定地道,笑着时露出仅剩的两颗门牙,“私奔就私奔嘛,我当年也是私奔来的这里,就是我家那口子命不好,走得早了点。” 第35章 被抢亲了 江老汉说,他年轻时是地主家的长工,身体好,又肯卖力气,很得老爷喜欢。但再喜欢他,他也只是一个长工,就算他和小姐互相喜欢,老爷也不肯把小姐嫁给他,还要把小姐嫁给县令当妾。 江老汉没有家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眼看着心上人要嫁给别人做妾,两人干脆心一狠,私奔到冀州。 冀州的矿山多,江老汉那会年轻又有力气,想着只要肯卖力气,一定能让娘子过好日子。 他拼命地干活,也存了一些买地的钱。就在他觉得日子要越来越好时,娘子却难产走了,孩子也没能留下。从那以后,他就一个人住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过了快四十年。 裴悦听完江老汉说的,眼眶泛红,“您就没想着,再出去闯一闯吗?” “有啥好闯的呢,心都跟着我家那口子走了,不过是撑着一个身子,好每年给她和孩子扫墓,别让他们坟头凄凉罢了。”江老汉敲了敲烟杆,“所以啊,我说你们既然都敢出来私奔,往后就一定要好好的,别置气。不要等人不在身边,再感叹可惜了哦。” 说着,江老汉起身进了厨房,拿了四个热饼出来,“这四块饼我刚热好,虽然不好吃,但耐饿。” 李长安和江老汉道谢,掏钱的时候,却被江老汉按住手。 “一点吃食而已,算不上什么。”江老汉笑了笑,“往后切记要对人家小娘子好一点,人家能跟你出来,便是把一生都交付给你。你要是辜负了人家,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李长安拿钱的手微微顿住,看裴悦低着头,不禁红了耳根,他觉得这个误会太大了,一时半会都解释不清。 两个人吃饱后,江老汉说用驴车送他们出去,不然他们天黑也走不出去。 李长安没有拒绝,在江老汉去牵驴车时,他在厨房的葫芦瓢下放下一锭银子。转身出去时,正好被裴悦给看到。 “你……”裴悦想说李长安真细心,但话到嘴边又改口道,“你今天要不要也抹点灰?”她指了指李长安的脸。 李长安看看裴悦,又看看锅底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非常艰难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涂完脸,才一起上驴车。 江老汉是个能说会道的,一路和裴悦两个说附近的山林有什么,河里又有什么,偶尔还会扯上几个传说。 裴悦听得心里闷闷的,明明是一个那么爱说话的人,却住在只有四五户人家的山村。她想到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驴车走得不算快,却在快傍晚时到了大路。 江老汉说这条大路离梅山镇最远,再往前走一个时辰便能到另外一个镇上,他们正好可以在天黑左右到达。 裴悦看着江老汉的驴车缓缓远离,心中突然有几分愁绪。 李长安看裴悦发呆,薄唇微动,“走了。” 裴悦点头说好,不甚强烈的阳光透过树梢落在路上,斑斑点点,倒是让人暖了一些。 但没等他们走几步,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等他们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来的是张家侍卫,一共有三十几个人,都骑着马。其中一个指着李长安,大声道,“就是那个人,竟然敢打晕姑娘,大家把他们围起来!” 一听这话,裴悦心里顿时一个完了,可恨叶竹他们没有在。 然而她却不知李长安有多能打。 刚有人要接近,李长安纵身一跃,踹下马背上的人,随后过来的两个也同样被他踹下马,长腿宛如会飞一样,利落又干脆。 裴悦看得目瞪口呆,她自个的花拳绣腿在这会根本用不上,被李长安护在身后,就算处在人群中,也能有种安心的感觉。 但对方人太多,李长安带着裴悦不方便打架,便让裴悦上马。 好在裴悦会骑马,很快上了马背,她心急地对李长安道,“你也快点上来。” 李长安嗯了一声,在他要上马时,那群人突然撒出一些药粉,他飞快用剑刺了下马屁股,马儿瞬间狂奔冲出人群。 裴悦想要勒紧缰绳让马儿停下,马儿受到惊吓,却停不下来。 一路狂奔了不知多久,马儿才慢慢停下,把裴悦从马背上甩到地上。 裴悦后背着地,疼出了眼泪。 再回头看时,身后早已不是最初的树林,更不知道跑了多久,也没看到李平追来。 这可怎么办? 那群人抓了李平,会不会杀了他? 在危险时刻,李平还想着让她跑,裴悦咬咬牙,想去牵马回头,马儿却突然跑了。 “啊!”裴悦低吼一声,“怎么会那么倒霉!” 但她不能看着李平不管,张燕那个模样,李平被糟蹋了多可惜。要是能找到叶竹他们,还有机会救出李平。 裴悦艰难地往回走,等天快黑时,又累又怕,她却没有停下。害怕在这时候一点用也没有,她告诉自己得坚强。可以哭,可以难受,但是不能放弃。 当天空中可以看到弯弯的月亮时,裴悦听到远处传来赶车的声音,仔细一听吆喝声,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看到江老汉时,裴悦赶忙擦了眼泪,从树林后跑出来。 “慢点慢点。”江老汉停下驴车,过来扶住裴悦,“我听着有动静,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不曾想看到张家的人来抓你们。那伙人说要抓你郎君去和张家小姐成亲呢,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一路都不敢停歇。” “成亲?”裴悦不敢置信地确认道。 江老汉点头说是,“那会我躲在不远处,亲耳听到他们说张家小姐很喜欢你郎君,要绑他回去成亲,往后就把你郎君囚禁在张家当赘婿。” 说到这里,江老汉很后悔地叹了口气,“也怪我,当时应该也提醒下你郎君,让他也涂涂脸,这般俊俏的男人走出去,确实惹眼。” 裴悦愣住了,话本里的事还真成了现实。 “小娘子,张家就是梅山镇一带的地头蛇,进了张家的府宅,怕是没机会再出来。我看你们不像是普通百姓,不如我送你到驿站,你回去找家里人来救人?”江老汉建议道。 裴悦摇头说不行,若是回去找救兵,李平早就被张燕吃干抹净。 可是张家守卫众多,她确实没本事进去救李平。 裴悦眉头紧锁,就在她苦恼到快崩溃时,突然听到一句“小公子”,转头时,看到飞奔而来的听书。 在听书身后,还有叶竹和秋和。 第36章 至少三十 久别重逢,还是在最关键时刻,裴悦没忍住,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听书左右张望了一圈,没看到自家主子,着急问,“小公子,我家公子呢?” 裴悦抱住叶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听书这么一问,赶忙擦了眼泪,更咽到口吃,“他被……被人抢亲了!” “什么?”听书瞪大了眼睛,仿佛听错了一般,“什么抢亲?他怎么能被抢亲呢!”那可是太子殿下,而且还有婚约在。 听书和主子偷偷出门本就冒着杀头的风险,现在主子被抢亲,岂不是要被糟蹋? 老天爷,这也是要他的命啊! 听书激动问到底怎么回事,裴悦稍微冷静一点后,再说了昨天遇到张家小姐,李平又带着她偷跑出来的事。 听书听得一愣一愣的,等反应过来后,片刻都不敢等,“不行,我得快点去救人。” “小兄弟,你等等。”江老汉有很多事都没听明白,但他知道张家不是个讲理的人家,“你们不知道张家有多嚣张,光是你们几个去,肯定不行。我劝你们多找几个人,不然也是白去。” 江老汉一开口,叶竹才问江老汉是谁,裴悦说是个帮过他们的人,叶竹忙和江老汉道谢。 听书却执拗说要自己去,“我功夫好,有我一个就够了。” 裴悦也觉得一个人不太行,但如果她跟着去,只会拖后腿,便让叶竹和秋和一块儿去帮忙,她先去江老汉的家里等着。 叶竹却说不行,好不容易找到主子,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她得后悔死。 “但如果没有李平大哥,我可能早就没命了,你们不知道那个张家小姐多彪悍,还要霸王硬上弓。刚才也是李平大哥让我先走,我才逃过一劫,不能看着他被凌辱啊。”裴悦难受道。 叶竹和秋和对视一眼,叶竹提议道,“让听书和秋和去救李公子,秋和的功夫最好,等到了张家也不用大张旗鼓地抢人,偷偷潜入张家把人带出来就行。我陪着公子一起等。” 叶竹的功夫不如秋和一点,所以她选择留下。 裴悦看看听书,又看看秋和,深吸一口气,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听书心里着急,生怕主子今晚就被办了,飞快点下头,先走在前头。秋和看了后,再小跑追上去。 等听书他们走远,叶竹看到姑娘哭花了脸,心疼道,“咱们也出发吧,天要黑了,再不走,待会都看不到路了。” 裴悦点头,转头去看江老汉,“不好意思,又要麻烦您了。” “不碍事,就是委屈小娘子要在我的土房子睡一宿。”江老汉坐上驴车,等裴悦两个都坐稳后,才赶着驴车回去。 叶竹小声问主子,“公子,这位老人家怎么喊您小娘子?” 裴悦凑到叶竹耳边低语,“他误会我和李平私奔来着,怎么解释也不信。” 虽然裴悦现在穿的是男装,但最开始见到江老汉时是姑娘模样,所以才被误会。 “私奔?”叶竹转身看了眼江老汉,唇瓣紧抿,心想这个误会可真大,还好江老汉不知姑娘身份,不然私奔的消息传出去,裴府全家跟着倒霉。 裴悦轻轻靠着叶竹,等到江老汉家时,叹气道,“也不知道秋和他们,有没有找到李平?” 这会的听书和秋和还没到梅山镇,在天边翻起一抹鱼肚白时,他们才到梅山镇。两个人绕了一圈梅山镇,很快找到张家。 张府门口的两个小厮正在贴喜字,一个站在长凳上,还一个在边上拿着浆糊。 “左边再高一点。对对对,就是这样。” 两个人贴完喜字,还要挂红灯笼。这时出来一个管事的,不耐烦地催着他们,“你们两个干活也太慢了,就你们这样,新郎官再跑了,也追不回来!” “王管事,新郎官绑着在呢,怎么可能跑得掉。这次小姐是动了真格,派了一般的侍卫守着。” “那你们也快一点,耽误了小姐的好事,都等着被扒皮吧。”王管事说完后,再走出张府,看着是要去办事。 秋和听完王管事他们说的,转头看听书,用眼神询问怎么办。 “秋和,你能打几个?”听书掰着手指头算了下,“这种一般小厮,我可以打十个。” 秋和竖起三根手指,听书当即丧了脸,“叶竹不是说你能打吗?怎么才能打三个?完了完了,公子要是没了清白,我的脑袋也没了。” 秋和白了听书一眼,淡定道,“至少三十个。” “三十个?”听书瞪大了眼睛,再要说话时,被秋和一把往后拉,两个人躲回墙后。 外面走过两个张家侍卫,他们手中提着酒壶,秋和看了一眼,没多想就悄无声息地摸到侍卫们的身后,把两个人给打晕。 “过来帮忙。”秋和道。 听书看到秋和拖人,来不及思考,只好帮着把晕倒的侍卫给拖到墙边上。但他刚停下,就看到秋和扛着人翻墙进了身后的荒废小院。 “好身手!”听书不由赞叹一句。 等听书也带着人翻进小院后,却没看到秋和。他压着嗓子喊了一句,但没听到秋和回应。 过了会,听书才看到秋和从破房子里出来,身上穿着张家侍卫的衣裳。 “你怎么还没换?”秋和的眼神有些嫌弃。 听书这才懂秋和的意思,赶忙脱衣裳。 秋和看到听书丝毫没避讳她,薄唇轻抿,转过身去,催道,“你快一点,不然你家公子的清白真要没了。” 听书飞快换完,才发现秋和背对着他,不解道,“秋和,大家都是男人,你背对着我干嘛,有啥不好意思的?” 秋和懒得回听书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有没有不妥,确认后,自个先走出破院。 “诶,你等等我。”听书勒紧裤腰,赶忙追了出去。 第37章 强制捆绑 从张家正门进去时,听书的心吊到了嗓子眼,生怕被人认出来。 前面走的秋和倒是淡定,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还能自如地找人谈未来姑爷还被看着没有。得到新姑爷在后院,秋和便往后院走去。 听书在她边上小声道,“秋和,你怎么看着一点也不心虚,就不害怕吗?” 秋和只微微转头看了眼听书,并没有解释,而是继续往前走。 听书明显感受到了被嫌弃,但这会救主子要紧,赶忙跟上。 张府的宅子很大,而且特别奢华,栋梁的刻字都用金漆写,园子里还养了两只丹顶鹤,似乎是要附庸风雅,却让这两只丹顶鹤和陈设格格不入。 秋和两人绕了一会,才找到后院。还没靠近,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侍卫,少说有一百多人。 张家小姐为了李长安这个夫婿,算是非常努力了。 听书看得直皱眉,那么多侍卫,就是他会飞檐走壁,也做不到悄悄溜进去,而大门口守着那么多人,想要直接杀进去也不太可能。 他们两个藏在拐角的暗处,听到附近的侍卫闲聊。 “这是小姐第几次抢人回来了?第三次,还是第四次?” “是第四次,之前的死了两个,还一个成了废物,这一个倒是真俊俏,就是不懂能坚持几天。” “哎,感觉有点可惜了。” “那你顶替他去?” “滚,老子宁愿去娶寡妇,也不要……”话说一半,这个侍卫马上停住,转移话题小声道,“别人家都是男子抢亲,到了咱们这里,却成了小姐抢亲,啧啧。” “这有什么,张家在梅山镇有钱有势,山高皇帝远,还没人管得到张家,想干嘛就干嘛。行了,咱们别叨叨了,虽然成亲的日子定在三日后,但那么俊俏的小郎君在,小姐估计等不到三日后圆房。” …… 听书听到张家小姐迫不及待想圆房时,眼睛都瞪大了。 秋和打量完四周,和听书说了个“走吧”。 “去哪里?”听书问,“难道你不救我家公子了?” 秋和忍无可忍地咬牙看着听书,“这里那么多侍卫,你怎么救人?你家公子怎么挑了你出门!快点跟上我,我们得想办法把这群侍卫给引开!” 说完,秋和就大步往有炊烟的地方走,听书愣了会才反应过来被骂笨,可转念觉得秋和说得没错,只好气咻咻地跟上去。 在听书他们离开没多久,张燕带着人到了后院,她让人打开门,进去后,一个丫鬟放下食盒,便帮她关了门。 屋子里只有被绑着的李长安,和笑眯眯的张燕。 “他们可真粗鲁,竟然这般对公子。”张燕打开食盒,从烧鸡上撕下鸡腿,“不过公子对我也好生无礼,人家好歹是个弱女子,竟然还打晕人家,弄得人家脖子还是很疼。” 她走到李长安边上,把鸡腿喂到李长安嘴边,“不过没关系,本小姐喜欢你,非常地喜欢你。来,乖乖把鸡腿吃了,我知道你饿了。” 从被抢回来后,李长安便没吃过东西,张家人喂的水,也不曾喝过一口。他之前中了迷药,身子软弱无力,现在人清醒一点,却也挣脱不开绳索。 李长安薄唇紧闭,闭上眼睛不去看张燕。 张燕把鸡腿往李长安嘴里塞,可李长安就是不吃,逼得她最后急了,怒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对你那么好,你还想干什么?” 李长安这才睁开眼,双眸如冬日寒星,“你囚禁我,捆住我,这叫好?” “当然是为了你好。”张燕往后退了两步,叉开腿坐在椅子上,丢掉手中的鸡腿,往后靠去,“我张家有万贯家财,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能当我张家的赘婿,是多少人都修不来的福分。我能看上你,那是还不是对你好?” 富可敌国?李长安冷笑道,“不愧是井底之蛙。” 在梅山镇,张家确实像个土皇帝,守着这些山头为非作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走出梅山镇,就算张家有钱,却也不可能达到富可敌国的地步,毕竟张家的钱财大部分都是要往上边孝敬。 张燕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井底之蛙是骂人的话,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长安,“我告诉你,别不知好歹。不管你同不同意,你都注定要当本小姐的赘婿。” “听说你前边还找了三个赘婿,两个死了,一个废了,你这不是福分,而是扫把星了吧?”李长安道。 “你!”张燕被李长安激怒,冲过去扇了李长安一耳光,在李长安白皙的脸颊留下清晰的五根指痕,“你现在嘴巴硬,我就不信你待会不求着我!” 张燕冲外头喊了一声,立马进来两个侍卫,“你们两个,把这壶酒灌给他喝下。” 酒里面下了春药,还是最猛烈的那种,只要喝下一杯,便能坚挺到天黑。 在侍卫拿着酒壶过来时,李长安找准机会,两脚猛地往地上蹬了下,整个人朝侍卫撞了过去。 “啪”的一声,酒壶摔碎一地,李长安才稍微松一口气。 但这也彻底惹怒张燕,看着倒在地上的李长安,狠狠道,“就让他这么倒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给他送吃的喝的,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说完,张燕就带着人走了。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李长安才艰难挪动。因为被绑在椅子上,不仅手脚挣脱不开,若是挣扎大一点,椅子还会撞击地面发出响声。 他只能一点点地往碎瓷片的地方挪动,等满头是汗,手脚都被勒出红印,才终于拿到一块碎瓷片,开始一点一点地磨麻绳。 而张燕才从后院出去,本想去找她爹张荣,前院的小厮突然急冲冲地跑来,说梧州城里来了贵人,方才还把老爷给踹了,好像还要搜查他们家。 张燕一听这话,赶忙跑去前院,可她太胖,没过多久便要停下大口喘气休息。好不容易到正院时,却看到她爹跪在院子里,两边脸颊都在红肿,而张荣还在不断地抽自己耳光。 第38章 偷得账本 “爹!”张燕冲了过去,“你这是做什么?” 张燕环顾一圈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长廊下坐着的年轻男人,质问道,“你是谁?为何闯进我家?” 蒋元亮看着眼前的胖姑娘,不悦地叫了声“吴县令”,吴锦升这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张燕认得吴锦升,看到吴锦升出来,刚想开口寻求帮助,却听到吴锦升叫人把她带下去。 张燕生得肥硕,两个侍卫刚拽住她,就被她给挣脱开。 张荣看女儿跑过来,连忙摇头,凶道,“你快别闹了,你知道我们家大祸临头了吗?” “怎么可能呢?”张燕不相信地摇头。 “你废什么话,让你别闹就别闹,快点回院子去吧!”张荣说话时,两边脸颊疼得头皮发麻,却只能压着怒气说话。 蒋元亮听得心烦,从台阶上走到张燕身边,直接踹了一脚过去,“哪里来的丑八怪,还不快点把她拖下去!” 侍卫听此,赶忙拖走张燕。 张荣跪着磕头,“蒋大人,小女天真不懂事,您别和她计较。我已经让人去找了,您再坐一会儿就好。” 蒋元亮微微垂下目光,并没有多大耐心,“张荣,我只给你两刻钟的时间,如果你没把人和东西带过来,我让你张家的喜事变丧事!” “回大人,肯定不会!”张荣赶忙摇头,“您先坐着喝茶,我一定给您快点把人找到。” 蒋元亮冷哼道,“喝茶就不用了,你这里的茶确实好,连我蒋家都喝不到的大红袍,你这里却有。张荣,我看你这府宅,这些年收刮了不少油水吧?” 张荣额头贴地,根本不敢多说话,脊背瑟瑟发抖。 蒋元亮却继续道,“听说你们张家在梅山镇就是山大王,就差没自称皇帝了。可真是厉害。我让你们在这里管着私矿,给了你们那么大的财富,你们吞了钱不说,还要罢工和藏人,真当我们蒋家都是好脾气?” “没……没有,小的不敢啊。”张荣害怕到快说不出来,颤巍巍地往吴锦升那投去求救的目光,可吴锦升就当没看到一样。 就在这时,张家后院,突然冒出阵阵浓烟。 不一会儿的功夫,在张荣他们的方向,就能看到有火苗窜起。随之而来的,是有人大喊走水了。 “走水?怎么会走水?”张荣不解道。 可蒋元亮以为是张荣的把戏,当即从冲到张荣跟前,二话没说捏住张荣的下颚,“你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竟然敢和我耍小心眼!来人啊,把张家围起来,所有人都不能放过。”再看脸色惨白的张荣,“我告诉你,今天要是我没抓到人,你全家都等着陪葬吧!” 事实上,这场大火是听书和秋和放的,为的是吸引守卫,能有机会救出李长安。 大火从后厨往后院烧来,侍卫们看到后,顾不上守门,大部分都去救火。 秋和趁外边乱起来,和守门的说小姐怕李平有事,让他们把李平带小姐屋子里去。现在外边火势滔天,守卫不疑有他,便给秋和他们开了门。 听书进屋看到主子躺在地上,手中拳头握紧,赶忙过去帮主子松绑,“公子,您真是……受苦了。” 李长安方才已经割破一半的麻绳,门开的时候还有点紧张,现在听到听书开口,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麻绳绑得很紧,听书用刀才割断。 李长安能行动自如后,腿却是麻的,只能由听书扶着出去。 外边的火势烧得凶猛,大家都忙着救火,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李长安这里,就算有发现的,看到扶着李长安的人是张家侍卫,也就没多想。 李长安小声问,“火是你们烧的吗?” 听书点头说是,“还是秋和猛,找到他们储存菜油的屋子,和小的全抱出来,点火那刻,秋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秋和觉得听书忒是话多,方才进来的时候,她就打量过张府的布局,带着李长安到一个没人的小院,让听书他们等一会儿后,她就拖来一个张家侍卫,让李长安把衣服换上。 “你们动作快一点,我们得趁乱跑出去。”秋和道。 李长安的手腕很疼,但还是忍着疼痛换了衣衫。 他们出去时,李长安却说还有一件事要办。 “这个时候逃命要紧啊!”听书急切道。 李长安却放下目光,有些事,是必须要冒着风险去做。现在张家大乱,正是最好找账本的机会,如果错过,就真的没有机会。 李长安心意已决,听书还想劝,秋和却道,“既然要找东西就快一点,不要磨蹭。” 三个人出了小院,由李长安在前面带路,他们很快到了正院。 不知为何,里面都没有人,还有被翻箱倒柜过的痕迹。 李长安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上次来张家的时候,他就发现张家正院的暗房,但上回正院人太多,没机会去暗房,只能偷偷看到张荣进过暗房。但现在屋子被搜过,怕是要不好。 李长安按着记忆找到暗房,好在老天这次眷顾了他,暗房并没有被发现。 “你们不要弄乱这里。”李长安交代道,他不想那么快被发现。 秋和比较淡定,一点点地在书架上看。听书倒是几次弄掉书本,吓得不敢多碰。 最后还是李长安以及找到吴锦升的账本,但他不敢在这里多看,揣进怀里后,赶忙和听书他们扯出去。 正院离后厨有些距离,但在正院已经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和浓烟。李长安不由看了眼秋和,这真是个狠人。 秋和的想法是,他们只有一次机会,既然要救人,就要确保一定把人救出来。再说张家取的都是不义之财,就是把整个张家烧了都没事。所以秋和干脆下狠手,把油一路倒到酒室。 他们走出正院时,就听到有人喊火势太大,让人往后退,三个人也跟着人流往外面退。 到了前院时,人群不动了,因为有另外一群人围着张府。 李长安长得高,尽管站在比较后面,也看到了远处训人的蒋元亮,真是冤家路窄,再次重逢。 第39章 索命夜叉 张耀武的妻儿还没带来,尽管张荣再三发誓,蒋元亮也不相信这场大火和张荣没关系。 “如果真没关系,为何现在还迟迟没带来人?”蒋元亮站在原地,已经能感受到大风吹来的灰烬,呛得咳了几声,看到张荣更是火大。 张耀武的家人,被张荣安排在张府的后山上,那里僻静无人,寻常也没人敢去,把人藏在那里最好。 从那后山往下看,正好能看到张府的大部分宅院,张耀武妻儿看到山下着火,又看有人突然要带他们下山,第一时间就跑了。虽然孤儿寡母跑不远,但抓他们就得费些时间,故而才耽搁了时间。 张荣也不知道为何还没把人带来,他看到风吹来的灰烬,心里慌乱得很,这可是他数十年累积的家财,若是这场火再不浇灭,岂不是人没了,钱也要没了! 张荣哭出声来,“蒋大人,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没有做小动作。我堂兄的妻儿都在后山,此时一定在来的路上。求求您了,看在我为蒋家做了那么多年事的份上,先让人把火给灭了吧。” 蒋元亮回头看了眼身后卷起的浓烟,思虑片刻,让手下的人带着张家仆人去灭火。 吩咐完下人后,蒋元亮拔出剑,走到张荣家人跟前。 方才蒋家人已经把张荣家人全带出来,蒋元亮可不是什么好人,他看张燕最不顺眼,“张荣,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刻钟,我就杀你家一人,如果你要拿你家人的性命来换张耀武的家人,就尽管吧。” 说完,蒋元亮朝张燕刺去,第一剑,他没有杀人,而是刺中张燕的大腿。 “啊!”一声惨叫,张燕看着自己大腿冒出的鲜血,头皮阵阵发麻,随后是狂涌而来的剧烈疼痛,她哭着喊着道,“爹,你快救救我,呜呜……我好疼啊!” 众人都被吓到了,随着张燕的惨叫声,更没一个人敢动。 而李长安他们,在这时也跟着去扑火的人散开。他们一人拿了一个水桶,一路往张府的门口跑,再从小门出去。 小门外有蒋元亮的人守着,看到他们后,立马拦住。 秋和道,“蒋大人说先救火要紧,府里的池塘边都有人,我们去外边的河提水。若是大人有空,也帮帮我们吧?” 秋和说得着急,守门的人看了看后,倒是没想太多,因为张府的火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往这边来了,便让秋和他们跑快一点。 秋和自然跑得飞快,带着李长安和听书,一路狂奔到方才换衣裳的小院里。 “你们两个也在这里把衣裳脱了,我进去拿衣裳。”秋和进到院子的破屋中。 李长安本就套着穿,很快便脱了,他看到地上被打晕的两个人后,又让听书帮着把他们衣裳穿好。这样他们醒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张家已经乱成一锅粥,回不回得去还是另外一回事。 等秋和换好衣裳后,他们才从小院离开。 而这时张家院子里,蒋元亮才杀了张燕,才有小厮带着张耀武的妻儿过来。 张耀武的妻子赵氏紧紧抱着儿子,双目猩红地瞪着蒋元亮,“蒋大人,当初蒋家是怎么说的,您都忘了吗?” “记得,说的是只要张耀武帮我们把事情给办好,蒋家就会保证你们母子此生衣食无忧。”蒋元亮顿住笑了下,“我们说的是蒋家来给你们提供衣食,但你们不听话啊,非要假死骗我。所以说,是你们反悔在先,怪不得蒋家,也怪不得我。” 蒋元亮的笑容阴鸷,如炼狱中索命的夜叉,看得人不寒而栗。 “蒋元亮,你这叫卸磨杀驴!”赵氏冲蒋元亮大喊。 蒋元亮却哈哈笑了起来,张家的下人全去救火,现在这里只有张荣的家人,“卸磨杀驴?我本来并没有这个意思,是你们聪明反被聪明误才对。” “我呸!”赵氏看蒋元亮一点放过她的意思都没有,干脆心一横道,“你少假惺惺地说点冠冕堂皇的话,你都能追到梅山镇来,不就是想处理了我们,以绝后患么!我家耀武为了蒋家去死,你却这般对我们母子,大家都看看啊,这就是翻脸不认人的蒋家啊!你们这些人帮蒋家卖命,到最后也不会有好下场,所有人都会死,因为在蒋家人眼中,谁都是一枚……噗……一枚棋子。” 不等赵氏说完,蒋元亮一剑砍了过去,卡在赵氏的脖子里,顿时鲜血直喷。张耀武的儿子哇哇大哭,却被蒋元亮给掐住脖子,眨眼间的功夫,便没了气息。 蒋元亮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鲜血,很快有随从给他递来帕子。 在蒋元亮擦手时,吴锦升颤巍巍地过来,小心翼翼道,“蒋大人,如今张耀武的妻儿都死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回梧州,或者去冀州?” “不着急。”蒋元亮看了会吴锦升,转头朝张荣看去,“听说赵氏拿了吴锦升的账本,这会在你手里吧?” 张荣犹豫地看了眼吴锦升,咬牙点头说是。 蒋元亮让张荣带着他去找,张荣只能带着人去正院。 可他们去得太迟,正院已经被大火烧毁一般,即使火被灭了大部分,但现在也不懂账本还能不能找到。 吴锦升是心头一喜,蒋元亮却放下脸,冷冷地对身边的侍卫道,“把张家人就地都解决了,然后丢后院的火里去。张家的下人就送到矿山,处理干净了,一个都别逃了。” 蒋元亮语气很冷,如寒冬里吹来的冷风,让众人心头冰凉,连哭都不敢太大声。 张荣跪地求情,却被蒋家侍卫拖走。 吴锦升站在一旁两腿发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这一天,张家后院的大火灭了又烧,一直到傍晚天快黑时,偌大的张家被烧毁了一半,就此没落了。 而李长安他们,才刚到江老汉的家。 裴悦一整日都心神不宁,害怕秋和他们没找到李平,又怕他们没成功救出人。各种担心下,时间仿佛度日如年。 她在院子里听到敲门声时,就迫不及待地去开门,等看到听书扶着李平,还有面容疲倦的秋和,裴悦赶忙回头叫叶竹。 等叶竹出来时,裴悦看李长安身上衣裳破损了好几处,手腕还有深红的勒痕,心里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看着李平愣愣道,“李……李大哥,你该不会,被欺负了吧?” 第40章 晕船送药 “欺负什么?”李长安没听懂。但裴悦一脸同情和内疚,让他有种被误解很深的感觉,需要说个明白。 裴悦难以启齿,边上的叶竹帮她问道,“姑娘的意思是,您有没有被张家姑娘凌辱了?” 叶竹从主子那得知,李平已经知道主子是姑娘,这会没必要喊公子。 李长安听得愣了下,随后脸颊慢慢热了起来。 一旁的听书急忙解释,“那肯定没有,我家公子还是清清白白,我们进屋的时候,公子衣裳可完整了,就是被绑在椅子上,好生可怜,看得我……公子,您踢我干嘛?” “废话那么多干嘛。”李长安瞪了听书一眼,随后道,“本来成亲的日子在三日后。” 裴悦听到这话,心里才松口气。还好李平没被凌辱,不然她真要愧疚一辈子。 这时,江老汉从厨房出来,招呼道,“你们别站着了,洗个手,吃饭吧。” 江老汉煮了面疙瘩,打了老母鸡生的两枚鸡蛋,还加了青菜叶。大家都饿了,吃得又香又快。 等吃完后,天也断黑了。这个时辰不好赶路,便在江老汉家中休息。 叶竹随身带了点膏药,帮李长安涂完后,又去看主子脚上的水泡。 江老汉的家只有两间屋子,其中一间还是杂物间。江老汉把他自己的屋子让出来,给裴悦和叶竹三个姑娘住,他自个儿去和李长安主仆打地铺。 半空中的月光清冷,江老汉躺在稻草堆上,正好可以透过木窗看到外边的月亮,歪头看了黑暗中模糊不清的李长安,感叹道,“原来你们真不是私奔,我竟然误会了。” 李长安在黑暗中睁开眼,昨晚一夜没睡,现在眼皮沉得厉害,“嗯,不是私奔。” “可我瞧着你们郎才女貌,倒是十分登对。还有你看人小姑娘的模样,眼里有火花呢。”江老汉侧身笑道。 听书睡得沉,就算江老汉转身也没吵醒他。 李长安倒是在黑暗中皱了眉,他睁开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不懂江老汉为什么这样说。过了会,等他想张口问为什么时,江老汉已经开始打呼。 隔壁的裴悦三个,倒是还没睡意。 裴悦躺在叶竹和秋和的中间,说完这几日的遭遇,“我觉得啊,这个李平肯定不一般。他的气质和行为,有着很大的出路,却又不是违和的那种。虽然人比较冷,也不太会说话,却有很厉害的功夫。” “姑娘,你莫不是喜欢上他了吧?”叶竹担忧道。 “当然不是!”裴悦立马否认道,“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就他那张嘴,如此不会说话,这辈子也别想讨得姑娘欢心。我就是觉得他这个人好生奇怪,很好奇他身后的故事。” 叶竹建议道,“哦让人去查查?” “别了,人家帮了我们,还去查人,岂不是有点不知好歹。”裴悦摇头说不好。 一只没说话的秋和插话道,“今日在张府时,本来我们可以马上离开,但李公子非要去暗房找东西。我觉得李公子的身世可能有些复杂,姑娘莫要和他多来往。马上要各奔东西,不牵扯的比较好。” 秋和脸冷,说话也比一般人冷漠。 裴悦在心中默默叹气,秋和说得也对,明日过后,各自奔东西了,知道和不知道都没差别。 大家都回来后,他们一晚上也睡得比较安心。 次日裴悦起来帮着收拾了会屋子。院子里,江老汉要把李长安之前留的银子还给李长安,但李长安不肯收。 等走的时候,裴悦看着江老汉站在门口望着他们,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走远时再回头,看到江老汉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旱烟杆,已经没在看他们,而是看着另一个方向。 裴悦转头看去,不远处的半山腰有两座坟包,一大一小,想来那便是江老汉的妻儿。 从小路转到大路,一行人不敢停歇,花了大半日的功夫,才到下一个城镇。但到了后,才知道这里是死路,要么回头往梅山镇出去,要么坐船离开。而这里的船,只去往冀州。 梅山镇现在太乱,而且还有蒋元亮在,裴悦和李长安都不可能回梅山镇,只好一同搭船去冀州。 昨晚还想着要分别,没想到还要再同行几日。 去冀州的河流有些湍急,裴悦上了船后,便有些不晕船。第一天里,她都躺在船舱中,小脸煞白。 直到第二日,叶竹拿来一个竹筒,里面有些不知名的叶子,给裴悦闻了闻之后,裴悦才舒服一些。 “这是从哪里来的?”裴悦问。 “是李公子去采的。”叶竹盖好竹筒道,“他说听书晕船严重,特意采了点能让人提神的草药来,因为采多了,便给我们一份,以防万一。” “早上船就靠岸一个时辰,他都去采?”裴悦讶异地感叹,“他对听书倒是不错。” “李公子为人正派,确实不错。”叶竹看主子好受一点,给主子端来一碗热汤,“本来夫人不让您去冀州,但现在没办法,我们只能从冀州经过。” 冀州比梧州城要大许多,人也杂乱,四面八方的人都来讨生活,就是当地官员都得给地头蛇一些面子。长此以往,如今的冀州是既繁华,又处处带了危险。 叶竹只想快点从冀州通过,不要在冀州生事。 裴悦经过梅山镇的事之后,原来对冀州的那点好奇也没了,听叶竹说在冀州休整一日就出发,也没有意见。 裴悦喝完汤之后,躺下休息。 叶竹走出船舱时,正好看到回来的秋和,见秋和脸臭臭的,问她怎么了。 “那个听书,真是笨死了!”秋和愤愤道。 “他不是晕船难受吗?怎么还能惹你生气?”叶竹笑道。 “他晕船?我看他好得很!”秋和皱眉道,“我看他跳骰子总输,提点了一句,他却让我不要说话!” 秋和很少会主动帮人,实在是看听书输太多次,每次总能压错,觉得这人蠢出天际,才忍不住多说一句。 叶竹安抚道,“他确实不太机灵,你别和他计较,可能是晕船难受,才那么和你说。” 与此同时,被人说不机灵又晕船的听书,和那些船员摇头叹气,“不玩了,我全部的零钱都输了,再玩我就要输光了。” 船员们看听书总输,还不太聪明,哪里肯放过他,拉着他再玩一次,说赌大一点,可以一次回本。 听说被半推半就地留下,拿出剩下的所有银钱押了下去。 而结果,另所有人都意外,听书竟然赢了。不仅赢回本钱,还多赢了五两银子,“这回真不玩了,刚才你们也说了最后一把。”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听说还是拿着银子回船舱,他刚推门进去,就看主子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又去赢人钱了?”李长安挑眉问。 听书嘿嘿笑下,若是一开始赢小钱,多赢几把别人就不玩了,所以秋和开口时,才让秋和别说话,他用手指比了比,“就一点点,随便玩玩。等下了船,小的请您吃烧鸡去。” 第41章 官兵查房 在船上待了六日,前四日裴悦都恹恹没出来,后来才到甲板上坐着。不过这几日都没再看到李平,好似这个人不在船上一般,倒是偶尔瞧见听书出来。 船停靠冀州时,天空阴沉沉的,瞧着就要下雨,裴悦一行赶紧下船。好在他们没有行李,倒是在下雨前,跑到了附近的茶摊。 听书要了一碗馄饨,裴悦看他吃得香,也要了一碗。 五个人绕桌坐着,这会的气氛,突然有些许的尴尬。 过了会,叶竹让小二来加茶后,再看着李长安道,“不知接下来,李公子可是要继续待在冀州?” 李长安点头说是,他打算多留一段时间。吴锦升的账本他看过了,很可惜,吴锦升这人贪生怕死,和蒋家有关的一点都没记录。但那个账本足够拉下吴锦升,还能连带着把梧州城的蒋家人都给清除了,也算是一个收获。他已经让人把账本秘密送回京都,这一次,是铁证如山。 裴悦吃完馄饨,看外头雨下得还很大,让叶竹她们也吃一碗,再去看李长安,“冀州人鱼混杂,你们留在冀州,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听书接话问,“你们不多待几日?” 裴悦摇头说不了,说话时,目光不由落在李长安脸上,“冀州不太平,我们本来就是要赶路去永宁,前些日子耽搁了一段时间,若是我太迟到永宁,我舅舅该担心了。” 原本裴悦是要从定南去永宁,但从绕路去定南就要多花上十天左右,现在正好从冀州走,还能按着原来的时间去永宁。 李长安一直望着街道,雨点噼里啪啦往下落,像是暮春转夏的征兆。 听书遗憾叹了句,“可惜了,我听船员说,冀州的杂耍最有意思,因为各地的人汇聚在冀州,美食也各有特色。你们只能待一晚上,好些东西都见不到。” 裴悦也觉得有点可惜,但想了想,她又笑着道,“往后说不定也有机会,等我和舅舅从永宁回家,也可能再从冀州经过。有我舅舅在,肯定不会有事。” 裴悦的舅舅安旭是辅国大将军,以前在西北镇守边疆,后来皇上登基,各地边界不少邻国侵犯,南征北战许多年,在晋朝颇有声望。 李长安没和听书说裴悦身份,他觉得听书太蠢,之前靖安长公主府外虽然隔得远,但好歹见过,到了这会却认不出来。 事实上,那个时候听书心提到了嗓子眼,四周围了许多人,都在议论主子和裴家女的赐婚,生怕主子会暴怒冲下马车。等他心思过了过,裴家女已经转身进了长公主府邸,并没有见到裴家女正脸,这才没认出裴悦。 几个人坐着等雨停,茶摊里还有其他人也一样在避雨,因为桌子之间隔得近,四周人的话都能听清。 在裴悦的正对面,李长安背后,坐了两个穿侍卫衣裳的人,其中一人叹气道,“也不知道那位贵客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到了衙门,就连知府大人都对他恭恭敬敬,还让咱们这些小喽喽出来办事,大雨天的,实在心烦。” “你可快别说了,我私下里听管家和人说过,知府大人喊那位贵客蒋大人。你想想,这世上还有哪个姓蒋的,能让知府大人如此恭敬?” 冀州的这些侍卫和捕快,早就被当地的矿山养得膘肥体壮,一个个的红光满面,拿个鸡毛就能当令箭,在冀州城里从来都是横着走。眼下有人要他们点头哈腰地去奉承,多少有些人不习惯。 最先抱怨的人又道,“你怕什么,咱们的话传不到知府大人那里。他要咱们去查明冀州所有的矿主,这冀州方圆百里诸多矿山,咱们就那些人,如何查得完?再说了,天气时不时变化,真想累死我们才是。” 裴悦等人听到这话,不用猜就知道是蒋元亮来了冀州,不过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开口谈论这个事。 好不容易等雨停了后,他们一同去找客栈。大家都不想高调引人注意,便找了位置比较清冷地方的客栈。 等在客栈安顿好后,裴悦和叶竹两个在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后,裴悦才谈到蒋元亮,“这个蒋元亮,不好好待在京城里,不辞辛苦地从梧州到梅山镇,又到冀州,他这是要做什么?” 秋和站在窗边,打量着四周,查探有没有危险, 叶竹倒茶道,“年前皇上让太子接手冀州,但冀州之前的知府是蒋家的人。蒋家掌控冀州十几年,如今蒋家能养着那么多的人,最基本的就是钱。但太子和蒋家,您也知道,那是敌对关系。” 裴悦明白了,“太子因为冀州的矿山案被禁足,但太子好不容易有掌控冀州的机会,绝对不会放过冀州,也就要让人清洗冀州。可蒋家也不愿放弃冀州,这是要在太子禁足期间内,再次给冀州布局。” 冀州的矿山,是全国人都知道的地方。不管日后做什么,都需要钱。 太子需要钱,蒋家也需要。 裴悦心思转了转,突然想到,“以前蒋家在冀州好好的,皇上突然让太子插手,这不是想看寿王和太子打得更凶吗?” 皇上正值壮年,身体也好,再干个十年没有问题。而且在此之前的太子和寿王,明面上也是和谐得很,并没有要闹起来的意思。 但皇上的这番举动,打破了太子和寿王的表面平静。 虽说皇上怕寿王掌权太多,也不该让太子来处理冀州的事,毕竟太子没人没权,如何斗得过发展十几年的蒋家和寿王,岂不是让太子给寿王当垫脚石? 这里头的缘故,裴悦思索片刻,觉得有些明了,却又还不甚清晰。 而隔壁的听书,也在和李长安说这个事。 “公子,蒋元亮这次来冀州,就是趁着您被禁足,提前来布局,咱们可怎么办啊?” 李长安只随身带了听书一个人,他们两个人想在偌大的冀州城里办事情,多少有点困难。所以打蛇打七寸,不到必要时,不能出手。 李长安眉头紧锁,想着茶摊里两个侍卫的话,心中计谋过了一遍,正要开口时,听到楼下传来阵阵脚步声,有官兵说要查房。 第42章 一指距离 查房这个事可大可小,要看为了什么而查。 李长安和听书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分开,听书去门后等着,李长安则是翻窗跃下,再从围墙低矮处翻过去。 他刚落地,就看到不远处树下的裴悦和秋和,两个人正看着他。 裴悦和秋和也是为了躲避官兵的查房才出来,秋和听到官兵说要查明住店客人的籍贯和来冀州做什么,裴悦虽然有假籍贯,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露面的比较好。 裴悦朝李长安走过去,眼神里是一副了然,“李大哥,你也怕官兵查房啊?” 李长安面色顿了下,见裴悦眼睛亮晶晶,移开目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裴悦哦了一声,招呼着秋和一块儿跟上。 冀州的房屋没有一个统一的特点,从圆角屋顶,到四方院子都有。 兜兜转转走到闹市区,他们便不醒目了,因为街上人来人往,甚至还能看到有深红头发的外邦之人。 裴悦看什么都新奇,但这次有了经验,走得很慢,紧紧跟着秋和。 走在前边的李长安,腿生得长,走得也比较快。他走走停停,总要回头等裴悦。其实他这会离开也没事,毕竟裴悦身边还有个厉害的秋和。 不过,想是这么想,李长安还是停下等裴悦买完粉糕,又买贴画,还买了珠花。 叶竹说官兵查房没那么快结束,让裴悦不要那么早回去。故而裴悦看到喜欢的,就停下来看看,倒是没注意到边上李长安不耐烦的眼神。 裴悦停在一个脂粉摊前,看到了一些不曾见过的颜色,兴奋地拉着秋和一起看。 “小公子,可是要买来送情人?”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婆,说话的语气倒是和江老汉有点像,“我这里的脂粉,可是市面上独一份,保管小公子的情人会喜欢。” 裴悦被说得脸热,摇头说不是。 摊主仔细打量了下裴悦,见裴悦眉目俊秀,年纪又小,不像是有成亲的样子,又瞧见边上站了个高大的男子,心中顿时了然,“若是小公子自己用,可以挑这些浅一点的,正好你肤色白皙,想来你的伴儿也会喜欢。” 听到伴儿这个词,裴悦当即知道,摊主这是把她误会成娈童,尴尬得不知道回什么才好。 秋和不懂伴儿是啥意思,李长安长在京都是明白的,浓眉拧了下,不太高兴地道,“对面的吃食看着不错,我们去吃点。” 裴悦如获大赦,赶忙跟着李平去了卖糖水的摊,坐下后,都不敢抬头去看李平。 她不理解,为何不管她穿男装还是女装,别人都会误会她和李平是一对? 比如方才,李平一句话都没说,摊主却又误会了。 碗里的糖水有些太甜,裴悦吃了两口,便不吃了。 李长安也觉得糖水甜腻得厉害,秋和倒是喜欢。 三个人坐了一会,继续往前走后,看到了街上的杂耍艺人。 十字路口的地方,有几个杂耍艺人在表演,有人喷火,还有人会自己穿衣服的猴子。 裴悦觉得很有意思,掏出五枚铜钱,正准备打赏时,身前突然挡着一个人影。 李平和她面对面站着,两个人之间,只有一指的距离,裴悦能闻到李长安身上一样的皂荚香,愣愣抬头问怎么了。 李长安不能说蒋元亮在对面的人群中,低头时,看到裴悦乌黑的发顶,还有疑问的表情,脑中的思绪突然顿住,想不出合适的理由,便鬼使神差地拉住裴悦的胳膊往前走,“这个不好看,我们该回去了。” “我觉得很有意思啊。”裴悦刚回下头,李长安却走得更急。 秋和急忙忙跟上,眼睛紧紧盯着李长安的手,若不是之前李长安帮了主子,她这会已经要拿剑砍断李长安的手。 裴悦被李长安拉着走了好远,直到穿过这条街,李长安才突然停下,“好像又要下雨了。” 裴悦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摇头道,“只是有点暗,没有下雨。李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李长安后知后觉地松开裴悦,坚持道,“我就是觉得那猴不好看,太丑。” 裴悦哈哈笑了,倒是没多想,“我怎么觉得挺可爱的,它还会自己穿衣裳呢。不过你说得也对,我们也该回去了。” 他们回去时,官兵已经走了。 上楼后,李长安刚推门进去,听书便拉着他去隔壁。 裴悦进屋看到一桌子的菜,惊讶地问叶竹,“我们三个人吃得完吗?” 叶竹摇头说不是她准备的。官兵刚走,听书就来找叶竹,说大家也算同生共死过,既然明日便要分开,晚上不如一块儿吃点酒。叶竹觉得不太好,却又不好直接拒绝,便委婉说她不爱喝酒表示拒绝。 可听书这个人吧,有的时候不和他直接说明,他不会懂你的意思,便和叶竹说不喝也可以,吃菜就行。 叶竹没能拒绝掉听书,便有了现在的一桌饭菜。 听书带着主子进屋,得意道,“我说了请大家吃烧鸡的,这次我买了两只,保管吃个够。” 秋和刚朝听书看过去,听书就让她别客气。 裴悦倒是觉得挺好,既然大家有缘分,坐下来吃顿好的也不是不行。看一桌子颇为丰盛,不由笑着打趣听书,“听书,你在船上赢了不少钱吧?” “还好还好,那些船员本就玩得小,我也不好意思赢他们太多,后来还故意输给他们一些。”说到这个,听书兴趣满满,“要是在宫……在老家那儿啊,我能大杀四方,请你们吃十八碗呢。” 话说一半,差点说漏嘴,听书怕再多说,主子要找他秋后算账,便招呼着大家吃菜。 一桌子菜有客栈准备的,也有听书从外面买来的,倒是口味各有不同,很有意思。 酒过三巡,听书喝得醉了,李长安这才嫌弃地带听书回去。 裴悦有了上回吃醉酒的经验,今日只小酌一杯,看叶竹和秋和收拾桌椅,她拿了醒酒的茶包去了隔壁。 “扣扣”刚敲门,李长安便开门了。 裴悦往屋里看了一眼,举起手中的茶包道,“这个给听书泡着喝,他会舒服一点。” 李长安点头收下,却看裴悦没要走的意思,低眉问,“还有事?” “这个……我能进去坐坐吗?”裴悦道。 第43章 一路顺风 李长安心想不太好吧,裴悦却先侧着身子进了屋子,他只能随后跟上。 听书睡得熟,还打着轻微的鼾声。李长安进屋后,随后丢了个枕头到听书头上,眼里都是嫌弃。 裴悦坐在桌子边,两只手撑着长凳,长睫眨了眨,抬头看了眼李长安,随后看向桌上的烛台,再开口道,“我知道你来冀州有你的目的,我过来就是想给你提个醒,冀州里的水太深。如果你不是太子的人,不要蹚这趟浑水的比较好。你我相识一场,你也救过我,所以我过来多说两句。” “太子?为何突然提到太子?”李长安坐在裴悦对面,不甚明亮的烛光映着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都藏了各自的秘密。 裴悦抿唇犹豫一会,“如今是太子接手冀州,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蒋元亮也在梅山镇。你应该知道蒋元亮是谁,他来了冀州,意味着什么,你也清楚。我说这些,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光你和听书两个,并不足以搅动冀州的风云。如果你真要做什么,还是多些准备才好,免得没了性命,那就太可惜。” 有些时候,裴悦会比较单纯一点。但她并不是不聪明,而是没有过那样的经验,不知道外边还有其他的事。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姑娘,打小没吃过苦,心思自然会多几分天真无邪。但有了经历过磨难后,也能自个儿揣摩出其中奥秘。 就像李平的那些事,从梅山镇独自出门,半夜又背着她跑路,再到去暗室偷东西……这诸多的事情联系起来,自然也就猜到李平是蒋家对头的人。 而蒋家最大的死对头,便是太子。 裴悦看李平不说话,赶忙解释道,“我只是一点建议,听不听都在你。” 该说的话都说完,裴悦起身准备离开。 “那你呢?”李长安突然开口,“你应该是个高门贵女,叶竹和秋和身手不凡,等闲人家养不出这样的侍卫。你这一路冒险跋涉,难道就不危险?” 不知为何,裴悦觉得李平说这话时,口吻除了疑问还有些说不明白的气愤。 她转身看着烛光下的李平,立体的五官确实俊秀,光是坐在那里,就有着浑然天成的贵气,“我与你并不一样,你是主动去冒险,我是被迫接受路上的意外。” 李长安动动唇瓣,看着裴悦好半天,最后转头叹了句,“你倒是好随性。” 裴悦确实随性,她自小有爹娘疼,又没人敢对她说三道四,性子自然洒脱些。若不是有这样的家世,又如何能做到订婚后出门。但在这会听到李平叹了这么一句,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你……好好保重吧。”裴悦不愿细究让自己头疼,既然李平没有要听她话的意思,想来有他自己的缘由,不再好多问。 等她走到门口时,李平突然开口问她一个问题。 “裴姑娘,你觉得人更要随心而活,还是该守着规矩?”李长安也站了起来。他看着裴悦的背影,目光深邃。 “自然是更要随心。”裴悦没多想就接话,“人活一世,谁能知道有没有来生?既然不知道,应当珍惜当下。” “那如果你身处混沌,万事皆不由己,只能墨守成规地去遵从迂腐,还能随心吗?”李长安又问道。 “自然可以,规矩里有规矩里的活法。既然觉得无法忍受,为何不挣脱出去?你是活着的人,规矩是死板放在那里的,我母亲常与我说,做人做事,先问问自己的心。如果你觉得不是你想要的,大可以及时止损,只要你能放得下身上的包袱,这世上便没什么能困住你的事。”裴悦的母亲是女学里的院长,不仅学问好,为人做事更是为人称道。也是她母亲,创办了晋朝第一所女学,可见思维上的超越。 李长安眉心紧拧地看着裴悦,他知道裴夫人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现在听来,也确实,没有裴夫人的那般教养,裴悦也做不到出这样的院门。 他和裴悦,到底是两个框框里的人,框框里没有通向对方的门,裴悦是那五彩广阔的世界,他则是规矩重压下还没拼搏出枝叶的小树苗。他们走不到一块儿去,也不用再多说。 李长安和裴悦点点头,笑着说是,“裴姑娘有此心境很好,愿你能永远保持初心。”这话是由衷的祝福,他也觉得裴悦这样的姑娘很珍贵难得。 裴悦莞尔点头,自信道,“我自然会的。希望你也能有没压力的一天,我会在永宁住些时日,若是你有事,可以来永宁寻我。” 李长安说好,看到裴悦开门,微微抬了下手,又很快放下。 祝你一路顺风——李长安在心里道。 裴悦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叶竹两个已经收拾好桌椅,屋子里还残留食物的气味,秋和站在木窗边上,看到主子回来,再掩上木窗,只留下一条缝隙。 “姑娘,您去和李公子说什么了?”叶竹关心道。 裴悦摇头说没什么,也确实没说什么,就是躺下后,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渐渐有了睡意。 次日天刚拂晓,叶竹和秋和就起来收拾。之前的马车和行李都掉河里,昨日采买了半天,才重新准备好东西。 等她们收拾好时,裴悦才醒来。大家下楼用了早饭,再上楼准备离开时,听书送了三张路引来。 “昨日不是有官兵查房么,我家公子便去弄了这个来,防止待会出不了城。”听书道。 叶竹收下后道谢,“多谢你们了,怎么没看到李公子?” “公子出门去了,说要去买点东西。”听书也不懂主子要去买什么,“祝你们一路顺风,平安到达永宁。” 裴悦笑着说谢谢,转身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李平的踪迹,再和叶竹他们下楼。 新的马车更宽敞一些,还加了更多的软垫,累的时候可以直接躺在马车里。 裴悦上了马车后,最后看一眼冀州,便放下木窗。等出城时,还真需要冀州的路引,在官兵检查时,裴悦还是蛮紧张的,直到官兵放行,心里才松一口气。 而不远处的街角,李长安看着裴悦的马车驶离后,才转身往城里走。 第44章 永宁小院 从冀州往永宁走,山路颇为陡峭。 马车往南走了五日,裴悦一行再改水运。有过一次晕船后,裴悦提前准备了晕船用的药包,不时闻两下,人就不难受了。 船只一路南下,裴悦每天都会让叶竹去问问,啥时候会到永宁。 等听到今日正午便会到永宁后,裴悦就一直站在甲板上,迎着河风,兴奋地往船只前行的方向看。 直到视线中出现城镇,裴悦立马拉着叶竹兴奋饭,“叶竹,我们是不是要到了?” 从京都往南走了这许多天,心里一直期待见到舅舅,裴悦满心欢喜,迫不及待地下船去找舅舅。 “姑娘别再往外伸了。”叶竹劝道,“船只马上靠岸,您可别在这个时候掉下去。” 裴悦说她才不会,但还是听话往后面退了一小步。 船只要靠岸时,颠簸了好几下,裴悦紧紧握住叶竹,余光却看到秋和稳稳地站在边上,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心中很是佩服。 裴悦的目光一直在岸边搜寻,舅舅来永宁有一年多,这么长的时间没见,她很想念。 不过码头人太多,裴悦找不到舅舅的身影,只好先下船再说。 等她出了码头,还没看到舅舅,不免有些担心,“听闻水贼凶悍,舅舅不会有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前几日咱们不是还听说将军打赢了么,既然赢了,将军应该没事。”叶竹宽慰道。 话音刚落,远处的街道就传来阵阵马蹄,随后扬起一阵尘土,裴悦寻声看去,正是她舅舅骑马而来。 安旭打了胜战,这些日子都在处理后续的事情,昨儿被几个同僚灌了酒,一觉醒来已是正午,赶忙骑马来接人。 安旭的五官和安芷很像,就是更硬朗一些,故而和裴悦也有几分相似,以前安旭带裴悦出门时,还有人误会是父女。 “舅舅!”裴悦兴奋招手。 安旭勒紧缰绳,从马上飞身下来,大步走来,“好家伙,这才一年多没见,你长高了!” “舅舅你又黑了。”裴悦笑道。 “舅舅是将军,黑点正常。”安旭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来的街道,见马车来得慢,嫌弃道,“这些当兵的,骑马一个个飞快,赶起马车却不行。悦儿你来了永宁,就多住几日,我也要回京述职,到时候咱们一块回京城。” 裴悦也是这样想,有舅舅一路随行,再有什么山贼海盗都不用怕。 这会在街道上,人来人往的不太好说话,等安旭和裴悦上了马车后,才问起裴悦和裴家的事。 裴悦见到舅舅后,便一直笑着,千辛万苦见到舅舅,不管大事小事,都一股脑地说了,“我父亲母亲都好,裴霖也大了更懂事。就是舅母很想念舅舅,每天数着日子等舅舅回去呢。” “你个小丫头,连你舅母也打趣,若是她知道了,肯定要打你!”安旭笑着说完,再看如花似玉的外甥女,想到皇上的赐婚,又笑不出来了,连着叹气道,“哎,也不知道皇上为何赐婚!” 说到赐婚的事,刚才刚欢喜的氛围瞬间没了。 裴悦也摇头说不知道。 安旭越想越气,自己就这么一个外甥女,全家人都宠着到大,却要被太子那坨牛……哎,说来都是气。 “你爹娘怎么想的?”安旭忍下那些抱怨,问裴悦。 面对舅舅,裴悦不用隐瞒,如实说了爹娘的提议,“我不舍得离开爹娘,但又不想嫁给太子,到底不能两全。” “就不能去皇上跟前请命退婚吗?”安旭愤愤道,“要是你父亲不行,我去帮你说,大不了我不当这个将军了!” 裴悦被舅舅暖到了,“父亲去找了皇上好几次,但都被皇上给挡回来。父亲说了,皇上态度坚决,不可能会撤回圣旨。这门婚事,只要我和太子都活着,就得成亲。” 从赐婚的圣旨到裴家的那一刻,裴悦就成了板上钉钉的太子妃。 话说到这里,马车也停下了。 安旭住的府衙人多口杂,就给裴悦另外收拾了一个宅院,虽然不大,却小巧别致,他开门给裴悦介绍,“当年你爹娘被流放时,就住的这里,后来连带着边上的两座宅子一块买下,重新修缮后,便稍微大了一些。” 裴悦跟着舅舅进门,爹娘被流放时,她才刚出生没多久,后来流放结束,她也不记事,对这个宅子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来永宁之前,母亲说当年在永宁有两处宅子,一处是城里的小院子,正门是僻静的小巷,后院是溪流,若是没事的时候,还能坐在自家后院钓鱼玩。 如今安旭在永宁城,自然也就把裴悦安排在永宁城中。 “你这次出门不好让人知道,我便没安排伺候的人,就叫了两个亲信在这里守门,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让他们去跑腿,或者来找我。”安旭不是个太细心的人,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 裴悦很满意现在的小屋,这里安静又靠河,景色也不错。 一番收拾后,安旭也让人买来酒菜。 舅甥俩坐在酒桌边上,安旭先干了一杯酒,“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既然是出门散心,便不要想京都的烦心事,永宁四季如春,景色很不错,可以多出去走走。” 安旭怕裴悦还难受,一直劝慰裴悦。 事实上,裴悦从出京都的那一日,心情就好了许多,人自由后,感觉心情也更自在。 酒过三巡,安旭被人扶着回去,裴悦也有些醉。 上楼睡了沉沉的一觉,天快要亮时又醒来一回,但想到在这里没任何看着她,便卷着被褥继续睡。 这一回,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身穿嫁衣,边上人都在喊她太子妃。 听到太子妃三个字时,裴悦很想挣脱出这个梦境,却一路跟着太子进了洞房。 她看不清太子的脸,也不想和太子喝交杯酒,但是梦里却无法控制自己。 当她饮下交杯酒,突然听到太子开口叫了句“裴姑娘”,清洌的声线竟然和李平一样,瞬间吓醒。 第45章 青梅竹马 “呼。” 裴悦坐了起来,脑海中还回想着方才的梦,觉得好生可怕。 梦到和太子成亲就够吓人,太子的声音还和李平一样,更是怕人。一下子梦到这两个人,让裴悦瞬间清醒,顿时没了睡觉的想法。 转头看到窗外天光显露,裴悦起来披了件外衣,开门出去后,看到河面飘着一层雾气,云卷云舒,倒是有种身临仙境般的感觉。 永宁的清晨是平和中又带了一些烟火气,给人一种很舒心的感觉。 裴悦在长廊上站了一会,叶竹过来说去烧热水,她也跟着一块去。 叶竹有做饭的好手艺,裴悦就帮着烧火,这一路走来,裴悦从千金小姐,成为落入烟火中的小姑娘。 “姑娘,您还是别在这里待着吧,免得一身油烟味。”叶竹打算炒两个小菜配白粥,秋和出去买包子和油饼,很快就能用饭。 裴悦却说没事,“既然在这里,我就跟着你们一块儿干点活。” 一顿早饭,简单结束后,裴悦就打算和叶竹他们出门。穿的还是男装,不过没往脸上抹灰了,只是把眉毛画得粗一些,再贴上一些假胡子。 叶竹刚帮裴悦贴了假胡子,大门处就有人拼命拍门,楼下的侍卫开了门,却和对方吵了起来。 “什么叫我是外人!我可是找了安将军,特意问了位置来的!” 是个男子的声音,听着很急切。 裴悦听不清楼下在吵什么,但这声音有些熟悉,她小跑到长廊处,探出身子往外看,瞧见有人挤了进来,只一眼,就认出对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道,“贺皓,怎么是你?” “你还好意思问我!”贺皓气咻咻地冲进小院,他长得高壮,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浓眉大眼,看着裴悦就来气,“我不过是回了九夷一趟,你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都不告诉我,太不讲义气了!” 贺皓是九夷质子,六岁起就被送到京都生活。因为贺皓的母亲和裴夫人是闺中密友,故而裴夫人对贺皓照拂有加,时不时就会让贺皓去裴家。 贺皓和裴悦年岁相仿,只差了两个月。两个人一同长大,也由裴夫人和裴首辅一同教养,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 在裴悦被赐婚前,因为九夷王重病,贺皓请旨回去侍疾病。当然了,事实上并不是九夷王真的病危,只是贺皓已经十六,不是小孩了。九夷王膝下又没有其他孩子,想交代贺皓一些事情。 等贺皓回了京都,带着九夷特产去找裴悦时,却听说裴悦病了在庄子养病。 他想去庄子探望,却被裴夫人拒绝了。最后还是裴霖悄悄和他说,裴悦应该是去了永宁,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来一起看看。 贺皓是质子,不好随意离开京都,可他担心裴悦一个姑娘家的在路上不安全,便也说回来后水土不服,找了个借口,急忙忙地找到永宁来。 看到裴悦第一眼,贺皓就一肚子火,“你个没良心的,亏我回了九夷后,日日想着给你带好吃好玩的,却什么都不和我说!” 裴悦看到贺皓,又惊又喜,赶忙从楼上下来,“我这不是想着你要去侍疾,不好给你添麻烦。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永宁,是我爹娘和你说的?” “不是,是裴霖和我说的。”贺皓道。 “裴霖如何知道我在永宁?”裴悦记得爹娘没和弟弟说。 “那我也不知道,他就说你在永宁,一路遇到艰难险阻,又可能孤苦无依。裴霖把你说得十分可怜,我哪里还等得住,想着咱们一块长大,你有了磨难,我怎么也得来帮你才是。”贺皓说着,肚子“咕咕”叫了一下,嘿嘿笑了下,“行了,我人都到了,也不急着问你路上怎么样,你快拿些吃的出来,我一边吃,你一边说。” 裴悦忙让叶竹去弄些吃的,再带着贺皓进屋坐。 给贺皓倒了茶后,裴悦就把从京都到梅山镇,又到冀州的事和贺皓说了,不过省去被李平半夜背着逃跑的事。 贺皓听得直瞪眼,“你……你这一路,这么惊险?” “那可不。”裴悦两手撑着下巴,看贺皓快吃完,叮嘱道,“不过我和你说的这些,你可不能和别人说。” “你放心,我啥时候把你秘密说出去过?没有呀。”贺皓立马保证道。 “你是没说过,但你会被套话。就裴霖那个小不点,都能把你的话给套走。”裴悦嫌弃地看了一眼贺皓,转而又道,“你能来找我,你父亲应该好了吧?” “其实……”贺皓刚开口,就察觉到自己要说漏嘴,随后点头说好了,“他其实主要也是想说我的婚事,问我有没有心上人,若是有,也可以成亲了。等我成亲后,便可以回九夷继承王位。对了,你肯定不知道,父王竟然问我有没有和你暗生情愫,哈哈,我的老天爷,咱们是一起逃学掉过坑里的人,怎么可能有那样心思呢!” 话说到这里,贺皓又突然敛去笑容,认真地看着裴悦,“不过,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啊?如果真的有,我就带你回九夷,咱们做假夫妻,你想在九夷干啥都可以。” 裴悦伸手拍了下贺皓的头,看贺皓露出一个委屈的眼神,冷哼道,“我喜欢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是雷声大一点,都要找人一起睡的胆小鬼,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怎么还说!”贺皓涨红了脸,左右看了下,见叶竹笑眯眯的,气愤道,“那我也不可能喜欢你,以前你爬树掏鸟窝,半天下不来,就是个小笨蛋。” 两个人都不是那种老实的小孩,开始互相揭短后,便停不住。 裴悦过去十年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和贺皓有关,贺皓是她的好朋友,也是哥哥一样的人。 说了好半天的话,天也不早了,裴悦只好改日再出门。 贺皓来永宁,是想帮裴悦做点事,但看裴悦过得还不错,就说留下来一块玩,等安旭回京都的时候,再一块儿回去。 第46章 定南重逢 有了贺皓的到来,裴悦的日子又更丰富一些。 白日可以上街买东西,也可以去爬山游湖;入夜后,还能去听曲放夜灯。 日子倒是无忧无虑,没什么烦恼。 偶尔时,裴悦还会想到李平,也不知道李平在冀州如何?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一个连家世都不愿意说的人,往后也难再有交集,倒不如不要去想。 在永宁住了十日后,裴悦胖了一些些。 这日清晨,她起来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虽然眉眼还是立体精致,脸颊却好像多了一些肉。 “叶竹,你说我是不是胖了?” “姑娘之前累瘦了,现在长点肉也好,看着更好看。”叶竹夸完后,又道,“舅老爷说,再过几日就要回京都,您觉得永宁如何?” 如果裴悦假死脱身,最好的去处就是永宁。 永宁有裴家的产业,北边的定南是裴家世交,若有什么事,不必去千里之外的京都,定南王就能帮着解决。 “永宁风光秀丽,确实很适合定居生活。”裴悦放下头梳,看到铜镜里的自己,也会想到相似长相的家人们,“可是叶竹,我还是放不下京都的家人。” 日子清闲下来,便有更多的时间去思索。 在永宁虽好,可日子悠闲久了,难免会多想一些事情。想着想着,也就越让人纠结难受。 楼上裴悦在和叶竹感叹,楼下的贺皓醒来后,就大喊了一声裴悦的名字,让她快点下楼,今日可是要去看灯会。 裴悦应了一声好,手脚快了一些,下楼和贺皓用了早饭,正准备出门时,府衙来了军士。 “将军说西北出了战事,他不能回京都述职,要从定南借兵去西北支援。他已经准备了护卫队,让姑娘收拾收拾,明日就出发回京都。” 安旭自己不在永宁,便不放心外甥女在永宁。 西北是白家驻守的边塞要地,而白家的大将军是安旭和裴夫人的舅舅,如今白将军年岁大了,西北的战事又来得急,安旭不敢有所耽搁,得快速去支援西北。 裴悦听到西北又要打仗,本想去看看舅舅,但军士说安将军已经去了军营。 “护卫队就不用了,我来的时候就没带人,如果带着一队人往京都走,岂不是太惹眼。还是怎么来,就怎么回去。”裴悦道。 她来永宁的事,决不能传出去,不然她的名声可就毁了。舅舅现在一心西北的战事,无法想到这一点。 等军士一走,裴悦就带着叶竹他们开始收拾东西。 出门快两个月,也见识了不少的人和事,裴悦也该回去了,不然京都里也该引人怀疑。 倒是贺皓不太舍得回去,京都对他来说并不是家,还有各种规矩礼仪束缚,倒不如在永宁来得自在。 但看着裴悦收拾好行装,他也只能简单地把自己的东西打包好。 这一晚,大家都没怎么睡好。次日启程的时候,裴悦还是没见到舅舅,倒是又有军士送来一筐吃的。安旭自个儿忙得停不下来,便让手下的军士去买。 从永宁出发往北走,如果去冀州就要走水路,但他们绕路去定南,便是走山路。 这次多了两个人,便多一辆马车,不然一辆马车太挤了。 出发三日后,便到了定南地界。 因为是悄悄出来,裴家并没有和定南王说裴悦会经过定南,只是说裴家的人。不过去永宁的时候,裴悦从冀州去的,定南王便没见到裴家的人。 贺皓提议去定南的都城玩两日再回去,“咱们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往后不可能再有这种机会,倒不如现在多吃点好吃的,也不枉出门一趟嘛。再说了,咱们回京都山高路远的,又不差这一两天。” 裴悦拗不过贺皓,只好同意在定南多待两日。 定南这边的风土人情,和永宁又有所差别,街上的人都会绑着头巾,有简单的黑布,也有花饰繁杂的。 裴悦看到后,也去街上买了几条,她刚给自己绑上,贺皓就抱着一堆吃食回来,“裴悦,这个烤地瓜好吃,炸丸子也香,你也尝一个?” 裴悦摇头说不吃,“你刚吃过午饭,怎么又能吃下那么多东西?” “午饭是午饭,这些是点心嘛,吃了午饭又不影响吃点心。”贺皓理所应当道。 “贺皓,你会越来越胖的。”裴悦继续往前走,今日是秋和跟她出来,便给秋和递了一条绣了枫叶的头巾,帮着秋和绑好后,笑着夸道,“秋和你也多笑笑嘛,你笑起来多好看呀。” 秋和却还是板着脸,“姑娘,我不爱笑。” “哎,你和叶竹真是性格相反的两个人。”裴悦边走边看,街道上人来人往,过了许久,她才走到街尾。 转身叫了句“贺皓”没有得到回应后,裴悦立马转身看去,却没有看到人。往回走了一些距离,才在一家卖抄手的摊位前找到贺皓。 “你怎么还吃呀?”裴悦问道。 “什么叫还吃?”贺皓指着锅里香喷喷的抄手,流口水道,“这家抄手闻着那么香,不尝一口,岂不可惜。” 说话时,抄手已经煮好。没有办法,裴悦只能坐下陪贺皓吃,但看贺皓吃得香,她也要了一碗。不得不说,这家抄手确实鲜香,高汤用猪骨熬制,还加了一些小河虾提鲜,是没有吃过的味道。 在裴悦吃得香甜时,摊子斜对面的一家客栈二楼,听书刚把木窗推开一条缝隙,就看到在吃抄手的裴悦,立马转身跑到床边,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公子,你猜我看到了谁?” 李长安上半身光着,只绑了纱带,胸口的地方有受伤的痕迹,皱眉看了眼听书,就闭上眼,便是他不想去猜。 “是裴姑娘。”听书激动道,“就是我们之前路上遇到的裴姑娘,长得特别漂亮那个。” 听到“裴姑娘”三个字,李长安才睁开眼,长又翘的睫毛眨了一下,很快就不觉得奇怪,因为裴悦如果回京都,肯定南走。虽然有些巧,但也不算意外。 第47章 世子心宽 听书只知道“裴姑娘”叫“裴姑娘”,并不知道“裴姑娘”的本名叫什么。 他对裴姑娘的印象蛮好,小姑娘长得好,说话也好听,就是可惜了,如果主子没有被赐婚,倒是可以和裴姑娘好好发展一下。 他们从冀州跑到定南,主子受了伤,已经养了好几日,眼下人好一点,但伤口还没完全结痂。 听书看着主子犹豫道,“公子,咱们要不要下去和裴姑娘打声招呼?”毕竟共患难过,既然遇到了,说明很有缘分。 李长安墨色的长眉皱了一下,薄唇动了动,摇头说不用了,“我们是逃命到了这里,和暗卫们又断了联系,指不定蒋元亮的人就在附近。我们这会出面见人,暴露自己不说,可能还会连累人家。” 李长安找到的账本马不停蹄地送去京都,证据确凿的事,皇上自然就派人来抓吴锦升。虽说蒋元亮也打算处理了吴锦升,可被人检举,和他自己处理,那是两回事。等蒋元亮收到消息时,便知道梅山镇的那场大火另有玄机让人开始彻查冀州。 和裴悦分开前,裴悦和李长安说过,光靠他和听书两个人,难以搅动冀州的风云,确实没有错。冀州人鱼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且不分黑白的人太多。 李长安好不容易摸到冀州府衙,听到蒋元亮打算敲打那些私矿主,他想着冀州私矿严重,既然这个私矿主有了怨言,就帮着扩大怨言。但刚说动两个私矿主,就被蒋元亮的人追查到,一路追杀到定南,他自己也中了一箭。 到了定南的地界,蒋家人才不敢放肆追杀,李长安才得以停下休息养伤。 不过裴悦到了定南,想来是要回京都了。算算日子,李长安也出来许久,要是再不回去,怕是东宫里的人也瞒不住。 眼下让李长安比较困扰的,是不清楚蒋元亮知不知道是他对冀州出手,若是蒋元亮知道了,寿王肯定会知道。那么世人皆知的愚钝太子,怕是装不了太久。 李长安躺在床上,突然有点烦躁。 “听书,你去收拾收拾,我们快点回京都。” “不是说再休养两日吗?”听书担心主子的伤,“又不差这两日,大夫说了您再休养两日比较好,若是途中发热,岂不是更耽搁时间。” 李长安却说不会,“你先去收拾,再去雇一辆马车,我们明日再出发。” 听到主子愿意雇马车,听书这才妥协去找马车。等他下楼出客栈时,抄手摊已经不见裴姑娘的身影。 与此同时的裴悦,已经回到了客栈。 贺皓吃得肚皮滚圆,进了客房就躺着不动,“定南真是个好地方,永宁也好,哪里都好啊,就是比京都好。” 京都虽然繁华,但规矩多。贺皓还是质子,就算有裴家护着他,也有一群人盯着他。出个把小差错没有事,但有时候不小心多说两句,都可能成为言官嘴里的刀子。 贺皓是真不喜欢京都。 裴悦也有些撑,她坐在四方桌边上,看着贺皓没规矩地躺着,倒是有点像他们小时候的样子,“你快别吃那么多吧,再吃都要胖成球了,可没姑娘会喜欢你。” “本来也没有。”贺皓是质子,成亲后就要回九夷,京都里的姑娘都不愿意远嫁。 “说真的,你父亲是想让你娶京都的姑娘,还是九夷的?”裴悦好奇道。 听到这话,贺皓哈哈笑了下,随后直起一点身子,看着裴悦道,“我父亲最希望我能娶你,哈哈。但你和太子定亲了,他应该就希望我能娶九夷的姑娘了吧。” 对于自己亲事,贺皓并没有太大的想法,因为他自己也做不了主。 裴悦听贺皓很轻地叹气,不由也想到自己的亲事,等回到京都后,她也有不得已的现实要面对。 一日的休息后,裴悦一行再次上路回京都。 定南王把辖区管理得很好,所以从都城往北走的五日,都一帆风顺,没有任何意外。 天越发热了,有时还会下暴雨,等雨停后,官道便泥泞不堪。 这一日,裴悦他们就被困在一个小山村里。 他们借宿在农户家,给了些银钱,要了点吃食和一间瓦房,就坐在屋檐下等雨停。 贺皓坐在门槛上,单手撑着圆润的下巴,看着外头“哗哗”落下的雨珠,感叹道,“裴悦,这农家的菜饼子也不错,就是少了点油。你说我回京都后,开家酒楼如何?” “得了吧。”裴悦坐在屋檐边边,伸手玩着雨水,“你要是开酒楼,还没开始盈利,就先被你吃垮了。贺皓,你真的好喜欢吃。” “能吃是福嘛。我父王说了,想吃就吃,自个快乐最重要。”说到这里时,贺皓发现雨小了一点,拿了把伞,带着随从满福往外走,“我去问问主人家,晚上能不能给我们炖点鸡汤。” 裴悦没有喝鸡汤的心思,但贺皓要吃,她也不拦着。 看着贺皓走后,裴悦抬头看了眼天空中的乌云,和一旁的叶竹道,“天好像要晴了,我们明日应该可以出发。” 叶竹点头说是,随后说到贺皓,“贺世子倒是心宽,无忧无虑。” “他打小就那样,别人说他两句,转头就忘了。”裴悦羡慕道,“我觉得他这样就很好,不去记着烦恼,每天吃点好吃的,就能很高兴。贺皓这个人,很容易满足。我母亲说,贺皓像他母亲,都是很简单的人。” 裴悦只在喝奶时见过九夷王妃,那么小的时候,根本不记得九夷王妃是什么样子。但裴悦听说过九夷王妃的一些事迹,那是一位敢爱敢恨,很勇敢的女子。 思绪随着雨声远远往外飘,下雨的时候,裴悦难免想到之前几次的避雨。第一次遇到李平,就下了一场雨。 过了好一会儿,贺皓才笑眯眯地提着食盒回来,说今晚有鸡汤和煎饼吃。 大家赶路时都不太讲究,今日有鸡汤算是比较不错的吃食,贺皓先给裴悦盛了一碗,还给裴悦夹了个鸡腿,自己再吃。 裴悦端着饭碗,轻轻吹了一口,因为太烫,便小口抿着喝。 叶竹最后才盛汤,她刚放在嘴边,准备喝的时候,却嗅出一些不对劲,立马转身打翻主子手中的饭碗,“姑娘,别喝!” 第48章 以一对四 碗饭“啪”地碎成四分五裂,鸡汤洒了不少到裴悦衣裳身上,众人都被吓到。 裴悦愣愣地问怎么了。 叶竹赶忙道,“这个鸡汤的气味不太对劲。” 贺皓已经喝完一碗,晃了晃手中的碗,不解道,“我喝了一碗,也没什么不对啊。” 话音刚落,贺皓就觉得头晕,扶着脑袋,摇摇晃晃快摔倒。 裴悦也有些晕,但她喝得不算多,不如贺皓来得严重。 但这会,裴悦眼前的视线,已经出现一些重影。 叶竹见此,当即想到这里的村民可能是吃过路客的匪盗,赶忙去装了水拍在主子的脸上。 秋和也喝了点鸡汤,但听到叶竹说不对劲的时候,立马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才不至于晕厥过去,她迷迷糊糊地道,“叶竹,你快带着姑娘走,这里不能久留。” 叶竹看着屋子里的其他人,就算她现在背着姑娘离开,但只要一上马车,就会惊动村民,到时候屋子里留下的人,怕是会没命。她拿出一个药瓶,让秋和先闻一闻,能让人慢慢清醒。 就在叶竹思索怎么做的时候,听到外头传来说话声,忙小跑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那个小胖哥,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一只鸡而已,却问我二两银子够不够。”一对年轻的夫妇走朝小院走来,妇人手里拿着杀猪的砍刀,脸上笑容得意,“还有那个面容白净的小公子,生得是真好,这种极品,若是拿去卖了,肯定能换不少钱。咱们夫妇俩,这次可要挣大发了。” 一旁的男人笑得更是猥琐,“谁说不是呢。这五个人落在咱们手里,算是倒霉。待会咱们先把值钱的东西收起来,剩下的再和其他村民平分。” 叶竹听到这里,确认不是好人后,慢慢拔出了剑。 只要不惊动其他村民,快速把这两个人给解决了,还有时间把大家都救出去。 对付两个山野村民,叶竹觉得她还是可以的。 屏息静气站在门后,等有人刚推门,叶竹毫不留情地一剑刺了过去,正好刮破妇人的手臂。 一声尖叫,妇人的胳膊鲜血直流,大喊着往后退,“二狗,他们还有一人没被迷晕。” 二狗看到妇人疼得脸色煞白,提刀大步冲向叶竹,两个回合后,叶竹发现对方竟然是练家子。 “他娘的小东西,这小子还是个厉害的。”二狗也郑重起来,不再轻视叶竹,“老子当年混山头的时候,你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 叶竹只想快点解决掉二狗夫妇,避免引来其他村民,故而招招下了死手,眼看着占了上风,被她伤了的妇人突然用了暗器,赶忙往屋子里退去。 小院里打斗闹出动静,附近的村民纷纷拿了武器围过来。 他们这些村民,以前都是定南王地界里的山匪,后来被定南王打得离开,才躲到这里过日子,若是遇到有钱的人借宿,就会先迷晕再抢了钱财,把人卖给人牙子。 叶竹看到又来五个村民,眉心紧拧,转头看了眼秋和,见秋和还不能站起来,只能咬牙挡在屋子门口。 但那些村民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站在院子里笑话二狗,“我说你们夫妇俩怎么越发没用了,连一个小白脸都打不赢,崔娘还被伤成这样,还是闪一边去,让我来吧。” 放下话后,这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就朝叶竹冲了过来。 叶竹心中早有准备,闪过男人的攻击后,没有给对方再出手的机会,反手往上刺去,正中男人的喉管,热血顿时喷了叶竹满脸。 抽回剑后,叶竹两眼狰狞地望着院子里的人,“我不想惹事,你们现在让我们离开,我可以不计较现在的事。但你们非要害我们,那我也要和你们拼个死活。” 往日叶竹都是温和的,这会事关主子性命,双眸都是杀气,凭谁也不能进这间屋子一步。 有人看叶竹出手狠辣,开始怕了,“二狗,这小白脸好厉害,要不然......要不然咱们让他们走吧?” “不行!”崔娘立马大声反驳道,“他杀了三棒,如果我们就这样放他们走,怎么和其他弟兄交代?裤裆没丁点大的怂货,咱们那么多人在,一块冲上去,难道还打不赢一个?” 众人被崔娘这么一说,当即不敢再说放人的话。 几个人对视一眼,在二狗往前冲的时候,一起朝叶竹杀过去。 方才叶竹和二狗的较量,就发现这群人不一样,她一个人怕是不能带着大家全身而退,才会想着杀一个让他们害怕。但那个崔娘着实可恶,竟然让人一个围攻她。 看着一起冲过来的四个人,叶竹深吸一口气,就算是死,她也不能放下手中的剑。 “砰”,极其刺耳的一声,叶竹用剑挡住二狗砍下来的大刀。 如果只是二狗一个,她倒是不需要担心,但又多了三个小喽喽,叶竹难免要分出心思来对付他们。 秋和缓过来一点后,提着剑帮叶竹挡了一下,但她还是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眼看着二狗又要攻过来,叶竹心一狠,干脆猛地向前用力,打算和二狗拼一下。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穿着番邦男子衣裳的男人翻到墙头上,手里扛着一把长刀,架在肩膀上,看着叶竹他们,冷冷道,“一群山贼匪盗,不是好人。” 说着,男人就纵身跃下,先是一刀解决了边上的崔娘,又过来帮叶竹杀了三个喽喽。 没了其他人的攻击,叶竹很快占了上风,在二狗想要逃跑时,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剑,挑断二狗的脚筋。 二狗应声倒地,看到他的人都死了,赶忙求饶,“几位好汉,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我们只是想讨口饭吃。我屋子里还有许多金银财宝,你们全部都拿去。” “放过你?”扛刀的男子忽然勾唇笑了下,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砍下二狗的脑袋,再抬头去看叶竹时,眼神淡定得像方才砍的是萝卜一样,语气却凶凶的,“还傻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第49章 小胖猪儿 叶竹只愣住片刻,便转身进屋扶起姑娘,同时叮嘱秋和,让她看着世子。 等叶竹到院子外,找到马车后,才发现刚才为什么只有五个山贼过来,因为其他人都被刚才的男人给解决了。 她赶忙扶着姑娘上马车,转身折回去的时候,男人帮忙扛着世子出来。 “这小胖哥可真沉。”男人语气颇为嫌弃。 一番忙碌下,天也黑了。大家都撤离到马车上,叶竹和男人提了油,把方才的屋子给烧了,火光冲天而起,仿佛要接壤天空中的星辰月亮。 半夜赶路,还是在下过大雨的泥泞官道,马车不敢太快。行到快天明的时候,才进入一个镇子。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裴悦也慢慢醒来,看到叶竹要搀扶她下马车,摆手说不用,除了头有些疼,人已经没啥事了。 一场惊魂未定的逃亡后,裴悦他们到客栈要了两间房,大家看贺皓还在呼呼大睡,便去了另一间房。 裴悦让叶竹先去休息,叶竹一晚没休息,这会看着脸色都不太好,她再带着秋和去楼下给男人道谢。 “昨日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不知公子姓名是何?”裴悦坐下后,给自己倒了茶,再让秋和去和小二要点吃的,“若是来日公子有事,我也好帮个一二。” “我叫成庭君,不是你们晋朝的人。我看你说话文绉绉的,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吧?”成庭君放下酒盏,歪头看着裴悦。 裴悦没否认,也没点头,“成公子要去哪里呢?如果顺路的话,我们的马车可以带你一起,或者另外给你安排马车。” “不用,我不和你们一起。”成庭君盯着裴悦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姑娘好生漂亮,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不如你跟我回家,当我娘子如何?” 话音刚落,秋和手中的剑就动了下,眼里闪过一抹杀气。 裴悦也愣了下,随后摇头说不行,“我不能给你当娘子,除了这个,我能帮的就会帮你。” “那算了。你一个弱女子,什么都做不了,能帮我什么?”成庭君撇撇嘴,摸了摸自己的胡茬,“这样吧,我的这顿酒钱,你帮我付了。” “这个自然可以。”裴悦拿出钱袋,重量颇沉,递给成庭君。 成庭君打开钱袋后,瞄着看了一眼,“哎呦”一声,但只拿出一块碎银子,“果然是有钱人,出手就是大方。但小爷我不是那种贪财的人,这锭银子就够了。” 拿了银子起身后,成庭君停住,惋惜地再次道,“姑娘真的不与我归家吗?我无父无母,没有牵挂,家中虽没田产别苑,却能带你周游各地。我瞧姑娘很有眼缘,既然我都舍身相救,姑娘再考虑考虑我呗?” 秋和听不下去,握剑站起来,若不是成庭君救过他们,这会已经成她的剑下亡魂,“成公子请自重,我们姑娘的婚事自有家中长辈做主,请你别坏了姑娘的名声。” “啧啧,真凶哦。”成庭君哼哼一声,“这般凶悍的小娘子,往后没人要哦。” “你!”秋和怒了,但被裴悦按住手。 “他好歹救了我们,如果没有他,昨日我们怕是都要没了性命。”裴悦自己也有点累了,“我瞧他方才的那些话,也不是真心那么想,只是故意打趣。看着像是个游走江湖的侠客,别和他计较了,我们上去看看叶竹他们。” 叶竹还在睡,裴悦上楼后,给叶竹盖了被褥,再带着秋和出去采买。 而成庭君并没有离开,则是上楼到贺皓的屋子里,看到贺皓主仆都还在睡,他走到贺皓边上,狠狠掐了一圈贺皓的小胖脸,嫌弃道,“小胖猪,就知道吃吃喝喝,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掐完贺皓,成庭君还没有走,转身看了眼对面熟睡的满福,又颇为气愤道,“主子是个呆的,随从也是。真不知道姑父如何放心你!” 成庭君又用手戳了戳贺皓的圆脸,见贺皓动了一下,赶忙收回手。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边上,翻窗离开。 裴悦出门后,发现这个镇子很小,一会儿就买了必需品。回来时路过贺皓的房间,打算进去看看贺皓。 见贺皓还没醒来,不由担心道,“秋和,你说贺皓还不醒,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叶竹的医术不比外面的大夫差,她说贺世子没事,问题应该就不大。”秋和看了看熟睡中的贺皓,又道,“我觉得他可能就是累的,所以睡得熟。” 裴悦想试试贺皓是不是睡着,也掐了下贺皓圆润的脸颊,见贺皓没醒,又有些担心,再去按贺皓人中时,贺皓突然睁开眼。 “你……你想对我做什么?”贺皓还没看清是谁,只看到一只手朝他伸过来,吓得瞬间坐起来,认出是裴悦后,才松口气往后靠去,揉着眼睛问怎么了。 “你不记得昨天的事吗?”裴悦问。 “什么事?”贺皓还没开始回想,就觉得脑袋疼,揉着脑袋扫了眼屋子,才发现所处的屋子变了,突然问,“我们这是在哪里?” “你真是猪哦。”裴悦说了昨天差点遇险的事,虽然她后面也晕过去,但最开始还是撑了一会,而且后面的事,叶竹也和她说了,“幸好昨天遇到一位姓成的公子,不然咱们已经在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贺皓听得后怕,掌心出了细细的汗珠,紧紧抓着被褥道,“好险好险,那个村子竟然都是坏人,这也太可怕了。裴悦,我们运气还真好!” 裴悦点头说是,如果运气不好,哪能这样坐着说话。 贺皓起来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后,再问到救命恩人在哪,“既然人家救了我们,待会请人吃顿饭吧。这附近有啥好吃的,你有去逛过吗?” “你就知道吃!”裴悦啧了一声,说不知道,“成公子已经走了,他不肯多说行踪,你见不到他了。” 第50章 胖墩哭哭 贺皓直叹可惜了,他这会头还是疼,坐着休息一会后,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朝裴悦嘿嘿笑了下,“悦儿,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如此,咱们一块儿去吃点东西吧?” 裴悦听到贺皓喊自己悦儿,而不是全名,便知道这小子是真的饿了。 刚好隔壁的叶竹也醒了,便一起去吃了些东西。 昨日的事让大家惊魂未定,休息一晚后,便继续上路。 从定南往北,大概要花上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到京都。 他们又走了两日,停在一片平原的溪流边上,打算晚上就歇在这里。 秋和带着满福在地上挖了个坑,堆上捡来的石块,搭成简易的灶台。 贺皓脱了鞋,卷起裤脚站在溪水中,手里拿着自制的鱼叉,看到有鱼游过,猛地用力往下插去,溅得水花四溅。 “哎呀,又没抓到!”贺皓气咻咻地道。 裴悦屈膝坐在岸边,看着贺皓第十次失败,打趣道,“贺皓,你可是说了要让我喝鱼汤,我看啊,咱们还是等回京都再喝吧,你不行的。” “你少看不起人,我好歹也学过几年武,怎么可能不行!”贺皓决定一定要争口气,他弯腰开始细细寻找起来。 裴悦转身看到叶竹生了火,过去问有没有要帮忙的。 “姑娘不用忙活,米已经煮下去,没什么需要做的。”叶竹刚说完,溪水中的贺皓突然兴奋地举起鱼叉。 “裴悦!我抓到啦!我们可以吃鱼啦!”贺皓抓到一只巴掌大的小鱼,却非常高兴,开心地想马上拿给裴悦看,脚底却滑了一下,“噗通”坐进溪水中,还被呛了两口水。 满福赶紧下河扶主子,问有没有事。 贺皓摇头说没事,“就是屁股有些疼,满福,我好惨呀。” 裴悦听贺皓说没事,就哈哈笑了起来,再看贺皓抓到的鱼,夸道,“贺皓,你真不错,这条鱼够你吃一口饭了。” 贺皓朝裴悦冷哼一声,赌气地鼓起脸,“你就等着吧,我换了衣裳后,肯定能抓到大鱼!” 溪水浅得还没到贺皓的膝盖,这种深度,便注定了没有大鱼。贺皓又忙活了好半天,只抓到两条小鱼。叶竹把小鱼清洗干净,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堆边上烤了一会,等有香味溢出,再洒一些盐巴,大家一人一口分了吃,便没了。 吃过饭后,裴悦拿了件外衣披着,坐在马车的背风处,和边上昏昏欲睡的贺皓道,“其实从这里往北走个三四天,就能到我表姨的封地。” 裴悦的表姨嫁给了王爷,就在不远处的渝州。 “表姨和我母亲一块长大,两人关系颇好,就是表姨远嫁后,两人再见的日子便很少。”裴悦往后靠着车轱辘,“不过我表姨夫对表姨很好,只要年底没有乱子,就会带表姨回京都探亲。” “我听人说过,你表姨最开始,好像是被逼无奈才远嫁,是吧?”贺皓问。 裴悦点头说是,“表姨夫救了落水的表姨,被人给看到了,如果不远嫁,就要去当姑子。”说到这个,裴悦就很气愤,“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又不是故意干了苟且的事,却要用这个来捆绑女子的名节。好在表姨夫是个好的,成亲这么多年,表姨越发滋润。” 说到这个,裴悦就忍不住去想她和太子的赐婚,也不懂最后会是个什么结局。 贺皓反应慢,没听到裴悦最后还叹气,只是道,“这么说来歪打正着了。要不然我们去渝州玩两天,你也能见见你表姨?” “不行啊哥哥,我这次出门越少人知道才好。”不是裴悦信不过表姨,而是去了渝州,万一被其他探子知道,岂不是自找麻烦。 虽然裴悦也有点想表姨,不过还是不去了,等到了年底,自然能见到。 平原上的风呼啸而过,没了树木遮挡,显得更加放肆。 叶竹怕主子着凉,过来道,“姑娘,我们上马车吧,天也不早了,该去歇息了。” 裴悦点点头,起身拍拍衣裤,看边上的贺皓还没站起来,用脚碰了碰贺皓,“你也快回马车吧,坐久了容易着凉。” “我就再坐一会。”贺皓两手撑着下巴,抬头望着满天星星,不一会儿,眼眶就红了。 其实贺皓自己也很想北上看一看,看看他母亲自缢的地方。或许离那里近一点,才能梦到母亲。 贺皓记不太清母亲的样子了,母亲走的时候,他才四五岁。他的外祖父造反失败,舅舅带着逃兵跑到临山,舅舅先是送求救的书信到九夷,再到后来的谩骂母亲。 虽然贺皓那个时候还小,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事,但随着他长大,从身边人的三言两语中,也能慢慢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母亲,是从小被家里宠大的孩子,面对娘家的造反,母亲劝说不行,又不能拉着九夷去陪葬。在诸多日子的纠结下,母亲选择北上临山,和舅舅一块奔赴黄泉。 母亲走的时候,给贺皓留了许多封信,都是按照他岁数写的。 母亲说对不起他,希望他能做个快乐的孩子,尽量远离朝堂的纷争。 贺皓觉得他这些年,已经做到很快乐了。但是到了这里,又突然怀念起躺在母亲怀中的感觉,那一定很温暖吧? “世子。”满福过来寻人,便看到主子满脸是泪,以为主子不舒服,忙问怎么了。 贺皓和满福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可不想让裴悦看到他哭,不然又要笑话他了。 回到马车上后,贺皓深吸一口气,想着再有十日左右就能到京都,心里又开始为裴悦担忧起来。和太子的赐婚,到底不是好事。 带着这份忧愁,贺皓一觉睡到大天亮,次日醒来的时候,就听到裴悦在和人说话。 推开木窗后,看到和裴悦站着说话的男人,贺皓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没看错之后,差点就喊出来——表哥怎么在这里?父王不是不许他出九夷么! 第51章 幽州糖包 “好巧啊,又遇到姑娘了呢。”成庭君浓眉轻佻,说话时,目光穿过裴悦,最终落在马车上一脸诧异的贺皓身上,笑道,“那是姑娘的未婚夫吗?” 裴悦解释说不是,“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我也觉得不像,他太胖了,和你不搭。”成庭君放下话后,朝贺皓走去,两手负背,停在贺皓的马车前,眼睛坏坏地笑了起来,“你好啊,小胖哥儿。” 说着,成庭君还和贺皓眨了下眼睛。 “你......”贺皓张嘴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的表哥,是他母亲冒死从临山救回去的。本来许家应该满门抄斩,但是母亲为了偿还许家的养育之恩,用自己的性命救下表哥。母亲去临山前,就交代过,此生不能让表哥离开九夷。一旦表哥身份暴露,当年的事都会被扯出来。 而且,当年剿杀舅舅的叛军,裴首辅也有参与。 现在看到表哥,贺皓的胖脑袋瓜儿,一下转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和表哥说话。 成庭君先开口道,“你好,我叫成庭君,你呢?” “成庭君?”听到这三个字,贺皓就知道表哥没说真的姓,明明是叫许庭君来着。他见裴悦往这边看过来,紧张得小声道,“你到底要干嘛?若是父王知道你跑出来,可是要打断你腿的。” “是啊,所以小皓皓,你可不要暴露了我的身份哦。”许庭君冲贺皓笑了下,随后转身和走过来的裴悦道,“裴姑娘,我看你这朋友的马车甚是宽大,可以带我一程吗?” 裴悦自然没意见,成庭君救过他们,不过是多带一个人,并没有问题。 贺皓很想摇头说不行,但对上表哥的目光后,又咬牙把一肚子的话憋回去。他想不出表哥要做什么,但又不敢暴露表哥的身份,只能等他们再次启程,马车里只有他和表哥时,才敢小声发问。 “表哥,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许庭君慵懒地往后靠去,打了个哈欠道,“我说小皓皓,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下么,我走了一晚上路,很累诶。” “那你说清楚再睡。”贺皓拽着许庭君的胳膊,看许庭君不醒来,还掐了一把,“快点说清楚嘛,你要是不和我说明白,待会到下一个城镇,我就把你丢下去,让你自己走路。” “我好怕怕哦。”许庭君睁开一只眼,瞅了一眼贺皓,又阖上眼睛,“我就想出来走走不行吗?成日地憋在九夷,这里不让我去,那里也让我去,一点都不自在。难道我就要一辈子都在九夷?” “九夷不好吗?”贺皓倒是很想回去,但是他回不去。 “好啊,自然是好的,可我也想看看晋朝山河,看看当年我的父辈们,为何要费尽心机地来抢夺这块山河。”一边说,许庭君还自嘲地笑了笑,“小皓皓,你也是应该最懂我吗?” 贺皓不说话了,皱眉看着表哥好一会儿,有些泄气道,“可父王不让你离开九夷,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如果被人知道你是许家遗孤,不仅你要没命,父王和九夷也要跟着完蛋的。” “所以我才改了姓嘛,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许庭君突然伸手捏住贺皓的圆脸,哎呀一声,恳求道,“你就帮帮我嘛,等我去看看京都的繁华,体验下这山河的壮丽,我再听你的,老老实实回九夷。再说了,我都出来了,这会回去是被打,迟点回去也是被打,太早回去岂不是太亏了?” 贺皓看着表哥,犹豫好半天。 “哎呀,你好烦呀。”贺皓叹气抱头,不想搭理表哥了。 许庭君看贺皓侧身转过头,便知道这小子是答应了,开心地道,“小皓皓,你可真好,等到了下一个城镇,我就给你买好吃的。” 贺皓不搭理许庭君,转头往窗外看去。 燥热的风迎面吹来,一点也不能缓解贺皓的烦躁,他打开水壶,灌了好几口,才靠在木窗上,无奈叹气。 而后面马车里的叶竹,也在和裴悦说道许庭君的事。 “姑娘,那位成公子,看着颇为不羁,我觉得还是问清楚身份才好,不然一路同行,难免不安心。”叶竹觉得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虽然成庭君救过他们,但知道身份总归更好。 裴悦说之前问过,“他不愿意多说,一直和我绕圈圈。” “那我之后去试探试探。”这一路发生了不少事,叶竹不得不谨慎。 说话间,前方的视线中开始出现农田。绿油油的田地间,不时有飞鸟穿过,这会看去,觉得天也蓝了不少,心情随之好了许多。 等进入幽州城后,裴悦他们先去找客栈。 贺皓说在外边风餐露宿了两日,想住个好一点的客栈,反正快到京都了。裴悦没有意见,但她不想住闹市区,马车在幽州城里逛了一圈,几人最终才找到一家不错的客栈。 许庭君也和他们一同入住,裴悦帮他出的钱。 赶路太辛苦,裴悦进屋洗了把脸,就躺着不想动。秋和下楼给马匹买粮草,叶竹则是在屋里收拾行囊。 裴悦还没躺多久,贺皓就来敲门,“裴悦,你快开门,我看到楼下有人卖糖包,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裴悦懒懒地抬头,看到叶竹开门后,贺皓颇有活力地朝她跑来,她摇头说不去,“我太累了,你自己去吧,要是好吃,再帮大家都买一份。” 贺皓啧了一声,伸手拉住裴悦,“去嘛去嘛,我自己去多没意思,而且不仅有糖包,还有炸油饼呢。” 裴悦不情不愿地坐起来,“贺皓,你也太贪吃了!” “能吃是福嘛。”贺皓从不否认自己爱吃,这些日子,别人都清减一些,只有他日渐圆润。 裴悦没办法,只好陪贺皓下楼去吃糖包。 从幽州出发,一般七日就能到京都。这么靠近京都的地方,自然很繁华。这里的屋落高低错落,很是气派,和冀州的杂乱很不一样,有种小京都的感觉。 裴悦和贺皓刚出客栈,就感受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有些后悔了,不该听贺皓的出门。 就在这时,许庭君从身后走出来,得知他们要去吃糖包后,说他也要去。 第52章 好运彩球 光吃糖包太甜了,贺皓又要了酸辣汤,坐在裴悦对面,倒是没顾忌形象,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裴悦则是拿着糖包,一点一点地小口吃。 她看成庭君也是大口吃糖包,想到叶竹之前说的担忧,眸光转了转,“我听成公子的口音,好像南北都有,但更像九夷那边的人,是吗?” 听到“九夷”两个字,贺皓嘴里的酸辣汤呛了一下,拍着胸脯疯狂咳嗽,脸都咳红了。 许庭君帮贺皓拍背,“你这小兄弟,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不小心,喝个酸辣汤都能呛到。”再转头看裴悦,笑着道,“姑娘好聪明,我确实在九夷住过,所以南北的口音都有一些。” 说着,许庭君看到街道上有人买糯米糍,起身要去买。 裴悦看贺皓还在咳嗽,嫌弃地帮他倒水,“你说你,又没人和你抢,怎么还呛到了呢?” “我......我这不是不小心嘛。”贺皓喝完水,喉咙还是辣辣的,再看碗里的酸辣汤就没那么香了。 三个人吃完后,贺皓和裴悦先回了客栈,许庭君则是说要去城里逛逛。 只是在街对面吃了点东西,裴悦就出了好些汗,回去拿水洗了洗,才躺下午休。 他们要在幽州住一日,等明日再出发。之后就要持续赶路,一直到京都。 裴悦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窗外的晚霞斜斜地照进来,倒是让人看着很舒服。 起来下楼和大家吃了个饭,裴悦就精神满满,听贺皓说晚上城里有灯会,没有多犹豫,便答应一块去了。 出门前,裴悦带上纱帽,五个人一起出门往闹市区走。 贺皓在路上买了几盏灯,给裴悦一个小老虎的,他自己则是拿了小兔子。 裴悦看到后,觉得贺皓是在说她凶,最后把小兔子抢来,才罢休。 灯会人很多,而且青年男女比较多,问了人之后,裴悦他们才知道,今日是幽州城里年轻男女相会的灯会。当时裴悦的脸就热了,倒是贺皓很淡定。 “这要是能遇到我未来的小娘子,那就好了。”贺皓甚至有些期待。 到了闹市区后,街道上的人便太多了,裴悦戴着纱帽不好行动,便坐在河边看游船,贺皓则是去挂彩灯许愿。 尽管裴悦戴着纱帽,但坐着的一会功夫里,就有好几位公子来问话,不过都被秋和给无情挡住。 贺皓挂完彩灯回来,兴冲冲地和裴悦道,“悦儿,他们说待会有游船寻街,到时候会往岸边抛彩球,若是谁能接到彩球,一整年都会有好运的。” 裴悦听贺皓要去抢,看着河边越来越多的人,不由担心道,“那么多人都等着,你能抢到吗?” “彩球又不止一个,抢得到就抢,抢不到也没事嘛。”贺皓心宽得很,“我若是抢到了,就送给你,那你就会有好运啦。” 说话间,远处就来了花灯船,贺皓立马挤到最前排,等着抢彩球。 裴悦看到人越来越多,便和叶竹往后退去,等在不算多人的杨树下。 她垫着脚,能看到贺皓的头顶,“叶竹,今日儿可真多啊,贺皓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听到贺皓要把抢来的彩球送给她,心中也有几分期待。 叶竹笑着说肯定能行,“秋和听说能带来好运,也去帮姑娘抢了。只要秋和出手,肯定能抢到。” 裴悦这才发现,秋和没在边上,左右转头寻人时,花灯船已经靠近,岸边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裴悦没找到秋和,也看不到贺皓,便和叶竹一块儿往后又退了几步。 等花灯船开始丢彩球,人群更加激动,裴悦头一回看那么多人争抢彩球,倒是觉得有趣,眼巴巴地望着河边,期待贺皓或者秋和能抢到一个。 “裴悦!”人群里突然传来兴奋的一声,裴悦听出是贺皓的声音后,赶忙应了一声。 贺皓运气好,彩球直接朝他抛来,刚好被他接住,高兴得大声喊裴悦,想把彩球送给裴悦。 但因为人太多,他只是往回走了两步,就被人群给挤到岸边,脚下突然一空,连人带着彩球“噗通”落水。 裴悦只听到贺皓喊了一声,却没看到人,见秋和微笑着拿彩球过来,让秋和到高处去看看。 秋和功夫好,就算彩球没落到她边上,也飞快地抢到。她把彩球递给姑娘后,刚爬到树上,就看到贺世子落水,赶忙挤进人群。 贺皓自己倒是会水性,就是突然落水呛了一大口,扑腾了好几下,才拿着彩球游到岸边。 等看到秋和时,他倒是先笑了下,“我没事,洗了个澡而已,裴悦呢?我抢到彩球了呢!” 秋和说姑娘在后边等他,拉着贺皓上了岸。 两个人回到杨树下,却没看到裴悦和叶竹。 “奇怪,明明刚才人还在这里?”秋和皱眉道。 “应该被别的东西吸引了,你拿彩球在这等着,我回去换身干净衣裳。”湿了的衣裳倒是不冷,就是湿哒哒难受,贺皓抢到彩球很是高兴,倒是没多想。 等贺皓回客栈时,正好看到许庭君,换了衣裳就过去敲门。 “表哥,你怎么没出去看灯会啊?”贺皓进屋道。 许庭君皱眉瞪着贺皓道,“不是让你注意一点,别喊我表哥么。那灯会没啥好看的,我才往外边走一点路,好些个姑娘朝我丢香囊,太烦。” 贺皓还没反应过来,问为啥丢香囊。 许庭君撇撇嘴,“反正你没有。”往门口的方向看一眼,“你的小青梅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裴悦不知去哪儿了,应该待会就回来。”贺皓道。 “你倒是心大,这么标致的小青梅,小心被人拐了去。”许庭君起身拍了拍衣裳,听贺皓说不可能,笑了下,“我有些饿了,咱们下楼吃点东西吧。” 与此同时的裴悦,确实被人给拐了。对方还是几个人团伙作案,练家子那种。 叶竹追到一处僻静的街道,死死盯着前面逃跑的几个人,片刻都不敢停。 第53章 被卖掉了 月光清冷地洒在地面上,让本就寂静的街道,又多了几分杀气。 叶竹追上后,直接动手杀过去。可这次的人,和以前没有章法的贼人完全不一样,他们井然有序地接招,还配合默契。 而对方把她拦住后,等扛着姑娘的人跑不见了,也撤退离开,根本没有要恋战的意思。 叶竹的胳膊受了轻微的皮外伤,她却感受不到疼痛,可追到天明,也没找到人。 另一边,当秋和没能等到叶竹和主子回来,便意识到不对劲,开始满城地找人。等她和叶竹碰面时,听到主子被贼人掳走,当即脸就黑了。 “我已经找了幽州的裴家暗桩,大家都开始找人了。”叶竹自责道,“对不起,是我没看好姑娘。” 秋和没有说话,过了会,才往前走,“不要多说其他,快点找人。” 这边叶竹和秋和忙着找人,客栈里的贺皓也焦虑得一晚上没睡,尽管特别困,但他一想到裴悦没回来,就立马惊醒。可秋和让他别出去了,就在客栈里等着,不然他也走丢,更是麻烦。 贺皓看着面前的早膳,头一回没了吃饭的欲望,见表哥吃得香,他愤愤地抢过表哥手里的肉包子,“你怎么还吃得下啊?” “怎么吃不下了?”许庭君嚼了两下,咽下嘴里的肉包子后,瞥了眼贺皓,淡定道,“裴悦是你的小青梅,又和我没关系。他当时如果答应给我当娘子,那我现在肯定马不停蹄地出去找人。快把肉包还我,这肉包可香了呢。” 贺皓就是不给,“好歹我们也同行了几日,你之前都会帮我们,现在怎么那么冷漠呢?” “我当时要知道她是裴阙的女儿,只会打晕卖到矿山,让她挖煤去。”许庭君擦了擦嘴,哼哼道。 贺皓看了眼表哥,收回目光后,低头不说话了。 他竟然忘了,许家和裴家是死敌。 许庭君起身望窗户走去,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说风凉话道,“小皓皓,你那么紧张做什么。裴悦那两个随从厉害着呢,不会让她有事的。你该吃就吃,不然裴悦没回来,你倒是瘦了。” “我现在不要和你说话!”贺皓皱眉起身,冲出了屋子。他说不过表哥,又恨自己没有绝世功夫,很气很气。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贺皓双手合十地默默祈祷,“老天爷啊,一定要让裴悦好好回来。” 一边祈祷,贺皓就一边落泪,最后抽抽地哭了起来,太伤心了。 与此同时,裴悦正处在一个荒废的屋子里,睁眼醒来时,四周也没其他人,只有一堆干柴。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谁绑了她。昨日在河边等贺皓时,她一心看着河边,却不知道后面突然窜出了人来,竟然把她给绑了。 若是一般绑匪,为的只是钱财,这倒是有机会讨价还价。可如果是其他凶悍的,那可就不好对付。 裴悦的心里沉沉的,一时半会还不清楚怎么回事。 看到不远处有块石头,裴悦一点一点地挪过去,她刚捡起石头,却发现是白费力气。麻绳把两只胳膊紧紧捆绑在一起,别说用石头磨破麻绳,就是碰都碰不到。 她泄气地往后靠去,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 从早上醒来,裴悦连一口水都没喝过。绑她来的人,好像忘了有她这人,连看都不曾来看过。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门被推开了,走进来几个蒙脸大汉,裴悦“呜呜”地表示想说话,但对方好像就没打算听她说话,而是粗鲁地把她给扛起来。 “动作快一点,买家在外面等着了呢。”一个男人凶道。 什么买家? 裴悦慌了。她知道被拐子带走的姑娘,八成不会卖到好地方,老天爷,这些人胆大包天! 裴悦被扛到院子外,还不等她看清楚外面的环境,就被丢进一辆马车,里面还有三个同样被拐来的姑娘。 她听到外面的男人在和人牙子讨价还价,说要十两银子才肯卖。 十两银子?好气! 她就值十两银子吗? 明明她身上的银子都不止十两,那男人真是眼睛瞎了! 一番价格争论后,马车才动起来。 裴悦的嘴里被塞了布团,其他三个姑娘也是,她们眼睛哭得红肿,看到她被推进来,哭得还更厉害了。 当时,裴悦就对其他三个姐妹不报希望,想要逃出去,只能靠自己和叶竹他们。 马车不懂行驶了多久,再次停下后,才有人来开门。 外边站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眼睛盯着裴悦快冒光,随后又走来一个男人,是刚才花了十两银子买裴悦的那个。 “花娘,我就说今日有好货吧,你瞧瞧那位眉眼最精致的,这样的姑娘,你说该给我多少钱?”男人猥琐地笑道。 花娘伸出五个手指,“五十两,够大方了吧?” “就五十两?花娘你再仔细瞧瞧,这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要是调教好了,一个月都不止挣五十两。” “那你说要多少?”花娘很是心动,她从业二十几年,还没看过那么漂亮的姑娘。 “少说得加一百两。”男人道。 “那不行,一百五十两银子都可以买十个了。”花娘就当着车里姑娘们的面,开始和男人讨价还价起来。 裴悦听着他们的谈话,想说只要放了她,什么钱都有,可就是不能发出声音。 最后,花娘以一百两银子买下裴悦,让人把裴悦给扛进院子,随后解开裴悦的麻绳,心疼道,“这拐子也真不懂怜香惜玉,姑娘这般好的肌肤,怎么能那么用力呢!” 裴悦得以喘息,赶忙道,“花娘,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更多银票。” “我知道你可以拿出银子。”花娘早就听多了这样的话,“可我这里是暗门子,要是放了你,我也要倒霉,就算现在许诺我再多的银票都没有用。姑娘就好好在这里休息一日,只要你不闹,我肯定不为难你。等明日啊,我再来想想,如何让你成为这条街最挣钱的摇钱树。” 裴悦见花娘不听她的,心里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又听花娘让她休息一晚,只好先休息一下,再说其他。 等花娘走后,裴悦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轻轻地试了试,门被锁了,木窗也全都锁着。屋子里就没一个她能钻出去的地方。 她透着门缝,努力地往外看,院子里不时有其他姑娘走过,还有一些客人。 没过多久,有个婆子端着饭菜过来,才把锁给打开,“姑娘多少吃一点吧,你要是不吃,花娘也有的是办法折磨你,可别让自己太难受了。” 说完,婆子就出去了,锁门前,和裴悦说晚上再来送饭。 听到晚上送饭,裴悦想了想,她觉得那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第54章 贼窝故人 裴悦在屋子里转了又转,甚至把每一块地砖都看了,确认没有其他逃生的办法后,只好默默地等待晚上。 哎,也不知道叶竹他们有没有找到一些线索。 她在最开始的地方,用石子在地上画了个暗号,若是叶竹他们能找到那里,应该也能找到这里。 时间过得很慢,等外头天要黑了,屋里也随之暗下来,送饭的婆子却还没来。 裴悦拿着木棍,站在门后面等了许久,都没看到有人过来。 该不会是忘了吧? 过了会,院子里点了灯笼,外面也渐渐多了人。 裴悦站在门缝的地方,最后改成坐地上,在她饿得“咕咕叫”时,送饭的婆子来来了。 她忙躲到屏风后,等婆子进来后,也不出去。 “姑娘?”婆子没看到人,心里突然慌了一下,绕到床后面也没看到人,赶忙往另一边跑去。 就在这时,裴悦眼疾手快,用尽全力挥动木棍,很沉的一声,婆子晕头转向地倒地。她赶忙去关门,随后脱了婆子的衣裳,把人给拖到床上。 小时候,因为看多了话本,裴悦想当个仗剑走天涯的侠女,还拉着舅舅练了一会的武。不过舅舅太忙了,总是要带兵出征,裴悦隔几个月或者一两年才能见到舅舅一次,长大一些就不缠着舅舅教了。 不过简单的一些招式她还记得,偶尔也会拉着裴霖一块儿打拳。对付两三个同样的姑娘,她还是没问题的。但到了练家子那,她的那点花拳绣腿就不够看。 换了婆子的衣裳后,裴悦才快速出门。 院子并不大,三面的小楼,这会都点了灯笼,不时有姑娘的调笑声传来。正门站了两个小厮,还有一位姑娘,想从正门出去,是没可能的了。 裴悦低着头,快速往后院走去。 在经过一间屋子时,裴悦听到花娘正和一个男人炫耀,说今日买了位绝世美人,往后一定能成头牌。男人不信,想要去看看。 听到这里时,裴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花娘想要故弄玄虚,没答应男人。 转过拐角,到了没人的地方时,裴悦立马跑了起来。 后院的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有人端着菜出来时,匆忙看了裴悦一眼,当时裴悦觉得呼吸都快停住,好在对方只是让她快点去提菜,别让客人等久了。 裴悦低低地应了一声好,等那人走后,再捂着肚子假装要去茅房。 等她找到后门时,却发现自己想太好了,这里的后门也有人守着,好像知道会有姑娘逃跑一样。 她虽穿着婆子的衣裳,可这个时候出去,肯定会被查问,脸一暴露,她也就暴露了。 裴悦急得在茅房四周打转,最后盯上了后院的一些木桩。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犹豫,裴悦告诉自己。 她把木桩搬到墙边,一个个地堆起来,等到围墙的一半时,再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木桩被堆得摇摇晃晃,裴悦刚踩上去,就差点摔倒。不过老天还是眷顾她,等她爬上围墙后,木桩才倒掉。 但再看另一边,比她还高大半个身子的围墙,她还没跳过那么高的地方。 咬咬牙,心一狠,裴悦先把两条腿放下去,深吸一口气松了手,最后屁股落地,还磕破了手肘。但她不敢停歇,只能继续往外跑。 让她意外的是,这里并不是幽州城,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而附近的一条街,都是这样的暗门子。裴悦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只能加快逃跑的速度。 但在快要出小镇时,她竟然看到有人在把守路口,还会检查每一个进出的人。这下可不好了,该怎么出去呢? 裴悦躲在一个屋檐后,正在思索该怎么办时,又听到卖她那个人牙子的声音,愤怒地往外看一点。 人牙子拖了两个男人从马车上下来,和边上站着的另一个男人道,“余工,你看看,这两个可是品质上乘的好货色。我今天可真是走大运了,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卖了一个又一个,这两个我就给你便宜一点吧。” 被喊余工的人蹲下打量地上的男人,先是捏住一个人的脸看了看,说只是一般,再看另一个时,眼中立马涌出惊艳。 “我的好家伙,三狗子你这是撞大运了啊,这样的极品也能找到,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极品!” “是啊,我就说今日有好货,你快点把钱给我吧,我还得回家抱娘子呢。”三狗子笑眯眯地伸出手要钱。 余工拿出一个钱袋,让三狗子数一数。 裴悦一开始只是气愤人牙子不得好死,但看到地上两个男人的脸时,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打死她也想不到,能在这里和李平相遇,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不过,听到余工再三夸李平是做头牌的料,裴悦看李平那张惹眼的脸,心里默默叹气。她早就说了嘛,不止是女子出门危险,俊秀的男子也容易被人觊觎。怎么就不抹抹脸呢? 街道上,三狗子收了钱,帮着把李平和听书给抬到驴车上。 余工坐到驴车前面,满意地看了眼今晚收到的货色,他摔着长鞭,赶着驴车往裴悦这边来。 裴悦马上往后顿去,藏在角落的破布下,心跳得飞快。 但想到李平也要被卖了,裴悦又咬牙探出一些脑袋,她刚往外探去,就看到听书用麻绳勒住余工的脖子,没一会儿,余工就不挣扎了。 李长安从驴车下来,脱了余工的衣裳,让听书手脚麻利一点,“你把人扛驴车上去。” 裴悦看到本来还昏迷不醒的李平两人,现在却利落地解决了余工,愣了片刻,这才想到从破布后面站起来。 而李长安和听书听到有响声,瞬间戒备,听书甚至摸到了腰上的匕首。直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两个人才不可思议地往前面的破房子走两步。 “是我!”在这种时候能遇到熟人,裴悦别提有多激动。 第55章 假扮娈童 李长安狠狠地惊了下,盯着裴悦身上不伦不类的衣裳好半天,才认出裴悦。 听书更是惊讶,“裴……裴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悦长声叹气,说她是被卖来这里的,“我方才看你们被卖了,还想着我要怎么才能帮你们,还好还好,你们并不是真的被卖了。”下意识看了下李平的脸。 李长安眉心微拧,看到裴悦身边没有其他人,心想叶竹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大的主子也能让人卖了,但看到裴悦的脸都花了,抱怨的话又给咽了下去,“你们倒是好本事。” 裴悦抿唇不说话,黑亮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李平,两手拧着裙摆,看着就很可怜。 听说回头望了一眼,见还是有人经过巷口,提醒道,“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带上裴姑娘一起吧?” “带她做什么?”李长安来这里有事要做,若是带个裴悦,岂不是累赘。可转念想到路口有人把守,若是把裴悦一个人丢在这里,怕是凶多吉少,转而又道,“把我刚才换下来的衣裳,给她穿。” 裴悦被迫穿了李平的衣裳,不管是袖子还是裤腿都要长太多,最后在腰那处折了一半,才能勉强走路。 听书赶着驴车,等他们经过一条河的时候,把余工给丢河里去,再继续往镇子里走。 裴悦挨着李平坐在驴车上,夜里的风有些冷,让裴悦屈膝抱住,看着街道两旁的红灯笼,小小声地问,“李大哥,你们又是来办差吗?” 李长安轻轻地嗯了一声,余光瞥到裴悦薄唇微抿,愣着看了一会后,才悠悠问,“你怎么跑出来的?” “就打晕送饭的婆子,然后翻墙跑出来。”说到这个,裴悦忍不住担忧道,“那家暗门子的老鸨说明日再来调教我,若是她发现我不在了,那可怎么办?” “你现在害怕了?”李长安没好气道,“好好地待在京都不好,非要出门走一趟。老鸨要找人就让她找,等到了明儿,她可不一定还有精力找你,又不是金疙瘩。” 裴悦想说她确实被卖了金疙瘩的价,但到了这个时候,她都得指望李平,便不再开口说话了。 驴车往前走了两条街,镇子的东西边形成鲜明的对比,西边都是矮房破房,东边则灯火通明,园林景致不比江南差。 等他们把驴车停好后,李长安和听书让裴悦躲好,两人去路上打劫了一辆马车,把人给扒了,三个人一起换了富贵人家的衣裳,大摇大摆地赶着马车往东边去。 李长安修长的手指顶着木窗,望着街道边上的院落,一边问裴悦,“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裴悦摇头说不知。 “这里是幽州城外的逍遥镇。”李长安道,“因为这里有着附近最多的花楼和小绾馆,而且都是非法绑来的,又有各种花样,故而称作逍遥镇。” “这么大的地方,还绑了那么多良家子来,难道就没人管吗?”裴悦问。 李长安哼了一声,收回顶着木窗的手指,坐直道,“你当这世上都是好人好官么?梅山镇有张荣那样的人,别的地方也有其他肮脏人。好好的姑娘和哥儿,被送到这种地方,全要被人糟蹋了。过个几年,等青春不在了,再沦为粗使婆子,方才我们西边来的破屋子,就是粗使人住的。即使不能接客了,也要在这里干一辈子。” “就没人逃出去过?”裴悦眉头紧皱,觉得这里的人牙子太不是人。 “当然有。”李长安就是因为浮水偷跑出去的人,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正好看到蒋元亮也进来,就混着进来了,“但是逃出去的人,就算归家了,也会被嫌弃丢了名节,不是投湖便是上吊。就算胆子大一点的去报官,那也没有用,全靠当地官员罩着,逍遥镇才能一直存在,官员可是拿了不少的好处。” 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了。 听书掀开帘布,“公子,到了。” 李长安往外看了一眼,瞧见蒋元亮的马车,下去之前,先摸了摸自己的假胡子,再去看裴悦的假胡子,“你待会下去后,就装作是我的娈童吧。” “为……为什么?”裴悦觉得她当小厮就好。 “你觉得你的这张脸,像小厮吗?”李长安盯着裴悦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裴悦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间也不懂该是什么心情。 下了马车后,门口的姑娘立马笑着带他们进去,说今日来了贵客,只能在一楼,二楼全被人包了。 李长安面露不悦,“什么样的人如此霸道,竟然把二楼都给包了?” 海棠娇滴滴地看着李长安,她还从没见过如此俊俏的公子,说话时一直给李长安抛媚眼,“奴家也不知道来的是谁,妈妈不让人上去随意打扰,公子在一楼也是一样,奴家给公子找几个姐妹,一定让公子今夜满意。” 李长安却说不用,偏头看了下裴悦,伸手自然而然地搂住裴悦,“我不好你们这个。” 裴悦被李长安用了点力搂住,愣住的瞬间,从面颊红到脖颈,昂头看着李长安清俊的下颚线,心里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海棠立马听明白李长安的意思,心里怪道可惜,却也识趣说先带他们过去,“那公子是要听曲,还是要杂耍,我们这儿都有。” “来几个唱曲弹琵琶的。”听书帮忙回答,顺便掏出一个钱袋丢给海棠,海棠垫了垫,很满意重量,说去给他们找最好的唱曲娘子。 一楼的雅间不如二楼宽敞,却有个自带的浴池,里面有着活水,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这里的过往活色生香。 “几位公子先坐一会,奴家这就去给你们找人来伺候。”海棠帮着倒了茶,随后扭着细腰起身道。 听书不耐烦地催道,“快一些,别让爷等急了,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你们可得把爷伺候好了。”颇有纨绔公子哥儿的样。 海棠连忙说好,让他们保管放心。 等海棠出去后,听书才转身去看主子,“公子,他们这里可真是穷奢极欲,这也太……” 话说一半,听书便看得愣住,因为主子还搂着裴姑娘,都到了这里,手还是紧紧搂住没松开。 第56章 搂进怀里 裴悦从进了园子起,就浑身僵硬,由着李平去摆弄。 这会看到听书望来,一开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等感受到李平传来的热度时,才赶忙扭动了一下,挣脱开李平。 李长安也多少有点尴尬,悬在半空中的手挂了会,才愣愣地收回去。 等海棠带着人进来时,便看到裴悦规规矩矩地在倒茶,就是离李长安有点远。都到了这里,应该左拥右抱才是。 园子里的曲子一开始艳俗,李长安憋着听了两曲,又让人给换了。 与此同时的二楼,蒋元亮却是听得很自在。他怀里躺着一位娇媚的姑娘,还有两位给他倒酒夹菜。 蒋光亮笑眯眯地从外边进来,到了酒桌边上,甩了甩手,示意伺候的姑娘先出去。 “大哥,我来给你倒酒。”蒋光亮奉承道。 蒋元亮瞥了眼弟弟,歪歪地往下靠去,“你倒是个懂眼色的,会来这里等我。” “大哥一路辛苦,我这个做弟弟的帮不了你什么,也就只能做点简单的事。”蒋光亮收到大哥的信之后,立马带着人在幽州附近等着。他知道大哥喜欢漂亮的雏儿,特意让这里的妈妈准备了几个漂亮姑娘,为的就是讨好大哥。 蒋元亮舒服地闭上眼睛,他这次去冀州,也不是所有事都符合心意,“吴锦升那个没用的东西,这次的事一暴露,连带着梧州都要被其他人掌控。” “但好在张耀武的事情给解决了。”蒋光亮接话道,“我拿着张耀武儿子的护身符去给他看时,他当场就哭了,一个劲地磕头,哭得可惨了。第二天便自缢在牢中。” 张耀武死了,张荣一家也全被灭口,太子的案子就再没有翻案的可能,蒋家也不用担心这个事。 蒋元亮叹了一口气,眼睛幽幽地看着头顶的房梁,一只手转着穗子玩,想到太子这会还被禁足,不由笑出声来,“最近东宫那里,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蒋光亮不屑地哼了一声,过去蹲在软榻边上,靠近了说话,“皇上听说张耀武自缢后,很是生气,对东宫更是连日地不闻不问,也不许其他人去探望,可见皇上是厌极了太子。” 按理来说,太子禁足也有许久,这么长的时间里,就算皇上有气,也差不多该消了。一直把太子禁足着,这也是在打太子的脸面,让朝中的大臣们更加觉得皇上想废太子。 不过说到废太子,朝臣们又有些疑虑,毕竟皇上给太子和裴家女赐婚,如今的裴家还是一顶一的世家。只要裴家不倒,皇上又不可能轻易废太子。 这是个很模糊的局面,模糊到让人看不清,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 但目前的这些事,对蒋家来说还算不错。 蒋元亮重新拉拢了私矿的矿主,且拿到了每一个的契约书,眼下太子还在禁足,等他回去后,可以和父亲另做谋划。只要皇上继续厌弃太子,总有废太子的一日。 “大哥,你在这里吃好喝好,我去帮你把人再喊进来。”蒋光亮起身道。 “你自个也注意一点,别被人发现你来这里。”蒋元亮提醒道,“我瞧你轻车熟路的样子,想来经常来逛。但你好歹是蒋家人,一次两次还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可来得多了,难免会被人拿到把柄。” “我明白,我都听大哥的。”一听大哥的叮嘱,蒋光亮的心便突突的害怕。他是庶出,在嫡出的大哥面前,永远都是卑微的态度,生怕惹了大哥不高兴。 从屋子里出去后,蒋光亮让人好好伺候他大哥,而他自己,则是去了隔壁的屋子,他也给自己准备了乐子。 李长安看到蒋光亮从屋子里出来,随后熟稔地搂着姑娘又进了一间屋子,再想跟过去时,被花楼里的其他人看到,只好扶着头装喝醉了。 被扶了回去后,李长安给了听书一个眼神,听书便过去接着李长安,不是特别高兴道,“罢了,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回去吧。” 裴悦赶忙跟着站起来,她虽然不懂李平是为了什么而来,但最好还是在天亮之前离开,若是被花娘给发现了,怕是会有人搜查。 裴悦走到李长安身边,虚虚地扶住李长安的胳膊,但李长安却很自然地再次搂住她,左摇右摆地出了花楼。 等上了马车后,这次李长安很快松开裴悦,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许的尴尬。 过了一会,李长安面颊微烫地开口,“方才……我不是故意占裴姑娘便宜,只是做戏不做全,怕被人看出来。” 裴悦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心里不好意思,但面上还是大方道,“没事,我理解的。”反正她不和别人说,也就没其他人知道。 一行人急着离开逍遥镇,听书便把马车赶得飞快。 木窗被抖得不停晃动,裴悦不时能看到外边的街景,看到有姑娘被妈妈打到街道时,想到自己也差点被迫接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要离开了,裴姑娘不高兴?”李长安觉得该说点什么缓解尴尬,随后问了一句,却看到裴悦的面色更不好看了。 “能离开当然高兴。”裴悦道,“我叹气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这里的可怜人。”等她回了京都,一定要把这里的事和父亲说,让父亲好好查查,到底是哪个人胆子那么大,竟然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长安看裴悦一脸愤恨,点了点头,察觉到马车慢了下来,往外看了一眼,见到了离开的关卡,忙让裴悦坐他身边去。 裴悦没明白李长安的意思,但她听到外边守卫要查看马车里的话,紧张得左右张望。 李长安听着外边的脚步声,一把拉过裴悦,搂进怀里,低声道,“不要说话,假装睡觉。” 他说完没多久,帘布就被掀开,随后又放下。 等马车徐徐动起来,裴悦才跳一样地离开李长安的怀中,她侧身对着李长安,鼻息大乱,感觉自己的脸颊一定非常的红。 就在他们以为要成功离开时,裴悦突然听到花娘的声音。 “快拦住出口,我花一百两买的姑娘跑了!”花娘心如刀割地和守卫哭喊道。 第57章 听书无语 往常一百两银子,花娘都能买十个姑娘,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极品,却让人给跑了,岂能不哭。 花娘带着人把花楼翻了一遍,都没找到人。 怕姑娘逃出去,赶忙过来先和守卫说一声。 裴悦一听到花娘的声音,就让听书快一点,听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裴悦说是来抓她的,这才加快马鞭。 守卫看马车突然加速,觉得有些奇怪,大声吼道,“前面的马车快点停下!” 裴悦的心“砰砰”直跳,黑又亮的眼睛像无助的小鹿,紧张得挺直身板,拳心紧紧握住。 李长安往马车后看了一眼,见有守卫骑马追了上来,挪到马车前边,挤开听书,“你去后面盯着,我来赶车。” 追来了四个守卫,都骑马拿着武器。 听书见他们越来越近,让一旁的裴悦扶稳了,“裴姑娘你坐好,公子赶马车可不一般。” 话音刚落,马车的右边车轱辘原地飞起,马车猛地向左边倾斜,拐过一个大弯。裴悦和听书都狠狠地砸向木板。 但还能听到追兵的马蹄声。 李长安一次都没回头看,而是死死地看着前方。 逍遥镇外的路并不好走,要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再往山下走,时不时就需要拐弯。也就是这里隐蔽,才能长时间有这种产业。 裴悦被马车颠簸得面色发白,但还是希望马车能快一点。 但是在拐了一个弯之后,李长安就突然停下,让听书他们快点下马车。 裴悦不解地下了马车,等她刚站稳,就看到听书和李平解开马的缰绳,把马放走之后,一起推着马车下山崖。 “没了马车,我们怎么下山啊?”裴悦问。 李长安没多解释,而是转身指着树林道,“我们进去先。” 没办法,裴悦只能听李长安的话,跟着一起进树林。 树林茂密且没有路,听书拿了根木棍在前面走,好像来过这里一样。 裴悦则是走在中间,她穿的鞋子并不适合走这种山路,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感觉脚底的皮肤给磨破了,只能皱眉歪歪扭扭地继续走,却也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听书回头时,看到主子和裴姑娘落了一段距离,又回来道,“我们得快一点,天快亮了,要是没在天亮之前下山,怕有麻烦。” 裴悦点点头,刚说好时,李长安突然蹲在她前面,没什么语气地和她道,“我背你。” 裴悦愣了一下,听书更是惊讶,他还没见过主子对谁那么好过。 李长安却催道,“快点上来,你不是脚疼吗?难不成想被抓回去?” 听到被抓回去,裴悦立马附身,两只手空空地放了一会,最后虚虚地放在李长安的肩膀上。 初夏的夜晚,他们走了这些路,身上出了细微的汗珠,裴悦和李长安挨得近,可以嗅到李长安身上淡淡的味道,是种淡淡的清香,能让人安心。 他们走了一会后,看到两匹马,裴悦这才知道李长安另有准备。 不过只有两匹马,人却有三个。 李长安问了句裴悦的脚还能不能行,看裴悦点头后,就让听书和他上同一匹马,因为他知道裴悦会骑马。 听书:……认真的吗?背都背了,还差这段路? 第58章 激动难耐 “公子,我们两个大男人,同乘一匹马,不太好吧?”听书犹豫道,前胸贴后背的,多硌人。 李长安没多想就道,“那和人姑娘就好了?废话少说,快点上马!”完全忘了还背过裴悦,也是亲密接触。 裴悦早已上马,听到听书两人的对话,面色窘迫地移开头。 听书动动嘴唇再想说什么,看到主子眼中的不耐烦,赶忙上了马。 事实上,两个男人同骑,确实很挤,还很不自在。 有好几次,听书差点从后面摔下去,但刚搂住主子的腰,又吓得赶紧松开。 好不容易下了山,听书才松一口气,僵着腿从马背上跳下,靠在树干上揉腿。 此时天色蒙蒙亮,远处的山峰后能看到一抹朝阳的光影。 裴悦被拐出来两个晚上,想来叶竹他们心急如焚,她想快点回幽州去,便问李长安他们要去哪里。 李长安却猜到裴悦的想法,“你要回幽州,从这里往南走一个时辰就行。” “公子,我们不送裴姑娘回去吗?”听书插话道。 李长安瞥了听书一眼,长睑居高临下地轻闪下,随后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两个人骑马,确实太挤。 听书还没反应过来,李长安就骑马到了裴悦边上,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只给裴悦一个侧脸,“走吧,快些回去。” “听书没事吗?”裴悦有些不好意思。 李长安回头看听书,好似没看到听书眼中的幽怨,“你自己往幽州走来,我待会也来接你。” 听书:……他好惨,竟然有个为了姑娘而抛下他的主子,他还不敢有怨言。 听书望着主子和裴姑娘走了,气气地哼了一声,才往幽州慢慢走去。 与此同时,幽州城的一个废弃院子里。 三狗子跪在地上,鼻青脸肿,看不出原来的长相了。 昨儿一整日,叶竹他们把幽州城里的人牙子全给找了一遍,最后就找到了三狗子。 现在叶竹和秋和已经带着裴家的人去逍遥镇,三狗子则是被贺皓和许庭君看着。 “两位爷,我都说了,确实把那位姑娘卖进逍遥镇了,那姑娘长得和天仙一样,绝对不会记错的。”三狗子说话时嘴里有血腥味,忍着疼痛哭求道,“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就放过我吧。又不是我拐的人,是别人拐来卖给我的。” “那你也是黑心的狗东西!”贺皓以前不知道有逍遥镇这个地方,现在知道了,后怕得厉害,要不是还得留着三狗子,现在就恨不得把三狗子剁了喂野狗。 太阳慢慢升起,照到三狗子身上时,让他身上的伤更明显了。 许庭君坐在台阶上,嘴里叼着一根青草,慵懒的眼神瞟了三狗子一眼,问,“你真不知道谁卖给你的?”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是真的不知道。”三狗子还真没说假话,他昨晚已经被打怕了,现在哪里敢骗人,“时常会有过路的拐子卖人,那群拐子看着手法极好,肯定不止拐一个人,你们再找其他人问问,肯定能问出结果。” 自然是都问了的。裴悦是裴家的大小姐,事情一出,裴家在幽州的暗桩立马去查人,幽州大大小小的人牙子,包括官方的都被查了一遍,怎么可能没问。 但就是没查到对方身份,这倒是让人奇怪。 三狗子的手被绑在后背,脚虽然没被绑住,但他没胆子站起来逃跑。这群人太凶悍了,特别是走了的两个,打起人来真是下死手,还巨疼。 许庭君“哦”了一声,吐出嘴里的草,转身看贺皓,“小皓皓,要不然还是弄死他吧,咱们这样看着也忒累了,反正他嘴里没啥有用消息。” 贺皓说不行,“叶竹说了,得裴悦平安回来,再处置他。” “你可真是没主意。”许庭君拍拍屁股起身,伸了个懒腰,“行吧,那你在这里盯着,我得去睡一下。一晚上没睡,困得我眼皮睁不开了。” “那你快点回去吧。”贺皓也很困,但是他睡不着,这里有他和满福就好,没必要让表哥一起留下来。 送许庭君到院子门口,贺皓还不忘道谢,“昨日辛苦你了,表哥你回去后好好睡一觉吧。” 许庭君抬手揉了下贺皓柔软的头发,“你呀你,真是像极了我姑母。” 贺皓不懂表哥为何突然说这么一句,看着表哥远去的背影,他赶忙关上院子的大门,看到三狗子眼巴巴地望着他,狠狠地凶道,“看着我也没用,裴悦没回来之前,一口水都不会给你喝!要是裴悦有个三长两短,就把你阉了做人彘!” 三狗子不懂人彘是什么,但听到阉了两个字,就立马吓哭了,“不行啊,我还没儿子,绝对不能没了命根子!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好不好?” 贺皓不愿听三狗子废话,走到厅里,靠着栋梁坐在地上,长长地叹了一声气。 也不知道裴悦现在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的裴悦,已经接近幽州城了,听到远处有成群的马蹄声传来,李长安赶忙让她停下。 因为不懂来的是什么人,李长安让裴悦先下马,他们牵着马往树林里走。 把马绑在树林中后,两个人再回到路边,小心翼翼地躲在灌木丛后。 马蹄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裴悦经过这两日的事之后,这会紧张得全身僵住。 一旁的李长安看了她一眼,便道,“你放松一点,一般来说只是普通过路人。”躲起来只是以防万一遇到认识他的人。 裴悦深吸一口气,却没感觉舒服多少,她现在最想看到叶竹他们,然后马上回京都。 随着马蹄声的接近,裴悦微微往外探出一点脑袋,还没看到有人来之前,先看到了飞扬的尘土。 不一会儿,从尘土中冲出了第一个人。 “秋和!”裴悦想喊一句,却发现因为太激动而失声,她赶忙站起来,咳了好几声之后,再挥手大喊,“秋和,叶竹!” 秋和勒紧缰绳,看到路边的主子,确认不是幻觉后,眼眶顿时湿热。 第59章 一壶烈酒 裴悦冲出灌木丛,看到秋和跳下马,跑过去抱住了秋和。 叶竹过来后,更咽地打量着裴悦,“姑娘,你有没有事?有受伤吗?” “我没事。”就是脚底被磨破了一些,但算不上什么大事,她看到秋和都落泪,也忍不住想哭,不过还是忍住泪水,“你们快别哭了,我是真没事,快点收了眼泪。” 叶竹再三确认主子没有事之后,才问主子怎么在这里。 “这就说来话长了。”裴悦转身想去感谢李平,却发现灌木丛后没有人,她回到树林中,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显然李平已经走了。 “姑娘,你在找什么?”叶竹跟过来问。 “我在找李平,他怎么就走了呢?”裴悦这会的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有些堵堵的难受。 “李平?”叶竹左右摇头找人,只看到地上有些马蹄印,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等听主子说是跟着李平一起逃出来,才明白怎么回事。 现在有太多的话要说,但一行人都很疲惫,野外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先回了幽州城。 裴悦听说三狗子被抓起来后,有些话想先去问问三狗子。 回到幽州,跟着叶竹他们找到关三狗子的院子,裴悦进去时,就看到跪在地上的三狗子,冲过去狠狠地对着三狗子踹了一脚。 屋里坐着的贺皓听到动静,起身跑出来,看到裴悦时,大大的眼珠泛着泪光,瘪嘴站在屋檐下,唇角动了又动,好半天才叫出两个字,“悦儿。” 裴悦“诶”了一声,看贺皓眼底黑青,心里也难受,过去安抚他说没事。 “呜呜,你可算没事,我是真的害怕。”贺皓挨着裴悦站,这会再也不敢离开裴悦半步。 裴悦和贺皓他们简单说了这两夜发生的事,听得贺皓握紧拳头,“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事?” 大家看三狗子的眼神,便都带了凶悍。 三狗子狼狈地直起身子,看到裴悦回来,赶忙求饶道,“姑娘,你大人有大量,我上有七十岁老母,家中还有妻子要养,我可不能死啊。既然你都平安回来了,就放了我好不好?” “我是跑出来没大事,但这两夜里,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裴悦冲到三狗子跟前,看着三狗子的脸,她就来气,“还有,你害的可不止我一个人,逍遥镇里那么多姑娘和小绾,全都是被你这种人给害的。” 三狗子给裴悦磕头,但裴悦并不需要这种道歉,她冷冷地看着三狗子,“我要你,一五一十地把逍遥镇的情况,都给我说清楚,但凡敢骗我一个字,我就让你身上多一个窟窿!” 三狗子忙说不敢,尽管嘴里渴得厉害,但还是把知道的全部说了。 原来逍遥镇已经存在快二十年,以前那里就是一个山头小村,后来被一群土匪给占了后,幽州以前的太守剿匪时,发现那里是个好地方,便让人在那里盖了庄园,有空就去放松一下。 后来久而久之,逍遥镇慢慢发展了起来。 幽州附近的人都知道逍遥镇这个地方,有钱人都会去那里,在那里,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即使杀了人也没关系。 而卖去逍遥镇的人,一半是三狗子这样的人牙子倒买倒卖去的,还有一半则是逍遥镇自己的人出来采买。不过都是用干活的名义去买,等把人带进逍遥镇后,便再也没人能囫囵着出来。 三狗子能知道的,大多就是这些。至于是谁罩着逍遥镇,又有谁帮着善后,他这个小喽喽并不知道。 “不过我可以肯定一点,幽州城的现任太守,绝对逃不了干系。”三狗子道。 这个裴悦不用想就知道,她更想知道,最初在逍遥镇建庄子的太守是谁。但三狗子说不太清楚,因为二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娃娃,根本不记事。后来长大懂事了,倒也不是打听不到,而是他清楚知道得越少越好。 裴悦问完了,让人把三狗子给看起来,再让暗桩的人去打听二十年前的太守是谁。她再和贺皓他们回客栈,惊心动魄了两晚,只想快点洗漱完躺下。 他们回到客栈后,大家都各自歇息去。 等许庭君注意好了起来,外边快要天黑了,肚子“咕咕”叫了一声,起床下楼时,看到了在柜台边上的秋和。 见秋和换了干净衣裳,许庭君走过去问,“裴悦找到了?” 秋和嗯了一声,又交代小二别弄大鱼大肉,只要清粥小菜就好。 小二看许庭君望着秋和出神,过了会才笑着道,“公子,您要什么?” “我?”许庭君笑了下,“一壶烈酒,再来一只烧鸡,送到我屋里。” “好嘞,稍后就给您送去。”小二眯着眼笑道。 许庭君打着哈欠上楼,这一觉睡得人头疼,到二楼后,又挪动到贺皓的屋子门口,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鼾声。 罢了,两个晚上没怎么睡,让这个小胖猪儿多睡一会。 就在许庭君转身时,叶竹从屋里出来,“成公子,你是起来用晚饭吗?” 许庭君说是。叶竹马上道,“我们也正好要用饭,你要不要一起?” 许庭君看了眼叶竹身后开着的门,没看到里面有什么,他说不用了,“我已经让小二给我送烧鸡,秋和要的清粥小菜,我不爱吃。” 听此,叶竹也没多说,下楼提桶热水回来,进屋后和秋和道,“那个成公子,性子倒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秋和看着叶竹没说话,这是等叶竹解释的意思。 叶竹把热水倒进盆中,一边分析,“他看着是个浪荡不羁的侠客,但昨日我们找人时,他又能懂暗桩的事。我总觉得,这个人不一般。” 秋和不如叶竹敏感一点,但她从来都不怀疑叶竹说的,“那往后多注意他一些?” “我觉得要。”叶竹道,“虽然他救过我们,但他身份不明,且不愿多说这个,就让人不放心。特别是经过这次的事,我们得更加小心才是。也不是特意要防着他,就是多注意一些。” 秋和说好,她想了想,补充道,“那个李平,也很奇怪。” “是啊。”叶竹也表示同意,“看着就不像普通人,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到。” 第60章 她是裴悦 李长安回去找听书时,看到听书懒散地坐在路边,没好气地过去道,“让你多走一点,怎么就坐着?” 听书揉腿抬头,“您迟早会回来,不差这点路嘛。对了,您可送裴姑娘进幽州城?” 李长安没说话,听书自个儿上马,又道,“小的看您对裴姑娘多有上心,您要是喜欢她,小的帮您打听一下,往后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您觉得呢?” 李长安偏头看听书,墨色的眸子上下打量一眼,颇为后悔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 “裴姑娘吗?您知道她是谁?”听书不解问,可主子已经骑马往前走,他只好追了上去。 他们得快点回京都,蒋元亮马上要回京都,他们不能再耽搁了。 赶了大半天的路,最后还是找了个山洞过夜。 听书升起火堆,眼神时不时地往主子那里瞄去,看得李长安很不自在。 “你到底想问什么?”李长安不耐烦道。 “爷,裴姑娘到底是何身份啊?”听书想了大半日,就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李长安无奈地往火堆中丢了根木棍,泄愤地凶道,“她是裴悦!” “什么裴悦?”刚问完,听书就反应过来了,惊讶地捂住嘴巴,一对眸子瞪得直圆,不可思议道,“不会吧,怎么可能呢?不对,好像又有可能。裴姑娘说要去永宁,永宁那里有……有安将军!” 听书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哎呀,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明明有那么多次的线索,听书却都没想到,怪自己迟钝的同时,又特别震惊会是裴悦。 思绪转了一圈后,听书慢慢回味出点味道,“爷,裴姑娘不是和您订了亲么,怎么还往外跑呢?她应该不知道您身份吧?” 李长安幽暗的眼神往听书这里瞥了眼,没有说话,但光那股冷意,就让听书收回大半的问题。 不过,听书还是想问一点,“所以您是因为裴姑娘是裴悦,才三番两次帮她吗?还是说……”您喜欢裴姑娘? “你话真多。”李长安带着警告意味的口吻,“就是路上遇到其他涉险的人,我也会这么做。” “得了吧,怎么可能呢。您今儿不是还把小的给丢下,好长的一段路啊,您都不知道,有多……”说话一半,听书感受到蔓延而来的寒意,发现主子盯着自己,赶忙躺下,背对着主子道,“今儿辛苦了,您也早点歇息,好困喽。” 李长安看着听书的背影,时常会后悔怎么就挑了个这么蠢笨的小厮。 但他父皇登基那年,把他从封地接到京都,连带着的还有以前王府的好些伺候的人。 那会他大病一场,连说话都说不清楚,父皇叫来一群原来伺候的人,让他挑个亲近伺候的。好些人都低着头不看他,只有听书会偷偷看他几眼。 他问听书愿不愿意跟着他,听书那会激动得又哭又笑,他都还没说要,就感动得不行。 以为自己挑了个机灵又靠谱的,不曾想,却是最不机敏的。 罢了罢了,自己挑的人,总不好不要。 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披风,丢在听书身上,看听书裹紧后,才躺下歇息。 一觉睡到天亮后,李长安和听书直奔京都,冀州的事,他们已经很了解,往后该做什么安排,心中都有数。 与此同时的裴悦一行,也在去京都的路上。 不过他们人多,也就没李长安他们快。 裴悦坐在马车里,透过木窗看着沿途的风景,突然指着一棵歪脖子树道,“我记得那棵树,这是我们离开京都的那条路。” 叶竹闻声看去,点头说是,“按照眼下的脚程,再有五日左右,便能到京都城外的庄子。” 裴家对外说裴悦在庄子养病,既然如此,回京都的时候,也要从庄子里回去。 想到能见到家人,裴悦突然开始期待起来,不过又有些担忧,拉住叶竹的手,再看看秋和,“叶竹,我们路上遇到了蛮多次危险,可不可以不要和我爹娘说啊?既然事情都过去了,再说岂不是让他们多担忧?” “姑娘,这个恐怕不行。”叶竹为难道,“咱们之前的行程,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让暗桩给京都送消息。” 为了确保不失联,裴悦的消息一直都有送去京都。包括她快要回去,京都这会也快收到信。 裴悦皱眉“啊”了一声,她是觉得现在都平安回去,就没必要再让爹娘为了已经发生的事操心。 但很显然,现在是不行了。 回去的每一日都过得很快,当四周的景象越发眼熟,也代表着他们快到京都的郊外。 裴家的庄子有好几处,裴悦要去的那个比较偏僻,马车从官道拐进一条岔路,这是裴家自个花钱修的路。 他们拐过岔路后,便先停下。 再往前走,就是裴家的庄子,裴悦要先去庄子里,而贺皓要去京都。 贺皓从马车上下来,“裴悦,我们京都见了。” “你悄悄地回去,等下午人少再进城,可别让人发现你。”裴悦交代道。 贺皓点头说好,刚要折回去时,许庭君过来道,“裴姑娘,我可以跟你一起吗?我想去你庄子玩,不想和臭男人待在一起。” 这个自然不行,裴悦是女儿家,到了京都就要注意名声,身边不能随便带着面生的男人。 “抱歉啊,等我回了京都,再邀你和贺皓来家中做客。你放心,你是九夷人,贺皓也是,他会好好照顾你的。”裴悦道。 “啊,那我好难过。”许庭君不大情愿地看了眼贺皓,反被贺皓拉着上了马车。 等裴悦的马车走远后,贺皓才盯着许庭君问,“你到底想干嘛?表哥,你别告诉我,你有什么歪心思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裴悦那么好看,我心动一下怎么了,难不成你也喜欢她?”许庭君笑眯眯地往贺皓跟前凑,“哟,脸红了,怎么不说话了?” “你别胡说,我是把裴悦当妹妹的。”贺皓推开许庭君,正色道,“你可别打裴悦的主意,你们什么身份,你心里清楚。还一个,裴悦已经定亲了。” “身份怎么了?就算有仇,那也是上一辈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定亲又如何?我看裴悦挺不满意她的婚事,不然怎么会大老远跑出门。哎呀,你不要这么凶地看着我嘛,我就是说一说。”许庭君大咧咧地往后靠去,撇开头往木窗看去,等马车驶到京都城外,看着高大阔气的城墙,不由惊叹道,“原来这就是京都啊。” 第61章 裴霖装傻 在贺皓他们到京都时,裴悦也遇到了裴霖。 还没到庄子,马车就先停了,不等她开口问怎么了,先听到一句怨气冲天的抱怨。 “亏你还知道回来!” 裴悦探出头往外看去,就看到裴霖站在马车边上,小孩儿好像长得很快,才两个多月没见到,好像又高了一些,还瘦了。 裴霖紧紧抿着唇,眼神幽怨地看着裴悦,黑又亮的眼睛如同缀了星光,泛着浅浅的泪花。 裴悦马上下马车,刚伸手,裴霖傲娇地侧过身子,好似很生气一样,不给裴悦抱。 “你个小屁孩,人倒是长高不少,脾气也越来越臭,也不知道像谁。”裴悦用手戳了戳裴霖的脸颊,光滑细嫩的手感让她又用力掐了掐,惹得裴霖往后直退。 “你别捏我脸,我又不是小孩子!”裴霖强烈抗议,后退两步,再仔细打量起姐姐。 而这时,裴霖身边的小厮过来道,“姑娘就放过哥儿吧,自从得知您要回来,日日守在这里等着,就是夫人老爷喊他回去都没用。您看那里的几本书,哥儿就坐在这里读书,一天下来,要被蚊虫咬出好些红肿的地方,他可是一直期待着等您回来啊。” “多嘴!”裴霖凶道,却没什么气势。 裴悦看到地上的书,再看弟弟晒黑了,眼眶湿润地感动道,“你还站着干什么,我们先上马车,回去再说。” 裴霖“哦”了一声,乖乖听话跟着走在身后,上了马车后,再坐到了裴悦对面。 裴悦拿水壶问裴霖要不要喝水,又拿点心给裴霖吃。 裴霖都摇头说不用,“我又不是猪,你怎么就让我吃?还有,你出门一趟,为何丑了?” “破小孩,不会说话就别说哦,小心姐姐我揍你!”裴悦哼了一声,“我哪里丑了?我明明和之前一样好看。” 顿了下,裴悦再看裴霖时,心里又是暖暖的,问,“你个小破孩倒是有心机,你怎么知道我去永宁?” “我猜的。”裴霖确实是猜的。直觉上,他就知道裴悦没有生病,又从爹娘的谈话中捕捉到一些信息,联想到舅舅也在永宁,所以才和贺皓那么说。 “要是没猜中呢,岂不是让贺皓白跑一趟?”裴悦问。 “白跑就白跑,那就说明你们没缘分。”说到这个时,裴霖的脸色多少有点不自然。 裴悦一眼就看出弟弟的不对劲,上身突然往前倾了点,裴霖心虚地往后缩了下,“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呢?” “我……我没啥主意啊。”裴霖装傻。 裴悦却马上能猜到弟弟的心思,没有客气地伸手捏住弟弟的两边脸颊,“快点如实招来,不然我待会丢你下马车。” “哎呀,我能有什么心思。我就是看你和贺世子一块长大,青梅竹马感情好,他又单纯善良,要是你们能培养一下感情,就此私奔也比嫁给那个蠢笨太子好。”裴霖一口气说完,随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脸颊热热的,小声嘟囔道,“我也是为你好啊。” 贺皓确实单纯善良,但在裴霖看来,就是好糊弄,他几句话,就把贺皓哄去找裴悦。这要是两个人患难见真情,往后也有人照顾姐姐,不用担心姐姐被陌生男人骗走。 裴霖想的很远,远到裴悦都有些惊讶。 裴悦用力揪住弟弟的耳朵,“你个小破孩,一天到晚想什么呢?我跟贺皓,那是与我和你一样的感情,我们怎么可能有什么。再说了,我又不喜欢贺皓那样的!” 裴夫人早年就有问过裴悦,毕竟两个人一块长大,同进同出,感情还特别好。外边也有不少人说裴悦和贺皓青梅竹马,往后怕是要结亲。但裴夫人一问的时候,裴悦就立马摇头说没有,她非常坚定地把贺皓当成兄长,并觉得贺皓也是这样。 现在听裴霖有这个心思,手里的力又重了点,过了会才松开。 裴霖哼哼揉着耳朵,委屈道,“我又没让你们一定在一起,就是制造一个机会嘛。就算你们当不成夫妻,有贺皓陪你在永宁,难道不好吗?” “你呀你,小小年纪就那么爱操心,也不知道像谁?”裴悦无奈道,看裴霖耳朵有些红,心中有点小愧疚,转而道,“我特意给你买了礼物,待会下马车后,我给你拿。” 听到有礼物,裴霖眼里的那点委屈瞬间没了,大眼睛微微笑着,端端正正地坐直。 马车很快到裴家的庄子,前门的人都被疏散离开,从裴悦迈进门槛到进屋,都没看到一个人。 回到屋子后,碧珠已经准备好洗澡水,看到裴悦,黄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往下落,“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裴悦瞧着碧珠才是真的瘦了,心疼道,“你个丫头,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好不容易帮你养出来的肉,怎么都没了?” “您不在身边,奴婢吃不下饭。”碧珠日日祈祷姑娘能平安,从听说姑娘要回来后,更是几日睡不着,希望时间能快点过去。 裴悦让叶竹他们也先去洗漱,屋里有碧珠伺候就行。 碧珠帮裴悦准备了衣裳长裙,裴悦许久没穿这样的长裙,还有些不习惯。 等裴悦洗漱完,屋里也摆好饭食,等裴霖过来后,裴悦才一块坐下用饭。 庄子里的饭菜精致又美味,是让裴悦很怀念的味道。 吃饱喝足后,裴悦便问起爹娘,碧珠眼神闪烁不敢回话。 倒是裴霖沉着眼眸道,“父亲前些日子受了伤,母亲在裴府照顾父亲。” 第62章 皇后仁慈 “受伤?父亲为何会受伤?严重吗?”裴悦坐不住了,当即想回京都。 裴霖赶忙道,“并不严重,只是胳膊被箭擦伤,算不上什么大事,对外称养伤而已。” “到底怎么回事?”裴悦想不通,以父亲的本事,竟然会受伤。即使是轻伤,她也觉得难以置信。 裴霖让姐姐先坐下,两个人一起去了隔壁的软榻,先叹了口气,再道,“父亲最近督管河运,遇到一处溃堤,刚发火要找人,就遇到了行刺。如今人都被抓到,但皇上态度模棱两可,不肯深查,父亲才借口在家养伤。” 皇上要用裴阙做事,却在裴阙出事时,不肯多放手权利去查,这就让人不舒服了。 裴阙这人向来有仇必报,这个事他心中也清楚,多半和寿王有关。既然皇上不查,他就罢工一段时间,乐得清闲。 裴悦听到又和寿王有关,拳心不由拧紧,“来来去去都是寿王和蒋家的事,他们为了个皇位,但是不择手段。这样的人上位,往后也不会对天下好。要不是他这个狗东西,我也不用嫁给太子!” 越想就越气,裴悦这会恨不得把寿王给生吞活剥了。 裴霖倒是比较淡定,从某些角度来看,他倒是能理解寿王,“太子平庸没本事,寿王又颇有才干,皇上这些年又放任蒋家做大,不就是默许寿王可以夺嫡么,他会有上位的心思并不奇怪。” “那他有本事现在就杀了太子啊。”裴悦气咻咻地道,“但他面上光风霁月,实际虚伪得很。我宁愿太子上位,也不要看他。” 说到这里,裴悦就很想看看太子到底是个什么人。或许传言有误,又或许本人更糟糕。但不管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想看看。 裴霖看姐姐生气,他反而笑了,“姐,你好生激动。” “父亲都受伤了,让我如何淡定?”裴悦又不是傻,自然能分析出来,“寿王敢如此嚣张,必定是朝中局势不一样了。” 太子被禁足,皇上又忽略父亲,朝中的风向怕是大部分都倒向寿王。 “也不止是寿王。”裴霖又想叹气了,他只听说过二十年前的夺嫡有多惨烈,没想到这种情况还会再次发生,“皇上儿子太多,一个个都想往上爬一爬,不过是寿王跳得最欢,暗中的较量还有很多。” 看姐姐愁眉不展,裴霖又补充道,“不过这些事,你也不用太担心,有我和父亲在呢。” 裴悦偏头看着弟弟,伸手弹了下弟弟的脑门,“小孩家家,倒是在我跟前装大人起来。” “罢了,等我们回京都再说。”裴悦思绪转了转,勾勾手指,让裴霖凑近一点,“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去和太子见见?” “你见太子做什么?”裴霖不解道,“难不成你想嫁给他?” “不是要嫁,就是想见见他,最好让他不知道我是谁。”裴悦道。 裴霖有些为难,太子被禁足在东宫,这个时候肯定见不到。但等太子解除禁足,平日里能见到太子的地方,怕是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看姐姐沉眸思索的模样,裴霖突然觉得,见见也好,见了之后,就不会有想法了。太子那个人,实在不经看。 与此同时的东宫,李长安打了个“哈欠”。 听书以为主子着凉,过去问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不用,我就是鼻头一痒。”回到东宫后,李长安反而有些不适应,他离开太久,问了福子后,得知父皇一次都没来过,想要松一口气,又无法做到,心里还莫名的有些酸楚。 看着堆积在书桌上的折子,李长安让听书再去点两盏灯。 听书点完灯后,怕主子夜里会饿,出去找小厨房做点吃食来。 等他刚走,福子便进来给李长安带话。 “殿下。”福子躬身参拜,“方才皇后娘娘那又派人来送了炖品,您要不要看一看?” 皇后每日都会派人送来炖品或者吃食,自个也上门过两次,但被东宫外皇上的守卫给拦住。 每次来东宫,皇后都会再三叹气,摇头擦泪好一会儿。 “还是老规矩吧,让懂医术的人看看。”李长安看完一封折子,放下后道,“她向来是个心善仁慈的,既然她送来,也别浪费她的好意,给大黄吃吧。” 大黄是东宫养的一条串儿,是李长安以前从宫外捡回来的,长得很丑,还胆小,却很贪吃。但即使解开绳索,它也从不跑出东宫。 福子点头说明白,又说到了裴阙受伤的事。 听到这个,李长安才来了点兴趣,长眉不动声色地上扬一些,“谁那么大的胆子,连裴阙都敢动?” “好像是寿王的人。”福子道,“不过可能是下边人自作主张,这不像是寿王的风格。” 李长安也觉得是,“寿王表面上最和善大度,和他母亲是一样的人。” 福子点点头,抬头悄悄地看一眼主子,犹豫道,“殿下,您要不要送些东西去裴府?” 好歹是未来岳父,就算是因为皇上赐婚,但他们确实绑定在一起。 “那就送吧,但别太张扬,按照寻常的礼制送去就好。就算裴阙当不了我岳父,他以前也救过我。”李长安道。 福子听到后半句,却惊了一下,“殿下何出此言?皇上赐婚是板上钉钉的事,您和裴家姑娘的婚事,左右都是逃不掉的,难不成您知道什么?” “这个不需要多想,裴阙不会把女儿嫁给我的。”李长安心中有数。 他又想到了裴悦,裴悦说因为不开心才会想出去走走,像裴阙那么护短的人,不说为了朝政,就是为了裴悦一句不高兴,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要不然,殿下努努力?若是能得到裴大人的帮扶,您也能轻松许多。”福子还是很希望这门婚事能成,对他主子百利而无一害。 李长安却抿唇不说话,这门婚事成还是不成,由不得他说开始,也由不得他说结束。他现在就是幕布后的皮影,戏台下的人想看什么,他就演什么。 第63章 裴家放权 裴悦到庄子的第三日,行囊什么的都收拾好,裴夫人也从京都来接她。 许久没看到母亲,裴悦甚是想念,拉着母亲说了好一会儿话,才问道父亲的事。 裴夫人知道女儿大了,该说的也要说,好看的眸子闪了闪,叹气道,“或许是皇上当年看多了夺嫡的事,如今压着所有的皇子,只抬举寿王。你父亲说,皇上的心思越发猜不透,这两年,裴家会慢慢放权出去。” 裴阙做了十几年的首辅,算是在位很长了,不知多少人盯着他的位置。 如今朝局不稳定,裴阙不愿意掺和进去,裴家的百年荣光也不是靠他一直在首辅位上撑着。适当的时候,也该把位置让出来,避免把裴家推在风口浪尖。 裴悦这些年,也耳濡目染了一些朝政上的事,听到父亲要放权,眉心不由皱起,“真有那么严重吗?” “也不是说严重。”裴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发现女儿的掌心有些薄茧,便知道女儿这次出门不容易,“就是人在一个位置,不可能待上一辈子。你父亲辛苦撑着那么多年,也该够了。等你弟弟来年过了院试,往后扶持你弟弟就好。” 裴家身处高位,从裴阙父亲那时就是鼎盛,可世家太兴盛了,难免惹眼,需要适时地休养生息。暂时的放权,并不代表裴家要没落。 况且,人就一辈子,裴阙已经把大半辈子都贡献给朝堂,再过些年,他也该和裴夫人去过些自在日子。 裴悦明白父亲母亲的意思,歪歪地靠在母亲怀中,眉间多少有些惆怅。 裴夫人搂住女儿,仿佛回到从前,这些年风风雨雨过去,她的一双儿女也长大成人,颇为欣慰。 过了会,裴夫人看天色不早,差不多该启程回京都,才问裴悦,“你出门这一趟,可曾想好了,往后要怎么走?” “我感觉想好了,又感觉没想好。”人都是贪心的,好的东西都想要,这么一来,便会开始纠结。 “那就等你见了你父亲,再下决定。”裴夫人和女儿分开两个多月,也是每日想念,实在不想和女儿分隔两地。 母女俩又说了会话,等裴霖来敲门催她们,才缓缓起身。 裴霖看着母亲和姐姐,板着小脸,“你们再拖下去,天黑都回不了京都。” “是是是,我们这就快点走。”裴悦伸手去揉裴霖的头发,却被裴霖给躲过去。 急得裴霖直喊母亲,可裴夫人却不管他们,独自先往外走,姐弟俩打打闹闹地出了庄子,再一同上了马车。 等他们到京都时,确实天黑了,卡着城门要关之前进了城。 裴悦许久没回来,看着京都的一景一物又都来了兴趣,不过今日时间比较迟,不好下马车游玩,只好和裴霖说改日再出门。 裴霖看姐姐没心没肺,竟然还想出门玩,越发觉得姐姐和贺皓适合,两个都是一样的人,不然打小也混不到一块去。就是贺皓不争气,放着他那么好看的姐姐不喜欢,硬是处成了兄妹。 在裴霖想到这里时,马车到了裴府。 裴悦下了马车后,就冲着去找父亲。 裴阙的那点轻伤,早就好得差不多,裴悦到的时候,还在喝酒。 “悦儿回来了,快坐下,我们一块喝两杯。”裴阙道。 裴悦按住父亲的酒杯,皱眉道,“您不是受伤了么,为何还喝酒?” “一点小伤不碍事。”刚说完,就看到女儿沉下来的脸色,赶忙说不喝了,“听你的,我不喝了。让我看看,悦儿有没有长大。” 裴阙打量着女儿,总觉得女儿瘦了,心疼得让人多上两道菜。 一家子坐下后,屋里没留伺候的人,他们听着裴悦说起过去两个多月的事。 从春日出发,到如今的盛夏,裴悦算是经历了大风大浪。 回忆起过去的历险,又觉得很有意思。 裴阙比较淡定,他挑的叶竹和秋和,对她们的本事很放心,就是不知道女儿口中的李平到底是谁。 裴夫人也对李平比较感兴趣,三番两次救了她女儿,听描述还是个俊俏的公子,每回女儿说到李平时,眉眼不由多几分笑意,“悦儿,你就没查查李平的身份吗?” 裴悦摇头说没有,很坦然地道,“既然他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多查,不然人家救了我,我还去查他底细,太不好了。” 裴夫人点头说是,“就是可惜,若是知道身份,我们也好感谢他。” 裴阙和裴夫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又转头去看女儿。 “或许他就不想要别人的感谢吧。”裴悦回想了一下李平这个人,“他性子冷得很,也不大会说话,不过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若是有缘,总会再见;要是没缘,也不必强求。” 一开始时,裴悦确实很想知道李平的身份。但后来也想清楚,或许李平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而且裴悦也说过,若是有事可以来京都裴家找她。这京都里的裴家,能说得上号的,也就只有他们一家,并不难找。 一顿饭后,大家都先去休息。 睡在裴府松软的大床上,裴悦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但连日来的疲惫,让她更快进入睡眠中。 一夜好眠到天亮,裴悦醒得比较迟,碧珠端着热水进来时,说贺世子已经在正院和老爷喝茶了。 听到贺皓上门,裴悦简单洗了脸,赶忙小跑去了前院。 等看到贺皓时,她还看到了成庭君。 成庭君今日穿得素雅,胡子也剃干净,就是头发还散在后背,看着倒是比前几日多了几分贵气,有点人模人样。 “贺皓。”裴悦喊了一声,随后再和父亲见礼,最后和成庭君打招呼。 方才裴阙已经和贺皓他们说过话,见女儿来了,就让女儿招呼贺皓他们。 “裴悦,成公子说想找你一起逛逛京都,我们要不要一起出门?”贺皓在京都没有职位,皇上也不给他官职,他就是个闲散质子,有钱又有裴家护着,平日里除了参加各种宴席,便是吃吃喝喝。 第64章 不避嫌吗 裴悦倒是想出门逛逛,但她之前对外称病,现在接回来也没说大好,就说不了。 贺皓惋惜得叹气,“哎,你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哦。” 许庭君站在贺皓边上,从进门起就一直在打量裴府,听到贺皓叹气,却羡慕道,“要是能让我住在这种宅子里,一辈子不出门都可以。” “真的吗?”贺皓偏头看去,他才不信这个说法。九夷的王宫可比裴府大,也不见表哥爱住。 许庭君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可从不骗人。” 顿了顿,再去看裴悦,见裴悦一身水色薄纱长裙,虽未着粉黛,面颊却自带红晕,如染了一层朝霞,宛若明媚的春光般引人夺目。一时间,不由看愣了眼。 “成公子?”贺皓喊了一句没回应,拉了拉表哥的胳膊。 许庭君这才错愕回神,挠头嘿嘿笑了下,看着裴悦道,“要不然裴姑娘乔装打扮一下,人多了出门才热闹,不是吗?” 贺皓却先说不行,“这里是京都,认识的人那么多。那悦儿你就在家里吧,我们出去就好。”拖着许庭君往外走,等出了裴府,上马车后,正色道,“我就说你没安好心,非要来找裴悦,原来你真的没安好心!” 许庭君大咧咧地往后靠,翘起二郎腿,浓眉上扬,“我怎么就没安好心了?” “你什么意思,你清楚!”贺皓凶凶地道。 “我说小皓皓,有你这么说表哥的吗?”许庭君放下二郎腿,上身往前倾斜,突然凑近,“都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这不是打算解救裴姑娘么。你都说她很惨要嫁给太子,那跟我回九夷多好。” 贺皓直觉就是不好,他撇嘴看着表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行,反正你不行。你要是再对裴悦起什么歪心思,我就写信给父王,让他派人抓你回去!” 虽然贺皓没经历裴家和许家的斗争,但他知道母亲为何而死,表哥要真和裴悦在一起,他只会觉得无比别扭。 贺皓不会把表哥想成坏人,但他就是觉得不合适。 而且裴家如果知道表哥身份,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还不如现在就断了,不要去惹没必要的麻烦。 “小皓皓,你好恨的心啊。”许庭君拍着胸膛,悲痛道,“想我寄人篱下多年,孤苦无依,如今遇到心爱的姑娘,还不能勇敢追求。我命好苦!” “你别装了!我父王对你可好了!”贺皓撇嘴吃醋道,“反正你和裴悦没可能,我说到做到,你要在京都玩可以,但是不能动这个心思。”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许庭君白了贺皓一眼,转头看向窗外,看到街上有人卖九夷的烤饼,兴奋道,“小皓皓,那里有烤饼,京都竟然有九夷的烤饼!” “哪里?我也想吃!”贺皓很快就被吃的吸引了,两个人一起下马车,开始大吃大喝。 而留在家中的裴悦,却非常无聊,她做什么,都感觉没意思。 以前看书插花都能过大半日,但是现在沉不下心,总是会回想到过去两个多月的事。 夏日的蝉鸣又烦人,她坐在窗台边,单手撑着窗沿,漫无目的地望着园子里的景色。 碧珠端来一碗凉茶,裴悦喝了一口就不吃了,还是觉得燥热。 “姑娘可是觉得不等出门,所以心烦?”碧珠问。 裴悦摇头,“也不是,就是不懂自己想做什么。罢了,我去找父亲下棋。” 话音刚落,裴悦还没站起来,叶竹和秋和便过来了。 她们说老爷让她们往后跟着姑娘,就当姑娘的侍卫。 裴悦听了很高兴,一路相处后,也有了感情,“那很好啊,你们跟着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转头看碧珠,“我记得东边有两个厢房,你带叶竹他们过去安顿,找两个人把屋子打扫干净。” 碧珠笑着说是,走在前边给叶竹他们带路,“两位姐姐跟我来吧,咱们这边走。” 等叶竹她们安顿好后,裴悦再去找父亲,不过父亲在和三伯说话,她便只好去裴霖的屋子等裴霖下学。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把裴霖等回来后,裴霖却说暂时没有办法见到太子。 “行吧,那我自个想办法去。”裴悦起身就要走。 裴霖急着喊住她,“你能想什么办法?” “总会有办法的,等太子解除禁足,我就不信他不出东宫。”裴悦道。 裴霖听得直皱眉,“你别冲动,如今别人都盯着我们裴家,万一有个什么事,那可麻烦了。” “我知道啦,你个小孩儿就爱操心,行了,你好好读书吧。”裴悦说完便走了。 过了几日,许庭君自个儿上门来找了裴悦,说贺皓去参加宴席,他闲着无聊,便过来找裴悦玩玩。 碧珠听说许庭君上门时,颇为讶异,毕竟在京都里,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不会有哪家公子这般直白上门。听主子解释了许庭君不是晋朝的人,才理解一点。 “不过姑娘,成公子昨日来,今日又过来,这般热络地来裴府,您不要避避嫌吗?”碧珠觉得不好这么见许庭君,府里的下人自然不会乱说话,可如果被别人看到,总会引人深思。 裴悦也觉得许庭君来得有些奇怪,而且许庭君看她的眼神有些热切,听到碧珠这么说,停下道,“今日贺皓也没来吗?” 碧珠摇头说没有,“又是成公子一人上门。” “那我今日不去见他,你就说我身子不舒服,等改日贺皓有空时,再一块见吧。”话说到这里,裴悦相信许庭君能明白她的意思。 然而只过了一日,许庭君就拉着贺皓上门,让裴悦不得不见他们。 贺皓这几日参加宴席,日日都被灌酒,本不愿来裴府,还是被许庭君给拽出来。 这会到了裴府,刚坐下,贺皓便趴在桌子上睡觉。 裴悦进门时,便听到贺皓轻微的鼾声。 “你别管他,他就是个小胖猪儿,成日里只知道吃和睡。”许庭君放下手中的花瓶,从书架后走出来,和裴悦笑着道,“裴姑娘近日可好?” “我还好。你方才,怎么喊贺皓小胖猪儿?”裴悦觉得有点奇怪,按理来说,许庭君知道贺皓身份,应该更尊敬贺皓才是,现在却这般称呼贺皓,好似两人很亲密似的。 第65章 刚正不阿 许庭君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贺世子平易近人,我们这几日就像兄弟一样。” 裴悦看了眼熟睡中的贺皓,确实很像个小胖猪儿,能吃会睡,即使她和许庭君说了那么多话,也不见要醒来。 听完许庭君的解释,她倒不意外,贺皓这人确实好说话,寻常也没架子。 不好和许庭君单独说话,裴悦把贺皓叫醒。 而贺皓刚醒来,就在擦口水,声音软软的,“我方才梦到在吃大肘子,你怎么就把我叫醒了呢?” 因为是在熟悉的裴家,贺皓虽然醒来,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反而往后坐了一点,更舒服地躺下。 裴悦拽住贺皓的胳膊,“你快别睡了,回京都后,我瞧你又好像胖了一些。快点起来吧,梦里的肘子能有多好吃,我现在让人去给你做真的。” “真的吗?”贺皓的眼睛瞬间亮了,“那我还要烤鸡和炖羊蹄,如果有裴首辅私藏的桂花酿,那就更好了。悦儿妹妹,你能满足我的愿望吧?” 每次贺皓上门,他想吃什么,裴夫人都会让人去做,故而他也不会客气,想吃什么就直接说。 裴悦被贺皓说得也有点馋,松开贺皓,“你快起来吧,不然成公子看你这样,都要笑话你了。” “我才不在意他呢。”贺皓坐直后。才和他们一起出去逛园子。 裴家的园子,在京都里数一数二,从假山到盆景,都是世代园林工匠留下来的精品。 裴悦打小就生活在这里,所以没什么新奇,贺皓也是,但他们还是蛮热情地和许庭君介绍。 走了一些路后,贺皓说累了,正好到了用饭的时辰,裴悦让人把饭摆在池塘边的水榭,清风夹杂着浮萍的清幽,倒是卷走不少燥热。 一顿饭后,裴悦有话和贺皓说,看许庭君在窗边专注望景时,把贺皓叫到了水榭门口,小声问,“贺皓,你知不知道哪里能见到太子?” “见太子?你要见太子干嘛?”贺皓不解。 “我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裴悦道,“我觉得等我看到他之后,我就能彻底死心了。” 贺皓想了想,“听闻太子过两日就会禁足,但这些日子,他应该会老老实实待在东宫吧。就算他出门,等我收到消息,再来找你,八成都要错过。你想见太子,干嘛不直接和裴大人说,让他帮你安排就好?” “要是我父亲安排的,肯定不只是简单见见。”裴悦苦恼了,“裴霖说没办法,你也说不行,太子是金疙瘩么,那么难见到?” “这样,等太子解除禁足再说,看看到时候什么情况。”贺皓建议道。 没办法,裴悦也只能点头说好。 过了两日,裴悦听到太子能出东宫,就让叶竹和秋和去打听太子行踪。不过真的如同贺皓说的一样,最近的太子,几乎没有出宫的时候,都在勤勤恳恳地上值。 事实上,李长安确实很忙。 自从父皇让他接手冀州的事务之后,他就很少能睡好。 解除禁足的第一日,李长安就派了两队人出发,一队人去冀州处理那些私矿主,得处理几个让其他人知道,他已经掌握了冀州的情况。另一队人则派去了逍遥镇。 不过派去逍遥镇的人却迟了一步,裴家的人先查到了逍遥镇,他的人便没有出面。 逍遥镇的事牵扯出太多人,皇上听说后,勃然大怒,从现任幽州太守,往上查了五任。任何有关人员,都要查。 而裴阙抛出逍遥镇后,却还是继续在家中养伤,皇上本想让裴阙去查,但裴阙却说自己的伤还没好,举荐张槐安去查。 要说铁面无私,放眼京都,只有张槐安一人能称得上这四个字。张槐安出身贫寒,这些年在官场摸爬滚打,靠的就是刚正不阿。因为他不是世家出身,没有庞大的家族支撑他,皇上当即表示同意。 既然裴阙愿意放权,举荐的还不是世家的人,皇上很高兴裴阙的识趣,也就同意裴阙继续在家养着。 而张槐安领了旨意的当日,就带着人去了幽州。 逍遥镇这个词,在许多纨绔子弟那里并不陌生,听到是张槐安去查逍遥镇的事,都坐不住了。 李长安借此放了个消息出去,说有人看到蒋家兄弟频繁出入逍遥镇。 这种坏事一开始传,就传得飞快,就算蒋家拼命想把消息压下去,但李长安选择从市井传,蒋家越是压得厉害,反而更多人说。 蒋家那边忙得焦头烂额,李长安也得随时注意,便跟着一起忙。 最后消息传到皇上耳里,皇上特意喊了蒋元亮父子进宫,蒋元亮对天发誓说绝对没有。皇上没有证据,本来也只是叫来问一下,听到蒋元亮发誓后,才把人给放走。 但蒋家父子走之前,皇上多说了一句,“蒋家如今身居高位,若要能长久立足京都,应当适当提升自身的品行才是。”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让蒋家父子心提到嗓子眼,“噗通噗通”地走了一路。 等出宫后,蒋华轩就把两个儿子关进祠堂,外边也不让人靠近。过了好半天,等蒋华轩出来时,里边的蒋元亮兄弟都跪在地上,衣裳被鞭子打出裂缝。 李长安不知道蒋家兄弟被打,但他最近看到蒋家父子时,都能察觉到他们面容的僵硬。 而张槐安办事效率高,很快就彻查完逍遥镇的事,不过善后工作要做很久,他只能先回京都复命。 李长安听说张槐安要回来时,打算亲自去接张槐安,这个消息传到贺皓那后,许庭君立马派人送信给裴悦,说可以让裴悦见到太子。 裴悦听贺皓也会一起出城,便不疑有他,让叶竹和秋和准备准备,他们可能要出城个两日。 第66章 是局中局 出城那日,裴悦只带上了叶竹,贺皓看到的时候,还问了句秋和。 “秋和今日不太舒服,我就让她在府里休养。”裴悦看着坐她对面的贺皓,随即笑道,“况且有你在,怎么会有事呢,是不是?” 贺皓小脸一热,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自己是不太行啦,但还有……还有成公子在嘛,他是个厉害的。” 裴悦点头说是,转头看向帘布,虽然看不到成庭君,但还是能听到马鞭挥扬的响声。 他们此次出行,走的是官道,既然要看太子,得提前蹲点。 裴悦算过时间,太子从京城出发,行上大半日的脚程便要休息。那么多人,必定是要就地安营扎寨,这便是她的机会。 从白日到快傍晚,裴悦一行赶路匆忙,最后在一处山崖下烧火休息。 山崖离官道不远,只隔了一丛树林,若是官道有什么动静,他们也能马上听到。 这次许庭君格外地勤快,忙前忙后,就等着太子的人经过。 “来,大家吃面汤。”许庭君给众人盛汤,“我放了肉干,还加了小野菜,不比京城酒楼的差。” 贺皓早就饿得肚子呱呱叫,看着面汤,两三口便喝完。 裴悦轻轻吹了吹,小口抿了点,却因为太烫,不小心摔坏了碗。 “算了,我没什么胃口,还是吃点饼吧。”裴悦恹恹的,没什么食欲。 夏日的野外不仅蝉鸣扰人,不时还有蚊虫飞来,叶竹拿出驱蚊的草药,用锅炉煮着,大家看着满天的繁星,都没有睡意。 裴悦屈膝坐在火堆边上,偏头看了眼许庭君,悠悠地道,“成公子出来那么久,不会想家吗?” “有什么好想的呢,孑然一人,我去哪儿,哪里就是家。”许庭君望着天上的繁星,忽而笑道,“有人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按照这个说法,这天上的星星有一半是我的家人。有星星们看着我,多好。” 裴悦说抱歉,许庭君摇头笑了笑,“裴姑娘放心,我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我啊,混一日是一日,随便去哪都行,有时候也是好事。裴姑娘不觉得吗?” “万事皆有好有坏。”裴悦出门这些日子,她看得清楚,“有了牵挂就有责任,但同时,也会有归处。我受了裴家的许多好处,自然也该为裴家分忧。” “但你和太子的婚事,你真的愿意接受吗?”许庭君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悦,这个时候,贺皓已经睡着了,只有裴悦和叶竹还醒着,“我一直觉得裴姑娘是个洒脱不羁的人,不曾想,原来是我看错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但即使再轻,听在裴悦耳里都不舒服。 她没有回许庭君的话,而是和叶竹一块躺下。 今晚的星辰格外的好,繁星璀璨,许庭君一直抬头望着,直到过了许久,太子的队伍没来,树林中却出现了一群壮汉。 如果裴悦这会醒来看看,就能认出其中两个,是当初在幽州拐走她的人。 许庭君起身拍拍裤腿,走向那群壮汉,停在中间有络腮胡的那个,平视对方时,目露凶色,“大山,上一回你就失了手,这次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大山长得人高马壮,上一次就是拐走裴悦,以为把人卖进逍遥镇,就一定不能出来,可没想到会被人给跑了。 “我要你把裴悦处理得远远的,你倒好,把人就卖在幽州附近,真当裴家人是吃素的吗?”许庭君语气不太好,转身看了眼火堆边上熟睡的几个人。 大山犹豫道,“要不然把裴悦脸划了,卖去北境当奴隶?”顿了下,大山还是觉得这样太麻烦,又建议道,“不如直接把人杀了,咱们找个山窝窝丢了,保管裴家永远都找不到。” “把人杀了有什么意思呢,活着才是最痛苦。”许庭君突然冷笑,“要是死后一了百了,那还算惩罚吗?不算啊,我倒是宁愿死了,也不愿这般活着。就把人卖去北境吧,脸就别划了,我要裴阙还能找到他女儿,看他到时候崩溃的模样。” 在这一刻,再清冷的月色,都不如许庭君的面色阴冷。 大山点头说明白。 “手脚轻一点,那个叶竹懂医术,我不敢下迷药,只下了安神的药,可别把人吵醒。”许庭君看着山崖下的几个人,眸光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更别把贺皓吵醒了,这个小笨蛋,要不是裴家护着他,早就被这吃人的京都生吞活剥了。就让他睡吧,这次是我对不住他。” “爷,您若是放贺世子回京都,他肯定会立马去找裴家,到时候我们怕出不了北境啊。”大山道。 “我当然不放他走。”许庭君眼中带着一股玩味,“你们带着裴悦去北境,我会带着贺皓去九夷。既然他早就厌烦当质子,我就满足他的愿望吧。” 贺皓是九夷质子,只有贺皓在京都,晋朝和九夷才会相安无事。但如果贺皓偷偷回九夷,晋朝皇上必定会问罪九夷,兵临城下也不是没可能。 大山听主子早有主意,对身后的下属招手,几个人一起朝山崖走过去。 但不等他们靠近,裴悦突然坐了起来,她直直地看着许庭君。今晚的面汤她没吃,后面的饼也只是假装吃两口。 这段时间,许庭君对她过于热切,上心到让人奇怪。以往也有人会痴迷裴悦的美貌,但和许庭君看她的眼神并不一样。 裴悦站起来后,身边的叶竹也醒来,走到贺皓身边,用力按了下贺皓的人中。 贺皓本来睡得香甜,人中突然吃痛,猛地惊醒,却还不懂什么情况,“怎么了?谁打我?” 没人回答贺皓。裴悦则是继续看着许庭君,见许庭君只是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她先笑了下,“成公子,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什么人?”贺皓左右望了一眼,才看到对面站着十来个黑衣人,顿时清醒,愣愣地看着许庭君。 “还需要什么解释呢?”许庭君自己也往山崖这边走来,但不等他走两步,正对面的上方突然射出一支箭,气势汹汹地射来,落在离他脚只有一尺的土地中。 再转头去看时,秋和已经带着一群裴家侍卫,把附近给包围了。 第67章 学会长大 出发之前,裴悦和许庭君说秋和在家休养,但现在秋和却带了人围着这里,许庭君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裴悦给他设下的套。 他看贺皓惊得说不出话来,目光又移向裴悦,“你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幽州吗?” 裴悦摇头,她两手负背,“我从来都不喜欢怀疑身边的人,尽管你满身疑点,我也没有让人去查你。因为你救过我,所以我很想去相信你,但你喊贺皓小胖猪儿,这个称呼太亲密。” 很小的时候,裴悦在和贺皓说到家人的问题上,她发现贺皓会很羡慕她有母亲,她就找了母亲问贺皓的身世。 因为是好伙伴,裴悦很珍视贺皓,在知道贺皓的家世后,她在贺皓跟前就会刻意回避敏感问题。所以她知道有许庭君的存在,只是不了解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一开始并不愿意怀疑许庭君,在她看来,贺皓也一样珍视她,就算许庭君真有什么,贺皓也会帮她规避了风险。但她忘了一点,贺皓太单纯好骗。等她意识到时,只能自己布局,让贺皓看清许庭君是个什么人。 “小胖猪儿?”许庭君愣了会,随后又笑了,“那你都知道了,你现在要怎么办呢?杀了我?还是把我交给你父亲?” 裴悦摇摇头,她转头去看贺皓。 贺皓还是没反应过来,起身问许庭君怎么回事。 许庭君浓眉轻撇,啧了一声,“小皓皓,你这样以后怎么当九夷的王哦。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在幽州时,是我让人拐了裴悦。现在也是我,要让人把裴悦卖到北境去。但是吧,我和我的父亲祖父一样,技不如人,都输给裴家人。” 贺皓呆住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大瞳孔,目光闪闪到口吃,“表......表哥,你为什么要......要这样做?” “这个理由,你心里不清楚吗?”四周裴家的侍卫是许庭君手下的五倍,他彻底放弃抵抗,蹲下后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 贺皓清楚,但又不理解,“当年的事,又不是裴家先害的许家,你为什么呀?” 贺皓很难过,非常的难过。他这一辈子没几个亲近的人,父王是一个,表哥是一个,还有裴家四个,统共就六个身边人,他都是无条件地相信对方,从没想到身边哪个人不好。 但是现在,表哥却要害裴悦,还是连续两次。 贺皓被泪花环蒙住双眼,人生第二次想崩溃大哭,上一次还是得知母亲死了的时候。 看表哥不说话,贺皓继续往前走,他蹲在表哥前面,按住表哥的肩膀,大声质问,“你干嘛要这样啊?你说想出来看看,我相信你,我不和父亲说,但你不能这样啊。你......你这样做了,你可怎么办啊?” “能怎办呢?杀了我吧,小皓皓。”许庭君抬头看向贺皓,舔着舌尖道,“你说道理我也懂,可午夜梦回的是我,被一路追杀上临山的是我。直到今日,我的耳边还能清晰地响起我爹我娘的话。可是那能怎么样呢?不能啊。我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但我又是这么一个身世。” 许庭君望着贺皓,从无所谓到无奈,又变成愤恨,“我也不想是许庭君,可我偏偏是许庭君。” 他往前倒去,头正好抵在贺皓的肩膀上,在贺皓看不到的地方留下一行清泪,一字一句地交代,“我是特意跟着你出九夷,也是专门跟到永宁,那日出手救你们,主要是因为你在那里,顺便能获得裴悦的信任。小皓皓,对不起,我的父亲和祖父让姑母为难,我又让你为难。你杀了我吧,用我的命去还姑母的命。” “你死了就能还吗?”贺皓怒吼,用力推开许庭君,少见地失态,“许庭君,我母亲冒险去临山换你活下来,我不怨你,因为那是我母亲她想做的。但你要给我好好活着,因为你的命不只是你的命,还是我母亲的命。你知道吗?” 许庭君抿唇不说话,视线透过贺皓看到后边的裴悦。 贺皓抬手擦了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裴悦过来给贺皓递了手帕,再问许庭君,“你是铁了心不想好好活吗?” “怎么,你要杀了我?”许庭君反问裴悦,浓眉飞舞,看着十分欠揍。 裴悦没回答许庭君的问题,“你处心积虑地想害我,但你两次都失败,说明你的本事一般。成......不,是许庭君,许家姨母很艰难地让你活下来,你却这般自我作践,到底真的是因为上一辈人的恩怨,还是你没勇气面对生活?” 顿了下,裴悦不客气地道,“罢了,不需要你的回答,看来看去,你也就是个怂的。” 转身走到火堆边,把地上的包袱捡起给叶竹,裴悦头一回觉得贺皓的背影很弱小。 她能理解贺皓没第一时间告知许庭君的身份,也知道贺皓不会让许庭君伤害她,但作为青梅竹马长大的好伙伴,多少还是有些受伤。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珍视贺皓,因为贺皓是听说她可能过得不好,就冒险从京都到九夷找她的人。 一个质子,悄悄离开京都,那得冒多大的风险。一旦被人发现,皇上同样会问罪九夷。 裴悦走到贺皓边上,发现贺皓不敢看她,有点无奈,“人交给你了,怎么处理,你来吧。” 听到这话,贺皓震惊抬头,但对上裴悦的眼神后,又愧疚地低下头。 “贺皓,人要学会长大,我要成长,你也是。”裴悦抬手悬空一会,最后还是落在贺皓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我知道的,这个事和你无关。” 裴悦把秋和留下,让她带人帮贺皓处理剩下来的事。 这时天边渐渐出现一抹亮光,裴悦一夜没睡,打着哈欠上了马车。虽然成功拆穿许庭君,但裴悦的心情还是很低落。 她让叶竹赶车慢一点,迷迷糊糊地休息一会后,才被叶竹叫醒,睁眼时天已经大亮。 叶竹蹲在她边上,小声道,“姑娘,看到太子的队伍了。” 第68章 大大骗子 逍遥镇的案子,虽然和蒋家无关,却是李长安立威的好时候。案子由裴阙推出来,他只要负责接手和监管就行,也符合他对外的形象——平庸,却开始努力了。 只要稳妥地把逍遥镇的事给解决了,也能多少消除朝臣们的一些疑虑。 总不能别人都把案子给查完了,他却连个督查都做不好,那父皇的处罚可能就不是禁足了。 李长安从京都出发,预计是三日内接到张槐安,所以行程安排得紧了一些,清早醒来后,便让人快点收拾上路。 听书端来热茶,“殿下,您再喝一口吧。” 李长安摆手说不用,“这个天不喝热的,你拿下去吧。” 他朝马车走去,明黄的衣裳在队伍中格外显眼,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不过今日出行,会有侍卫在前面清扫道路,就是有行人路过,也得等太子的仪驾先通过。 裴悦的马车,就被东宫的侍卫给拦在一旁。 马车停靠在路边的小路上,裴悦只能推开木窗往外看,虽说隔了些距离,但只要太子能露面,还是能看清太子长相。 叶竹把另一边木窗也推开,让马车里能通风,不那么憋闷一些,“姑娘,我听说太子貌比潘安,是京城里一等一的绝色。您若是只看这一眼,要是喜欢上他怎么办啊?” 姑娘爱俊郎,自古以来就不是什么奇事。叶竹很怕自己主子也会动心,毕竟男人的皮相,是最不能相信的东西。 “谁说我只看一眼了。”裴悦早就想好,先在这里看一眼,等太子见到张槐安时,再去找机会见面。 张槐安就住裴家隔壁,两家人往来数年,关系匪浅。当年裴阙流放永宁时,就曾得过张槐安的庇佑,故而裴悦从小就和张槐安家的三个姑娘要好。 叶竹立马猜到姑娘要做什么,瞪大眼睛道,“姑娘不是和夫人说最多出来两日,若是再拖两日,夫人要罚您的。” “没事,我母亲了解我,她知道我不是个乖乖听话的性子,指不定临风叔就在什么地方守着我们。”裴悦对这种事早有经验,所以并不怕秋和迟来还是失手,京都范围内,总有暗卫跟着她。 说了一番话,裴悦还是没等来太子的队伍,天却渐渐热了,卷起袖子,露出葱段般的胳膊,“叶竹,太子也太慢了。” “是啊。”叶竹也有些心急,早些见完太子,说不定姑娘就早点死心。看太子还没来,转而又想到贺皓一行,随即叹气道,“也不知道贺世子,处理得怎么样了?” 说到贺皓,裴悦的眸光闪了闪,叹气回头,靠在马车的软垫上。 “贺皓这个人啊,少有的心性简单。”裴悦打小能玩到一块的,只有贺皓和表姐,她对两个人都很了解,“但他很重感情,多半会让人把许庭君看守起来,送回九夷,让他父王处理。” “姑娘,真要放许庭君回九夷吗?”叶竹犹豫道。以前练武时,师傅就说,但凡出任务,斩草要除根,不然春风吹又生,会是更大的麻烦。 裴悦看了眼叶竹,浅笑道,“那要我杀了许庭君吗?哈哈。” 她摇头说不行的,“贺皓虽然对许庭君失望,但许庭君还是他的家人。如果我杀了许庭君,或者把许庭君交给我父亲处理,贺皓虽然不会恨我,但是我与他的关系,就走到头了。” 顿了下,裴悦想到小时候贪玩,和贺皓一起在书院附近玩捉迷藏,那次他们两个躲后睡着了,等天黑时才醒来。两个人都是八岁,天黑了看不清回去的路,又怕又饿,贺皓那么爱吃的一个人,却把藏在袋中的酥饼分了裴悦大半。 一块酥饼,两个人吃,贺皓自己选了小半。 他们手牵手往书院走,虽说没多久就被找到,但那块酥饼的味道,裴悦至今觉得很香。 “人这一生,很难遇到与自己玩得来的人。”裴悦歪头想了想,“人嘛,总会有做事不周全的时候。我觉得,贺皓会成长。”她也会。 叶竹想到了她和秋和,都是没了家人的孩子,打小一起练武,一起学本事,吃苦受累在一起,现在也一样跟着姑娘。就是秋和那日不小心伤了她,她应该也会先为秋和想理由。 大部分人都有着很复杂的情绪,裴悦自己也是一样。 思绪到这里时,两人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车声,齐齐转头往马车外看去,瞧见远处来的太子仪驾,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起来。 裴悦两手搭在木窗边缘,上半身微微往外伸出,随着仪驾的靠近,裴悦突然道,“叶竹,我快呼吸不上来了。不知为什么,我有个不好的预感。” 叶竹比裴悦要好一点,“姑娘别怕,太子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咱们看一眼就赶路。” 与此同时的李长安,并不知道裴悦就在附近,他只觉得仪驾里闷热得很。 手里摇着纸扇,心想应该也骑马出来,而不是坐什么仪驾,费时又费力。 在李长安这么想的时候,裴悦正好能看到仪驾中的他。 虽然太子摇着纸扇,也只有一个侧脸给裴悦,还带了点距离,但如此精致俊秀的脸,裴悦一眼就想到了李平。 她怕自己看错,还拉了拉边上的叶竹,“你看到了吗?” “看......看到了。”叶竹也愣住,不敢置信地去揉眼睛,“太子殿下,长得好像李平。” “真是像,而不是一个人?”裴悦发出深度疑问时,太子正好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但裴悦还是看清了,“这就是李平,他骗我!他竟然骗我?” 裴悦这会,犹如五雷轰顶般震惊。 虽说还是不敢相信李平就是太子,太子就是李平,但她绝不可能看错。 恼怒,羞愤......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裴悦“啪”地关了木窗,坐在马车里,连续深呼吸好几次。 叶竹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她们有怀疑过李平是太子的人,而且还是比较重要的下属。因为从李平的说话做事,看着就不是普通人。 但万万没想到,李平就是太子。 裴悦还处于懵逼中,眼神呆呆地看着叶竹,“太子不是刚解除禁足吗?他怎么去的冀州?” 叶竹不算局中人,看得更清一些,“姑娘,或许就是禁足,太有机会去冀州。不然您想想,太子不被禁足的话,每日都要上太学读书,又如何能瞒天过海出门那么多日呢?” “你说得对。”裴悦愣愣点头。 她空洞地看着另一边窗外的树林,低声叫了两句,两腿气愤地用力蹬几下。 “他和我说他叫李平,我和他说我叫裴悦,还说我舅舅在永宁,就算一开始没认出我,他后面肯定也认出我。”裴悦越说越气,心中的那点小遐想,这会全成了闷气,“我还和他说不要禁锢自己,要放手去追求自我。我在他面前说了那么多心里话,他却一直在骗我。” “叶竹,我好气,又好尴尬。” 裴悦握紧了拳头,“仿佛能想到,在我说那些离经叛道想法时,他会在心里默默笑我。” 叶竹也懵了,她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就是听老先生说传说,也没听过这样的事。一时间,叶竹也不懂怎么劝主子。 “姑娘,您还去找张大人吗?”叶竹小心翼翼地道。 “还找什么找?他个大骗子!”裴悦快要炸了,“回京都,现在就回去,我要和这个大骗子退婚!从今往后,他走他的独木桥,我要过阳光道。我也不假死离开,凭什么他骗了我,我还要委屈逃离!” 说道这里,裴悦就觉得很委屈。 赐婚不是她想要的,李平这个人却是她自己遇到,可是李平却骗了她。 从梧州到冀州,一路的相处,到最后却发现被骗。裴悦知道她这会失去理智,但她就想立马回京都,好好抱住母亲大哭一场。 叶竹看主子眼眶泛光,出去看了一眼,见太子的仪驾已经离开后,忙赶着马车往京都走。 而李长安这会还不懂被裴悦识破身份,他只想快点接到张槐安,别让张槐安在路上出事。 对于他和裴悦的婚事,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裴家不会同意。后来会在梧州遇到裴悦,更是意外。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赐婚,当时也就觉得没必要表露身份,免得大家都尴尬。 就是没想到,他和裴悦会多次遇到。 小姑娘胆子忒大,不愧是裴阙养出来的女儿,和京都其他贵女很不一样。 李长安也曾设想过,如果和裴悦的婚事顺利进行,又会怎样? 他不敢多想,如今的他怎么敢奢望太多? ~ 裴悦在快到京都时,遇到了贺皓和秋和。 秋和看到姑娘的马车,立马叫住叶竹,而贺皓躲在马车里,不敢出来看裴悦。 裴悦还处在悲愤中,没注意到外边发生了什么。 秋和想和裴悦回话,但被叶竹拦住,叶竹拉着她往边上走了两步,“贺世子把许庭君送去九夷了?” 秋和点头说是,“贺世子很难受,回京都的路上一句话都不说,给他吃东西也不吃。你把我拉到一边,难道姑娘怎么了?” “我和你说......”叶竹左右确认后,才一五一十地和秋和说完,“哎,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姑娘现在气得不行,你还是先别去找姑娘,咱们快点进城吧。” 秋和也被惊到了,饶是她这种往日没什么表情的人,这会瞳孔都不自觉地放大,转头看了眼姑娘的马车,点头说好。但话音刚落,贺皓就从马车出来。 贺皓知道裴悦就在边上的马车里,刚开始愧疚不敢去面对裴悦,但秋和一直没回来,他怕裴悦这会太生气,还是慢慢地挪下马车。 “叶......叶竹,你们也回来了啊。”贺皓的声音带着颤抖,余光小心翼翼地往裴悦的马车瞥去。 而裴悦听到贺皓的声音,这才注意到时辰不早,推开木窗往外看。 四目相对,两人眼眶都红红的。 裴悦是知道贺皓为什么哭,但贺皓却误会裴悦哭是因为他,鼻头立马酸了酸,嘴唇颤抖地微微低头,“悦儿,对不起。” 贺皓挪到裴悦的马车边上,想去看裴悦又不敢抬头,黄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对不起嘛,你别再生我气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表哥是跟着我去找的你,他和我再三保证,只是想来京都看看。我......我快难受死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当着叶竹他们的面,贺皓也不顾形象,一只手虚虚地扶在马车上,哭成一个小泪人,圆圆的脸颊鼓鼓地挤在一起,像个白胖的年画娃娃。 裴悦愣了一会,有点无奈地叹气道,“你快别哭啦,那么多人看着呢。” “不嘛,你都被我气哭了,我好难过。”贺皓深吸一口气,抬头时可怜兮兮地望着裴悦,“你说嘛,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 “我要你往后一日只吃一餐呢?”裴悦被贺皓逗笑了。 贺皓想了想,两边嘴唇缓缓往下弯,却还是和裴悦点头说行。 “哎呀,我逗你的。”裴悦道,“你要瘦了,那就不可爱了。我并不是被你气到,你快上马车,我慢慢和你说。” 贺皓听到裴悦不是生自己的气,立马上了马车。叶竹和秋和对视一眼,想到姑娘方才笑了下,才默默松口气。 没过多久,马车里就传来贺皓气愤的说话声: “怎么会这样?” “他竟然骗你?好过分!” “李平......不对,是太子太过分了。长得好又怎么样,他也不能骗人啊!” “退亲!我支持你退亲!现在就去和姨母说,让她和裴大人一起去揭发太子。” 裴悦说揭发不至于,“要是揭发太子,岂不是把我自己也暴露了。况且他也救过我两次,这份恩情还是在。” “那他也太过分。明明知道你身份,还不如实和你交代。”贺皓的小脑袋瓜里,现在想到的都是裴悦被骗了,他握紧拳头道,“可是裴悦,太子也知道你偷偷跑出去玩的事,如果他用这个要挟你,让你非要和他成亲,怎么办?” 第69章 私下约见 “不至于吧。”裴悦陷入思索,听到马车经过城门,音量不由放小,“他对我可冷漠了诶,幽州时还不告而别,我看他就是不想和我有关系,但是又怕我出事,裴家会查到他。” 贺皓却说有可能,“裴家如日中天,谁都想巴结一二,太子若是能得裴家助力,必定能顺利许多。既然他不是表面平庸,绝不可能会轻易放过裴家这棵大树。”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知道,裴家权势滔天,就是皇上都不敢和裴家来硬的。能得到裴家这样的亲家,是多少人做梦都期待的事。 裴悦眉头紧皱,又陷入苦思中。 今日受到了出生以来最大的暴击,裴悦恹恹地回了裴府,叶竹问她要不要和裴夫人他们说一声,她说暂时不用。 裴悦觉得自己的思绪太乱,需要睡一觉冷静一下,再来思考。 回去洗完脸,裴悦躺着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就这么睡到次日。 等再醒来的时候,人便清醒许多。 洗完脸后,裴悦本想开始想和太子的问题,但正院来了人,说安府表姑娘来了,她只好梳妆去见表姐。 快三个月没见,安莹莹瘦了一些,见过姑母后,便和裴悦去了园子。 “前段时间听说你病了,一开始我还急得不行,后来看姑母和姑父一切如常,便知道你没什么大事。”安莹莹知道有些事不好多问,关于裴悦的话题便停在这里,而是说到她自己的事,“这段时间,总算处理完林栋的事。” 两个人走进凉亭,四周都是垂柳,倒是阴凉舒爽。不一会儿,就有丫鬟提来凉茶,加了些冰块,倒是解暑。 晚娘的死不是意外,是林栋害的。林栋被抓后,又一直在狱中说他和安莹莹的事,想要也毁了安莹莹。 裴家和安家废了些力气,才让林栋永远说不了话。 这个事呢,虽说不是安莹莹的错,却让安莹莹身处舆论中。她本来都放下了,结果又有好些日子没出门,还是裴悦回来了,才过来找裴悦说说话。 裴悦又听表姐说了一遍林栋的事,叹气道,“你别再多想,就忘了林栋这个人,往后彻底当他不存在。你有舅舅和舅母,他们会继续护着你。” “我知道的,就是因为林栋这个祸害惹了一身骚,到底心里膈应。好在事情总算结束,我这辈子都不会看到林栋,也算是有个好结果。”安莹莹勉强笑了下,“我的事告一段落,倒是你,往后的事决定好了吗?” 大家都知道裴悦不愿意嫁给太子,但这不愿意,也要有个不愿意的说法。 裴悦每次遇到表姐,都受到深刻的提醒,要是夫君没选好,不仅自己的日子不顺畅,往后全家人都要跟着难受。 “我嘛。”裴悦顿住,思考一会后道,“我觉得,这门亲事,我不想要,但我也不想假死离开,又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我逃走。” 安莹莹点头说是,“可是天子赐婚,哪能轻易解除啊?” 这个确实难,裴悦到这会也没想到具体法子,所以她觉得,她要和太子当面聊聊。 如果太子也不想和她成亲,那就太好了,两个人都不愿意,就容易一些。但太子想和她成亲,她就要好好问问为什么。 送走表姐后,裴悦就把叶竹和秋和叫到跟前,“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既可以给太子传信,让他知道我要见他。又不让其他人知道?” 秋和立马道,“夜闯东宫!” “不行。”叶竹反驳道,“东宫守卫森严,虽说你的轻功好,但你又不熟悉东宫地形。这个法子不行。” 裴悦也觉得不行,见叶竹沉眉思索,看着叶竹等她答案。 过了会,叶竹说可以去太子平常出行的地方蹲守,“见到太子不容易,但如果能见到听书,自然就能把话传到太子那里。想要见听书,应该还不太难。” 听书是太子的侍卫,但不是每日都跟在太子身边,他也有自己休息的时候。想要见听书,还是有机会的。 这两日太子不在京都,故而裴悦等了两日,在太子接回张槐安后,她才让叶竹去找听书。 而李长安顺利接到张槐安,让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逍遥镇的案子,让幽州一带的大部分官员都被抓了,一下子空了那么多位置出来,正是李长安安插人手的机会。 幽州靠近京都,虽说不是什么富贵鱼米之乡,但如果京都有个什么事,幽州肯定能很快做出反应。 李长安看着福子递来的名单,勾出来几个人,和福子道,“这五个人,让他们稍微努努力。张槐安这个人不讲情面,只讲本事。这次幽州的案子,他办得干净利落,父皇对他很满意。接下来幽州的任免,大多也会由他主管,让这些人也别太使劲,只要能安插进三两个人,这次就不亏。” 顿了下,李长安又补充道,“还是要注意蒋家安插了什么人,决不能让蒋家人掌控幽州。” “殿下放心,皇上前些日子还问责蒋家大郎和三郎,虽说后来皇上没拿到证据,但也特意下令不让蒋家人参与。”说起朝政分析,福子就要比听书机敏许多,“这会最好是蒋家出手,他们要是敢去安插人,咱们随便抓一个给皇上,都能让蒋家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说来,蒋华轩大概率会让蒋家人避嫌,不过还是注意一些。”好不容易有了点机会,李长安不想错过。 吩咐完福子后,想找听书时,却发现听书不在,便让人去喊听书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听书才白着脸敲门进屋。 “殿……殿下。”听书说话时,唇角不受控制地打颤,听得李长安直皱眉。 “你遇到鬼了?”李长安不耐烦地抬下头,看听书一脸惊恐,才正色问,“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直接说?” “小的遇到了……”刚开口,听书就替主子紧张起来,“方才小的在东宫外,遇到了叶竹。” 第70章 心烦燥热 “什么?你说遇到叶竹?”李长安上下打量完听书,心跳开始加速,“见到叶竹时,你穿的就是东宫侍卫的衣裳?” 听书点头说是,“叶竹她并不是偶遇,她是特意来找小的。” 说这话时,听书下意识低下头,生怕对上主子的眼神。仿佛只要他看不到,就不知道主子现在的脸很黑。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李长安才皱眉问,“她找你做什么?” “叶竹说,裴姑娘已经得知您的真实身份,想约您私下见面谈谈。”听书道。 李长安的浓眉皱得更紧了,他知道纸包不住火,但没想到这么快。而且这段日子,他鲜少出门,裴悦如何得知他的身份? 最开始遇见裴悦时,李长安想的是,就算日后知道了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两个都有各自秘密,谁都不会去拆穿对方。 可真的到了这日,李长安才发现自己特别忐忑。 这份不安不懂来自哪里,但是让他有种坐不住的感觉。 “叶竹没说,要谈什么吗?”李长安不自觉地拧紧双手。 听书摇头说没有,“叶竹就给了个时间,说裴姑娘明日会等您一日,如果您明日不去,那她也没办法。殿下,您要去吗?” 李长安反问听书,“你觉得孤该去吗?” “这小的哪知道啊,您不是都说小的不聪明,小的可不敢帮您出主意。”听书很聪明地避开问题。 在听书看来,裴姑娘最开始确实不想嫁给主子,但是一路的相依相伴,万一动了真情,明儿是要和主子表明真心的,那他说不见,往后岂不是得罪太子妃。可如果生主子的气,要找主子算账,他又建议主子去,便会惹主子生气。 去还是不去,听书可不敢建议。 见主子盯着自己不说话,听书快速垂下目光,小声道,“您向来机智神勇,这种小事,您自个儿决定就好啦。” 李长安冷哼道,“你倒是学会插科打诨。” “没有没有,小的哪里敢!”听书用力摇头,再三保证,“真没有。” 李长安收回目光。心知这个事情逃不掉,既然裴悦约见,那就去见见,有什么事,当面说完才能有结果。 就是不知道,裴悦想和他说什么? 想到这个,李长安无心看折子,起身走到窗边,感受着竹林外吹进来的凉风,带了淡淡泥土的清香,却不能安抚他内心的焦虑。 他做了无数种设想,但都没有最好的答复。 而叶竹这会,也回到了裴府。 裴悦见到叶竹,就让叶竹快点说有没有见到听书。 “回姑娘,见到了,话也传给听书。”叶竹道,“我叫住听书时,他瞬间僵住,说话都不利索,这是做贼心虚呢。” 秋和点头说应该的。 裴悦撇嘴道,“他们自然要害怕!想来这会还不懂我为何会知道他们的身份,早知道应该约过几日的时间,好让他们多忐忑几日。” 秋和建议,“您现在想改,也可以的。” “罢了,我又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裴悦起身朝衣柜走去,打开衣柜后,思索该穿什么。 裴悦每年都会裁剪新衣裳,旧的衣裳都被收在库房,或者送人,衣柜里都是新裁剪,或者裴悦特别喜欢的。 叶竹看主子一直拿不定主意,提醒道,“姑娘既然是私下约见太子,不好穿这些的,还是要悄悄出府。” “你不说,我都忘了。”裴悦叹气关上衣柜,“我还想着之前都是灰头土脸地和太子相处,应当穿身最好看的,让他好好看看本姑娘有多美!” 古人有句话,女为悦己者容。但这话叶竹不敢当着主子的面说,早些时候,姑娘就会时常提到李平。或许当局者迷,但叶竹觉得,姑娘之前或多或少都对太子有些兴趣。只是眼下被骗,那点兴趣或许就没了。 主子的想法,叶竹不好多说,而且她也觉得和太子联姻并不是好事,便不再多言。 秋和则没有叶竹那么敏感的心思,姑娘说什么,她照做就好。 裴悦让碧珠准备了一身男装,对着铜镜比对一番后,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不过她确实不好穿女装去见太子,不然被人瞧见了,就算是定亲男女,私下约见也不太和规矩。 裴悦已经想好了,等一见到太子,她就要问为什么骗她。想她大大方方的一个人,有什么事可以直说嘛,何必隐瞒呢。 同样的,裴悦也预想了太子的各种回答。 而这一日,对他们来说,都格外漫长。 次日一早,裴悦就起来收拾打扮,用过早膳后,就带着叶竹和秋和悄悄出门。 裴悦提前包下一间茶楼,位置隐蔽,平日生意就不太好。店家也不知道谁包的,她到了后,就直接上二楼。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裴悦原本的打算是喝喝茶,看看话本,一日的时间便很快过去。 但她却忘了,等人的时候,每一刻钟都是折磨。时不时地往窗外看去,就想看太子何时来。 熬到正午时,裴悦有些急了,“你们说,他会不会怕了,不敢来?” 叶竹说不知道,“太子殿下应该很忙,想来要处理完事务才能出门。” 秋和建议,“不如我去东宫外蹲着?” “不用那么麻烦。”裴悦啧了一声,心深吸一口气,想着不要着急,反正还半天呢,可是越这么想,她就越暴躁。 起身绕着茶桌走,手里摇着纸扇,“叶竹,你让店家上几盆冰块来,太热了!” 叶竹看了眼今日多云的天,还是下楼去要冰块。 等店家去冰窖准备冰块时,叶竹就在楼下等着。过了会没等来冰块,倒是等来两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正想说茶馆今日不营业,就看到一人抬头,赫然是听书。 “是我们啦!”听书道。 叶竹赶忙指着二楼,“姑娘已经在二楼等你们,快些上楼吧。” 李长安抬头望着楼梯的方向,薄唇不自然地抿住,随后才往楼上走去。 而茶馆外不远处,两个农民打扮的人,看到李长安进了茶馆后,其中一个悄悄隐入小巷中。 第71章 不连累你 听书刚上楼一会儿,就被秋和给带下来了。 “我们下来做什么?”听书不解,“裴姑娘脸那么黑,他们要是打起来,那怎么办?” 秋和皱眉不说话,叶竹道,“我们姑娘温柔贤淑,怎会是和人打架的人。你家主子做了亏心事,你就老老实实在下面待着,等他们聊完了,自然会叫你上去。” 听书还是很担心,不过秋和两个看着他,一点机会都不给。 而楼上的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一会,李长安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垂眸看着茶汤。 气氛慢慢尴尬,窗外有飞鸟经过,也能让裴悦顿时惊一下。 过了许久,还没等到李长安开口,裴悦忍不住了,“你为什么骗我?” 李长安缓缓抬头,星眸微微顿了下,“如果当时我就告知你身份,你还会去永宁吗?” “自然不会。”半路遇见未婚夫,这不得再未婚夫告状之前,先跑回京都么。 “你有你的目的,我也有我要做的事。又何必表明身份,让你我尴尬?”李长安语气淡定,但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揉了揉裤腿。 裴悦突然觉得好有道理,心里却还是气愤,“所以在我们一起落水后,你就认出我了?” “不是。”李长安摇头道,“那日京郊茶摊,你和三个粗人吵起来,我便认出你。” “不对啊,自从我们长大后,便再没见过,你又如何能知道那是我?”裴悦很不解,他们小时候那会才一丁点大,十几年过去,两个人早变样了。 李长安回想了一下在靖安长公主府外见到裴悦的情景,裴悦站在石阶上,淡漠的眸光却像缀了星光,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四周的人发出惊叹。 他再抬头,眼前的裴悦眉心微蹙,还是之前的脸庞,虽然气鼓鼓的,却不像靖安长公主府外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距离。 “姑祖母生辰那日,我曾见过你。”李长安道。 裴悦突然震惊,“原来你真的在假山后?那你什么都听到了?” 若不是李长安好忍耐,这会怕是想笑一下,“不是假山后,你在长公主府外停了片刻,春风吹起你的纱帽,我正好看了一眼。” 裴悦不记得有这回事了,她就记得那日寿王坦露心扉,听到听书喊太子,当时她还惊了下,匆匆就离开。 不曾想,原来当时太子真的在假山后。 扮猪吃虎,还骗人。空有一副好模样,其他的却一无是……刚想到一无是处,裴悦又忍不住反驳自己的想法,李长安武艺高强,好歹救了她那么多次,倒是还有其他长处。 事情说到这里,裴悦也想清楚李长安为何要去冀州。 在冀州分别时,她还傻乎乎地劝李长安,别让他去涉险,为了太子冒险不一定值得。现在想来,当时的李长安听到这个话,心里应该笑坏了吧。 再看李长安时,裴悦还是很生气,“我问你,我与你的赐婚,你要怎么办?” “裴姑娘为何不愿嫁给我?”李长安反问道。 “这还用说,还不是……”话说一半,裴悦突然顿住。 以前印象里的太子,平庸又无能,三两下就被蒋家和寿王给收拾了。 但是再看坐在对面的李长安,和别人眼中的废物太子,哪里有一丁点像呢? 为何不愿?裴悦一时间卡住,说不出来。 李长安帮裴悦解释,“我虽是太子,手中却没有权利,寿王早早开始插手朝政,我却还在太学读书。裴家本就显赫,根本不用靠联姻来稳固地位,你嫁我,只会给裴家带去无尽的麻烦和累赘。” 说到这里,李长安往后靠去,自嘲地笑了下,却不是之前的凉薄,而是多了几分叹息,“让你嫁我,确实委屈你。” 裴悦没想到李长安会自己说这些话,转头撇开目光,莫名地有些心虚。 “其实,你也没那么不好。”裴悦小声道。 “但世人都想看我被废。”李长安微微抬头,看向房顶,“大臣们都说我不是栋梁之材,撑不住大晋的万里山河。裴姑娘,这场赐婚我也无能为力,我都自身难保,又如何去提退婚?” “况且,我也不是没提过。”这话李长安说得有些小声。 最开始听到赐婚时,李长安更多的是不解,但后来也没有喜悦。赐婚打乱了他的计划,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裴家娇女,那是天上星,海中月,他从未肖想过的人。 不需多问,裴悦就知道李长安的提议被拒绝了。 最开始的气愤,信誓旦旦地想要质问李长安,但是听李长安那么坦荡后,又慢慢没那么气。 但这场赐婚,还是让裴悦很头疼。 事情说到这个地步,她也顾不上不好意思,小声道,“你要是没主意,我们总不能就这样成亲吧?” 他们又不互相喜欢,如今又尴尬极了,若是成亲也是互相折磨,何苦呢。 李长安来之前,也想过这个事。裴悦是个讲道理的人,他坦然地说出想法,裴悦应该不会太气愤。最让他们头疼的,还是突然的赐婚,把他们两个给捆绑在一起。 “离我们成亲还有好几个月。”李长安突然开口,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点着大腿,用来分散注意力,“眼下的我,确实不能立马去宫里要退婚。无权无势,没有人会帮我说话。如果你愿意等等,过些日子,要是我能有些进展,我会再去试试。” 顿了下,李长安又道,“假如我在此之前彻底落败,我也会提前交还庚帖,不会连累到你。” 裴悦惊讶地看着李长安,“你这样,岂不是吃亏?” “有什么好吃亏不吃亏呢,既然相识一场,裴姑娘也帮我保守了秘密,你没去父皇跟前拆穿我,便是你在帮我。”李长安不想去计较那么多,事情到今日的地步,都不是出自他们的意愿。 裴悦看着李长安清澈的目光,忽然有些好奇,“你怎么可以忍下这么多年?” 问完后,裴悦立马后悔,摆手道,“是我越界,你不用不回答。你也可以放心,你救过我,我不会和别人说你的事。若是有机会取消赐婚,我也会努力,不会让你一个人付出。” 李长安点头说好,该说的话都说了,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但李长安刚起身时,就看到小跑而来的军士,领头的还是他父皇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第72章 粘得更紧 仁政殿 继后匆匆刚到,她站在皇上边上,犹豫好几次,才开口道,“皇上何至于这般派人去抓太子,他不过是换了私服离开东宫,想来去见什么人,又或者散散心。你这样把他抓回来,又让他如何见人?” “他就是太得意,刚办了一点事,就翘尾巴去私会,朕倒是要看看,他见的是谁!”皇上摔了手中的奏折,眉宇间略显疲惫。 继后叹气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您让他回来和您说就好,快点让军士先回来吧。不然多难看。” “晚了,这个时候,人也在回宫路上。”皇上说到太子,言语间总是透着一些不耐烦。 继后着急道,“要臣妾说,您就是对太子太苛刻,要是再这么压着他,往后他得越发怕您。” “朕是天子,也是他父亲,他该敬朕,不是怕朕。罢了,你不用再多言,你这帮宠溺他,才会把他给宠坏了。”皇上摆手让继后退下。 继后再想多言,皇上却不愿意多听。 从仁政殿出来后,继后在路上遇到了寿王,二人一同回了坤宁宫。 “你父皇最近,对太子越发没耐心。”继后坐下后,若有所思地道,“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心里总有些不安。” 寿王坐下后,立马有宫女来上茶,他看了眼茶盏,倒是不像继后这般神色凝重,“母后不用想太多,父皇对太子越发失望,才会有今日之举。咱们就等着看,太子今日特意乔装打扮,想来是去见不能让人知道的人。” 在他们看来,不管太子私下约见朝臣,还是去见外邦人,都要被训斥。而且与太子约见的人,也要倒霉。 而这个消息,便是寿王传给皇上的。 这些日子,蒋家没了声音,太子又去接了张槐安,眼看着太子有起色,寿王自然要打击一下。 想到蒋家,寿王皱眉道,“母后,最近这些日子,蒋家的几位表哥,是不是有些过了?” 接二连三地出事,他在外边都不好多说话。 继后也有点困扰这个事,但听到儿子这么说,又敲打道,“谁没有糊涂的时候,元亮他们经此一事,也会知道教训。如今你和依依定亲,可别想别的,蒋家毕竟是你最大的后盾。” 这些年,靠着蒋家的出力,继后和寿王才能在京都站稳脚跟。不过他们属于互相扶持,倒也不全是一方面地出力。 如今寿王羽翼渐丰,他也越能看到蒋家的弊端。到底是从小封地来的,不如京都百年世家来得有底蕴。可母后又说得没错,蒋家是他最大的底牌。 “儿臣知道舅舅是个好的,就是眼下儿臣正是最艰难的时候,冀州的事还没完全安定,蒋家表兄们却不断出事,到底不太好。”寿王道。 继后移开目光,不愿多谈这个,“我会与你舅舅说的,现在还是先看太子吧,看他到底去见谁了。” 他们都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让太子这样去见。 与此同时,李长安和裴悦正坐在回宫的马车里。 裴悦本来消下去的怒火,又被外边的这些人给点燃,她坐在李长安对面,已经瞪了李长安一路,压着嗓子道,“你从东宫过来时,都不看看身后的吗?” 李长安无辜道,“我已经再三确认过,却不知还是有人跟着。其实京都太多人,咱们都是风口浪尖的人,太多人认识我们。” “那现在怎么办?”裴悦着急道。 方才在茶楼,那些军士直接冲了进来,一开始还凶巴巴地要李长安回宫,但是发现和李长安见面的是裴悦,表情顿时不一样。 现在那些人,都以为他们这对未婚夫妻感情好得很,才会私下约见面。但他们不知道,两个人谈的其实是退婚的事。 裴悦越想越气,明明是想和李长安撇清关系,不曾想却粘得更紧。 而且待会到了宫里,她还不能说退亲的事,只能让皇上也误会他们感情好。 “李长安!”裴悦凶凶地压着嗓子道,“你别摆着无辜的脸,我下次再也不要和你见面了!” 裴悦气得连殿下都不喊,直接喊了名字。 李长安多年没被人直呼姓名,倒是没生气,他再次强调,“我真不是故意把人引来,这对我又没有好处,你可别冤枉我。” 二人说话时,还要时不时往外看一下,生怕有人贴着马车偷听。 等听到马车进入宫门后,裴悦有些紧张了,长大后她便没进宫过,这个时候进宫,也不知道皇上要问他们什么。 到了内宫后,便要下马车一起走去仁政殿。 裴悦穿的男子衣裳,每经过一个人,都要多看她一眼,眼里都是打量。 好不容易到了仁政殿,还要等内侍去同传。 李长安小声道,“待会你别说话,我父皇……他不太好说话。” 听李长安这么一说,裴悦更害怕了,进仁政殿时,头低低地垂着。 而皇上果真脾气差,看到他们进去后,就大发雷霆,“朕要你认真读书,好好做人,你却去私会……”顿了下,虽看不清裴悦的全脸,但皇上直觉是个小绾之类的人,又继续道,“你倒是成日里不干好事,来人啊,把这个小绾拖下去,斩了他!” 裴悦当即抬头,忘了规矩,又愣愣地转头去拉李长安的胳膊。 李长安早习惯暴怒的皇上,淡定地道,“父皇误会了,这不是什么小绾,她是裴家千金,也是您给儿臣订下的未婚妻。” 有那么一瞬间,皇上觉得自己出现错觉,但是等他回神打量裴悦后,见裴悦确实有几分像裴阙,抿唇道,“你……你们见面,为何这般打扮?” 李长安面不改色地道,“到底没有成亲,若是被人知道多有不好,但儿臣禁足许久……”顿了顿,“您是过来人,您应该懂吧?” 第73章 未来儿媳 未婚夫妻私下见个面,不是特别大的事。不过也会有人因此说姑娘家不矜持,而传一些名声问题。所以大多时候,这种见面更多会是双方长辈也一起出门,这样就不容易被人说道。 皇上这会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是很尴尬。 他有想过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会是裴悦。 怒气冲冲地派人去抓太子,以为会是什么大事,结果只是小两口私下约见。而这小两口,还是他给硬凑到一起的。 “咳咳。”皇上垂眸移开目光,语气有点僵,“你们都定亲了,就是要见面,大大方方地见多好。” 李长安依旧跪得笔直,“儿臣也是为了裴悦的名声着想,并不知道,会被父皇如此重视。” 他们被带来仁政殿,一路上多少人看着,本来没什么大事,现在好了,几个月后除非天塌下来,他们都没啥取消赐婚的可能。 想来用不了两日,京都里就会传他和裴悦感情深厚,之前所有的局势,都要就此转变。 皇上听得出李长安在气他,但这次确实是他没查清楚,想说李长安几句,又看到裴悦一直跪着,只好让他们先起来。 裴悦不敢起来,而是先转头看了眼边上的李长安,等李长安站起来后,才跟着起来。不过因为许久没有这样跪,起身时身子歪了下,被李长安及时给拉住。 两个人站稳后,裴悦的面颊更烫了。 “悦儿这般打扮,倒是挺有你父亲的模样,有点英气。”为了缓解尴尬,皇上强行说了一句。 但裴悦却更不好意思了,穿着男装来面圣,还是被军士抓回来的。这下好了,不仅要丢人,回家铁定要被罚。 她悄悄抬头时,看到皇上在看自个,只能硬着头皮道,“多谢皇上夸奖。” “你不用拘束。”皇上许久没看到裴悦,现在看着她和儿子站在一块,都是好颜色,看着很是般配,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用不了多久,咱们就是一家人。等你嫁给太子后,有你帮朕管着太子,朕也能放心许多。” 裴悦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她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她真没想和他们当一家人。不过皇上现在对她态度倒是蛮温和,没有要降怒的意思,心里倒是没那么不安一些。 李长安眉头轻蹙,也不懂父皇这会为何突然语气变温柔,他们被带进仁政殿,想来外边人已经在猜怎么回事。 “不过嘛,你往后是要当太子妃的,可不能再这样打扮出门。若是想见太子,直接去东宫找他便是。朕可以给你口谕,只要是你去东宫,谁都不能拦着你。”皇上越说,脸上的笑容越满,“你父亲母亲都是厉害的,你肯定也不错,多帮朕好好管下太子,他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朕是管不了他……” 裴悦听皇上说了一大堆,她真没想到皇上话那么多,而且听着就很不对劲。 什么叫让她以后多管管太子? 她才不要嫁给李长安。 裴悦的余光微微往李长安那里瞥去,希望李长安能出面阻止一下皇上的话,不然由着皇上这样说下去,指不定要说到什么时候。 可李长安却没开口,裴悦想了想,大家都说皇上不重视李长安,现在李长安哪里敢开口插话。她只能默默听着了。 与此同时,继后的人回到坤宁宫传话,继后听到皇上没发火,再次确认,“皇上真没生气?” 宫女摇头说应该没有,“仁政殿里没传出骂人的声音,也不知道跟着太子进去的男子是谁。以前皇上骂太子时,都不带遮掩,这次没听到骂声,想来是没有责骂。” 继后转头看向边上的寿王,问,“你不知道太子见了谁吗?” 寿王也是摇头,“母后,要不然您过去一趟?” 继后想了想,也只有自己过去才行。 她带着宫女太监,匆匆往仁政殿去,等她进拱门,要进去的时候,有内侍过来和她道,“皇后娘娘,皇上这会正在和太子殿下说话呢。” “皇上可是又训斥太子了,你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本宫来了。”皇后一脸担忧。 内侍进大殿没多久,就出来请继后进去。 等继后迈进大殿后,最先看到站着的李长安,再注意到李长安身侧的清秀少年,看着有些熟悉,却想不到在哪里见过。 她继续往前走,和皇上行礼后,再道,“陛下,太子还小,您有什么怒气,说两句就好了,可别再说了。” 裴悦很少听人谈论到继后,即使听到,也是一些赞美。目光往前看了一眼,继后容貌艳丽,倒是和想的不太一样,原以为会是个很端庄大气的皇后,不曾想是个眉眼娇艳的美人。 她不懂继后和李长安有什么事,但按她想的,继后是寿王的母亲,寿王又觊觎皇位,那么继后对李长安肯定不好。 但现在又听继后如此关心李长安,不由让裴悦感到一些违和。 皇上说误会了,“朕并没有责骂太子。” “那这位是?”继后转身看向裴悦,仔细打量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眼前的小生并不像男子,反而一脸女气。 裴悦见继后看过来,只能再次行礼自我介绍,“臣女裴悦,见过皇后娘娘。” 听到裴悦两个字,继后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过了会,才想到太子的未婚妻也姓裴,这才明白怎么回事,难怪皇上没有生气。 裴悦一直被打量,心里怪不安的,微微抬头时,看到继后在和自己笑,倒是也跟着浅笑下。 继后过来热情地拉住裴悦的手,“之前赐婚的时候,就想着让你母亲带你进宫说话,但你母亲说你体弱,如今看来,倒是大好了。真不愧是安夫子的女儿,你比你母亲,还要貌美。” 说到这里,继后又顿住,上下瞧了眼裴悦的衣裳,“只不过,你这身打扮,是为了?” “回母后,我们只是不想被人知道。”李长安帮着出声。 “这有什么。”继后轻声笑道,“你们本就是未婚夫妻,何必不好意思。本宫看悦儿甚是喜欢,这样后啊,本宫要多一个贴心的儿媳了。” 裴悦听得心头直跳,特别是继后说她体弱,又说她现在精神。难怪母亲和舅母都说宫里的女人有七窍玲珑心,每个人说话都得注意。 她笑着装害羞,没敢多接话,只希望能快点出宫。 就在这时,外边的内侍又来传话,说裴首辅来了。 第74章 为人父母 听到裴阙来了,大殿里的人都愣了下,裴悦心虚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却碰到了李长安的胳膊,听到皇上让父亲进来,裴悦恨不得立马钻地缝去。 这下完了,是真的完了。 裴悦心想等回去后,必定要被父亲罚跪训话。 不一会儿,裴阙便沉着脸进来。 就连继后,也在裴阙进来时,不动声色地往边上站了一点。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裴阙先和皇上行礼,再和继后和太子行礼,目光最后落在裴悦身上,吓得裴悦赶紧低头。 裴阙听秋和说裴悦被带进宫,立马赶来了,生怕皇上要处罚。 这会看到裴悦没什么事,他这才和皇上请罪,“是微臣没有教养好女儿,还请皇上赐罪。小女这般不懂规矩,实在不能担任太子妃的重任,也请皇上取消了他们的赐婚。” “诶,裴卿言重了。”皇上连忙道,“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不过是两个小孩感情比较好,咱们都是过来人,你应该懂的。” 同样的“你应该懂的”,方才是李长安说,现在又轮到皇上说。裴悦更加彻底地觉得,她要完蛋了。 裴阙说取消赐婚,也是抱着试一下的心态,要是能就此取消,便是万事大吉。但他也不清楚,裴悦到底为了什么去见的太子。 “皇上,小女是真的不堪重任啊。”裴阙再次道。 皇上微微撇下嘴,裴阙的那点小心思,他怎么会不清楚。但婚事是他赐下的,好不容易绑定的亲事,可不能给裴阙机会。 “裴卿这般棒打鸳鸯,若是月老知道,要哭晕了。他们两也是感情好,才会去见面。”皇上道,“你放心,今日的事定不会多传,谁要是敢多言,朕一定断了他们的舌头。” 皇上都说到这里,裴阙便知道没希望。不过裴悦没被皇上问责,心中多少轻松一些。 再转头去看裴悦时,裴阙又不由皱眉。 皇上怕裴阙再说退婚的事,以天色不早,让他们先退下。 裴悦跟着走出仁政殿时,反而更紧张。 李长安走在裴阙边上,两人差不多高,但裴阙的身形更宽厚一些,显得李长安宽肩窄腰,更有几分少年人的气势。 裴悦则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两人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出了内宫,裴阙才悠悠道,“皇上说太子殿下和小女感情深厚,微臣实在不知,你们二人何时深厚了?” 裴悦还没来得及和爹娘说李平就是太子,这会听父亲问责太子,刚张嘴想解释说是皇上误会,但她爹扫了一眼过来,凶凶地道,“你先上马车去。” 等裴悦上马车后,裴阙再次看向太子,等太子回话。 李长安感受到裴阙逼压过来的气势,到底更年轻,很快落了下风,“今日的事,实在是意外。” “意外?”裴阙相信这个话,如果不是意外,他也不会站在这里,“我相信殿下有自个儿的主意,但姑娘家的名声最重要。殿下还没为人父母,不知道父母的苦心。” 即便是面对太子,但涉及到自己的孩子,裴阙也依旧气势汹汹,“微臣不敢质问殿下。不过殿下就算为了自己,往后出门时,得把尾巴清扫干净才是,不然落人把柄,总归难以安眠。” 李长安点头说是,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裴阙的气势,颇感压力地目送裴阙上马车。 等裴家马车走后,听书才敢上前,小声道,“殿下,裴大人好生厉害,他凶起来的样子,小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往后您有个这样的岳父,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李长安看了听书一眼,没有接话,而是迈步走向东宫的马车。 方才裴阙说要退婚,绝对是认真的。 听到这个时,李长安多看了裴阙两眼。只能说,裴家能立足多年,是有一定原因的,就裴阙的本事,裴家也很难倒下。 “殿下,您慢点。”听书赶忙追上去。 李长安走到马车边上后,才停下,“你去找人查查,今日的事是谁传到父皇那的?” 说完后,李长安又说不用,“还是让福子去查,我们回东宫。” 裴阙说得没错,如果他每次出门都有个这样的尾巴跟着,又岂能干成大事。 与此同时,裴家的马车里,气氛似乎凝固住,裴悦不时往父亲那瞥两眼,但父亲一直闭着眼睛,明显是拒绝和她搭话。 “父亲。”裴悦小小声地喊了一句,又往前挪动些,“今儿的事,我可以……” “待会回去后,当着你母亲再说。”裴阙打断道,“同样的事,我不想听两遍,不然我会忍不住想生两次的气。” 话音刚落,裴阙就听到小小声地抽泣,哎呦地睁眼道,“我的小祖宗,我还没骂你,你怎么就先哭起来?” 裴悦并没有哭,只是抽泣两声,让父亲看看她。比起父亲,她还是更怕母亲。以前罚站、禁足和跪祠堂那些,都是母亲罚的。在裴家,是严母慈父。 “父亲。”裴悦娇娇地道,“今日真的是个意外,待会回去后,您帮帮我好不好,不然母亲肯定要大发雷霆,往后半年我可能都不能出门。” “你活该!”裴阙道。 “别呀父亲,您平日最疼我了。您可不能见死不救,今日我会见太子,是因为得知他就是李平,实在太惊讶,才会想找他对质。本来都说之后找机会退婚,实在不懂哪个小人去通风报信。”裴悦委屈道。 裴阙被惊到了,再次确认李平就是太子后,又不觉得意外,毕竟太子因为冀州而禁足,会去冀州也不奇怪。 裴阙开始思考太子一路南下的事,又在想太子对裴悦的反应,事情还没理清楚,马车却先到裴府。 下马车时,裴阙也有些怕,“待会见到你母亲,你先乖乖认错,别让我又跟着你被骂。” 第75章 情根深种 “父亲,您好歹是一家之主呢。”裴悦无奈道,“你为何那么怕母亲?” “我确实是一家之主。”裴阙往门口看了眼,见门房小厮正瞧着他们,催道,“你别管我的事,这次你闯了那么大的祸,等着你母亲收拾你,快点进去。” 裴悦撅嘴绝望地跟着进了裴家大门。 秋和去喊了裴阙,叶竹回裴府和裴夫人回了话。 裴悦到正院时,看到叶竹跪在院子里,就知道母亲生气了,赶忙拽了拽父亲的衣袖,却被父亲无情地甩开。 “你别别想拉我下水。”裴阙立刻撇清关系,先进了屋子,看到在喝茶安芷后,笑眯眯地走过去,“夫人今儿怎么没去书院呢?” “去什么书院?”裴夫人语气平淡,看到女儿慢慢挪动进屋子,刚要发火,女儿就先跪下。 “母亲,我错了!”裴悦认错及时,头垂得低低的,“这次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私下约见太子。下次再也不会了。” 裴夫人已经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不需要再多问缘由,她现在比较关心皇上怎么说,故而没去看裴悦,而是没好气地问裴阙怎么样。 裴阙方才一直屏息静气,听到夫人问话,才敢开口,“皇上说,悦儿和太子是感情好,让我们不要计较。还说这个事,他会让人封口,绝不会让人传起来。我本来都说退亲,皇上却说没必要。夫人不要生气嘛,好在有惊无险。” “什么叫有惊无险?”裴夫人自诩不是个特别严厉的母亲,对裴悦的规矩也不像其他世家一样死板,她看着面前的父女俩,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们两父女,尽会给我找麻烦!” 裴阙觉得冤枉,他最近忙着漕运的事,经常回来都天黑,哪里会惹麻烦。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会不要辩解,听着就好。 裴悦倒是想撒娇求两句,但她抬头看到母亲沉着脸,拿出了在书院时的那副神色,立马不敢多言。 裴夫人看着裴悦父女一模一样垂头不说话的样子,恨不得揪住两个人的耳朵一起训话,“裴悦啊裴悦,你要见太子,我也不会拦你。但你说一声的话,又何至于会有今日的事,难不成你打定主意要嫁给太子了吗?” 裴悦赶紧摇头,“这个真没有,我就是很气他骗我。” 看着女儿越发出色的容颜,她信女儿没想法,可太子的话却半信半疑,裴夫人起身道,“如今你也大了,我从来不求你有多大的志向,只要你知礼且善良。如今出了这个事,皇上虽然能压住大部分,但难免会被人知道。接下来一个月,我会去书院讲学,你就好好待在家中绣嫁衣。如果让我知道你出府半步,我就把你带去书院绣。” 女红这个事,裴悦打小就静不下心来做,她觉得太繁琐且细致,不是她这个性格能做好的,裴霖还笑她绣的鸭子像鳖鱼,如何能绣嫁衣。 “母亲,您换个惩罚行吗?”裴悦恳求道。 “不行,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想要退婚,除非裴家被扒一层皮。你就借此静下心好好想想,往后到底怎么走。”裴夫人说完,就摆手进了里屋,让丫鬟收拾行囊。 裴阙立马跟了进去,小心翼翼地问,“夫人,这次有必要去一个月吗?” “嗯?”裴夫人静静地看着裴阙。 “我的意思是,就算去讲学,你也不用待那么久吧,总有休沐回来的时间。”裴阙想挨着裴夫人坐,却被裴夫人给推开。 “这一个月你也好好想想,往后女儿的事该怎么办,就是破釜沉舟,也得要有个结果。”安芷道,“以往我刚要罚人,你就帮着求饶说孩子还小,现在好了,都十六了,你要再宠着,往后你真要当国丈了!” 在某些时候,当国丈是件蛮不错的事,毕竟女儿当了皇后,娘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但现在,家世好一点的人家,都不愿意和太子结亲。不管是之前平庸的太子,还是如今在蛰伏的太子,都不是个好选择。 裴阙听出安芷在讽刺他,大气都不敢喘,“不至于,真不至于。离他们成亲还大半年呢,总会有办法解决。夫人去书院也好,等我有空了,我就去找你。咱们夫妻多年,总不好一个月都不见,外人知道了,指不定又说我惧内呢。” 安芷瞪了眼裴阙,尽管成亲快二十年,但岁月依旧不减她的姿容,反而更添几分韵味,看得裴阙心痒痒。 “你少来,这些话早二十年前我就不受用,现在也不行。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看裴悦,若是她跑出府一次,我就迟一个月回来。”安芷狠心道。 裴阙这下真不敢再多说,突然觉得自个儿好可怜,他就一个女儿,多宠宠怎么了? 不过也怪裴悦不争气,私下见个太子还能被人抓住,想当年他…… 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要思索的,还是女儿的婚事。 裴阙长长叹气,一晚上地谨慎哄人,安芷还是在次日去了书院。 裴悦听说母亲真走了后,以为能松一口气,但父亲派了临风和朔风两个最厉害的侍卫来看她。 父亲说,为了父亲的幸福生活,就让裴悦老实一个月吧。 不能出府,还不能出院子,屋子里摆起半成品的嫁衣后,裴悦看到时,便恨不得把嫁衣给剪了。 她被禁足,想来李长安什么事都没有,真是不公平。 越想越生气,裴悦便让秋和去打听李长安的事。 不过秋和还没回来,贺皓先上门探望来了。 贺皓进屋看到厅里摆着的绣花嫁衣,就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裴悦,姨母这一次是真生气了吧,要你拿绣花针,还不如让你拿剑呢!虽说你功夫也不好,但好歹比绣花强一点啊。” 裴悦本就心情不好,听贺皓调侃,拿绣花针追着贺皓跑,“有本事你别跑,看我不缝了你的嘴!” 贺皓跑了一会,还真没力气,赶忙求饶,“我的大小姐,是我错了行不行,你就别和我计较。我今儿来啊,是要和你说个事的。” “什么事?”裴悦问。 贺皓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过了会才道,“也不知道谁乱传话,说你和太子早已惺惺相惜,还时常私下幽会,情根深种了呢。” 第76章 他的父皇 “我才被禁足三日,谁乱传的啊?”裴悦傻眼,“而且……而且皇上不是说,绝不会让人知道我见过太子的事吗?皇上的话,还有人敢违背?” 裴悦胸口堵着一口气,突然很想砸东西。 贺皓不清楚裴悦和太子私下约见,就连裴悦禁足,还是到了裴府才知道,听完裴悦完,瞪大了眼睛,“裴悦,你真和太子看对眼了?” “才不是!”裴悦拍着胸口,“不行了,我好气,这个消息,你从哪里听来的?” “就是出门时,别人问我是不是真的,我当时听到都惊呆了,但是我和你说哦,我还装着很淡定,问了他们是怎么回事。”贺皓一副自己很棒的小得意,“然后就打听到我说的那些,说好像有人看到了吧,但具体从哪里传出来,大家都不知道。” “裴悦,你真不是和太子幽会?”贺皓再次确认。 “不是不是,都说了不是!”裴悦大声道,脸颊涨得红扑扑的,“我那日就是想问个清楚,为何要骗我。完了,这下真完了,还想退婚,门都没了。” 裴悦蹲在地上,快要哭了。 贺皓慢慢地蹲在裴悦边上,“最近裴夫人很忙,姨母又不在京都,你让人和他们说一声,看谁那么大的胆子,敢乱传这个话。” “查出来有什么用呢?”裴悦气鼓鼓地看向贺皓,“现在大家都认定我和太子有情谊,如果裴家提退婚,铁定是会认为我爹娘棒打鸳鸯。不仅要被皇上责罚,还会被世人嘲讽。我的老天爷啊,难不成我真要嫁给李长安那个大骗子吗?” “可不敢这样称呼!”贺皓大大的身体轻轻地抖了下,害怕地转头朝四周看去。 “他都害我成这样了,我为何这样称呼?”裴悦也不管规矩,干脆坐在地上,两腿屈膝并拢,“不过你说得对,要抓到传话的人,我一定要把他的嘴巴给撕了!” 想到这里,裴悦又跳起来,对着屋外大喊叶竹,“父亲近日繁忙,你去找朔风叔,让他先去查查,到底怎么一回事。” 吩咐完叶竹后,裴悦再问贺皓,“你跟我说说,你方才说的大家都知道,是有多少人?” 裴悦并不怕往后嫁不出去,隔壁的张家大姐姐就一直没嫁人,而是跟着母亲当了女夫子,如今照样过得很好。就是不喜欢被人传莫须有的事情,毕竟她和李长安确实什么都没有。 贺皓掰着手指头算道,“荣兴侯府的长子问过我,张家的弟弟也问过我,还有吴家的幺儿……” 贺皓数了好几个人,虽说没说出京都所有人家,却也够让裴悦头大。 而这个事,朔风还查不出是谁传的。 次日朔风来回话后,裴悦只能让朔风去求助父亲,等朔风刚走,舅母就带着表姐来了。 再一次地解释后,才让舅母他们相信她真的和太子没关系。 但惠平却和裴悦说,外边的好些夫人小姐,也问了她这个事,大家如今私下里,又在谈论裴悦和太子的赐婚。 裴悦自个出不去,还要听这些流言蜚语,每日都盼着父亲能快点查清楚。 奈何裴阙也查不到,按理来说,以裴家的能力,不应该查不到,但找了两日,还是没有目标。 这日下朝时,裴阙正好在宫门口遇到太子,他出来得比较迟,这会宫门外也就没什么人。 “参见太子殿下。”裴阙走过去行礼。 李长安本来在和守卫说话,听到裴阙声音时,心口不由紧了下,转身看到裴阙面上没什么表情,不需多想,他就知道为了什么。 往边上走了两步,李长安先开口道,“裴大人如果要说最近京都流言的事,实在与我无关,我也是一头雾水。” “殿下说笑了,微臣如何敢质问太子这些。”裴阙皮笑肉不笑地道,“就是近日流言太多,总归对您和悦儿都不好。如今悦儿被她母亲禁足,还请殿下遇到其他人时,多解释一下,毕竟女儿家的名节重要。” 李长安点头说好,但他总觉得裴阙眼神不善,见裴阙走后,才轻松一点。 回到东宫后,李长安派出去的人也回来说,并没有查到流言的出处。 听书说奇怪,“就算咱们查不到,裴大人也应该查得到才是。殿下,难不成真的是意外吗?” “如果是意外,更应该查到才是。”李长安分析道,“不管是谁意外看到,只要他往外说,就一定能查到他。但好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绝对不可能是意外。” “那会是谁呢?”听书好奇。 传出这样的消息,只会让李长安和裴悦绑得更紧,往后就算两个人有什么意外,别人也会说可惜。 这个流言对李长安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反而表现出和裴家关系好的样子,让他得到更多的便利。 但是对裴悦就不一样,世人对姑娘的规矩要求更多。虽说定过亲,但两人私下约见,失了姑娘家的矜持。尽管流言没传裴悦和李长安怎么见面,可拦不住别人会想象,一来二去多了,裴悦的名声也会有损。 这便是,同样一个事情对男人女人的影响差别。 听书猜道,“会不会是蒋家?或者寿王?” 李长安摇头说不可能,“蒋家和寿王最不希望孤和裴家统一战线,如果裴悦与孤情投意合,裴家必定会全力支持孤。谁都知道,裴家底蕴深厚,一般人轻易动不了裴家。所以寿王不可能把裴悦往孤怀里推。” 他还记得,躲在假山后时,寿王曾经说要带裴悦反抗赐婚。为了讨好裴家,寿王都能做到这个地步,可见寿王对裴家的向往和忌惮。 听书想不明白了,“既然不是寿王他们,小的还真的想不到,京都里谁还能比裴大人的本事还大。” 听到这话,李长安突然想到一个人——他的父皇。 第77章 大雨倾盆 把自己和裴家捆绑,对父皇有什么好处呢? 李长安冥思苦想,也暂时没想到答案。 最近裴阙有意交权出来,这是明显地要往后退,父皇对此也没意见。若是要裴阙帮扶他,父皇应该让裴阙继续立足于朝堂才是,可父皇又默许了裴阙的行为。 如今张槐安接手幽州的事,虽说张槐安和裴家走得近,但张槐安出身简单,没有世家权臣做靠山,若是扶持他,往后对皇权的巩固只有好处。 “殿下,您在想什么?”听书见主子沉默不语,出声问道。 “孤在想,裴家不懂会有什么反应?”若是裴悦知道这个事,想来会气到上蹿下跳,可裴悦又被禁足,还不能找他传话,想来会更气。光是想到裴悦气急败坏的样子,李长安不懂为何觉得好笑。 听书见主子眯眼微笑,突然觉得好诡异,他家主子可不是个会自己笑起来的人,虽然好奇为什么,但还是忍住不问了,免得主子也说他多事。 在父皇赐婚之前,李长安从没想过自己的婚事。 他是没有权利的太子,母家又势弱起不到作用。朝中和他示好的人少之又少,远不如寿王府的门庭若市。 既然没人来结亲,他又知道多半做不了自己的主,就干脆不去想,反正皇子的亲事,哪个不是联姻。他想的是,兵来将挡,等父皇真想赐婚时,再做考虑好了, 但李长安万万没想到,父皇会赐婚裴家女。 而且这个裴家女,还和其他世家大族的姑娘不一样,觉得新奇的时候,便会多想了解一些。 听书见主子又在笑,感觉今日的主子格外可怕,识趣地先退了出去。 等出了正殿后,有侍卫来找听说,说东宫外有人找他。 出了东宫后,听书看到叶竹,心里咯噔下,想着这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叶竹看听书左顾右盼地走来,主动迎了过去,“许久不见,听书小哥瞧着气色好了许多,我们找个地方喝喝茶,如何?” “没有好,真没有好。”听书赶忙摆手道,“喝茶就不用了吧,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那好,我就直接问了。我家姑娘想问问你,最近京都的流言,你们可有方向?”叶竹问。 “这个真没有,你别这样看着我,殿下是真不懂怎么回事。我家殿下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听书保证道。 叶竹也觉得不太可能是东宫放出去的消息,但是她不认同听书的后半句话,太子一定是表里不一的人,这个他们心里都清楚,不过这话不能说,“我们也是这样想,就是姑娘一直查不到消息来源,所以有些心急。” “这也没什么,别人要传,就让他传嘛。反正殿下和裴姑娘要成亲,不用在意这点事。”听书觉得,经过这个事,裴姑娘和主子一定要成亲了,既然如此,也不用担心流言。 在听书心里,也希望这门婚事能成,有裴家那么大的助力,是多好的一件事。而且裴姑娘心好又有趣,想来也不会苛待东宫的下人。 叶竹想打听的都打听了,便不接听书的这个话 回到裴府后,叶竹立马去回了姑娘。 裴悦听到父亲和太子都查不出来,摊手抱怨道,“总不可能是皇上传的吧?不然父亲都查不到,也太奇怪了。” 刚说完,裴悦就惊住。 她觉得真有这个可能,但又想到皇上说一定不会外传,让她顿时纠结起来。 “算了,传都传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既然想不通,那就不为难自己,干脆不去多想。 接下来半个月,裴悦都在家试着绣嫁衣,但她的女红实在不尽人意,绣了几朵花后,叶竹他们却觉得是草,干脆躺平不绣,反正之后会有绣娘接上, 这日外边下了暴雨,裴悦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噼里啪啦的大雨,算了下自己还有五日才解禁,不由长声叹气,“碧珠,你说下这么大的雨,外边的河水应该满起来了吧?” “想来是的。”碧珠有些担忧,“这雨连着下了四五日,若是再下几日,咱们府里的湖都要满起来了。” “是啊,可不敢再下了。父亲管着漕运,若是大雨连连,有个什么事,皇上必定要问责父亲。”裴悦自个没读书当官,却知道读书难,当官也难。 她两手搭在窗沿,雨珠还没要停的意思,哗啦啦地一直下。 想想父亲,又想到裴霖。 四月时,裴霖过了府试,就等八月通过院试,便能中秀才。 听人说,裴霖读书极好,指不定能中案首。 别人夸裴霖是天才时,裴悦却知道自个的弟弟付出多少辛苦,才十一岁的人,却已经开始顶着裴家的门楣往外闯了。 就在裴悦这么想时,密密麻麻的雨珠后,突然跑来一道身影。 裴霖小小的人,跑得却飞快,躬身不知抱着什么东西,等他跑到长廊下,浑身都湿透了。 “这么大的雨,你跑来做什么?”裴悦顾不上走门,而是翻窗出去,看弟弟被淋成落汤鸡,又气又急,“赶紧进屋换身干净衣裳,碧珠你去煮碗姜茶来。快一点,别等公子着凉。” 碧珠小跑去隔壁的小厨房,裴霖却说不急换衣裳,而是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小家伙被他护在怀中,一点也没被雨水打湿。 裴悦定睛瞧去,看到裴霖抱着一只小奶狗,惊叹道,“你从哪里找来的小狗儿?才这么点大,怕是还在吃奶吧?” “不吃了,它都一个多月大,可以断奶呢。”裴霖把小黑狗放进姐姐怀中,小狗儿乖得很,呜呜叫了一声,就眨着黑漆漆的眼睛望着裴悦,“你不是禁足无聊,天又下那么大的雨,正好成家哥哥的母狗下了一窝狗崽。我自个去成家挑来的,就属这只最胖最能吃,肯定好养活。” 裴悦怀中的小狗沉甸甸的,确实胖得可以,毛茸茸的耳朵微微下垂,胖乎乎的爪子让她不由想到贺皓,看得让人忍不住多摸两下。 “那你也等雨停再送来,瞧瞧你这一身,快点进屋。”裴悦刚说完,就听到弟弟打喷嚏,赶忙拉着弟弟进屋换衣裳。 裴霖嘴里却说着没事,“我男子汉大丈夫,淋点雨不算什......哈欠!” 第78章 婀娜舞娘 在裴霖换衣裳时,裴悦则是看着裴霖抱来的小狗崽,软软的小狗崽,不叫也不闹,被裴悦放下地上后,就乖乖地坐在地上。 “姑娘,公子抱来的狗崽,倒是蛮可爱的。”碧珠伸手去摸时,狗崽还舔了舔她的手指。 “确实蛮可爱,就是太黑一点,这要是夜里没点灯,怕是都看不到它。”裴悦看到弟弟换完衣裳出来,问道,“成家的狗只生了一只吗?” “当然不是,一共有五只呢,就这只最胖,还懒,很像贺世子,我觉得你应该喜欢养这种,特意给你挑的。”裴霖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裴悦把小狗崽抱起来,让碧珠去找点肉来,瞥了弟弟一眼,走到软榻上道,“贺皓若是听到你这么说他,他要和你急的。不过胖点确实可爱,就是不知道这狗能长多大?” “也不会太大,就一般的狗。”裴霖道,“等它长大,你就知道了。” 裴霖方才淋了雨,手有些冰,放在袖中搓了搓。等碧珠拿来鸡肉时,也端来姜汤,裴霖几口就喝下,身子这才暖和起来。 而裴悦现在还不知道裴霖口中的一般是多大,等小狗崽长到她腰那么高时,才知道是裴霖这小子故意找来的猎犬,还是边远藏区的品种,格外的护主和凶悍。 “姐,你给它取个名字呗。”裴霖帮忙想了想,“它那么胖,要不然就叫胖胖,或者肉球好了?” 窗外的大雨依旧啪啪敲打着瓦片和地砖,并没有要减弱的意思,但屋里人的心情却渐渐转暖。 裴悦拒绝了裴霖的提议,“叫什么胖胖,别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它贪吃了。让我想想。” 第一眼看到小狗崽,裴悦就觉得像黑炭,可黑炭不好听,既然是自己养的狗,就得多想想。 不知为何,裴悦突然想到李长安。 虽然小狗崽看着憨憨的,但裴悦总觉得有点像最初见到李长安的时候。多看两眼后,又觉得不是那么像。 思索一番后,裴悦还是没想到一个喜欢的名字。 裴霖看姐姐迟迟没有主意,啧了声道,“既然你想不到,那就叫黑仔好了。它长得那么黑,别人一听就知道叫它。” 对着狗崽喊了两句黑仔,狗崽还真的朝裴霖摇尾巴,这名字也就定下来了。 裴悦看黑仔三两下就吃完鸡肉,感叹道,“还真是个能吃的,它这个模样,可别把我吃穷了。” “贺世子都吃不穷你,黑仔肯定不会。”裴霖往窗外看了一眼,见雨还没小,只好再坐坐。但他只字不提最近外边的事,只是一直和裴悦说养狗要注意什么。 裴霖吃完晚饭才回去,裴悦目送弟弟离开,才回屋去。 只是小半天的功夫,黑仔就懂裴悦是它新主人,摇着短而肥的尾巴跟在裴悦身后,“嗷呜呜”地抬起前腿,但它太胖,没抬多久就会摔倒。 裴悦把黑仔从地上抱起来,碧珠看到后,不由笑道,“公子倒是个细心的,他能想到给您送只小狗崽,这日子也快过一些。” “他就是少年老成。”裴悦了解自己的弟弟,尽管姐弟俩待了小半天,弟弟却没有提流言的事,就是不想给她添堵。 父亲说过,裴霖的性子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而是像过世了的祖父。 裴悦小时候找堂姐们打听过祖父,家里的几个姐妹一致认同祖父是个不苟言笑,又很严厉的人,她们在祖父跟前,大气都不敢喘。后来她又去问父亲,父亲说尽管祖父后来辞官在家,朝中还是无一人敢在祖父跟前说大话。 可想而知,祖父确实是个颇有威严的人。 以前想到裴霖也会变成和祖父一样,裴悦还在心中惋惜过,小时候明明软萌可爱的弟弟,怎么长大就变了。 后来裴悦慢慢明白,长在裴家这样的世家里,裴霖必须要足够强大,才能撑起裴家的门楣。 而全家人都给了她最好的保护,就是最严厉的母亲,也从不逼着她学不喜欢的女红。 这么一想,裴悦又舒服多了。 多了黑仔的日子,确实过得比较好。 就是这雨一直下到裴悦解禁那日才停,运河又出现溃堤,父亲得出远门去查看。 因为大雨让京郊外的道路泥泞不堪,母亲暂时还回不来。 家中没有长辈,裴悦又解除禁足,当日就约贺皓和表姐一同出门。 如今他们三个,便是最闲的。安莹莹和离后,家里人怕她难过,还不敢提再嫁的事,也没人拘束她。贺皓一直都清闲,每日就是吃吃喝喝,不然也养不出圆滚滚的小肚子。 三个人带着随从,低调打扮出门。 马车里,贺皓神秘兮兮地和裴悦两人道,“我和你们说,最近京都来了个杂耍的戏班,还是从西凉来的,那里面的人不仅能喷火,还有老虎呢。” 京都有什么好玩的,贺皓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裴悦和安莹莹都很好奇,特别是被禁足许久的裴悦,“贺皓,我听人说,好像还有西凉来的舞娘,一个个都长得倾国倾城,还身姿曼妙,你是不是经常去那里?” “当然没有!我可是正经人!”贺皓立马红了脸,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不过里边的舞娘确实好看,上回我和成家哥哥去的时候,成家哥哥只是和人喝了一杯,回家就被夫人罚吃素半个月。” 贺皓的府宅和成家离得比较近,故而和成家哥儿走得比较近一些,两个人都爱吃爱玩。 这番话说得裴悦和安莹莹捂嘴轻笑,两人也开始期待西凉来的杂耍是什么样。 一路到了城南,贺皓先下了马车,裴悦和安莹莹带了纱帽才下马车。 裴悦跟在贺皓身后,看到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便牵住表姐的手。贺皓在二楼预定了位置,等他们上楼后,人便少了许多。 裴悦把纱帽掀开一条缝隙,偷偷往外看一眼,却恰好看到一楼和人谈笑的李长安。而李长安边上,正好有个身段婀娜的舞娘在倒酒。 第79章 家有悍妻 幽州由张槐安主管,而张槐安出身贫寒,他这次用的人也大多是寒门出身的人。 蒋家插不进幽州,李长安倒是安插了几个人。 不过幽州事小,说来说去,还是冀州最重要。 李长安想在整治私矿主前,先和人讨教些经验,便装做私矿主,来和西凉的富商鲁鲁达见面。 他们已经接触了好几日,鲁鲁达这人贪财好色,倒是很好找到突破口。 李长安送了钱财和美人,没过多久,鲁鲁达就和李长安称兄道弟。 “李平兄弟,你要弄私矿,那可得胆子大才行。”鲁鲁达是异邦人,长了一圈络腮胡,眼睛是深蓝色,和李长安说话时,眼神却看着怀中的妖娆舞娘。 李长安今日坐得笔直,边上的舞娘只是倒酒,并没有往他身上靠,他笑着拿起酒杯,“胆子这个东西,我天生下来就比别人大,只要有钱挣,头就揣在裤腰带里。” “哈哈,我喜欢你这个气势。”鲁鲁达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后,推开怀中的舞娘,“咱们上楼说,这里人太多,不适合聊天。” 李长安跟着鲁鲁达上楼,进入雅间后,听书立马拿出几根金条,整齐地摆在桌子上。 “这几天,辛苦你教我本事。”李长安微笑道。 鲁鲁达嘴里说着客气,手却在收金条,“你也太客气了,我这人和你一样,只要有钱给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在西凉时,鲁鲁达是远近闻名的恶商,他做生意只讲挣钱,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就像这个杂耍团一样,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才是杂耍团的老板,还和他说着许多抱怨的话。若是听到有人要对自己不利,他就先下手。 李长安要听的就是鲁鲁达这种恶商怎么做生意,因为冀州的私矿主,没比鲁鲁达好多少。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你要弄私矿,得先去给蒋家送好处。”鲁鲁达一边看着金条泛光,一边道,“据我所知,冀州的私矿全掌控在蒋家手中,以前我想合作,都被蒋家给拒绝。” 李长安顿了下,正色道,“如果我说,我要绕开蒋家呢?” 鲁鲁达明显地愣了下,随后哈哈大笑,“好兄弟,你有想法,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你要绕开蒋家,就只能找一个更大的靠山。不然你是绝对不可能在冀州掌权。” “能弄私矿的,大多心狠手辣。这些人就是为了挣钱,什么钱也都能挣。但这种人大多贪生怕死,你只要威逼利诱,杀鸡儆猴几次,就会有人怕了。”鲁鲁达想了想,“如果是我,肯定先挑拨几个私矿主和蒋家的关系,让他们去传播蒋家要放弃他们的消息,再一个个挑拨离间,让他们各自为政。” 挑拨这个事,李长安已经干了,但也就到这里而已。 鲁鲁达停在喝口茶,继续道,“等人心散了,什么计谋都可以用,可以威逼利诱,也可以抢了他家妻儿。若是有骨头硬的,直接杀了吊在矿洞示威。” 李长安听到这里,心里默默为鲁鲁达鼓掌,不愧是西凉有名的恶商,还真是不择手段,他追问道,“还有呢?” “杀一儆百后,也要给点好处,不能让那些人太绝望。还是要告诉他们,只要现在归顺你,还能有更大的好处。”鲁鲁达狡黠地笑了下,坏坏地勾唇,“当然了,等你在冀州站稳脚跟,还是要把这些人处理了。全部换成你的心腹,才能安心一点。” 所谓卸磨杀驴,过河拆桥,鲁鲁达是全都说了。 李长安的人调查鲁鲁达时,就和他说鲁鲁达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商人,鲁鲁达的信仰就是钱。现在看来,真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他也从中得到一些启发,对付恶人,确实也该用点非常手段,只有比他们更狠,才能让他们害怕。 说到最后,鲁鲁达又绕回蒋家的问题,“最重要的,还是蒋家。不需要蒋家彻底完蛋,但是你需要让蒋家在你做事的时候,无法支援冀州。” 李长安给鲁鲁达竖起大拇指,夸道,“不愧是大商人,我佩服。不过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大野心,就是想挣点钱而已。” “你要想挣钱,我这里也有其他门路。”鲁鲁达突然神秘地笑了笑。 李长安上身往前凑近一些,问,“还有什么门路?” “药材生意。”鲁鲁达小声道,“西凉地处荒漠,拥有的药材远不如你们晋朝多。不过这些年,药材生意大部分都在裴家手中,如果你能把裴家的药材转卖给我,我一定给你丰厚的利润。” 李长安听了连连摇头,“蒋家我都难对付,更不是裴家的对手了。” “诶,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要你和裴家作对,只要你从裴家那里购买药材,再卖给我就行。”鲁鲁达道,“过去几十年,因为西凉和西北常有战事,裴家的药材从不卖给西凉人。但是你出面的话,裴家肯定会卖给你。” 裴家的药材,有一部分是从九夷而来,都是靠裴家的关系在经营,外人根本没机会插手。 若是李长安突然去购买大量药材,必定会引起裴家的追踪,要是他敢卖给鲁鲁达,裴阙肯定要对着他骂。 李长安只是想了解下鲁鲁达这种人的想法,并不是真的要和鲁鲁达合作,但是看鲁鲁达一直盯着自己,他还是点头说会派人打听一下。 正事说完,鲁鲁达又叫了几个舞娘进来陪酒。 音乐响起后,鲁鲁达左拥右抱地看着对面的李长安,“都到了这里,你不在美人怀里多快活,难不成家中真有母老虎?” “倒也不是母老虎,就是家里……”李长安摇摇头,露出一抹苦涩。 “我懂我懂。”鲁鲁达笑道,“但你这样可不行,咱们男人是要办大事的,可不能让一个女人给绊住。你在我这里快活一下,沐浴后再回去,保管家中夫人不知道。” 李长安思考片刻,点头说好,眼看着鲁鲁达就和两个舞娘脱衣,他也带了一个出去。 等到了门口,舞娘就恭恭敬敬地松开李长安的胳膊。李长安正要转头时,就看到几步之外站着的贺皓。 虽然贺皓边上的两个女子戴了纱帽,但是莫名地,李长安就觉得其中一个是裴悦。 第80章 不要误会 裴悦看完杂耍,正要和贺皓他们去春一楼用饭时,不曾想,会看到李长安和一个舞娘一起出来,两人还姿势暧昧。 贺皓和安莹莹也认出李长安,就算李长安衣着低调,但他的那张脸过于招摇,是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惊艳。 以前大家都是听说太子浪荡,这次,是亲眼见证了。 贺皓有和太子同行过一段时间,这会尴尬得想变成空气。安莹莹则是很气愤,她自己被男人伤过,现在看到太子的这种行为,便很生气。 裴悦的注意力,从李长安的手移到脸上,她没什么情绪地和贺皓他们说了句“走了”,自个便先继续往前走。 等她到李长安身边时,见李长安有转头看来,停下道,“不知今日,公子是李平,还是长安呢?” 李长安听得眉头直皱,等他想回话时,裴悦已经走下楼。 听书战战兢兢地过来,“公子,裴姑娘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边上的舞娘识趣地赶紧离开,李长安沉声道,“她有什么好生气,她又不想嫁给我。” “可是你们毕竟有婚约……”话没说完,听书就不敢说了,因为主子已经在瞪着他。 主仆俩离开时,听书先去牵马车,等他到门口,见主子左右张望,又不敢多嘴,只好低着头过去。 快到东宫时,听书还是憋不住,小心翼翼地道,“公子,如今您和裴姑娘的婚事越来越解除不了,您大可以把这门婚事当真嘛。裴姑娘长得好,人也活泼有趣,特别是有裴阙那样的父亲,多好的靠山。” “多嘴。”李长安让听书停下,跳下马车,“你先回东宫,我另外有些事。” “别啊,小的不说了,绝对一个字都不说了!”听书看着主子离去的背影,慌乱道。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听书就看不到主子,“完了完了,这要是有什么事,我的脑袋可就没了。” 听书赶忙弃了马车,跑去找人。 与此同时,寿王和蒋元亮在附近喝茶,正巧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李长安。 蒋元亮先打量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寿王,随后笑眯眯地道,“听闻裴悦和太子私下有来往,我原想着裴悦那般人物,应该不会被太子的皮相迷惑。不曾想,姑娘家还是爱俊哥儿,我还以为裴家会想办法退婚,现在倒是感情好。” 寿王拿茶盏的手顿了下,他曾多次和裴悦示好,但裴悦从没给他好脸色。但李长安才和裴悦见几次?听到流言时,他只觉得离谱。 若说皮相,寿王也是一等一的容貌,他的样貌继承了皇后的娇艳,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时格外地让人心动。但还是不如太子一些,太子的面相更为清冷,五官立体而不失精致,仿佛是神工雕刻出来的一般,一副极好的样貌早就被人夸了不知多少次。 蒋元亮前些日子被父亲责罚,最近都很低调,不过幽州的事没插上手,让他和寿王都有些不愉快,这才有了今日的会面。 他看寿王拧眉不说话,不动声色地问,“难不成,殿下还想着裴悦?” “没有。”寿王很快摇头道,“从始至终,我都没对裴悦动心,不过是裴家的势力落到太子手中,有些不甘。” 皇上刚赐婚时,寿王觉得裴阙不会同意嫁女,毕竟嫁给那样的太子,裴悦也不会有好结果。 但是前些日子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让寿王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若是裴悦和太子情投意合,裴阙肯定会帮太子上位。 想到裴阙要帮太子,寿王就有好几个日夜不会睡。 蒋元亮也同样担心裴阙会站到太子那边,尽管蒋家发展多年,但对付裴家还是吃力,“前些日子的流言,我猜多半是真的。虽然裴家后来出面压制,但裴阙也没直接否认过。不管怎么说,殿下要注意这个事了呢,最好是先挑拨了太子和裴家的关系。” “这个我也知道,可如何挑拨呢?”寿王问。 蒋元亮转头看了眼窗外,见太子的马车还停在路边,想了想道,“裴阙会帮太子,必定是因为裴悦。只要让裴悦和太子离心,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之前寿王追求裴悦时,蒋元亮的心情是很不爽的。一边吊着自己的妹妹,一边又想娶裴家贵女,这不是骑驴找马么。 但现在寿王已经和自己妹妹定亲,为了前程和名声,蒋家女便是逃不掉的寿王妃。 如果寿王这会去离间太子和裴悦,若是坏了裴悦和太子的亲事是最好,从此太子没了裴家的助力,又能让裴悦失了名节。 “表哥说得确实有道理。”但寿王不想亲自去找裴悦,被拒绝过几次后,他要是再舔着脸去求裴悦,岂不是把自己的脸面丢给裴悦践踏,“可我不可能再去找裴悦,泥人也有三分气性,我堂堂男子汉,不会再去找她这种女人。” “诶,也不一定要殿下自个儿去嘛。”蒋元亮坏笑完,对寿王勾勾手,示意寿王靠近一点。 在寿王和蒋元亮说话时,裴悦和贺皓他们已经吃完了。 贺皓看裴悦在擦嘴,犹豫地问,“悦儿,待会我们还去游湖吗?” “去啊,为何不去?”裴悦看了下贺皓,起身道,“我又不打算嫁给太子,他有几个女人,那都和我没关系。你们别想太多啦,快点动身吧,早些出门的好。” 贺皓和安莹莹对视一眼,二人只好跟着起来。 他们从春一楼离开,去了城南的湖边。 在等船的时候,安莹莹肚子有些不舒服,裴悦就陪着她去如厕,贺皓则是在原地等船。 裴悦和叶竹两个等在大树下,见表姐许久还没出来,她让叶竹在原地等着,她去边上走走。 结果刚往花园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孤身一人的李长安。 李长安还是那身衣裳,看到裴悦没戴纱帽,说了声好巧,“今日又碰到了,你们可是来游湖?” 裴悦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会日头大,过些时候再去游湖比较好。”李长安说完顿了顿,目光不自然地边上的灌木丛看去,耳垂尖尖不自觉地微微泛红,“今日你看到的舞娘,其实是我的细作,与我并没有其他关系。” 第81章 人模狗样 裴悦面色微顿,“这样的事,太子殿下倒也用不着来和我说。” “也不是特意过来,既然遇到了,那就说一声。”李长安说到这里,看到安莹莹从远处走来,飞快补充道,“我不喜欢别人误会。” 裴悦点点头,说明白了,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两个人都不懂说什么好,气氛慢慢尴尬。 在安莹莹喊了声悦儿时,李长安才说另外有事,先走了。 等安莹莹走近后,就问裴悦,“刚才那个是太子殿下吗?他来做什么?” 裴悦点头说是,“突然偶遇,没做什么。” 这时贺皓的小厮过来喊人,说船已经到一会儿了,让他们快点回去。 船只沿着岸边树荫下划,倒也不热。裴悦几个玩了一日,天快黑的时候才各自回去。 天晴了个两日,等路好走了,裴夫人才从书院回来。 裴夫人看到裴悦绣的花后,倒是没意外,随便说了两句,便提到南下治水的裴阙。 “在你父亲还不是首辅时,他便管着河运,后来当了首辅,朝中又没有能接上的人,便也一直由他管着。”裴夫人端正坐着,“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事,等他这次回来后,应该就会把河运也交出去。” 裴悦再次确认道,“母亲,父亲正值壮年,为何要早早放权?” 听到这个问题,裴夫人抿唇浅笑了下,“你父亲虽然年纪不大,却在首辅之位十余年,这么多年辛劳,他也累了。” 身处一人之下的首辅,下边不知多少人盯着。光是蒋家,就使了不少力。 裴阙这些年为朝廷费心费力,功绩已经够人传颂,若是再掌权不放,不说觊觎首辅之位的人有多少,就是皇上也会开始疑心。 裴家要立足长久,就要让世人觉得裴家在起起伏伏。早年间裴老爷子辞官,也是为了裴家后世万代,但还是太迟了一点,才发生了后面的那些祸事。 还有一点,如今寿王和几个王爷渐渐长大,他们的野心搅动了朝中风云。若是裴阙还处在风口浪尖里,很难独善其身。倒不如在这个时候退一步,把手中的权势让出去,既能让皇上对裴家放心,也能躲过这场夺嫡。 皇上的赐婚,便给裴阙提了个醒。不管什么样的人在皇位上坐久了,疑心病都会很重。 比较深的话,裴夫人不好和女儿说,但她现在提到裴阙的事,就是在表示,等河运的事一结束,裴悦和太子的婚事也要有个了结。 裴悦点点头,“父亲常年奔波辛苦,确实该休息一下。” “是啊。他为朝廷贡献了大半生,往后的年月里,也该让年轻一辈去努力,没得一直霸着位置不放。”裴夫人道。 裴悦从正院离开时,母亲给又拿了几本书给她,说是从别处淘来的古书。回院子后,打开那些书,看到都是些奇侠怪志的书,心知是母亲按着她喜好找来的。 母亲回府后,裴悦便不敢随便出门。正好手中有几本书,还有黑仔陪着,倒也不会无聊。 就是父亲这次出门有些久。 过去可能十天半个月就会回来,可这次南下一个月,还没有要回来的书信。 裴悦把书翻了两三遍,黑仔也胖了一大圈,却还没等来父亲要回来的消息。 她去问了母亲,但裴夫人并没有太着急,说没消息就代表没什么大事,不然一路南下那么多官员,谁也不敢瞒着不报。 裴悦没那么好的耐心,等得有些心急。 但她还没等父亲回来,反而先等到了皇后娘娘召她进宫的旨意。 前来传话的内侍是说皇后娘娘约了一些世家千金品茶赏花,以前没能和裴悦顿相处,如今裴悦和太子定亲,便想和裴悦多说说话。 宫里来的旨意,还来得那么突然,想躲也躲不过去,裴悦只好让碧珠去准备。 进宫前一日,裴夫人亲自过来,“皇后娘娘只让你进宫,我多少有些不放心。虽然她对太子好,但宫里的女人都是七窍玲珑心,她能从封地时的侧妃到皇后,肯定比常人还有多些心眼。但凡不好回答的,你就装傻充愣,不说比乱说要来得好。” 裴悦点头说好,“母亲放心,我又不是那种蠢笨的人,不会出差错的。” “我知道你机灵,但宫里的人更机灵。”裴夫人看着女儿还年轻的脸庞,突然有些后悔,以前该多教女儿一些内宅里的权谋,“反正你记好,有什么事,就让人去找皇上。我在宫外不能及时进宫,但皇上一定会帮你。” 毕竟是裴家的女儿,还是皇上亲自赐婚给太子的人,况且皇上和皇后的立场不一样。 裴夫人交代许久,但次日送裴悦进宫时,又说了好些话,才让裴悦上马车。 裴悦今日只带了叶竹。进宫的规矩多,不能多带人,碧珠倒是细心,可功夫不好。秋和功夫最好,却不太圆滑。 叶竹坐在主子对面,她鲜少穿着姑娘的衣裳,这会有些不自在。 裴悦看叶竹扯裙摆,笑着问,“你可是进宫紧张了?” 叶竹摇头说不是,“过去都穿男子的衣裳,这次穿裙子,怕待会走路不习惯。” “没事的,在宫里没人敢跑,都是走得慢慢的。”裴悦心里也有点不安,和叶竹说说话,才舒服一点,“你待会跟着我就好,虽说我许久没进宫见妃嫔,但也不至于全忘了。” 马车摇摇晃晃,等到宫门口后,裴悦和叶竹要先下来,等侍卫检查过马车,才能继续往内宫走。 在等待的时间里,裴悦看到了对面的另一处宫门口,李长安锦衣华服,头戴珠冠,也在等进宫。 叶竹小小声地说了句“太子殿下”,目光一同望了过去,问,“姑娘,难道皇后娘娘今日也请了太子殿下吗?” 裴悦摇头说不知,如今她和李长安有婚约在,若是也叫了李长安,并不奇怪。 就是头一回见李长安如此正式打扮,倒是……倒是有些人模狗样的。 第82章 做了姐妹 裴悦今日穿了件嫩绿色锦缎长裙,绣花精而简朴,发饰用的也多为珠玉,而非金器。 她不想太高调,免得太惹人注目。 但光是靠脸,其实就能让人移不开眼。 等到了内宫后,听带路的内侍说还来了几位姑娘,裴悦才知道不止自己一个人。 这样也好,有其他人在,皇后的注意力便不会在她一人身上。 就是不知道,来的都有什么人。 与此同时,皇后的坤宁宫里,还坐了四位姑娘。离皇后最近的是蒋依依,她今日穿的淡粉色夹衫,妆容娇嫩,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倒是蒋依依下首的那位姑娘话多,她鹅蛋脸,杏眼细眉,叫向欢欢,是蒋依依的表姐,“回娘娘,依依表妹最是害羞,也是我们几个里,最有福气的呢。” 其余两位姑娘附和点头,蒋依依娇娇地瞪了向欢欢一眼,却没什么威慑力。 皇后笑着看了眼蒋依依,这个侄女虽然模样性子都好,但有些太温柔,不过这是她藏在心里的想法,不会说出来。问了句裴家姑娘,边上的宫女说应该快到了。 这时向欢欢接话道,“裴姑娘向来是个眼高的,怕是要踩点来吧。” 皇后转头抿茶,没有接这话。 本来皇后应该等所有人都到了再出来,但她这会出来,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来了侄女,她想先见见侄女也没什么。就是这么一来,便会显得裴悦有些迟了。 但事实上,裴悦算着时辰的,早到一刻钟这样就好,若是来得太早,她也尴尬。 可向欢欢这话一出来,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就在这时,外头的内侍来传话,说裴家姑娘到了,众人才一起往殿外看去。 只是第一眼,向欢欢就微微攥紧掌心,随后把拳头藏进袖子中。 就连皇后也不由多看两眼,上回在仁政殿,裴悦是作男子打扮,这会换了女装,确实惊艳到她。不得不说,裴悦的这副皮囊好,就连她这种见识过佳丽三千的人,都不由跟着感叹。 裴悦刚进大殿,就注意到几道炽热的目光,但在宫里,得目不斜视地行礼,等见过皇后娘娘后,听到赐座,才抿唇坐到蒋依依和向欢欢的对面。 皇后笑着开口,“悦儿换回了姑娘的装扮甚是好看,你这样的美人,难怪长安会喜欢。”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虽说之前京都里有裴悦和太子情根深种的流言,也传了他们私下见面的事,但没有传如何见面。现在皇后说裴悦女装好看,这不就是说还见过裴悦其他打扮。还一个是太子喜欢,这个喜欢有发生过什么事,都耐人寻味。 裴悦静静坐着,听到皇后这话,目光依旧平淡,不打算接这话。 向欢欢倒是立马朝裴悦看过来,“裴姐姐打扮得甚是素雅,却还是遮不住倾国倾城的容貌,真是让人羡慕。” 裴悦也只是对向欢欢微微笑下,这些人说话,果然绕来绕去,明明不是真心想夸她,却还要笑盈盈地开口,甚是聒噪。 母亲说得对,少说一些话就好,懒得和其他人计较,免得被抓住一些话柄,又要说裴家女高傲。 因为裴悦不开口接话,场面慢慢有些僵硬,最后还是蒋依依和皇后说话,才打破僵局。 “皇后娘娘,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是不是该往御花园去了?”蒋依依问。 皇后点头说是,叫来一个嬷嬷先带五个姑娘过去,她换身衣裳再去。 等姑娘们一走,皇后才收起脸上的笑容,边上的宫女们立马有眼色地过来伺候。 一番更衣梳洗后,皇后才迟迟出门,等走出大殿时,才悠悠地道了一句,“倒是让太子捡了个宝。” 与此同时,阁楼里的裴悦几个,气氛倒是还不错。当然这个不错里,没有裴悦的参与。 裴悦实在不懂皇后要她们进宫做什么,几个不甚熟悉的京都贵女,除了蒋依依之外,其他的人她也不会再有机会多见,而皇后自己却一直不来。 通过对面几个人的聊天,裴悦也一一摸清其他三人的家世。 最开始说话呛她的那个向欢欢,是向家的嫡女,比蒋依依要大几个月。向家是跟着蒋家才发达起来,当初皇上从封地来京都,只有蒋家一个助力。但向家和蒋家是姻亲,便拉拔了向家,等皇上登基后,就让向家到了京都。 即使是蒋家,也说不上根基深厚,向家就更没有。 故而向欢欢一直围着蒋依依说话。 就是不懂为什么,裴悦觉得向欢欢对她有些敌意,每次和向欢欢对视上,都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不喜欢。 另外两位姑娘分别来自夏家和王家。夏家那位,裴悦倒是见过几次,王家的则是头一回见面。 裴悦不想听他们讨论胭脂水粉那些,便一直看着窗外,直到王琪过来和她搭话,才转头去看王琪。 王琪长得艳丽,是那种一眼看去就很娇艳的姑娘,不过仔细打量后,就经不起推敲。 早几十年,王家也曾光辉过,但从王琪的祖父到父亲,都没什么才干,这些年王家已经落寞得上不了什么台面。 裴悦倒是很好奇,皇后为什么会请王琪进宫,不是姻亲,也不是什么尊贵人家。 王琪端来一盏茶,笑起时,一双媚眼很是勾人,“裴姐姐,你渴了吧,要不要喝点茶?” “谢谢你,我待会喝。”裴悦淡淡道。 王琪听话放下茶盏,轻声细语地问裴悦平日喜欢做什么,裴悦也耐着性子答了。不过她很好奇,这是皇后请的局,王琪应该去讨好蒋依依她们才是,竟然坐在这里和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原来裴姐姐也喜欢看话本,我家里珍藏了好些话本,改日我拿去给裴姐姐看看,好吗?”王琪期待地看着裴悦。 裴悦却不喜欢这种突然的示好,“不用那么麻烦,市面上的话本,我都有看过。” 她还没说完,就看到王琪的眼中划过一抹失落。 就在这时,有内侍来传皇后娘娘到了,几个人赶忙起身迎皇后。 皇后刚进阁楼,就看到和裴悦一块站着的王琪,笑着道,“原先我还怕悦儿你会不喜欢王琪,现在看你们相处亲密,我也能放心了。这往后做了姐妹,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第83章 有备而来 做了姐妹? 裴悦微微愣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以前的太子大婚,也会定下侧妃或太子嫔,按照旧制,一般是两到三位。 眼前的这个王琪对自己这般奉承,想来就是皇后给太子定下的其中一个。 家世平平,又娇艳婀娜,倒是个好棋子。 虽然父亲和舅舅都没有妾室,但其他人家大多都有,裴悦虽然没怎么和妾室相处过,却也耳闻过一些其他人家的妻妾之争。 舅母曾和她说过,这天底下,就不可能有妻妾相处融洽的后宅,都想要同一个男人,总会有明争暗斗。 察觉到皇后打量的目光后,裴悦稍微低了点头,不想被皇后看到自己脸上的不悦。她也不多问是什么姐妹,免得给了皇后开口的机会。 “都坐吧。”皇后淡淡地收回目光,落座后,先是看了眼蒋依依和向欢欢,再去看王琪,“听闻王姑娘舞跳得甚好,今日也没外人,王姑娘要不要献舞?” “皇后娘娘谬赞,臣女不过寻常之姿,不敢在众位姐姐跟前献丑。”王琪面颊绯红,薄唇弯弯地笑着。 向欢欢笑着打岔道,“有裴姐姐在,我们这些人确实不敢献丑。皇后娘娘,要不然让裴姐姐来献舞吧,早就听闻裴姐姐精通琴棋书画,让这么漂亮的姐姐坐着,岂不可惜?” 裴悦:……琴棋书画,这四个字里,哪个和跳舞有关? 她越发确定,这个向欢欢很讨厌她。 裴悦自小就熟读经书,对于舞乐也有所钻研。不过大户人家的贵女,她们学习这些,更多是鉴赏,而不是真的要有精湛的舞艺。当众去跳舞,马上就会被人说是狐媚子。 皇后转头看向裴悦,目光似有为难,“悦儿是娇滴滴的贵女,若是让你跳舞,会不会太为难一些?” 裴悦默默深吸一口气,笑盈盈地回话道,“回娘娘,确实有些为难。臣女的舞艺实在一般,污了您的眼睛可不好。不过听向家妹妹这么说,臣女倒是觉得向妹妹舞艺惊人,不如让她来跳吧。今儿天清气爽,若是向妹妹能为您舞上一曲,也是她脸上有光了。” 裴悦不太会说话里藏刀的话,这些话,已经是忍着想骂人的冲动才说的。她生在裴家,打小就没人给她这种气受,若不是碍于皇后在,她现在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向欢欢。 方才皇后以退为进,她就顺水推舟地承认自己舞艺一般,这也没什么丢人的,贵女的尊贵又不是贵在舞艺上。最后再呛向欢欢一句,把向欢欢给推出来,向欢欢也不能奈何她,毕竟她的身份要比向欢欢尊贵太多。 向欢欢咬牙瞪着裴悦,裴悦见向欢欢不接话,又抿嘴笑道,“难不成是我想错了?原来向妹妹的舞艺,也拿不出手吗?” 向欢欢面色顿了下,表情有些僵硬地道,“那倒是不至于,就是……” “既然如此,就请向妹妹先来舞一曲吧。”不等向欢欢说完,裴悦就拍手打断,又去看皇后,“娘娘没意见吧?” 皇后微笑点头,“你们谁跳都好。” 没办法,向欢欢只能去准备。 不过向欢欢的舞艺确实不错,她本来是打算等裴悦跳完再跳,这样正好可以压裴悦一头。可没想到,裴悦是个嚣张的,半点都没要和她们客气的意思。 在向欢欢去换舞衣时,裴悦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下在场人的神色。蒋依依还是一副弱弱的样子,夏家的那位倒是坐得端正,王琪则是一直保持着讨好的笑容。 几个人都各有特色,倒是让裴悦很快记下她们。 王琪看裴悦的茶盏空了,主动帮裴悦倒茶,“裴姐姐可能还不知道,向姐姐打小就练习跳舞,她的舞姿,目前京都还没有贵女能比得上呢。” “哦,那我很期待了。”裴悦皮笑肉不笑地敷衍回话,等看到向欢欢换了粉色舞衣来时,心里叹了一句——果然是有备而来。 向欢欢身形纤细,确实很有跳舞的天赋,随着丝竹鸣奏,她也跟随着翩翩起舞。 裴悦看了几眼,就无趣地收回目光。向欢欢的舞虽然不错,但她不喜欢这个人,也就不愿多看。 就在这时,有内侍进来传话,说太子殿下和寿王来了。 内侍的声音比较小,只在皇后边上说,等皇后点点头后,内侍便出去带人进来。 李长安和寿王穿着正式,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 裴悦有眼色地先站了起来,目光刚往李长安那瞥一眼,就听到“啊”的一声,跳舞中的向欢欢扭了脚,摔倒在地上。 当着太子和寿王的面摔倒,发梢还乱了,向欢欢面红耳赤,她想站起来,脚踝却疼到发麻。 向欢欢的人生,从没一刻这么丢人过。 皇后当即放下脸,凶着边上的宫女道,“向姑娘摔倒了,你们眼睛瞎了吗?” 宫女们赶忙过去扶人,向欢欢强忍着泪水被扶走,太子和寿王才和皇后请安。 裴悦还真没想到向欢欢会摔倒,不过就是太子和寿王来了,有这么紧张吗? 听到太子他们问完安,她再行礼。 听到太子说了免礼,裴悦这才悄悄地抬头看一眼。 李长安的目光正好也落在裴悦身上,素衣也遮不住裴悦的绝色容貌,倒是比边上那个……那个花枝招展的要好许多。 寿王人前最为体贴,让宫女去给向欢欢请太医,再站到了蒋依依的那边,但目光却也盯着裴悦。他虽不喜欢裴悦的高傲,但不得不说,裴悦的那副容貌,实在太出色一些。每每看到裴悦,他都想扒下裴悦这张故作矜贵的面庞,看她面色绯红地求他饶命的样子。 皇后让人给太子他们上茶,慈爱地看着太子,“本宫让人去请你们过来,就是想和悦儿她们见见。想来长安还不熟悉,在悦儿身边的是王家姑娘,你可以与她多说说话。” 李长安听话地点点头,但也没开口多问是哪个王家,具体叫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一边。 皇后见此也不奇怪,这时太医到了,她便让太医快去看看向欢欢。而她自己有些累了,打算去休息一会,待会正午再让他们在这里用膳。 第84章 真情告白 皇后走后,被留下的几个年轻男女,一时间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话。 裴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倒是觉得有些意思。每个人的表情,都暴露出一些想法。 “裴姐姐。”王琪又过来道,“你不去和太子殿下说话吗?” “你想去就去,不用带上我。”裴悦淡淡地道。 在招人传她和太子的流言就够多了,若是这会还去和李长安搭话,岂不是自个儿送上去给人说道。 况且,她这个正妻还没进门,皇后就帮着挑好了妾室。就算她不想嫁给李长安,但这会看到李长安也闹心。 若是她嫁入其他人家,哪个男人敢纳妾,就得想想有没有抵抗裴家的本事。 但只有太子,是裴家无法压制的。 王琪以为裴悦很生气,虽然想去和太子说话,但裴家女早就有不好惹的名声,如今她名分未定,若是惹怒裴悦,裴家一句话就能否定她的名分,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太子。 李长安坐了会,就觉得无趣,起身往外走。 到了门口时,李长安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跟出来,才大步离开。 裴悦也不想待在阁楼里,特别是边上有个粘糊糊的王琪,更让她心烦。 等李长安走了一会后,裴悦才起身往外走,见王琪也要起身,赶忙道,“你不用跟着我,你就在这里吧。” 怕王琪跟上,裴悦出了阁楼后就走得比较快。 不过皇后有旨他们正午一块用膳,她也就只能在附近走走。 以前总听人说,裴家的园林是京都第二,第一是宫里的御花园。 今儿个一瞧,御花园确实阔气不少,但裴悦还是很喜欢自个家里的园子,就是格外的亲切。 走了一会,裴悦有些累了,本想着找个地方随便坐坐,但刚拐过一个弯,就看到向欢欢哭得梨花带雨地和李长安说话, 果然,她就说向欢欢讨厌她,看来是因为李长安啊。 不过她离得太远,听不到远处拐角两个人说什么,但裴悦太好奇了,就蹑手蹑脚地往那边靠近。 事实上,李长安也是刚碰到向欢欢,听向欢欢道歉说失仪,他还没明白向欢欢为何说这些。 “殿下。”向欢欢的脚刚上过药,这会还站不稳,只能虚虚地扶住边上的柱子,“您真的不记得臣女了吗?” 李长安想了下,摇头道,“不记得。”看向欢欢站得摇摇晃晃,他往后退了一步,“向姑娘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休息。孤还有其他事,不便与你多谈。” “殿下,您再等臣女说两句。”向欢欢想去拉李长安的手,却被福子给挡住,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李长安,“臣女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您,但太子正妃已定,只要您愿意,臣女愿意以侧妃之位进东宫。” 李长安面无表情地道,“向姑娘别打趣孤了,你是向家女,要进也是进寿王府。况且你一个女孩家,这般来和男子说这些事,有失礼仪。” 向欢欢的爹娘确实想让她进寿王府,可她自个儿不想进寿王府。小时候第一次进宫,她就看到粉雕玉琢的太子,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看的小孩。她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靠近,但太子每一次都不记得她。后来太子总算能喊出她名字,她的年岁也大了,得更注重男女大防。 虽说寿王模样也好,还比太子更受重视。但她就是喜欢太子,她觉得太子是谪仙,就算太子要落入淤泥,往后也心甘情愿,只要能和太子在一起片刻。 向欢欢喜欢太子,很早之前她就明确自己的心意。 所以在太子进阁楼时,才会紧张到摔倒。 今日皇后约她们这些贵女进宫,就是给太子和寿王安排侧妃。若是向欢欢现在不说,往后就再没开口的机会。 向欢欢被太子说得面红耳赤,她有一腔的情愫想要倾诉,却都被太子的“失仪”两个字给挡住。 看到太子转身要走,向欢欢着急地想为自己辩解,可太子却没有要停留的意思,她只好假装摔倒,但太子连头都没回一下。 福子紧跟主子身后,他觉得向家姑娘忒大胆了一点,但这样的行为对主子并没有用。他家主子光靠一张脸,就能吸引无数人注目,主子却没有对哪个人态度好一点。 向欢欢见太子走得快,赶忙起身想去追,结果她刚起身,就听到身后有落水声,惊得立马回头,等看到裴悦爬在假山上,她呼吸都快没了,喉咙仿佛被人卡住。 福子也回头看了一眼,见裴姑娘在假山上,赶忙和主子提个醒。 李长安这才回头去看,等他看到裴悦一动不动地趴在假山上,心情很复杂,想说没规矩,又有些面热。 而裴悦只是觉得假山位置好,适合偷听,没想到假山上的石头会掉水里,这也太不行了。 现在看到向欢欢瞪着大眼睛看自己,裴悦自己也有一丝尴尬,讪讪道,“你们不用在意我,我也刚到这里。” 向欢欢、李长安:……骗鬼吧! 裴悦赶忙从假山上下来,拍了拍衣裙上的杂草,想要带着叶竹快速离开时,却听到向欢欢喊了她一声。 真是蠢货,这个时候还喊她做什么呢? 不应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反正没有其他人证物证,就算她要告密,死不承认就好。 但向欢欢还是一瘸一拐地朝裴悦过来,看得裴悦都觉得疼,等停到裴悦跟前时,更是给裴悦跪下,“裴姐姐,我知道你都听到了。但我并没有要取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陪着殿下,求求你了,你不要和别人说好吗?影响我没什么,但影响了太子可不好,我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不能让我连累了殿下。” 裴悦本来还真打算当没看到,但向欢欢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听得她难受,她偏偏不想如向欢欢的愿,“既然你知道自己会影响殿下,就不该做这种事。但你这个事太严重,我觉得还是要回禀皇后娘娘,得让皇后娘娘来处理。” 这话听在向欢欢耳里,就是裴悦怪她自不量力,竟然敢和她抢太子,毕竟外边都说裴悦和太子情投意合。 向欢欢单薄的脊背颤巍巍地抖动,可怜兮兮地望着裴悦,恳求道,“裴姐姐,你真要这般逼我去死吗?” 裴悦今日是真的见识到了,向欢欢这么会以退为进,确实厉害。 但不等裴悦开口,李长安又折回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裴悦道,“不用裴悦去说,我亲自去找母后。” 第85章 拿捏把柄 不知为何,裴悦觉得李长安在生气。 但这会该生气应该是她吧? 明明是李长安招蜂引蝶带来的麻烦,可李长安现在却凶凶地看着她,反倒是让她开始想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向欢欢听到太子要去找皇后,当即白了脸,顾不上脚疼,拼命摇头道,“不要,求求您了殿下,臣女再也不敢捷越。您去找皇后娘娘,等于是要臣女的命啊!” 她又转头去看裴悦,哀求道,“裴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帮我劝劝殿下好不好?咱们无冤无仇,你帮我一次,我会记得你的好。” 无冤无仇?裴悦倒是想笑了。 按理来说,她是被皇上赐婚给李长安的未来太子妃,向欢欢要抢她夫君,那可是天大的仇恨。 不过嘛,现在这个场景多少有点奇妙。裴悦并不想参与进去,只想当个看热闹的。 她侧过身,不去看向欢欢,而是看着李长安。 李长安打小就是看着继后那副“慈爱”面孔长大,这会听向欢欢求饶,倒是觉得和继后有异曲同工之妙,让他更加厌恶。 “裴姑娘不和孤一起?”李长安突然问。怎么说他们也是未婚夫妻,现在也得做做样子才是。 裴悦却摇头道,“这种事我怎么好跟着去打扰呢,君子有成人之美,殿下不愿意,那还是你自个儿去说,总不能让人说我善妒吧。” 这话刚说完,不知为何,裴悦觉得李长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飞过来,赶忙撇开头,心虚地看向别处。 李长安轻哼一声,转头就去找继后。 向欢欢焦急地看着李长安的背影,裴悦看得直皱眉,“你还是快点追上去吧,姑娘家喜欢俏郎君很正常,但不能太卑微了。你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何必把自己放那么低,嫁给人做正头娘子多好。” 同样是女子,裴悦可以理解向欢欢对清俊男子有爱慕之心,本来世道就对女子苛刻,同样是女子,又何必互相为难。但她不喜欢的是向欢欢的性格,这样的人,最好还是和她远远的,少沾惹的比较好。 说完后,裴悦也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她虽然好奇李长安要和继后说什么,但这次不打算偷听了,免得再给自己找麻烦。 李长安一路找到继后,等继后休息了起来,才得以进去。 “儿臣拜见母后。”李长安给继后行礼问安。 继后刚睡醒,看着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地问李长安有什么事。 “还请母后不要再帮儿臣安排侧妃等。”李长安的视线停在前边不远处的地砖上,不需多看,就知道继后这会的表情很震惊。 “太子为何突然这么说?”继后皱眉问,“按照祖宗礼法,太子大婚次日,需要抬两位侧妃进府。这不仅仅是为了能伺候你,也是希望有人能帮太子妃分担东宫事务。” 况且联姻是最好的拉拢手段,有了儿女亲事,两家人也会因此而多来往,在朝堂上互相扶持。 李长安道,“是儿臣自己不争气,虽是父皇长子,却还不能为父皇分忧,怎么能再立侧妃!倒是寿王,他劳苦功高,应该多给他安排几个才是。” 继后听得眉头直跳,太子和寿王成亲的日期差不了多久,若是太子都不要侧妃,寿王却抬了侧妃进府,这不是留话柄给人说道。 这一刻,继后都不知道太子是聪明,还是不聪明,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继后的思绪过了过,平静后才道,“太子可是不满意本宫今日让你相看的姑娘?” 李长安这才抬头看一眼继后,装作不懂的样子,“母后今日是要儿臣相看?” “对啊。”继后耐着性子点头。 “原来是儿臣误解了。”李长安又垂下脑袋,“儿臣原以为您是为了让儿臣和裴悦多说话,才会安排今日的事。” 继后哭笑不得,“那你如何得知本宫要给你找侧妃?” “是向姑娘说的。”李长安一脸无辜地道,“他说心悦儿臣,想给儿臣当侧妃,但是儿臣并不想要侧妃。儿臣知道,母后最是善心,就答应了儿臣,好吗?” 继后听到“向姑娘”三个字时,端了几十年的笑脸,有那么一瞬间阴鸷得可怕。 若是李长安这会抬抬头,便能看到继后不自然的脸色。 “哦。”继后拖长了一点语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后淡定地道,“欢欢也真是的,这样的事怎么能亲自和你说,失了姑娘家的矜持。” 顿了下,看着李长安那张清俊无比的脸,继后转而又笑着道,“太子模样出色,难怪欢欢也会对你倾心。不过侧妃这个事,并不是本宫一个人能说了算,还得和你父皇商量才行。” 就是要拒绝,也不能由继后嘴里说出来。像李长安说的一样,她最是仁善,应该会答应李长安,所以搬出皇上做挡箭牌。 李长安笑着谢道,“那就有劳母后去和父皇说了,儿臣先谢过母后。” 行了个礼,李长安就告辞。 等李长安刚走没多久,向欢欢才颤巍巍地进来。 继后还没开口,向欢欢先跪下磕头。 “哟,这是哪家的姑娘,可是好大的胆量,本宫可承不起你的大礼。”继后嘲讽地看着向欢欢,在她说话时,屋里的宫女退出去大部分,只留下两个心腹。 “娘娘,臣女只是……只是想帮您分忧。”向欢欢不知道太子说了什么,但听到皇后这个语气,便知道太子说了大部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否认的好,“王琪空有美貌,却不够机智,即使入了东宫,也帮不了您做事。” “王琪确实不是特别聪明,但你也不聪明。”继后起身走到向欢欢跟前,让向欢欢抬头看她,“欢欢啊欢欢,你这般看不上寿王,而要去跟太子,倒是本宫强求你了。” 本来继后就看不上向家的家世,即使到了京都十几年,还是叫不上号的人家。若不是她大嫂三番两次地找她,她才不想要向欢欢入寿王府。 如今看来,即使是自家人,用着也不能安心。 向欢欢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别人都说皇后仁慈,可那都是人前。若是知道太子会这般重视裴悦,她一定不选今日。 她给皇后磕头,解释道,“娘娘,臣女真的没有看不上寿王。只是以臣女的家世,对寿王并没有什么帮助,倒不如让臣女去帮您做点其他事。” 继后冷笑道,“罢了,你不用多说。你的那点小心思,本宫都能猜到。你对谁动心都可以,但你不能对太子动心。” 往后走两步,坐下后,继后看着护甲道,“起来吧,你脚上还有伤呢。本宫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既然你不愿意嫁给寿王,那就别嫁了。至于太子嘛,方才他可是说了不要你,若是你自个能有本事打动太子,那就是你的事。” 向欢欢原以为皇后会处置自己,没想到皇后会说是她自己的事,意外的瞬间,又马上明白皇后的意思,她这是被皇后给拿捏住把柄了。 第86章 毕竟侧妃 裴悦在外边转了一会,算着时辰才回阁楼。 看到向欢欢在和蒋依依笑着说话,裴悦倒是有些意外,难不成皇后真是个大度心善的? 还是李长安没把话传好? 裴悦猜不到发生了什么,虽然心中有些好奇,但这会也不会为了特意问这个而凑过去。 她还是坐到边上的位置,看到王琪过来,眉头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而向欢欢的余光也一直在打量裴悦,她怕裴悦多说话,要是裴悦把刚才的事给爆出来,她这会又要费力去遮掩。 但裴悦并没有多说。 裴悦只是不想浪费力气,她看不上向欢欢,没必要为了这种人置气。 没过多久,皇后就回来了。 皇后带着大家一块去用膳,大家都自觉没问太子去哪,倒是寿王体贴地和蒋依依说很多话,惹得王琪一阵羡慕。 这顿饭吧,裴悦吃得没什么滋味,每样菜都不能多吃,还要注重仪态,等结束时都不能吃饱。 午膳过后,大家就要回去了。 皇后漱口后,目光先落在裴悦身上,“本宫和悦儿一见如故,瞧着漂亮姑娘,本宫的心情也好许多。往后你可要常进宫才好,多和本宫说说话。” 裴悦点头说话,心里想的却是才不要,她才不想在宫里多待。 皇后又和其他人说了几句,才让大家散去。 寿王陪着蒋依依走,蒋依依面色绯红,走得也慢,两个人落在后面。 向欢欢希望快点出宫,她现在心事重,走得比裴悦还快。 裴悦也喜欢能快点出去,不过下午的日头晒,她便没那么快,倒是和夏思雨前后走着。而王琪则不懂在哪。 “裴姐姐。”夏思雨突然喊了一句,裴悦只好回头去看。 夏思雨是今日一群人里年纪最小的,她父亲是武将,身居要职,以她的家世,做太子妃也是够的。 裴悦这会看到夏思雨,忽然好奇皇后是打算让夏思雨给寿王做侧妃么,不过以夏将军的官职,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之前没和裴姐姐说过话,方才我也就不敢打招呼。”夏思雨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笑起来比较可爱,“这会正好遇上,咱们一起出宫吧?” 裴悦没有意见,目前她还没讨厌夏思雨,不介意一起走。 “裴姐姐应该知道了吧?”夏思雨问。 裴悦愣了下,但很快就懂夏思雨在问什么,但还是装傻说不懂。 “就是皇后娘娘想给太子和寿王安排侧妃,才会诏我们这些人进宫。”夏思雨年纪虽小,但该懂的都懂,皇后已经派人和她母亲示好过几次,不过母亲一直有些犹豫。 “你说这个啊。”裴悦点点头,说知道了。 “是啊。”夏思雨苦笑道,“接到旨意时,我还懵懵的。虽说王府尊贵,可侧妃毕竟是侧妃嘛。”后边一句,她说得很小声,但裴悦还是听到了。 以夏思雨的家世来看,她不可能给寿王做侧妃。但她母亲犹豫的是,万一寿王继承大统,那可就不一样了,往后就不仅仅是侧妃,而是更尊贵的妃嫔。 皇后既想提拔娘家,又想要有好家世的侧妃,这是两头好处都想要。 但夏思雨自个是不愿意的。给人当侧妃,那就得日日去给正妃请安,不仅自己低人一等,往后孩子也要成为庶出。而夏思雨明明是尊贵的大家小姐,没必要去受这个委屈。 裴悦看夏思雨面带难色,颔首道,“能当正妻,自然最好。” “是啊。”夏思雨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烈日,但很快眼睛就受不了,赶忙眨眼低头,“我倒是很佩服裴姐姐,你最自在。” “我吗?”裴悦确认道。 “对啊,你不想搭理王姐姐,就可以不搭理。面对向姐姐的挤兑,你也敢直接反驳。”这般不怕得罪人,夏思雨还是不敢的,所以心里很羡慕裴悦。 裴悦想了想,在这一点上,她确实没什么顾忌。毕竟裴家的家世在那里,京都里还没几个人敢找她的不痛快。 她听夏思雨说了那么多,大概能猜到夏思雨的心事,“以夏将军的功绩,只要你们夏家不愿意,你和寿王的事也成不了。夏姑娘,咱们做姑娘的不容易,你若是不想嫁,现在还有机会拒绝。要是拖太久,反而更会得罪人。” 一直吊着皇后,最后却拒绝皇后,再仁善的人也会被激怒。况且皇后也不像是表面那么心好的。 夏思雨抿紧唇瓣,转头见裴悦一脸淡定,心里是真的羡慕裴悦的底气。尽管她父亲身居高位,却还是不能像裴家这样行事。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裴悦,不也决定不了自个的亲事。 想到这里,夏思雨又为自己的前程感到叹气。 她没有做娘娘的野心,只是不想给人当小,现在却也那么难。 在夏思雨的叹气中,二人出了内宫。 各自上了马车后,等四周没有其他人,裴悦才松一点腰带,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叶竹,我以后再也不要进宫了,从进宫到出宫,也太磨人了。” 叶竹帮竹子捏着胳膊,她也是头一回进宫,因为一直要低头,脖颈也很酸,“确实累,而且皇后娘娘和那些姑娘,心思都太多一些,每听一句话,都要多揣摩下,生怕被她们带沟里去。” 裴悦点头说是,听到马车出了宫门,才松口气地往后靠去。 原想着快点回裴府休息,但马车拐弯后没多久,又突然停下。 叶竹出去问怎么了,却看到听书站在边上。 “叶竹,我家主子有话要和裴姑娘说,你们跟我来。”听书凑过去小声道。 第87章 心思太多 叶竹迟疑道,“太子殿下要说什么,你转述便好。”免得像上次一样,又惹来非议。 “不行呢,殿下这会脸黑黑的,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带你们过去。”听书有些着急,“你们放心啦,这次肯定没有不长眼睛的人,殿下都安排好了。就说两句话。” 叶竹不能做决定,回来问主子,“姑娘,您要去吗?” 裴悦听到李长安脸黑,就不太想去。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话和她说? 裴悦想来想去,都猜不出来为什么。既然猜不到,她便不想知道了。 “你去和听书说,我们刚从宫里出来,还是别见的好。有什么话可以传口信去裴府,这个时候还是别见了。”裴悦道。 叶竹也是这么想,出去和听书传了话。 听书还想再多劝两句,可裴家的马车却先走了,没办法,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去找主子。 穿过一片竹林,听书才看到湖边站着的主子,小心翼翼地过去道,“殿下,裴姑娘说现在不方便见面,让您传口信给她就好。” “她不来?”李长安面露意外。 听书点头说是,“怕是上回的事让裴姑娘后怕了,如今京城里流言颇多,裴姑娘是想避开流言吧?” 李长安皱眉不语,他以为裴悦会来的。 但裴悦没有来,说明裴悦确实想避开流言,她就那么想避开? 李长安转身往竹林走,听书赶忙大步追上,“不过殿下,您到底要和裴姑娘说什么?” 李长安转头瞪了听书一眼,随后道,“没什么重要的事。” 虽然主子这么说,听书却不会信,不是重要的事,哪里会约见面。而且脸黑成这样,心里肯定很不高兴。 跟着主子十几年,听书不能摸清楚主子的所有情绪,但他能很明确地知道主子什么时候不高兴。 看主子上了马车,他识趣地没有坐进去,而是坐在车辕上,让车夫快点回东宫。 而裴悦这会回到了裴府,她下了马车后,径直去了正院。 还没进屋,她就嘟嘴喊“母亲”。 裴夫人正在看书,听到裴悦回来,立马放下手中的书。 “母亲,我再也不想进宫了。”裴悦走到裴夫人边上,搂住裴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皇后想给太子安排侧妃,同时约了好几个姑娘进宫。您是不知道,今日发生了好多事!” 裴夫人倒是不意外皇后此举,她带着裴悦往软榻上走去,两人坐下后,立马有人来上茶,“你先喝口茶,再说说今日都发生什么。” 裴悦喝完半盏茶,润完嗓子后,先说到了王琪的事,“那个王姑娘不足为惧,她不如我美,也没有我聪明,就是一个不算好用的棋子。倒是那个向欢欢,母亲你是没看到,她竟然和太子告白,这个事被太子捅到皇后那里,她还能没事!” 向欢欢本是皇后安排给寿王的侧妃,可向欢欢却心仪太子,这对皇后来说,是一种背叛。皇后能放过向欢欢,很让裴悦意外。 裴夫人看女儿说得眉飞色舞,就是不见一点吃醋,心里倒是放松一些,“向家的女儿喜欢太子,这倒是打了皇后的脸。” “对啊,母亲你说皇后为何不处置向欢欢?”裴悦没有经验,还想不通。 裴夫人思索片刻,分析道,“有可能是皇后想给向家留点面子,暂时不发作。也可能是……皇后正好拿捏住向欢欢的把柄,往后能利用向欢欢做更多事。” “第一个我能理解,第二个我不太懂,皇后难不成真要遂了向欢欢的心愿,让向欢欢嫁入东宫?”裴悦问。 “这也不一定。”裴夫人敲敲茶盖,仔细想了想以前和皇后接触的场景,皇后这个人,心思太多,一时半会还不能想清楚,“等过几日,咱们便知道。” 顿了顿,裴夫人再问裴悦,“后来太子找你,你为何不去?不好奇他想说什么吗?” “是有一点好奇啦。”裴悦往后靠去,在母亲跟前,便能自在地坐,“但听书说太子在生气,我实在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按理来说,也该是我生气才对,可他却黑脸。我怕我去了后和他吵起来,干脆不去了。若是有重要的事,他也会另外派人来说。” 在裴悦看来,现在大家都知道彼此底细,谁也别说谁,反正她不想去就不去。 裴夫人点点头,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口。 母女俩坐着聊了一会,话题从李长安说到了裴阙。 裴悦想到父亲这次出门那么久,心里很是想念,“母亲,您说父亲这会,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你父亲那个人,忙起来怕是不会想到吃饭。这次的水灾有点严重,希望他们照顾好自己。”裴夫人说到这里,叫了丫鬟进来,让丫鬟去准备一些衣裳,裴阙肯定没功夫换洗衣裳,让家里的小厮送点去,也正好能打听点消息回来。 裴悦听母亲安排得有条不紊,不由笑道,“您应该很想父亲了吧?” 裴夫人斜了裴悦一眼,“小丫头再说这话,我把你关院子去。”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我去看看裴霖回来没有。”裴悦起身往外走,但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门房急冲冲地进来,说跟着父亲去的裴磊回来了。 裴磊本是裴府管家,不过这次南边的水灾来得急,裴夫人当时又不在裴府,裴磊便亲自跟了去。 现在裴磊回来,肯定带了父亲的消息,裴悦赶忙让小厮带裴磊进来。 可过了会,裴悦就看到裴磊吊着胳膊走进院子,脸上也落了伤,赶忙去叫母亲。 裴磊刚进屋,就跪下了,“是小的护主不周,还请夫人责罚。” 听到这话,裴夫人的心头顿时慌了,但还是要先搞清楚怎么回事,“你先别说这个,到底怎么了?老爷现在是怎么样?” “老爷被一群流民给扣住,因为有太多的百姓在,官兵镇压也没起到效果,当地的官员还和那些流民联手。随行的将军已经进宫去和皇上请求支援,小的先回来给您传话。”裴磊低着头,一脸自责。 第88章 两子同行 裴悦和裴夫人都听得愣愣的,以裴阙自个的本事,还有裴阙带去的那些人,都不至于有这个结果。 再听裴磊说完一些话,她们才知道,这次的水灾涉及好些官员。那些官员知道一旦被裴阙查出来,必定不会有好结果,在一些人的怂恿下,倒不如威逼利诱裴阙。 可裴阙不是那种会被威胁到的人,有人便想鱼死网破。 一旦有个人开始动手,其他人便如赶鸭子上架,不得不跟着一起。 但最先动手的是谁,这就不得而知。 如果强硬一点也可以救人,但是流民也是人,有句话就法不责众,在这个时候很适用。若是为了救裴阙而杀太多流民,皇上也就没了仁爱的名声。 动不了流民,便只能从朝中派人去安抚。 裴阙是首辅,皇上不得不重视。 与此同时的宫里,皇上还没见到传话的人,刚和继后说起太子侧妃的事。 “臣妾是真没想到太子会这么说。”继后受伤道,“若是太子不满意臣妾找的人,臣妾也可以换啊,但是他直接说不用侧妃。往后史书记载,岂不是要说臣妾不尽心?” 皇上正在喝茶,听完这话,倒是有些认同,“他说得也没错,那么多皇子里,就他年纪最大,哪里有见面立侧妃。我看啊,他府里先一个太子妃就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裴阙的夫人善妒,想来裴悦也是。太子这会正和裴悦浓情蜜意,就先这样吧。” “可是祖宗礼法?”继后犹豫道。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虽然以前的旧历是会配两名侧妃,但你瞧瞧朕的太子,他成器吗?”皇上说着说着就想发火骂人,摆手说罢了,“就这样吧,正好让裴阙帮朕管教下儿子。裴阙那个人,心眼最多。” 继后本来想说太子荒唐,皇上应该会责罚太子才对。可皇上却同意了太子的说法,那她之前的准备,岂不是都白费了? 但不等继后再开口,就有内侍进来,说林将军来了。 “他不是护送裴阙去治水了吗?”皇上奇怪道,“快点让他进来!” 继后听到皇上要说朝政的事,只好先退下。 与此同时的东宫,李长安也收到了消息。 福子建议李长安主动请缨去支援裴阙,“殿下若是能帮裴大人解难,往后和裴姑娘的婚事也能顺遂许多。而且裴大人是首辅,他一出事,所有人都会盯着这件事。只要殿下立功,朝臣们也会对您另眼相待。” 李长安两手搭在大腿上,眉头紧皱,“孤没想到,那些流民会那么大胆?” “大胆的可能不是流民,而是其他人。”福子猜测道。 光是一些普通的流民如何能成事,说没有其他人在背后指使,谁也不相信。 “这倒是。”李长安想到蒋家和寿王,但又觉得不一定,“这个事不好查,若是孤现在去和父皇请缨,父皇可能会疑心孤为何这么快收到消息。倒不如等父皇宣孤的时候再说。” 福子说得没错,这个事虽然难办,但是办成了,那便是积累名声的好机会。 而且他不信裴阙没留后手,朝中人都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裴阙,因为裴阙的心眼忒多。这么多智谋的一个人,不可能就这样被抓住。 李长安的心思过了过,恰好这时仁政殿来了人,他便起身跟着过去。 等到仁政殿时,不曾想寿王也在。 皇上听说裴阙的事后,勃然大怒,原以为派出了裴阙万无一失,没想到还会出事,看着堂下站着的两个儿子,大声问道,“这次的事你们怎么看?” 寿王先看了李长安一眼,见李长安不说话,便先开口,“回父皇,儿臣建议由儿臣亲自带着军士南下,可以先劝他们投降,若是不行,再用计把裴首辅先救出来。只要裴首辅没事,那些流民也好解决,挑一些刺头的杀鸡儆猴,剩下的也就怕了。” 皇上又去看李长安,“太子觉得呢?” “儿臣觉得,杀鸡儆猴不太行。”李长安说得很慢,说话时还往寿王那瞥了好几次,“杀鸡儆猴确实能镇压下这次的暴动,却也会让父皇失了民心。还是要想办法,帮那些流民重建家园才好。” 没有民心,便会后患无穷。 “皇兄没有上朝,你不知道国库有多吃紧。那么多的流民,如果从国库里拿钱,搬空国库也不够。”寿王道。 李长安抿唇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地砖。 该说的他都说了,要怎么做,那是他父皇的事。要是再多说,他就是不是那个平庸的太子。 皇上思虑过后,看着两个儿子道,“这次的救援,就由太子为首,寿王为辅,你们一起南下。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你们都年轻,得互相多谈论才是。” 听到这个话,李长安和寿王都有些意外。 本来这种事,派一个人去就行,但是父皇偏偏让两个人都去。这是怕一个人不够,还是想看看他们两个打擂台? 李长安越发看不清父皇,他从仁政殿出来时,特意停住等寿王一起。 “这次南下,得多靠长俭了,皇兄我没什么经验,虽然父皇让你辅助我,但我还是想多听听你的意见。”李长安笑得温和。 寿王的面色顿了下,扬唇笑了下,转身继续往前走,“既然父皇让皇兄为主,臣弟可不好擅自发言。这次的事来得急,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可不能因此耽搁了皇兄明年的婚事。” 若是裴阙有个三长两短,裴悦就得守孝。就是皇上的赐婚也没用,那也得孝期过后才能成亲。 寿王走得有些快,李长安也得加快步伐。两个人出了内宫后,便各自回去收拾行囊。 事情来得突然,李长安让人手脚快一点,他们明日一早就要出发。 就在东宫手忙脚乱时,内侍来传话,说裴姑娘来了。 因为皇上有过口谕,裴悦可以自由出入东宫,内侍传话时,裴悦已经在殿外候着,这还是她头一回来东宫。 第89章 千里江山 裴悦得知太子要南下,立马找了来。 虽然裴家也派了人去,但事关父亲,特别是寿王也要南下,她实在不能放心。 焦急地等在大殿外,也不知道传个话为什么要那么慢,眼巴巴地望着朱红的殿门,听到一丁点动静,都会忍不住转头看两眼。 殊不知,附近的下人也在偷偷打量她。 作为未来太子妃,东宫未来的女主人,往后可以决定东宫这些人的生死。 不过能在东宫待着的,也都是人精,只用余光在打量。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裴家姑娘好美,光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把她自个与四周隔开,自带了仙气。这样貌美的姑娘,哪个男人能不爱。 裴悦一心等着见李长安,没空去注意四周的人。直到殿门很轻地响了下,看到一个内侍走出来,眼睛不由睁大了一些。 “裴姑娘,您跟奴才进来吧。”福子笑吟吟地和裴悦做请的手势,他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裴悦一眼,不愧是好颜色,很是配他家殿下。 裴悦跟着福子迈进门槛,才发现殿里远比外面看到的还要宽敞,往里绕过前厅,才看到站在《千里江山图》前面的李长安。 李长安身形修长,站在斜阳中,鬓角的发丝显得格外清晰。 “参见太子殿下。”裴悦行礼道。 在她说话时,福子识趣地退了出去,还带走了内殿的其他人。 李长安转身看去,目光只短暂地落在裴悦身上一眼,这么正式地见面还是头一回,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 之前他有话要说,这丫头却躲得飞快,现在倒好,自个儿上门来了。 “你要说你父亲的事吗?”李长安先提出来。 裴悦点头说是,“这次的岭南水灾太严重,我父亲管理河运十几年,从没出过这样的事。其中必定有蹊跷,虽然裴家已经派人去岭南,但皇上又派了殿下和寿王去,总归让人不太放心。” “你是在顾忌我办不好事,还是怕寿王暗中使坏?”或许是之前相处太多,李长安面对裴悦时,倒是顺口改了自称。 裴悦说自然是寿王,她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问啊,虽然她不了解李长安的全部,但也知道李长安是个扮猪吃虎的。若李长安真如表面那般平庸无能,她这会也就不会上门来。 李长安淡淡点头,又转头看向《千里江山图》,“你父亲的事,我会尽力。这点你可以放心,至少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多谢殿下了。”裴悦感激道,“只求父亲能平安归来,剩下的都不重要。” 见李长安一直在看《千里江山图》,她也跟着看过去,好奇问,“殿下,您在看什么?” 李长安修长的手指点了下京都的位置,又点点岭南,“从京都往南走个快十日便到岭南,若是快马加鞭,能提早个三四日才能到。岭南山多河也多,我在想,若是那些流民落草为寇,便要麻烦许多。” 裴悦没想到李长安在思考这个问题,她不由想到夏思雨,因为夏家就是从岭南出来的,“殿下去岭南前,可以去找夏将军一趟。夏家镇守岭南多年,对岭南的地势很了解。这次父亲的事,不仅仅是普通的流民祸事,如果还有人在暗中指点,应该会躲在什么山头。” 李长安侧头看去,见裴悦离自己近了一点,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一下,又道,“我已经派人去请夏云江了。” 裴悦“哦”了一声,又继续看《千里江山图》。 在李长安和裴悦说话时,听书正从外面回来,他上台阶,就被福子拦住。 “裴姑娘在里面呢。”福子道。 “裴姑娘来了?”听书伸长脖颈往殿门处望去,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又好像能感受到一些事,“福子,你说裴姑娘来找咱们殿下,应该是来求殿下顺利救回裴首辅。若是殿下这次救了裴首辅,裴姑娘是不是该对咱们殿下芳心暗许?” 救父之恩,怎么说也得以身相许才是。 福子抿唇笑道,也转身往殿门处望去,“这个事咱们可不好说,但总会有好处。就是这次寿王也去,殿下怕是施展不开,到时候碍手碍脚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寿王确实是个麻烦。”听书想不通这这点,皇上派一个去就好,偏偏要派两个人去,这是要殿下和寿王互相监督么? “福子,裴姑娘进去多久了啊?”听书已经站了有一会儿。 福子想了想,说有半个时辰。 “那么久!”听书突然想到一件不该想的事,“福子,你说咱们殿下这会,不会……” “别瞎说,殿下不是那种人。”福子及时打断听书,正色道,“殿下可不会乘人之危,你也不想想,裴姑娘那是什么样的人?” “那也是,裴姑娘的脾气可厉害了呢。”听书收回目光,叹了口气,“罢了,那我就老老实实等着吧,让他们多说会话也好,指不定裴姑娘能喜欢殿下一点。” 福子也是这样想,他们都希望主子能和裴姑娘成亲,两个那么好看的人,往后生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在听书等待时,裴悦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 她得了李长安的话,心里多少受到一些安慰。想着时间不早,她也差不多该走了,但是走之前,又还好奇一个事。 看着李长安立体的侧颜,裴悦轻轻咳了一声,用不大的音量问,“你之前让听书来找我,是想说什么事啊?” “哪次?”李长安沉声问。 “就是我们从宫里刚出来的时候,你不是让听书拦下我的马车,说找我有话吗?”裴悦一直看着李长安,她心里蛮好奇的,既然今日见到了,就把事情问个清楚。 “哦,你说这个啊。”李长安的薄唇动了动,又顿住好似在思考,裴悦以为他要说了,结果好半天过去,李长安却吐出三个字,“我忘了。” 第90章 度日如年 “你忘了?怎么会忘了呢?”裴悦往前迈了一大步,昂着脑袋看李长安,“你都特意喊我去说的事,怎么可能忘了呢?” “你都说了是特意喊你,那你为何不来?”李长安突然转头,两人靠得很近,四周好似热了许多,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后退一点。 裴悦听李长安这么说,突然有点心虚,小小声道,“听书说你当时脸黑,我这不是怕被你说嘛。” 她微微低下头,鬓角落下两撮青丝,末端有点儿卷,给本就艳丽的脸庞多了几丝风情。 “我脸黑?我何时脸黑了?”李长安这会想把听书叫进来对质一下,他何曾脸黑过? 裴悦觉得还是别接这个话比较好,继续追问,“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 “真忘了。”李长安移开目光,听到外边有人敲门,转移话题道,“你先回去吧,我还得想法子呢。” “好吧,那你想起来再和我说。”裴悦行礼往后退了两步,走到拐角时,又停下回头,“殿下,您其实蛮好的,往后会得偿所愿的。” 李长安听得愣住,得偿所愿?她知道他要什么吗? 直到福子带着夏云江进来,李长安才回神,让夏云江给他讲解岭南的地势。 而裴悦出了东宫后,便和叶竹一起上了马车。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晕染出漫天的晚霞,裴悦隔着木窗的缝隙往外看,叹气道,“叶竹,你说父亲这次会没事吗?” 若不是母亲拦着,她就跟临风叔一起去岭南了。 “一定会的。”叶竹道,“既然流民只是扣着老爷,必然是有所图。他们要谈条件,就不会伤害老爷。太子殿下也承诺会注意寿王,您不用太担忧。” “道理我都知道,有时候就是忍不住去想。”裴悦放下木窗,坐直后道,“打小家里就没出过这么大的事,父亲不回来之前,我怕是会一直想。” 回到裴府时,天已经黑了。裴悦肚子饿得“咕咕”叫,走得便有些快。 等她快到院子时,就看到裴霖站在拱门前,单薄的身影孤零零的,“裴霖,你怎么站在这里?” 今晚的月光不是很亮,但裴悦还是一眼认出裴霖,朝裴霖大步走了过去。 裴霖转身面对着裴悦,浓眉紧皱,没有回答裴悦,而是反问道,“我正要问你呢,去找太子做什么?” “他要去岭南,我去拜托他注意寿王啊。”裴悦自然而然道。 “你什么时候和太子这么好了?”裴霖追问道,“难不成你真和他相处出情谊来了?” “你个小孩想什么呢?”裴悦抓住弟弟的发包,用力揉了揉,直到裴霖哎呀躲开,她才松手,“我就是去找他帮点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说完,裴悦的肚子又叫了一声,看裴霖的书童还拿着书箱,拉着裴霖往屋里走。 碧珠刚看到裴悦,就让人去倒热水,同时还有丫鬟去小厨房提菜。 裴霖被姐姐拉得踉踉跄跄,要上石阶时,甩开姐姐的手,“你别拉我,我已经是大孩子了,这般拉我成何体统。” “行行行,我不拉你。”裴悦松开弟弟胳膊后,又笑着捏了下弟弟的脸颊,惹得裴霖干瞪眼。 她小跑进屋,洗了手后就招呼裴霖坐下,黑仔围在裴悦脚边,不停地摇尾巴。 裴悦夹了块排骨放地上,黑仔立马叼起来,跑到门边上啃。 裴霖嫌弃地道,“你都把它养成猪了。” “胖点可爱嘛,等它长大就会瘦了。”裴悦也给弟弟夹菜,“像你小时候也是白白胖胖,现在不也清瘦了,远不如小时候可爱。” “我小时候可不胖。”裴霖坚持道。 “行行行,你不胖。瞧你现在瘦的,多吃一点吧。”裴悦又给裴霖夹菜,直到裴霖的碗满了,才停下。 裴霖幽怨地看着眼前的饭碗,他本来没有多少食欲,但又不能浪费食物,只好硬撑着吃完。 等吃饱后,碧珠上了解腻的绿茶。 裴悦漱口后,见裴霖时不时地偷看自己,啧了一声,“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姐,你会不会有可能,真的嫁给太子?”裴霖一直不赞同姐姐嫁给太子,因为嫁给太子就意味着会有很多麻烦,裴家想护着也没那么容易。 “你想什么呢?看了我那么多次,就想这个吗?”裴悦笑了,“我不喜欢太子,太子也不喜欢我,我肯定不会和他成亲。” “但是你们现在因为婚约而绑定在一起,外边人都说你们情投意合。如果你真的对太子无心,往后像今日这种事,也该避嫌才是。”裴霖很认真地道。他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懂很多朝政上的事。 说完这句话,裴霖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起身拍拍裤腿,打算回去了。 裴悦叫住裴霖,让碧珠拿来一件披风,亲自给裴霖穿上,“你也是,小小年纪就爱想太多,小心往后长不高。我和太子的事……我会有分寸的,你该读书就读书,父亲的事还有我和母亲。” “知道啦,你又要说我还小。”裴霖很想翻个白眼,但还是忍住了。感觉不管他长到多大,在姐姐他们的眼中都是小孩。 裴悦送裴霖到拱门外,看着弟弟远去,才小跑地回屋去。 往后几日,裴悦做什么都静不下心,只想着岭南能快点有消息传回来。 不过她也知道去岭南就要好几日,只好叫表姐和贺皓过来和她一起打花牌。 一个早上,都是安莹莹在赢钱。 贺皓的钱袋都输光了,看着空荡荡的钱袋,抱怨道,“裴悦,你今早怎么心不在焉的?我不和你们来了,已经没钱输了。” 裴悦看了眼自己的钱袋,没比贺皓好多少,叹气道,“那就先去用饭吧。” 算着时辰过的日子,过得特别慢。 用过午饭后,安莹莹提议一块出门,今儿她赢钱,做东请贺皓他们去看皮影。 裴悦想着出门或许时间会快一点,便同意了。 但在他们要出门时,门房来传话,说向家姑娘和王家姑娘来了,如今已经在正院给裴夫人问安。 “姑娘,夫人说您若是不想见,不过去也行,但也就不好出门了。”门房道。 为了能出门,裴悦还是打算过去见见。 安莹莹和贺皓也想见见王琪,便跟着一块过去。 第91章 裴家底气 裴家正院,安芷端正坐着,两小姑娘刚进门,她就打量完了。 方才说了两句话,两个人的心思也给摸明白。 现在再看王琪两个,她手中的帕子有意无意地卷着,但就是不说一句话。 王琪做得心慌慌的。她本来不想上门,可向欢欢说提前过来打个招呼更好,毕竟宫里见过一次,若是能打好关系,往后也好说。 可现在看着风姿卓越的裴夫人,又想到裴悦的美貌,顿时不自信。王琪用余光去看向欢欢,他们已经坐了一会儿,若是裴悦再不来,岂不是尴尬。 向欢欢只当没看到王琪的眼神,皇后已然知道她的心思,寿王府进不去,东宫是一定要进的。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嬉笑声,向欢欢和王琪一起转头往屋外看去,没过多久,就看到裴悦和另外两人踏光进来。 “见过母亲。” “见过姨母。” “见过姑母。” 三个人异口同声打完招呼,裴悦再转头看向站起来的王琪两个,“几日不见,王妹妹好似白了一些,向妹妹清减了。不过你们还是很漂亮。” 被裴悦一夸,王琪不好意思地微笑道,“裴姐姐才是美艳动人,光彩夺目呢。” “我没有呢,如今我父亲还岭南,这几日都吃不下,也睡不下,怎么可能会动人呢?”裴悦悠悠叹气。 一旁的安莹莹插话道,“王姑娘脸红得真好看,你们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琪不懂怎么回答,偏头去看向欢欢。 向欢欢扬唇笑道,“就是听闻裴大人身陷囫囵,这才特意上门探望。哎,裴大人有此不幸……” “向姑娘。”裴夫人这时突然打断向欢欢,“我家老爷现在还没事呢,你可别诅咒他。” 裴夫人虽是笑盈盈的,但周身的气势压来,让向欢欢顿时涨红了脸。 “悦儿,我有些累了。”裴夫人起身道,“既然你也见过两位姑娘,莹莹就帮我们送客吧,我想去休息。” 向欢欢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裴夫人却不打算听了,她却不敢再开口,安莹莹对她们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只好离开。 等出了裴府,王琪抱怨道,“我说了不来的,你偏偏要来,这下好了,惹怒裴夫人,我是彻底没戏了。” 以王琪的本事能进东宫,那是天大的好事。就算太子日后会落败,但皇后也许诺了,一定会提拔她家人,并且给她安排一个妥善的地方。 现在却一再被搅和,王琪直接臭脸上马车。 向欢欢也很生气,“你现在好意思说我,方才在裴府,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我……我又不想来!”王琪道,“只要宫里下了旨意便好,他裴家难不成还能拦着太子纳侧妃吗?你是可以高枕无忧,顺顺利利进寿王府,可是我呢?现在好了,进不了东宫,皇后娘娘指不定要怎么责怪我!” 向欢欢这会是有苦说不出,皇后不可能让她再进寿王府。看王琪撇嘴生气,心里彻底放弃了对王琪的指望,空有其表,一点脑子都没有。 而与此同时的裴府,安莹莹也给了向欢欢评价,“没有姣好的面容,心思也蠢笨,就她还想进东宫,现在是芝麻和西瓜都没了。” 裴悦点头说是,她又扶着母亲坐下,夸赞道,“母亲方才好威风,一两句话就让向欢欢红了脸。” “这有什么,她说你父亲不幸,我没动手赶人,已经很给面子。咱们是裴家的人,要有不怕事的底气。”裴夫人说完摆摆手,“行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人都帮你们赶走了,这里没你们事。” 裴悦笑着又夸了母亲几句,才和贺皓他们出门。 马车里,安莹莹再次赞叹道,“还是姑母厉害,一句话就噎死向欢欢。” “姨母确实很有气势。”贺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饿了,“就是那个向欢欢,明明被裴悦撞见和太子告白,为何还敢来裴府?她打的什么主意呢?难不成她想让裴悦同意她入东宫当侧妃?” 他们三人间,很少有不能说的事。方才打花牌时,裴悦就把大部分事都和贺皓两个说了。 安莹莹猜,“我觉得有这个可能,皇后不可能让她再入寿王府,又还让她好好活着,必定是要她做点什么。悦儿,你说呢?” “我觉得吧,她有可能是想卖惨之类。不过母亲说得对,我是裴家人,得有裴家人的底气。他们能不能进东宫,我说了也不算。但如果往后他们要找我麻烦,就别怪我不客气。”裴悦也没在怕的。 安莹莹和贺皓点头说是,三个人一起去看了皮影。 不过裴悦还是没什么心思看皮影戏,一心想着岭南的事,也不知道李长安现在到哪儿了? 这时的李长安,即将到达岭南。 他刚让下边的人去安营扎寨,他自个在河边洗手。 “皇兄这样洗手,会不会太脏了?”寿王离河边还有两步三步距离,“大家伙都会看着你,你应该让人去打山泉水来洗才是。”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李长安甩甩手上的水珠,起身后,看到听书带着人快弄好营帐,一边走过去,一边道,“长俭和孤不一样,你记事时已经在京都,孤却在封地多待两年。在封地的日子,长俭不知道有多快活。” “是么,臣弟还真忘了在封地的事。就是记得母后说先皇后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当时王府里的人都喜欢她。”寿王跟上李长安,突然道。 听到寿王提到过世的母亲,李长安的步子快了一些,没过多久,就把寿王甩到身后。 等看不到李长安的背影,寿王的内侍才犹豫道,“王爷何必在这个时候提到先皇后呢,您和太子殿下一块去岭南,往后路上都要在一块。若是太子殿下不高兴,您这会也只能忍着啊。” “要的就是他不高兴。”寿王两手负背,冷哼道,“他和他的母亲一样,德不配位,占了不属于他们的位置,就该有报应。” 第92章 心事了结 六月初的天,不仅热,还很闷。 特别是,越往南走,就越热。 李长安夜里洗了个冷水澡,身上才干爽一些。 听书拿了凉茶来,“殿下,寿王殿下的营帐里还亮着灯呢。” “他是被娇贵地宠大,连日的跋涉,想来是睡不着。你去送盏凉茶,看看他在做什么。”李长安道。 “好嘞。”听书很乐意做这种事,他去拿了凉茶,马上去了寿王的营帐。 没过多久,听书就回来了。 “殿下,寿王正敞开衣襟地扇风呢。”听书刚进营帐,就把里面的景象都扫了一圈,“看样子,寿王是真受不了这样的地方。” 李长安去冀州的一路上,住的条件比这个还要苦,但李长安都能接受,现在这个对他来说,就不算吃苦了。 “歇下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李长安道。 躺下没多久,李长安就睡着了。 次日见到眼底青黑的寿王,李长安便知道寿王没睡好。 连着赶了两日的路程,李长安和寿王才到岭南。 听当地官员说,流民好几次把裴阙架起来,寿王当即表示要去看裴阙。李长安倒是没意见,他也想看看寿王看到裴阙时,会有什么反应。 在李长安他们到岭南时,京都的裴家也收到了临风的消息。 确认父亲暂时没有性命安全后,裴悦才松一口气。 临风在信上说,那些流民中是有组织的,只要把领头的人击破,就能救出父亲。 如今裴家的大部分侍卫都去了岭南,离救出裴阙,差的就只是一个时机而已。 裴夫人看完临风的心,就不太担心了,见裴悦还在皱眉,轻声道,“裴家去了那么多人,既然临风能说你父亲没事,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我就是忍不住多想嘛。”裴悦道。 “想也没有用,你就是经历得太少。你要相信临风他们,裴家费心费力养了那么多人,不可能白花银子。而且,你父亲也是那么无能的人。”裴夫人和裴首辅历经几次磨难,既然临风能说暂时没事,就说明已经在临风他们的监视中。 裴悦“哦”了一声,回到自个的院子后,试着慢慢不要去想太多。 母亲说得对,既然他们在京都,不能去千里之外的岭南帮忙,与其慌张,倒不如镇定一些。 就这么到了六月中旬,临风再次来信,说已经救出老爷,不过老爷还要在岭南善后,暂时还不能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裴悦这才彻底松一口气。 和裴阙一起留下的,还有李长安,救出裴阙之后,就是善后安抚的事,本来寿王也想留下,但是被李长安派回京都传话。 裴悦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但她知道父亲没事,其余的就不会挂心了。 心事少了大半,时间才过得快起来。 寿王回京都那日,裴悦正和安莹莹在茶楼喝茶,两人听到街道上的骚乱,转头往外看时,才知道是寿王回京都。 安莹莹手里捏着一块绿豆糕,看到寿王骑马受到欢呼,笑着道,“寿王倒是一如既往地受到追捧。” “是啊,他惯会做表面功夫。太子先让他回来,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嘀咕完这话,裴悦再转头去看安莹莹,笑弯了眼睛道,“表姐,听说最近有人去给你提亲,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都是一些歪瓜裂枣。”安莹莹放下绿豆糕,满脸嫌弃,“上个月来了个三十岁的鳏夫,前日是个瘸子。咱们做女人真难,因为和离过一次,就被人当做是有残次的人。” “表姐别急。若是没有合适的,倒不如不嫁。”裴悦帮忙分析道,“你手里有钱又有田产那些,就算没有男人,自个儿也能过得很好,舅母又不是那种很迂腐的人,定不会逼着你嫁人。家里没人压着你,自个手中又有钱,和我隔壁张府的大姐姐一样,一直独身也很好。” 顿了下,裴悦抿口茶润润嗓子,“当然了,如果有合适的郎君,也是可以再嫁。不过这次,可得擦亮眼睛,不能光看脸了。” 之前就是因为林栋的脸太俊,安莹莹一眼就沦陷,才会那么快答应婚事。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啊。”安莹莹叹气道,目光在裴悦脸上转了转,“不过你和太子倒是不一样,你们两个都不被对方的美色所迷惑,也是很厉害。市井的人都在传,太子长了张摄人心魄的脸,只要看一眼,连街边的阿婆都会心动片刻。虽说真人没那么夸张,但你就不曾喜欢过吗?”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心动。”裴悦想当然地道,“太子的脸再好,我也不喜欢这样的。我喜欢侠肝义胆的大侠,而不是他那种说两句话能噎死人的。” “也对,你打小就不爱这种俊哥儿。”安莹莹笑着道,“但太子对你呢?你这样的大美人,也就贺皓那个眼里只有吃的不喜欢,其他男人都会心动的。” 裴悦想说李长安肯定不喜欢她,若是对她有想法,不至于一次次气她。但在她想到这些话时,看到了街道上的贺皓。 安莹莹见裴悦呆住,也转头看去,见贺皓停在买糖人的地方,身后小厮还提着许多吃食,她就生气,“这个贺皓,迟到就算了,竟然还慢吞吞地买吃的。胖死他算了,再肥一圈,眼睛都要看不到。” 裴悦笑着道,“他也就吃一个爱好,若是还不让他吃,他得多不快乐。” 裴悦望着贺皓买完糖人,又去买炊饼,就在贺皓两手都提得满满的时,远处突然有辆马车疾驰而来。 车夫勒着缰绳大喊,“快让开,这马失控了!” 众人听到喊声,纷纷往四周跑去。 只有贺皓,他刚吃完一碗馄饨,两个肉包,还有糖葫芦和千层糕。他的肚子实在是太撑了,根本跑不动。 眼看着马车就要冲过来,贺皓才刚转身,车夫大叫一声不好,叶竹和秋和就从二楼跃下,一人拉住一边,在马离贺皓只有两尺的地方停下。 贺皓往后踉跄摔倒,随之马车里也传来娇娇地一声“哎呀”。 马车停下后,车夫赶忙掀开帘布,焦急地问,“姑娘,您是不是撞到了?有没有大碍。” 第93章 不解风情 贺皓愣了好半天,才回神去看马车。 叶竹安抚好马后,再去扶贺皓,“世子,您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刚买的糖人碎了,好可惜。”贺皓起身后,拍了拍裤腿,再去看马车的车夫,问,“你家的马匹这样可不行,若是冲撞到什么人,可是要出大事的。” 车夫满脸歉意,看贺皓衣着不菲,点头哈腰地给贺皓道歉,“实在抱歉,公子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带您去医馆看看?” “医馆就不用去了,但是你得赔我那些吃的。”贺皓一本正经地看着车夫,这些都是他好不容易买来的,现在都浪费了,实在让人心疼。 “这个没问题,不过我家姑娘受了惊吓,可不可以等我送姑娘回去后,再帮你买好送府上去?”车夫提议。 贺皓见对方比较有礼貌,便点头同意。 不过这时,马车的帘布被掀开,一双纤纤玉手往外伸,随后是个年轻俏丽的姑娘。 “王叔,你先去帮这位公子买吧,咱们的马车撞了人,不好让人等。”夏思雨说完后,再转头去看贺皓,瞧着有点眼熟,多看两眼便认出是九夷的世子,“原来是贺世子,实在不好意思,你真的没事吗?” “真没啥事,我就一点点疼,你要买就买吧,我先去楼上坐待会你让人送上来就行。”贺皓对阁楼上的裴悦招招手,随后就朝茶楼走去。 秋和也跟着过去,倒是叶竹心细,问夏思雨要不要去茶楼先坐坐。 夏思雨惊魂未定,看到是裴悦的丫鬟,才点头说好。 茶楼上,安莹莹看到贺皓,就先数落贺皓迟到,再问方才在楼下都说什么了,得知贺皓让人姑娘赔吃食,惊讶得瞪大眼睛,“贺皓啊贺皓,你可真是不解风情!” “方才的事和不解风情有什么关系?你说我迟到,那我认了,但你不能说我不解风情!”贺皓绝不承认自己没情趣,虽然那位姑娘知道他是九夷世子,但他并不认识她。既然是对方的马冲撞到他,赔吃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安莹莹嫌弃地从贺皓身上收回目光,转头去看裴悦,“悦儿,你认识方才那位姑娘吗?” 话音刚落,雅间外就有人敲门,裴悦让贺皓去开门,再和表姐解释,“那是夏将军家的嫡长女,今年十四,比我们都要小。之前和你们说过的,皇后娘娘想靠夏姑娘来拉拢夏将军。” 安莹莹点头表示明白,看到门开了后,笑着邀请夏思雨一起坐下。 夏思雨看到雅间里还有其他人,有些不好意思,但听裴悦介绍后,便朝安莹莹大方地笑了下。 “夏姑娘方才受惊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呢?”裴悦给夏思雨拿茶盏。 “家里母亲有点不舒服,打算去庙里给母亲祈福。出门时还好好的,马儿后来才不受控制,实在是抱歉。”夏思雨虽然自己很害怕,但还是怕贺皓有什么事,抬头看到贺皓在大口吃东西时,心里才稍微安心。 四个人坐了一会,夏家的车夫买来了方才的吃食,贺皓已经吃不下,但还是很想吃,伸手去拿糖人时,被裴悦拍了下手。 “不许再吃了,你要是再吃,又要积食。”裴悦提醒完贺皓,就让夏思雨和安莹莹吃,见夏思雨不好意思动筷子,她笑着道,“夏姑娘不用不好意思,这些东西就是现在好吃,让贺皓看着就是。” “对啊,贺皓他吃得够多了。”安莹莹帮腔道。 夏思雨见裴悦三人有说有笑,气氛甚是融洽,羡慕的同时,又很想感叹他们感情好。 看裴悦给自己端来馄饨,夏思雨不再矜持,也开始吃了起来。 贺皓看着其他三人再吃,本就圆润的面颊,气得高高鼓起,“你们太过分了,特别是你安莹莹,你还说我不解风情让人去买,现在倒好,吃得最香的便是你!” 安莹莹正在吃炊饼,差点被呛住,余光看到对面的夏思雨红了脸,心想贺皓这小子,若是皇上不给他赐婚,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姑娘的欢心。 吃得差不多后,夏思雨也要走了,她下楼后,帮裴悦他们结了账。 车夫再三确认马车没有事,才敢让夏思雨上马车,“姑娘,咱们不是要去蒋家么,您怎么说去庙里祈福呢?” “不去了。”夏思雨揉着手腕道,“回到夏家后,你派人去和蒋姑娘说一声,就说我的马车受到惊吓,这会人也不精神。” 车夫点头说好,等姑娘说完“回去吧”,他才赶着马车离开。 而茶楼上的裴悦三人,也打算要离开。 听到夏思雨已经结过账,裴悦倒是没意外。 “这个夏姑娘,人看着倒是不错。”安莹莹走在裴悦边上,“若是她嫁给寿王当侧妃,太过可惜了一些。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应该给人当正妻才是。” 裴悦也觉得可惜,方才还有表姐他们在,她也不好问夏思雨关于寿王的事。 贺皓倒是没发表意见,只是催着裴悦他们快一点,“你们再那么慢,待会春风楼的招牌菜都卖没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贺皓,你就没点儿女情长吗?”安莹莹问。 “要儿女情长做什么?难不成我的婚事,能由我做主?”贺皓的一句话,立马让安莹莹和裴悦说不出话来。 以往九夷质子的婚事,不是天子主动赐婚,就是九夷王上书请示赐婚。不管怎么样,都是要过皇上那一关。即使贺皓的父王愿意听他的,皇上也不一定愿意。因为九夷王的婚事,也是一种权谋之术。 既然自个不能下决定,那还不如不想。 安莹莹看着贺皓上了马车,和裴悦小声道,“我有时候会觉得,贺皓其实很聪明,你有这种错觉吗?” “或许是,大智若愚?”裴悦刚说完,就看到贺皓又从马车里探出头,吓得赶忙闭嘴。 “你们还要不要去春风楼吃饭了?”贺皓一脸着急,“若是待会没得吃,我可要生气的!” 裴悦和安莹莹不敢耽搁,忙上了马车。 等她们刚坐下,贺皓就笑嘻嘻地道,“我方才都听到了,你们夸我聪明来着,对不?” “嗯,是的。”裴悦和安莹莹一起点头,随后又一起笑了。 第94章 老谋深算 春风楼的席面,吃得贺皓肚皮滚圆。 三人各自回府,裴悦回到自个的小院后,简单洗漱后,便去歇息了。 一夜好眠到天亮,裴悦还在对镜梳头时,碧珠欢喜从外边进来。 “姑娘,岭南来人说老爷快要回来了!”碧珠笑盈盈地跑到主子边上,“夫人刚派人来传话,说您肯定想知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裴悦想到父亲能回来,心情大好。 碧珠在一旁期待道,“老爷这次出门那么久,肯定受了不少苦。” “是啊,父亲肯定瘦了。”裴悦简单挽了个发髻,便去找母亲。 因为心里有了期待,往后的每日,裴悦都会去问问岭南有没有来信。 但等裴悦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池塘里的荷花从最盛的时候,到星零几朵。 信上说,在裴悦收到信后,裴阙一行便快到京都了,估摸着会有个四五日。 裴悦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父亲,便去找母亲,想出府去接父亲。 “不行。”裴夫人没多想就拒绝了,“你别忘了,太子跟你父亲一起回来呢。若是你去接人,别人该说你去接谁呢?” 裴悦顿时不语,突然觉得李长安好碍事。若是李长安早回来该多好,偏要让寿王先回来。 想到这个,裴悦只能泄气,继续在裴府等父亲。 而这会的裴阙和李长安,正在准备起程的路上。 早上的河面萦绕着一层水雾,一圈又一圈,连带林子里也弥漫着雾水。 李长安刚吃完一块饼,见裴阙站在河边,他走了过去。 “裴大人在看什么呢?”李长安问。 “什么都没看,放空而已。”裴阙侧身对李长安微微行礼,和李长安出门的这段时间,他对李长安倒是有些不一样的印象。特别是当锦衣玉食长大的太子殿下,竟然能走泥泞的山路,吃喝也挑,这让裴阙不得不刮目相看。 而李长安在裴阙跟前,倒也没特意伪装。 他觉得裴悦肯定说了他去冀州的事,既然裴阙知道他去过冀州,其他的事有没有说都不重要。裴阙这种人精,只要给他一点线索,便能顺藤摸瓜往下查,就和这次岭南的水灾一样。 这一次被抓,是裴阙主动落入对方陷阱,就是为了看看躲在后面的人能跳出来。而裴阙早就留了后手,身边也藏了暗卫和细作,随时都能救他离开。 还一点,裴阙也想看看皇上对此事的看法。既然皇上派了两位皇子去营救,说明皇上对裴阙还很重视,这也代表皇上对裴阙的放权很满意。 每个皇帝登基久了,都会想掌控更多的权利,但只要裴阙不放,皇上就拿裴阙没办法。 裴阙是吸取了父辈的经验,早点放权比迟的好,不然等皇上忌惮后,再想收手就来不及了。 岭南水灾虽然严重,但对裴阙来说并不是特别难,只是裴阙用来试探皇上的一个计策。 君臣之间,有太多不能明说的事,便需要一些小手段来试探。 而这次的收尾,裴阙也交给了李长安来做,也是为了看看李长安的能力。 裴阙虽然在往后退,但不代表裴家要退,裴霖已经在成长。如今裴霖已经过了府试,要是八月的院试过了,便能中秀才。年仅十一岁的秀才,这可是称得上神通一样的人。就是裴阙当年,也没那么厉害。 “太子殿下在岭南留了个好名声,也不枉出京都吃苦一趟了。”裴阙突然道。 “这个还得谢裴大人的指点。”让寿王先回京都复命也是裴阙的暗示,裴阙的意思是,寿王爱怎么回话就让他去回,皇上是个有心计的,有分辨是非的能力。等李长安得了岭南百姓的民心,寿王便会后悔。 “殿下谬赞了,微臣可没帮到您什么。”裴阙可不认这个功劳,他又不是想帮太子才这么做,不过是讨厌寿王而已。 比起寿王上位,裴阙心里反而更支持太子。他这会给太子一点甜头,往后解除婚约了,太子也能记点他的好,不至于把人往死里得罪。 裴阙到岭南时,就把这一步步给算好了。除了皇上会派两位皇子来,让他没想到。他原本想的是,若是皇上还重视他,就会派一位皇子来。但不管派谁,他都能把这个好处落在太子身上。 “裴大人谦虚了,你能治水数年,定是有本事在。若不是你提醒孤留兵开荒,孤也想不到如何帮百姓们重建家园,这都是你的功劳。”李长安笑着转身,看着裴阙道,“这次去岭南,孤学到不少。不过有一点,孤一直想不明白,裴大人知不知道,为何父皇要同时派两位皇子去岭南呢?” 若是不信任李长安的本事,只让寿王去就好。但怕太抬举寿王,就让李长安去。本就有裴阙在岭南,真不需要同时去两位皇子。 裴阙的余光瞄见太子转身看来,抿唇笑了笑,“皇上的心思,我等猜不到的。但皇上会那么安排,必定有他的作用。” 听到裴阙打哈哈,李长安倒也不意外,这个问题,也是他在试探裴阙,看裴阙愿意帮他多少。现在看来,裴阙还是没有要支持他的意思。 见营地收拾得差不多,李长安两手负背,“裴大人说得对,父皇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不过从幽州到岭南,看来裴大人是真的想要休息了。” 裴阙没接这话,他这会在李长安身上,有点看到李兴年轻时的身影,都是心思敏感细腻的人。不过也对,帝王家的人,要是不够聪明,哪里能活到那么大,特别是在风口浪尖十几年,足够说明李长安的本事。 李长安顿了顿,没等来裴阙的答复后,他往前走去,一边道,“都说高处不胜寒,但在高原待习惯的树,也不一定能习惯平原的日子。裴大人也要多加保重,若是有需要,尽管到东宫找孤。” 即使皇上愿意裴阙放权,但朝中还有那么多人盯着。一旦裴阙没了那么大的权力,以前被裴阙镇压过的人,总会有坐不住的。 不过裴阙既然敢放权,就会想过如何收尾。听李长安这么一说,他对李长安倒是有了点好奇。 第95章 悦儿妹妹 裴悦算着父亲回京都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总算熬到那时时,父亲还要先进宫复命。 从早上等到下午,裴悦都困了,却还没等来父亲。 她看着空了的茶盏,不让碧珠加茶了,“我都喝三盏了,若是再喝,肚皮便要吹了气。” 碧珠提起茶壶又放下,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姑娘,老爷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您要不然去躺躺?” “不躺,我都坐不住,哪里有心思睡觉。”裴悦只想快点见到父亲,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做。 好在裴阙没让她等太迟,还是在未时回来了。 听到父亲回府的消息,裴悦哪里顾得上规矩,跑着就往外走,饶是裴夫人在后面叫她也没用。 从正院到前厅,有着比较长的距离。 裴悦跑了一会,便该疾走,等听到有人说话时,又加快脚步。 但等裴悦刚拐过一个弯,却看到和父亲并排走的李长安,父亲还后了李长安半步。 他怎么会来? 刚回京都,不是应该去东宫吗? 裴悦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裴阙他们的已经看到了她。 长廊里,午日的光晕斜斜地洒落进来,刚好能照在裴悦的右脸。 裴阙看到女儿,先是欣喜,再不由转头去看李长安,随后往前走了一大步。 李长安也看到裴悦,数日不见,裴悦好似清减一些。 “悦儿,你怎么不在屋里?”裴阙过来问,他个子高,到裴悦身侧后,便挡去大部分烈阳。 “女儿听说父亲回来,想着特意来接您。”裴悦说话时,特意往李长安那看了一眼,小声问,“太子这是?” 裴阙转头去看太子时,也有点无语,“皇上得了北朝的贡品,让太子送来给你。” 本来这种事,由裴阙代劳就行,皇上偏偏要让李长安送来。 倒是费劲得很。 裴悦听到李长安来送贡品,张了张嘴,等李长安走近后,才行礼问安。 因为李长安也在,裴悦只好跟在他们的身后。 看着和父亲差不多的李长安,裴悦这会拘谨得很,不过看到父亲没事,心情倒也不错,没因为这个小插曲而不舒服。 一行人到了正院后,裴夫人看到李长安也很意外,但她处变不惊惯了,马上让人去给李长安倒茶。 “孤还记得,年幼时在裴家借宿,那会悦儿妹妹才一点点大,却会拿着糖包给我吃。”李长安的薄唇带着浅浅的笑意,但他实在不是个面热的人,说这话时,倒让裴悦心头猛地颤了下。 裴阙浅笑接话,“是啊,那会悦儿太小,都不记得当时的事。倒是殿下好记性,还能记得那么久的事。” “救命之恩,自然当铭记一生。”李长安道。 裴悦坐在李长安的对面,她觉得很多人都是被李长安的皮囊给迷惑了,明明说话做事都蛮有心计的一个人,却被世人定义为“平庸”。太好看的脸,总会给人带来一些迷惑性。 裴阙转头拿茶盏时,正好和边上的裴夫人对视上,二人默契地拿起茶盏。过了会,裴阙才道,“殿下一路辛苦,既然东西已经送到,您应该累了吧?” 李长安听得出裴阙要他走,不过他这时还有话要和裴悦说,倒是厚着脸皮道,“还好,不是很累。我已许久没来裴家,不知能否去看看,回想下小时候的记忆?” 太子都开口了,裴阙还怎么拒绝?只能答应了。 但裴阙刚点头,本想开口自己带着李长安去逛逛,李长安却先站起来看着裴悦道,“那就有劳裴姑娘了。” 裴悦愣了下,等确认李长安真的在等她,狠狠地瞪了眼李长安,才起身往外走。 等两小的走后,裴夫人才用点力放下茶盏,不太高兴地看着裴阙,“皇上和太子,到底什么意思?” 裴阙赶忙摇头,辩解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才刚回来。” 裴夫人没好气道,“我瞧这两父子是一样样的精,怕是要守着这门婚事,好扶太子上位吧!” “那也不一定。”裴阙若有所思道,“皇上对寿王夸赞有加,对太子只有还行两个字,倒是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不过这门婚事,皇上必定是要坚持的。” 说到这个,裴阙就很为难。 现在不是太子无能这个顾虑。而是皇家的这趟水,太浑了。 若是伸一只脚进去,怕是不能再有全身而退的时候。 “他要坚持,也是够气人。”到了气头上,又是自个的屋里,裴夫人也就不顾规矩了,“若不是他突然赐婚,又何至于有那么多麻烦事?我们现在又何苦坐在这里担忧?” 说完皇上,裴夫人又说裴阙,“你也是,当了那么多年的首辅,连皇上有这样的心思都没猜到!” 裴阙被说得垂下眼睑,等裴夫人不说了,才笑笑地过去牵裴夫人的手。第一次被甩开,但他厚着脸皮再缠了上去,裴夫人也就不甩开他,而是瞪着他。 屋里裴阙和裴夫人情意绵绵,园子里的裴悦,等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就开口问李长安到底要干嘛。 “还悦儿妹妹,太子殿下,您这么喊我,不会起鸡皮疙瘩吗?”裴悦想到就肉麻,浑身不得劲。 李长安停住后,往身后看了一眼,听书等人就识趣地往后退去,“那我喊你什么?裴悦?悦儿?还是裴姑娘?” “到了你父母跟前,我总是要有些礼貌吧,不然裴大人和裴夫人针对我,那我可吃不消。”李长安撇撇嘴,表情好像有点点地不高兴。 裴悦被李长安这么一问,突然觉得李长安说得有道理。 她眨着大眼睛去看李长安,见李长安眼底泛着青丝,想到李长安跋涉数日去岭南,如今父亲平安回来,她该谢谢李长安。 这么一想,裴悦也不是矫情的人,立马和李长安道谢,“父亲能平安归来,还得多谢殿下。您说得对,一个称呼而已。不过您特意把我喊出来,到底要说什么啊?” 李长安见裴悦直直地望着自己,突然有些说不出口,转身走到长廊边上,顿了好半天,才语气僵硬地道,“裴悦,你有没有想过,不解除我们的赐婚?” 第96章 心悦于我 “不......不解除,是何意?”裴悦突然口吃顿住,愣愣地看着李长安。 李长安转身看过来,他背光而站,身后是碧湖绿树,郁郁葱葱随风轻摇,“就是字面的意思,我们其实也可以按照婚约来。” 裴悦完全没想过这个,“殿下,您去了一趟岭南,为何突然有了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 她并不觉得李长安喜欢她,既然不喜欢,又为何要履行婚约? 让人费解。 李长安看裴悦一脸惊吓,抿唇道,“并不是你想的那种成亲。” “那还能怎么成亲?”裴悦不解道。 “我们可以假装成亲,人前扮作夫妻。这便是我之前想和你说的事。”说完这句,李长安很快地补充道,“你我都知道各自的心思,必定不会有误会。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事情,你可以听我先说完。” 裴悦虽然很震惊,但还是想听李长安能说什么,她走到长廊边上,一只手紧紧握住栏杆,鬓角的发丝被细风轻轻卷起。 “裴大人想要放权,我很能理解这一点。就算我父皇同意裴大人此举,朝廷还有那么多人盯着。怎么放权,把权力都放给谁,都是一门麻烦事。”李长安分析道,“如今裴家的安稳,都是因为裴大人身居高位。可等裴大人真的不当首辅了,外边的问题也会接踵而来。” 顿了下,李长安也走到栏杆边上,目光拉远看向平静的湖面,“我知道,既然裴大人敢放权,就必定有他的应对之策。但是他肯定也有没和你说的事,父皇对我们的婚事态度坚决,若是裴家要退婚,不管是任何手段,都会惹怒父皇。到时候没了权,又惹父皇愤怒,到时候裴家的处境怕是要回到二十年前。” 裴悦听得愣愣的,父亲母亲只说让她别担心,别多想,万事都有家里人在。 可他们身处京都的名利场,又如何能真的做到全身而退? “况且,裴家迟迟没下决定,不就是你们不想分开吗?”李长安好似心有灵犀一般,一件件地猜中裴悦的心事。 从赐婚到现在,已经半年多,裴家却还没有所行动,这里头的缘故,李长安多想想就明白。 裴家就裴悦一个女儿,若是山高水远地分开,往后还不能再见,这样的分别与思念,有时候也可以让人惆怅到失眠。 “我们假成亲,我不用裴家全力来支持我,我只要有裴家这个护盾在就行。”李长安道,“从冀州到岭南,我越发明白,独木舟难跨过汪洋大海。光是靠我一人并不行,我还是要有其他助力。裴家给我这个护盾,我让你能继续留在京都,并且规矩以外的事,我都不会限制你。” 这个时候,李长安再不用隐藏自己的野心,可以坦荡荡地道,“我六岁丧母,那时候母亲让我要笨一点,这样才能在复杂的宫里活下去。我确实活到了现在,但我要的并不仅仅是活着,我得为母亲报仇,还得守着本就属于我的位置。” 裴悦以前就察觉到元后的死可能有些问题,现在听李长安说起来,才有感触。 “我可以给你许诺,来日等我手握大权,便会与你和离。到时候你想去哪都可以,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人说你半句。”说这话时,李长安转身看向裴悦,见裴悦还是呆呆地,他又抿唇笑了下,“当然了,我也只是提议一下,你可以考虑好后再回复我。” 他要裴家当护盾,同样的,裴悦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留在京都的理由。 裴悦不想和爹娘亲人分开,但婚事一解除,皇上必定会迁怒裴家,到时候为了不连累家人,她很可能要深居简出,或者到京郊的庄子去。 以前觉得,去庄子也没事,还可能更自在。 但现在听完李长安说那么多,裴悦又觉得李长安的提议,倒也不是不行。 可对上李长安的眼睛后,又觉得李长安的这张脸,太具有迷惑性。 “我......我爹娘不会同意假成亲的。”裴悦道。 裴阙夫妇爱女如命,一旦假成亲,便会影响到裴悦往后的名声。他们宁愿自己苦一点,也想裴悦离开京都去过自在日子。 “只要裴姑娘一句心悦于我,便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李长安一本正经地看着裴悦。 心悦李长安? 裴悦光是在心里想了想,就肉麻到说不出口。 况且她之前都是坚决不愿嫁,现在突然改口,爹娘也不会相信。 裴悦陷入沉思,突然多了一个选择,让她一时间脑子有些混乱,想不清楚到底哪个结果比较好。 但李长安说了他的野心,又表明他的用意,这让裴悦多少放下一些防备。 既然李长安是为了利益提出这个,裴悦这才觉得可以考虑。 “我现在还想不明白。”裴悦移开脸,不去看李长安的表情。 “没关系,你可以再想想。”李长安也转过身,回头看了眼等待中的听书等人,“不过时间不等人,不管是退,还是进,都要快些做决定。” 说到这里,李长安自嘲地笑了笑,“我也知道,这门赐婚是我拖累了你。今日的话就是一个提议,若是你执意退婚,你也大可以放心,我也不会因此生气,因为这是我早就料到的事。” 听李长安说早有预料,裴悦突然心虚。 “我怎么觉得,你突然说话变厉害了?”裴悦问。 “有吗?我一直这样。”李长安不动声色地道。 “有,你在梧州那会,可不是这样和我说话。”裴悦回想起那会的李长安,只觉得这个男人的嘴不要更好。 李长安张嘴啊了一下,沉思后点头道,“那会不知底细,自然要有所防备。” 看到裴夫人身边的嬷嬷朝这边走来,李长安给裴悦使了个眼色,本就低沉磁性的嗓音因为压低音量,薄唇像是在蛊惑人心一般地张合,“方才我说的事,你好好想想。我许的诺言,必定不会反悔。” 第97章 一叶孤舟 李长安的承诺掷地有声,见嬷嬷越来越近,往边上退了一步,避免嬷嬷误会了。 他们两个在这里说了太久的话,裴夫人这才派人来找。 裴悦瞧见嬷嬷后,微微侧过身,怕嬷嬷看出她的表情有不对的地方。毕竟方才李长安的提议,她真的没想过。 嬷嬷过来后,笑着和李长安行礼,“夫人担心你们渴了或者饿了,备了些茶点,殿下要不要过去用一点?” “多谢裴夫人准备,不过孤刚回京都,东宫里还有一堆事务等着,园子已经看完,就先回了。”李长安又收起他的笑容,令人惊艳的面庞因此多了三分疏离,倒是让人觉得不太好接近。 李长安说完就走,裴悦倒是没去送,这个时候去送就太亲密了,她脚有抬了一下,但是没动。 等李长安走了,嬷嬷才让裴悦去正院一趟。 裴悦现在心里惴惴的,她还在想李长安的话,等到了正院时,还是很乱。 “怎么了,太子和你说什么,让你心事重重?”裴夫人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眸光转了转,从裴悦身上收回后,又转头去看茶汤。 “倒也没说什么。”裴悦坐下后,看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想喝口压压惊,却又碍于太烫了,只能光看着,不过看着茶盏也比去看母亲来得镇定些,“就是问了点小时候的事,还有,他应该是知道裴家不愿结亲的。” “那他的态度呢?”裴夫人最好奇这个,“他是想结亲吧?” 毕竟太子在朝中就是孤舟,若是能得裴家这么好的亲家,往后也能多一个助力。很多时候,别人也会因为裴家,而给太子让让路。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态度还挺好。”裴悦道。 “太子这个人,以前看不懂,现在是看不清。你自个儿要把眼光放敏锐一点,看男人不能只看皮囊,内里的本事才是真的。”裴夫人说起这个来很有经验,“一般好看的男人,都不太中用。” 裴阙刚换了衣裳出来,听到这话立马不认同,“夫人以偏概全了,为夫我还是有用又好看的。” 裴夫人瞪了眼裴阙,用眼神示意裴悦还在呢。 裴阙却坐到裴夫人边上,拿起裴夫人一直没喝的茶盏用了一口,看得裴悦直起鸡皮疙瘩,赶忙起身告退。 等出了正院后,裴悦揉着手道,“都说他们感情好,这也太好一点,我还没见过,谁家老爷这么粘人。别人家都是反过来,只有我们家不一样。” 碧珠笑着道,“老爷夫人感情深是好事,别人都羡慕着呢。咱们府里的人也都想找个和老爷一样专情的人,若是能遇到这样的夫君,便是跟着吃糠咽菜也是甜的。” 裴府过去十几年,府里的丫鬟都很老实,因为知道主子们伉俪情深,没一个人敢去爬床。还一个也是夫人的美貌和手段都名声在外,没有人敢自寻死路。 裴悦经常能听到有人夸她父母感情好,现在看来,确实好得……让人羡慕啊。 她要是和李长安假成亲,往后还能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吗? 哎,心烦。 裴悦回到院子后,让碧珠去拿冰块来,天虽然不热,她却觉得很闷,情绪很烦躁。 而与此同时的李长安,他快到东宫时,就遇到了从宫里出来的李长安。 两个人坐在各自的马车里,一个往城区走,一个要回东宫,隔着木窗只能看到对方的脸,都是笑眯眯的。 “皇兄这是刚从裴府回来吧?”寿王把木窗推到最高,他发冠的明珠随着探头的动作而摆动着。 李长安点头说是,“长俭是去见母后吗?” “不是,刚见过父皇。”寿王从去岭南后,对太子的印象就有点变化,他觉得太子好似有不一样的地方,只是他还没发现,“父皇说你这次安抚流民有功,看来皇兄越来越厉害了,臣弟也很欣慰。” “那都是裴阙的功劳,孤可不敢抢功。你也知道的,有裴阙在,孤不用操心。”李长安主动把功劳推给裴阙,在寿王面前,他还是那个简单平庸的太子。 “这么说来,皇兄和裴阙相处得很不错了?”寿王真正在意的是这点,裴家的能力远在蒋家之上,若是裴阙真看中李长安这个废物,他便会难得多。 听到这个问题,李长安唇角的笑意更大了一点,没有正面回答寿王,而是抬头看了眼天色,说时候不早,得先回东宫。 李长安都这么说了,寿王自然不能再搭话。 等两辆马车错身而过,寿王才捏紧拳心,让马车改去蒋家。 李长安心情不错,看得一旁的听书也胆子大了一点,“殿下,寿王殿下方才会那么问,是怕您和裴家联手吧?”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李长安摆弄着腰带上的穗子,修长的手指穿着穗子玩,抬头时看听书一脸期待,问,“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事?” “没有,绝对没有。小的就是在想,您和裴姑娘看着挺融洽的,这次去岭南,裴大人对您也多有指点,想来这门婚事跑不掉了?”听书很期待主子和裴家联姻。 事实上,不仅是听书一个。太子身边的人,都希望这门婚事能成,原因也很简单,裴家太厉害。就算皇上是想连同太子和裴家一起对付,但太子本就身处低谷,不可能再低,若是来了个裴家,还能帮着往上爬一爬。 “你就那么期望能成?”李长安停下拨弄穗子的手,转头看向听书。 “自然希望。”听书连连点头,脱口而出地反问,“难道殿下不希望成吗?”他看主子对裴姑娘,其实蛮不错的,至少以前没看过主子和其他姑娘说那么多话。 李长安被问得微微愣住,过了会,移开目光道,“东宫到了。” 刚说完,马车也停住,李长安起身先下了马车,瞧见出来迎接的福子,步伐又快了一些。 等听书从马车上下来时,主子已经跟着福子进了东宫,赶忙小跑去追。 第98章 本王嫂嫂 从裴阙回到京都后,京都表面似乎又恢复到平静。 裴悦连着两日都在分析李长安的提议。 她觉得李长安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可一旦她嫁了,往后裴家和东宫就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如果不嫁,裴家又确实会因为这个事沉寂几年。 复杂的事情,往往会让人越来越暴躁。 思来想去后,北方吹来了第一阵秋风,七月上旬京都的早晚,有了一些些的凉意。 贺皓来找裴悦,说春风楼的铜锅研制了新的锅底,叫裴悦一块去吃。 裴悦看裴霖最近读书太刻苦,便带着裴霖一块出门去。 马车里,裴霖嘴里还在默念方才背过的文章,裴悦看到后,过去拍着裴霖的脸颊道,“都说了今日出门不读书,你干嘛还想着背书。” “是啊裴霖。”贺皓跟着点头道,他很认真地看着裴霖,“若是你成日里都在废精神读书,往后长不高的。” “我已经比同龄人要高了!”裴霖说完后,就看向木窗外,不想再搭理这对没心没肺的人。 今日安莹莹要去靖安长公主府,故而没一起来。 等到春风楼时,小二立马领着他们上三楼。 裴悦带着纱帽,穿过热闹的一楼,随着贺皓一起大步上楼梯。 倒是裴霖一直盯着裴悦的脚下,生怕裴悦会摔倒,等到了雅间后,便皱眉道,“你带着纱帽还走那么快,若是摔倒露出真容,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你个小孩儿,带你出来玩,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裴悦无奈摇头,“我和贺皓出门那么多次,可没一次摔倒。你呀你,小老头模样,往后如何有姑娘喜欢你?” 裴悦一句话,就让裴霖红了脸。 “我……我才十一岁!说什么姑娘喜欢,你还有没有当姐姐的样子?”裴霖急了,但看到小二进来上菜,又马上端正坐好。 铜锅可以涮肉,也可以煮汤,从它被小二抬上桌起,贺皓的目光就一直盯着铜锅,等水一开,便开始涮肉吃。 裴霖则是不紧不慢地先拿筷子,一举一动都端着贵公子的矜持,看得裴悦直摇头,但也由他去。 铜锅里放了炭火加热,一直都有热气往外冒,裴霖的鬓角挂满了细细的汗珠,显得皮肤更白了。 裴悦倒是最早放下筷子,瞧见贺皓还不够吃,便起身让碧珠去叫小二。 等碧珠走后没多久,便有人敲门,裴悦以为是小二,便让人进来。 不曾想,竟是寿王。 寿王今儿穿着常服,但也是一身名贵锦缎,他手里还拿着折扇,笑吟吟地走进来,“方才瞧见裴家的人出去,本王还怕认错了,不曾想真的是裴姑娘在。” 裴悦没想到敲门的会是寿王,尴尬地转头去看其他人。 裴霖立马放下筷子,擦嘴的动作虽然慢,但他还是起身道,“见过王爷,今日只是我们姐弟小聚,并没有其他人在,实在不好意思。” 这话就是暗示寿王快点走吧,他们这里不接待外男,别再多说话了。 寿王却好似没懂,而是笑着夸道,“裴霖弟弟如今长得越发高了,与本王上次见你,好像高了不少。” 说着,寿王走到桌边,看到贺皓嘴里还嚼着食物,主动道,“既然贺世子也在,你们不介意多本王一个吧?” 眼看寿王就要坐下,裴悦过来行礼道,“怕是不太方便,贺世子与我情同兄妹,才会一块儿用饭。但我毕竟是女儿身,若是王爷也在这里,怕是会被人说闲话。” 裴悦和贺皓走得近,外人并不敢拿这个多说,主要是因为有裴家护着他们。但如果是其他人家的孩子,这般出门,怕是早就要定亲。 寿王刚要坐下,却被裴悦这么一说,心知裴悦这是不想留他。可他偏偏就想看裴悦憋气的模样,抿唇叹气道,“裴姑娘与贺世子情同兄妹,怎么与本王就生分了呢?说起来,裴姑娘日后还是本王的嫂嫂,我们还是一家人啊。” 裴悦:……那也没有嫂嫂和那么大的小叔子同席的事! 况且,这个嫂嫂和一家人,说得让裴悦心里很不舒服。不管她嫁不嫁给李长安,那也是明年的事,至少她现在还不是。但寿王这么喊,便显得有些轻佻。 这时贺皓也放下筷子,他虽没吃饱,但寿王这般行径让人很反感,“这一桌都是我们吃剩的,再让王爷吃也不好,倒不如王爷另开一桌,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本王也不是很饿,不吃也没事。”寿王一直望着裴悦看,“既然你们已经吃饱,不知接下来要去哪?” 裴悦想说要回府,但裴霖先开口,“回王爷,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去处。王爷来春风楼应该也有您的事要办,还是别耽搁了您的事比较好。” 说完,裴霖就走到姐姐身边,“咱们走吧,不然待会要来不及了。” 虽然裴霖年纪小,但这会是气场最大的。身为裴家人,最多的就是底气,在这京都里,还没人能让他们不情愿地留下。 裴悦忙点头说好,贺皓也跟着起身往外走。 到门口时,看到碧珠带着小二回来,裴悦先说不用添菜。 但他们走到长廊时,又突然顿住。 被留下的寿王,眼里快速划过一抹阴鸷,看裴悦等人停住,才走过去看怎么了。 裴悦会停住,是因为看到了几尺外的李长安,倒是很巧,在同一个地方遇到了寿王和李长安。 在裴霖和李长安问安时,裴悦才回神行礼。 李长安也是常服打扮,走过来说不必多礼,“你们这是吃好要走了?” 裴悦点头说是,但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寿王喊了句“皇兄”。 不知为何,裴悦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 而李长安的目光,看看寿王,又转头去看裴悦,“你们是一起的?” “不是!”裴悦立马解释,“寿王殿下只是刚路过,他说要和我们一块用饭,但我们已经吃得差不多,又怎好让寿王殿下吃残羹剩饭,故而才先离开,并不是一起。” 第99章 兄弟往事 李长安浓眉轻抬,薄薄的嘴唇弯着浅浅的笑意,“嗯,那长俭还没用饭,便与孤一起吧。”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皇兄呢,还是不用了。”寿王往长廊转头看去,见长廊里这会没人,在想理由时,李长安却拉住他的胳膊走。 寿王喊了句“裴姑娘”,可裴悦却不应他,反而侧身对着他。 裴悦恨不得寿王快点离开,等李长安把人拉走后,才松口气道,“我们下楼去吧。” 贺皓跟在裴悦身后,浓眉高高地抬起,不解道,“我看太子和寿王,怎么关系很好的样子,你们不觉得吗?” “看起来是这样。”裴悦心想实际才不是这样,李长安都是装的。不过李长安刚才也算是帮她解决麻烦,不然寿王那个狗皮膏药,还不懂什么时候会走。 真是不明白了,寿王干嘛老缠着她? 以前她没婚事,还说可以和裴家联姻,但如今她已经有婚约,难不成要和皇嫂...... 想到这里,裴悦赶紧摇摇头,想把刚才乱七八糟的思想都丢出去。 不管怎么说,寿王的各种行为,早就颠覆了以往的形象,往后不能信寿王半句话。 离开春风楼后,裴悦三人又上了街市。 裴霖虽然爱唠叨,但只要裴悦多看两眼的东西,便会给买下来,用的还是裴霖自个的私房。 贺皓看得直羡慕,“我要是有个弟弟就好了,可惜啊,我这辈子就我一个,没人帮我付钱。” 听到这话,裴悦不知为何想到了许庭君。看贺皓在挑选泥人,她笑着凑过去,“诺,看中哪个,我帮你买呗。方才不是和寿王说了,咱们亲如兄妹,你没有弟弟,但是我的弟弟就是你的弟弟。你喜欢什么,尽管说!” “真的吗?”贺皓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裴悦,虽然隔着纱帽看不到脸,但他还是夸道,“裴悦,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 裴霖:......有没有问过他的意愿? 在裴悦三个逛街市时,李长安正和寿王面对面坐着用饭。 李长安拿着筷子,给寿王夹了一块排骨,“宫里的吃食虽然精致,但难免会想念宫外的小食。这里的招牌菜做得都不错,长俭多吃一点才好,你最近都瘦了。” 寿王拿着筷子,看了又看,才吃下那块排骨。 他今日过来,并不是要吃饭,而是为了见冀州来的矿主。本来在裴悦那耽搁一些时间还好,但看太子这个架势,没有一个时辰,怕是不会吃完。 吃完排骨后,寿王黑亮的眼珠转了转,“皇兄就是特意来这里用饭吗?” “对啊。”李长安等咽下嘴里的食物,再去看寿王,“难道长俭是来见什么人吗?” “臣弟只是想来喝两杯。”说话时,寿王拿起酒杯抿了两口,刚要放下,就听到太子问他是不是和贺皓关系好,摇头说不是。 “那是和裴家姐弟?”李长安一直笑眯眯的,但他的眼睛偏冷,即使寿王觉得李长安这会只是随口一问,但心里还是猛地颤了下,“裴姑娘日后便会是你的皇嫂,为了你好,还是要保持一些距离哦。不然那些御史大夫的嘴,一个个能把你数落到不敢出门。” 李长安是一副为了寿王好的口吻,说完后又叹气摇头,面带苦笑。 寿王只能摇头说也不是,但不等他解释,李长安马上接着道,“既然不是很好的关系,那更要保持距离。长俭不是孤,朝臣们都说长俭光风霁月,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影响到你,不然孤会替你感到生气的。” 寿王见太子抬头期许地看着他,忙点头说是。 “来,你再多吃一点,方才不是说饿了么。”李长安又给寿王夹了一碗满满的菜,等寿王开始吃之后,才满意地笑了。 他们兄弟俩,其实很久没这样面对面坐着吃饭。 以前还在王府时,他们两个都小,李长安大寿王两岁,便记得更多一些。 那会的继后还是侧妃,虽然不是特别得宠,却也是王府里除王妃外,侍寝最多的人。但继后还是会每日带着寿王去给王妃请安,就算王妃说不用这般辛苦,继后也不会偷懒。 五六岁的小孩在一块,还不会有要争抢的敌意,李长安经常带着寿王去玩。 兄弟俩手牵手,因为都是小孩,总有乳母跟着。 有次李长安好奇树上的雀鸟,想要爬树却没力气,反而惹怒了雀鸟迎面飞来。寿王帮李长安挡了一下,反倒是害他的额头被抓了一下。 虽说小孩身上的疤容易好,但好像从那之后,继后带寿王来请安的次数,便慢慢少了。 小时候的李长安不懂为什么,还去找过寿王好几次,其他的弟弟妹妹都太小,只有寿王能跟着他跑。 可人会长大,人心也会变。 即使面对面在笑,却也只是面上的应付式笑容。 寿王吃完碗里的食物时,肚子撑得厉害,坐着说了会话,太子才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李长安送寿王到雅间门口,目送寿王走远后,再坐到茶桌边上。 听书帮着烧好沸水,蹲着清洗茶具的同时,忍不住抱怨道,“寿王分明就是想撬您墙角。以前您和裴姑娘没有婚约,那就算了,可现在明知道你们有了婚约,他自己和蒋家姑娘也有了婚约,却还要来撬墙角,吃相也太难看一点!” 听书压着嗓子在说,时不时还要看两眼门的方向,等说完后,发现主子一直看着自己,莫名心虚,“殿下,小的骂错了?” “没有。”李长安道,“你说得没错,确实吃相难看。天底下真没几个那么大胆的,敢这么觊觎未来皇嫂。” 听书愤愤道,“何止是大胆,就是不知廉耻。外边的人都说寿王如何好,真想让他们看看寿王的真面目。” 要不是这个事会影响到裴姑娘的名声,听书一定要去找几个说书的,好好帮主子出一口恶气。 听到这话,李长安却抿唇浅笑道,“你觉得,大家会相信仁善的寿王,其实另一面是阴沟里的臭虫吗?” 听书刚想点头,又摇头说应该不会,“世人都说寿王心善仁厚,有着宽厚的心胸。如果只是我们的一面之词,他们并不会相信。” “是啊,没人会信呢。”李长安看茶具洗好了,放了点茶叶进去,清洗一道后,茶汤便清亮醇香。但他并没有要喝的意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茶汤中自己的倒影。 第100章 白衫公子 回到裴府时,天边的晚霞红如朱砂,晕染了一片又一片的云朵。 裴悦下马车后,裴霖也立马跟上,“你往日与贺皓他们,就是这般出门吃喝玩乐?” “大多数吧。”裴悦歪头看去,见裴霖的小脸板着,调笑道,“怎么了,心疼我今日花你不少私房?” “自然不是,一些私房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裴霖想了想,原本是要说教两句,但想到太子和寿王时,又重新整理了语言,“这般出行倒也没什么,咱们裴家不差钱,没什么不能买的。就是今日的事让我突然想到,如今你和贺皓都大了,一起出门就算了,有时候也该注意些举止。” “没礼貌,贺皓是你叫的吗?你要喊他哥哥,或者贺世子。”裴悦拍了下弟弟的肩膀,“我每次出门都带纱帽,一般人看不出是我。况且也不是单独和贺皓出门,总会有其他人在。” 迈过门槛后,裴悦再继续道,“况且,这个事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拿贺皓当哥哥,他拿我当妹妹。只有自个脑子里不干净的人,才会想点乱七八糟的事。” 裴霖抿嘴不说话,他看姐姐背影轻快,无声地摇头追上。 等裴悦回到院子时,门房也带来她今日买的各种东西,带着碧珠收拾过后,天也不早了,便去歇息。 京城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的快,吹了半个月的秋风,院子里的枫树便黄了一半的枝叶。 眨眼间的功夫,裴霖要参加院试了。 之前的县试和府试,裴霖分别中了第一和第二,学堂的先生说裴霖读书好,这次的院试问也不会有问题。 但送裴霖去考试院的那天早上,裴悦看到裴霖眼底的青黑,叹气后又笑道,“你呀你,昨儿个是不是又彻夜读书了?” 裴霖没有回答,而是转身上了马车。 “我和你说,你这个脾性还好意思说我。”裴悦跟着上马车,发现裴霖两手紧紧握着,本来想多吐槽两句,但话到嘴边,又转而柔声道,“你县试和府试的名次都不错,考个秀才别说你了,我的学问都够,真不用那么紧张。” 从赐婚的旨意到裴家后,裴悦就再没去过女学。 她的功课,一直都是女学里数一数二的好。但并不是因为她很爱读书,而是天分加上母亲的压制,才打小熟读诗书。 隔壁张家的大姐姐就夸过裴悦,说裴悦的文章有灵气,很有天分,要是去考女官,肯定能中一甲。 不过裴悦对女官没兴趣。 经过她母亲和靖安长公主的努力,虽然有了女官,但大多奔走在内廷,手中的权力少得可怜。 她不想被一个官职给禁锢住,更不想气愤地和一群男人周旋,便没想过考女官的事。 而且裴悦本身对读书的兴致一般,若不是有个当院长的母亲,她也不可能打小就读书。 裴霖这次没顶嘴,小嘴紧紧抿着,过了会,才深吸一口气道,“你懂什么,过院试不难。但只有前面一甲的名次才能称廪生,寻常秀才和廪生的区别可大了呢。当年父亲可是院试案首,我可不能输给父亲。” 裴悦明白了,这小子是因为想中案首才紧张。 科举入仕,过了院试只是刚开始,后面还有三场考试,过了殿试中进士后,裴霖才能入官场当官。 虽说乡试中举后,便获得选官的资格。但裴霖的身份,自然是要往高处走,目标是最后的殿试才对。 眼下裴阙在放权,裴霖便要开始成长,通过院试,便是最基本的一步。 作为裴家嫡系的唯一嫡子,自然要被诸多目光盯着。 裴霖不想丢人,他想要考个好名次。 “家人都说你像祖父,当年祖父读书就可厉害了,所以你一定可以。”看弟弟那么紧张,裴悦再三鼓励道。 等把人送到考场外,裴悦看着一群人里,只有自家弟弟年纪最小,但腰板却挺得笔直,鼻头不由泛酸。 “姑娘,咱们差不多该回了,您放下木窗吧。”碧珠提醒道。 “你等我再多看一眼。”弟弟总说要快点长大,如今成了这里年纪最小的考生,裴悦既欣慰,又心疼。 看不到弟弟的背影后,裴悦才放下木窗,在马车慢慢掉头时,她听到马车外有人突然提到弟弟的名字,马上让车夫停下。 声音不大,却也不小,“你们说,这次的案首,还会是裴霖吗?” “不可能吧,他才十一岁,毛都没长齐,哪里会真的做文章。不过是人裴家家大业大,或许......” 这几个说到这里,裴悦就听不到了。 但很快,又有人质疑道,“不太可能吧,科举舞弊,那是要抄家砍头的重罪。谁也没那个胆子去舞弊!” “抄家砍头是对我们这种没权没势的人,但是裴家是什么样的人?如今的裴家家主是首辅,万人之上的首辅,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这人说到这里,嘲讽地哼了哼,“为了不让独子考得太难看,总是要使点法子。不然别人说起裴家独子连院试都过不了,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人哈哈笑了几声。 裴悦听得火冒三丈,想推开木窗和这几个人理论一二,却先听到一道清冽的嗓音。 “身为学子,不以读书为重,反倒在背后搬弄是非。品行不行,读书再好也没用。你们这般质疑,也是在质疑主考官,若是让主考官知道了,你们就得先被流放砍头!” 裴悦听到这话很是舒服,掀起一点木窗,透过缝隙,她看到一位白衫公子,洁白清秀的脸庞上,两道剑眉轻轻蹙起,一脸凝重地看着其他人。 第101章 丰县严柏 树大招风,有人说好,就会有人说坏。 天下那么多人,拦不住小人,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裴悦自幼就知道这些,不过外边人的不敢在她跟前说裴家坏话,这会听到,心中很是气愤。 听到那群人质问白衫公子是谁,裴悦也好奇,继续往外看着。 “在下丰县严柏,妄议他人实在非君子所为,大家同为考生,应当以自个的才学为重,而不是说他人长短。”严柏模样斯文,说话一板一眼,衣袖随风摆动,倒是位清俊公子。 其他几人听到这话,面露不屑,有人嘲讽道,“又是一个想攀龙附凤的人,你说这些话,真要做得到才好,可别是嘴上说说!” “为何做不到?”严柏眉头轻拧,不解地看着其他人。 “呵呵,你倒是会装好人,我看你穿得人模人样,但丰县可没听过什么严家!”这人说着还推了严柏一把,严柏踉跄往后退了两步,还没站直,其他几个人又要围上。 裴悦瞧见那些人朝严柏走去,让叶竹快些去帮忙。 对付几个书生,叶竹三两下就给打趴下,不过她没下重手,只是打在了穴位上,让他们疼得嗷嗷叫。 而他们见到严柏有帮手,第一个人起身跑了后,其余几人也跟着跑了。 严柏愤愤地看着那些人,“有辱斯文!”又去和叶竹行礼道谢,“多谢这位兄台出手相助,不知可否告知姓名,来日必定上门道谢。” 马车里的碧珠低声笑道,“这位严公子,眼神不太好呢。” 叶竹为了出门方便,穿的是男装,听到严柏喊他兄台,倒是没有惊讶,“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严公子方才说得很好,我家姑娘很是感谢。” “姑娘?”严柏这才抬头往马车看去,不过有木窗挡着,他看不到马车里的人,只是听到很轻柔的一个声音。 “方才谢谢严公子出言相助,马上便要入考场了,你快些去报名吧,可别耽误了时辰。”裴悦隔着木窗道。 严柏没想到马车里会是裴家的姑娘,愣了片刻,再行礼说好。 叶竹送严柏到考场门口再折回来,上了马车后,和主子夸道,“这个严公子,品行倒是不错,希望他也能有个好名次。” 丰县就在京都边上,早些年只是个很小的镇子,但因为地势挨着京都,这些年京都屯兵的粮仓都在丰县,慢慢的大了起来。 前两年有翰林院的人提议,说希望丰县的学子能在当地院试,不过后来因为一场火灾,事情便耽搁了。 裴悦小时候贪玩,倒是有去过丰县几次,不过丰县没什么大户人家,这个严柏的出身应该一般。不过衣着洁净,发髻也梳得齐整,想来自个儿是个讲究的人。 “院试并不难,我觉得严公子可以的。”直觉上,裴悦就觉得严柏可以。 过了院试才是秀才,有了秀才功名,往后见官都可不跪,也不能随便被动刑。而且名次靠前的廪生,往后还能获得官府的补贴,彻彻底底地提高了身份。 院试要连考多场,每场考一天。在等裴霖考试结束的时间里,裴悦就近找了一家茶楼,正好一楼的天井有人在打快板说书。 一开始,说书人讲的是绿林好汉的故事,裴悦听得津津有味。 可后来换了一个说书先生,开始讲点市井八卦,后来又说到了以前有个朝代,权臣之女嫁给太子的故事。 刚开始,裴悦还没听出不对劲,可后来听到说书先生说权臣只有一子一女,又说太子蠢笨,她才觉得熟悉。 碧珠也听了出来,小声问叶竹,“你觉不觉得,这人在拿姑娘和太子为原型?” 虽然说书先生口中的男女成亲又和离,再到破镜重圆,这些剧情裴悦都没有,但就是莫名的熟悉。 等说书先生说完,天也不早了。裴悦离开时,特意叫了个小二来问,一听之下,还真是以她和太子为基础讲的故事。 不过故事是虚构的,大家也是茶余饭后随便一说,当不得真。 但在百姓们的眼中,裴悦和太子已然情根深种,就等成亲了。 裴悦回到考场外接人时,脑海中都在想下午听到的故事,等裴霖上马车时,叫了她好几句才回神。 “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裴霖考了一整日,眼下精疲力尽,只想快点回裴府休息。 裴悦摇头说没什么,看弟弟一脸疲惫,让车夫快些回去。 之后的几场考试,也都是裴悦接送裴霖。最后一场要考两日,裴悦来接裴霖时,又看到了严柏。 严柏身后仅跟着一个书童,并没有其他小厮,两人在往另一个方向去。 裴悦匆匆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带着裴霖上马车后,笑着道,“好不容易考完最后一场,你是不是能休息一段时日?” “哪能啊。院试只是科举仕途的第一步,往后的乡试殿试才更难,若是现在不打好基础,如何金榜题名,成为两榜进士?”裴霖的目标一直就很明确,他也要中状元,而且要成为晋朝最年轻的状元,只有先中功名,才能入朝为官,挑起裴家的重担。 这么一想,裴霖反倒是觉得要更努力。 裴悦不知道弟弟在想什么,不过最近这些日子,因为裴霖参加院试,反而过得快了一些。 放榜的日子在三日后,裴霖在放榜前两晚便不会睡,等放榜那日,裴霖眼底更黑了。 裴夫人看得直摇头,“你啊,到底还是年纪太小。” 往常裴霖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年纪小,但这会一心想着院试的名次,便没在听这话。 今日裴夫人也一块去看榜,母子三人共同出发,等快到考场时,裴悦和裴夫人就不方便下马车,裴霖自个儿下去看榜。 等在马车里也是一种煎熬,但外边人太多,就算带着纱帽,也容易被冲撞道。 “母亲,裴霖怎么去了那么久?”听到外边人说已经贴榜,裴悦等得心急,却只能隔着木窗缝隙往外看。 裴夫人是见过大世面的,而且她自个就是书院先生,清楚裴霖的实力,淡定道,“你不用着急,该有的名次已经定好,这会并不能改变。” “哎,我做不到啊。”说话时,裴悦的视线中突然停下一辆马车,车夫边上坐着熟悉的听书,刚想多看两眼,就见马车的木窗被推开,露出李长安那张俊俏得让人惊艳的脸。 第102章 院试案首 今日放榜,来看榜的人数不胜数。 虽然两辆马车离得近,但裴悦和李长安却不好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招呼,而且看李长安的衣着,像是低调出行。 裴夫人见女儿呆呆地望着外边,拍了拍裴悦的衣袖,问,“你在看什么呢?” 裴悦转身道,“母亲,太子在边上呢。” 听到这话,裴夫人立马皱眉,得知太子又是乔装打扮,便端正坐着,让裴悦当做不知道。 裴悦心中好奇,李长安这个时候来干什么?他又不用科考? 而对面的李长安,在问过听书后,才知道裴家哥儿也参加了这次的院试。 “裴霖功课如何?”李长安问。 “这个小的就不懂了,只是听人说过两句,想来是很好的,毕竟有裴首辅那样的父亲。”听书答完后,又问,“殿下,咱们要换个地方等吗?” “不用。”方才是李长安大意了,京都里的世家学子都要参加科举,好些人都认识他,这会就不该推开木窗。 会来这里,李长安也是想看看他资助的那些学子,都有什么名次。 读书是一件费时费力,又费钱的事。贫苦的人家,能吃饱就算不错,并没有能力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李长安为了能培养自己的人,便资助了不少学子。 这种知根知底,从小就资助的学子,用起来更能信任。而且贫寒的出身,也让他们更需要靠山。 一旦有人能脱颖而出,往后便能成为李长安的一个助力。 不过这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但在夺权这件事上,本就需要长久的排兵布阵。 “那您在这里等着,小的已经派人去看名次。”听书不敢在马车里和主子一块待着,说完后,就做到了车辕上。 没过多久,听书还没等回派出去的人,反倒是看到裴家哥儿兴冲冲地跑过来。 裴霖按捺着心中的狂喜,到马车边上后,才踮脚敲木窗,不等看到长姐和母亲,薄薄的唇瓣就高高地扬起,自豪地道,“母亲,长姐,我是案首!” 院试案首,这可是上千人里的第一名。 而且京都一带世家最多,人才也最多,裴霖年仅十一岁便中了案首,听得马车里的裴悦欢喜地拍手。 迫不及待地推开木窗,看着弟弟的小脸,她高兴道,“你快上马车,我们带你去回家庆贺。这么大的好消息,应该告诉所有亲戚!” 裴夫人也很高兴,裴霖这次又中案首,差一点就是小三元,这个成就,就是裴阙当面都差一点。 裴悦兴奋地让弟弟快上马车,却没注意到,对面的车窗微微往外推了一点。 等裴霖上马车后,裴夫人也夸道,“霖儿果然有能耐,你小小年纪能有此成就,母亲很为你自豪。” 裴霖同时得到了姐姐和母亲的称赞,就算再早熟,也无法掩饰现在的喜悦。 裴家的马车掉头往回走,而李长安的人还没回来。 听书忍不住掀开帘布和主子道,“殿下,裴家哥儿还真厉害,十一岁就能中院试案首,太了不起了。想当年,小的十一岁时,连《三字经》都背不齐呢!他那么会读书,对您也好!” 若是裴霖能干,李长安就有个得力的小舅子。这么一来,岳父厉害,小舅子也厉害,往后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长安直接忽略了听书的最后一句话,而是嫌弃地看着听书,“就你那脑袋,三十岁也背不完《三字经》。” “嘿嘿,人各有所长嘛。”听书一点也不羞愧,“别人也没有小的练武厉害,那些单薄的读书人,来一百个也不是小的对手。” 听书功夫确实好,不然他脑袋不机灵,又不会读书,就算是李长安自个儿挑的人,也留不住那么久。 李长安笑了笑,“别夸你自个儿了,快些去看看,今年的几个人考得如何。” “好嘞。”听书马上下了马车,但不等他走到榜单前,就遇到看榜的人,一番对话后,忙回来报喜,“殿下,这次来参加院试的五个人都中了呢,其中最好的中了第三!” 院试能中第三,往后考举人时,便有很大的希望能中。中了举人,便获得选官的资格,也算不枉费李长安的一番培养。 李长安心情大好,“你带上钱袋,请他们去春风楼吃一顿,该怎么吃就怎么吃,不用心疼钱。” “您不去吗?”听书问。 李长安摇头说不去,他要去了,便太引人注目,别人也知道这些人是他的。只一个听书出面,不那么容易被人关注。 院试放榜,凡是中秀才的,今日多半家里或者酒楼摆了席面。李长安想到裴霖中了案首,想来裴家这会正是庆贺的时候。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让车夫驾马车去官衙,他估摸着,裴阙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回去了,正好半路打个照面,他都说了恭喜,裴阙怎么也得请他喝一杯才是。 李长安想和裴悦假成亲,确实是想借裴家的势。 他虽是太子,可比起手中权利和声望,都远不如裴阙,甚至要差非常多。 在岭南时,李长安得到了裴阙的许多指导,而不是被裴阙针对,他的胆子便大了一点。既然裴阙不讨厌他,那他能做的便会更多一些。 与此同时,裴悦一行回到裴府后,确实让管家去准备好酒好菜。再派人去其他亲戚那报喜,过两日,裴家会给裴霖摆酒请客,今晚暂时就裴悦一家,再加上一个贺皓。 贺皓一收到消息,便立刻赶来裴府。 贺皓自个读书一般,也是被裴夫人压着读了许多书,不然他更不会读书。听说裴霖中了案首,带了贺礼直接奔来。 马车停在裴府门口后,贺皓刚下马车,就看到不远处来了辆裴家的马车。 在贺皓好奇来的是谁时,就看到裴阙先下了马车,随后是太子。 贺皓:……太子?裴大人什么时候和太子关系那么好了? 第103章 委屈哒哒 裴阙遇到太子时,确实很意外。 他知道裴霖今日放榜,故而想早点回府,也想早点知道裴霖的名次。 但他没想到,会在半路遇到太子。 而且太子见面就说恭喜,还说裴悦今晚设下宴席,要和裴阙一块回去。 当时,裴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太子其实是傻的,只是他们误会了。 就在裴阙错愕的瞬间,太子便上了马车。 人都上了马车,裴阙想拒绝也太迟了,只能带着太子一块回来。 瞧见前边站着的贺皓,裴阙对贺皓招手,等贺皓走近后,三人才一起进府。 贺皓一直在拿余光瞟裴阙,希望能看出一点什么,但裴阙并没有看他,反而时不时能看到李长安。 “贺世子这般看孤做什么?难不成孤的脸上有东西?”李长安注意到贺皓的目光后,笑着转头去看贺皓。 贺皓立马转身说没有,随口道,“殿下今日怎么得闲?” “可能是缘分吧,正好在有空时遇到裴大人,这才有机会来裴府赴宴。”李长安语气带了感激,双眸带着浅浅的笑意。 贺皓半信半疑地点头,再去看裴阙时,发现裴阙已经往前走了一些,赶忙快步追上。 而这会的裴悦,正跟着母亲忙着布菜。 裴霖本想帮忙,但裴悦说今日他最大,坐着休息就好。看着忙活的姐姐和母亲,裴霖心痒难耐,起身道,“我去看看父亲有没有回来。” 裴悦转头看了眼天色,发现太阳正好,还没到落山的时辰,让裴霖先别急着去等,“父亲没那么快回来,你就坐着吧。如今你中了秀才,往后有你忙碌的时候,趁着这两日得闲,好好玩玩。” 别人家是怕孩子太贪玩,裴悦则是怕弟弟读书太多,小小年纪就一副看成模样,往后大了更不可爱。 裴霖倒是没听话,转身飞快就跑了。 “这小孩。”裴悦摇头叹气后,又和母亲笑道,“母亲,裴霖还真是厉害,他能有这般名次,也是咱们裴家未来的希望了。” 裴夫人坐着看花样,“裴霖确实不错,你们姐弟俩都是好的。就是裴霖太老成一些……霖儿,你为何那么快就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看到裴霖跑回来,裴夫人上身虚虚地往前倾一些,讶异道。 裴霖迈过门槛,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我方才看到太子殿下,他和父亲一起朝这边走来!” 远远地看到父亲几人,发现太子也来了后,裴霖震惊地跑了回来。 裴悦听到太子也很意外,确认地问了一遍,“你确定是太子,没看错?” “当然不会看错,太子那张脸,谁都不可能看错。”裴霖肯定道。 听完这话,裴悦立马转身出了屋子。裴家的长廊很宽,可以让四五个人并排走过,所以裴悦刚走没两步,就看到李长安和父亲并排走来,贺皓则是慢了他们两步。 而走近的李长安也看到裴悦,浅笑着喊了句“悦儿妹妹”。 一声悦儿妹妹,让裴悦瞬间回神。 明明就没请李长安,可李长安却在这个时候来了,难不成是父亲叫来的? 在裴悦思索时,裴阙三人已经走到她跟前,只能先行礼问安,“见过太子殿下,父亲。” 贺皓从裴阙身后挤到裴悦边上,倒是没啥眼色,嗅到饭菜的香味后,笑着问裴悦,“今儿是不是炖了羊蹄?还有粉肠!” 裴悦斜了贺皓一眼,这个猪头,眼下是说吃什么的时候吗? 但贺皓没收到裴悦的眼神,而是兴冲冲去找裴夫人。 裴阙和裴悦解释,“路上遇到了太子殿下,他听说霖儿中了秀才,特意过来庆贺。” 说到“特意”两个字时,裴阙故意加重了点语气。裴悦去看李长安时,只见李长安笑眯眯的,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人都到了裴府,裴悦只能请李长安一起进屋。 李长安倒是有礼,先问裴夫人安好,再站着等裴悦安排座位。 裴家人少,自家人用饭时,都是坐一桌用饭。裴夫人是把贺皓当自己儿子,故而也没避嫌。 但这会来了个太子,分桌又太刻意,不分又尴尬。 裴悦懒得想那么多,便让李长安坐在父亲和贺皓的中间,她则是坐在贺皓的另一边。两个人中间隔了个贺皓,贺皓却只顾着桌上的美食。 “都是一些家常菜,太子殿下不要嫌弃哈。”裴霖起身给李长安倒酒,他特意拿了府里度数最高的,给李长安倒了个满杯。 李长安笑着说很好,“就是家常菜才有味道,我更喜欢这样的菜。霖儿快些坐下,不用特意为了我忙活,今日我厚着脸皮跟来,应该是我来当小辈,给裴大人敬酒才是。” 说着,李长安也给裴阙倒了满杯,并举杯邀裴阙一起喝酒。 裴阙看了眼手中的酒杯,他还没说话,贺皓倒是先附和着说干杯,真把李长安当成一般家人来喝。 等贺皓一饮而尽,再去看李长安时,李长安才闷下杯中的烈酒。 裴悦看李长安喝得爽快,以为李长安是海量,可才喝了三杯,李长安的眼睛一圈便红了。 李长安的皮肤本就很白,这一上脸,便显得更红了。 贺皓喝了两杯便来了兴致,拉着李长安要玩行酒令,可做起行酒令来,贺皓总是输,反倒是先把他自个儿给灌倒了。 酒过三巡,贺皓和李长安都醉醺醺的。裴夫人让人准备了醒酒汤,可李长安就是不喝,直到裴悦看得烦了,用手捏住李长安的脸颊,李长安才眼神迷离地张口,委屈哒哒地看着裴悦,“悦儿妹妹,你为何打我?” 坐在不远处的裴阙夫妇,听到李长安这么问,一个是眼光狠厉,还一个则是有种完蛋了的感觉。 裴悦却捏着不松手,催着道,“你少说点醉话,把醒酒汤喝了就回东宫去!” 她觉得李长安实在讨厌,喝不了就别喝嘛,干嘛非要跟来裴家,还硬要喝酒。现在喝醉了,人虽然乖乖坐着,可那眼神也……也太无辜了一点,活脱脱像个小可怜,让人看到就想欺负一下。 她是越看越心烦! 第104章 裴家摆酒 到最后,醒酒汤是灌下去了,李长安却昏昏欲睡。 裴悦看李长安困了,便让人喊了听书进来,熟稔地吩咐听书,“快点背太子回去吧。” 听书瞧见主子喝醉,迟疑片刻,便过去背人。 贺皓往常醉了都是歇在裴府,今日也是一样,裴悦安排完贺皓和李长安后,她正打算也回去时,却瞧见母亲正望着她。 “母亲,您还有事?”裴悦问。 裴夫人张了张嘴,却说没事,“你快点回去歇着吧,过两日便要给霖儿摆酒,明日还有得忙呢。” 裴悦点头说好,打了个哈欠,从正院回去后,简单洗漱就睡了。 而听书背主子上了马车,等马车动了起来,他便一直盯着主子看。 他跟了主子十几年,头一回看主子喝醉。主子虽然喝酒上脸,却是个海量。不过因为上脸,在外边和其他人喝酒时,倒是很容易借此装醉。 现在这会,听书却有点把握不好,不知主子是真醉还是假醉。 “殿下?”听书试着唤了一句,伸手在主子眼前挥了挥,没得到回应后,又往前坐近了一点。 “你要再过来,孤就把你的手给剁了!”李长安睁眼瞅了下听书,吓得听书立马后退坐好。 虽说没有醉到意识模糊,但裴家今儿的酒确实够猛,他现在头有些疼。 坐直后,李长安摸摸自己的脸颊,裴悦那丫头真是下了狠手,这般用力捏脸,也不怕他生气? 倒是大胆! 一开始,李长安是有点醉的,所以才会在迷迷糊糊间问裴悦为何打他。但那碗醒酒汤灌下去,李长安就清醒许多,后来不懂怎么和裴悦说话,便继续装醉睡觉。 马车颠簸,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寂静漆黑的街头,李长安胃里如火烧了一样,打开水壶灌了一大口。 听书看主子有些醉意,好奇道,“殿下,裴家人都那么会饮酒吗?” 李长安想了想,好像不是的。只有贺皓一直在找他喝酒,而且裴霖给他的酒,好像……不太一样。 晃了晃脑袋,李长安试图清醒一点,但酒的后劲也大。 他这次,算是这辈子喝最醉的时候了。 回到东宫时,听书扶着主子下马车,福子看主子醉得走不稳,立马问听书怎么不看着一点。 “我哪里敢进屋去啊!”听书想到裴大人也在,就会害怕。而且裴家人特别懂事,在主子用饭时,也把他叫去用饭。想到这个,多少有点心虚。 一番伺候后,李长安也不能再处理公务,只能躺下休息。 大家都是一觉到天亮,李长安是头疼脑胀地去上学,裴悦则是开始忙活宴席的事。 裴霖考上秀才是大喜事,裴阙是说,这个时候可以好好办次酒,正好看看还有谁会来,又有谁不会来。 裴悦帮着母亲布置宴席,裴霖则是坐在一旁写请帖。 裴家家大业大,往来亲朋也多,一旦办起宴席来,那都得上百桌。 连着忙活了三日,裴悦才把大部分事情安排好。 裴霖写完了请帖,只不过,他有个犹豫的事,故而在傍晚时来找裴悦。 “你问要不要给太子送请帖?”裴悦再次确认。 裴霖蹲在地上陪黑仔玩,点头说是,“他现在还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夫,按理来说,这份请帖要送去东宫。姐,你迟迟下不了决定,是不是喜欢上太子了?” 关于太子那张脸,裴霖不得不承认长得有点太好,若是一块儿待久了,她怕姐姐守不住。 “你想什么呢!”裴悦也蹲下,捏住弟弟没什么肉的脸颊,“给他送一份吧,他那么忙,也不见得会来。上回你故意给他喝烈酒,你也是大胆,那可是太子,要是喝个好歹,父亲可要打你板子。” 裴霖抵死不认,“就是拿错了而已,我又不常饮酒,哪里分得出什么是烈酒。” “你少来!鬼才信你这些话。”裴悦松开弟弟的脸,看黑仔最近又胖了,起身交代碧珠,“和院子里的人说,不能随便喂黑仔吃的,看它这般圆滚滚的,若是脱了这层毛,别人都要说它是猪。” 黑仔听不懂裴悦话中的意思,还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肥肥的肚子。 裴霖摸着黑仔的肚皮,玩得不亦乐乎。 姐弟俩说好请帖的事,裴霖回去后,就让人给东宫送去请帖。私心里,他并不希望太子过来。 到了摆酒那日,裴霖和父亲在前厅招待男客,裴悦跟母亲在后院接待女客。贺皓和安莹莹也过来帮忙,裴家许久没有摆酒,一时间,来了好些人。 等看到夏思雨时,裴悦还特意带着夏思雨去落座,“思雨妹妹是第一回来裴家吧?” 因为裴夫人没出嫁之前,曾和夏将军相看过,当时还被裴阙给捣乱了。虽说当时裴夫人和夏将军没成,裴阙却记着这个事,故而两家人之后来往也比较少。这次会给夏家送请帖,还是裴阙在岭南时,得了夏将军的助力。 夏思雨轻笑着点头,“以前总听人说裴府大,这次亲自来了,才知道是真的大。” 裴悦瞧见前面有几个夏思雨可能会认识的人,便带着夏思雨过去,想安排夏思雨先坐着玩一会儿。 但她刚把夏思雨带到凉亭,叶竹就把她叫了出来。 “姑娘,寿王来了。”叶竹小声道。 “不是没给他送请帖,他怎么来了?”裴悦听到寿王便皱眉。 裴阙这人记仇,因为之前蒋家的事,裴阙特意交代别给寿王和蒋家送请帖。 现在听到寿王来了,裴悦总觉得这人不是真心来喝酒,怕是要找事。 “这话是贺世子让人传来的,说寿王带着蒋家的两个表兄一块来,老爷看到他们时,差点没笑出来。”但因为今日是裴家摆酒,寿王又是个有身份的,裴阙不好赶人。如果只有蒋家人,裴阙就直接把人轰出去。 裴悦想了想,“寿王是男客,他在前院有父亲和霖儿看着,应该还好。” 话音刚落,秋和又来找裴悦,“姑娘,贺世子又派人来传话,说太子殿下到了,这会正拉着寿王比投壶呢。” 第105章 偷情鸳鸯 正院里,李长安已经赢了寿王两局,五局三胜的投壶,若是李长安再赢一局,寿王便要惨败了。 “这局长俭先来。”李长安抬手做出请的手势,唇角一直弯着浅浅的笑意,“长俭往日公务繁忙,想来没什么时间偷闲吧?” 寿王拿了箭矢,瞧着太子得意的小表情,他很想赢下这一把,可手中的箭矢刚投出去,刚转了个圈,最后还是落在地上。 而李长安紧随其后地投中箭矢,哎哟道,“实在不好意思,孤又赢了长俭。” “皇兄厉害。”寿王行礼祝贺道。 四周围着看热闹的人,也都来恭贺李长安。 李长安谦虚道,“哪里哪里,明明是长俭让着孤。真是没想到,长俭今日能得闲,咱们兄弟俩好不容易都有空,待会得一块儿喝几杯才是。” 众人都知道太子读书不成,谋略也不行,倒是对于这些吃喝玩乐的事很外行。当下就有人眼神鄙夷,不过没人敢出来多言。 寿王应声说好,不过和李长安一块往府里走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端茶的丫鬟,只好单独去换衣裳。 等身后看不到李长安的身影,寿王才长叹道,“可算是甩了他,朱成,这里是去裴家内院吗?” 朱成是寿王随从,点头说是,“这边没人,待会翻过墙,就能到内院。想来裴姑娘这会忙着招待客人,一切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就成,今日若是没成,你们的脑袋都别要了。”寿王冷冷丢下一句,又回头看了两眼,确认没人跟着后,才继续往前走。 与此同时的裴悦,确实在招待客人。听到太子和寿王都来了,她这会虽然好奇前院的事,但她也不好过去。 她打小跟着母亲学了各种东西,包括管家在内,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 这会也是一样,就算偶尔会听到有人谈论她,裴悦也只当作没听到。只要不说过分的话,被人八卦两句也无所谓。 更何况,她本就是风口浪尖里的人,拦不住别人的谈论。 站了一个多时辰,裴悦有些累了,打算去找母亲。不过刚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一个丫鬟匆匆过来,说表姑娘让她过去一趟。 在自家的院子里,又是认识的丫鬟,裴悦也就没多想,带着碧珠就跟着去找人。 裴家的院子极大,拐过两条长廊,四周都还能看到一些人。 “表姐到底是在哪个院子啊?”裴悦走了那么久,想着再走就有点偏了,她不懂表姐为何会来这里? 丫鬟却说就在前面,拐个弯便到了,裴悦才跟着继续往前走。 可她刚拐弯,就被人蒙住嘴,碧珠刚叫一声,也被突然冒出来的人打晕。 方才带路的丫鬟,看到来人后,立马恳求道,“殿下,奴婢已经按您的要求办事了,您得带着奴婢一起走。” 寿王敷衍地说好,扛起裴悦就往假山里走,留下朱成处理丫鬟和碧珠。 丫鬟是裴府外边买来的,没有家人在裴府,如今寿王许诺给她金银财宝,一时间就心动了。 朱成说要带丫鬟离开,但等丫鬟刚转身,就被打晕了。随后,朱成便把人背到附近的池塘,把人塞进水中,等没了气,再松手。 裴悦这会被迷晕了,寿王把裴悦放下后,端详着裴悦绝美的面容,手指划过裴悦细腻的脸颊。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当初裴悦一而再地拒绝他,让他在蒋家和母后那颜面尽失,那会他就觉得裴悦太端着。明明就有无数贵女想要嫁给他,偏偏裴悦不愿意,还对他爱答不理。 后来裴悦被赐婚给太子,他更觉得被嘲讽。 寿王早就想看高高在上的贵女被践踏,他要蹂躏她,看她生不如死。也要太子吃下这个闷亏,娶一个被他凌辱过的女人。 看着裴悦白皙的肌肤,寿王喉结一滚,知道时间不多,迫不及待去脱衣服。 寿王是想快点办事,毕竟裴家护院极多,若是被人抓到,他就会有大麻烦。但只要人跑了,他就可以咬死不认。 他特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原想着这里不会有人来,但没想到,还有和他一样想做野鸳鸯的人。 而碧珠没被完全打晕,被朱成扛着时,迷迷糊糊地醒来后,她发现不对劲,就张口揪住朱成的后背。 朱成疼得叫了一声,摔下碧珠的同时,也惊吓到假山里的那对野鸳鸯。 碧珠急声大喊,“来人啊……呜呜……” 一句喊叫,让那对野鸳鸯更以为他们被发现,男子先惊慌失措地从假山后跑出来,第一眼就看到朱成在捂碧珠的嘴,“来……来人啊!有刺客!” 男人的嗓音嘹亮而具有穿透力,一下子就引来了附近巡逻的家丁。 朱成本想弄死碧珠,可看事情不成,怕他和主子被抓个现行,赶忙松开碧珠,进假山去找主子。 而寿王才刚解开自己的衣扣,却听到有人喊护卫,见到朱成的第一眼,就咬牙骂,“废物,你是干什么吃的!让你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要你干什么!” 朱成低头认骂,“殿下,快点走吧,裴家的护卫出了名的厉害,咱们再不走,可就要来不及了。” 寿王不想走,毕竟衣服都没脱完,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下次怕是不能够了。可听到外边的呼喊声,他只能带着朱成离开。 碧珠被朱成松开后,顾不上喉咙的难受,立马朝朱成的方向追来,等看到晕倒在地上的主子,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 但她擦了眼泪,还得去挡在进口,让护卫换一个方向追人。不然主子被看到这副模样,就算这会没事,也会被人传闲话。 裴家很大,护卫也很多。护卫们追着到墙边,看到两个人影翻到前院,立马跟着翻了过去。 可是前院客人太多,不一会儿,那两个人的声音就消失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去找老爷。 裴阙听说家里来了刺客,立马让护卫们去找人,宾客们听到有刺客,大家都往正厅靠拢。 只是护卫们却没找到人,他们没看到刺客正脸,只看到衣裳,可那衣裳极为普通,和裴阙形容后,裴阙立马就猜到是特意换了衣裳的。 没有抓到人,又引得宾客人心惶惶,裴阙只好亲自带着人去巡查。 把前院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可疑人,最后还是门房的人说寿王在半个多时辰前走了,裴阙才皱眉停下,瞬间黑了脸。 第106章 落子无悔 裴悦被掐了人中才醒过来,因为被用了迷药,人这会晕晕乎乎,被扶起来时也是头重脚轻。 叶竹拿了个鼻烟壶放在裴悦鼻子下,裴悦嗅到一股薄荷的清香后,人才渐渐有些精神。 “姑娘多闻闻,等待会好一点,我们再出去。这会前院在抓人,姑娘有什么事,都得先去人群里露个脸。不能让人把刺客的事,联想到您的头上。”叶竹一边说,又一边拿出一个药丸让裴悦含着。 这个时候,前院大张旗鼓地抓人,裴悦要是有个什么不适,难免会被人联想。 姑娘的名声重要,万万不能出差错,不然闹出去,裴悦真做不了人。 “差不多了。”裴悦深吸一口气,忍着头疼站起来,她带着叶竹往外走,碧珠已经被安排去休息。 等她回到院子里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表姐。 安莹莹皱眉过来,“悦儿,你知道刚才院子里出现贼人吗?” “我知道,所以特意赶过来安抚大家。”从小接受良好的教养,让裴悦这会还能气定神闲地说话,若是其他姑娘,早就哭得不能自拔。 但她这会不能哭,要是哭了,她和裴家的脸面都没了。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贼人,竟然如此大胆? 裴家的护卫不说京都最好,却也能排上前三,特别是裴家豢养了许多暗卫。也就是有那么多护卫,才能及时去追贼人。 跑到裴家,特意迷晕她,只为了她的美色? 裴悦觉得不太可能,反而这个贼人,更像是今日宾客中的一员。 就是不知道,这会前院的人,有没有抓到贼人。 在这么想的时候,裴悦又笑着和姑娘们说话,一番周旋后,母亲身边的嬷嬷才来找她。 今日府里到处都可能有人,那么多眼睛盯着,裴夫人这会也不能多问,看到裴悦没事后,才紧紧握住裴悦的手。 “前院有你父亲,莫怕。”裴夫人柔声道。 裴悦点点头,想到刚发生的事,心里还是怕得厉害。也就是在母亲跟前,她才敢露出一些害怕的表情。 与此同时,前院里,裴阙和众人说了没事,等众人散开后,看到太子正在下棋,还是自己和自己下,便走了过去,坐在太子的对面。 他们这会只知道府里出了贼人,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李长安捏着一枚黑棋,犹豫不决地落下后,转头看了一圈,“怎么没看到长俭?” “门房的人说,寿王殿下方才离开了。”裴阙沉声道。 “离开?”李长安面露不解,“这才刚来没多久,连饭都没吃,怎么就走了呢?” “是啊,怎么就走了呢?”裴阙重复了一遍李长安的话,看李长安刚下的是一步死棋,不由笑道,“殿下怎么给自己走了死棋,这不是自断后路吗?” 听到这话,李长安才拍手低头去看,发现真是死气后,懊恼得想伸手悔棋,却又停住,“可惜了,落子无悔,人也好,下棋也好,都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走了死棋,也就代表这局是孤输了。” 说到这里,李长安无奈摇头,“罢了罢了,到底还是落子无悔。” 裴阙觉得李长安这是在暗示寿王这步走错了,寿王这般大胆,就是明目张胆地和裴家作对。而李长安这么说,是在和他说,寿王再次和裴家作对,是走了步死棋。 裴阙也觉得寿王太大胆了,看着太子的棋局,其实刚才太子有很多个地方可以落子,却偏偏走了步死棋。 这个时候,裴阙看李长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多了些欣赏。 李长安当作没看到裴阙的打量,重新归置棋子,“一个人下棋没什么意思,裴大人要不要陪孤下一局?” 下棋如人生,排兵布阵,都得一步步地预想好。 裴阙没有拒绝,“那就下一局吧。” 两个小贼的出现,并没有影响到这场宴席,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就是裴家人的心情各有不同。 等正午摆席的时候,裴夫人见到裴阙,得知没抓到人,眉头不自觉地拧紧。 “夫人怎么了?”裴阙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裴夫人把裴阙带到一旁,还没说完内院的事,裴阙就拧紧拳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继续去追呢?” 裴阙的面色黑沉得可怕,眼里露出杀气,“寿王真是给自己走了一步死棋!” “寿王?这个事和寿王有什么关系?”裴夫人追问道。 “我带着人在前院搜查过一遍,什么都没找到。这个时间里,只有寿王带着人走了。”裴阙对自己府上的护卫很有信心,不可能有人能在这个时候翻墙离开。 裴夫人听得心情更沉重,寿王曾多次和裴家示好,不过都被裴家婉拒。她是真没想到,寿王能干出这个事情来。 “碧珠看到随从的脸,待会找画师把那随从的脸画下来,若真是寿王的人,这个事咱们得从长计议!”裴夫人沉声道。 夫妇二人说话的时间有点久,裴霖找了过来,说快要开席,让他们赶紧过去。 裴阙只好先带着裴夫人过去,两个人都心情很沉重,自家女儿遇到这种事,还不能声张。这会凭谁都能看出裴阙心情不好,往日敢嬉闹两句的,这会也不敢多笑。 李长安作为太子,和裴阙同桌,察觉到裴阙神情的变化后,心里也在嘀咕是不是和方才贼人有关。 裴阙喝了两杯,就借口去茅房,找来了朔风和临风两个人,“你们两个,带着裴磊一起去寿王府,让裴磊去说话,你们一个偷偷潜入寿王府。就问寿王为何走得这般快,我这里还备了两壶好酒,让寿王快来喝一杯。” 说这些话时,裴阙是咬着牙说。 朔风问,“若是寿王不来,那怎么办?” “他要是称病,又或者不敢来,你们就让裴磊放大胆量去闹。至于怎么闹,裴磊会知道的,他当了管家那么久,这点事没问题的。”裴阙吩咐完后,转身时,正好看到裴霖在不远处,对着裴霖招招手,让裴霖过来一下。 第107章 震惊朝野 裴霖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可以感知到有不好的事发生。 走到父亲身边后,听父亲让他去招待客人,追问道,“那您呢?” 裴阙拍拍裴霖的肩膀,“为父有其他事要做。” 叮嘱完裴霖,裴阙就带着画师去找碧珠作画像。 等画像期间,去前院转了一圈,等裴磊回来说寿王称病不过来,裴阙就带着画像进宫去了。 裴府今日设宴,皇上听到裴阙来时,还很意外,等裴阙把画像承上去后,皇上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 裴阙不能说寿王要对悦儿不轨,这个一说,悦儿和太子的婚事是没了,可悦儿的名声也就彻底没了。 “这个人打伤微臣府内的奴婢,还淹死一个丫鬟。与他同行的,虽然没看到脸,但事发后,寿王立马离开。”裴阙很少会在皇上面前表现出生气,但他这会极为愤怒,也就顾不上收敛怒气,“寿王的人这般行事,微臣实在不懂,到底是微臣在他眼里不值一提,还是寿王实际胆大妄为?” 皇上听得直愣愣的,但裴阙连画像都拿来了,还有丫鬟可以作证是寿王府的人。他这会处于震惊中,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裴阙也就静静地等着,听皇上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又冷笑道,“有没有误会,皇上把寿王请来当面对峙,不就好了?” 既然寿王要躲,裴阙偏不让他躲。 皇上当即就下令让寿王进宫,传旨的内侍匆匆出了宫,恰好在宫外遇到太子。 李长安听说裴阙进宫了,父皇还要诏寿王,越发好奇怎么了。不过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仁政殿的比较好,他便让人注意仁政殿的动向。 等天色微微暗时,寿王才到仁政殿,他刚进大殿,就给皇上跪下,“恳请父皇降罪,是儿臣没约束好下属,方才回了王府,才知道那两个胆大包天的,竟然干出这种事来!” 他小脸苍白,像是真的病了一样,恳切地去看裴阙,“裴大人,本王已经把那两人抓起来,已经让人送去裴府。是打是杀,全听裴大人的。但这个事,本王确实不知情。他们说是想过去瞧一瞧,本王也不知真假。” 寿王先开口讨罚,倒是坐实了贼人是他下属。但他又撇清关系,说和他没关系。 其实回寿王府时,寿王就有些后悔。特别是事情没办成,他更后悔。 他这人平时装太久,外表端着光风霁月,可日子久了,一直憋住的气就会让他冲动。像上次出手对付裴悦,也是一样。 “若是无意闯入,何故要杀人?还是说,杀人灭口,就可以当作没事了?”裴阙直直地盯着寿王,王爷又怎么样,还没登上皇位就那么嚣张,他今日可不会留半点面子,“微臣实在想不通。往日王爷总是一副仁爱的菩萨心肠,现在下属却如此狠厉。到底是王爷装的仁善,还是王爷连御下的能力都没有?” 这话是啪啪打在寿王脸面上,丝毫不留情面。 连皇上都听不下去,沉声喊了句“裴阙”。虽然皇上也觉得寿王的解释牵强,可到底是他的儿子,这会被裴阙打脸,他的面子也不好受。 裴阙也给皇上跪下,“是微臣失言,还请皇上恕罪。不过微臣也是情急之下才会如此追问寿王,按照事实来说,皇上也觉得寿王的解释说不过去吧?” 到底要怎么处置寿王,还是要皇上说了算。 就算裴阙手握大权,往日皇上也要顾忌裴家,但皇上到底还是皇上,裴阙也只是一个臣子。 裴阙把话抛给皇上,就是让皇上来下决定。 而皇上看裴阙如此生气,猜测可能不止是死了个丫鬟,但这种时候,他选择不多问。 不过寿王这次……皇上沉下了脸,思绪转了转后,错开了裴阙的脸,看着寿王道,“长俭约束下属不当,确实该罚。不过念在你不知情,就罚半年俸禄,和闭门思过一个月吧。” 半年俸禄对寿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闭门思过一个月,那也就是在府里吃喝玩乐一个月,怎么思过,外边人也管不到。 裴阙当场指出寿王是装仁善,却也只换来这个结果,可见皇上还是要护着寿王。 “裴爱卿,你可有异议?”皇上也学着裴阙,把话题抛回来。 裴阙说没异议,“皇上是仁君,您的处罚自然是好,也希望寿王殿下能吸取教训,往后用人得注意一些,不然下次怕是会牵连更多。既然事情说到这里,那皇上,擅闯微臣府宅内院的两个人,可以交给微臣处理吧?” “自然可以。”皇上同意了。 “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不打扰皇上休息。”裴阙行礼退出仁政殿,等转身时,眼里尽是杀气。 而裴阙一走,寿王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父皇,儿臣……” “不必多言,你下去吧。”皇上摆摆手,眉头紧皱,“这一个月里,你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做。长俭啊,朕原以为你是个最省心的,但可不能被人给蛊惑了。在什么位置,就要尽什么样的责任。有些时候,心气太高了可不好。” 听到父皇若有所指的话,寿王手脚冰冷,走出仁政殿后,便晕了过去。最后还是内侍们抬着出去。 而寿王被罚的事,立马震惊朝野。 以前都是太子被罚,现在却成了寿王,这个事还和裴家有关,大家一时间看不清是怎么回事。 裴悦往后几日都是昏昏沉沉,脑子里乱得很。待着屋子里,哪里也不愿意去,那日虽没看清寿王的脸,可后来听说是寿王后,想到寿王这个人,她就犯恶心。 而皇上只是罚寿王闭门思过,这样的处罚,无非是让人议论一个月,对寿王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就在裴悦还没打起精神时,叶竹突然来报喜,说投靠寿王的两个官员都被查了,一个受贿,还一个是谋害人命。 “是父亲出手查的?”裴悦问。 “自然是老爷让人查的,一个是二品大官,还一个是三品官,都是支持寿王的官员。全被镇抚司的人给查了和底朝天,据说镇抚司的人还在查。”镇抚司是裴阙为官时最开始待的地方,不需多言,便知道是裴阙动手,叶竹继续道,“听说太子也出了力,听临风叔说,这两个人的名字,都是太子给的。” 第108章 阴招损招 裴阙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谁要惹了他,那是一定要加倍奉还的。 宴席之后,裴阙就去忙这些事。 裴夫人每日都会来看裴悦,现在听到寿王被砍了左膀右臂,裴悦才来了点精神。 “父亲现在可回来了?”裴悦起身问叶竹。 叶竹转头看了眼天色,猜道,“就算这会没回来,再过一会也会回来了。” 叶竹刚说完,裴悦就起身出门,叶竹赶忙追了上去。自从宴席的事之后,老爷就要她和秋和,一定要有一个跟着主子。 裴悦到父亲书房时,父亲还没有回来,她随手拿了本书架上的书,刚翻了两页,才听到父亲喊“悦儿”。 裴阙看到女儿有些意外,长腿迈过门槛,走到椅子边上,坐下后,问,“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我都听叶竹说了,父亲查了寿王身边的两位大臣。”裴悦坐到父亲对面的红木雕花椅上,“父亲接下来,还打算做什么?” “彻底断了蒋家在冀州的财路。”裴阙道。 蒋家的财路,就是寿王和继后的财路。 以前不是裴阙不查寿王的事,只是朝堂盘根错节,一旦开始查贪腐,就会涉及太多人。若不是政见不和,或者太大的案子,一般也不会特意去查。 但是寿王这次,彻底惹毛了裴阙,触碰到他的逆鳞。既然皇上护着寿王,裴阙就只好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来对付寿王了。 而裴阙开始动手,其他的朝臣也会跟紧方向,有些怕死的,已经来找裴阙投诚。 不过连着办了两位大臣,裴阙已经收到了皇上的敲打。皇上的暗示是,裴阙报复的已经够多了,要是再打击下去,朝堂也要跟着乱了。 既然皇上又开口让裴阙收手,那裴阙就不动京都里的人,而是直接解决了冀州的事。 要对付冀州,便是直面蒋家,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太子和蒋家僵持了那么久,还是因为蒋家在冀州盘踞太多年,扎根太深了。 不过,裴阙不是太子,裴家发展那么多年,自然有另外的方法。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阴招损招,裴阙也会。 裴悦听到父亲要动冀州,立马想到了李长安。 “父亲。”她抿唇看着父亲,晶亮的眸子转了转,“父亲斩断寿王的左膀右臂,他这会必定生气,若是反扑,咱们裴家也会因此惹上诸多麻烦。” “不过,咱们也不能因为怕事就后退。”裴悦又补充道。 裴阙说没错,“这个时候,寿王正在禁足。既然皇上让他思过一个月,那就好好体验一下无可奈何的日子。悦儿啊,你是裴家的女儿,你有嚣张跋扈的底气,就算是寿王又怎么样?他欺负你,那也得付出代价。” 裴阙没有直接对付寿王,就是知道皇上不会允许,但查贪腐是对朝廷有益的事,就算皇上有暗示,那也不能当众表示不满。 在裴悦父女俩说话时,寿王府里,则是一片死寂。 蒋华轩到寿王府时,府里的下人都站在大殿外,没一个人敢进屋去。 内侍小声提醒,“蒋大人,王爷这会心情不佳,您待会得注意些,王爷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还有脸生气?”蒋华轩甩袖进了大殿,看到坐在地上喝酒的寿王,气就不打一处来,“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舅舅也是来看本王笑话的吗?”寿王手里拿着酒壶,眼神涣散,一副好几日没睡好觉的模样。 “笑话?有什么笑话好看?”蒋华轩拿掉寿王手中的酒壶,拽着寿王坐到椅子上,“不过没了两枚棋子,他裴阙纵使再有本事,也到此为止了。外边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您得摆出您王爷的姿态,让他们觉得是裴阙无礼。” 到现在,寿王也没和蒋华轩和继后说实话。只是说想探探裴家的实力,没想到是他大意。 这几日在王府里,寿王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个人被查了,那个人又来求救。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传进王府,奈何他又在禁足,连王府的大门都出不去。 而且往日建立起来的形象,这会朝中也形成各种猜测。 他无措地望着蒋华轩,“舅舅,你帮帮本王,帮本王想个办法,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摆脱这件事带来的影响?” “王爷先喝口茶,听我慢慢说。”蒋华轩看寿王状态不好,让人先端了温茶进来,再道,“裴阙那个人,年轻的时候就没一个好名声。后来还是裴家老爷子死了,他才有所建树。你积累了那么多年的好名声,冲动一次不算什么,咱们放出流言去,就说是裴阙得理不饶人,到时候看看大家都帮谁!” 蒋华轩一口气说完,看着寿王尚且稚嫩的脸庞,语重心长地叹气道,“王爷啊,咱们可不能被打击一次,就再也立不起来。” 寿王听完蒋华轩的话,才有了点力气,一口喝完茶,大口喘气道,“那就都听舅舅的,舅舅怎么安排,本王都听你的。” “王爷能听进去劝就好。”蒋华轩稍稍松口气,“裴阙做了那么多,裴家和太子又有姻亲在,正好趁这个时机把太子拖下水。他们不是要对付咱们么,咱们也不是吃素的,裴阙那个人,有时候就是太嚣张了。他得罪的人,可不少。” 寿王稍微有了点精神,但彻夜没睡,让他身子很沉重,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虚弱地道,“舅舅安排就好,这段日子本王也出不去。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本王的名声毁了。” 蒋华轩劝动了寿王,算是达成此行的目的,看寿王困得睁不开眼,便起身告辞,让寿王好好休息。 蒋华轩出寿王府时,裴阙也和裴悦说得差不多,不过裴悦一直坐着没走,裴阙看出女儿有心事。 “悦儿,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裴阙问。 第109章 下定决心 裴悦目光闪烁,面对父亲投过来的眼神,她深吸了一口气。 世人说,虎父无犬子。也有许多人说,裴悦有个手段一流的母亲,她肯定也很厉害。 确实,裴悦在礼仪、诗书……都是出类拔萃。 不过裴夫人在嫁给裴阙之前,娘家安府乱得没有规矩,裴夫人的母亲也早早离世,父亲还有养外室。她小小年纪,就要为了自己而谋划。后来又被退婚,更是雪上加霜。 可以说,裴夫人是从血雨腥风里杀出生路,才有了今日的好日子。 在对待裴悦的教养上,裴夫人不想让女儿吃她以前吃的苦,还有的教养和学识都要有,但同时也要活得自在。 所以裴悦和她母亲相比,她是被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姑娘,就算有些机智,但在皇上赐婚之前,她的人生阅历并不多。在那之前,裴悦没什么忧愁,更没有负担。 但人生总有突然不如意的时候,一场赐婚,打乱了裴悦的人生步调。 突如其来的事,更容易让人措手不及。经过这几日的沉思,裴悦觉得李长安有句话说得很对,她生来是裴家的人,躲不掉这个权谋场。 “父亲。”裴悦再次深呼吸,淡眉轻轻上扬,“我想好了,我要嫁给太子。” 听到这话,裴阙震惊地睁大眼睛,“为何突然这么说?” “我不想离开爹娘,但留在京都里,嫁给太子是最好的选择。他有他的需求,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成亲就是交换互相想要的东西。”裴悦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这么说。 以前是家人护着她,但她已经长大,不能再活在爹娘的羽翼之下。她要飞出去,拥有自己的蓝天。 “太子说了,他需要裴家作为后盾,即使裴家不助力也行,只是要别人会因为裴家而顾忌他。他也说了,等大权在握的那日,他也会与我和离。”裴悦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和爹娘说实话。 她的爹娘,是她见过最开明的爹娘。一开始,她觉得爹娘不会同意。后来看到父亲母亲为了自己不辞劳苦,她觉得,她在这个事上要诚实。爹娘比她多活了十几二十年,有着更丰富的人生经验,可以帮她避免走错路。 从小生长在有爱的家庭中,裴悦也很想守护这个家,也不愿意离开家。 “太子……真与你那么说?”裴阙再次确认道。 “是啊,一开始我也震惊了。不过我信他说的这个,我放不下裴家,做不到一人远走他乡。更不想窝囊地躲着。既然有人出招,那我就接着,反正我有父亲母亲,还有裴霖那个小大人,您说对不对?”裴悦笑出了眼泪,但只有一行泪,她很快就擦了眼泪,笑容又更大了一点。 突然间,裴阙觉得女儿长大了,但他又心酸起来。 “这个事,我得和你母亲商量,你也要好好想想。一旦你嫁给太子,往后就算他能实现承诺,那也不知道是哪一年。”裴阙不想看女儿过得太累,也不愿女儿浪费青春。 “我想清楚了。已经想了好几日,这个事就由您去和母亲说吧,我就不去了。”裴悦调皮地吐下舌头,随后站了起来,看到院子里洒满了余晖,大步往外走去,用身体去迎接秋日的最后一点暖意。 裴阙看着女儿离开,久久没起身,等裴夫人派人来喊用饭,才匆匆换了衣裳过去。 吃饭时,裴阙就心事重重,等用完饭,裴夫人才问他怎么了。 支开屋里的下人,裴阙说一句,就看一下裴夫人的脸色。等他说完后,心跳不由加速,“夫人,我看悦儿好像突然长大了。” 裴夫人顿住许久,过了好半天,才点头道,“经历了那么多事,确实也要有所成长。以前总想护着她和裴霖,但现在发现,事上有太多的突然,我们护不了她一身,倒不如放手让她成长。” “那夫人的意思是……同意她的说法?”裴阙问。 “这个结果,你不该早就猜到一些吗?”裴夫人端起茶盏又放下,顿时没了什么胃口,“悦儿重情义,她迟迟下不了决定,就说明割舍不下我们,也就注定了她会走这条路。寿王的事只是一个转折点,给了她启发。” 自己养大的女儿,裴夫人还是很了解。之前一直没有点明,主要还是想让裴悦自己去摸索,只有自己想明白了的道理,往后才能不后悔。 “夫人好厉害,我还真没想到。”裴阙立马夸道,但看到夫人扫过来的目光,立马又接着道,“我也确实想到一点,不过我想的是太子那张脸太有迷惑性,悦儿可能会突然心动。现在看来,她倒是像你,偏理智。” “理智点好,不容易吃亏。”裴夫人装着没听出裴阙的话外之音。 裴阙忙点头说是,看裴夫人起身往里屋走,忙跟了过去,“不过夫人,我们就这么答应了?” “不然呢?你还能怎么样?”裴夫人见裴阙过来搂他,轻轻地拍了下,但还是被裴阙搂住,“皇上废了那么多心思赐婚,那就好好接着吧。既然悦儿都不怕了,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太子日后若是要反悔,到时候裴霖也长大了,要是连这个都对付不了,裴霖也接不住裴家的担子。” 不管是哪个选择,都是有利有弊,只看他们当下更偏向哪一边。 裴夫人同意后,次日就找了裴悦深谈。 母女俩坐在一块,回忆了小时候,又谈到现在的情况,裴悦流了一番眼泪后,就去东宫找李长安。 东宫的守卫看到是裴家姑娘过来,立马给人放行,并且热情地说太子殿下一个时辰前去了仁政殿,让裴悦先去等一会儿。 内侍带着裴悦去正殿,不一会儿,李长安身边的福子就笑盈盈地过来,“裴姑娘暂且坐一会儿,奴才已经让人去侯着殿下。不知裴姑娘喜欢绿茶还是红茶,若是喜欢果茶,东宫里也有一些。” “我不挑,随便来点就可以,麻烦你了。”裴悦浅声笑道。 “您客气了,您能来东宫,奴才们都高兴极了。”福子笑得诚恳,“那就先来壶普洱吧,您坐一会儿,奴才稍后就来。” 裴悦点头说好,今日来东宫,她多少有些紧张和羞涩。但她又觉得,既然已经下定主意,那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大方过来就是。 转头大概看了眼正殿,上次来的时候没注意看,现在坐着瞧了会,就觉得这里好大。而且摆设也很低调内敛,倒是和李长安这人的表面一样。 “叶竹,你说太子是不是很穷呢?”裴悦刚问完,转头要去看叶竹时,目光扫到门口,却看到一抹明黄。 定睛一看,来的正是李长安。 第110章 一起用膳 李长安母家身份低微,李长安自己又不得宠,这会看到东宫正殿素雅,裴悦这才会觉得李长安穷。 但她没想到,才刚问完,茶都没来,反而是李长安先来了。 对上李长安的目光后,裴悦心虚地转开了,起身给李长安行礼。 等李长安坐下后,裴悦才跟着坐下,这时福子才上了茶水。 “裴姑娘,这是今年新进的普洱,您尝尝。”福子说完,再去给主子上茶,等茶水都上了后,看了叶竹一眼,两人一起退出大殿。 裴悦端起茶盏,扑面而来额的茶香,她吹了吹,小口抿着,放下茶盏后,见李长安还不开口,才随便说个话题,“殿下的人看到我,好像都很高兴。” “嗯,你能来,代表了裴家,所以很高兴。”李长安道。 “哦哦。”裴悦转头看向殿外,今儿日头很好,只是早上的阳光还没照进正殿,这会的殿中还是有些冷。她在思索着如何开口,才会没那么难为情。 李长安看裴悦一直望着殿外,长眉轻皱,目光拉远后,又无聊地去看裴悦。 殿中一下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 过了会,还是李长安先开口,“我的钱,应该不至于到穷这个地步。” “什么?”裴悦转头后,才联想到李长安是在回答她之前问叶竹的话,不由热了点脸,“殿下自然不会穷,您是天潢贵胄,不可能穷的。” 李长安:……就当她说真的。 裴悦奉承两句后,想到拖久了也是尴尬,便开口说了,“您之前的提议,我同意了。” “嗯,你有什么要求吗?”李长安对这个答复并不意外,面上看着很淡定。 裴悦自然是有的,“你我成亲之后,不管我们是不是假成亲,在东宫里我就是女主人,要有太子妃该有的权利。” “这是自然,府里的人由你听用,谁要是不听话,你也可以随意处置。还有吗?”李长安这会去拿茶盏了,喝茶的时候忘了吹,倒是被烫了一下,洒了些茶水到地面。 “还有就是,皇后和皇上肯定会帮你选侧妃和侍妾。您要多少个侧妃都可以,您想怎么宠爱他们都可以,但是有一点我得提前说,如果她们不老实,我可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们。”裴悦想这些事,想了一个晚上,她觉得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当然了,如果她们能乖巧听话,我也可以和她们当好姐妹。” “你倒是大度。”李长安低声说了一句,气顺了之后,又问还有没有其他的。 “其他的现在想不到,不过可以慢慢加。太子殿下,你我也算是共患难过的人,我们说话做事得讲信用,谁都不许反悔哦。我会做好一个表面上的太子妃,您也要记得你的承诺。”裴悦很认真地看着李长安。 裴悦看中的,就是李长安那句承诺。 李长安听裴悦再次强调,肯定地点头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 “那就这样吧,您好好休息吧,我想说的都说完了。”裴悦起身给李长安行礼,倒是有种在办公事的感觉。 李长安起身送裴悦,两人走到大殿门口,福子听裴悦这就要走,余光瞧了眼自家主子,笑着和裴悦介绍道,“裴姑娘难得来一次,要不要去看看东宫里的菊园?今年院子里有株异色菊,如今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 主子不留人,福子只好自个卖力帮主子推荐。若是两个主子真能浓情蜜意,要他干什么都可以。 李长安听到福子这话,才点头道,“确实还不错。” 异色菊是一株菊花能开出两种颜色,这种菊花很是少见,不过裴悦倒是见过一次。现在听来,确实有些好奇,但她觉得,还是早点离开的比较好,毕竟李长安应该很忙。 但福子比听书有眼色多了,听到自家主子搭话,便知道主子没生气他的自作主张,在裴悦婉拒之前,先笑着道,“花园离这里很近,走一会儿就到了。裴姑娘难得过来一趟,过去逛逛多好,提前熟悉一下,往后也能来去自如。还是说,裴姑娘以前见过异色菊,不觉得新鲜?” 看着福子期待的目光,裴悦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点了点头。 不过福子说得没错,菊园确实不远,拐过一条长廊就到了。 一共有三盆异色菊,有黄白的,也有红白的,看着确实稀奇。 菊园边上,就是东宫的花园。 福子带着往前走两步,先看到了一个小水池,里面养了两只小乌龟,比巴掌大一点。 福子介绍说是太子殿下养的,别人养汗血宝马,或者养猎犬,他们的太子殿下则是养了两只乌龟。 裴悦听着福子介绍,心情轻松不少,也就随口问李长安怎么想到养乌龟。 “王八长命,还好养,能比孤活得久。”活得更久的宠物,就不用和它分别,李长安心里是这样想的。 裴悦蹲下仔细看着两只乌龟,龟壳泛着亮光,看着和寻常的乌龟没什么差别。而且两只乌龟都很懒,待在石头上一动不动。 李长安觉得乌龟没什么好看的,但他也没出声,直到裴悦起身时,才悠悠地说了句差不多到用午膳的时候。 福子立马会意,笑着和裴悦道,开口还是那句话,“裴姑娘难得来一次,和殿下一块用个午膳吧?殿下往日都是一个人用膳,您能来一趟,才有人陪陪殿下。” “这不太好吧?”裴悦觉得她和李长安又不是真成亲,留下用午膳显得关系比较好。 李长安两手负背,往前走了两步,漫不经心地道,“乌龟都看了,用顿饭也没什么。” 第111章 看大黑狗 看个乌龟而已,怎么和吃饭扯上关系? 在裴悦的眼神表示不理解时,福子倒是很能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 “您已然在东宫待了这么些时辰,不怕再多待会。难道裴姑娘家中另有急事?”福子很贴心地问裴悦。 “急事倒是没有。”裴悦讪讪说完,看到李长安走远了一点。 “没事就一块用个午膳吧,您来用顿饭,往后厨子也能知道您的口味。”福子瞧见主子停着不动,带着裴悦又往前走,“东宫里的膳食还是不错的,裴姑娘可有偏好?奴才好让御厨们去做。” 福子已经主动问到了正午吃什么,裴悦倒是没想到东宫里的内侍如此热情,既然盛情难却,便同意留下用午膳。 福子得了裴悦的点头,立马笑着说去着手准备,让裴悦跟着太子玩一会儿。 看到李长安还站在树下,裴悦觉得这人还是和最开始认识的一样,没什么风情可言,她走到李长安身侧道,“殿下在想什么?” “在想我和你的事。”李长安偏头看了眼裴悦,指着不远处的阁楼,说今日就在那里用膳,他先往前走两步,裴悦才紧随其后地跟上,“既然你我要成亲,外边的人也说我们情深似海,你留下用顿饭也没什么,正好演出深情给他们看,所以你不用有负担。” 这话看似在安抚裴悦,可在裴悦听来,却有种不自然的感觉,但她说不出个所以然。 东宫的菜式有规定,以太子的规格,一餐能有几道菜,都是规定好了的。 故而在上菜时,李长安发现今日多了两道菜,问了福子后,才知道是父皇让人送来的。 “皇上说裴姑娘头一回来东宫,怕殿下不够体贴,便特意加了两道裴首辅喜欢的菜,想来裴姑娘也会喜欢。”福子给每道菜都试了毒后,才得空回话。 裴悦大惊,“皇上怎么知道我来东宫里的?” 她看看福子,又去看李长安。 李长安一脸淡定,拿起筷子,“东宫虽然不是皇宫,但和皇宫紧紧挨着,只隔了一堵墙,还有几道能过人的门。别看墙高而厚,可这宫里的墙都透风。” 听完这话,裴悦立马明白了。 既然皇上都知道了,那肯定又会有很多人知道,这下,外边人更要说他们感情好了。 不过来都来了,也就不怕别人说这个。裴悦也拿起筷子,瞧着一桌精致的菜肴,摆盘倒是好看,但也让人有种无从下嘴的感觉。 李长安刚夹了一块炙烤鹿肉,视线不经意地扫到对面的裴悦后,随口道,“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夹,你和贺皓一块出门时,不是挺自在?” 裴悦想说,那能一样吗? 和贺皓出门,没人看着,也不用在意规矩,想吃什么都可以。到了东宫,那么多人盯着,她都得一直提醒自己称李长安为殿下,又哪里敢太随意。 李长安见裴悦没答,随手一指,“近来的方笋鲜脆难得,鹿肉也是新鲜宰杀的,你要爱吃甜的,那碗莲子羹适合你。” 裴悦听李长安的语气好似有些不耐烦,赶忙夹了一筷子方笋先吃,果然鲜脆好吃。 等多吃两口,裴悦就没那么注重礼仪了,想吃什么便夹了什么,除了离她比较远的几样。 福子瞧见主子吃好了,但裴姑娘看了主子跟前的烧鹅好几眼,温声提醒道,“殿下,裴姑娘夹不到您跟前的菜,要不然奴才帮她夹一点?”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把碗拿过去就行。既然来了,那就多吃一点,免得说我穷。”李长安还记着裴悦问叶竹的话,听得裴悦当场呛道。 “咳咳。”裴悦咳了两声,动静颇大,顿时觉得窘迫,立马放下筷子说吃饱了。 “怎么就吃饱了,不是刚夹了个鸡腿?”李长安问裴悦。 福子听得着急,这也就是皇上赐婚,若是主子自己去追人家姑娘,怕是一点欢心也得不到,忙帮着道,“裴姑娘不用着急,现在还早呢,您慢点吃。这些菜不吃了也浪费,正好有您陪着殿下,殿下心里也高兴呢。” 福子刚说完,李长安和裴悦都朝他看了过来,但福子倒是淡定,叫来两个内侍,一块帮着调换碗筷。 裴悦最后还是把鸡腿给吃了,还吃了一块烧鹅,不得不说,御厨的手艺还是蛮不错的,这要是贺皓在,肯定欢喜。 擦嘴漱口后,裴悦也就起身告辞了,这次李长安很快说了好,因为他下午还有事务要忙,让福子去送裴悦。 福子嘴甜会说话,一路送着裴悦到东宫门口,“裴姑娘日后常来啊,殿下看到您,可欢喜了呢。” 裴悦可没看出李长安有多高兴,就记住她说他穷了,不过福子这个人,她还是蛮喜欢的,“若是有机会,福公公也可以来裴府,我带你去看我养的黑仔,裴府的膳食也不错。” “好嘞,奴才先谢过您了。”福子还真的蛮喜欢裴悦,没有架子,却又很有规矩和教养,这样的姑娘当太子妃,往后东宫的人都有福了。 笑眯眯地回去找主子回话,刚说完裴姑娘走了,就听到主子问他为何笑得如此高兴。 “奴才是为殿下高兴的。”福子道,“裴姑娘人好又漂亮,是咱们东宫的福气。方才她还说养了只大黑狗,让奴才有机会去看看呢。” “只让你去?”李长安忙着看折子,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一眼。 福子立马接话,“自然不只是奴才,没有殿下一块,奴才怎么能自个去东宫。姑娘家到底矜持,不好意思直接约您,倒是拿了奴才当借口。” “你这张嘴倒是会说,不过以裴悦的性格,她说了约你,那就是只找你。孤心里清楚,裴悦可不是那种弯弯绕绕的人。”李长安又抬头看了眼福子,顿了顿,再道,“你让听书把那三株异色菊送裴府去,做戏要做全,总要让世人多看看我们的好。” “奴才明白,这就去办。”虽然异色菊难得,可送去了裴府就值得,这么一来,外边的人会更清楚东宫和裴府的关系在变好。 李长安看福子殷勤得很,薄唇撇了撇,又改主意道,“听书不会说话,既然裴悦让你去看大黑狗,那就你送去吧。” 第112章 教养嬷嬷 裴悦刚到裴家没多久,福子就送来了异色菊。 她倒是没想太多,猜是李长安做给外人看的。但福子都过来了,她就叫福子一起去看黑仔。 黑仔其实还没长成年,但已经有一般田园犬的大小,因为能吃会睡,看着倒是大只,却憨憨的。 福子看到黑仔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只狗好有福气,“裴姑娘真会养狗,能把藏犬养得这么圆润,还是难得。” 藏犬一般是放牧或者守家,都很凶悍。但裴悦这只黑仔,只能说不动时看着可怕,一旦吐舌头摇尾巴要吃的,就让人觉得这狗不像藏犬。 裴悦也觉得自家狗太圆润了一点,“我现在已经少给它吃了,之前更胖。”主要是裴霖说再胖就像猪了,她就只好让黑仔少吃一点。 “能吃是福。”福子笑着道。 在裴府待了一会,福子便要回去复命,裴悦让人送福子出去。 等福子走后,黑仔还粘着她要吃的,裴悦只能让丫鬟快点把黑子带走,不然她一心软,就想喂黑仔吃的。 屋里的狗被裴悦养得圆润,她现在下了决心,近来也吃得好一点。 秋去冬来,等院子里的银杏树叶快掉光时,冬日的第一场雪也来了。 十月下旬的初雪,零零散散地随风飘落,刚接触到地面就化了,根本堆积不起来。 裴悦让人跑了一壶暖茶,带着黑仔坐在长廊下,看着院子里稀稀落落的雪花,听碧珠刚从正院听来的话。 “老爷今儿回来很是高兴,说是冀州的事,解决得差不多了。”碧珠满脸兴奋,从上次被袭击后,她现在到了夜里就不敢去假山那边,心里还留了阴影,一心期待着寿王倒霉。 前几日,父亲就找过裴悦,说冀州那些私矿主,裴阙该处理的都处理了。有几个骨头硬一点的,现在尸首都在蒋家人那里。 裴阙放了话要处理干净冀州的事,便是要不遗余力地去弄,他只答应皇上放手京都的事,但冀州可没答应。 就连裴悦,都会在心中赞叹父亲是老狐狸。 “那寿王呢?这段日子,还有继续来裴府吗?”裴悦问。 “这两日没来了,外边开始传老爷得理不饶人的留言后,老爷倒是没和寿王来硬的,但当着诸多朝臣的面,老爷直接忽视了蒋大人,也算是在打寿王的脸。”碧珠说话时,唇角一直带着笑。 这段日子,寿王和蒋家确实很急。 本以为放出流言后,裴阙会多少在意一点。但他们忘了,裴阙年轻时就不怕被人多说他坏话,现在更是不在意。 后来看着裴悦和太子的关系越来越好,裴阙又插手到冀州的事,寿王和蒋家才是方寸大乱。 连着两个月里,寿王肉眼可见地憔悴不少。 而裴阙则是龙马精神,大刀阔斧地整理冀州。就算皇上知道冀州要变天,却也没证据证明是裴阙做的,等皇上的人去冀州时,裴阙已经关闭了八成的私矿。就连那些矿工们,裴阙也早就安排好。 私矿被关,于国家而言是顶好的事情,而且还妥善安置了矿工们。这都是好事,皇上再不满裴阙的举动,也只能忍着。 不过裴阙知道皇上会有气,又把私矿的钱财,扣掉安置矿工们的后,都上交给了国库。 皇上坐在京都,不用出力,也不用费脑,还能收到一大笔钱,这下更没话说。 不过裴家这两个月来,也付出许多人力无力。裴阙虽然精神好,却也瘦了一些。 而且临风还在出任务时受了伤,现在还养着胳膊,更别说其他的侍卫。 裴悦有父亲出面,母亲又帮她拦下各大宴席,两个月不是在家养着,就和贺皓他们出门,倒是比较自在。 碧珠说完寿王府的事,又有了头疼的事,“姑娘,等开春后,您就要出嫁了。宫里的规矩嬷嬷快要来了。” 裴悦嫁的是太子,自然要把宫规礼仪都学清楚。 学规矩这回事,裴悦倒是不太抵触,她自小虽然顽皮一些,可规矩礼仪这些,母亲都盯得紧,样样都要学好,母亲才会放她去玩。 让她比较担心的是,宫里来的嬷嬷,自然会由皇后指派。最近父亲和寿王闹得如此不愉快,皇后要是派个严厉狠辣的嬷嬷来,她岂不是要挨手板子? 算算日子,没几日了。 这么一想,裴悦立马起身往外走。 碧珠赶忙让人去拿伞,喊道,“姑娘,您慢一点,小心路滑!” 裴悦去正院找了母亲,见母亲在写字,急忙忙地说了宫里快来嬷嬷的事。 “怕了?”裴夫人放下笔,细长的玉指放在暖炉上,等手暖和一点后,再哼声道,“这个事我插不了手,如今后宫是皇后独大,宫里的事都是皇后在管。你是未来的太子妃,派来的人肯定要经过她的挑选。这段日子,裴家和寿王那么不对付,就算我进宫去,皇后也不会留情面。” 顿了下,裴夫人又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你自小就是按大家闺秀培养,在外人跟前,还是很有模有样。而且礼仪嬷嬷要来裴家,在裴家的地盘上,她们还敢翻天去吗?” “这倒是,来了裴家,她们应该不会太放肆,但我就怕他们用为了我好的说法,严厉地折磨我。”裴悦嘟着嘴,搂住母亲的胳膊,“这嫁给皇家,可真是麻烦。” “确实麻烦。”事情多,还一大堆的人盯着,所以裴夫人和裴阙才没想和皇家结亲,一大堆的事情缠着,让人想到就头大。 裴悦靠在母亲身上撒了好一会儿娇,才不舍地回了院子。 又过了五日,一个天清气朗的早晨,宫里来了旨意,说过两日,便会有教养嬷嬷到府上,让裴家先行准备。 裴夫人给内侍塞了银子,想打听派了谁来。内侍收了银子,说是宫里的善嬷嬷带队来。 裴悦一听善嬷嬷三个字,立马头大,这位善嬷嬷得称呼里虽然有个“善”字,但和善良关系不大,她可是宫里出了名严厉地管教嬷嬷。但凡是宫里的人,都知道善嬷嬷打人手板格外疼。 苦恼了两个晚上,裴悦想到善嬷嬷就掌心疼。 去迎人时,裴悦面上一点笑容的挤不出来。跟着母亲站在长廊下,想到要在夜叉一般的善嬷嬷手下待半个多月,裴悦就觉得度日如年。 听到丫鬟来传话,说嬷嬷们快到了,裴悦不由紧张起来。 等看到有人进来,裴悦立马去搜寻善嬷嬷的身影,不过她没见过善嬷嬷,并不知道善嬷嬷长了什么样,只是觉得走在前面的嬷嬷笑容蛮亲切,和传言中严厉的善嬷嬷不太一样。 直到裴夫人嘀咕了一句,裴悦才知道为什么感觉不一样。 “奇怪,来的怎么不是善嬷嬷?”裴夫人小声道。 第113章 规矩难学 听到母亲的小声嘀咕,裴悦想松一口气,却又更紧张,还不能去看。 到底来了谁呢? 等人走近后,听到嬷嬷先喊了句“裴夫人”,裴悦才抬头看去。来的这位领头嬷嬷,年岁在三十出头,面颊如圆月,眼睛自带笑意。 “春嬷嬷不必多礼,你是奉皇后娘娘命来的裴府,也就是我们裴府的客人。”裴夫人先迈过门槛,带着众人一起进屋,等坐下后,才关切地问道,“听宣旨的内侍说,原本要来的是善嬷嬷,她今儿是怎么了?” 春嬷嬷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地道,“善嬷嬷今早儿吃坏了肚子,这个节骨眼吃坏肚子,皇后娘娘怕耽误了事,正好奴婢那会得闲,就指派了奴婢来。要等善嬷嬷身子好了,才可能会来裴府。” “那她可得好好养病。”裴夫人低头抿茶,用来掩饰嘴角的笑意。 这个时候吃坏肚子,听着就不像是意外。但裴夫人的手伸不到善嬷嬷那里,难道是裴阙做的? 可裴阙近来因为冀州的事,被蒋家和寿王咬得死死的,又怎么有机会呢? 暂且想不通,裴夫人就不多想了,放下茶盏后,不经意地打量了一眼春嬷嬷。 这个春嬷嬷是宫里有名的笑脸,做人做事都是笑眯眯的,很少有人会和她交恶。 来了个面子功夫做得极好的嬷嬷,裴夫人和裴悦到底放心一些,只要面上过得去,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从春嬷嬷到的第二日,整个裴府就不一样了。 包括黑仔,也被带到了后院,以免被抓到话柄。 就算春嬷嬷比善嬷嬷好说话,可她也是皇后派来的人,而且同行的那些宫女,也都是皇后身边的人。这个时候的一言一行,都会传到皇后的耳里。 冬日的冷风刺骨,裴悦便在自个的屋子里,春嬷嬷手中拿着戒尺,指点着她规矩。 “姑娘的身板要再直一些,您往后是太子妃,那可是万人之上的主子,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其他人都要敬着您。您的身板越直,越代表您有底气。”春嬷嬷说话慢条斯理,面上也带着浅浅的笑,倒是让人压力不大。 尽管春嬷嬷好说话,裴悦站了一个早晨,还是累得腰酸。 “还有这走路啊,头顶的步摇也不能晃,您是大家闺秀,不能急躁,要走得端庄大气。”春嬷嬷手中的戒尺指着裴悦的胳膊,“手的摆动也不能太大,要轻如柳絮。姑娘,您又走快了,重新再来。” “啊?”裴悦肚子已经饿了,眼巴巴地看着春嬷嬷。 春嬷嬷这才收回戒尺,体贴地道,“姑娘饿了,就先用膳吧,咱们正好说说用膳的规矩。” 吃饭本是一件人间美事,但裴悦经春嬷嬷调教两日后,对吃饭已经少了许多兴趣。 她突然觉得,春嬷嬷虽然看着笑盈盈,可实际什么都要教到最好。 在裴悦辛苦学规矩时,贺皓和安莹莹来探望过两回,但都被裴夫人给拦住,只让他们远远地看一眼。 当时安莹莹就感叹,“还好我这辈子不用嫁入宗室,你看看悦儿那般走路,要是平常,早就飞奔起来。” 贺皓也连连点头说是,“我也不要娶宗室的姑娘,规矩太多了,我可吃不消。悦儿真可怜啊。” “谁说不是呢。咱们也想不到,她真的要嫁给太子了,这往后入了东宫,咱们就不能随便喊她出门去了。”安莹莹叹息道。 “这倒是,太可惜了,她以后再也吃不到京都外的美食了。”贺皓很为裴悦感到遗憾,世间美食千千万,可裴悦就只能在东宫待着了。 两个人一起帮裴悦摇头叹气,再一起离开裴府。 裴悦连着学了七日的规矩,虽说春嬷嬷不凶也不骂人,但总能温声地带她学规矩。 七日里,裴悦腰板直了,坐下时都不自觉地端正摆好腿。 裴夫人说这样也好,眼下在裴府里多学一点,往后不至于出差错。不管怎么说,入了东宫,那就要活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这会吃点苦,比到时候在东宫吃苦要好。 而裴悦在裴府学规矩的事,也如同裴家人想的一样,很快就传到宫里。 今日李长安去给皇后请安,皇后就夸起了裴悦。 “皇上果然没有看错人,裴家姑娘真是个好的,春嬷嬷这个人虽然看着和气,但也是个严厉的。可春嬷嬷都说裴姑娘学得快,倒是真不错。”皇后看着堂下气色颇好的太子,红唇的弧度更深了一些,“太子马上就要大婚,想来会紧张不安吧?” 李长安的视线一直停在台阶的地砖上,听到皇后这么问他,微微点了点头,“还是得感谢母后,若不是母后精心派人去教悦儿妹妹,她也不能被春嬷嬷称赞。” “你是本宫的孩儿,这都是本宫应该做的。”皇后仁爱地看着李长安,“太子大婚后,便要开始上朝,届时会有忙不完的事。这些日子,你就好好休息吧,大婚的一切事务,都有本宫帮你处理。” 李长安再三感谢后,才从坤宁宫离开。 他的婚事和寿王没差多久,都要皇后来操持。都说后母难当,皇后这个后母更难当。两个皇子的婚事挨得那么近,就算皇后想抬举寿王,这个时候也只能委屈寿王一些,才能换来一个好名声。 李长安出了坤宁宫,便径直回了东宫,他刚进正殿,就问福子,“善嬷嬷怎么样了?” “说是好得差不多了。”福子道,“之前下了一次药,皇后身边的人都警惕不少,要想再动手,怕是不容易。” “那就别动手。”李长安想了想,“皇后派了春嬷嬷去裴家,就算再派善嬷嬷去,到时候两个人一块儿教,也比善嬷嬷一个人的好。” 春嬷嬷虽不是李长安的人,但她也不是皇后的人,一个中立谁也不想得罪的人,最希望的就是安稳办好这个差事。所以有春嬷嬷在,就算裴悦辛苦一点,那也不会吃亏。 善嬷嬷可就不一定,她是皇后的人,若一开始是善嬷嬷去的裴府,如今的裴府可能已经要被皇后问罪了。 福子点头说是,“不过殿下一片苦心,往后得找机会和裴姑娘说说,她肯定会感动的。” “这种小事就不用多说了。”李长安坐下随便拿了封折子,很快就忙碌起来。 福子看主子没上心,只好思索着,等下次再见裴姑娘,他去帮主子说说好话。 第114章 皇陵祭祀 在春嬷嬷到裴府的第十日,裴悦才见到传说中的善嬷嬷,皇后到底还是要善嬷嬷来裴府折磨她一回。 第一回见到善嬷嬷,裴悦就觉得善嬷嬷不好接触。善嬷嬷的颧骨很高,脸上笑容很少,很像年画上的门神,看着就不是个好说话的。 但经过春嬷嬷调教后,裴悦的行为举止,已经没什么可以让善嬷嬷挑错的地方。 裴府里一下来了两位宫里的嬷嬷,裴悦经过春嬷嬷的指点后,心态倒是还好。 就是裴霖,总觉得自家姐姐是个贪玩的,隔三岔五就要路过看看。 方才裴霖送了黑仔用的牛皮绳来,等人一走,善嬷嬷就看着裴悦道,“裴姑娘和家里兄弟感情好,这是好事。不过如今姑娘家大了,裴公子也不是黄口小儿,随意出入姑娘的院子,还是不太好。姑娘家的名声最重要,便是嫡亲的兄弟,也该保持距离,免得被人说轻浮。” 在裴悦这里,裴霖一直是个小弟弟的样子,他们差了五岁,很多时候都说不到一块去。倒是头一回听人说,要她和裴霖保持距离。 “嬷嬷说得是,姑娘家的院子,确实不好让人随意出入。”裴悦笑眯眯地看着善嬷嬷,经过两日的相处,她也摸索出一些相处之道,只要她像棉花一样,不管善嬷嬷出什么招,最后气的只会是善嬷嬷自己,“不过我就一个弟弟,日常来往多一点,也是正常。况且,裴霖小我那么多,又是正常的姐弟往来,也就只有心里龌龊的人,才会想不干净的事。您说对吧?” 一番话说得温温柔柔,一点也不像生气,可却又不是很给情面,善嬷嬷听到时,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又更黑了一点。 春嬷嬷过来打圆场,“善嬷嬷说得有道理,裴姑娘也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兄弟姐妹,是多少人都羡慕的事。善嬷嬷累了吧,要不你坐会?” 善嬷嬷看了春嬷嬷一眼,微微昂着头,说不累。 “那也不好让你一直辛苦,不然皇后娘娘可要说我偷懒了,你还是坐坐吧,我来给裴姑娘讲讲宗室祭祀的事。”春嬷嬷笑得和气,善嬷嬷再不好说话,也不能打春嬷嬷的笑脸。 春嬷嬷扶着善嬷嬷坐下后,让裴悦也坐下,丫鬟们有眼色地给三个人都换了新茶。 裴悦站了许久,这会腿酸得发麻,坐下后才舒坦些。 皇上登基十几年,皇后把后宫都掌控在手中,唯独没能掌控祭祀的权利。 春嬷嬷开口前,先看了一眼边上的善嬷嬷,才开口,“从皇上登基后没几年,祭祀就是由薛贵太妃操持。那么多年过去,薛贵太妃德高望重,关于薛贵太妃,裴姑娘应该不陌生?” “自然。”裴悦点头道。 薛贵太妃和太上皇住在皇陵,每隔一段时间,薛贵太妃就会去芝兰书院讲学。裴悦可喜欢薛贵太妃了,那是一个看着很庄严,实际却很跳脱的一个人。 裴悦不止一次地为薛贵太妃感到惋惜,若不是当初薛家把薛贵太妃嫁给年过半百的晋元帝,薛贵太妃也不用年纪轻轻守在皇陵。 不过这些年,随着薛贵太妃的讲学和做善事,让她在民间的声望很高,百姓们都很尊敬她。 唯独会让人说两句闲话的,就是太上皇弱冠后,一直不肯要皇上送的侍女。不知何时开始,便有人说薛贵太妃和太上皇有染。 但这个流言,很快就被裴家帮着给断了。 裴悦有问过母亲,流言是不是真的。但母亲和她说,流言真假都不重要,太上皇不要侍女也是明确的选择,当年太上皇让位给皇上,皇上可没少盯着太上皇。若是太上皇有个子嗣,岂不是让皇上更不安心。 说到当年让位的事,总而言之,便是皇上如今的皇位,是花了些心力才得来的。 如今太上皇已经说明要带发修行,一辈子守着皇陵,为了晋朝的千秋万代吃斋念佛。已然放出这种话,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太上皇和薛贵太妃到底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皇家的祭祀,流程繁琐且规矩破多。”春嬷嬷说到祭祀,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就算现在有薛贵太妃操持祭祀的事,但终有一日,这个担子要落到裴姑娘的身上。所以提前懂些规矩,也是好的。” 比起站着学规矩,裴悦更愿意坐着听春嬷嬷说话,虽然过程有些无趣,但春嬷嬷时常会问她听懂没有,便也不敢走神太久。 不过坐了一个下午,裴悦的腰也有些难受。 宫里的嬷嬷不会在裴家待太久,再有个四五日,便也要走了。 傍晚用膳前,春嬷嬷才停住不说,起身告辞。 她一走,善嬷嬷自然也要跟着走。 两个人走出裴悦的院子,往隔壁住的庭院去,善嬷嬷听了半日,也跟着坐了半日,这会身边没有其他人,才轻轻地挑眉道,“春熙你倒是个会做人的,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一点错儿也挑不出来。” 春嬷嬷知道这是在讽刺她,不过在宫里活了半辈子再多的气性也被磨圆了,“听主子的吩咐,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瞧善嬷嬷你也很认真,咱们都是奉命出宫办事,这是主子赏识,也是一种恩典。一个人犯错,便是两个人的错,所以为了不连累善嬷嬷,我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办事。”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也回应了善嬷嬷的嘲讽,善嬷嬷听得无话反驳,进了院子就大步朝屋子走去。 春嬷嬷看着善嬷嬷大步离开,无奈地摇摇头,她只是不想惹是生非而已。想在宫里保命,还真是不容易。 想到这里,春嬷嬷又想到了裴家姑娘,人倒是通透有灵性,就是不知道,往后嫁入东宫,会是个什么前景。 第115章 半夜搜屋 经过几日的相处,裴悦彻底领教到了善嬷嬷的严厉,好在有个春嬷嬷不时打圆场,倒也不至于被严苛。 好不容易撑到最后一日,裴悦这才稍微松口气。 裴家给两位嬷嬷摆了席,感谢她们这段日子的辛劳。 才到傍晚,余晖还没落尽时,正厅里就点了灯,把厅里照得亮堂堂。 裴悦带着两位嬷嬷过来,心想吃完这最后一顿饭,往后最好是别再见了。 不过想归想,日后进了东宫,怕还是会再相见。 酒桌上,因为心里念着规矩,一桌人其实吃得并不欢实。 等散了后,裴悦回到自个的院子,就让碧珠拿来小食,“和这些嬷嬷们用饭,实在不舒心,往后如果日日都要这样,我肯定得瘦不少。” 碧珠也觉得难受,“确实不太爽快,规矩忒多了一点。就算靖安长公主府,也没那么多的规矩。往后入了东宫,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说到东宫,裴悦就想到了上回在东宫用膳,虽然和李长安不陌生,但毕竟对方有了个太子的身份,她就会有意无意地端着。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愁。 吃完后,擦了擦嘴,坐到铜镜前摘下首饰,二八年华的姑娘,正是最娇艳的时候,不需太多的粉饰就能让人惊艳。 裴悦的唇瓣不点而红,对着铜镜又擦了下,再让碧珠去打水来。 但不等碧珠回来,外边先吵了起来。 裴悦走到门口,斥声问吵什么,得知是两位嬷嬷肚子疼,说脸都疼白了,赶忙让人去请府医,她自个也匆忙过去。 冬日的夜晚格外寒凉,刺骨的冷风嗖嗖往脖颈里钻,裴悦刚进隔壁院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没站稳,便听到屋里的哎哟声。 裴悦先去看了春嬷嬷,见春嬷嬷小脸惨白,忙问了伺候的丫鬟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嬷嬷们回来后,也就喝了醒酒汤和一盏茶,其余的再也没吃了啊。”丫鬟眼眶红红的,春嬷嬷还在喊疼,她害怕得想捂住耳朵。 裴悦又过去看了善嬷嬷,一样苍白的脸色,但善嬷嬷在这么难受的时候,还撑着说话,“姑娘,这个事可不能闹,明儿个老奴就要回宫,撑一撑就过去了。” 明日善嬷嬷她们就要回宫复命,可现在却吃坏了肚子,她们是宫里来的人,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裴家是要吃罪的。 看善嬷嬷的鬓角都出了细汗,裴悦摇头说不行,“得查,这个事一定要严查!” 在裴家出的事,如果不查清楚,那就是欺瞒的罪名。而且日后说起来,还可能把这个事推到裴家身上,用来污蔑裴家对皇后的不满。 所以一定要查清楚,等查个水落石出,明儿个再亲自进宫请罪,这件事才能过去。 “不……不用那么麻烦。”善嬷嬷颤巍巍地伸出手。 裴悦却关切地道,“嬷嬷放心,你们教导我一场,这份恩情我得铭记,出了这种事,便是我们裴家的责任,一定要严查才行。”转头看叶竹,“叶竹,你先帮善嬷嬷看看,我去隔壁看看春嬷嬷。” 叶竹也懂医术,这个时候不仅是让叶竹帮善嬷嬷看病,也是让叶竹盯着这里。 裴悦到隔壁屋时,府医和母亲都来了。 裴夫人刚要歇下便听到两个嬷嬷闹肚子,原以为能相安无事地过去,不曾想最后一晚还是出了事。 “善嬷嬷那里怎么样?”裴夫人眉头紧皱。 “和春嬷嬷一样的病症,目前还不知道误食了什么。”裴悦看府医在帮春嬷嬷把脉,带着母亲往边上走了一点,“善嬷嬷让女儿别查,说会连累裴家。这个话如果是春嬷嬷来说,我倒是会信,可从善嬷嬷嘴里说出来,就让人不太信服。我已经让叶竹在隔壁盯着,这个事得查个清楚才行。” “确实要查明真相,擅自瞒下这个事,只会后患无穷。”裴夫人放下脸色,在裴府里弄出这种事,她的眼里绝对不容许有沙子。 母女俩站在一旁等府医的回话,春嬷嬷已经不喊疼了,只是眉头一直皱着。 府医拿出银针,给春嬷嬷施针后,春嬷嬷的面色才稍微好看一点,他起身给裴悦母女回话,“嬷嬷应该是误食了让人积食和寒凉的东西,这会看着难受,但并没有大碍,待会喝点暖胃的药,便能缓过神来。” 听到春嬷嬷没事,裴悦才松一口气,让府医快点过去帮善嬷嬷施针。 一行人匆匆去了隔壁屋子,叶竹看到府医来了,才起身让开。 裴悦和叶竹对视一眼,叶竹立马会意,出去叫上丫鬟们问话和搜查。 烛光下,善嬷嬷瘦削的面颊,在这一刻多少有些可怕。 裴悦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等听到善嬷嬷喘气说话,才转过身去。 “多谢姑娘和夫人,老奴实在该死,竟然在这个时候给你们惹麻烦。”善嬷嬷作为受害人,反倒是先道歉,听得裴悦越发怀疑。 不过裴悦还是出声安抚,“嬷嬷快别说话,是我们对不住你才是。你是皇后娘娘亲自派来的人,这会却让你受苦,明儿个我们得亲自去给皇后娘娘请罪才行。” 裴悦说得热切,目光闪着泪光,仿佛在多说两句,就真的能哭出来。 “可不敢让姑娘去请罪,是老奴罪该万死。”善嬷嬷说着就流了一行泪,“这个事老奴会和皇后娘娘说明真相,只是老奴自己贪嘴多吃,绝对和裴家没关系。” “那可不行,裴家不是那种逃避责任的人家。”说完这句话,裴悦就直起身子,转身看向屋里的众人,厉声道,“两位嬷嬷都是宫里来的贵客,眼下却出了这样的事,这个院子里的人谁也逃不了责任。待会叶竹和秋和问话,谁要是敢说半句谎话,立马发卖到南边挖矿去!” 一声令下,屋里的人都紧张地绷着身子。 没过多久,叶竹就把伺候春嬷嬷他们的人都叫到了院子,一个个分开问话,若是有对不上口供的,立马拿出卖身契,当一个被带走后,剩下的人也就老实了。 而秋和则是带着丫鬟进屋搜查。 裴悦先给善嬷嬷道歉,温声细语地解释,“嬷嬷再撑撑,让人来查查,并不是怀疑嬷嬷,是怕哪个胆大包天的把东西藏这里,要是陷害了嬷嬷,那便不好了。” 她事事都从善嬷嬷的角度考虑,反而让善嬷嬷无话反驳。 第116章 再生一计 往日跟着学规矩,总要性子当软一些。现在事情惹上门来,该强势也要强势。 裴夫人只在一旁看着裴悦安排,若是有什么不妥,她再出言提点。不过裴悦倒是成长不少,把事情安排得很妥当,没过多久,秋和就在善嬷嬷的屋里,找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空盒子。 秋和拿着空盒子出去找了府医,没过多久,府医就进来说有问题。 盒子只有巴掌大,放不了什么东西,但里面还残留着草药的气味。 裴悦拿着盒子走到善嬷嬷跟前,气愤地扬眉道,“果然有不长眼的小人要害嬷嬷,竟然把这种东西放嬷嬷屋里,还好我提前让人去查,不然日后嬷嬷可要说不清了。” 善嬷嬷面色本就苍白,看不出什么不自然的,听到裴悦说的话,也只是瞪大了点眼睛。 而裴悦自然知道这个事和善嬷嬷脱不了干系,皇后先派了春嬷嬷来,非要再派一个善嬷嬷,明面上说是关心裴悦,实际上是要来给裴府下绊子。 不过那么些日子,有着春嬷嬷打圆场,善嬷嬷没能找裴悦麻烦。临了到了最后一晚,也就只能想出这个馊主意。但光害一个春嬷嬷还不行,得拉着自己下水才行,两个人一起生病,才更有说服力。 裴悦心里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但嘴上却不能这样说。 善嬷嬷是皇后派来的人,这会怀疑善嬷嬷,便是在怀疑皇后,得让其他人来指证才行。 院子里的灯笼又多点了几盏,把院子里给照得更亮堂,裴悦和母亲一块坐着,时不时去催催叶竹他们的进度,再去看看善嬷嬷和春嬷嬷的情况。 一直到后半夜,才有一个叫寻梅的宫女认罪,她是跟着善嬷嬷一块儿出宫来裴家的。她把所有事都揽下,只说是记恨两位嬷嬷以前苛刻过她,这才动了坏心思。 可是一个普通宫女,又为何会有这样的药,这又值得人探究。 寻梅被问到这个时,当即想撞柱求死,但被眼疾手快的秋和给抓住了。 事情查到这里,再多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裴悦让人看着寻梅,可不能让人死了。 她和母亲一块走出院子时,已经是后半夜。 “母亲,明日我陪你一起进宫。”裴悦道。 “你去做什么?”裴夫人问。 裴悦挽着母亲,停在她的小院门口,“嬷嬷们是来教导我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得去感谢皇后一番。她这般费心思,咱们得拿谢谢的话先堵住她的嘴。” 说到皇后,裴悦心里就不喜欢。以前总听人说皇后是位仁善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仁善的另一面。 但能让世人都夸赞,皇后必定有她的本事在。往后嫁给李长安,裴悦和皇后就是婆媳,皇家的婆媳又更不一样,再去打个照面也好。 “那就一块去吧。”裴夫人想了想,叹气道,“第一次见皇后时,我就觉得是个心眼很多的人。她想借善嬷嬷的手,让裴家的名声开始变坏,这样才能帮到寿王,倒是想得够多。如今是在裴家,你要查什么都好查,但等到了东宫,指不定东宫里有多少她的人,届时怕要如履薄冰。” “那也没事,兵来将挡,她出什么招,我都接着。太子都允诺了,自然会帮着我,他要是不帮我,那他这个太子也白当了。”裴悦撇嘴说完目送母亲离开后,才转身回了院子。 忙碌大半夜,能睡的时间并不多。 次日醒来时,裴悦头昏脑涨,灌了一碗姜汤后,人才有了点精神。 她先去隔壁探望,春嬷嬷稍微有了点血色,但两腿还是无力,得丫鬟扶着才能走。 “昨晚给姑娘添麻烦了。”春嬷嬷不好意思道。 “嬷嬷客气了,是我们裴府不够注意,才让嬷嬷受苦了。”裴悦看春嬷嬷已经梳妆打扮好,又去了隔壁。 善嬷嬷一看到裴悦,面色瞬间顿住,但很快就笑着和裴悦问安。 从来了裴府后,善嬷嬷很少有笑的时候,她这一笑,反而让裴悦害怕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正色地问候善嬷嬷怎么样了。 “好多了。”善嬷嬷自己站了起来,边上的丫鬟想扶她,却被她轻轻推开,“多谢姑娘关心,时候不早,咱们得带着寻梅进宫了。” 裴悦说对,让碧珠去找秋和带寻梅来。 等碧珠一走,善嬷嬷在裴悦看不到的地方,不安地搓了搓手。如果事情顺利,寻梅这会应该死了。只要寻梅死在裴府,那又是另一种说法。 为了防止一计不成,还有第二个计谋。善嬷嬷现在,只等着听碧珠回来说寻梅死了,她才敢回宫去。 裴悦抬脚走到院子里,母亲跟前的丫鬟来传话,说都准备好了,让她可以带着人出发。 裴悦点点头,看到春嬷嬷从对面的屋子走出来,她也朝院子走去。 这时秋和扛着寻梅出来,等看到五花大绑的寻梅,善嬷嬷瞬间白了脸。 为了防止寻梅再自杀,秋和把寻梅绑得死死的,嘴里也塞了布条。昨儿一个晚上,秋和就没闭过眼睛,盯着寻梅看了一晚上。 “善嬷嬷,你怎么了?”裴悦转身,看到善嬷嬷没有动,出声提醒道,“咱们该进宫了。” “嗯,好,我这就来。”下台阶时,善嬷嬷突然腿软,但被叶竹给扶住。 “嬷嬷身子还没好,还是我来扶着嬷嬷出门吧,免得待会摔了碰了,弄脏面见皇后娘娘的衣裳可不好。”叶竹笑容得体,感受到善嬷嬷微微用力挣脱,五指又握得更紧一些。她是练武的人,善嬷嬷再怎么样,也无法挣开她。 裴悦附和地跟着说是,语气特别诚恳,“嬷嬷还是让叶竹扶着吧,你是康健地来到裴府,要让你病着回宫本就过意不去,再让你摔了,我可无颜去见皇后娘娘了。” 没办法,善嬷嬷只好让叶竹扶着。同时,她也感受到了恐惧,若是皇后知道事情没成,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第117章 另有交代 进宫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但今日又没办法,裴悦只能跟着母亲一块进宫去。 为了防止善嬷嬷再有什么小动作,裴夫人亲自和善嬷嬷一个马车。裴悦则是和春嬷嬷在另一辆。 马车徐徐驶向宫门,因为有春嬷嬷在,裴悦只能端正坐着。 发现春嬷嬷在看自己,裴悦不由好奇问,“嬷嬷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姑娘蕙质兰心,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春嬷嬷心中觉得,像裴悦这种姑娘,其实特别适合进宫,有着最好的家世和美貌,不去厮杀一番,实在太可惜。不过裴悦的眉眼又带了一些还没被破坏的灵动,所以可能会吃亏,“奴婢和您相识一场,不免多说一句。等您进了东宫,莫要太相信人心。高墙红瓦里,只有您自个能相信。” “多谢嬷嬷提醒。”裴悦听过好多这样的话,不过整日活在提防中,感觉人生会很没意思。 不过春嬷嬷能和她说这样的话,裴悦还是感激的。 马车入了宫门,便要下来步行去坤宁宫。 一路去坤宁宫的路上,裴悦都紧紧盯着善嬷嬷,好在有母亲在,善嬷嬷倒是没再生是非。 等到坤宁宫时,皇后听说裴家母女也来了,并没有意外,因为他们刚入宫门那刻,就有人给皇后传消息。 裴悦跟着母亲给皇后行礼后,便一块给跪下了,春嬷嬷和善嬷嬷看到后,忙跟着一块跪下。 “你们这是?”皇后面露不解,修长的手指微微抬高,看着下边跪着的几个人。 “还请皇后娘娘赐罪。”裴夫人低头请罪,“嬷嬷们到了裴府,是娘娘对裴府的重视,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让嬷嬷们在裴府出了意外。” 裴家亲自来请罪,这是裴家诚恳。眼下两位嬷嬷都没有事,如果皇后因此降罪,就失了大度的名声。 如果裴家不来请罪,日后这件事流传出去,就是裴家嚣张跋扈,眼中没有皇家。 所以亲自来一趟,虽然麻烦一点,却能断绝这件事的发展。 皇后听完裴夫人的解释,眸光闪了闪,厉声发落道,“寻梅也太大胆一点,来人啊,把寻梅带去好好审问。如果她是另有动机,想要挑拨本宫和裴家的关系,定要让她后悔!” 一声令下,裴悦和裴夫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善嬷嬷则是害怕地抖了下。 把寻梅交给皇后,自然不可能查出什么来,但事情到这一步也够了,算是告诉皇后,不要轻易在裴家做手脚。 “都快起来吧,这个事也怪本宫,没有挑个好的人给裴府送去。”皇后自责道。 听皇后这么说,裴悦心中赞叹,还真是厉害,这往后她们做了婆媳,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该说的都说完,裴悦母女坐了一会,便告辞离开。 善嬷嬷也走出坤宁宫,等春嬷嬷走远后,又被叫了回去。 刚进坤宁宫的大殿,善嬷嬷就给皇后跪下,“还……还请娘娘赐罪,是奴婢办事不周,没能帮到娘娘。” “你确实有罪。”皇后冷眼看着善嬷嬷,“寻梅都知道寻死,你倒是惜命。” 若是善嬷嬷死在了裴府,这件事就彻底闹大了。可善嬷嬷怕死,又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宫里。 皇后最近被寿王的事愁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往裴家送人,原以为善嬷嬷是个厉害的,不曾想也被裴家给拿捏住。 善嬷嬷的身子已经在发抖,她额头贴紧地砖,不敢抬头多看,“娘娘,实在不是奴婢不尽力。有春熙那个贱人在周旋,裴家的人又盯得紧,实在没有机会。” “让你去裴家,确实是为难你了。”皇后不动声色地抬眉,“起来吧,别再跪着了。这次的事,你得将功补过。” “娘娘尽管吩咐,但凡娘娘说的,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去办。”善嬷嬷可不敢再失手,若是再不成功,皇后必定会要她生不如死。 这宫里折磨人的手法,可多着呢。 “你过来,我与你说。”皇后对善嬷嬷招招手,等善嬷嬷走近后,才附耳低声吩咐。 另一边,裴悦和母亲上了马车后,才彻底放松。 “皇后这个人,面具也太厚了。”裴悦往身后靠去,因为是在母亲跟前,也就不用在意坐姿。 “你往后,可是要和她时常接触的。”裴夫人说到这个,再去看裴悦的脸时,不愿多想,一旦想多了,只觉得发愁。 马车行到外宫门时,需要侍卫再盘查一次。 等候盘查的时辰里,裴悦悄悄推开木窗的一条缝隙,正好瞧见不远处的父亲,激动地去啦母亲的胳膊,“母亲,父亲也要出宫呢!” 裴夫人也伸过去看了一眼,确认是裴阙后,等盘查完毕,便让车夫快一点去追。 “看这样子,父亲是要回裴府,今儿好早啊。”裴悦还靠在木窗边上,瞧见越来越近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父亲。 他们的马车在后面追,前面的车夫注意到后,便停了下来。 两辆马车并排停着,裴悦先推开木窗,等对面的木窗也被推开后,才兴奋地道,“父亲。” 裴阙点头作为回应,“皇后娘娘没有为难你们吧?” “没呢。”裴悦还想说更多时,才发现马车里还坐了其他人,不过看不到脸,只能看到半个身子,便忙停住不再多说。 “没有就行,先回裴府,等回去再说。”裴阙道。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朝裴府驶去,等前面的裴阙下了马车后,裴悦和裴夫人才一块下来。 瞧见父亲身边站了个白衣青年,裴悦觉得眼熟,不由多看两眼,认出人后,惊讶道,“是你啊。” 严柏倒是没认出裴悦,不过他还是头一回看到如此好看的姑娘,目光愣住,等回神时发觉过于失礼,赶忙低头行礼,“在下严柏,见过裴夫人和裴姑娘。” 严柏是今年院试的第二名,他父亲和裴阙有过一些来往,所以拖裴阙帮忙在京都找家书院。在去书院之前,严柏会暂住在裴府。 听完裴阙的解释后,裴悦大大方方地和严柏介绍说她叫裴悦。 可严柏却不好意思再看裴悦,只是乖乖地跟在裴阙后边。 等进了裴府,裴阙带着严柏去安顿后,裴夫人才问裴悦是不是见过严柏。 裴悦说了院试那日的事,又夸道,“当时听到那样的话,我就觉得这位严公子品行不错。” 裴夫人点点头,“按你这么说,确实不错。” 裴家也常结交人才,严柏读书不错,父亲和裴阙又互相认识,所以裴阙才愿意帮忙。若是日后严柏有个好前程,今日的帮扶,就是以后对严柏的恩情。 第118章 不得善终 严柏的暂住,并没有给裴府带来任何变化。 反倒是随着除夕的接近,裴府上下也开始忙碌起来。 裴悦和太子约定好的事,只有裴家四个人知道,就连贺皓和安莹莹,裴夫人都交代了不许说。 这种事,为了以防万一,绝对不能多传。只让裴悦说不舍家人,还是决定嫁给太子,往后是福是祸,就让她自己去争了。 十二月上旬,整座京都都被皑皑白雪给裹住。 而离裴悦成亲的日子,也就只剩下一个月多一点。 从裴悦小时候,裴夫人就开始准备裴悦的嫁妆,从红木打造的整套家具,再到布匹首饰,都是准备了裴悦一生用的量。 世家嫁女,讲究嫁妆丰厚,为的是女儿在婆家能有底气。就连最后的寿衣也有准备,代表着即使出嫁,也不用靠夫家的银钱吃喝。 所谓十里红妆或许夸张了一点,但八十一抬的嫁妆,裴夫人是一早就准备好。 临近年底,各路亲戚也会来添妆。这日惠平带着安莹莹来给裴悦添妆,就抬了九个箱子来。 惠平在正院和裴夫人说话,安莹莹和裴悦在暖阁里玩。 “听说你决定要嫁给太子,我母亲连夜让人去库房找东西,什么宝贝都给你带来了,对你可比对我还好。”安莹莹促狭道。 “你少来。”裴悦摆弄着炉子里的炭火,加了两块银炭后,才笑着道,“我母亲不也给你添了丰厚的嫁妆,她不是也把你当女儿?” “是啊,等我再嫁的时候,姑母还要再给一次呢。”安莹莹已经放下和林栋的婚姻,自个都拿来打趣。 不过,裴悦听着这话就好,并不好跟着笑,“听说舅舅今年又回不来了?” “是啊。”说到父亲,安莹莹就忍不住发愁,“说是西北的战事还没结束,现在到了冬日,西北更是寸步难行,今年只能在西北过。” 安旭这两年一直在外带兵打战,尽管晋朝这些年国富力强,但国土辽阔,连带着边境线也长。 而最重要的关卡,就是由白家镇守的西北。 白家是裴夫人母亲的娘家,也就是安旭的舅家,当年安旭刚去从军时,就是从西北开始。 裴悦跟着舅舅去过一次西北,那时还不是寒冬,但春日的西北也没什么雨水,天干得仿佛能把人给晒成人皮。 安旭不能回来过年,自然也就赶不上裴悦的婚宴,说到这个,裴悦倒是有些遗憾。 “希望舅舅能平安无事。”裴悦保佑道。 这些年,随着舅舅的年纪大了,舅母是希望舅舅能留在京都,并不用一直上战场。家里的几个孩子也大了,也该把重点放在孩子们的身上。不过舅舅却停不下来,舅母也就只能说说。 炉子里的银炭眼看着快要燃尽,裴悦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带着表姐一块下了暖阁。 “咦,那是什么人?”安莹莹突然看到池塘边的凉亭里站了一个人,好奇问裴悦。 裴悦顺着表姐的方向看去,回答道,“他叫严柏,之前借住在我们家,后来我父亲给他安排了书院,今日应该是休沐,所以特意过来问安。他站在那里,应该是等裴霖,他们俩很合得来。” 裴霖一心快点考功名,严柏也是,两个人凑到一起,就是说诗书文章。裴悦不爱和他们两个玩,听多了他们的谈话,裴悦会好累。 “原来是这样。”安莹莹努努嘴,瞧见母亲身边的丫鬟来喊人,便催裴悦快点走。 到正院时,丫鬟已经开始摆饭。裴夫人刚看到裴悦,就让裴悦走到她身边。 “方才你舅母说,之前来我们家的春嬷嬷,前些日子溺水死了。”裴夫人面色凝重,说到春嬷嬷这个人,她心里有点感激在。听到春嬷嬷死了,第一个反应就问是不是意外。 裴悦也是一样,“是有人害了她?” 惠平接话道,“听说不是,就是不小心落水,把冰面给砸了个洞。你也知道的,冬日的池水刺骨冰凉,人一旦掉下去,很难挣扎出来。我听说时,还惊讶了好一会儿。那个春嬷嬷在宫里最会做人,按理来说,没什么仇人。” 顿了顿,惠平又摇头道,“不过宫里那么多人,再圆滑的人,也做不到面面俱到。反正宫里已经查过了,最后下的结论就是意外。” 裴悦听得眉头紧皱,她想到那日进宫时,春嬷嬷还提醒她往后不要轻信别人。 直觉上,她并不觉得这件事是意外。 “那善嬷嬷呢?”裴悦又问。 “善嬷嬷?怎么突然问到她?”惠平是郡主,时常会出入宫门,身边也更多宗室的亲戚,对宫里的事会更了解一些,她想了想,回答道,“听说还是和以前一样,倒是没什么变化。” 裴悦扶着椅子坐下,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中。 惠平看丫鬟们摆好碗筷,起身道,“其实宫里时常会有这种意外,就是可惜了春嬷嬷,她年纪还不算大,在宫里过了那么多年,却换来这个结果。我也是听说是她来给悦儿教规矩,才提了这么一嘴。” “那她可有家人?”裴悦抬头看去,和春嬷嬷相处好几日,虽然春嬷嬷严厉,但从没和裴悦说过重话。后来善嬷嬷到了裴府,也时常会帮她解围。 裴夫人知道女儿的意思,开口道,“就算有,怕也不见得是太好的家人。宫女到了一定年纪便能出宫,春嬷嬷既不是皇后身边伺候的,也不是哪个妃嫔的人,却愿意一直待在宫里,可见家里也不太好。不过还是派人去查查,若是还有来往,便让人送些东西去吧。” 一声叹气,裴夫人也起身走向餐桌,“来用饭吧,再怎么样,也该先吃饱饭。” 第119章 来送聘礼 裴悦的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宫里死了个人,仿佛就像很平常的事一样,无风也无浪。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时,裴悦整个人丧丧的,没什么精神。 她坐在窗前,尽管是冬日,却还是开着窗,瞧着外头光秃秃的树干,一连三叹气。 “哎哟,我的好姑娘诶,您怎么开了窗,不冷吗?”碧珠忙跑过来,帮着关了窗,室内才暖和一点,“大冬天的这么吹风,要生病的。” “碧珠,你会想和我去东宫吗?”裴悦突然拉住碧珠的手,看着碧珠道。 碧珠想都没想,便点头道,“姑娘去哪里,奴婢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 碧珠从小跟着裴悦长大,裴府又没有其他的小姐,两人感情颇好。 之前,裴悦也是想带着碧珠去东宫,但现在看来,比起东宫,让碧珠留在裴家反而更好,“我是说,东宫里的日子并不容易。你也过了及笄,要是有心上人,我便先给你定门亲事。不嫁人也可以,往后去跟着母亲或者裴霖也好,总比……” 裴悦还没说完,碧珠就先抽泣地哭了,“姑娘,您别不要奴婢啊。要是让您自个儿去了东宫,奴婢才不放心。而且到了东宫,要是没个放心的人,如何使得?” 看到碧珠哭,裴悦只好作罢。不过也是,东宫对裴悦而言是个不熟悉的地方,没有几个心腹,怕是难办事。 哄了碧珠好一会儿,碧珠才不哭了。 夜色已深,裴悦很是疲乏,可躺床上后,又睡不着。 临近出嫁的日子,她反倒是害怕了。 给以后的日子做了无数的幻想,裴悦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等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碧珠端来热水,一边拧帕子,一边道,“方才前院的小厮来传话,说太子殿下来送年节的礼物,这会正在正院和夫人说话。您先洗一洗,待会可以去前院看看。”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除夕,李长安作为准女婿,上门送点年礼也是正常。 裴悦却说不想去了,“想来他坐坐就会走,越是到年底,他应该越忙。” 说话时,裴悦已经洗完脸。等她刚起身往外走,就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 走到外间后,就看到四个小厮抬着两箱东西进来,而李长安就站在拱门处,他生得高,发冠被拱门挡住,只能看到笑盈盈的脸。 随后,又有小厮去抬东西。 裴悦瞧见抬了四五个箱子了,便迈了出去,走到院子里问李长安这是做什么。 “我刚出生时,母亲就给我准备聘礼。虽然只准备了几年,但这些聘礼一直都在。”李长安一直站在拱门后,并没有走进来,“我母亲说,往后我若是娶了个高门世家女,这些东西就当做聘礼。如果门第不怎么高,那就给姑娘添妆,好给人姑娘撑面子。” 看李长安不进来,裴悦只好走出去,到李长安边上后,才小声道,“你我又不是要做真夫妻,你把这些东西给我做什么?你应该留着,给你以后的正经太子妃才是,都是你母亲的一番心意。” “没什么正经不正经的,既然要成亲,我也得有我的诚意。况且带累了你往后的名声,这些东西也该给你。”李长安正色道。 一共有几十个箱子,裴悦数不过来,只好让人先把箱子放偏屋去。 外边冷得厉害,风一吹,人就忍不住打寒颤。裴悦看还有箱子在后面,邀请李长安进屋。 “这样不好吧?”李长安迟疑道,“姑娘家的院子,我怎好随便进出?” 裴悦瞬间皱眉,觉得李长安今儿规矩忒多,一般人确实不能随便进她屋子,可他们都要成亲了,虽然不是真的…… “罢了罢了。”裴悦想到一半,摆手让碧珠拿来披风,她带着李长安去附近的阁楼。 清晨的积雪还没扫开,两个人走在前头,一步一个脚印落在雪地上,慢慢地蜿蜒到阁楼。 “还好今早没下雪,不然就你方才站那么久,这会已经雪满头了。”裴悦进了阁楼,立马脱下披风给碧珠,她还没用早膳,又让人去准备一些点心。 不知为何,在裴府里遇到李长安,裴悦总会更自在一点,举止也更随意。不像去东宫时,处处都有顾忌。 这会也是,因为在裴府,所以裴悦的语气反而像是之前在冀州遇到李长安那般。 李长安坐得笔直,他本就长得高,这么坐着,一双长腿就格外的明显,“落雪也不该随意进姑娘的闺房。” “是是是,我知道。”裴悦撇撇嘴,看碧珠拿来茶叶,帮着摆弄炉火,“其实去过我院子的年轻男子,也就贺皓和裴霖,一个是我弟弟,一个……哈哈,是我闺中密友吧。” 说到贺皓,裴悦突然有点想念。这段日子忙着备嫁,一直没能见到。以后怕也难见面,东宫里耳目那么多,想到这个,她就想叹气。 等茶水煮沸后,暖阁里就弥漫着清幽的茶香。 裴悦给李长安倒茶,“你今儿很得闲?” “还好。”李长安小口抿了抿,“这些东西,总得亲自送来。况且,这也是我们今年最后一次见面。” “为什么?”刚说完,裴悦就明白什么意思,马上说不用解释。想到要和李长安成亲,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两只白玉般的手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喝着。 李长安的一盏茶喝完,也过去好一会儿,听书过来传话,说东西都搬完了。 “你还有没有事交代我?”李长安说差不多该走了。 “啊?没有了。”裴悦现在想不到有什么事,“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婚宴那些,也有宫里的人专门操持,都不需要我费心。对了,成亲那日,你莫要喝得太醉。” “为何?”李长安看着裴悦,目光闪闪。 “喝醉了我可抬不动你,到时候你就要睡地板了。”裴悦说完,就看到李长安转开头去,见李长安要走,便起身说送他。 “不用你送。”李长安很快道,噔噔下了阁楼,外边开始下起小雪,他却走得飞快,听书打伞追去时,李长安已经走出老远。 第120章 除夕守岁 裴悦到楼下时,已经看不到李长安的背影,“奇怪,这人走得也太快了吧?” 看雪花越来越大,裴悦想快些回院子去。 她打了把油纸伞,之前来的脚印已经被新下的雪花给覆盖,但可以按着李长安走过的脚印回去,这样鞋子才不会湿。 不过李长安的步子太大,裴悦往往要迈一大步才能踩中李长安的脚印,一步又一步,裴悦回到院子时,立马去看了李长安带来的东西。 让人随便开了两个箱子,看到都是头饰和名贵的布料,裴悦不由夸道,“元后这是对太子用心到极致,太子那会才一丁点大,就准备了这些东西。” 碧珠在一旁看得也惊叹,“是啊,若是元后还在,如今太子殿下的局面肯定不一样。听说元后以前在王府,特别受人尊敬呢。” 裴悦也觉得可惜,那么好的一个人,却不能长命。 “好好收着这些,到时候都带到东宫里,太子也只是交给我。”日后还是要还给李长安的,裴悦心想。 今年的雪下得特别大,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裴悦却担心远在西北的舅舅。 临近除夕时,贺皓才来到裴府。 作为九夷的质子,贺皓不能回九夷过年,所以每年都是到裴府来。 再见到贺皓时,裴悦瞧见贺皓瘦了点,关心问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这些日子食欲没那么好,等过几天就好了。”贺皓不擅长说谎,他不想多说时,眼睛就不敢看对方,一眼就能看透。 “你就敷衍我吧,你不肯和我说,我就和我母亲说去。”裴悦威胁道。 “可别!”贺皓看裴悦真要起身,赶忙挡住裴悦,“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些日子,和人打了一架,把脸给摔肿了,一吃东西就疼。” 贺皓脾气向来不错,那日会跟人打架,也是听人说裴悦和李长安走得近,说了点不干净的荤话,他当即就和人动了手。现在裴悦问他为什么打架,自然不能说真话,便说有人笑他胖。 “我又没吃他家大米,关他什么事!”贺皓说着,挥了下拳头,背过身去,怕裴悦看出问题。 裴悦也皱眉道,“确实,你胖你的,关他们什么事!晚上让厨房给你卤猪头肉吃,还有肥肠。知道你要来,我还让人特意养了几只鹿在后院,就等哪日有空,咱们一块烤肉吃。这些日子,你好好补补,再瘦一点,都看得到下巴了呢。” 贺皓摸摸自己的脖子,虽然在流口水,但还是有点犹豫,“不过裴悦,你说我是不是瘦一点,会更好看?” “那也不一定,有的人就觉得你这样好看,我也觉得你可爱。”裴悦真心实意地夸道,“你要真瘦了,我还不习惯呢。” “真的吗?”贺皓的眼睛立马亮了亮,等裴悦点头后,立马道,“那我还要吃炙牛肉和羊排,还有佛跳墙。你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多难受,都不敢张嘴多说话!” “行行行,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裴悦笑着哄道。 朋友就是接受你的一切,觉得你就是最好的,可以一起笑,也可以一起哭。当朋友有难时,又会义不容辞地去帮忙。 贺皓觉得自己的能力虽然很少,但他不愿听人说裴悦任何不好,他不太会说话,打架功夫也不好,但他会为了裴悦裴悦去据理力争。 而裴悦对贺皓,就是懂贺皓所有的喜好,从不用世俗的眼光和要求去比对贺皓。只要贺皓是开心的,她也开心。 府里多了一个贺皓,裴霖又不用去学堂,裴悦的日子倒是自在快乐多了。 很快到了除夕那日,这两年,裴悦的三伯外放,所以没在一块过年,便只有他们一家人和贺皓。 吃完年夜饭后,便是守岁。 裴悦每年都会拉着贺皓打花牌,她叫上贺皓,去叫裴霖时,却看到裴霖板着小脸。 “呦呦呦,大过年的,怎么还不高兴呢?”裴悦坐到弟弟的椅子上,想去捏弟弟的脸,却被弟弟给躲开了,“刚大一岁,脾气就见长,往后我不在家里,你还得了?” “你还知道你以后不会在家里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笑得那么开心!”裴霖愤愤地看着姐姐,眼眶却不争气的湿了,抬手擦了擦,泪珠却掉得更凶。 “可别这样哭,我没欺负你啊。”裴悦赶忙拿帕子帮忙擦眼泪,可裴霖的眼泪却止不住,“我的小祖宗诶,大过年的你这样哭,若是母亲看到,岂不是要骂死我。” 话音刚落,裴夫人就出现在门口。 “你呀你,连你弟弟的心思都不懂。”裴夫人看得直摇头,“他这是伤心的,等过了年,你就要嫁入东宫,这便是你在家中过的最后一个年。” 婚期定在正月初九,算下来,也就八日了,两个手掌就能数完。 听完母亲的话,裴悦搂住弟弟的肩膀,“好啦好啦,我嫁去东宫,总比离开京都的好。往后咱们都在京都,时常都能见得到。平常还和个小大人一样,今天倒是想小孩,怎么还越哭越凶呢?” “我……我今天要哭完眼泪!”裴霖可不想婚宴那日哭,到时候那么多人,要是全都看到他哭,岂不是太丢人。 “行行行,你要哭就哭吧,不过待会拿个鸡蛋敷下眼睛。”裴悦看弟弟觉得那么伤心,这才有点伤感,转头看到贺皓也在掉眼泪,突然有种自己做了什么坏事的错觉。 看他们都在哭,裴悦干脆就让他们哭,谁也不哄了,端着茶盏到母亲身边,“母亲,要不您来陪我们打花牌?” 裴夫人抬头看了眼女儿,过了会,叹气道,“你这时候倒是像你爹,心大。” “来嘛,现在哭也没用啊,都到了这会,我也不可能不嫁了。”裴悦抱住母亲的胳膊,撒娇道,“您就看在我在家的最后一次守岁,输点钱给我呗?” “哎,那就玩一会。”裴夫人让丫鬟去准备牌桌,看到儿子擦眼泪,让儿子和贺皓一块过去。 一家人落座后,裴霖的小脸还是鼓鼓的,但没过多久,他就输光了钱袋,全被裴悦赢去了。 而与此同时的李长安,他正在宫中赴宴,皇后带着寿王在陪皇上说话,其他的弟弟们也各自聚在一块说笑。只有他,是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看着每年都差不多的歌舞。 第121章 有个伴呢 年复一年,看似热闹的除夕夜,李长安独自举杯的时刻却更多。 福子看主子的酒盏一直满的,听到上首不时传来欢笑声,眉间闪过一抹不喜,但也只是一瞬间。 从蒋家失了冀州后,寿王和皇后便时常出现在皇上跟前,从献礼到侍奉,都特别积极。 不过皇上这次,倒是派了个和谁都不沾边的人去冀州,寿王每次想插手,就会被裴家的人给挡回去。 裴阙这次,是把寿王给压得死死的,故而寿王更要抱紧皇上,翻身的机会都在皇上身上。 当新年的锣声被敲响,皇上已经困了,和寿王说话的空隙,瞧了眼太子,见太子在看歌舞,让边上的内侍去叫下太子。 李长安听到有人喊他,才起身过去,“父皇,您叫儿臣?” “嗯,你怎么自个儿坐着?”皇上随便指了其他儿子,“你也看看其他兄弟姊妹,人别太孤了。” 除夕夜就被提醒,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边上的寿王和皇后对视了一眼。皇后出声道,“太子一直就这样,今儿是一年中最好的日子,皇上就别怪太子了。您也乏了,臣妾扶您去休息吧。” “嗯。”皇上轻点下头,他起身的同时,殿中的其他人都站了起来,一起恭送他。 等皇上一走,大殿中又更热闹一些。 李长安紧接着就离开,他与其他弟弟妹妹年岁差得比较多,日常都说不到一块去,更别提一起玩。父皇说他孤,这个是事实,自小都是一个人长大,怎么能不孤呢? 走在出宫的夹道里,李长安想到了父皇登基的第一年,那会他还很小,还会和父皇说一个人回去害怕,想留下陪父皇,或者让父皇送他回东宫。 但当时,父皇却凶了他,说他又不是三岁小儿,哭哭啼啼哪里有太子的样,一点都比不上寿王。 从那以后,李长安都是自己走这条路。 “皇兄!” 李长安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从回忆中带回现实,回头看到匆匆追来的寿王,停下了脚步,清冷的目光在月色下,很难感受到一丝温度。 “皇兄为何走得这般快?”寿王追上后便停下,“方才宴席上,臣弟瞧你都没吃几口,是今年的宫宴又不合你的胃口吗?” 李长安转身继续往前走,淡淡道,“并不是。” “哦哦。”寿王比李长安慢半步,“用不了几日,皇兄便要大婚,娶的还是裴家姑娘,臣弟先给你贺喜了。如今皇兄是春风得意,真是羡煞旁人。” “长俭不是也要成婚么,难不成你不满意婚事?”今晚的李长安,心情实在有点不好,说话也带了点呛人的怒火,一句话就堵住寿王的嘴。 过了好半天,寿王才道,“臣弟哪里比得上皇兄,听说这次去冀州的人里,有几个和皇兄走得比较近。能分得冀州,还有裴家这样的姻亲,皇兄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长安的那几个臣子,去了冀州也管不了大事,无非是当个耳目而已。不过比起寿王一个人都安插不进去,便好了不少。 寿王现在说起冀州的事,让李长安的心情稍微好一点,想到这些日子,寿王在背后使了不少手段,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笑着看向寿王,“长俭说得对,有裴家这样的姻亲可真好呢,不像蒋家,先是被弹劾,又失了冀州。如果孤是长俭啊,必定不满意这样的婚事。不过长俭也不用太在意,你只是个王爷,亲上加亲也挺好。” ——你只是个王爷。 ——一句话狠狠戳中寿王的要害。 只是个王爷,就不需要有太强的姻亲,反正日后也是起辅佐作用,没必要和李长安一样费心费力。 寿王本意是过来调侃李长安两句,不曾想,今晚的李长安火气好似有些大,把他呛得憋屈,还无话反驳。 李长安走得快,不一会儿就看到东宫的角门,“长俭就送到这里吧,孤就要到东宫,这个时辰你也不方便进东宫。” 寿王行礼告辞,等李长安走远后,狠狠地捏紧拳头,小声嘀咕,“难怪众人都说太子无能,一个只会耍嘴上功夫的东西,全靠运气好。” 这边寿王在骂李长安,等李长安回到东宫后,福子也小声嘲讽,“寿王一次次地被打压,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长安解下披风,坐到炕上,一口闷完福子递过来的茶水,“他现在,确实应该着急。裴阙断了他的钱财,蒋家的小辈又失去父皇的信任,本来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赢,现在风向突然有了变化,再沉稳的人,也会着急。” 福子给主子换了茶盏,见主子眉头紧皱,便知道主子不愿多谈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道,“不过寿王有句话说得很多,能有裴家这样的姻亲,确实是别人都羡慕不来的。等裴姑娘嫁入东宫后,您也有个伴了。”不至于一整个宫宴,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坐着。 提到裴悦,李长安低眉好似在思考,过了会,突然抬头去看福子,问,“你好像很肯定裴悦嫁入东宫后,孤会很高兴?” “裴姑娘性格活泼,与平常的姑娘不一样。等她来了东宫,肯定会带来不一样的气息。”福子对此很是期待。 “你这话应该留着和她说,指不定她还能给你一个大红包。”李长安唇角轻撇,起身道,“罢了,除夕也不过如此,歇下吧。” 东宫离城区有些距离,听不到百姓们放的炮仗,也只能听到一点点宫里传来的响声。 若不是西边吹来了风,李长安连那点响声都听不到,徒留这寂静的东宫。 福子伺候主子歇下,等出大殿时吩咐守夜的太监道,“殿下晚宴没吃什么,你们看着炉子里的鸡汤,若是夜里殿下饿了,记得端给殿下。” 能跟李长安十几年,还做成贴身内侍,福子不仅能说会道,还会察言观色。 他伸了个懒腰,也累了。回到自个的屋里时,福子都在期望,能快点到初九。 不过正月里都在走亲访友,日日都有人找来,日子也就过得快一点。 总算熬到初九,福子天没亮就去了正殿,轻声走到床边,卷起纱帘,“殿下,您该起来梳洗了,待会拜完祖宗,便要去裴府迎亲呢。” 第122章 迎亲出嫁 李长安醒得朦朦胧胧,裴悦也同样是被碧珠给叫醒。 “姑娘,您快醒醒,可不能再睡了,待会错过吉时可就不好了。”碧珠蹲在床沿,摇晃着主子的胳膊,叫了两遍还没反应,才伸手去捏主子的鼻子。 裴悦其实醒了,就是不愿意起来,坐起来后看外边还黑着,颇有怨气,“天还没亮呢。” “不早了,卯时的梆子刚响,再有两个时辰,接亲的队伍就来了。”碧珠一边说,一边叫人端水进来,“您啊,可别再磨蹭了。太子殿下可要比您早一个时辰起来呢,往后进宫请安,也早不了,” 裴悦是真困,昨儿一晚上没怎么睡好,虽然不是真成亲,却也有点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许久才睡着。 但也没办法,迎亲的队伍确实要赶吉时。 裴悦洗完脸后,就坐在梳妆台前,由福气嬷嬷给她梳妆。 “姑娘这头秀发养得可真好,您啊,一看就是有福气的。”能当福气嬷嬷的人,都是面相好,家庭也圆满,这嘴也要会说话,才开始梳头,就把裴悦从头到脚夸一边。 不过裴悦确实长得好,特别是一双眸子,好似藏了星光,总能让人移不开眼。 从皇上赐婚后,裴悦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便多了一些,若不是已经有婚约,怕是提亲的人得更多。 裴悦老老实实坐着,等福气嬷嬷帮她打扮得差不多了,表姐和几个堂姐也来了。 安莹莹第一眼看到裴悦,就被惊艳到。往常裴悦打扮都比较素雅,不像今日的盛妆,唇瓣的口脂红如枫叶,眸光只是轻轻一转,便能摄人心魄。 “天呐,悦儿你也太美了。”安莹莹走到裴悦边上,端详了裴悦好一会儿,不由赞叹道,“太子要是看到你这个模样,哪里还能把持住!” 跟来的其他几位姑娘也点头说是,裴悦有着姣好的容貌,是她们羡慕不来的。 大家围着裴悦说了好一会儿恭贺的话,直到裴夫人来了,才先退出去。 裴夫人该给的嫁妆都已经给过,提前也交代过裴悦各种事,就算不是真成亲,也细细地嘱咐一番。现在看到女儿穿上嫁衣,裴夫人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湿了,“真好看。” 看到母亲眼睛泛红,裴悦也有点难受,“您怎么呢,别流泪啊。看您流泪,我也想哭了,这往后又不是见不到,咱们都住京都嘛。” 虽然都住京都,但哪里能一样呢。裴夫人这么一想,心里就越发难受,女儿还是自己的女儿,可往后就不太一样了。 强忍住泪水,裴夫人仔细打量着女儿,“不错,你比我当年好看多了。”抬手擦了擦眼泪,微笑着道,“还是那句话,凡事都有裴家在,你不用怕。除了之前伺候你的碧珠,还给你添了四个丫鬟,你们也熟悉了几日,现在可还用得好?” “母亲亲自教的人,自然都好。”裴悦道, 裴夫人当年出嫁时,带了她母亲白氏给准备的春夏秋冬。如今裴悦出嫁,她也给裴悦准备了梅兰竹菊。 东宫里的规矩多,裴悦是个活泛的性格,碧珠又事事听裴悦的。叶竹和秋和也会跟去东宫,不过她们两个是做侍卫,梅兰竹菊性格各异,也有各自擅长的领域,是裴夫人为裴悦精心培养的四个丫鬟。 除了梅兰竹菊,还有其他陪嫁的人,不过没那么重要一点,裴夫人现在就不多提。 从当年艰难生下裴悦,到如今十七年过去,裴悦出落得亭亭玉立,裴夫人怎么看都不觉得够。 直到惠平过来喊人,裴夫人才依依不舍地往外走。 “快别看了,外边来了一堆客人,你还不出去,难不成想让我一个人忙?”惠平拉着裴夫人的手往外走,又回头看裴悦,“悦儿,你安心待着,我先带你母亲出去哈。” 看着母亲被带走,裴悦心中突然有点空落落的,总感觉失去了什么,心里空得难受。 碧珠用红布包了两块点心,递给裴悦,“姑娘偷偷藏在袖子里,从拜堂到洞房,还得撑一整天。这是表姑娘交代奴婢的,若是您饿了,就偷偷吃一块。” 裴悦低头轻笑,“表姐倒是多主意。” 收好好糕点后,守在前院的秋和飞奔回来,说接亲的队伍到了。 喜娘也笑着进来,说要给裴悦盖红盖头了。 正红的盖头放下时,也不知是红盖头映下来的光红,还是裴悦本身脸红,喜娘看得直说别害羞。 “姑娘扶着老身的手走,这裴府的长廊您走过无数遍,咱们慢一些,您不用着急。”喜娘一边扶住裴悦,一边提醒。 当裴悦迈过第一道门槛,感受到外边吹来的清风,袖中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着手心。 在裴悦紧张去正院时,李长安还被裴霖带人给拦在前门。 “太子殿下,我就一个姐姐,你要想接亲,可得先过我这关。”裴霖年纪小,人还没抽条,眼睛只能看到李长安的胸膛,气势却颇足。 贺皓也跟着点头说是,他两手叉腰,和裴霖一左一右站着,高高地挺着胸脯。 李长安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只能妥协,“你们要考什么,尽管来。” “也不难,一首七言绝句,一首五言律诗,还有……”裴霖还要说,却被后边的表哥拉了拉胳膊。 “可不敢再多了,误了时辰,小心姑母把你罚跪去。” 裴霖轻轻地哼了哼,但也只能作罢。 好在李长安说早有准备,飞快地背了两首诗,也不管裴霖说好,抢先带着人进了门。 “这人!”裴霖看李长安远去的背影,胸口的一口气好一会儿咽不下,他本就不满意这门婚事,现在为难也没为难道。 贺皓看到裴霖鼓着脸,凑过去小声提醒,“你今天可别哭啊,我可是记得除夕夜,你说过今日绝对不会哭的。” “我自然不会哭!”裴霖放下话,就转身小跑去正院,在贺皓看不到的地方,早已眼眶通红。 而等裴霖到正院时,太子已经站在姐姐身边,姐姐盖着红盖头,他看不到姐姐的脸,只能慢慢走到父亲身后。 裴阙嫁女,连着好几晚没睡好,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闺女,如今就要嫁入东宫,心中仿佛被人抢走一块,看着李长安好一会儿,才道,“殿下,往后小女就交付给你照顾了,你可别辜负我的期望啊。” “一定不会辜负岳丈大人的叮嘱。”李长安对裴阙拱手说完,喜娘便说时辰差不多,该带着新娘子去宫里拜见皇上皇后。 裴阙心中万般不舍,却也只能看着女儿转身离开。 在走到门槛处,李长安自然而然地牵住裴悦的手,低声道,“悦儿妹妹,小心门槛。” 第123章 洞房花烛 李长安的掌心温热,刚牵住的那一刻,裴悦的心颤了下,等迈过门槛后,她原以为李长安会松开,可李长安却一直牵着她出裴府。 不过盖着红盖头,确实不好走路。不太注意,就很容易被绊倒,故而只能慢慢走。 裴家嫁女,太子娶亲,裴府远处围了人山人海,全是来看阵仗的。 等裴悦上了花轿后,迎亲的唢呐刚响,李长安翻身上马,队伍往前动的时候,裴悦的嫁妆才一抬一抬地抬出来。 有会算数的一直在数着裴悦的嫁妆,等数到第一百抬时,不由惊叹,“好家伙,裴家好生大方,竟然还有!” 边上人也跟着惊叹,得知一百多抬了,一个个都瞪大眼睛。 不过也有懂点门路的,笑这些人没见过世面,“你们懂啥啊,裴家就算有心,最多也就九十九抬,不能越过礼数去。至于多的啊,都是裴家亲朋添妆的。” “就算是添妆,那也太多了,能娶裴家女可真是幸运。听说裴家女还是个绝世美人,太子真是好福气。” 百姓们谈论时,又得到了裴家的喜钱和糖果儿,更加羡慕李长安。 接亲的队伍先去了皇宫,繁杂而多的礼节,让裴悦累到精疲力尽。 好不容易撑到了去东宫,却还不能歇息,喜娘在一旁提醒,“太子妃娘娘,您若是渴了就让丫鬟倒茶来,盖头得等太子殿下夜里来揭。” “那我不能吃东西吗?”裴悦问。 “等洞房花烛后,您就能吃啦。”喜娘说话时,边上的丫鬟们都在抿嘴笑。 等喜娘一走,裴悦就唤了碧珠,听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声音不自觉地小声了一点,轻轻地和碧珠抱怨,“这成亲也太累人了,从各种礼节到现在,我连一口水都没喝。太子倒是好,还能出去饮酒作乐,咱们女人可太不容易。” “姑娘,奴婢给您的糕点没吃吗?”碧珠起身去倒了热茶来,听到主子说忘了,用身子挡在主子跟前,“那您现在吃一点吧屋子里也没其他人,不过是东宫里的另外两个宫女。您如今是太子妃,他们要乱说话,就剪断她们舌头。” “碧珠呀,你这和谁学的?怎么突然心狠手辣起来?”裴悦掏出糕点,头顶的发冠沉得像铁,她不敢多动,生怕发冠会掉下来,只能小口吃着糕点,等咽下一口后,人才舒服一些。 “是公子教奴婢的,他说到了东宫,就得心狠一点。”碧珠说着,抬手哼了一声,但看着一点杀气都没有,反而有些憨。 裴悦听得笑了,吃下两块糕点后,得知还要等两个时辰,裴悦不想干了。 这时福子来敲门,她进来时,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见过太子妃娘娘,殿下知道您会饿,让奴才特意准备了一些吃食送来。您大可放心吃,嘴里的两位宫女,都是殿下安排的人,没有人能知道,”福子满脸笑容,仿佛今日是他成亲一样的高兴,“殿下还说,若是累了就靠一靠,只要红盖头还在,其余的都没事,不用太拘泥于那些细节。” 听到这话,裴悦立马吐了一口气,“你早说嘛,害我端着那么久。” 福子笑着让两位宫女来见礼。 “奴婢红霞。”脸圆一点的先开口行礼。 “奴婢青杏。”紧接着开口的要高一些。 两个人都是中人之姿,算不上貌美,却也五官端正,看着很舒服。 在她们说话时,碧珠也拿出准备好的赏银,递给福子三人。 “还是太子妃娘娘好,连奴才都有。”福子笑着接下,“殿下那儿还需要奴才去伺候,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让红霞和青杏去做,往后这就是您的家,不用拘束。” 福子很会说话,等他一走,红霞先问裴悦会不会冷,要不要拿个手炉来。 “冷倒是不会冷,就是我真的饿了,你们看福子带了什么吃的,你们也吃点吧,想来你们也很饿。”裴悦善解人意地道。 青杏摇头说不敢,碧珠想说没事的,她家姑娘最是体贴下人,但想到裴霖交代了她两个时辰的那些话,又抿着嘴没接话。 裴悦吃了两块红烧肉,拿肉汤拌饭后,吃完一碗,这才彻底松快了。 她靠在床边上,有了福子的那些话,现在坐得也自在不少,就是不时要问碧珠什么时辰。 等着等着,裴悦便睡着了。 李长安被扶进来时,就看到裴悦歪歪地靠在床沿,坐在地上的碧珠听到有人咳嗽,才睁眼站起来。 发现是太子进来,赶忙去喊主子,“姑娘,快醒醒,太子来和您洞房啦。” 一句话说完,屋里的其他人都不自觉地有些面热,碧珠因为刚睡醒还懵,她只想快点叫醒主子。 裴悦迷迷糊糊的醒来,刚坐直,就听到李长安清冽的说话声。 “悦儿妹妹倒是睡得香甜。”李长安拿了秤杆,五指不自觉地攥紧,“你可坐好了,我要揭盖头喽。” “啊?”裴悦还没回神,就感受到亮光袭来,忙紧闭上眼睛,等再睁眼时,就看到眼前明眸皓齿的李长安。 今儿的李长安一身喜服,正红的喜服称得李长安肤光白皙,弯弯的星眸带着浅浅的笑意。 第一眼看去,裴悦再次在心中夸了句——生得真好。 在青杏端来酒盏后,裴悦才回神去拿酒杯,在李长安凑近时,她嗅到了淡淡的酒味,倒是比料想的要轻。 交杯酒喝完,便要歇下。不过裴悦的头饰太多,还有脸上的脂粉也要洗掉,李长安也要去沐浴,倒也不是就这么躺下。 等李长安去沐浴时,碧珠在帮主子拆头饰,看到红霞和青杏出去提水,快速地低头问,“姑娘,今晚您和太子殿下,怎么睡啊?” “什么怎么睡?”裴悦没听懂。 “屋里就一张床,明儿个便有喜娘来验白手帕,您不和太子殿下洞房,那白手帕怎么办?”碧珠是裴悦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主子的想法,“可如果你们真洞房,岂不是就成了真成亲?” 听完碧珠的一番话,裴悦刚洗去胭脂的脸,反而更红了。 而这时,李长安穿着单薄的里衣从屏风后出来,一头乌发只用红绳简单地绑着。 他问,“你们在说什么?” 第124章 莫名燥热 突然听到李长安说话,裴悦吓了一跳,立马转身说没什么。 “哦。”李长安披了件外衣,坐在软榻上,拿了本书看。 裴悦转身时,发觉自个的脸很烫,让碧珠去催催青杏她们。 今日的妆上得重,裴悦换了三盆水才洗干净脸。 红霞端着水出去,青杏也给裴悦行礼,“太子妃娘娘,您和殿下早点安歇吧,明儿个还要进宫奉茶呢。” 说着,青杏看了碧珠一眼,碧珠才担忧地走出去。 等伺候的人一走,屋里就剩下裴悦和李长安,两个人隔了一张圆桌,圆桌上点了一盏红烛,随着火光的跳跃,裴悦的心跳也越快。 “你困了吧?”李长安突然道。 “嗯,”裴悦点点头,确实很困,天没亮就起来,虽然刚才睡了一会,但现在还是想睡觉。 “那就寝吧。”李长安也疲乏,今儿那些小子一个劲地灌他酒,若不是他机智,这会已经喝得烂醉。 “你等等!”裴悦转身看了眼屋外,轻手轻脚地朝李长安走去,尴尬道,“今晚……咱们怎么睡啊?” 她指着屋里唯一的床,虽然床很大,可他们若是一起,她肯定睡不着。况且,当初说好了假成亲,她可没想要做真夫妻。 李长安起身走到床边,转身找了剪子,在拇指上戳了下,挤出几滴血在白手帕上。 一套动作下来,裴悦看得不明所以。 “你睡床,我睡软榻。”李长安抱起一床被褥,“等明儿天快亮,我再把被褥抱回来。” “那会不会太委屈您了?”裴悦有着不好意思,她这一来,就要李长安睡软榻,而且李长安长得高,软榻也不知道能不能睡。 李长安侧身看向裴悦,黝黑的眸子在裴悦的面颊上停留片刻,问,“那你睡软榻?” “倒也……”裴悦想说也可以,她没李长安那么高,软榻应该是够的,只要对付了前三晚,往后都好说。但她还没说完,李长安已经走到软榻边上。 “劳烦太子妃吹灭红烛,孤要睡了。”李长安躺下后,得屈着身子才能躺下,但他已经背对着裴悦,不给裴悦说话的机会。 裴悦倒也没多想,吹灭红烛后便躺下了。 屋里很安静,静得裴悦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本来应该很好睡,但她这会却总想着看看外边。 “殿下?”她很轻地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后,才躺平深吸一口气。 屋里只剩两盏红烛,映出不太大的光圈,正好洒了些到李长安的脸上。 李长安倒是没睡着,其实很困,但或许是换了个地方睡觉,躺得多少不自在。 他转身看向床账,不一会儿就闭上眼睛,默默地深吸一口气,去压平突然冒起的燥热。 这一晚,好多人都没睡着。 裴阙和裴夫人喝酒到深夜,贺皓坐在姐姐的院子里,拉着贺皓哭到下半夜, 倒是裴悦,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次日裴悦又是被人叫醒的,不过这次不是碧珠,睁眼时,看到近在咫尺的李长安,差点叫出声来。 好在李长安手快,捂住裴悦的嘴,“嘘,别叫,你想被人听到吗?” 掌心传来裴悦温热的气息,李长安慌乱收回手,转身坐在床沿,他已经把被褥抱回来,“你可以再躺一会儿,不过也躺不了多久,待会得进宫请安。” 裴悦被李长安吓了一跳,哪里还睡得着,干脆也坐了起来,屈起膝盖,抱住后,看着李长安坚挺的背影道,“殿下,昨晚您睡好了吗?” “还好。”李长安听裴悦声音慵懒,转头看了眼,见裴悦趴在膝盖上,秀发散开一片,起身说去给裴悦端茶。 李长安倒茶的功夫,外边就有人试着敲门,他说了句进,红霞和青杏才端着水盆进来。 “碧珠姑娘还没醒,今儿就由奴婢来给您梳头吧。”红霞走到床沿,看太子妃面带潮红,唇瓣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若是您不习惯,奴婢也可以去叫其他宫女进来。” 梅兰竹菊四个,已经在屋外侯着。碧珠是跟着裴悦长大的姑娘,自然也就睡得迟一些,梅兰竹菊就不一样,她们是裴夫人调教的,一切都按着宫女的标准来。 裴悦虽然有些不习惯不熟的人,但红霞都这么说,就没多言,起身让红霞梳头。 在裴悦梳头时,有喜娘进来请安,拿了白帕子后,看到红点点,才笑着封进锦盒里。 太子妃的打扮,比以前在家做姑娘时,就要隆重多了。 裴悦看红霞给自己插了好些金饰,发愁道,“够了吧?” “马上就好了,娘娘的头发多,所以重了点,不过这样也好看。”红霞说完,也帮裴悦盘起最后一抹头发。 裴悦起身时,只觉得头很重,见李长安看着自己,没多想就问,“殿下觉得好看吗?” 这句话把李长安给问懵了,听在其他人耳里,便是太子妃和殿下恩爱的表现。 过了会,李长安才转头道,“还不错。” “那就是一般喽,哎,等回来后,我就要换简单点的。”裴悦道。 “也不是一般。”李长安补充道。 裴悦却没听清,“你说什么?” 这会,李长安又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两人乘轿辇去了坤宁宫,昨晚皇上歇在坤宁宫,他们到的时候,皇上和皇后正在用膳。 裴悦端着茶盏,拿出从春嬷嬷那学来的规矩,给皇上和皇后敬茶。 “之前就觉得太子妃是绝色,现在盛妆打扮后,倒是更加美丽。”皇后抿了一小口茶,同时有宫女捧着玉如意,红霞接过后,又细细地打量起裴悦,“如今太子妃是皇家的人,可要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本宫是越看你越喜欢,你可要让本宫早些抱上孙儿。” 皇上在一旁连连点头,看李长安面色有些疲惫,笑容意味深长。他也是过来人,一看就懂昨晚怎么了。 第125章 被骗惨了 皇后赏了玉如意,皇上则是赏了金麒麟,还有其他各种赏赐。 从坤宁宫出来时,裴悦因为发冠压得额头疼,走得便有些慢。 李长安走了两步,发现边上没人,便停住转头去看,见裴悦慢慢走来,刚要皱眉去催,就听到裴悦和叶竹小声抱怨。 “早知道就让红霞少戴一点了,现在重得我头疼。”裴悦总想伸手去扶,可这里是宫里的夹道,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太多,她也只能忍着。 李长安等裴悦走到跟前后,看了眼裴悦的头饰,确实繁杂又隆重,他放慢了脚步,但总有些不习惯,“待会回去就好了,今日你要见的也是东宫的人,不需要那么正式。” 东宫里的事务,往后都要交给裴悦打理。李长安说,既然成亲了,他会帮她挡着外边的事,府宅里的事,就得麻烦裴悦了。他还说,东宫其实也没啥事,之前没有女主人能过,并不会太累人。 裴悦当时信了李长安这话,她觉得李长安说得很多,毕竟她没来之前,东宫能运转,来了后肯定也可以。 回到东宫后,李长安被听书叫走,裴悦回去卸下复杂的珠钗头饰,松了一口气后,再去正殿。 李长安给裴悦派来小禄子,他和福子不太一样,没那么爱说话。不过小禄子做事麻利,在裴悦到正殿之前,就把管事的人和账本那些,都准备好了。 裴悦到正殿,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突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见过太子妃娘娘。”众人一起给裴悦行礼。 小禄子捧着一本花名册到裴悦跟前,他生得白净,嗓音也比其他内侍好听一些,“太子妃娘娘,殿中管事一共有一百一十二人,其中账本八人,厨房三十人……” 听着小禄子报上一堆的数字,裴悦只觉得头大,但又只能听着。 好在衣裳头饰那些用的,东宫不用另外准备,都会由宫中每月按例送来。 而厨房的三十人,也是李长安前些日子添加的,本来并没有那么多人,他说裴悦有时候可能想吃外边的东西,就多找了几个人。不然东宫的吃食,也是从御膳房一块送来。 从吃穿住行四大方面,每一样都有特定的人在管,就连铺床都有专门的宫女。 裴悦听了大半日后,只觉得头大。李长安说的不累,根本就是在骗人! 不过人都到了,裴悦只能一一见过,大致都有了个印象。 等裴悦给了赏银后,再让那些人先退下,之前怎么做,往后接着就好。 但等人走完后,小禄子又道,“太子妃娘娘刚到东宫,您还有所不知。这东宫啊,其实就是个筛子,你看着人多规矩多,但又不少都是别人安排来的。” 皇后主管宫务,东宫里自然少不了皇后的人。李长安能清的则清,但也有动不了的人。就好比管库房的,还有司帐的两个,那都是皇后的人。 “你家主子,到底是有多少事要我做?”裴悦鼓着脸,看到小禄子低下头,她愤愤道,“明明当初……哎,算了,不说这个,他是想借我的手,处理了那些人吗?” “您能处理了,自然是最好,没了那些人的监视,您也能自在,不是吗?”小禄子道。 这倒是真的。 东宫又不是皇宫,虽然来往的人多,但把主要的人都握在手中,裴悦自己的日子才能舒服。 才到东宫第一日,裴悦就开始想家了。 以前在家中时,万事都有母亲去处理,更多的时候,她都是等享福就好。 现在自个当家做主,感觉就很不一样。 “就算要处理,也得先等一段日子。”裴悦道,“我刚到东宫就大刀阔斧地换人,外边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说我。况且现在对他们都不熟悉,也不好处理。且看着吧,看哪个不长眼的先撞来给我杀鸡儆猴。” 管家这些事,裴悦和母亲学了许多。只是东宫的事务比较复杂,不仅仅是家事,还被各种目光盯着。若是处理不好,不仅仅是会被说两句,有多事的朝臣,甚至会弹劾她。 打发走小禄子后,裴悦便开始安排她自己的人。 碧珠肯定放在房里伺候,平日里随身跟着她。叶竹和秋和也要有一个时常跟着,她们是做侍卫用,有她们在,裴悦才能放心一些。 而梅兰竹菊四个,母亲说过,她们四人各有本事,梅芳和兰芳心细,一个管账本,一个管衣物。竹芳管茶水,菊芳性子有些泼辣,帮着管人。 小厮入不了裴悦住的宫殿,故而陪嫁来的没几个,裴悦安排了两个在前院跑腿,还有两个帮着采买。 剩下的便是庄子、铺面等产业,这些裴悦都不需要再操心,之前怎么来,现在就怎么来。 安排完这些,裴悦已经很累,碧珠提醒还有红霞和青杏两个。 “忘记她们了。”裴悦啧了一声,“红霞管梳头和首饰,青杏就屋里的洒扫吧。她们两个不用太多事,若是宫里有个什么消息,可以让她们去走动,毕竟你们对宫里都不熟悉。” 既然是李长安派来的人,裴悦姑且先信任。若是日后做事不行,再说其他。 “不行了,我实在困,得先去躺躺。”裴悦起身摆手道,一早儿就起来,还安排了那么多事,现在只想快些去躺着。 回屋后,裴悦刚躺下,睡意朦胧间,突然听到屋外有人说话,又气咻咻地坐起来。 李长安刚进屋,就看到裴悦黑脸瞪着他。 “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李长安看裴悦散着头发,没继续往前走,而是去了左边的书桌边,刚要坐下,就听到裴悦气势汹汹地指着自个。 “当然是你!”裴悦哼了一声,卷着被褥躺下,转身背对着李长安。她也不知道这会哪里来得胆子,就是觉得如果不是嫁来东宫,谁家婆母敢给她立规矩,更没人敢要她顾忌。这会憋了一肚子的气,还不都是李长安害的,自然也就脱口而出。 第126章 宠物比拼 家里娇养长大的姑娘,在外面可以端着架子,装得很好。可到了自个的屋里,便总有想放肆的时候。 红霞听到这一句,聪明得立马出了屋子,并且悄无声息地给关了门。 李长安面对裴悦突如其来的怒火,他一头雾水,“我……我何曾惹你呢?” “也不是你惹我,罢了,不与你说这个,你也不懂。”裴悦缩在被褥里,不想多言。 李长安看着高高隆起的被褥,心里堵堵的,什么叫他不懂? 她不说,他自然不懂。 见裴悦半天不回声,李长安也生气,本来是要来拿书,可坐下愣了好半天。 裴悦听屋里没有响声,在被褥里闷就了,她觉得不自在,探出头看了一眼,见李长安黑着脸坐在椅子上,这才惊觉李长安是太子。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李长安,不得不说,这人板着脸,也还蛮好看。 “我……我就是还不适应嘛。”裴悦小声看着自己粉嫩的手指,心中虽然难受,却也还没到掉眼泪的时候,“你想啊,以前我是裴家的千金大小姐,谁的脸色都不用看。现在倒好,隔三岔五要早起请安,还得帮你处理那些麻烦人。我这不是委屈么。” 最后一句,裴悦的音量很低很低,但李长安还是听到了。 屋子里安静好一会儿,裴悦的唇瓣咬出痕迹,李长安突然起身,背过身去看书架,“是我带累你,抱歉。” “什么?”裴悦的思绪已经转到晚上吃什么,乍一听李长安道歉的话,还没反应过来。 李长安薄唇紧抿,虽然难为情,却也还是重复了一遍。 这下轮到裴悦不好意思了,堂堂太子和她道歉,还是李长安这么个不会说话的人,感觉倒是不一样。 不过也确实变扭,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好在碧珠在外边敲门,说晚膳已经摆好。 碧珠听红霞说这会不好进屋,她怕自个主子被欺负,这才来敲门。 听到晚膳,裴悦的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了下,忙让碧珠进来,简单地梳了个发髻,再出去用膳。 “之前来东宫时,就觉得这里的膳食特别不错,要是贺皓能来,一定会很喜欢。”裴悦落座后道。 李长安看了眼裴悦,见裴悦已经换上笑脸,便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一旁的福子惊吓道,“殿下,还没试毒呢。” 但说得太迟,李长安已经咽下去了。 裴悦看李长安涨红了脸,还以为出什么事,赶忙起身,但李长安马上让她坐下。 “孤没事。”李长安道。 裴悦看李长安神色恢复正常后,才重新坐下。 一顿晚膳,裴悦吃了九分饱。 因为太撑,便让红霞带着她去散步,她们又来到了花园,看到池塘边上多了一个狗窝,而黑仔正吐着舌头和她摇尾巴。 “怎么把它放这里?”裴悦不解,“不是要放后院,或者其他没什么人的地方吗?” 红霞解释说是太子的意思,“殿下说,既然都是宠物,那就当在一块养。黑仔性情温顺,且有铁链绑着,只要别人不靠近,也不会伤人。而且在花园里,若是有什么贼人,黑仔说不定还能立功。” 裴悦看看自个的黑仔,再看看池塘的木板上的两只乌龟,怎么看,都是黑仔更可爱有意思。 她朝黑仔走过去,让人拿了两块骨头来,“瞧你,这两日不是我喂你,你都瘦了。” “呜呜。”黑仔眨巴着大眼睛,用毛茸茸的头去蹭裴悦,等裴悦摸摸它后,尾巴摇得更欢快。 “还是你有意思嘛,乌龟哪里有你好。”裴悦看黑仔吃得欢快,她就蹲在边上看,“不过这里也挺好,有山有水,环境还是不错的。” 东宫的花园,肯定比裴悦的小院子要风景好。不远处的李长安在这么想。 忙完手中的事之后,李长安听青杏说裴悦来花园了,想着明日要回门,便来找裴悦问问,不曾想就听到裴悦在夸黑仔。 “福子,孤的乌龟不好吗?”李长安问。 福子看了眼池塘中几乎不动的两只乌龟,又看看蹭着太子妃娘娘撒娇的藏犬,违心地道,“当然好。” 话虽这么说,但福子的视线一直停在黑仔身上。太子妃把黑仔养得极好,一身黑毛油光发亮,还很爱摇尾巴,刚带到东宫时,就有好多人来摸它。不过,不是太子妃身边人给的东西,黑仔一概不吃,很是认主。 “孤也觉得好。”李长安走下台阶,但不等他靠太近,黑仔就叫了两声。 裴悦寻声看来,见是李长安,赶忙站起,“殿下莫怕,黑仔只是对陌生人凶一点,您多来两次,它就不叫的。”看李长安盯着黑仔不说话,他也不走过来,裴悦想了想,犹豫道,“殿下可是怕狗?” “没有,怎么可能,当然不怕。”李长安往前走了两步,停在裴悦边上,“孤怎么会怕狗呢。” “哦,那您要不要摸摸它?”随着裴悦的手势,黑仔已经乖乖坐好。 李长安低头看了眼半人高的大黑狗,转身走到了池塘边,拒绝道,“不要,孤更喜欢乌龟。” 他拿起一只乌龟,瞧见乌龟把头缩进龟壳,用手点了点,可他的乌龟好似差了点灵性,竟然张嘴要咬他,好在他很快收回手。 裴悦看得低声笑了出来,李长安蹲在地上窘迫又尴尬,但还是一脸淡定地放下乌龟。 “殿下,它们没名字吗?”裴悦突然好奇。 “没有。”李长安两手负背,又是那个清冷的太子殿下,“反正长一样,取了名字也会乱了。” “怎么会一样呢,您仔细看看,一个尾巴更短,一个更长,还有龟壳的花纹……”这是裴悦第二次看到两只乌龟,却能分辨出区别,他细心地给李长安讲解。 到最后,李长安也只是点点头,“名字还是算了,孤不想取。”取了名字就留下特定的记忆,他不喜欢这样。 半空中的晚霞和淡淡的圆月相互交叠,李长安低头看向裴悦,提醒道,“明日回门,你都准备好了吗?” 第127章 不是外人 “梅芳都准备好了。”裴悦道,“只要我人回去,爹娘就高兴。” 李长安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可以让人去库房拿,不用担心库房会穷。” “不用那么麻烦,裴家什么样的东西都有,带的回礼在心意,而不是贵重。”裴悦再一次听到李长安说不穷,她抬眸打量了两眼,试探地问道,“殿下,您是不是还介意我之前说您可能穷的事?” 如果不介意,又何必再三提? 李长安皱眉说没有,“天下谁穷,都不可能是我穷。你不用想太多,我不是那么记仇的人。” 听到李长安说不记仇,裴悦却不太相信。若是不记仇,何至于说那么多遍,不过她也不好在这会拆穿李长安,毕竟男人好面子嘛,随他吧。 随着天色渐晚,裴悦和李长安也该回去了。 睡了两晚的软榻,李长安倒是适应了一些,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次日清晨,裴悦早早就醒来。虽说东宫里的饭菜不错,但裴悦还是更想念裴家厨子的手艺。 去裴府的马车上,裴悦时不时就会往外张望,看看到哪里。 对面的李长安则是坐的笔直,薄唇抿得紧紧的。 等裴悦发现李长安在看她时,才端正一些,“殿下在看我?” “没有看你。”李长安道。 “哦哦。”裴悦看李长安面色一般,很体贴道,“今儿辛苦殿下了,还得劳烦您特意和我回来一趟,等过了今日,往后就不用那么麻烦。” 皇上允诺,等李长安大婚后,就会让李长安上朝,不用再去太学读书。等于从此以后,李长安要开始掌权。不过手中权力的大小,就得看李长安的本事。 既然李长安那么想揽权,往后必定会很忙,所以裴悦才这么说。 “陪太子妃回娘家,是理所应当的事,不用觉得麻烦。”李长安闭上眼睛,长又翘的睫毛根根分明,看着让人很想拔下一根,看看到底多长。 裴悦“哦”了一声,听到外头有卖酒声,知道快到裴府,立马推开木窗,没过多久,看到站在远处街道上的裴霖和贺皓,她没多想就伸出手。可发现有人看过来,又立马转身坐好。 她忘了,她现在是太子妃,不能再做没规矩的事了。 李长安看到裴悦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失落,正要问怎么了,便听到马车外贺皓的说话声。 “裴悦,你可算回来了。” 裴悦?不该喊太子妃吗?李长安心想。 裴悦透过木窗的缝,看到贺皓笑迷了眼地看着马车,立马被带着忘了身份,笑着道,“是啊,我回来了。”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弟弟,她又扬唇笑了,“裴霖那小子,这两日有没有哭?” “倒是没哭。”贺皓跟着马车往裴府走,笑呵呵地道,“就是每日都要去你院子里坐坐。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往日看着和个小大人似的,但他背地里就是小孩子,往日都是装……呜呜……是装出来的!” 不等贺皓说完,裴霖听到贺皓在说他,就过来捂住贺皓的嘴巴。但裴霖到底小了五岁,还是被贺皓挣脱开说完。 裴霖的小脸通红,松开贺皓后,见马车停下,规规矩矩地站稳,小声道,“你别放肆,我姐现在不一样,是太子妃,你不能再喊裴悦了。” 得到裴霖的提醒,贺皓才恍然大悟,看到太子从马车上下来,心里突然空了一块,觉得好难受,人立马瘪了下去。 裴悦下马车时,还是站得笔直,但一进裴府,就立马跳着转身去拉裴霖,“听说某人很想我啊。” 裴霖甩了甩胳膊,但动作很轻,“姐,你别闹,太子殿下还在。” 被点到的李长安,转头朝裴悦姐弟看去,心想,这才是一家人。 “没事,殿下又不是外人。”裴悦觉得她和李长安都有了协议,也算是同盟。既然是一个战线的人,也不用那么在意规矩。 李长安点点头,薄薄的嘴唇弯弯地上扬,“嗯啊,不是外人。” 四个人一起往正院走去,裴悦虽然只有两日没回来,但感觉隔了一个季度,拉着裴霖问东问西,从爹娘到朔风他们都问了一遍,他们也走到了正院。 裴阙早就在院子里侯着,他在屋里等得不耐烦,若不是裴夫人拦着,他也跟着到府外等候了。 看到太子先走进院子,裴阙还没反应,等裴悦从门后出现,裴阙的眼睛立马亮了,“悦儿!” “父亲!”裴悦小跑过去,越过了李长安,停在父亲跟前,“我怎么感觉,您瘦了呢?” “可不要瘦了吗?”裴阙带着裴悦一起往屋里走,“我都好几晚没睡着,就怕你在东宫会被人欺负。” 最后一句话,明眼人都知道,裴阙是说给李长安听的。 跟着众人进屋的李长安,朝裴阙看了一眼,等看到端坐着的岳母后,才拱手道,“见过岳父岳母。” “殿下多礼了。”裴夫人朝裴阙看了一眼,裴阙立马去坐好,“殿下一路辛苦了,这两日,悦儿没给您带来麻烦吧?” “没有。”李长安等裴悦走到他边上后,才一起坐下,“太子妃极好。” 一句太子妃,让裴悦忍不住转头朝李长安看去。 裴夫人点点头,说那就好。 太子妃回门,也有特定的规矩,去裴家宗祠拜了后,又要喝回门酒。 等所有的事都结束,也到了正午。 裴夫人让人准备了一桌裴悦喜欢的菜,不过也有几道是给李长安准备的,“之前忘了问殿下喜欢什么口味,便只好找听书问了问。特意准备了那几道菜,听书说殿下喜欢酸甜口,也不知道那到糖醋肉合不合您的胃口?” 裴夫人做事周全,既然裴家和太子是暂时的协议关系,那就好好来往。故而提前打听了李长安喜欢的口味,还有一些习惯。 李长安看着裴夫人特意给他准备的几道菜都摆在他跟前,张嘴停了片刻,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酸酸甜甜,“多谢岳母特意为孤准备,很好吃。” 第128章 流鼻血了 一声岳母,倒是喊得裴夫人有些心情奇妙。 “殿下喜欢就好,您若是有什么不习惯也可以直说,您和悦儿已成亲,咱们就是一家人。”裴夫人还没说完,裴霖就很轻地哼了一声。 桌下,裴阙踢了边上的裴霖一下。这个时候耍脾气,真是皮痒,也不怕安芷事后算账。 裴霖被父亲踢了下,头也不抬,只是夹了一大筷子的羊肉,把嘴塞得满满的。 这顿饭,李长安吃得很饱。裴家的饭菜自然上乘,可那份特意给他准备的心意,就是别处没有的。 饭后,裴阙提议带李长安去看新得的字画,顺便把裴霖和贺皓也给带走。 等男人们一走,屋里就剩裴悦和母亲。 “说说吧,这两日怎么样?”裴夫人最关心的还是这个,方才有太多人在不好问,一直忍到现在。 “大部分都还好,就是规矩太多,繁杂得让人心烦。”裴悦摇头叹气,“一开始,太子还说东宫里不多事。可真的了解起来,才发觉东宫里的人各有党派。要想关门过好日子,就得先帮他把一些人给处理了。” “你既在太子妃的位置,这也是你要担着的责任。”裴夫人又细细地问裴悦东宫有什么人,各自阵营是什么,但裴悦说大部分还不了解,她就皱眉道,“你呀你,性子还是太散了。” “哎呀。”裴悦起身去搂住母亲的胳膊,还是和出嫁前一样,“我是您的女儿,您威名远扬,我肯定也不差的。您就放心啦,如今我先把自己屋里的事给看住,再去处理其他事。而且那些人不出点差错,我也不好动他们,您说是不?” “确实是。”裴夫人听女儿还是有主意,才稍稍放心。 说完这些公事,裴夫人又问到女儿和太子的相处。 “还行吧,太子倒是没和我说过重话,就是他总爱黑脸。本来长了长俊俏的脸蛋,可他偏要沉着脸,叫人不敢多看。”裴悦抱怨道。 另一边,裴阙拿出字画后,和李长安点评了一会,也问李长安和裴悦的相处。 裴霖一脸期待,不过他怕被人发现,而是转过身,竖起耳朵等李长安回复。 “太子妃温柔体贴,很会为人着想,相处得甚好。”李长安真诚地看着裴阙,让人觉得他就是在说真话。 裴悦肯定地点点头,“悦儿那丫头,别看她往日大大咧咧一些,但还是很会关心人。你们能好好相处就行,各自都有分寸,才是最好。” 那句分寸,便是提醒李长安别占他女儿便宜。这话别人不敢和身为太子的李长安说,但裴阙没那么多顾忌。 裴霖听到“温柔体贴”四个字,他就顿住。这个温柔体贴,到底是怎么个体贴? 他年纪虽小,却也早熟。同样的,也开始担心自家姐姐会被占便宜。 贺皓倒是没那么多心思,比起裴阙父子,他就是白纸,一眼就能被看透,“看来殿下挺喜欢太子妃嘛?” 一句话,差点让裴阙喷出手中的茶盏。屋子里的人,只有贺皓不知道裴悦和李长安的协议,贺皓只知道裴悦不想离开京都,才嫁给太子。现在听太子这么夸裴悦,想来他们是处得真不错。 贺皓说完,还一脸期待地望着李长安,“是吧,殿下?” 不过裴霖立马拉走贺皓,让贺皓陪他去看看晚上要吃的鹿。听到吃的,贺皓倒是没再纠结李长安的回答,而是问鹿肉要怎么吃。 等贺皓和裴霖走后,书房里就剩下李长安和裴阙两个,只有他们两个,也就不用端着。 裴阙让人上完茶就出去,带着李长安到一个地形图跟前,“如今蒋家断了冀州的财路,势必会反扑殿下,殿下可想好如何应对?” 马上就要插手朝政的事,听裴阙这么问话,有种被考验的感觉,李长安忽然有些紧张,“蒋家没了矿山的资源,必定会再寻财路。不过岳父盯了蒋家许久,蒋家最近应该不会有大动作。既然蒋家和寿王没有行动,倒不如先入朝堂,适应一段时间再说其他。” “确实需要时间适应,不过蒋家不会等待太久,他们被微臣咬到极限,用不了多久就会反扑。”裴阙指着地形图,“朝廷每年的赋税,除了矿山收来的税银,便是盐税。殿下想要从冀州谋利,还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在此之前,您得守好盐税,可不能让蒋家插手。” 盐税是一国之本,皇上盯得最紧的就是盐税,故而蒋家之前不好插手。 但人为财死,若是没有银钱的进项,蒋家和寿王拉拢朝臣威信力便会小许多。 为了能有钱财的收入,蒋家和寿王可能会选择铤而走险。 “多谢岳父提醒。”李长安感谢的同时,也知道裴阙只是提醒他,并不会出手帮他。现下的裴阙,对他的能力还是不太信任。 “殿下客气了,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您好,也就是裴家好。”裴阙笑眯眯地看着李长安,老谋深算的眼神在李长安身上停留了一会才移开。 这时有小厮来敲门,说晚饭已经准备好,让他们可以准备过去。 “殿下请。”裴阙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到正院时,贺皓和裴霖已经支好烤肉的铁架,裴悦站在一旁,笑得很是开心。 晚上吃烤鹿肉,还有烤羊肉等。裴夫人还准备了其他的菜肴,烤肉只是裴悦他们往日喜欢的活动。 鹿肉是新鲜宰杀的,每片鹿肉有半个巴掌大,炙烤时,都不用厨子来做,贺皓上就行。 “殿下莫要见怪。”裴阙看到裴悦也卷起衣袖,“他们几个从小一块长大,性子活泼一点,您若是喜欢,也可以一块去玩。在一旁等着也可以,贺皓的手艺很不错。” 贺皓自个喜欢吃,便也学了一些厨艺,没过多久就烤好第一批鹿肉,他递给裴阙后,裴阙又递给了李长安。 李长安没吃过这种刚烤好的,刚尝一口还烫到舌尖,裴悦忙端来温茶,“殿下慢一些,吹一吹。” 李长安这会,感觉自己就像个小孩,所有的人都在和他说,这个是怎么样,那个是怎么样。从母亲过世后,除了福子那些人,再没有人把他当成中心来关切。 他倒是觉得,裴家也挺好。在裴家里,没那么多世家的规矩,却又给人很真实的温暖。 因为心情不错,李长安便多吃了几块鹿肉,等回去时,只觉得喉咙有些干,倒是没想太多。 只是等上了马车后,碧珠拿来手炉,马车较小的空间里,很快就暖和起来,李长安也觉得身上很热。 在他低头想要拿走手炉时,正好裴悦也伸手,不经意间碰到裴悦的手背,李长安像闪电般收回手。 “殿下,您的脸很红,也觉得太热了吗?”裴悦倾斜着上半身,和李长安只有半人的距离,说完后也没动,等着李长安的回复。 李长安摇头说没有,但想了想,又点了点头,看裴悦起身拿走手炉,白皙的脖颈从他眼前经过,鼻头突然一热,一滴鼻血顺势落下,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第129章 出尔反尔 吃了鹿肉,身子会变暖和一些。裴悦把手炉拿远后,再坐下时,便看到李长安在流鼻血,而李长安自己还没发现,惊呼道,“殿下,您……就鼻血了?” 李长安低头看了眼,又滴下两滴,刚想伸手去擦,却被裴悦按住手。 “您抬头,这会可不能用手去擦。”说着,又冲外边的听书道,“听书,你快让马车靠边停,殿下流鼻血了。” “什么?殿下怎么会流鼻血?是不是中毒了?”马车停下后,听书慌乱地掀开帘布,焦急地道,“您等等,小的这就去请大夫!” “不用那么麻烦。”裴悦叫住听书,她让李长安仰着头,推开木窗透气,一边拍着李长安的额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鹿肉吃太多,加上马车里比较热。以前贺皓也有过,休息一会就好。” 她一手提着衣袖,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李长安的额头,因为马车里站不直,所以只能躬着身子。 裴悦的掌心温热,排在李长安的额头上,很轻很轻。过了会,再拿帕子帮李长安给擦鼻血,“殿下是头一回吃烤鹿肉吗?” “嗯。”李长安的鼻尖还是热热的,当裴悦的帕子从他唇上擦过时,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好在只是碰到帕子,没有让他更尴尬。 “鹿肉是热的,若是吃太多,一下子受不住。也怪我,没有提前和殿下说清楚,倒是害您流鼻血。”裴悦帮李长安擦干净嘴唇后,这才注意到两个人靠得太近,把帕子放到李长安手上,见碧珠拿了水壶来,让李长安喝两口。 水是温的,李长安“咕咚,咕咚”喝了大半,若不是肚里装不下,他还要多喝。 放下水壶后,李长安转身面对着窗外,让听书继续赶车回东宫。 李长安觉得今日非常丢人,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吃了那么多鹿肉,还流鼻血,忒丢人了! 越想,胸口反而越闷热。 他现在,只希望能快点回东宫。 但听书想到主子流鼻血,便不敢太快,等回到东宫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刚下马车,李长安就想快步离开,今日他不想再看到裴悦,方才帮他擦嘴时,李长安看到裴悦在笑。 可侍卫却说,宫里来了旨意,要他和裴悦一块去接旨。 没办法,两人一起去了正殿,传旨的是皇上跟前的总管太监喜公公,等听完旨意的内容,李长安当场傻眼。 “喜公公,之前父皇不是说,不给赐孤侧妃,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李长安不解地看着喜公公。 喜公公笑盈盈地看着李长安,“殿下,纳侧妃这是祖宗时就留下的规矩,对您和太子妃娘娘都是好事,您该高兴啊。今儿个也是皇后娘娘给皇上提醒,若是单单不给您赐侧妃,这往后史书写起来,对您和太子妃都不好。东宫那么大,总要有人帮着太子妃娘娘伺候您,您也不能让人说太子妃娘娘善妒,是不?” 裴悦听喜公公说到自个,善妒这个事,要是真成亲,她必定是非常善妒,和他和李长安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现在听到皇上还是准备给李长安赐侧妃,她心里突然有些闷,想到了自己接到赐婚旨意的时候。自个的命运突然被别人安排,还无法抗拒,这种感觉,憋屈又难受。 而皇上赐的侧妃不是别人,正是皇后之前安排见面的向欢欢和王淇。 有王淇,裴悦倒是可以理解。但是向欢欢,裴悦就有些不懂。向欢欢可是皇后娘家那边的人,而皇后也不像那种大度的人,愿意成全向欢欢。 但皇上的旨意里说得清清楚楚,让向欢欢和王淇后日入东宫。 裴悦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看戏?不悦?厌烦? 好像都不太准确。 就是觉得,若是东宫再来两位侧妃,应该会多很多麻烦。特别是那个向欢欢,那么喜欢李长安,如今得偿所愿,怕是少不了争斗。 余光悄悄地瞥向李长安,裴悦想看看李长安是什么表情,但她刚看过去,李长安就转身要往外走。 “殿下。”喜公公突然收敛了笑容,“这是皇上的圣旨,他也是为您好,这个时辰皇上已经歇下,您还是接旨吧?” 走到门槛处的李长安,身子停顿片刻,最终还是跨过门槛。 喜公公啧了一声,忙把圣旨放到裴悦手上,急忙忙追了出去,一边道,“劳烦太子妃娘娘收好圣旨,奴才追太子殿下去了,这会皇上正高兴,但殿下这么一去,怕是会出事,您千万别跟来。” 而裴悦看着手中的圣旨,就像烫手山芋一样,犹豫好半天,只能让青杏先去放着。 因为这个圣旨,东宫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红霞伺候裴悦梳头时,犹豫好半天,只在最后要退出去前,才道,“娘娘,您别怪殿下,他也是不得已。” “啊?我没有怪他。”裴悦这会确实有点不高兴,但她觉得,那是因为想到自己同样不得已的命运,所以才觉得憋屈。 皇上说赐婚就赐婚,也没问过他们这些当事人的想法,把他们当什么了? 可皇上又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就算他们心中有再多的不愿,也不能去仁政殿指着皇上骂他不干好事。 心里这么一想,裴悦不知道,她这会的面色极其难看。 红霞退出去后,看到青杏关切的目光,轻轻摇头。 “太子妃娘娘不高兴了?”青杏问。 “看样子是的。”红霞咬了下唇瓣,叹气道,“殿下心里,应该很看重太子妃娘娘。就是皇上的这个旨意,来得太突然。如今圣旨都到了东宫,怕是也收不回去。” 李长安到仁政殿时,虽然里面还亮着灯,但传话的内侍却说皇上歇下了,让李长安先回去。 但李长安却不肯走,内侍进去一趟又出来,劝道,“殿下,您这是何必呢?皇上也是为了您好,有了两位侧妃,对您也有多些助力,您在这里与皇上置气,明儿个岂不是让朝臣们看笑话。您就回去吧?” “我就想问问父皇,为何说好的话,突然不做数了?”李长安执拗道。 “哎哟,殿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喜公公听得眉头直跳,压着嗓子道,“皇上是金口玉言,现在下的圣旨那才是真的意思,您可不敢这么说。要是皇上生气,又罚您可怎么办?” 新婚第三日,若是李长安就被罚跪,过两日上朝时,怕是要成笑话。 而喜公公刚说完,李长安就先跪下,对着仁政殿道,“儿臣给父皇请安,还请父皇见儿臣一面。” 第130章 两碗姜汤 “您也太犟了吧!”喜公公看得着急,“见到皇上又怎样呢?圣旨已经送到东宫,不可能收回的。” 李长安抿唇不说话,喜公公只好进仁政殿去传话。 和皇上说话时,喜公公战战兢兢,他刚说完,皇上就砸了手中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当朕要害他?”皇上大发雷霆,“朕为了他着想,却来找朕兴师问罪,他好大的脸面!” 皇上摆手说不见,“他要跪,就让他跪着。有本事跪一个晚上去,朕的旨意绝对不可能改!” 无奈,喜公公只能再去劝李长安。 可李长安还真倔强地跪着。 正月里的天儿,庭院里的雪还没化完,别说夜里,就是白日也受不了。 李长安却跪得笔直,就跪在仁政殿的台阶下,他眸光幽暗,死死盯着眼前的石板。 而仁政殿里的皇上,也不肯松口,等灯灭了,也没话传话来,而李长安的唇角已经被冻得青紫。 随着时间推移,天也越来越冷。 到了后半夜,仁政殿的门才开出一条缝。 过了会,皇上才从门后走出来。他裹着狐裘披风,喜公公跟着出来,拿着披风给李长安裹上。 “你倒是能耐,不怕冷,不怕冻。”皇上没好气地瞪着李长安,四周寂静无声,没一人敢发出一丝响声。 李长安唇角打颤,试了几次,但因为太冷,根本发不出声音。 直到有人端来姜茶,给李长安灌下去后,李长安才缓过来一些。 他浑身发抖地看着地砖里的小草,“父皇,您之前答应过儿臣的?” “何时何地,可有人证物证?”皇上看着跟前冻得发抖的儿子,突然长叹一声,“长安啊,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呢?” “儿臣……”李长安微微抬头,但视线只停在皇上的鞋面。 他想问,什么叫不懂事? 是当年母亲被人刺杀,他也该一起去死,才叫懂事? 还是这么些年,不该霸着太子的位置,早点让出给寿王是懂事?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下了。 问了又有什么用? 没用的。他想。 皇上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李长安,沉声道,“你贵为太子,就要端着太子的身份,要有治国平天下的本事。可你是让世人都尊敬你了,还是有让人惊艳的才学?” “长安,你母亲给你取名叫长安,是希望你能长久平安地过完一生。可你是太子,注定身上有千斤万斤重的担子,起起伏伏的一生,才是你的宿命。”说到这里,皇上的目光好似柔和一点,“好好回去想想,你这个太子还要不要当了,若是你不要,朕明日就取消赐婚,放你去做个闲散王爷。” 一句长安,把李长安拉到很久之前的回忆中。 成了太子后,父皇鲜少喊他长安。再次听到,不曾想是这个时刻。 父皇还没登基,他们一家还生活在封地时,父皇每日都会喊他长安。母后曾说,长安这个名字,父皇也是很喜欢的,他是他们的长子,是他们最期盼的孩子,所以希望他能平安一生。 可是现在,父皇又说,他注定平安不了。 人生如果能有重来,李长安一定不要当太子,他只想在封地里,当那个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小长安。 可是没有如果,从封地无人知晓的小世子,到如今的太子,父皇说得很对,他的身上有着太多的责任要去承担。 太子的位置,他不让。 皇上说完后,就转身进了仁政殿。 喜公公想扶起李长安,可李长安跪得太久,腿脚僵硬站不起来,只好由两个侍卫抬着起来。 宫里的角门早已下了门栓,但还是为了李长安开了又关。 被送回东宫时,看到屋里还亮着灯,李长安愣了下。 他们刚进屋,守夜的红霞就从椅子上起来,小声道,“殿下,您冻坏了吧,太子妃娘娘让人在炉子上炖了姜汤,奴婢这就去端来。” 李长安伸手揉了揉眼睛,让侍卫就把他放在外屋,“别进去了。”乒乒乓乓,动静太大。 但他刚被放到椅子上,里屋的门就开了,裴悦揉着眼睛走出来,目光刚朝李长安那看去,就被李长安青紫的嘴唇吓坏了,“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送李长安回来的内侍想帮着解释,但李长安摆手让他们回去,“今儿辛苦你们了,孤已经回到东宫,你们也早点歇息。” 太子都这么说了,内侍们只好先行告退。 李长安的身上忽冷忽热,但他还是和裴悦说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你去歇着,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您的嗓子都哑了。”裴悦不放心李长安,朝他走了过去,“傍晚刚流了鼻血,现在又冻成这样,皇上不肯见你,让你在庭院里一直等着吗?” 说话时,裴悦伸手想摸李长安的额头,但李长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裴悦只好收回手。 “还是请太医来看看,若是发热,可不是一碗姜汤能好。”裴悦方才睡过一回,现在被吵醒,已经不困了。 虽然李长安说不用兴师动众,但裴悦还是让人叫了御医。 “咱们是合作伙伴,您好了,我才能好。”裴悦和李长安说完,看到红霞端来姜汤,见李长安的十根手指都被冻得红肿,便搬来凳子坐在李长安对面,“您也别跟我客气,有次我爹娘都不在家里,裴霖却得了风寒,话都说不出来,吓得我一夜没睡。您现在这样,没比裴霖那会好多少,乖,我喂你喝完姜汤。” 下意识地,裴悦就把李长安当做裴霖来照顾。 汤匙喂到李长安的唇边,他呆住片刻,才张嘴喝姜汤。 同样是姜汤,不知为何,李长安觉得这会的姜汤,好似比在仁政殿的那碗好喝一点。 第131章 晾着她们 一碗姜汤喝完,御医也到了。 李长安平日身板虽好,可今日先是流鼻血,又跪了那么久,到底还是得了风寒。 御医给开了方子,又叮嘱了好些话,等他走了后,外边天都快亮了。 裴悦困得眼睛疼,揉着眼睛道,“殿下待会喝完药,也去睡一会,我先回屋去。” “你……”李长安轻咳两声,看向裴悦。 “还有事?”裴悦转身问。 “没有了。”李长安垂下长睑,泛白的小脸看着格外令人生怜。 看到李长安头低低的,裴悦突然有种负罪感,心想不该把李长安丢在这里,但又觉得陪了那么久,也很不错了。 在她拧巴时,红霞进来,说侧殿已经收拾好,裴悦看着李长安进了侧殿,才回去睡觉。 这一觉,裴悦睡睡醒醒,总是睡得不太安稳。 等她起来时,头疼欲裂,接过碧珠递过来的温茶,感叹道,“半夜起来,可真让人难受。” “娘娘,您不是因为侧妃的事难受吗?”碧珠犹豫问。 “侧妃?”裴悦想了想,“有点吧,若是多了两个侧妃,我肯定会多一些麻烦。但也没办法,皇上的圣旨都到了东宫,侧妃明日就要入东宫。她们来就来,只要不找我麻烦,我就当她们不存在。” 说到这里,裴悦又问李长安怎么样。 “还没醒呢,听福公公说,殿下醒了又睡,到底是病了的,怕是今儿起不来。”碧珠说完后,又建议道,“您待会过去看看?” “也行。”裴悦没多想,便答应了。 同住东宫,当然是李长安好,她才好。若是李长安不能成功夺权,她之后的日子可就难受了。还是得李长安有本事,才能帮她压住以后的流言蜚语。 裴悦用过饭后,便去隔壁看了李长安。 李长安还在睡,听福子说灌过一次药,御医也来看过,只要等不发热便好。 “那你们好生照顾殿下,明日他还得娶侧妃,可不能病在床上。” 李长安刚睁眼,就听到裴悦这句话。他翻过身,背对着裴悦。 而裴悦听到翻身的动静后,转头去看,却只看到李长安的背影,心想李长安需要休息,便先退了出去。 侧殿里安静了一会,等李长安再转身,目光搜寻一圈,只看到福子,又躺了下来。 “殿下是饿了吗?”福子过来问。 “没有,孤不饿。”李长安面色不太好看。 “不饿先吃点东西吧,您还病着,若是不吃东西,病可不会好。”福子一边说,一边喊人去提膳食。 李长安撑着床板靠着坐,等他坐好后,福子拧了面巾,他擦完脸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脑袋沉沉的,得用力撑着才行。 不一会儿,就有宫女提着食盒进来,李长安还在病中,都是一些清淡口味的菜。 他吃了几口,就没什么胃口,不愿再多吃。 福子劝道,“您好歹多吃一点。” “不用,你放下吧。”李长安道。 无奈,福子只好让人把食盒先提出去,等殿中没其他人,他才小心翼翼地看着主子道,“殿下,明日两位侧妃就要进东宫,您看看,该怎么安排?” “安排什么?”李长安看向福子,福子感觉主子的气势压人,立马低下头。 过了会,李长安才道,“打扫出两间远一点的屋子,她们应该懂孤的意思。若是老实一点……不对,让人盯紧向欢欢,孤不信皇后会那么好心,不罚向欢欢,还让向欢欢入东宫。” “奴才明白。”福子心想,主子这是打算晾着两位侧妃。不过也是,都是皇后安排的人,想来也都不是好的。 得了主子的吩咐,看主子面露疲倦,福子打算出去安排人时,又被叫住。 “你让太子妃去安排,这种事,本就该她去做。”李长安说完,掀起被褥,又躺下了。 福子想问为什么,却又没机会问,只好先退了出去。 找到太子妃后,福子先说了太子没吃什么,想让太子妃劝劝太子,才说起侧妃的事,“殿下的意思,您应该明白。他让您去做,也是为了让您有个好名声,但也不用您亲自去,随便派个人去跟着便好。殿下的心里啊,还是只有您的,您就去劝劝他,好歹多吃点。” “只有我?”这一瞬间,裴悦感觉向来聪明的福子,现在没有多聪明了。 但想到李长安没吃什么东西,让梅芳跟着去收拾屋子后,就去侧殿。 李长安倒也没睡,尽管脑袋沉,但睡了一整个早上,这会想睡也睡不着。听到进来的脚步声,以为是福子,没好气地道,“不是让你去安排人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殿下,我已经安排人去了。”裴悦以为李长安在和她说话。 听到裴悦的声音,李长安躺在被窝中许久没动。 好半天,裴悦才听到很轻的一句“哦”。 “殿下既然醒了,就起来再多吃一点。”裴悦说话时,碧珠已经带着人提着食盒进来,“您不吃可不行,身子好得慢,还怎么上朝?” 听到这话,李长安才慢吞吞地坐起来。裴悦让人把桌子抬到床沿,让李长安坐在床边吃。 李长安虚弱地抬抬手,裴悦看着李长安没什么力气,便让小禄子去喂李长安,她则是坐在李长安对面。 看到满桌的饭菜,裴悦自己也有点饿了,正打算吃一点时,叶竹进来说贺皓和裴霖来了。 听到是贺皓和裴霖,裴悦立马放下筷子,兴奋地起身,走到门口才想起和李长安说一句,“殿下,您多吃一点,我去看看裴霖。” 小禄子已经举起汤匙一会,可殿下却一直盯着门的方向,小声提醒道,“殿下,您再不吃,粥得凉了。” 李长安没说话,而是接过汤匙和粥碗,自个大口吃了起来。 第132章 加宽加长 裴悦刚出侧殿,就看到竹芳带着裴霖和贺皓进来。 “参见太子妃娘娘。”贺皓和裴霖一起行礼。 看他们这样行礼,裴悦突然有点心酸,但殿中还有那么多人在,只能端着让他们快坐下。 “我们不是昨日才见过,你们怎么就来了?”裴悦问。 裴霖脸色极差,他看了眼四周,用眼神暗示裴悦让不相干的人先退下,才道,“太子不是说过没有侧妃,怎么又有了?如此说话不算数,他到底为了什么?” 贺皓也义愤填膺地道,“就是就是,他把你当什么了?没人撑腰的小娘子吗?听到这个事,我们当场就气炸了,故而才过来。” 两个人在裴家听到这个事,立即坐不住,一路上都在想等见到太子,要好好质问一番。 裴悦听他们是来给自己撑腰,心里暖暖的,帮李长安解释道,“这个事,太子也不知道。之前皇上确实答应不赐侧妃,但皇后一提,便又改了主意。” “皇后?”裴霖敏感地捕捉到皇后两个字。 贺皓还不太理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上说过的话,怎么还能不做数?” 说完,贺皓发现自己在质疑皇上,又忙捂住自己的嘴,着急地左右转头打量,生怕被其他人听到。 而这时,侧殿的李长安已经吃完一碗粥,他想起身,却发现腿软得厉害。 小禄子扶住主子,问,“殿下要做什么,奴才去帮您拿?” “算了,孤要歇下。”李长安心烦地看了眼自己的腿,往日都没生病,这会倒是病了,烦人。 而正殿里的裴霖听到李长安病了,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一些,“不管怎么说,那个向欢欢,长姐还是多加注意。皇后会让她入东宫,必定有皇后的用意。另一个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若是敢对你做什么,尽管让秋和回裴家说,父亲肯定让她们娘家知道错!” “知道啦,我又不是那种无用的人,你可别小看我。”裴悦见小禄子进来,便问太子怎么样。 “回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已经歇下了。他说,贺世子和裴公子难得来一趟东宫,今日的晚上就留在东宫用吧。”小禄子道。 “好啊,正好我也是这个意思。”裴悦兴奋地去看贺皓,“贺皓,你是不知道,东宫厨子的厨艺可好了。我之前就在想,若是你来了,肯定会喜欢。” 裴悦想贺皓他们既然要留下用晚膳,就带他们去逛逛东宫。 有了裴霖两人的到来,裴悦突然鲜活了起来,晚膳前,福子经过花园时看了一眼,回来后便和主子道,“方才在花园里,太子妃娘娘笑得可真好。殿下,您真的要和他们一块用膳吗?” “来的是客,若是孤不一起,让人怎么说?”李长安已经换好衣裳,“况且,孤也没那么体弱,歇了这大半日,好得差不多了。” 福子还是有些犹豫,拿了件厚厚的棉衣,又去拿披风。 等他们到正殿外,还没进去,就听到裴悦清脆的笑声。 进了正殿后,里边的笑声立马没了,李长安看了众人一眼,等他们行礼后,就让人摆膳。 多一个李长安,殿中的气氛就变得拘谨。裴悦原以为李长安不会过来,毕竟生病了,可没想到李长安还是来了。 等宫女太监们提着食盒一个个进来,贺皓的眼睛都瞪大了,倒不是没见过这些,就是觉得东宫每日都吃得奢侈,让他很是羡慕。 “都是一些简单的菜肴,贺世子和霖弟不用客气,多吃一点才好。”李长安先开口道。 裴霖从李长安进来起,就一直端正坐好,心想绝不能失了规矩,要给长姐争面子。 贺皓听到李长安说可以尽管吃,就笑着感谢道,“多谢殿下招待,微臣一定吃到饱!” 这顿饭下来,贺皓还真的吃到撑,若不是裴霖瞪着,他都想叫个小厮扶着出去。 告别的时候,裴霖一直看着姐姐,心里还想交代几句,却又碍于太子在。 裴悦送弟弟他们到拱门处,便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随着背影越来越小,裴悦忽然觉得有些难受,便直接回了屋子。 夜里要歇下时,裴悦正要让碧珠去关门,李长安却来了。 “殿下,您不是还病着吗?”裴悦诧异道。 病了的人,她哪里还好意思让李长安睡软榻。 李长安摆手说没大事,“孤睡习惯了软榻,昨儿没睡好,反而更难受。而且咱们才新婚,若是不住一起,外边人得说闲话的。” “这不太好吧,要不然您今儿个睡床,我来睡软榻?”裴悦提议道。 “不用,孤又不是三岁小孩,不需要人让着。”说着,李长安就朝软榻走去。 没办法,裴悦只能也去躺下。 等屋里的红烛只剩下两盏,裴悦偶尔能听到李长安低低的咳嗽声,再次觉得李长安有点可怜。 明儿个,该找人把软榻加长加宽一些,这样李长安睡得也能舒服一些。 这天夜里,裴悦醒来几次,等次日醒来,精神还不如昨日。看在东宫那些人的眼中,就是太子妃娘娘因为两位侧妃而失眠,不少人开始猜想,等侧妃们到了东宫后会是什么局面。 碧珠在给裴悦伺候早膳时,也忍不住叹了几回气。 裴悦吃得差不多了,起身时看院子里洒满了阳光,不经意地挺直一些腰板,“别叹气了,有什么好叹气的。人都要到了,咱们得拿出裴家的教养和风范来,大气一些。” “好。”碧珠嘴上应着,却还是想叹气,不过都忍在心中。 裴悦去正殿时,李长安还没到,小禄子说殿下去见夏将军了,不能见侧妃们。 “他不是还病着?”裴悦问完后,小禄子说已经好得差不多,她佩服道,“倒是恢复得快。” 话音刚落,外边的内侍就进来,说侧妃们到了。 虽是娶侧妃,走的也是偏门,但本来也该是李长安去前院接着进来,也要行礼敬茶。 可李长安却偏偏走了,这是明显地表示不满,喜娘没办法,只能尴尬地带着侧妃们进门。 裴悦坐在上首,轮着喝完向欢欢和王淇的茶,说了两句客套的话,便让人带她们去住的殿宇。 等人走后,裴悦的碧珠感叹,“我感觉她们也挺可怜的,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还要当小。如果是我,肯定憋屈得崩溃。” 碧珠提醒道,“王侧妃或许有些可怜,但您可别忘了,向侧妃有多心仪太子殿下。能入东宫,向侧妃必定是愿意的,既然自个愿意,也就没什么好可怜。” “也是,你说得对。”话是这么说,但裴悦还是丧丧的,便也忘了让人去给软榻加长加宽。 去花园找黑仔玩了会,裴悦才回屋看画本。直到天黑后,李长安才从外边回来。 李长安进屋时,裴悦正拿着一本写剑客的画本,看到剑客家破人亡的剧情,她用帕子擦着眼泪,动情地更咽道,“这也太惨了吧。” 一句话说完,余光瞧见门口站了个人,赶忙坐直,看清是李长安后,飞快地擦了眼泪,尴尬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第133章 四种心思 李长安进屋后,径直朝软榻走去,“来睡觉。” “今儿侧妃入府,您不过去看看?”裴悦被李长安看到哭,还是因为看画本给看哭的,现在就觉得好丢人,特意地找点话题。 “你很想我过去?”李长安突然问。 “嗯?”裴悦没明白李长安的意思,看着李长安一脸不解。 瞧见裴悦愣愣的,李长安翻身躺下,闭上眼睛道,“她们都是皇后的人,我要是过去,便是羊入虎口。你是我的太子妃,这种时候太大度,你不觉得太假了吗?” 听到李长安这么说,裴悦觉得有些道理。 毕竟外边人都说他们恩爱,这个时候,多少该吃点醋。 看李长安要睡下,裴悦便不多言。她手里捏着画本,心痒想继续看下边的剧情,但李长安要睡,她又不好在这里点灯看画本。 想了想,裴悦打算坐远一点,只吹灭李长安四周的红烛。 但她刚穿鞋,李长安又问,“你看的什么画本,竟然把你看哭。真有那么好看?” 瞧李长安睁眼不信的模样,裴悦立马来了分享的欲望,搬来矮凳,坐在软榻边上,“我和您说说,您肯定也会感动。” 这边,裴悦绘声绘色地给李长安讲画本的内容,其他两位侧妃那,也收到李长安到裴悦那歇息的消息。 王淇听完后,久久没反应过来,好半天后,挤出两行眼泪,委屈道,“我们好歹是皇上赐来的侧妃,不接我们,夜里还不过来……呜呜,这往后可怎么办啊?” 王淇和向欢欢住对面,王淇在哭,向欢欢却一脸淡定。 “娘娘,您就不难受吗?”丫鬟穗香问。 “有什么好难受?决定嫁来东宫前,就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向欢欢走到梳妆台跟前,看着铜镜中明艳动人的自己,惋惜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可惜了,一生只有一次的打扮,却没能让他看到。” “娘娘,您别说这样的话,听着让人怪难受。”穗香眼眶红红,“按理来说,太子妃娘娘今儿个也该劝殿下过来才是,她这么霸着太子殿下,也不怕被人说?” “裴家女的嚣张,你我又不是第一日听说。”向欢欢眸光里闪过一抹愤恨,“你帮我卸下这些珠钗,殿下今晚不会来的。” 向欢欢心中很清楚,太子不喜欢她。 不过喜欢还是不喜欢,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来了东宫,既然有了名分,往后才有机会。 她心心念念地想着太子,如今得偿所愿,虽然有名无实,却也让她忍不住期待以后。 只是裴悦实在碍眼,凭什么裴悦就能得太子宠爱? 若是看美貌,她确实不如裴悦。可裴悦那种千金大小姐,又如何能陪太子风雨同舟? 向欢欢觉得,她才是最配太子的人。 当然了,皇后要答应她入东宫,自然有事要她做。不过这也是她的筹码,只要太子愿意对她好,虚情假意也可以,只要太子肯给她一些温情,她就能帮太子做许多事。 这一晚,王淇哭红了眼睛,向欢欢则是一晚没睡。 裴悦则是给李长安讲了许久的话本内容,等她去歇下时,嗓子都干了。 次日,裴悦醒来时,李长安已经去上朝,碧珠进来送水时,面色很臭。 “谁又惹你了?”裴悦问。 “没有谁,奴婢就是不太高兴。”碧珠道。 叶竹在一旁补充,“是向侧妃来了,天还没亮,向侧妃就在外边等着,来给您请安。” “来那么早,还不是为了故意见太子殿下。”碧珠气咻咻的,“而且她站在大殿外,那么冷的天,但凡看到的,谁都要说她懂规矩,又可怜。反倒是要说娘娘您起得迟,这不是给您难看吗?” 裴悦哈哈笑了下,“她能来一日,总不能日日都来吧?你和她气这个做什么,没必要。” 裴悦倒是没什么,让叶竹先去把人请进殿中,等她梳洗完就出去。 叶竹出去后,裴悦也没着急,还是按着自个的速度梳妆。 等她出去时,不仅向欢欢在,王淇也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起身给她请安,看到王淇眼睛有些红,便知道昨晚哭过。 裴悦在心里摇头叹气,有今日局面,都得怪皇上和皇后,没事帮人做什么媒。 “两位妹妹都坐吧,要你们一大早来请安,实在辛苦你们了。”今儿第一次见,虽然知道向欢欢两人可能不会听,但裴悦还是要把她的规矩说清楚,“往后呢,也不用日日都来,初一十五地请安就好。若是有身体不适,随时都可以让人打招呼。” “娘娘仁厚,但我们这些做嫔妾的,理应伺候在娘娘和殿下的左右,怎么敢偷懒?”向欢欢打岔道。 闻言,裴悦目光淡淡地扫了过去,虽然没开口,但眸光渐渐变黯,殿中的气氛瞬间凝固。 过了会,向欢欢见裴悦一直不说话,颤着尾音问,“娘娘,是嫔妾说错什么吗?” “向侧妃,我说话的时候,别插嘴。”裴悦沉声说完,视线刚移到王淇那,王淇立马吓得低下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照做就好。该你们的份例,我一个都不会少,绝不会苛待你们。只要你们不惹事,一切都好说。” “好了,我说完了,你们也回去吧。”说了会话,裴悦早就饿了。 王淇犹豫地去看向欢欢,不知道该走还是留。 向欢欢看裴悦起身,也跟着站起来,陪笑道,“既然娘娘体谅嫔妾,那嫔妾就听您的。不过今儿个我们都来了,就让嫔妾们伺候娘娘用膳?” 裴悦还是说不用,她没有折腾人的习惯,我不放心向欢欢伺候她。 之前就觉得来了侧妃会麻烦,现在确实是,她明明只想相安无事地过各自的日子,但向欢欢的话也忒多,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向欢欢见裴悦态度强硬,只好放弃。她和王淇一起出了正殿,等走到花园,四周没有其他人,才拧紧帕子,皱眉看向远处。 “向姐姐,你说太子妃娘娘那么不愿和我们亲近,岂不是会一直拦着殿下,不让我们伺候?”王淇来到东宫,就想给太子先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她往后才有保障。 “女人都有身上不方便的时候,她能霸着太子一日,难不成能一直霸着?”向欢欢换上笑脸,看着王淇道,“妹妹你年轻貌美,只要多见见殿下,殿下肯定会对你上心。男人嘛,谁能不爱美人?” 听到这话,王淇的眼睛才亮一点,“真的吗?” “当然,你别想太多。太子妃不可能一直霸着殿下的,我们可是皇上赐的侧妃,她要是善妒跋扈,朝臣们也不会放过她。”向欢欢拉起王淇的手,羡慕道,“瞧瞧,妹妹的手多纤细,我看了都会心动,更何况是男人。你就尽管去找殿下,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第134章 慈母形象 东宫里多了两位侧妃,所有人都在观察太子的喜好。 连着好几日,太子都歇在太子妃的屋里。 一开始,大家觉得是太子深情。直到一个月后,太子还是雷打不动地歇在太子妃那,有些人开始着急了。 三月初一这日,裴悦带着向欢欢和王淇去给皇后请安。 平日没事的时候,裴悦是真不喜欢来宫里,但到了请安的时候,又不得不来。 等她到坤宁宫,刚问安完,皇后就问她近来如何。 “多谢母后关心,儿媳一切都好。”裴悦道。 “太子妃不累吗?”皇后意有所指地问。 最近一个多月,向欢欢和王淇虽然不时给她送点吃的用的,但还真没惹事,裴悦还真不累。 但她也明白皇后问这话的意思,这是暗示她,连着“侍寝”那么久,也该把李长安让给其他人,不能独自霸着李长安。 “回母后,儿媳还好。”裴悦这会,只能硬写头皮说还好。 其实她也劝过李长安,虽然软榻加宽加长,李长安睡着舒服了,但日日在她屋里睡,别人真要说她跋扈善妒。她让李长安好歹去书房睡几日,可这段日子,李长安倒是日日都来。 “就算不累,也该注意下东宫姐妹的情绪,和你自己的名声。”皇后面上虽然还在笑,可语气却慢慢加重,“你难道没听说,宫里的人都在说太子妃善妒吗?” “儿媳惶恐。”裴悦咬着牙跪下,身后的向欢欢和王淇也一块跪下,“儿媳还真没听说这个流言,宫里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乱嚼主子的舌根,应该拉出去乱棍打死才是。” 皇后说这话的用意,是想震慑裴悦,让裴悦认错,并且处罚裴悦。 但裴悦却没有要认错的意思,反而还点到说闲话的宫人。 按照宫规,宫人私下议论主子,确实要罚。 皇后看裴悦跪着,样子倒是乖顺,却让她心里更火大。 “宫人的事,本宫自然会派人处罚。可无风不起浪,太子妃还是该想想你自个的言行,如果不是你做错什么,宫人何至于说闲话?”皇后沉声道。 “皇后娘娘,容嫔妾多嘴说一句。”向欢欢突然插话,得到皇后的点头后,才继续道,“太子妃娘娘对嫔妾甚好,或许是宫人误会了什么。而且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伉俪情深,也正是嫔妾欣慰的事,还请您不要责罚太子妃娘娘,嫔妾愿意代替受罚。” “太子妃你听听,到这个时候,向侧妃还帮你说话。”皇后摇头叹气,“本宫不是严厉苛责的人,今儿就当提个醒,太子妃回去后反思一下,本宫就不罚你了。” 说完,皇后便是累了,让裴悦他们先退下。 但裴悦却没有动。 皇后虽然没说要处罚她,但又要她回去思过,真要这么回去,就坐实她犯了错。 “母后,您说儿媳善妒,但儿媳从未拦住太子殿下,不让他去找其他侧妃。”裴悦还是跪着,没有抬头,“儿媳原以为,儿媳和殿下感情深厚,母后应当很高兴。既然母后觉得儿媳错了,儿媳甘愿在坤宁宫跪上一个时辰,不敢就此回去。” 皇后袖中的手紧紧攥住,她都给裴悦台阶下,但裴悦这么一说,岂不是让人觉得她是见不得儿子儿媳好的恶婆母? 面对跪着的裴悦,皇后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心想,不愧是安芷和裴阙的女儿,敢和她这么说话的,还是头一个。 裴悦是料准皇后要维系慈母形象,她越是认罚,皇后越不会罚她。因为罚了她,别人反而会说皇后针对她。 事实上,正如裴悦料想的一样,皇后亲自走下来,扶起裴悦,“你这是干什么,本宫自然希望你和太子好好的。不过你这么一说也是,太子不愿意去侧妃屋里,想来是她们自个无用,不得太子喜欢。” 这话一出,王淇吓得身子抖了下,向欢欢则是死死地咬住舌尖。 裴悦笑着没接话,过去的一段日子,王淇三天两头地去找李长安,格外勤快地去送关怀。向欢欢倒是去得没那么多,但好几次都假装偶遇李长安。 不过因为李长安知道她们都是皇后的人,所以一直提防着,不肯和她们亲近吧。 皇后站在裴悦边上,从近处看裴悦,不得不承认,裴悦的姿色确实好,就连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更何况是新婚不久的李长安。 本来是想问罪裴悦,现在反而要说安抚的话。皇后心中不情愿,但她是宫中磨砺多年的老人,还是把话说得很漂亮。 裴悦听完皇后说的软话,这才愿意离开。 从坤宁宫回东宫,一路上,裴悦一句话都没说。 王淇好几次想开口缓解气氛,但裴悦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她也只能默默地跟着。 回到东宫后,裴悦让王淇两人跟她去正殿。 “过去这些日子,我有拦着你们给太子送东西吗?”走进正殿后,裴悦便转身发问。 王淇先摇头说没有。 “那我又有苛待你们什么?”裴悦又问。 王淇的余光往向欢欢那瞄了眼,但被裴悦捕捉到,裴悦立马大声道,“我不管是你们谁往外传的流言,这个事就此打住。看在你们也有身不由己的份上,我不去查这个事,但还是那句话,不要给我惹事,咱们都能相安无事。至于你们要怎么讨太子喜欢,我都不会拦着。” 说完,裴悦便转身进了内殿。 虽然今日没被皇后占上风,但裴悦心里还是有气,毕竟跪了那么久,膝盖都红了。当天夜里,她让碧珠早早地关了门。 等李长安要进屋时,才发现门推不动。 听书在一旁建议,“殿下,这门是不是坏了?您用力点?” 第135章 小怨夫儿 东宫的门坏了立马便会有人修,不可能这会还坏着。 李长安收回手,正要改敲门时,门后传来了碧珠的声音。 “殿下,太子妃娘娘说了,今儿个,您去别地方睡吧,太子妃娘娘今日身上不适,怕影响到您。”碧珠觉得自个主子的胆子忒大,连太子殿下都敢拦在外面,她这会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太子殿下不高兴。 李长安站在门口,虽然看不到门后的画面,但他这会,已经眉头紧皱,“碧珠,你家主子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呢,太子妃娘娘怎么会不高兴,您快些去歇息吧,太子妃娘娘叫奴婢了。”碧珠听主子喊自己,只好过去问怎么了。 裴悦盘腿坐在床上,伸长脖颈望着门,还是有些后怕,“怎么样,走了吗?” “不知道呢,您急着叫奴婢过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走。”碧珠也有些不安,若是太子殿下生气了,岂不是要给主子脸色看? 裴悦听此,跳下床,踮着脚跑到木窗后,轻轻的推开木窗。 “娘娘,您怎么不穿鞋?”碧珠小跑着提鞋过来,蹲下帮主子穿鞋。 裴悦的脚生得粉嫩,她胡乱地穿上鞋,一点一点地去推木窗。 却不知,她这里的一点点动静,已经被李长安给捕捉到。 等她刚推开两根拇指宽的缝隙,木窗外突然多了一股力,猛地拉开,露出李长安不悦的脸。 四目相对,裴悦尴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要躲回床上,却又怕李长安会爬窗进来,只好继续挡在窗后,梗着脑袋道,“殿下,您怎么还不去歇息?” “我问你,这是做什么?”李长安看着裴悦,因为窗台比较高,他现在得仰头看裴悦。 “没做什么,就是觉得自个住比较舒服。殿下,我们假恩爱一会就好了,也不用天天都恩爱。”裴悦语重心长道,“咱们日日都睡一个屋,再过两个月,皇上和皇后得问我要孩子了。这可不行,我又不可能真有孩子。所以啊,您现在就当我生气了,东宫那么大,您想去哪睡都可以。” 要是日日睡一起没孩子,裴悦都能想到皇后会怎么说,到时候请太医诊脉,又要给她喝药,想到就头疼。她就亲眼看到有姐姐是这样,所以她提前预判一下。 李长安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孩子不孩子?孤在这里都睡习惯了,你让孤一时半会去哪睡?” “哎呀,您哪里都可以去嘛。”裴悦好像在李长安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丝的委屈,她怕李长安再不走,她会心软把人放进来。 可今日皇后得事,给她提了个醒,再恩爱也要有个度。 见李长安还站着,裴悦干脆壮着胆子拉过木窗,等关上后,心跳得飞快。 碧珠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压着嗓子道,“娘娘,那可是太子殿下呢?” “那……那我还是太子妃呢!”裴悦深吸几口气,稍微缓过来一些后,才朝床走去,“哎呀,你别想太多了,门都关了,他要生气就让他生气去,反正我们又不是真夫妻。你快去歇着吧,指不定人都走了。” 窗外,李长安站了许久才离开。 他黑着脸去了偏殿,听书进去后,福子把他拉到一旁问怎么了。 “我还没见过殿下脸那么臭,到底发生什么了?” “殿下被太子妃娘娘关在门外啦。”听书一边说,一边摇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日里太子妃娘娘都还蛮好说话,今日非得把殿下赶出来。你是没看到,殿下的脸都绿了,活像一个被玩弄后丢弃的小怨夫,啧啧,好生……” “听书,你当孤是聋的吗?”李长安就站在几步之外。 听书回头见主子脸色阴沉,心想自个都说很小声了,怎么还会被听到? 不过直觉告诉听书,他得快点走,不然主子肯定会迁怒他。 “没呢,殿下您耳目可好。您累了吧,先歇息,明儿个还要早起上朝呢。”听书一边说,一边往后退,脚后跟撞到门槛时,直接往门外摔出去,若不是他身手好,怕是要摔个不轻。 看福子走过来,听书忙摆手说没事,站稳后,还帮忙把门关上。 福子看得直摇头,但主子这会面色不好,他又不能出去敲打听书,过去帮忙倒茶,一边道,“太子妃娘娘今日带着两位侧妃去了坤宁宫请安,回来后,就把两位侧妃叫到正殿训话。奴才派人打听了一下,说是皇后娘娘责怪了太子妃娘娘几句,说太子妃娘娘善妒。” 把茶盏放到桌上,福子才道,“想来,是因为这件事在生气。” “她被皇后说,怎就把孤关门外?”李长安愤愤道,“大胆,真是大胆。她要真是孤的太子妃,这会孤一定好好训斥她!” 福子心想,什么真的假的,既然人都到了东宫,是不是真的,还不是自个主子一句话的事。 “殿下这么生气,可是在意太子妃娘娘?若是在意,其实这会……” “在意?笑话,谁在意她了?”李长安满脸气愤,“她要一个人住,就让她一个人住,孤还不愿意睡那个软榻。” 说得口干舌燥,李长安一口喝完茶水,让福子去打水洗漱。 不过,换个地方睡觉,确实有些不习惯。 李长安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屋外又有人敲门。听到是向欢欢来送养生汤,他想都没想,呕吼了一句“滚”,又辗转反侧许久,才勉强睡下。 另一边,裴悦倒是觉得自在不少,屋里没有李长安,她不用注意规矩,可以随便躺、随便坐。也不怕看画本看到动情时,会突然有人进来。 一晚上,裴悦连着看了好几册画本,次日也就起迟了。 等碧珠来叫人时,裴悦还赖床不愿意起来,“碧珠,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天还那么早,今日又不用去请安,不用起得那么早。” “您现在是太子妃,可不好睡那么迟。您先起来,待会再睡嘛。”碧珠软言软语地哄了好一会儿,裴悦才坐起来。 梳头时,红霞说了昨晚向欢欢的事。 裴悦听到并没有多高兴,“她是真想不开,太子殿下明显不喜欢她,还非要嫁到东宫来。现在热脸贴冷屁股,听着就悲哀。” 红霞还摸不准主子的心思,碧珠倒是明白,点头道,“是啊,感情得你情我愿,向侧妃入东宫这事,奴婢也想不明白。” “管她呢,这是她自个愿意的事。”裴悦有些饿了,起身出去用饭。 但她刚到外间,叶竹就匆匆进来,说向侧妃自缢了,让裴悦赶快过去看看。 第136章 有气憋着 “自缢?好端端地又作什么死?”裴悦早膳还没吃,听到这个话,脸都气绿了,“人怎么样,没真死了吧?” “没呢,说是宫女发现及时,没死成。”叶竹道。 听到人没死,裴悦又走回餐桌边上,坐下拿了个包子吃。 “先去请个御医来,看看伤得如何。再去找个仵作来。”裴悦吃完包子,再喝两口粥,人才好受一点。 “娘娘,请仵作干嘛啊?”碧珠不解。 其他宫女也不理解,大家伙都茫然地看着裴悦。 “我要看看她,到底是真想死,还是假的想死。”裴悦早就说过了,只要向欢欢和王淇不惹事,她绝不会针对她们。 大家都是女人,裴悦自己就有很多不得已,所以她能理解向欢欢和王淇的一些不容易。她们都是皇后的棋子,有些棋子的无奈。 但是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别人要找麻烦,裴悦也绝不能容忍对方使阴招。 向欢欢在东宫自缢,不管有事没事,外边的人知道后,加上之前善妒的名声,外人会怎么联想? 那都得说是她不能容人,逼死侧妃吗? “快点去找人,可别迟了。”裴悦起身道。 叶竹插话道,“娘娘,您要验证向侧妃是不是真想自缢,不用请仵作。仵作是男人,也近不了向侧妃的身,这个事奴婢和秋和都可以辨认出来。” 叶竹和秋和大小就练武,是不是真的要寻死,她们还是能分辩出来。 听叶竹这么说,裴悦便带着她们一起去找了向欢欢。 还没进屋,就听到穗香在哭。 等裴悦进屋时,穗香立马跪着挪动过来,哭着道,“太子妃娘娘,求您给我们主子一条生路吧!” “什么生路?”裴悦听到这话,当即放下脸色,走到床沿,看着向欢欢问,“是我要你死的吗?” “不……不是,是嫔妾自己觉得活不下去了。”向欢欢一边哭,一边咳嗽,眼泪浸湿枕帕,紧紧咬着唇瓣。 “既然不是我要你死的,就别说让我给生路的事。”说到这里时,裴悦转身看了眼叶竹。 叶竹看到向欢欢脖颈的红痕,问穗香向侧妃上吊的麻绳去哪了。 “已经丢了。”穗香道,“叶竹姐姐找麻绳做什么,那种不吉利的东西,早就丢了。” “你说麻绳不吉利,那为何向侧妃的屋里会有麻绳?之前那麻绳,是用来做什么?”叶竹一下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穗香的演技实在差,蹩脚的谎话都不需要多打量,她就能看出来。 穗香张嘴顿住,花了点时间,才说是之前用来绑嫁妆的。 “你少骗我,向侧妃已经入东宫那么久,嫁妆早就清点完毕。”起身不看穗香,叶竹和裴悦微微点头。 这时秋和也发现向欢欢脖颈的勒痕很轻,不像是真要寻死的。 裴悦收到叶竹和秋和的眼神后,冷哼一声,她不说话,屋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种莫名的诡异。 向欢欢不懂裴悦冷哼什么,小声抽泣着,正要想要说自己没啥事,想让裴悦先走,御医又来了。 “让御医先看看,到底怎么样。”裴悦道。 御医很快帮向欢欢看完,说没大事,看勒痕,估计睡一晚上就好,都不需要喝药,涂点膏药就行。 听到这个话,裴悦更加确信向欢欢是没事找事,她让屋里的人都下去,包括碧珠她们。 向欢欢不懂裴悦要做什么,不解地看着裴悦。 等屋里人都走后,裴悦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床沿,长眉轻抬,薄唇带了点凉凉的笑意,“向欢欢,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 “娘娘,嫔妾不懂您的意思。”向欢欢是真不懂裴悦这会要干嘛,她都自缢了,裴悦不该关心她,问她为何要自缢吗? 但裴悦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一点都不关心她为何要自缢。 裴悦确实不在意向欢欢为何要自缢,不管是要弄坏她的名声,还是想做戏给李长安看,但她都不在乎。 “你懂的。”裴悦道,“你要是真想死,就去找把锋利的刀,保管死个痛快。但你不想死,又想做戏,做戏又做不足,你是真的笨。” 冷笑一下,裴悦摇头叹气,“我今儿个再和你说直白一点,凭你自个儿的本事,想怎么邀宠都可以。只要不牵扯到我,我都不拦着你。但你要是想拉上我给你当垫脚石,先想想你自个有没有那个本事,再想想向家是不是裴家的对手。” 身为裴家女,裴悦底气颇足。 不说是小小的侧妃,就是皇后,也不敢轻易动她。不然她昨日也不敢在坤宁宫说那些话。 现在面对向欢欢,裴悦没必要兜圈子,直接道,“你假意寻死,禁足一个月,罚俸禄半年。这个月里,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在东宫自处。” “娘娘!”向欢欢听到要禁足,她慌了,连爬带滚地从床上下来,“您宽恕嫔妾好不好,嫔妾也没干伤害别人的事,只是想殿下心疼嫔妾。您也是女人,您也懂做女人的不容易吧?” “我就是懂,这会才没把你拖出去打板子。”裴悦起身往外走,拖长语调道,“我从没想过要害人,但别人伤我一分,我必定要还回去十分。你也别不服气,会让我是太子妃,你却是侧妃。这天底下的道理,就是由身份决定。做人做事,得先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有气你也憋着。” 第137章 姑娘要哄 走到门后,裴悦停下,定定地看着向欢欢。 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能再多说。 她觉得很无奈,但又很气愤。感觉和向欢欢说不通,但是她也得先放个话。 向欢欢的五指死死扣着地砖,“娘娘,您生来高贵,又是最尊贵的太子妃,所有人都对您好。您自然不懂我们这些人的卑微和无奈,您以为的那点退让,又有什么用呢?” “你决定不了你的出身,但你可以决定你活着的方式。向欢欢,我和你话不投机,不必多言。今儿个,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别耍心眼。你想要的宠爱,就自己去争取,得不到,就别怨别人比你好。”裴悦用力拉开门,屋外的宫女和太监们,都被吓了一跳。 她气定神闲地走下台阶,停到穗香跟前,“好好照顾你的主子,要是再出什么事,我第一个拿你问罪。” 穗香抖着肩膀说是,太子妃娘娘的气势太足,让她好害怕。 等太子妃娘娘刚走,穗香就冲进屋里,看到坐在地上的主子,忙过去问,“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太子妃娘娘打您?” 向欢欢撑着地砖,慢慢地扶着到床上,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床帐,本就白皙的皮肤,让手背暴起的青筋更加明显,“我倒是宁愿他打我两下,但她却比打我,更深地伤害了我。” 裴悦是太子妃,她是侧妃…… 是啊,她是侧妃,也只是侧妃。能陪伴太子进出宫殿的,是裴悦,而不是她。 向欢欢想着想着,就哈哈笑了。 另一边,裴悦回到自个屋子,因为跑着一趟,害她一早上的心情都不太好。坐下后,本想拖鞋,却发现不是在家中,还得坐直一点。 “娘娘,您和向侧妃说什么了?”碧珠看主子还是气鼓鼓的,也担心自个主子被气到。 “说了点警告的话,不过我看她那个样子,八成没进去。”裴悦哼完,端起茶盏饮了一半,“向欢欢太过执拗,真不懂,殿下明明没给她好脸色,也不曾对她示好,为何能这般上心?” “总不能,就为了殿下的好颜色?”裴悦不解。 好看的面容,确实可以让人赏心悦目,可再好看的,也得谈得来才是。不然喜好南辕北辙,就算在一起,又如何能长久相处? 碧珠细细地打量着主子道,“娘娘,您莫不是忘了,之前为了您要死要活的张公子,还有王公子和成都慰?您也没给他们好脸色,可他们还是对您一见倾心呀。” “有吗?”裴悦已经不记得碧珠说的这些人。 “怎么没有,娘娘啊,有些时候,是真的能凭一张脸,得到别人的喜欢。您长得那么好看,太子殿下也好看,谁见了都会多看两眼。向侧妃心悦殿下,并不奇怪。”碧珠说完,又顿了下,“您想想,京都里还有比太子殿下更俊俏的公子吗?” 裴悦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除了贺皓胖胖的,其他人模样都不错。不过被碧珠这么一问,她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人。 虽然俊俏的公子各有各的风格,但李长安不一样,只要把他拿出来比,就觉得李长安更胜一筹。 裴悦摇摇头,“我好像真想不到。” “那就是了嘛,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于俊俏的公子也是一样,奴婢看啊,也就咱家霖哥儿长大后,能和太子殿下比一比,再没人更俊俏了。”碧珠笑道。 “裴霖自然是更好的,我能那么好颜色,裴霖必定会更好。”说到弟弟,裴悦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因为向欢欢耽搁了一些时间,裴悦也没再出去,只是下午去喂了黑仔,便一直待在屋里看画本。 李长安傍晚回来时,下意识地往裴悦的屋子走,等人进了院子,才想到裴悦昨晚把他给赶出去。 “殿下,您怎么停住了的?”听书不解地看着主子,“屋里亮着灯,太子妃娘娘应该在屋里,您不进去吗?” 听书完全不懂李长安的想法。 福子却听得着急,殿下这不是怕进去又被赶出来,那多尴尬。可是人都到了这里,却又突然折回去,又会更尴尬。 进还是不进,都是个艰难的选择。 恰好这时,红霞从屋里出来,福子手快,对红霞招招手,让红霞过来,“红霞,今儿个,东宫里没什么事吧?” “有的,今儿一早,向侧妃闹自缢,被太子妃娘娘看出是装的,罚了禁足呢。”红霞说完,悄悄打量了一眼太子的脸色,“殿下,太子妃娘娘今日的心情,好像也不太好。” 李长安顿时明了,转身出了院子。 福子赶忙追上去,“殿下,您不进去看看吗?” “怎么进去?”李长安没好气道。这要是再被挡在门外,岂不是丢人。 “姑娘家的要哄的,越是生气,就越要哄。您挑着太子妃娘娘喜欢听的说,给她送点喜欢的,她肯定会高兴。”福子一心为了主子,只希望主子们能好,这会全部的心力都用来帮主子想主意。 李长安皱眉停下,“福子,你几岁入宫的?” “殿下怎么突然问这个?奴才七岁入宫,还是您亲自挑的呢。”福子道。 “七岁入宫,可我怎么感觉,你对于讨姑娘欢心,甚有想法?”李长安说完,又继续往前走。 福子愣了下,大步追了上去,“天地良心,奴才都是为了您好,才会有那些主意,奴才自个可是清清白白。” 一路回到侧殿,李长安坐下后,许久都没说话。 他去拿了折子看,可左翻翻,右看看,觉得今日的折子好生让人心烦。 “啪!”一本折子被他重重摔在桌上。 绕是福子跟着李长安多年,这会也被吓了一跳。 “殿下,谁又惹您生气了?”这会,福子也猜不到主子的心思,但可以从主子的脸色看出来,主子现在很不耐烦。 李长安撇撇嘴,微微挺起一些胸膛,啧了声,问,“福子,你说姑娘家,都喜欢什么玩意?” 第138章 收买人心 “算了算了,你不用回答,孤就是随口一问。”李长安又拿起另外的折子。 福子是个多机灵的人,立马过去添茶,“姑娘家都爱俏,漂亮的衣裳,好看的首饰,好吃的东西……总结起来,就是好看的最好。殿下现在没想送人,听听也好,往后哪天想送了,便能有主意。” 李长安很轻地嗯一声,没让福子别说,福子便接着说,“不过有些姑娘见多识广,什么好玩的都见识过了,平常的东西便不觉得有意思。这时候,最重要的便是心意,送东西嘛,主要是姑娘喜欢,其次是送的人的心意。” 福子越说越多,连着说了一大堆。 李长安听到最后,记得的便是“好看的”和“心意”,“你倒是可惜了,若是没进宫,必定让好几家姑娘为你争奇斗艳。” “殿下别打趣奴才了,奴才家中兄弟好几个,家里根本养不起,这些规矩和见识也是在宫里学的,若不是奴才有眼色,也活不到今日。在宫外啊,怕是都长不大。”福子没有自怨自艾,人各有命,这便是他的命。 那年家里收成不好,已经饿死一个妹妹,家里眼看着揭不开锅,福子的爹就把他卖了。 人牙子说是卖给高官当小厮,福子爹想着去当小厮也好,每日能吃饱,总比饿死的强。 可厚道的人就不会当人牙子,哪里是当小厮,分明就是卖进宫里当太监。反倒让那个人牙子挣了一大笔银钱。 挨了那一刀,丢了半条命。好不容易活下来,福子就像一定要多活几年,不能白白疼一次。 宫里的太监不是人,特别是新来的小太监。那些上了年岁,手中有点权力的,看谁不顺眼,就关起来折磨。 那年和福子同一批进宫的,还没开始分配活,就被弄死了三个。 福子亲眼看着边上人被抬出去,他们玩得要好,福子给抬尸的人磕了头,对方才说尸首会丢到乱葬岗,只拿被褥裹着,连个小土坟都没有。 从那以后,福子就想着,他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得比那些老太监还要好。 所以他学会察言观色,懂得巴结人,终于来了好运,被太子给看中。 太子是个仁善的人,他们都是孤身一人在这宫里,从跟太子的第一日起,福子就知道,只有太子好,他才可能好。 李长安不好多说以前的事揭福子伤疤,他想了想,让福子去库房挑挑,“既然你有想法,你去挑些好看的首饰。孤也不是要讨她欢心,就是这会子,不送点东西去,显得孤不会做人。” “明白,奴才都明白,殿下是个大气的,奴才这就去办。”福子立马退了出去,带着人去挑首饰。 库房里的东西,大多是贡品,以前没个女主人,首饰那些便不多。但拇指大的东珠,还有翡翠那些,还是特别多。 福子亲自挑了几样,又让人拿着过时的金饰去司造坊打过的。 他带着人去了正屋,到的时候,碧珠说太子妃娘娘正在下棋呢。 进了正屋,先请安,福子再道,“娘娘,太子殿下命奴才给您送些首饰来。他知道您受了委屈,特意给您送了些首饰,您看着喜欢不喜欢?若是不喜欢,也可让人花了花样,奴才让司造坊的人立刻去做。” 福子挑的东珠颗颗圆润饱满,宝石也明艳夺人,裴悦瞟了一眼,便知道都是上好的东西。 “太子殿下,怎么突然送我东西?”裴悦有些不好意思,礼物有些贵重了。 “不突然,殿下早就准备送您,只是一直没机会。盒子里的东珠,颗颗都是南海上贡的,殿下从没送过其他人。”福子说着,拿起一颗东珠,“您瞧瞧,这样好的东珠,若是做成首饰,必定富贵又好看。” 见太子妃眉眼带笑,福子又道,“娘娘,殿下是一心一意想着您。东宫里的事,确实麻烦您了,不过殿下刚插手朝政,许多事都不懂,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偶尔忽略了您的感受,还请您别生气,您是东宫的女主人,只有您挑别人的。” “福子,你真的好会说话。”裴悦发自肺腑地夸道。 若不是裴悦知道李长安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一定感动得不行。 “太子妃娘娘谬赞了,奴才说的,都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怕太子妃说些拒绝的话,福子又马上道,“您先忙,奴才那还有其他事,就不打扰您了。您若是有什么喜欢或不喜欢的,可以直接去找太子殿下。” 说完,福子就转身走了,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 裴悦看福子走得匆忙,起身去看了看李长安让人送来的东西,“我怎么觉得,太子不像是那么细心的人?” “娘娘怎么怀疑起殿下呢,他应该是觉得麻烦您了,毕竟您帮着处理那么多事,总要有点谢礼。”碧珠道。 “这倒也是,这些东珠我瞧着甚好,那么多东珠,我也用不完,你和梅兰竹菊她们,一人分一颗,拿去串链子戴,可以养人。”裴悦对身边人向来大方,只要踏实办事,她从不心疼钱财。 碧珠习惯了主子的大方,立马高兴道谢。 梅兰竹菊来自裴家,也知道自家姑娘是个大方的,跟着碧珠一块道谢。 红霞和青杏则是愣住不敢去接,一颗东珠价值好几百两,得一颗东珠,就够她们吃喝一辈子。直到碧珠把盒子拿到她们跟前,才缓过神来。 “两位姐姐安心拿去,太子妃娘娘是个大方的,只要咱们不生外心,娘娘还有更多的好处呢。”碧珠道。 裴悦看红霞和青杏不好意思伸手,她说累了,带着梅芳进里屋休息。 她到东宫这个新环境,最需要自己的人。梅兰竹菊是母亲给她准备的人,好好维系,往后能省不少心。红霞和青杏是太子留给她的人,虽当不了心腹,可也是能用的人。 身边有人,才不会孤立无援。而且众人看红霞和青杏都有那么大的好处,必然会有人心动。 既然李长安大方送她东珠,她就正好利用起来,收买人心,这是最重要的一步。 第139章 心里骂人 裴悦出手大方,但她送了东珠这样的礼物,马上就传到了李长安那里。 李长安夜里睡不着,想去窗边看看,等他走到窗边时,却听到有两个内侍在小声对话,本不想多听,但捕捉到“东珠”两个字,李长安就敏感地贴到木窗上。 “太子妃娘娘真是大气,连东珠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愿意打赏下人,我真是好羡慕。”一个内侍道。 “谁说不是,光是听人这么一说,我就非常心动。那可是东珠啊,还是殿下送的东珠,据说一颗东珠就够吃喝一辈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们怎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去太子妃娘娘身边伺候呢?” …… 听到两个内侍的谈话,李长安当即黑了脸,叫了福子进来。 “殿下,您可是睡不着?要不要喝碗安神汤?”福子问。 “安什么神?”李长安怒气冲冲地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太子妃把孤送的东珠,转手又送人了?” 福子确实听说了,但没想到会传到主子耳里,马上笑着解释道,“殿下是为这个事生气啊,但您想想,您送太子妃娘娘礼物,不就是想要太子妃娘娘高兴。既然她送的都是身边亲近的人,说明您送得好,才会送给碧珠她们。您总不想,太子妃娘娘藏着那些东西不用吧?” 听福子这么一说,李长安觉得有些道理。 可他还是不太爽快。 他是没想裴悦藏着,但也得她自己用吧? “殿下,您若是有什么问题,不妨自个去问问太子妃娘娘。”福子观察着主子的神色,“您这会自个在这里想,还可能误会了太子妃娘娘,倒不如亲自去问问。奴才刚刚看了,太子妃娘娘还没歇下呢。” “这个时辰还不睡,八成又在看些画本。”李长安哼了一声,动了动唇,犹豫片刻,“还是改日再说,不然这会过去,她还以为孤有多放不下那点东西呢。” 说完,李长安就去躺下歇息。 福子看着躺着的主子,心里默默摇头,但也只能帮着放下床帐。 这一晚,李长安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着。 这些日子,皇上让李长安插手户部的事,如今的晋朝,有钱有粮,倒是繁荣兴盛。 不过外边好看,内里的污糟却是灭不完。 李长安刚上手,就发现好几处记账有问题,只是被人一再磨平。 等去上朝时,李长安就忘了裴悦送东珠的事,他不可能一瞬间转变朝臣对他的印象,得慢慢来。 既然之前留下的印象不好,李长安便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把发现问题的账册在上朝时拿出来。 有本账册甚至是十年前的,历经十年,许多人许多事都不一样了,可李长安突然说有问题。 查还是不查,都把难题丢到皇上那。 不查,就是轻视问题,往后其余官员跟着学,会有大乱子。但是查这个事吧,又不好查。从十年前查起,不知道要翻出多少老人。 寿王听完李长安说的,浅笑着站出来,“皇兄,你真的确认过,这些账册有问题吗?臣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刚到户部没几天,可能对大多事务并不熟悉,要是弄错了,你怎么办?” “要是弄错,由父皇处置。”李长安微微挺胸,沉声道。 这话说完,众人一起朝皇上那看了一眼。 皇上眉头轻拧,深邃的瞳孔看不清眼底的波澜,大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皇上才缓缓道,“既然太子说有问题,就去查查吧。裴阙,你围观多年,朕命你从旁协助太子。” 突然被点到的裴阙愣了下,但皇上都下了旨意,也只能接着。 等下朝时,裴阙故意慢了点,直到太子从他身边经过,才悠悠地问,“殿下,您是猜到皇上今日会派微臣协助你吗?” 李长安“啊”了一声,没直接回答裴阙的问题,而是奉承地道,“岳父大人为官多年,能得你的相助,孤肯定会学到很多东西。” 裴阙的目光一直停在李长安的脸上,他发现李长安这厮越来越奸诈了,这会身边不断有人走过,他不好说太多,只能在心里骂了句“够贼”。 其实李长安并不确定父皇会派裴阙协助他,但他知道,父皇一定会派个大臣,至于是谁,他就不知道。 如果是寿王那边的人,虽然会给李长安带来麻烦,但同时也能了解寿王行事的手法。 他抛出账册的事,为的就是能安插自己的人,同时了解下朝臣们的想法。 反正账册的事抛了出来,总会有人心虚,只要抓出一个,李长安就算没白费力气。 因为他加入的朝局,本就会发生改变,李长安只是趁着现在的时间点,尽量把水搅得浑浊一些,这样才能知道谁是最大的鱼。 在李长安为了户部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时,裴悦见到了蒋依依。 寿王已和蒋依依大婚,如今的蒋依依,是寿王妃。之前裴悦去请安,去得早,走得也快,只遇到过一次。 今儿个,是蒋依依自个上东宫拜见。 最开始见到蒋依依时,裴悦并不讨厌蒋依依,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好生娇弱,感觉她说话大声一点,都能吓坏蒋依依。 现在她对蒋依依,也没特别大的厌恶,只是两家人立场不同。 不过,该提防的还是要提防。 裴悦看蒋依依行礼后,便笑着道,“寿王妃快坐,你难得来一趟,可是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事,就是想来拜见下您。”蒋依依说话还是轻轻的,腼腆又温柔,眸光微微低垂,让人觉得特别温顺,“自从成亲后,还没来拜见过您,是我的不是。” “寿王妃客气了,你才新婚不久,自然有许多事要忙。”裴悦说话时,看蒋依依的面颊刷地红了,不由感叹这姑娘脸皮真薄。 裴悦不喜欢兜圈子,她猜了猜,问,“寿王妃难得过来一趟,要不要见见向侧妃?” “我……”蒋依依确实为了表姐而来,听说表姐差点自缢而亡,母亲哭得昏死过去,她只好硬着头皮来找裴悦。 但蒋依依心里,是有点怵裴悦的,说不出具体为什么,就是有些怕。 第140章 划清界限 裴悦看蒋依依说不出来,心中便明白怎么回事,“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向侧妃吧,你们是表姐妹,应当一块喝喝茶。我就不过去叨唠你们。” 她和蒋依依,注定当不了朋友,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里聊天。 “太子妃娘娘,谢……谢谢您。”蒋依依起身和裴悦行了两次礼,才退出去。 等蒋依依走后,碧珠不解地问,“娘娘,您干嘛让寿王妃去见向侧妃啊,她们一见面,向侧妃肯定要说您坏话。到时候寿王妃往外传,您岂不是更麻烦?” “我以什么理由拦呢?”裴悦淡定地抬眉,“我可以拘束向欢欢的行动,但是拦不住寿王妃的啊。若是我拦了不让见面,外边才会传更多不好听的话。她们要见就让她们见,寿王妃那个性格……是真的不适合嫁给寿王。” 寿王妃过于软弱,但寿王又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这样的两个人,寿王妃怕是会被寿王完全掌控。 裴悦并不关心蒋依依和向欢欢说什么,无非又是那些烦人的话,“走吧,咱们看看黑仔去。这几日它吃得不太多,好像不太舒服。” 这边裴悦去了花园,另一边,蒋依依也见到了向欢欢。 当初皇后是准备让向欢欢进寿王府,因为皇后也知道蒋依依性格比较软,所以需要一个有些心计的侧妃。可没想到,向欢欢却执意要入东宫,甚至以死相逼。 现在看到向欢欢,蒋依依感慨万千,刚见到人,就忍不住眼泪,“表姐,你这是……做什么呢?” 向欢欢面色苍白,昨晚一夜没睡,现在看着面容憔悴,像久病的样子,“我能做什么,无非是被人踩得死死的,看不到一点希望。” “那就忍忍,你之前不是说过了,即使入了东宫,一时半会也不会得到太子的宠爱。”蒋依依拉住向欢欢的手,发现向欢欢的手凉的厉害,忙捂在手中。 “可是依依啊,我到了东宫,又不知足了。”一行热泪从眼尾留下,向欢欢抽泣道,“一开始,我以为我自己忍得住的,但我没想到,我竟然比王淇还迫切地想要太子的宠爱。只要他多看我一眼,和我说说话,我都能高兴一整天。但是他连一个好脸色都吝啬于我,让我日思夜想。” 说着,向欢欢又开始摇头,“你不懂的,你们都不可能懂。如今你正得寿王宠爱,要什么都有,不会懂我长夜漫漫里,有多么孤独。” 向欢欢歪过头,只留给蒋依依一个后脑勺。 蒋依依看表姐说得那么悲伤,也跟着落泪,思绪转了又转,鼓励道,“可是表姐,你也说过,只要时间够久,太子一定会看到你的。你别这样好不好,看得我难过。” “依依,你回去吧,和姑母她们说我没事,我就是心里难受,过些日子就好了。”向欢欢抽出被蒋依依握住的手,擦了擦眼泪,“回去吧,我会等到太子宠爱的。他会爱我的,总有一天,他会爱我的。” 向欢欢越说越坚定,目光灼灼,望着头顶的床帐,再次肯定道,“他一定会爱我的。” 蒋依依看向欢欢神色不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我也陪陪你,咱们难得见面,我陪你坐一会。下一次再见,不懂是什么时候了。” 向欢欢没有拒绝,她还是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但思绪已经飘远。 而住对面的王淇,这会正隔着木窗,看着向欢欢的屋子。 有宫女过来,试探地问道,“娘娘,您要不要过去和寿王妃打个招呼?” “别了吧,她们姐妹正是说话的时间,我这回去算什么?”王淇扶着木窗,眼神黯淡,随后想到什么,又深吸一口气,喊来宫女,去找她的舞裙。 蒋依依在向欢欢屋里待了,临走的时候,还要去给裴悦道别,被宫女带到了花园。 “汪汪!”黑仔看到陌生人,立马叫了两声。 蒋依依吓得叫了出来,尽管隔得很远,还是怕的腿软。 “寿王妃别怕,黑仔被绑着,不会朝你扑过去。”裴悦起身时,看到蒋依依被宫女扶着,小脸惨白,再次解释道,“你真别怕,黑仔很温顺。你看,它坐下吐舌头了。” 蒋依依却还是缓不过来,尴尬地道,“它好大啊。” “对啊,这是藏犬,还会再长大呢。”裴悦看蒋依依不敢动,只好走到长廊里,带着蒋依依往外走,“看来寿王妃没养过狗,那你往后再来东宫时,可别来花园这里。黑仔看到不熟的人,都会叫唤两声。” 不过也只是叫唤两声,比起专门训练过的猎犬,黑仔算是很温顺,并不会主动追人。 蒋依依点头说好,“多谢太子妃提醒,我记下了。我来是和你道别的,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嗯,那就回去吧,天色不早,一路小心。”裴悦没说留客的话,看蒋依依走得匆匆,便知道方才被吓得不轻。 回到屋子里时,梅芳过来说王淇去了书房附近。 “娘娘,王侧妃应该是去找太子殿下。”梅芳道。 “去就去吧,她想要太子的宠爱,这是很正常的事。比起向欢欢,她倒是没给我惹事。”裴悦想了想道。 正屋里的人都知道,太子妃娘娘是真不爱吃醋。那王侧妃虽然不惹事,但隔三岔五就去找太子殿下,但太子妃娘娘从不管,倒是让人想不通。 裴悦是觉得,她没资格去管。她和李长安是协议婚约,但王淇和向欢欢是真的侧妃,她们到了东宫,自然要争宠爱。宫里的女人,若是没有宠爱,那活得有时候还不如一个体面的宫女。 她自个不乐意去做这种争抢男人的事,也觉得犯不着为了一个男人这般算计,所以最开始时才不愿嫁给李长安。毕竟李长安是太子,东宫里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包括现在也是,李长安一心谋权,但这并不是裴悦的心之所向。两个注定没有未来的人,这会也该注意界限。 就像现在,分房睡的比较好。 刚想到这里,裴悦就听到红霞喊“太子殿下”的声音,眉头跳了下,伸长脖颈往窗外看了眼,还真是李长安。 第141章 麒麟花样 “这个时辰,他怎么来了?”裴悦刚低声说完,就听到门槛上落下的脚步声,转头看到李长安的脸,起身行礼,好奇问,“殿下,您这会怎么来了?” “回来找个东西,方才路过你这里,想着昨日送了你礼物,便来问问,是否喜欢?”李长安说话时,黑亮的眸子在屋里转了转,等说完后,才轻飘飘地从裴悦的面颊上掠过,像是随口问问。 “当然喜欢。”裴悦自小就不缺好东西,但有人送她珍贵的礼物,她也会高兴,“多谢殿下,让殿下破费了。” “喜欢就好。”李长安坐下时,瞥了眼桌上的画本,裴悦立马把话本收好,但李长安看到了话本下的花样,问,“这是什么?” “这个是给黑仔做的衣裳的花样,我没什么事做,想到成家的狗在天冷时都会穿衣裳,便想着先帮黑仔做一件。”裴悦是真的没啥事做,才会想着做一件,不然以她自个的女红,是万万拿不出手。 不过马上入夏,做久了针线,手心容易出汗,裴悦便放了好几天,一直没有去裁剪布料。 李长安拿起花样,看到裴悦画了兰花,还画了麒麟,各种各样的都有,过了会,冷不丁地夸了句,“太子妃画画不错。” “还好还好,作画还是可以的。”裴悦谦虚地笑下,想说画的和绣的会差别很大,李长安又先开口。 “我倒是没找个,太子妃会有这个闲情雅致给黑仔做衣裳。”李长安放下花样,指着花样里的麒麟道,“这只麒麟甚是有如,我近来的袜子很是单调,太子妃若是想打发时间,可以帮我绣一双吗?” 绣麒麟最是复杂,裴悦画花样时,是想到什么就画下来,并不是都要绣上去。 现在听李长安说要她绣,赶忙摆手道,“殿下,我不行的。” 李长安沉眸不说话,那眼神就像再说,为什么连黑仔有,他却没有。 裴悦见李长安一直低头看着花样上的麒麟,怕李长安生气,又解释道,“我是真不……” 不等裴悦说完,外头听书让红霞进来传话,说东西已经找到了。 李长安起身说好,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是我让太子妃为难了,也是我心血来潮,你别放在心上。鞋袜这种事,本就该让六司的人去做。” “我真没想不做。”裴悦急了,她要有那个手艺,帮忙绣个麒麟也算不了什么。 “那就说了,太子妃帮我也绣双袜子。”李长安接话道,“我会让人炖明目的东西送来,辛苦太子妃了。” 说完,李长安就出去了。 裴悦转头从木窗看去,见李长安和听书走得匆忙,摇头叹气道,“他怎么就听不懂我的意思呢,我是真不行啊。” “娘娘,那不如,让别人绣?”碧珠看主子生气,帮着出主意道。 裴悦盯着自己画的麒麟看了好一会儿,哼了一声,“他非要我绣的,那我就给他绣,到时候他不穿,往后再也不能找我做这些事了。” 裴悦是想着,她绣得不好看,李长安肯定不会穿出去,只要让李长安知道她女红的水准,也就不会再说今天那些话。 本来还想看话本的,裴悦想了想,让人去拿针线,盘腿坐在软榻上,开始艰难地绣麒麟。 麒麟不仅描图复杂,用的颜色也要多,而且线条更多。裴悦花了半个时辰描完图,就不想绣了。可是想着都做了那么多,若是再不绣,岂不是可惜,便咬着牙开始绣麒麟。 而另一边,王淇也给李长安做了里衣,她现在懂了一些,没自个去拦李长安,而是让人先送去李长安住的屋子。 李长安夜里回来,洗漱完后,就看到福子捧着新的里衣过来。 “这件,怎么和六司做的不一样?”李长安擦干身子,正准备要穿时,听到福子说是王侧妃送的,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换过的。” 福子有些犹豫,“殿下可是不喜欢?听送来的宫女说,这可是熬了王侧妃三个昼夜做的里衣,您看这鸳鸯,真是栩栩如生。” “放起来吧,拿孤之前穿的来。”李长安没什么表情道。 福子知道主子不喜欢吩咐第二遍,忙去拿了以前的里衣给主子换上,“殿下,您这般冷着两位侧妃,也不是事啊。咱们东宫就是个筛子,若是消息传到皇上那,怕是又要罚您。就算不喜欢,做做样子也好?”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不出那些虚假的情谊。”李长安沉声道,“况且谁都知道孤是个蠢笨不懂看人脸色的,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地去做戏。不是孤自个要娶的,摆在那里过她们的日子,孤也不为难。” 但李长安知道不可能的,向欢欢和王淇都是皇后的人,他还得提防。 福子也知道要主子去宠爱两位侧妃很为难,但就怕皇后又给皇上嚼舌根,到时候主子又会为难。 福子在宫里待了十几年,他能想到的事,八九不离十都会发生。 在李长安歇下时,皇后确实和皇上在谈论侧妃的事。 “臣妾瞧着,太子还是不太喜欢两位侧妃,听东宫里的人说,好像至今还没圆房。”皇后目露担忧,接连叹气,“原想着联姻能帮太子一些,现在看来,倒是臣妾的不是,没能挑到他喜欢的人。” 说着,皇后的眼眶便红了。 皇上哼声道,“什么喜欢不喜欢,他就是故意和朕置气。” “不会的,太子向来乖巧,怎么会记恨您。”皇后擦了眼泪,坐到皇上身边,虚虚地扶住皇上的手臂,“想来是和太子妃感情深厚,太子能这般重情义,对太子妃是真好。” “那他的情义也用错了!”皇上皱眉道,“妇人之仁,一些小情小爱,如何上的了台面?一些的宠爱便够了,非要给专房之宠。他这般不懂事理,总有他吃亏的时候!” “怎么会呢,太子有您护着,不会有事的。您那么关心他,总有一日,太子会感受到。”皇后慢慢靠向皇上,等把头靠在皇上的胸膛上后,语气不自觉地娇柔一些,“皇上,有您这样的父皇,太子和寿王他们可真好。” 皇上被皇后说得心痒痒地,大手揽住皇后的细腰,“也难为皇后了,太子不懂事,朕一定要说说他。” 第142章 裴家后路 皇上在次日下朝时,就把李长安叫到仁政殿大骂一顿。 仁政殿伺候的人,对于太子被骂,早就习以为常。 只是随着太子年岁的增长,特别是在成亲后,众人会先奇怪一下,再觉得是正常。 皇上把李长安说了一通,可李长安不回嘴,却也不承认错误,气得皇上脸都涨红了。 “李长安,你不要考验朕的耐心!”皇上拍桌站起来,看太子头低低地跪下,更为生气,“朕帮你联姻,难不成还是害你?现在你连侧妃的屋里都不去,难道连圆房这种事,都要朕逼着你去?” 李长安眼神空空,他还是不说话,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骂句,他又不能说那些忤逆的话,无声便是最好的回答。 而皇上看太子还是低着头,扶额想砸东西,却听到外边传来裴阙的声音,这才坐下,“起来吧。还愣着干什么?想让裴阙看你笑话?” 听到这话,李长安才起来。等他站直后,皇上才让裴阙进来。 裴阙进来后,目光没往李长安那瞟,而是直接和皇上行礼。 “不必多礼,裴卿过来,所为何事?”皇上问。 “回皇上,马上又是梅雨时节,微臣有些款项,需要皇上批准。”裴阙管的河运,每年的雨季都怕河堤被冲毁,需要提前去巡查和加固。 皇上让裴阙把折子递上去,倒是没让李长安退下。 看完裴阙的折子后,皇上又问了几件事,才让裴阙和李长安一起出去。 听到能走,李长安没多停留,走得比裴阙还快两步,看得皇上哼了好几声。 等李长安和裴阙离开仁政殿后,李长安才和裴阙道谢,“多谢岳父大人相救。” 李长安知道裴阙是特意挑这个时辰来,不然裴阙其他时间也能来汇报河运的事,不行哈把自个牵扯进去。 裴阙笑笑,薄唇弯起好看的弧度,“殿下客气了,微臣只是正好到仁政殿。” 李长安不多说这个话题,既然裴阙说是碰巧,那就当做碰巧,父皇骂他那么多,听多了,也就变麻木。 “今儿个,又有人找到岳父了吧?”李长安问。 初夏的天儿,站在树荫下便凉丝丝的,但走起来之后,便会出细细的薄汗。 李长安走在裴阙的右侧,说完后,正好走进树荫下,便停了下来。 “倒是不多。”裴阙道,“他们都知道,微臣不是个能说通的人。倒是殿下,应该有一些来投诚的吧?” 李长安要查户部的账册,自然有人会慌乱,大部分人还在观望,想看看李长安怎么查,但也有特别心虚的,主动找上门。 “是的。”李长安道。 “这会子找上门的,大多是做贼太多,或者性子浮躁,皆不可用。”裴阙帮忙分析道,“但日后若是遇到一些还可以的人,殿下可以先用着,并不一定要一棍子打死。给他们一点情面,往后他们做事,也会想到您手中有把柄。” 面对裴阙,李长安要谦虚得多,虽然他是主子,但语气颇为恭敬,“多谢岳父指点。” “殿下不用和微臣客气,这个事是咱们一块的事,等查完这个事,微臣也差不多该退了。”一起查户部,就算裴阙送李长安一程,顺便教教年轻人一些事。 李长安知道裴悦要退,但没想到那么快,讶异道,“裴霖还小,岳父现在就退,裴家可怎么办?” 纵观历史,没人能在最巅峰的时候愿意退下,况且裴阙的岁数并不大。皇上虽然同意裴阙的退隐,但应该也没想到裴阙会那么快。 裴阙抬头看了眼日头,“您瞧瞧今日的太阳,现在是刚刚便热的时候,但等他到了最热时,便开始便冷。官场上的道理也是一样,没有人能一直身居高位,您瞧着裴家鼎盛,可再多就过头了。” 如今皇上对裴阙还没起芥蒂,也没动杀心,裴家也到了极其兴盛时。 本家裴阙还可以等两年,等到裴霖参加乡试时,但现在裴悦嫁入东宫,就算太子不得宠爱,但太子毕竟还是太子,只要太子一日不被废,裴家就是那风口浪尖上最高的人。 但被举得越高,摔下来便越疼。 倒不如自己慢慢走下,换裴家一个好名声的同时,又守住裴家现有的一切。 裴阙这一生起起伏伏,从母亲过世,长兄加害,到后来娶亲生子,原以为会就此青云直上没烦恼,可现实击碎了他的想法。后来父亲撞死在宫门口,又到自个被流放,都让裴阙更加清楚地知道,帝王心,不可测。 守好裴家现有的一切,蛰伏一些年,等裴霖长大后,又能再登巅峰。 况且,裴阙说的退,是从官场上退下,但他的手和眼还会在暗中排查危险。 看李长安目露不解,裴阙轻声笑道,“殿下还年轻,有些道理您还不明白,日后等您经历过大风浪,便知道微臣今日的苦心。” 李长安道,“可是岳父,你要退了,往日仇敌找来怎么办?” “皇上会允诺微臣退,便会给微臣护身符。”裴阙早就想好这个。 虽说裴悦和太子只是协议婚姻,但裴家现在给太子借势,但凡太子有点良心,日后掌权也会照看裴家。 裴家的后路,裴阙早就想清楚。 听到裴阙的话,李长安立马明白了,裴阙现在会和他说那么多,也是为了以后的裴家。 二人站在树荫下聊了一会,等看到有宫女经过,才一起出宫去。 之后的一段日子,李长安忙着查户部的事,日日到天黑才回东宫。 这日他累了一整日回东宫,刚进屋,就听福子说太子妃给他拿了些烤肉来,说他喜欢吃。 “殿下,太子妃娘娘那这会可热闹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福子打开食盒,烤肉的香味顿时飘出来,夏日不好吃鹿肉,裴悦送来的是牛肉和一些清爽小菜。 第143章 争风吃醋 李长安晚膳随便吃两口,这会正饿着,拿筷子夹了一块烤肉,味道虽好,却没那么热。 福子看主子要吃第二块,帮着把碗拿出来,可他刚拿出来,主子就放下筷子。 “殿下,不合胃口吗?”福子问。 “嗯。”李长安走到椅子上,喝完半盏茶,肚子里反而更想吃点东西,“凉了。” 福子摸过碗,触感温热,但主子嫌弃太凉,他便建议到,“那殿下过去看看,太子妃娘娘正带着宫女们在烤肉,这会过去,也正好能一块玩会?” “孤去做什么?”李长安的表情写满了不愿意。 “也不用干什么,走走看看,也可问问太子妃娘娘绣得如何,您说是不?”福子笑得奉承,帮主子添了茶,再去用余光偷偷观察主子的神色。 “这个倒是提醒孤,该去看看她绣得如何,总不能孤还排在黑仔的后面。”李长安对这点,还是蛮有自信。 从侧殿出去,拐个弯就到裴悦的院子。 还没进去,李长安就听到里面传来嬉笑声,迈过门槛,便瞧见裴悦和一群宫女有说有笑,看着倒是快活。 众人还没瞧见李长安进来,还是福子轻咳一句,叶竹才先看过来,喊了句“太子殿下”,其他人纷纷停住笑声,一起转头看过来。 裴悦也跟着其他人朝门口看去,起身给李长安行礼后,便问,“殿下吃了我送去的烤肉吗?” “嗯。”李长安往前走时,原来说笑中的宫女们,一起往后退。 “上回你去裴家,记得你爱吃烤鹿肉,想着你也爱吃这个,便给你送了一点去。”裴悦又坐下,盯着火红的炉火,让碧珠快点给肉翻面。 李长安嗅到烤肉的香味,有些饿了,一起坐下后,看着炉火上的肉,心想过一会儿就能吃。 但是等肉好了,裴悦却让人先给黑仔送去。 “这是为何?”李长安没忍住,问。 “什么?”裴悦没明白李长安的意思,转头去看李长安是,见李长安眉头轻拧,不由再问了一遍,“殿下,您方才说的什么意思?” 李长安坐得笔直,“为何先给黑仔吃?”他刚来,按待客之道来算,也该先给他才是。 听出,裴悦哈哈笑了下,“殿下仔细看看,这下烤的都是牛肝、牛肺,这些东西,咱们人吃了觉得腥臭,但黑仔最喜欢。”顿了下,看李长安眉头舒展开,又问,“殿下可是饿了?” 李长安确实饿了,但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饿,“你就按之前的烤着吧,我是过来问问你,之前让你绣的麒麟,怎么样了?” 说到麒麟,裴悦立马不笑了。 有些事,她天生就不擅长。 就像那只麒麟,裴悦花了好些时间,也绣不出一个麒麟样。 “还差一点。”裴悦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心虚地不想看李长安。 但李长安想着,既然只差一点,便是差不多了,便想要看看。 “殿下真要看?”裴悦确认道。 “嗯,来都来了。”李长安起身,示意裴悦一块进屋。 没办法,裴悦只好带着李长安进屋。 在桌上,摆放着一对的针线和布。裴悦本打算最后给李长安看,既然李长安要先看,那就给他看看。 她从布堆里抽出一块布,递给李长安,“喏,就是这个。”她指着上边的半成品,看得自个都乐了,“我就说了嘛,我的女红不好,我不说是麒麟,别人都说像只狗。其实我觉得也不像狗,因为太丑了,啥也不像。” “哎。”裴悦摇摇头,“我看还是算了,绣到最后也穿不出去。殿下往后可别让我再干这事,实在不是我能干得来的。” 李长安看着手中的布,上面绣了个……嗯,他也说不出来的东西。 他有些惊住,没想到裴悦真的不是谦虚。 手中麒麟确实看不出麒麟的样子,要说狗吧,也没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的狗。怎么看,都是个很奇怪的动物。 但是李长安又看到桌上还有其他布,特别是一个已经裁剪好的,一看就是黑仔穿的,对比他的麒麟,上边的虎头娃娃倒是有模有样。 李长安撇撇嘴,他没说话,裴悦以为他被惊住,便要把布拿回去。 “不是。”李长安松手后,在裴悦转身时,有些气地道,“你给黑仔绣的,倒是用心。” 裴悦拿起虎头娃娃,“您说这个?” 李长安点头说是,一看就和他的麒麟不一样,裴悦这般不上心,倒是让他觉得自己烦人。 “哈哈,殿下误会了,我哪里有这样的手艺,这是碧珠做的。”帮李长安绣麒麟时,裴悦就不想多碰女红,描了花样试着绣一会,便丢给碧珠,“若不是我一开始用错丝线,碧珠还能绣得更好呢。” “碧珠?”李长安问完后,看裴悦点头说是,薄唇好似弯了弯。 这时叶竹进来,说新烤的肉好了,可以出去吃。 裴悦便放下虎头娃娃,正准备往外走时,便听到李长安又道。 “既然开始做了,便不好半途而废,太子妃还是坚持做完。人各有所长,好坏皆是心意。”李长安两手负背,走在裴悦前边,修长的身形挡住裴悦大半的视野。 等走到门口,李长安又加了一句,“我会穿的。” 裴悦有些惊讶,她有自知之明,那样的绣工,就是拿出去卖,别人都嫌弃会吓到人,李长安却说会穿? 他这是……抽风了? 心里这么想时,裴悦不由多看李长安两眼。见李长安气定神闲地坐下吃烤肉,又觉得这人没毛病。 一顿烤肉吃完,夜也深了,在裴悦进屋时,李长安也自然而然地进屋。 宫女们自然不会多嘴问太子殿下今晚是不是要歇在这里,帮着提水洗漱,一番梳洗后,等裴悦沐浴出来,便看到李长安已经穿着里衣,坐在软榻上,拿了本书在看。 裴悦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觉得她想说的话太矫情。 坐到铜镜前,梳头时,正好能看到李长安看书的模样。裴悦突然觉得,李长安不说话时的模样,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倒是有些谪仙的感觉,举止和容貌皆无可挑剔。 第144章 想要孩子 这一晚,李长安便歇在裴悦屋里。 突然多了一个人同住,裴悦又有些不习惯,但想着是李长安,心想李长安又是在做戏给别人看,便很快睡了。 而李长安重睡软榻,似乎有种亲切感,倒是很快睡下。 只是李长安起得很早,裴悦一个人睡习惯后,听到有声响,便醒了过来。 听到李长安要去上朝,得知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裴悦便盖着被褥,假装自己没醒。 她又不是真嫁给他,不必起来辛苦伺候。裴悦心想。 但是等李长安走后,裴悦躺了一会,却也睡不着。 “碧珠。”她唤了一声,但进来的是红霞。 “娘娘,碧珠还没起呢。”红霞刚在外间伺候太子用膳,听到太子妃喊碧珠,便进来问,“娘娘可是要起了?” “起来吧。”裴悦打着哈欠,太早醒来,总感觉身上乏乏的。 洗过脸后,看红霞要帮自个上妆,裴悦忙说不用。 “今日不出门,简单抿点口脂便好,不需要上妆。”裴悦看了看铜镜里的自个,又道,“发髻也梳简单一些,别太复杂了,我没有睡好,今儿都不想出门。” 红霞看着慵懒的太子妃,心想这位主子倒是极好说话,没有架子,也从不无缘无故打骂下人,能跟着这样的主子倒是很好,就是不懂太子妃往后在外边能不能立住。 在裴悦梳头更衣时,另一边的向欢欢和王淇也打扮好了。 这些日子,两人更常走动一些。 王淇到向欢欢这,两人一块用早膳。刚坐下,王淇就唉声叹气,“太子妃独得宠爱,咱们两个到东宫后,全都成了摆设。向姐姐,你说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头啊?” 向欢欢放下粥碗,她没吃多少,便不吃了,语气淡淡,“你问我,我又如何知道?”她比了比自己身上,“你看看我,不也是和你一样,坐了那么久的冷板凳。” “这倒是。”王淇也不想吃了,起身跟着向欢欢往里边走,再次坐下后,淡淡的眉毛全蹙在一起,“可想到我们的命运,我就忍不住想哭。不管我如何讨好太子殿下,他就是不为所动。” 王淇觉得,就算她们是皇后安排的人,太子也该给皇后一些情面,临幸下她们。 可太子不仅不碰他们,还从不叫她们,这让王淇不理解的同时,又备感绝望。 向欢欢也有一样的感受,进东宫之前,想着太子无论如何,都会为了敷衍皇上皇后,而和她们接触一下。但她们到东宫那么久,却一直没能得宠。 就是说出去,她们也觉得丢人。 昨儿个,太子又歇在太子妃那里,向欢欢是一晚没怎么睡。 她想到裴悦如此受宠,她却坐冷板凳,心中便不平衡。 两个人一起叹气,王淇感叹道,“我也没想要太多的宠爱,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 她们都知道,皇后想让寿王上位。等寿王上位后,她们这些太子妃嫔,如果没有孩子,必定没好下场。 王淇还想着皇后的承诺,只要她能生下一儿半女,便会让她带着孩子去封地。 向欢欢听到王淇说要孩子,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在心中嘲笑王淇蠢笨。 向欢欢心中清楚,皇后让他们来东宫,除了当东宫的耳目,还要坏了太子和太子妃的情义,最好是让太子和太子妃离心。只要太子妃不向着太子,裴家就不会帮扶太子,寿王这才能喘一口气。 至于皇后允诺王淇的话,向欢欢只能说王淇太天真,皇后肯定希望王淇有孕,特别是抢在太子妃之前,这么一来,太子妃和裴家都会对太子失望。但皇后绝不会让王淇生下太子的孩子,还可能胎死腹中,一尸两命,到时候怂恿王家去告御状,太子也可能会被废了。 一石多鸟的计谋,皇后策划得特别好。 若不是向欢欢跟在皇后身边多年,了解皇后的性格,她这次也可能会被皇后绕进去。 看着眼前蠢笨的王淇,向欢欢的心思转了转,微微笑道,“王妹妹若是只想要个孩子,那比讨太子殿下欢心简单多了。” “向姐姐有法子?”王淇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上半身不自觉地往前倾,盯着向欢欢看。 “太子殿下总有醉酒时,你挑着时候去等人,总会有机会。”向欢欢说得小声,又叹气,“只不过让太子殿下知道后,怕是会不高兴。” 听到向欢欢最后一句,王淇又有些犹豫。她嘴上说只想要一个孩子,但心里还是抱有一些希望,期待太子也能对她好点。 “但是吧,如果王妹妹真能生下东宫里的第一个孩子,太子殿下肯定对你不一样。往后看在孩子的份上,太子殿下也会对你格外尊敬。”向欢欢道。 “这么说来,还真是。”王淇想到太子妃还没好消息,如果她能先有孕,必定更能得太子的喜欢,到时候皇上还可能因此嘉奖王家。 越想,王淇就越觉得可行,却没看到向欢欢眼中的那抹狡黠。 向欢欢来了东宫,自然是想看太子登基,她不信王淇一次就能有孕。只要王淇能被临幸,到时候太子和太子妃有了隔阂,才是她趁虚而入的时候。 前些日子她自缢都没换来太子的一句怜惜,已经让她看得够清楚,太子对她提防颇深,一时半会不可能有宠爱。 送走王淇后,向欢欢又叫来穗香,附在穗香耳边低语几句。 穗香听得直皱眉,“娘娘,这样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事情出了,王淇也推不到我身上,我只是建议她在太子醉酒时去找太子,其他的事我都不知道。”向欢欢挑眉笑道,“既然她那么想要一个孩子,我便成全她被临幸,她该感谢我才是。” “好像还真是,况且这个东西,到时候太子殿下也意识不到。”穗香听完主子的解释,也觉得有道理。 “去吧,趁王淇现在正上头,她才听得进这个话。”摆摆手,向欢欢示意穗香快点去办事。等穗香走后,她则是悠哉地端起茶盏,小口小口地抿着。 第145章 见好就收 李长安近日忙得像陀螺,户部的事可不好查,就算他有不怕事的冲劲,可那些官员在户部待得太久,不是李长安随随便便就能费力拉出来的。 裴阙现在要退,能给的支援,更多是建议,并不会出面得罪太多人。 李长安连着拉出一位二品官员和两位三品官员,再要查,就到了瓶颈。 眼看着事情要结束,蒋家和寿王却不受影响,李长安有些着急。 以前李长安最不喜在宴席上左右逢源,如今倒是学得圆滑一些,就连那些朝臣们,也都感受到他的转变。 朝中开始流传,太子得了裴阙的点拨,做事渐渐有调理,也不像以前那般无脑。 开始有人说,太子要起来了。 这个话一传起来,寿王就慌了,他自认为很出色,但他的出色,是要建立在太子无能的前提下。若是太子有才干,他就算他再厉害,往后也只是一个王爷。 这日下朝后,寿王进宫找到皇后,刚进大殿,就让不相干的人退下。 皇后近日对朝中的事也有所耳闻,看儿子火急火燎地过来,便猜到怎么回事,皱眉道,“你看着,也太着急了一些。这要是被有心人看到,得拿来当话柄的。” 寿王深吸一口气,浓眉如蜿蜒的山峦,不耐烦地皱着,“儿臣也想不急,但太子得了裴阙的指点,越发上道。以前了从来看不出,太子能有现在的本事。” “裴阙那是风雨里来来去去的人,有他的指点,就是木头也能开窍三分。”皇后倒是淡定,语气平稳,“但太子的底子在那里,你瞧瞧,他在户部抓出来的人,哪个和咱们有关系?” 经过一系列的风波后,蒋家彻底收敛锋芒,就连往日拿鼻孔看人的蒋元亮,这段日子也谦卑不少,让人拿不出把柄。 寿王被裴阙压过一次,现在想到裴阙都会害怕,夜里联想到裴阙在帮太子做事,便会焦虑得睡不着。 他太想要那个位置了。 从很小的时候,寿王就捧得高高的。 所有人都说寿王是天之骄子,聪明又有胆识,就是可以没能托生成嫡长子,不然有他上位,日后晋朝必定能更加繁荣昌盛。 这样的话听多了,寿王的心气便高了。 现在看着太子要起势,他哪里能坐得住。 “母后,您是不是另有打算?”寿王看母后表情淡定,好奇问道。 “太子要抓我们错处,那我们就老老实实,一点错处也不给他抓到。”皇后早有想法,她能从侧妃到皇后,有她自个的能力在,“冀州的事已经有了结果,和咱们都没任何关系。其余的那些事,本宫也让你舅舅收敛着。咱们低调做事,太子抓不到把柄,自然就轮到他急了。” 顿了下,皇后语重心长地道,“长俭,你还年轻,有些气性是好事。但你也要知道,好事多磨。如今太子多了裴家当助力,咱们得处处小心些才是,裴阙已经要往后退,等着就好,总会有机会的。” 寿王点点头,浓眉渐渐舒展开,“还是母后看成,儿臣都听母后的。” 皇后看儿子听话,心中很是满意,目光在儿子的身上转了转,谈到了寿王妃的事,“如今你也大婚几个月,和太子成亲时间没差多少,若是你能抢先生下皇长孙,必定能得你父皇的喜欢。” 如今太子和寿王都成亲,但两个人都没好消息传出来,不说孙子,皇上膝下连个孙女都没有,自然期待有孙辈的出生。 说到生孩子这个事,寿王表情淡定,点头说已经在努力了。 “嗯,长俭从来没让本宫失望,只要你抢在太子前生下皇长孙,好处肯定会很多。”皇后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得知道,皇长孙的出身越高贵才好,得嫡出的,才能得你父皇看重。若只是庶出,便难成大事。” 寿王妃是蒋家的女儿,皇后这么说,既是为了寿王,也是为了帮扶蒋家。毕竟寿王的长子,往后可能继承帝位。 寿王明白母后的意思,他对蒋依依还好,就是太娇弱了一点,床上倒是有趣,但很多事拿不定主意,拿捏下人还比不上侧妃,倒是让他有些头疼。 在坤宁宫待了一会,寿王离开时,本想直接出宫,但是看到有几个宫女围着不懂干什么,便过去看了看。 另一边,李长安下朝后,去了天牢中。 他昨儿个审了大半日,只审出一些小喽喽。 裴阙和他说,蒋家暂避锋芒,他也该见好就收。 但以前都是被人踩着压着,现在能浮上水面喘口气,李长安不舍得那么快放弃,便又到了天牢中。 “殿下,人都在派人专门看着,您不用走那么急。”狱卒陪笑道。 李长安却还是没放慢步子,父皇给他的时间有限,若是不能在这个时间里查出更多人,下次不懂是什么时候。 他走得匆匆,身后的狱卒得小跑才能跟上。 等他到牢门,让狱卒去开门时,却发现里面的人有点不对劲。 “听书,你去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李长安皱眉吩咐。 听书跟着狱卒进了天牢,这里边恶臭冲天,地上还潮湿,等他碰到对方胳膊时,却发现触感冰凉,立马探了鼻息,惊慌道,“殿下,人死了!” “什么?”李长安冲进天牢,也伸手去探,发现人真的死了,顿时暴怒,“让你们看着人,怎么就死了?昨日人还好好的,今日就死了?” 他的气势四散开来,压得看守的狱卒们心惊胆战,纷纷跪下。 听书检查下尸体,没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李长安只能让仵作快点来。 好不容易抓到几个人,现在却死了最重要的一个,李长安的心情跌落谷底。 在等仵作来时,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撑到仵作来后,只敢低头办事。 仵作一番检验,也没发现有外伤和中毒,“殿下,依微臣之见,吴大人上了年纪,受不得这天牢的湿冷,又挨了些刑法,这才撑不住去了。” 李长安面色阴沉,听完仵作的话之后,心情更差,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去审其他人。 等李长安走后,一个狱卒帮忙抬尸时,不动声色地从尸体的隐蔽处拿出两枚银针。 天牢死了个人,给李长安打击有点大。他到这会才觉得应该像裴阙说的一样,见好就收。 但事情已经发生,没有后悔的余地,只好趁事情还能收场时,先把案子给结了。 结案又是个麻烦事,怎么结,要注意什么,处处都是学问。 李长安忙活了三天,等事情有个结果,人也被抽去大半的精力。 等他回到东宫时,便只想着躺下休息。 “殿下,您先用点东西,再躺下吧。”福子怕主子饿到,小声劝道。 “给孤喝口茶就好,待会醒来再吃。”李长安眯着眼睛,人很困,这会什么都不想吃,喝完茶后,便让福子也去歇着,“今儿无事,不要让人打扰孤,等睡醒了,孤自然会叫你们。” 福子知道主子有多累,给主子盖了被褥后便退了出去。他跟着忙活了好几日,这会也累,便交代守门的小太监,别让人进去打扰主子。 等福子走后没多久,王淇提着食盒来了,但是两位小太监拦着不让进,“侧妃娘娘,实在不是奴才要拦着您,殿下累了好几日,好不容易歇下,若是放您进去,殿下怕是会生您的气。” “这样啊。”王淇遗憾地看了眼屋子的方向,“行吧,那你们帮本宫把这些吃食拿进去,本宫待会再过来。这总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小太监笑着接过食盒,“侧妃娘娘有心了,等殿下醒过来,奴才一定和殿下说是您特意准备的。” “嗯啊,辛苦你们了。”王淇走之前,又看了一眼食盒,等走远后,在吩咐贴身宫女,“你就在附近守着,等殿下叫水,便立马跑回来叫本宫。” 第146章 大胆想法 李长安的这一觉,睡的很沉。 但作息的缘故,在傍晚时,他便醒了过来。 许久没有这样午睡,醒来时,李长安感觉头要炸了一般,嗓子也疼。 他从床上起来,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到桌上有个食盒,想着是福子备下的,便打开吃了一口。但糕点的味道太甜,不是他喜欢的,便放了下来。 叫了小太监进来梳洗,但李长安还是昏昏沉沉,便带着两个小太监出去走走。 “殿下,这会正是该用膳的时候,您要不要用了膳再出去走?”小安子问。 李长安确实有点饿,但刚才吃了口过甜的糕点,这会便不太想吃东西,“还是先出去再说。” 等李长安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王淇匆匆而来,娇滴滴地冲他唤了句“殿下”,惹得他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殿下,您吃了嫔妾准备的糕点吗?”王淇期待地看着李长安,她特意打扮而来,自认为容貌并不差,故而一直拿眼神去瞟李长安。 李长安没想到糕点是王淇做的,转头看了眼边上的小安子,嘴里还残留了甜腻的味道,皱眉道,“太甜了,孤不喜欢。” 说完,李长安转身就要走。 王淇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哪能轻易放弃,赶忙追上,“殿下不喜欢糕点,嫔妾还准备了佳肴美味,不如殿下去嫔妾那用晚膳?” 王淇刚走近时,李长安就嗅到浓厚的脂粉味,他屏着呼吸,往边上退了一大步,抬手挡住王淇,“不用你麻烦,你回去吧,孤这会累了。” “殿下。”王淇委屈地望着李长安,不一会儿,眼眶就湿湿的,“您一直拒嫔妾于千里之外,嫔妾到底哪里不好,您和嫔妾说,嫔妾一定会改。” 她使劲浑身解数,就是想和太子睡一下,都不求太子的宠爱,可太子对她的任何招数都无动于衷。按理来说,一般男人可把持不了那就,太子妃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太子不应该一直为太子妃守身才是。 王淇巴巴地望着李长安,薄唇微抿,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李长安,娇娇地道,“殿下,嫔妾并不是要和太子妃娘娘争宠,只是嫔妾入了东宫,便要为太子妃娘娘分忧,也该帮着她伺候您。不然太子妃娘娘不便时,您身边没个人,那可如何是好?” 李长安听得烦躁,他觉得今日的天好热,又或许是王淇靠他太近。 “你进东宫为了什么你自个知道,王淇,你安分一点,孤也不为难你。”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白,李长安说完这一句,就大步往外走。 王淇还要追,却被小安子拦住,“侧妃娘娘,您还是别跟去了。太子殿下今日心情不佳,您若是跟着过去,怕是又要惹殿下生气。” “滚开你个狗奴才,你是谁?本宫是谁?”眼见视线里没了太子的身影,王淇急得骂人,太子觉得糕点太甜,必定是吃过的,她在那糕点里加了点催情的药物,正是她侍寝的好机会。 小安子倒是没因为王淇的骂声而让开,他的主子是太子,既然殿下态度明显,他也就不能让王侧妃跟去。 “行,你厉害,连本宫的路都敢挡!”说着,王淇抬手打了小安子一耳光。 “啪”,非常清脆的一声,院子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小安子的脸颊瞬间出现一个巴掌印,他嘴里涌出血腥味,人晃了下,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弯腰站着,“侧妃娘娘,奴才说了,这是殿下的意思,您还是先回去吧。” 王淇已经看不到太子的身影,心里着急又生气,若是太子便宜了哪个宫女,她会气到吐血。况且,等太子发现她下了药,岂不是要完蛋了。 这么一想,王淇只能跑进屋里,拿走自个带来的食盒,打算从别的路去找太子。 而此时的李长安,正好经过裴悦的院子。 他不懂为什么,这会的身子有些热,尽管四周的晚风徐徐吹来,还是觉得燥热,而且嘴里也渴得厉害。 想着进去喝口茶,李长安便走了进去。 还没进屋,又听到裴悦的笑声,心想又是什么事,等他刚进去,看到裴悦的玉手请摇罗扇,缓缓转头看过来,不知为何,他觉得更渴了。 李长安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想抢过裴悦手中的罗扇,拉过裴悦的手…… “殿下,您的脸,为何这般红?”裴悦起身问安,一眼就看出李长安的脸红得不自然,敢碧珠去端凉茶,又去看李长安,“殿下,您是中暑了吗?” 第147章 帮帮殿下 中暑? 李长安小时候又中暑过,但不是现在的感觉。 等碧珠端来凉茶后,李长安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完,才觉得心中的那团火被浇灭一些。 裴悦见李长安一直盯着自己,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做了错事,可思来想去,她这几日都没出门,和李长安也没见面,不可能生她气才是。 “殿下。”裴悦犹豫地看着李长安,“我看您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叫个御医来?” 李长安确实难受,尽管喝了一盏凉茶,但心中的那团火还是很快烧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盯着裴悦看,不太尊重人,决定还是起身离开。 但他刚站起来,就感觉脚底虚乏无力,膝盖不自觉地弯了下,若不是裴悦手快扶住他,这会便要摔倒在地。 “碧珠,快去叫御医来!”裴悦惊道。 李长安抓着裴悦的手,触感滑腻清凉,他觉得自己现在太失态了。身为太子,不管怎么说,也不该在太子妃面前这般失态。 其他人也看出太子的不对劲,在御医来之前,裴悦让叶竹先给李长安看看。 叶竹从小学医,疑难杂症治不了,但寻常的病症都能看个差不多。她的手指刚搭上太子的手腕,就觉得太子的皮肤烫得吓人,再去看太子的面色,顿时大惊。 她把主子拉到一旁,小声道,“娘娘,太子殿下好像中了春药。” “什么?”裴悦以为自己听错了,见叶竹又点头,奇怪道,“这个时候怎么会中春药?这药得怎么解?” 怎么中的春药,叶竹也不知道,但她知道太子现在很难受,面对主子,说起解药的方法,也有点不好意思,“娘娘,解春药得和人欢好才行。奴婢瞧着殿下还能压制得住,想来中得并不深,如果泡入冷水中,也可能熬过去。” 听到“欢好”两个字,裴悦就红了脸。 她虽然还没经人事,但成婚前,有嬷嬷专门给过几本册子,也知道欢好是什么意思。 “这个……”裴悦不懂该怎么办才好。 李长安这会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他的胯下兴致高昂一直下不去,自小长在宫里,也听过一些荤话。 “去拿冷水。”李长安喘着粗气道。 他从脸颊红到脖子,踉踉跄跄地起身,往屋里走时,看到裴悦过来扶他,一把甩开了裴悦的手,“不要碰我!” 裴悦头一回被李长安凶,被李长安吓到,可是看李长安这个样子,她又放心不下。 宫女们很快提来冷水,裴悦想跟着提进去,但李长安下了命令,这会谁都不许进去。 李长安把自己泡进冷水中,冰凉的水刺激着滚烫的皮肤,缓解着心中的渴望。 闭上眼睛时,不知为何,他想到的都是裴悦的脸,一会是裴悦在笑,又一会是裴悦在柔声问他怎么样了。 心烦意乱得无法平静,李长安深吸一口气,身子慢慢往下滑,直到全部沉入水中才停下。 裴悦被关在门外,心里想着李长安可千万不能出事,直到御医来了,忙让御医进去看看。 红霞带御医进屋后,又出来到裴悦边上,小声道,“娘娘,奴婢方才进来时,看到王侧妃一直在外面徘徊,奴婢看着,她很心慌的样子。” 为了争宠,而给男人下春药。裴悦立马想到了话本里写过的事,但裴悦又觉得,以王淇的胆子和脑子,应该想不到这种事。 “让人去把她带进来,我问问她。”裴悦沉声道。 这一个个的都不老实,总是给她惹麻烦,裴悦想到就生气。 在红霞出去找王淇时,御医也出来了,确定太子中的是春药。 “好在殿下中的量并不多,老臣已经给殿下施针。”御医说话时,不由往裴悦那老两眼,“这样虽然能熬过去,但太过痛苦,若是太子妃娘娘能进去帮帮殿下,想来会好很多。” 帮帮?怎么帮? 裴悦听到御医让她去帮李长安时,下意识就想问出口。可话到嘴边,她马上察觉到不对劲。 外人眼中,他们是恩爱夫妻,同房是件很正常的事,但是他们两个怎么样,他们自个心里清楚。 “有劳御医,你再去帮太子殿下看看,本宫得把这个事查清楚,看看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给太子下药!”裴悦说话时,正好王淇被红霞带进来。 王淇听到裴悦的话,顿时吓傻眼,愣愣地呆住。 第148章 泄了两回 裴悦刚说完,就看到一脸呆滞的王淇。 从第一次见到王淇,她就觉得王淇不是个太聪明的姑娘,但没想到,王淇会那么大胆。 现在看王淇这个模样,裴悦还有什么能不明白。 高门世家里培养出来的姑娘,不怒自威,裴悦只一个眼神,王淇就腿软想跪。 “王淇,今日的事,与你有关吗?”裴悦定定地看着王淇。 王淇想摇头,但被裴悦盯着看,心虚得厉害,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裴悦厉声道。 “没有。”王淇说话时,眼泪随着流下,“太子妃娘娘,您饶过嫔妾一回,求求您了。嫔妾是猪油蒙了心,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并没有太大的野心。” “娘娘,您也是女人,您能理解我们这种无宠又无家世的人吧?若是没有一个孩子傍身,嫔妾这辈子可都完了。”王淇跪下给裴悦磕头,她哭得凄凉,身子颤抖得厉害。 裴悦就是懂得后宅女人的无奈,才对王淇他们有所退让。 今日的事,虽说不是给她下药,但若是宫里问罪,也要治裴悦一个管理不擅的罪名。 以前想得好,觉得和李长安说好后,便他是他,大多时候可以互不相干。但真的成了亲,才知道有牵扯不完的事。 看王淇哭得厉害,裴悦无权处置王淇,这个事是冲着李长安去的,得让李长安决定怎么处置王淇。 敲了敲门,等小安子出来后,裴悦听说太子已经稳定了,这才进屋去。 小安子看到太子妃进去,想到福子常和他们说的话,自觉识趣地退出屋子,还帮忙关了门。 裴悦倒是没注意到门关了,她走到屏风前,没敢再往前走,轻轻地唤了一声,“殿下。” 屏风后的李长安,还泡在水中,人生第一次中催情药,方才已经泄了两回,这才清醒一些。 但是听到裴悦的声音后,李长安的心又紧了紧,说话时,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你怎么进来了?” “回殿下,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王淇给您的糕点里下了药。”裴悦道,“这个事,您得想想怎么处理。” 是上报到宫中,还是瞒下来,都是要深思熟虑的。 虽然裴悦觉得王淇可怜,但她觉得,这个事还是上报到宫里比较好。往后东宫也能少一个细作,而且东宫里的细作那么多,怕是已经有人去和皇后说了。 李长安眉头紧皱,他现在开口,嗓子还是痒痒的,“王淇是皇后的人,若是我们瞒下来,怕皇后会利用这个事说你。不过,王淇怎么会突然这么做,你可问了?” “她说是无意中听到有人谈到,才会动心,但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宫女。”裴悦想了想,猜道,“想来是有人引诱她做这个事,不过查了也没用,并不是对方直接怂恿,还是王淇自己动了心思。” 李长安沉眸不语,过了好半天,才点头“嗯”了一声。 想着泡得差不多了,李长安便从水中出来。 屏风后水声“哗哗”,裴悦这才意识到靠得太近了一些,便往后退了两步。不曾想,脚后跟撞到了桌子,轻声地“哎呀”下。 “你怎么了?”李长安衣裳湿透,刚脱完要换干爽的衣裳,却听到裴悦低吟,转身时,不小心碰了下屏风,见屏风摇晃,忙伸手去扶。 裴悦摇头说没怎么,“就是撞到脚了,殿下……啊!” 不等裴悦说完,屏风突然被折了一截,李长安往前扑了个踉跄。他本来只想扶住屏风,可脚下太湿,只是稍微用点力,就突然滑了一下,人便往前撞了一步。 这下子,什么不该看的,裴悦都看到了。 李长安身形修长且肌肉匀称,虽然两个人隔了好几步,也很快转过身去,但气氛瞬间尴尬,空气仿佛都是湿哒哒的,一种奇怪而挠人的感觉涌上心头。 裴悦陷入自我怀疑:方才是做梦吧? 李长安懊恼不已:他是猪吗? 两个人迟迟不敢转身,直到屋外的碧珠敲门问怎么了,才异口同声地道,“没事!” 第149章 不好外传 李长安飞快地换了衣裳,但一直待在屏风后,不敢走出去。 就算外头人再怎么说他不好,可只有形象这点,所有人都夸好。 可方才,他却…… 有那么一瞬间,李长安想拔剑解决了自己。 他怎么就……就光着身子,被裴悦看到了呢? 这下子,裴悦该怎么想他? 臭流氓?无赖?蠢猪? 李长安不敢多想了,他越想越气,气自己为何这般不小心。 他这一生,做过最丢人的事,便是刚刚。 而裴悦,同样没好到哪去。 她的性子虽然比寻常姑娘大胆,但也没到那么大胆,刚才是她头一回看到…… 裴悦想忘了方才见到的李长安,可她越想忘记,就记得越清楚,反而不断在脑中重放。 站在是离开,还是留下? 要不要开口说话? 一串的问题冒出来,让裴悦头疼的同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去缓解。 但时间慢慢过去,屋外还那么多人,若是他们一直不出去,外边的人岂不是会误会他们…… 行了,不能多想。 裴悦深吸一口气,还是先开口道,“殿……殿下,您换好就出去吧。” 说完,不等李长安开口,裴悦就先转身往外走,“我先出去了,在外边等您。” 李长安听裴悦开门,这才拧紧拳头走出屏风,用力锤了下自己的大腿,但疼痛并不能带走尴尬,那股后悔的情绪一直蔓延在他的心头。 李长安这会不想见太多人,便让人带着王淇进屋。 他对王淇,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他是一国储君,王淇竟然敢对她下药,这是大不敬的罪名。 不过是非恩怨算起来,王淇不过是枚棋子。 李长安不愿多说,也没时间耗费在这里,等御医再次诊脉说没什么事后,再让人去请皇上皇后。 寻常没事时,李长安不会让人去把皇上皇后请来,故而请了人来,便说明有大事。 皇上听到后,当即沉了脸,当着皇后的面道,“他又给朕惹什么麻烦?” “陛下别这么说太子,这些日子为了户部操劳,也很辛苦,想来是有其他事。”皇后安抚道,“咱们还是快些过去,若太子真有重要事,可别错过时辰。” 去东宫的路上,皇后都在想出了什么事,猜会不会是安排给向欢欢的事的手了。但进了正殿,听太子说完,她都傻眼了。 “王淇,你好大的胆子!”皇后怒问道。 王淇早已哭成泪人,她想摇头说不是自己的主意,可从头到尾,向欢欢只说让她趁太子喝醉,那日的两个宫女说的也不是要她给太子下药。 事情说来说去,怪的都是王淇自己,太容易受人怂恿。 皇上更是勃然大怒,“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事,你们王家的性命还要不要了?” “皇上,嫔妾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次是嫔妾鬼迷心窍,您要罚就罚嫔妾一人吧。是嫔妾错了,嫔妾愿意去死,求您别牵连王家!”王淇的额头磕到红肿。 裴悦看王淇这样,觉得好没意思。她往皇上那看了两眼,犹豫好几次想开口,却又没能开口。 倒是皇后先跪下,“皇上恕罪,王淇是臣妾安排进东宫的侧妃,是臣妾失察。王淇确实该罚,不过臣妾也能理解她,若不是苦守太久,也不会出此下策。” 听到皇后开口,裴悦就知道皇后有招。 而皇后刚说完,皇上审视的目光就从裴悦身上,移到李长安那里。 见皇上快要发怒,裴悦忙跟着跪下,“恳请父皇责罚儿媳,母后挑人时,自然是精心挑选,是儿媳没管理好东宫,才会发生这种事。况且这个事,也不好传出去,到底是皇家的事,被人指指点点就不好了,还会影响父皇在王家那的威信。儿媳愿意一力承担,去庙里为父皇和太子殿下祈福半年。” 说皇后精心挑选,便是指皇后对王淇和向欢欢知根知底,人会出错,皇后难逃辞咎。 又说不好外传,是维护皇上的面子。再到最后的祈福半年,是裴悦自己想躲开这些是非。 皇后没想到裴悦那么豁得出去,这个时候离开东宫,岂不是把东宫的权力拱手相让? 皇上也惊讶片刻,他确实要罚人,但不能重罚裴悦,不然裴阙可不愿意。 思虑片刻,皇上才道,“这个事,皇后和太子妃确实也有责任,不过还是要乖王淇。太子妃说得对,今日的事关乎皇家颜面,不好外传。王淇便与太子妃一块去皇陵为太子祈福,为期一个月,到期后,王淇便不用回东宫。” 半年到底太长了,皇上不可能下这个处罚,顿了下,皇上又道,“至于皇后,识人不清,就在宫里为太子祈福吧。” 第150章 做真夫妻 皇上下了责罚,裴悦倒是挺满意的。 去皇陵一个月,就当去避暑了,那里还有她的熟人,日子清闲又自在。 王淇听到要去皇陵,身上像泄了力一样,心想,这辈子就这么完蛋了。但她不敢哭闹,若是皇上迁怒王家,她便完了。 等皇上和皇后走后,裴悦才松了一口气,淡定地让人去收拾行囊。 她这里收拾得忙碌,李长安却心情不太好。 回到自个的屋里时,心里还是烦躁。 福子端来凉茶,瞧主子面色阴沉,虽然好奇主子和太子妃在屋里怎么了,但这会还是识趣地闭了嘴。 直到天色快暗时,小安子才过来和福子说太子妃的行囊收拾得差不多了,明儿一早便会去皇陵,福子才再进屋去。 李长安手里拿着折子,却没看进去,见福子又进来,先问,“可是太子妃那传话来了?” “回殿下,是小安子来传话,说太子妃娘娘的行囊已经收拾好,明儿一早就要去皇陵。您今晚,是不是要过去?”福子道,“还是说,明早再去送?” 现在说到裴悦,李长安就会想到自个光着身子被看光的事,想忘也忘不掉。 他抿紧薄唇,星眸半眯,顿了会,“不去。孤瞧她能去皇陵,甚是欢喜。” “殿下是不是误会了,太子妃娘娘是被牵连,心里指不定正委屈。您若是去看看,她肯定会高兴的。”福子觉得,自个的主子就是太不懂风趣了,太子妃那般佳人,凭谁也不能只看而不爱。 况且今儿这事,殿下竟然还能忍得住,福子不由开始替殿下的身体担忧,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若是影响了生孩子,那可不行。 李长安不懂福子想了那么多,他这会就是不想看到裴悦,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又觉得福子说得对,裴悦确实是被牵连。 “既然你说那么多,那你过去看看。”李长安说完,又拿起折子看。 福子知道主子不愿多说,便自个过去了。 而这会的裴悦确实心情不错,能去皇陵,总比在东宫里的好。 “可惜了,若是能去半年,必定自在得多。”裴悦和碧珠道。 别人可能不理解裴悦,但碧珠最懂,附和道,“是啊,薛贵太妃娘娘是个脾性最好的人,有她在皇陵,还没照看着您,也不用时常去请安。” 裴悦点头说是,虽说不用日日去请安,但初一十五地去请安,有人进宫,她也要去作陪。面对皇后那种心口不一的人,就是半年见一次,她都觉得自己要折寿。 想着能去皇陵,裴悦笑得很开心,等福子来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福子带来了李长安的问候,裴悦听到是李长安让福子过来,也想到了李长安光着的样子,顿时红了脸。 “太子妃娘娘,殿下这会身子还虚着,不好亲自过来。但他明白,这次是您被牵连,还请您不要伤心,他会让人照顾好黑仔。”主子虽然说的不是这些话,但福子加工了一下,他觉得意思差不多就行。 “不用那么麻烦,我会带着黑仔一起去。它在东宫里怪可怜的,还不如跟着我去皇陵,到时候撒野地跑,多快活。”裴悦早就想好了这个,已经让人去准备狗笼。 福子这会想到了主子说的那句“欢喜”,现在听来,太子妃娘娘确实心情不错,看不出一点难过。 回去复命时,福子纠结了好久。 “怎么样,她没难过吧?”李长安迟疑片刻,定定地看着福子等回答。 “有呢。”福子想到太子妃娘娘说去皇陵要吃素的叹息,心想这也不算撒谎,干脆道,“太子妃娘娘还是挺难过的,毕竟在东宫也习惯了,若是换一个地方,怕会不自在。而且皇陵吃素,她也不习惯。殿下,您明儿个,去送送太子妃娘娘吧?” 李长安从裴悦那走的时候,是真没看出裴悦难受,但现在听福子这么说,才想着裴悦应该是真有点舍不得。 他随手拿了本折子,翻开折子时,薄薄的唇瓣弯起微不可见的弧度,“明早再看,孤这会要忙,你再去倒杯凉茶来。”心里还是燥燥的,那团火,好像随时都会被点燃。 这一晚,好些人没有睡着。 天刚蒙蒙亮时,李长安便从屋里出来,他还没开口,福子就先道,“太子妃娘娘刚醒,这会应该在梳妆。” “孤又没问这个。”李长安走出长廊,拐了个弯,便停在裴悦的院子外。 他犹豫着进不进去,院子里的叶竹看到后,便先去回了裴悦。 裴悦听到李长安在院子外,手中的眉笔顿了下,在眉尾拉出一条细线,忙用手擦了擦,“他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叶竹刚说完,外间就传来红霞几个和李长安问安的声音。 没过多久,李长安便进屋来了。 “你们……咳咳,先出去,孤有话和太子妃说。”李长安目光闪烁,一直避开裴悦的视线,他坐到了离裴悦很远的地方,目光压得低低的。 等伺候的人都出去后,李长安才道,“昨儿个的事……孤……” “殿下不用介意,能去皇陵,我觉得挺好的。皇陵里也有薛贵太妃在,我不会吃亏。”裴悦听李长安说得断断续续,以为李长安是要道歉说牵连她,故而先帮着道。 李长安确实要说去皇陵的事,但他还有另一件事要说,“皇陵里清幽且没有是非,你去了皇陵,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派人来说。我要说的,还有一件事。” 裴悦听李长安还有话要说,这才想到昨日的尴尬,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 李长安原想着,既然裴悦不提,他也不去提好了。可思来想去,他若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岂不是太没责任感。 他觉得,还是要说开来比较好。 “昨日……实属意外,我并没想到屏风会那么容易推动。”李长安深吸一口气,烫着脸道,“你是姑娘家,我不好占你便宜。如果你要我负责,那往后……我们便……” 说到这里,仿佛有一只手掐着李长安的脖子一样,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气自己嘴笨,又觉得此刻的气氛太难熬,猛地站起来,一口气说完,“是我占了你便宜,我愿意负责,咱们可以做真夫妻。” 说完这话,不等裴悦回过神来,李长安就飞快地走到门后,“一个月后,等你从皇陵回来,再给我答复。你可以放心,我李长安说话,向来算数,必定会一生对……对你好。” 第151章 要她老命 从裴悦的角度,可以看到李长安火红的耳根。 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裴悦听得愣愣的。 是她看光了李长安,又不是她被李长安看光,怎么说成她被占便宜? 还没等裴悦反应过来,李长安就开门走了。 走得那么急,连个回话的机会都不给她。 况且,什么真夫妻? 谁要在这个东宫里待一辈子? 她才嫁过来几个月,宫里先是送来侧妃,后来两个侧妃又不老实。她倒是有法子去压那些侧妃,可她不想费那个心思。本就不是正经的太子妃,和东宫里的人相安无事就好。 但现在倒好,李长安竟然敢说这样的话! 裴悦这一刻才觉得,她被占便宜了。 在她气鼓鼓的时候,碧珠带着宫女进来,大家伙都发现裴悦神色不太对,谁都没敢在这会问话。 等出发去皇陵,马车里只有裴悦,碧珠和叶竹,碧珠才没忍住问太子说了什么。 裴悦张了张嘴,想说又觉得难以启齿,但要她憋着也难受。 她略过昨日看到李长安光着的事,直接道,“太子他……他问我要不要做真夫妻。” 看碧珠和叶竹瞪大眼睛,裴悦仿佛得到认可,“你们也觉得离谱吧,我不过是昨日看到他……”话说一半,意识到自个说漏嘴,忙摆手打岔,“这个跳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今日和我说这样的话,你们是不知道我多害怕!” “娘娘,太子殿下真这样说了?”碧珠不可思议问完,看主子点头,哼哼道,“那他这不是,想占您便宜?” 碧珠很为主子抱不平,本来做假夫妻,自家主子就亏了,搭上名声,还要为了东宫琐事忙活。若是做了真夫妻,岂不是还要各种折腾。 碧珠摇了摇手,“娘娘,您可不能动心,太子殿下身后一堆麻烦在。若是做了真夫妻,裴家肯定要全部搭进去,您自个也要。您想想,就皇后娘娘那张说哭就哭的脸,您要伺候这种婆母一辈子,您愿意?” 裴悦当然不愿意,“我就是不解,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时,叶竹小小声地插话道,“娘娘,会不会是太子殿下喜欢上您了?” “喜欢我?我有什么好喜欢的?”裴悦两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叶竹,“要说我长得好吧,身为太子应该从小就见过不少美人。而我到了东宫后,也没特别关心过他,绣的那只麒麟还拿不出手,也不见他天天穿,谈何喜欢我?” “可是娘娘。”叶竹心细,跟在裴悦身边有段时日,也了解裴悦的性格,便把自己的分析直接说了,“您想想,若不是对您动心,干嘛非要您绣麒麟?” 大家伙都知道裴悦的女红不好,裴悦也和李长安说了,但李长安还是让裴悦绣。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可他如果真动了心,那岂不是要我……”要她老命哦! 裴悦垂下脑袋,想要叹气,但很快又摇晃几下,“不对,不能这样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可能只是和我待久了才有错觉,等我从皇陵回去,指不定就忘了这种感觉。父亲和我说过,若是一个男子真心喜欢一个姑娘,必定会想方设法,死皮赖脸地去讨好姑娘。太子他就只是轻飘飘地说两句话而已,我觉得他不行。” 说完后,裴悦看看碧珠,又看看叶竹。 叶竹没说话,因为她自个还没有过男人,还不懂情爱的事。 碧珠倒是很肯定地点头,“对,肯定是您说的这样。” 裴悦深呼吸一会,等过了会,心里才没那么不安。 马车从京都出发,得两到三天才会到皇陵。 如今正是盛夏,赶路的时候比较热,一路上,裴悦都是恹恹的,加上时不时会想到李长安的话,让她又更睡不好。 到皇陵时,裴悦瘦了一些,肉眼可见地疲惫。 而王淇更是瘦了一大圈,裴悦看到她时,差点被吓到。 皇陵里有专门的寺庙,供养了一些和尚为先祖祈福,寺庙里还有诸多禅房,每年皇上带人来祭拜时,可以在禅房休息。在寺庙边上,还有一圈的屋舍,薛贵太妃和太上皇就住在这里。 裴悦要来祈福,宫里早派人送了消息来,薛贵太妃一早就帮裴悦收拾好屋子,就安排在她隔壁。 刚看到裴悦,薛贵太妃就惊艳地道,“许久不见,你倒是出落得越发好了,以前本宫还想着谁能有那么好福气,不曾想竟然是太子。” 薛贵太妃和裴夫人差不多的年纪,同样的,岁月也没给她留下多少痕迹。到了皇陵虽然冷清,却不用操心宫里的事,人也变得自在一些。 和裴悦说完话,薛贵太妃又转头看了眼裴悦身后的王淇,她有收到皇后的口信,让她照顾好王淇。这个照顾,便带了许多含义。 不过她自个是不情愿入的宫,又年纪轻轻当了贵太妃,现在看到宫里出来的女人,便不由多几分同情。 但同情归同情,还是要弄清楚事情,才好决定待人的态度。 反正到了这皇陵,人也就睁眼闭眼的事。 薛贵太妃带着裴悦她们进屋用膳,皇陵里吃素,准备的也都是素菜。 虽说这里的素菜好吃,但裴悦吃了两碗饭,还是觉得没怎么吃东西。 等用过午膳后,王淇便被人带去安置,裴悦才和薛贵太妃说明缘由。 “皇上不让声张,往后便以王淇身体不好,一直留在皇陵修养。”裴悦说到这个,忍不住叹气,“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贵太妃娘娘,王淇这人不太聪明,却也不是特别坏,她有现在的结果,更多的原因还是被人利用。心思最不正的那个,这会正在东宫里呢。” 被裴悦提到的向欢欢,这会心情特别舒畅。 王淇和裴悦都去了皇陵,东宫里只有她一个侧妃,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么。 在裴悦走的这两日,向欢欢逮着机会就去太子跟前晃悠,她知道太子不喜欢她,每次也不特意靠近,就是让太子远远地看到她。 这日,向欢欢让人炖了莲子羹,想着太子素了那么多日,今儿正是个好日子。 第152章 相思红豆 向欢欢守着时辰去找的李长安,她今日精心打扮过,粉色的长裙衬得皮肤娇嫩白皙,除了珠钗,发髻上还别了一朵海棠花,清新而自然。 这次过来,倒也没想着马上能讨太细喜欢,能改善下太子对她的印象便好。 听宫女说太子回了东宫,向欢欢忙提着食盒走出长亭,这一条路,她走过无数次,为的就是能恰好时辰。 刚过半刻钟,就听到前方有来人,深吸一口气,便瞧见那抹明黄。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向欢欢脸颊绯红,在李长安看过来时,眉眼如春带水般地微微抬起,“殿下近来,应该累了吧?” 李长安淡淡地“嗯”了一声,步伐并没有因为向欢欢的到来而放慢。 向欢欢只好匆匆跟上李长安的步子,柔声道,“嫔妾做了些莲子羹,正好夏日解暑,殿下要不要尝尝?” 自从被王淇下过药之后,李长安的吃食便格外小心,每吃一次东西前,都要小太监验过才行。 现在向欢欢又送吃的,李长安下意识想到的就是没安好心。 “不用,孤不爱吃这些。”他下了台阶,见向欢欢还跟着自个,停下道,“孤确实累了,你回去吧,孤想休息。” 说这话时,李长安没有表情。 穗香听着都觉得太子过于拒人千里之外,想帮忙说是主子亲手熬的,可太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晚风吹过长廊,拂起向欢欢精心梳洗过的鬓角。 “娘娘,殿下已经走了,这里风大,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穗香劝道。 向欢欢却没有动,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食盒,还是要穗香送过去,“你拿去给福子,就说放那里便好,太子不吃也没事。既然是本宫特意给太子做的,自然得放在太子跟前。” 穗香无奈,只好提着食盒送去。 福子本以为向侧妃没跟来,便是放弃了,没想到还是让穗香送来。 “福公公,我们娘娘从早上就起来剥莲子,亲自守在炉火边,连手都被烫了。您是个慈眉善目的好人,若是殿下提起时,还请您帮忙说两句好话,娘娘对殿下,是真心仰慕。”穗香说完后,对福子行了个礼才离开。 福子提着手中的食盒,颇为烫手,但凡穗香无礼一点,他也好把食盒丢了。 思来想去,福子还是把食盒递给小安子,“你拿到一旁放起来,若是明儿个殿下还不吃,再拿去丢了。” 吩咐完小安子后,福子再进入殿中。 李长安抬头时,随口一问,“为何去这般久?” “穗香送来向侧妃的食盒,多说了两句话。”跟着主子多年,主子有多不喜欢皇后的人,福子心中清楚,不会再多言其他。 李长安眸光微顿,淡淡低头,“随便放着吧。”又低头看折子,但最近南边又开始下大雨,让他颇为发愁,“京都这几日都没雨,皇陵可有下雨?” “不曾听说。”福子道。 “不知道就派人去问问,南边的雨大,若是皇陵也下大雨,就让太子妃别出门玩了。夏日雨水多,外边也危险。”李长安吩咐道。 福子听得愣了下,主子这是在关心太子妃哦,倒是开窍了? “好的,奴才这就去找人。”福子转身出了大殿,找到几个会说话的侍卫,让他们去给太子妃带话的同时,再带上一盘红豆糕。 红豆最相思,福子这是把毕生所学,都用来帮主子了。 看着侍卫走后,福子叹气摇头,“只希望主子们能快些修成正果,不枉我费了那么多苦心。” 侍卫们带了红豆糕,快马加鞭去了皇陵。 他们到的时候,天上下着大雨,按着福子的话和裴悦说了一遍,又递上红豆糕。 薛贵太妃正好在裴悦屋里,两人正在下棋,听到李长安还让人送了红豆糕来,裴悦一开始没懂,还是薛贵太妃噗呲笑了声,裴悦才问怎么了。 “红豆是相思的意思,太子是想你了。”薛贵太妃还没说完,就看到裴悦涨红了脸,“瞧瞧,你到现在还是不好意思,可见你们夫妻情深。” “我......”裴悦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这样,可李长安连红豆都送来,倒是让她无话反驳薛贵太妃,也只能默默认下。 碧珠打开食盒,里面的红豆糕晶莹剔透,看着倒是不错。 “你不吃一块?”薛贵太妃调笑道。 “不吃,我才不吃。”裴悦说把红豆糕都送给薛贵太妃。 “那可不曾,这是太子送给你的,我哪里能全要。悦儿啊,太子对你倒是不错。”薛贵太妃和裴夫人走得近,也是看着裴悦长大,起初得知皇上赐婚,也为裴悦担忧过一阵子。现在看来,裴悦过得倒是还不错。 红豆糕最后还是留在了裴悦这里,裴悦看着红豆糕碍眼,都分给宫女们吃了。 不过红豆糕分完,裴悦没想到,宫女们吃了她的东西,想着帮忙说点好话,没过多久,整个皇陵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想太子妃。 而裴悦还是在第二日,后知后觉才知道这话传遍皇陵。 用早膳时,裴悦板着脸没好气,别人说她和太子好,她还不能反驳。 哎,好烦人呀。 只用了一碗粥,裴悦就没了胃口,外头下着雨,还不能出门玩,只好就拿本佛经,静静地看起来。 直到王淇身边伺候的人过来,说王淇病得严重,裴悦才让人找伞出门。 伺候王淇的宫女道,“从来了皇陵后,王侧妃就一直病着,奴婢们平常不敢叨唠太子妃娘娘。但今早喂不下粥,看着实在是严重,才过来请您去看看。” “御医怎么说?”裴悦皱眉问。 “御医说本身问题不大,是心病。”宫女道。 听到是心病,裴悦的眉头皱得更紧,进屋时,瞧见病床上面色如纸的王淇,深吸了一口气。 她走到床沿,瞧见王淇睁着眼,神却不知走到了哪儿,加重语音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妃娘娘,您来了。”王淇这才眨下眼睛,同时从眼尾滑落一行热泪,“还请太子妃娘娘恕罪,嫔妾实在没力气起来请安。嫔妾这身子啊,怕是要走到头喽。” 皇上已经下了口谕,让她永远待在皇陵。王淇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家中更没人来问候两句,心灰意冷下,这才日渐凋零。 裴悦看得生气,就是王淇这会死了,对她影响也不大,但瞧见王淇这样要死不活,她的怒气就不打一处来,“王淇,你要哭还是要丧气,和我关系都不大。但人来世上这一遭,谁都不容易,若是你要就此闭眼,顺了害你之人的心愿,那你就尽管自暴自弃。” 有些事虽然没说清楚,但裴悦也能猜个大概。王淇有错,但给王淇设局,意图一石多鸟的人才最可恨。 “你要这会死了,没人会为你掉一滴眼泪。看在你我都有不得已的份上,我劝你一句,日子是自个在过,没有男人,也不会死的。但如果一心求死,我也不会管你,自求多福吧。”裴悦说完,气冲冲地朝门外走去,等到门口才停下,吩咐道,“先灌一碗药下去,免得皇后说我故意折磨人。若是往后再不喝,就不必管她。” 第153章 温柔似水 裴悦从王淇这憋了一肚子气回去,更没有食欲了。 碧珠有些不解,拿来干布帮主子擦衣裳时,小声道,“王侧妃和您关系又不好,如今她被罚到皇陵,她要死便由着她呗,您何必多管?” “你想想啊,外边人又知道王淇是被罚,她和我一起来的皇陵,若是她出个什么事,不懂的人是不是要说我这个太子妃苛待侧妃?”裴悦道,“况且,看她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我就生气。” 深吸一口气,裴悦再道,“我知道她在东宫没了前程,心灰意冷不想活,也能懂这个心思。但人生在世,摔过一次就得爬到更高才行。像她这般自我沉沦,我才看不上呢。” 天大地大,活着才是最重要。 后宅里的那些事,裴悦都知道,她只是不屑于去争那些东西。不过这也是从小长在裴家才有的底气,像王淇没有家世,一出了事,娘家人便急着摆脱关系,确实会想要一个依靠。 从最开始,裴悦就知道王淇不是黑心到骨子里的人,只是不太聪明,又被怂恿得有了点野心。会有今日结果,也是王淇自个的因果循环。就是经过一事,却还立不起来,那就自甘堕落去吧,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敲打着青砖绿瓦,裴悦坐下没多久,外边的水沟就溢出地面。 叶竹从外边回来时,便被雨水溅了一鞋面的水,她刚进屋,裴悦让她先去换了鞋袜,再来回话。 “今儿个的雨,也太大了。”裴悦望了眼窗外,水柱如帘布般倾倒,砸得地砖里的小草摇摇晃晃。 碧珠点头说是,“听太子殿下的人说,南边的雨更大呢。老天这样下,也是烦人。” “天要下雨,咱们想拦也拦不住。”裴悦叹气道,转身时,看到叶竹换好衣裳回来,问,“怎么样,肯吃了吗?” “回娘娘,王侧妃喝完药之后,又吃了半碗粥,才去睡下。”叶竹道。 “能吃半碗也好。人不聪明,就要学会听人话。不然自个把自个蹉跎死,也没人会心疼。”裴悦说完后,便让碧珠拿棋盘来。 本来在皇陵可以去的地方多,但这雨一下,便没了去处,日子也就无聊起来。 这样的大雨,连着下了五日才停下。 刚放晴的那日,裴悦就迫不及待地出门逛了一圈,若不是薛贵太妃说外边路滑,她还想去爬山玩。 等天晴把地晒干了,薛贵太妃才让裴悦出去多转转。 得了薛贵太妃的首肯,裴悦一早就带着碧珠几个在准备。 “我记得皇陵的东边有条河,咱们可以下篓子去,带上两根鱼竿,若是有鱼上钩,就地烤了吃,咱们不带回皇陵。”裴悦盘算着怎么玩,越说越高兴。 另一边,薛贵太妃去看了王淇。 皇后说要她照顾王淇,这个照顾是由她理解,也是皇后的试探。 若是她借王淇生事,便是站在皇后那边。不过她在皇陵多年,别说皇后的试探,就是皇上来施压,她也不怕。 “瞧你气色变好,本宫也放心一些。到了皇陵也有皇陵的好处,至少没那么多是非。”说完,薛贵太妃转身要走。 “贵太妃娘娘,您等等。”王淇突然开口,“嫔妾有话想问您。” 薛贵太妃侧过身子,问,“你说?” “您在这皇陵里,开心吗?”王淇的一双眼睛瞪到最大,她看着薛贵太妃,就像看未来的自己一样。这几日虽说有了点精神,但想到往后常伴青灯古佛,又忍不住想哭,“您也是年少入宫,年纪轻轻就来了皇陵,您没怨言吗?” “怨言?”薛贵太妃哈哈笑了下,心中想的是,裴悦说的果然没错,这个王淇不太聪明,“你还年轻,还有着上进的心思,这都正常。好生歇息吧,本宫还有其他事。在本宫这里,日子并不难熬,只要你自己想得开,那便是最逍遥自在的日子。” 没有直接回答王淇的话,薛贵太妃径直出了屋子。 等她回屋时,听下人说裴悦已经出门去了,她并不意外,“多派几个人去跟着,下过雨的山林多猛兽。” 她刚说完,转头时就看到一张笑吟吟的脸,笑着问话时,语气不自觉地变温柔许多,“你怎么来了?” “近来多雨,我怕贵太妃娘娘腿疼,便让人做了一对护膝。”太上皇笑盈盈地看着薛贵太妃,刚说完,就转身接过小太监手中的护膝,眼巴巴地递给薛贵太妃。 从裴悦和王淇住到这里后,为了避免一些闲言碎语,太上皇就鲜少过来。 他从禅位后,便跟着薛贵太妃住在皇陵,从孩童不懂事,到少年成长,再到如今而立已过,都是和薛贵太妃互相陪伴。 薛梦瑶看着自己带大的孩子,心里暖暖的,“你自个都腿寒,心里还记挂着我,不枉我带你一场。进屋坐吧,今儿天热,我让人准备了酸梅汤。” 他们在皇陵多年,只有彼此时,早已抛掉自称。 太上皇跟着薛贵太妃进屋,在薛贵太妃转身时,不曾看到,他那份温柔似水的目光。 进屋后,等宫女们上了茶,太上皇端起茶盏时才笑道,“你倒是关心裴悦,她以前在书院惹事,好几次都是被你带回皇陵躲祸。” “悦儿这姑娘惹人疼爱,她小时候还时常拉着你喊哥哥,后来知道你是太上皇,才不敢放肆。有这样鲜活的小姑娘在,日子才有点趣味。”薛贵太妃端起茶盏,正要喝时,又顿住,“她这姑娘,这会应该又在河边钓鱼。皇陵吃不到荤腥,她便想着法子给自己加餐。” 事实上,裴悦这会已经钓上一尾鱼了,让叶竹去处理鱼鳞,她自个则是带着碧珠挖土坑。 在她挖得正起劲时,突然听到有人喊“长姐”,抬头望去,竟然看到了裴霖和贺皓,顿时笑弯了眼。 第154章 耳垂尖尖 看到跑来的两人,裴悦立马放下手中的木铲,也不管手上有没有灰,拔腿也跑过去。 在皇陵没那些规矩管束,裴悦就像薛贵太妃说的一样,她又是个鲜活的小姑娘。 “裴霖,贺皓,你们怎么来了?”看到亲人,裴悦很高兴。 裴霖停在长姐跟前,没有说话。 贺皓则是大咧咧地道,“本来前些日子,裴霖就要拉着我来,但不是下大雨嘛,就耽搁了两日。等雨一停,裴霖就早早上门找我。他这是怕你在皇陵无趣,特意带上我来陪你。” 在贺皓说话时,裴悦一直看着裴霖笑,伸手揉了下裴霖的发包,“皇陵里可好了,比东宫还好。不过你们那么关心我,我很高兴。” “谁关心你啊,还不是怕你在这里哭。”裴霖哼了一声,瞧见叶竹在杀鱼,便知道姐姐过得不错,面颊虽然还板着,但唇角不自觉地带了笑意,“皇陵里都是吃素,我让人带了烧鸡和猪蹄来,再烤上几尾鱼,倒是也不错。” 裴霖说完没多久,他的随从才匆匆追来,每个的手里都提着食盒。 裴悦素了好几日,这会看到荤腥,眼睛都直了。 大家一块坐下,等烤鱼的期间,先吃起裴霖和贺皓带来的东西。 “裴霖说,我们这几日就在附近的村子里,白日里可以一块出来玩,一直等你回东宫时,再一起回去。”贺皓刚吃完一块肘子,嘴边泛着油光,笑呵呵地和裴悦说话。 贺皓每日都没事,只要不去太远的地方,也没人管他。裴悦转头看向裴霖,“你出门前,爹娘可知道?” “知道,若是母亲不知道,我哪能出来那么多日?”裴霖只吃七分饱,即使在野外,他也坐得笔直,“父亲还特意交代我,说你在皇陵吃不到肉,让我带了个厨子来,就为了每日给你做点吃的。母亲也说了,你在皇陵也好,东宫里的事让太子自个去处理便好。” 说到太子时,裴霖不由加重语气。 他愤愤道,“当初说好的......”说到这里,见贺皓抬头,才改话道,“说好了不会辜负你,现在倒好,东宫里的事没完没了。如今少了个王侧妃,还有个向侧妃,没有你在东宫,太子想来快活许多。” 裴霖实在不满意太子这个姐夫,就算是假的,他也不满意。 别人希望自家姑娘当皇后,成国舅国长,裴霖却从来不希望。他的姐姐,不需要去争那些名声,只要活得开心,过得自在,便是最好的。其他的家族荣耀,高官厚禄,都有他在。 “那也不一定。”贺皓刚吃完一块肘子,看裴悦姐弟都不吃,忙把剩下的都拿在手中,“向侧妃是皇后的人,太子一直防着皇后,怕是会烦死,而不是高兴。对吧,裴悦?” 没有外人在,贺皓下意识地喊了裴悦名字。 裴霖看了眼贺皓,倒也没纠正,他姐姐本就不是真的太子妃,贺皓这样喊才好。 裴悦拿帕子仔细地擦干净手,“太子确实烦向侧妃,不过他也该被烦一烦。”若不是事情不够多,哪里说得出做真夫妻的那种话。 裴霖点头说是,他不想多说太子的事,便岔开话题谈到了表姐。 本来安莹莹也要跟着来,但临到出发,又说有事不能来。 贺皓猜是惠平郡主要给安莹莹说亲,裴霖说不一定,裴悦也好奇。 三个人坐在一起,光是聊天,就能聊到傍晚。 而这会的李长安,他刚回东宫,就再次收到了向欢欢送来的吃食,还有向欢欢做的鞋袜。每一日,就算他不吃,也锲而不舍地送来。 今日李长安心情不太好,看小安子又提了个食盒站在殿外,进殿后,怒问,“她是看不懂人的脸色,还是脸皮太厚?” 福子一听主子的话,便知道主子在说谁,“您别生气,向侧妃一心爱慕您,只是想要讨好您。您若是觉得心烦,往后让小安子直接丢了便是。” 福子也觉得向侧妃没有自知之明,明明知道主子不喜欢,还非要嫁来东宫,这又是何必呢。强扭的瓜不甜,干嘛要如此执着。 李长安坐下后,本想喝茶,却发现茶水滚烫,心烦得又让人去换凉一点的来。 等端来新茶,福子识趣地挑主子爱听的话道,“去皇陵的人已经回来,说太子妃娘娘好像瘦了呢。” “怎么就瘦了?皇陵的薛贵太妃和她素来要好,又不会为难她?”李长安还没喝完,便顿住问。 “薛贵太妃对太子妃娘娘自然是好,但您想想,皇陵里没事做,又吃不来荤腥,素久了,胃口便也小了。”福子道。 听福子说完,李长安才想到皇陵要吃素,“这倒是。她和那个贺皓一样,都是馋嘴的,成日里吃素,不说是她,就是黑仔也要跟着瘦了。让她留下黑仔,非要带着一起去。” 福子听主子的语气缓和不少,笑眯眯地道,“不过,太子妃娘娘很快就会回来。您要不要亲自去接回来?” “孤去接她?”李长安看着福子问。 “是啊,这次的事,太子妃娘娘受了委屈,如今又在皇陵吃素,若是您能去接她,她一定会感动的。”福子帮着分析道,“姑娘家嘛,总是要多哄哄,哄得开心了,心中便也有您。” 虽说福子不懂主子和太子妃说过的提议,但从主子的态度上,福子觉得,主子心里是有太子妃的位置。只是他主子自小都一个人,没人关心过主子,所以主子也不懂如何关心人。 “谁说要她心里......”李长安下意识地想反驳福子,但话说一半,想到他给裴悦的提议,又马上顿住。 刹那间,李长安就感受到自个的面颊变热。 福子听主子说一半就顿住,微微抬头瞟了一眼,见主子耳垂尖尖变得绯红,轻声提醒,“殿下,您要是愿意去,奴才这就去安排人,没几日了。” “让孤想想过几日有没有事。”李长安顿住片刻,好似真的在思索,过了会,低头拿起一本折子,同时用着不经意的口吻道,“那就去吧,应该是有空。” 第155章 笑容灿烂 从裴霖和贺皓来了皇陵后,裴悦的日子更滋润了。 天好的时候,一块去附近钓鱼、打猎,山涧边上用石块垒个灶台,便能做顿美味。 若是遇到下雨天,三个人撑着伞,到凉亭里,打着花牌,吃着点心,又是一日过去。 舒舒服服地过了几日,等要回京城的前一日,裴悦很是不舍,只恨皇上没让她在这里祈福半年。 最后一日,天气甚好,裴悦又带着裴霖他们去钓鱼。 到了河边,走到树荫下,裴悦放下鱼钩后,裴霖和贺皓就挽起裤腿下河摸螃蟹去。 随着太阳高升,裴悦钓到第一尾鱼时,有宫女来传话,说王淇找她有话说。 王淇休养了一段日子,气色比来的时候要好许多。 想着都最后一日了,裴悦便去见见王淇,听听王淇要说什么。临走前,不忘交代碧珠,“你可要盯仔细了,别让鱼儿跑了,若是不够咱们中午吃,那就扣下你那份。” 碧珠笑吟吟地说不会,“娘娘放心,奴婢跟您钓了那么多年的鱼,可能还会钓更多呢。” “最好是哦。”裴悦笑着往大路走去。 穿过一片竹林,裴悦才到大路,瞧见马车边上站着的王淇,让叶竹不用跟着过去。 王淇看到裴悦走来,行礼后再道,“多谢您能见嫔妾。” “就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你有什么话,大可直说。”裴悦道。 “嫔妾自知愚钝,会有今日下场都是报应。”说到这个,王淇便想哭,但还是强忍住泪水,“您说得对,就算嫔妾死了,也没人会为嫔妾落泪。您可能也知道,嫔妾到东宫,是皇后的意思?” 说完,王淇便期待地看着裴悦。 “所以呢?”裴悦不接话,继续问。 “嫔妾不好多说其他。但您为人正派,您提点过嫔妾,嫔妾也有几句话想和您说。”王淇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嗓音道,“其实皇后并不是面上那般希望太子殿下好,就是向侧妃进东宫,也是带了目的。嫔妾知道不多,但嫔妾知道,皇后希望寿王当太子的。” 在外人看来,皇后和李长安母慈子孝,两人关系颇好。 王淇能和裴悦说这话,裴悦倒是有点意外,想来病了一场,有些长进,能看出皇后和向欢欢的用心。 “你的话,我记下了。不过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和别人说。”裴悦道。 “嫔妾明白。”王淇能和裴悦说就行,和其他人说只会引火烧身。指不定皇后已经在想法子要灭口,趁着裴悦还在皇陵,今日才壮着胆子找来。 阳光透过树顶,零零散散地落了满地,当风吹过时,头顶的树叶随风飘动,地上的树荫也会随之摇晃。 裴悦站在树荫下,有三两点光斑落在脸上,晕出精致的五官。 王淇多看两眼,就越发清楚自己和裴悦的差距。面对这样的绝色,太子的目光又如何会分给她一分。 在心中暗自摇头,转而苦笑一会,再抬头去看裴悦,“太子妃娘娘,您是个好人,嫔妾愿您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突然听到王淇的祝福,裴悦还有点不习惯,但得到的是祝福,裴悦也同样正色道,“人活一世,是好是坏,大多时候都看各自的心境。薛贵太妃娘娘是个仁善的,她不会因为谁,就对你刻意为难。人只要活着,指不定就还有转机,也不一定要靠男人。” “多谢娘娘教诲。”王淇没能全部听懂,但也听得出裴悦是为她好,“话已说完,嫔妾便告退了。” 等裴悦转身走后,王淇才上马车离开。 看着木窗外穿梭而过的花草树木,王淇长舒一口气,正要收回目光时,却看到远处骑马而来几人。 等队伍靠近后,发现来的是太子,忙放下了帘布,挡住木窗。 直到外边的马蹄声没了,王淇才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布的一角,心中虽然还有波澜起伏,但很快又被压下。 不是她的人,也不是她的命数。 王淇的马车渐渐走远,裴悦则是回到了小河边。 碧珠和叶竹几个倒是厉害,钓了五尾鱼,每条都有胳膊长。 “三尾拿来烤,两尾加豆腐去煮。”裴悦和厨娘讲着要怎么吃,听到裴霖和贺皓上岸的声音,又转头去看,“你们抓到多少螃蟹啦?” 贺皓的竹篓只浅浅地爬了几只螃蟹,但还是特别高兴地举起来,大声道,“有五只呢,待会全炸了吃。” 裴霖嫌弃地看了眼贺皓,走到裴悦身边后,才炫耀地递过竹篓,“我抓到半篓哦。”黑亮的眼睛里都是期待,就等裴悦夸他。 裴悦“哇”了一声,夸了句真厉害,便让裴霖快去穿鞋,“地上有石子树枝,别划破你的脚。” “才没那么娇气。”嘴上这么说,但裴霖还是听话去穿鞋。 螃蟹没什么肉,就是吃个好玩。洗干净后,拿油锅里炸得金黄,当零嘴吃着玩。 厨娘得了吩咐,马上开始烧水煮鱼。同时生了些炭火,用来烤鱼。 不一会儿,便有香味飘出。 与此同时,李长安已经下马。 “太子妃真的在这种地方?”李长安不解地看着四周杂乱的竹林,心想裴悦竟然那么苦,要到这里来找吃的,回去后,要好好问问皇陵的厨子,都是干什么吃的。就是吃素,也不能把人逼成这样。 福子也不懂,“听薛贵太妃的话,太子妃娘娘好像经常来这里。殿下,咱们应该带些吃食来的。” 李长安觉得也是,但现在人都到这里,再想这个也没用。 一行人的步子加快一些,李长安心想,裴悦应该在唉声叹气,或者是发愁没有鱼儿上钩怎么办。又或许是,有鱼儿上钩,却不懂怎么弄来吃。 在李长安这么想时,突然嗅到淡淡的香味。 “什么味道?”李长安问。 “好像是烤鱼,还有炸东西的香味。”福子嗅了几下,没忍住咽口水,“闻着倒是挺香的。” 福子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清脆的笑声,等穿过眼前的竹林,便看到裴悦坐在裴霖和贺皓的中间,笑得十分灿烂。 第156章 酸酸涩涩 裴悦没注意到李长安来了,她的目光都停在烤鱼上。有厨娘在就是不一样,比他们这个烤的诱人多了。 贺皓看得直流口水,“那条最大的,我要吃!” “全给你都行。”裴霖微微昂着下巴。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全都要!”贺皓哈哈大笑。 裴悦赶忙说不行,转头瞪了裴霖一眼,余光瞥见远处的李长安,还以为看错了,揉揉眼睛后,发现真是李长安,立马站了起来。 “裴悦,你怎么了?”贺皓问完,也转头看去,等看到沉着脸的李长安,也马上站起,“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是啊,李长安怎么来了?裴悦在想。 这儿又不是皇陵里,太子却突然出现,还……还这般瞪着她,难道京都出了什么事? 裴悦往前走了两步,朝福子看去。 福子接到太子妃娘娘投来的目光后,笑着接话道,“殿下不放心太子妃娘娘,怕太子妃娘娘在皇陵吃苦,特意来接太子妃娘娘回京都。” 说完这话时,福子瞟了眼厨娘那边,突然觉得“吃苦”两个字有点烫嘴。就太子妃方才的笑声,还有现在吃的玩的,看着都不像受苦。 人生中难得的一次,福子觉得自个失算了,有些心虚。 裴悦听到李长安是来接自己,瞬间想到来之前,李长安和她说的话,顿时身子僵住,脸颊慢慢烫了起来。 只有裴霖规规矩矩地给李长安问安行礼,“这里杂乱无序,殿下还是先回皇陵,我们待会就会回去。” 李长安看看裴霖,再去看心虚的裴悦,往前走到方才裴悦几人坐着的地方,“孤瞧着你们方才颇有雅兴,总不好孤一来,就打搅了你们。坐下来,一块吃完再回吧。” 裴霖心想:你留下来,才是打搅。 但李长安说完时,他便坐下,还坐在最中间。 裴霖给贺皓使了个眼色,示意贺皓和他一起坐在李长安两边,但贺皓听厨娘说快好了,眼里只有吃的,马上跑到厨娘边上等着。 只有裴悦,还站着没动。 “你不坐?”李长安转头看裴悦,“还是说,你不欢迎孤?” “没有,绝对没有。”裴悦默默吸了一口气,坐到了李长安边上。 突然多了一个李长安,气氛瞬间变了。 之前几个人有说有笑,现在谁也不开口说话,福子看得干着急,但这会也帮不了主子什么忙。 过了会,李长安也意识到大家不说话有点尴尬,便问裴悦,“这些鱼,你们抓的?” 裴悦点头说是。 “哪里抓的?”李长安问。 “河里。”裴悦指了下边上的河流。 “螃蟹呢?”李长安又问。 “也是河里。”裴悦答。 “哦哦。”李长安轻轻点头,他坐得笔直,虽然正对着贺皓,却一直用余光在看裴悦。 裴悦也觉得这会的气氛有些奇妙,和李长安那些不自然的对话,让她好不自在。 好在烤鱼马上好了,贺皓等不及去吃,烫到了舌头。 裴悦看得直摇头,接着和贺皓说话的功夫,起身走了过去。 拿了块烤鱼,裴悦先递给李长安,“殿下尝尝,这鱼虽然比不上东宫御厨做得精致,却有别样风味。” “好。”李长安也曾露宿过野外,不过那会烤的肉,都掌控不好火候,只为了填饱肚子,便弄得不太好吃。现在看着裴悦递过来的烤鱼,李长安刚吃一口,目光便亮了一点。 “怎么样,还不错吧?”裴悦期待地望着李长安。 “嗯,挺好的。”李长安道,“看来你在皇陵,日子过得不错。”有人陪着玩,也没缺肉吃,还能笑那么大声,但是他瞎操心。 想到这里,李长安想瞪福子,都怪福子。 不过来都来了,好像这样子,也很有意思。 贺皓是个慢半拍的人,他听李长安说不错,便招呼着李长安吃炸螃蟹,“殿下可别瞧炸螃蟹其貌不扬,但吃起来鲜又脆。您若是喜欢,还可以和我们一起下河,在这里可有趣了。以前裴悦读书时,我们每次带她逃学,都会来这附近,又或者是去一些镇子玩。” 贺皓说得高兴,李长安却抓到了一个重点。 “逃学?”李长安转身去看裴悦,世人都说裴家姑娘端庄守礼,有着最好的家教。虽然端庄这点,李长安早就看出不太是,但听到裴悦逃学,又多了几分好奇。 裴悦不好意思地讪讪道,“以前年纪小,比较贪玩,所以没少被母亲责罚。” “那是非常贪玩哦。”贺皓哈哈地继续拆台。 裴悦小时候,光是逃学被罚的次数,便多得数不过来。贺皓不是个爱读书的,安莹莹也不是,几个爱玩的人凑到了一起,又一个比一个胆大,听说哪里有好玩的,总要找机会一起去。 有次裴悦被禁足,裴霖才两三岁,自个还走不稳,却要坚持去找裴悦,刚见到裴悦,小人儿就高兴地摔草堆里去。 后来裴悦出去玩,大多会带上裴霖一起。只是裴霖越长大,越像个小大人,当裴霖开始板着脸和裴悦说逃学不好,裴悦就不带着裴霖了。 但裴悦不带裴霖,小孩儿又颇有气性,每次裴悦玩了回家,就看到坐在门槛上,用手撑着脑袋,眼眶红红的裴霖。 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日积月累地相处,让他们愿意为对方赴汤蹈火。 李长安听贺皓说了好些他们几人小时候的趣事,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 从到了京都后,李长安一个人去上太学,夜里也是一个人睡,没有人会在他睡不着时安抚他,也没有人牵着他的手一起去太学读书,更没有人喊着“长安”,要他一块去玩。 他是太子,还是没了亲娘的太子,父皇说他往后不能掉眼泪,若是他哭了,便是矫情,会被人笑话的。 可是,最开始的时候,他才六岁呀。 第157章 你知我知 “殿下,您在想什么?”裴悦看李长安在发呆,问,“您还要吃吗?” “啊?”李长安愣愣回神,看裴悦端着一块碗,等裴悦又问一遍后,才点头道,“吃吧。” 裴悦把碗递给李长安,“您小心鱼刺,若是挑不来鱼刺就别吃了。煮的会有腥味,您吃不惯就吃烤的。” 在裴悦看来,李长安应该没和人这样出来玩过,一会怕李长安烫嘴,一会又怕李长安吃不惯。 贺皓是吃得管不上别人,裴霖听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的姐姐,现在更关心别人了。 “哎哟。”裴霖突然低吟一声。 “怎么了?”裴悦看弟弟揉眼睛,忙走过去。 “好像有尘土进了眼睛。”裴霖揉着眼睛道,不一会儿,眼眶就湿湿的,眼睛外一圈也被他搓红了,看着格外委屈。 裴悦低头看了看弟弟的眼睛,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帮弟弟擦,“你呀你,那么大人了,还是那么不小心。” 裴霖抿着唇,难得地没顶嘴,余光瞥了眼李长安,心里窃喜,姐姐还是更看重他。 李长安见裴悦姐弟关系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真好。 吃饭用不了多少时间,等他们吃完后,裴悦想着李长安都来了,便先回皇陵去。 李长安没有意见。就是裴霖心里有些抱怨,觉得天色还早,姐姐那么早回皇陵,又是没意思。但太子在这里,他又只能端着规矩,说送他们到皇陵门口。 回去的路上,李长安还是骑马。 裴悦则是和裴霖两个乘马车。 “姐,等你回了京都后,切莫别听信太子的甜言蜜语,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都是不可信的。”裴霖再三交代。 裴悦听得哈哈笑了,“你个小孩,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话?再说了,你何时听太子和我说过甜言蜜语?” “反正你自个清醒一点,他是太子,往后当了皇上,后宫里会有很多女人的。”裴霖清楚自己姐姐的性格,若是和一群女人争风吃醋,姐姐会不快乐的。 裴悦看弟弟一本正经说话,伸手想揉乱裴霖的头发,但马车突然停下,车夫说要到皇陵了。 马上要分别,裴霖这才流露出一些不舍,看贺皓睡得香甜,气得用力拍了下贺皓的胳膊。 “怎么了?”贺皓突然惊醒,以为出了什么事,听裴悦说要到了,这才松口气,“可惜了,我方才梦到了蟠桃,可甜了呢,就是刚咬一口,还没尝到味道,便被你们叫醒。” 说完,贺皓拍拍自己的小肉脸,下了马车后,站在木窗外喊裴霖快点。 裴霖被催得不耐烦,跳下马车后,恶狠狠地瞪了贺皓一眼,才大步离开。 “这小孩!”贺皓哼了一声,再去看马车里的裴悦,“我们走了呀,若是有什么事,随时让人去世子府找我。裴霖还小办不了什么事,我倒是可以帮着走动。” 贺皓的音量不算小,前边不远处的李长安都能听到,不过他就是故意说给李长安听的。这次裴悦被罚来皇陵,都是李长安后宅里惹出来的事。 裴悦一听贺皓拔高音量,便知道贺皓是故意的,对贺皓挥挥手,催道,“你快些去追裴霖,你们两个回了京都,给我送个口信。可别在外面乱玩,不然让我母亲罚你们。” “好啦好啦,你都嫁人了,还管我们,也真是的。”贺皓撇撇嘴,嫌弃地转身去追裴霖。 裴悦望着贺皓远去的背影,随着马车再次动了起来,心里想着日子快些过就好,等李长安掌权后,她便能离开了。 心里这么一想,裴悦心中堵堵的,回到皇陵时,神情恹恹,进屋便靠着椅子。 李长安进来时,看裴悦丧丧的,以为裴悦是舍不得裴霖两个,开口道,“你是东宫的太子妃,平日里随时都能召见裴霖他们,东宫也比较大的。” “我知道东宫大,但是……”说到一半,裴悦低头叹气。 恰好这时薛贵太妃让人喊他们过去用饭,两个人洗完脸,再一块去找薛贵太妃。 明日裴悦就要回京都,下次再见或许就是明年清明,薛贵太妃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拿手菜,还邀了太上皇一块来。 有了李长安和太上皇在,裴悦自然而然地拘谨一些,吃饭时都没随便开口。 还是薛贵太妃问话,裴悦才跟着答。 一顿饭吃完,薛贵太妃说有东西要给裴悦,便带着裴悦去了里屋。外间便只有李长安和太上皇。 按着辈分,太上皇是李长安叔叔,但因为太上皇短暂地登基过一段时间,又多了一层复杂的关系。 “方才用饭时,我瞧太子不时去看太子妃,想来你们感情很好。”太上皇笑得温柔,说话也斯文,他看着李长安时,眼神清澈得如纯净的蓝天。 李长安从太上皇的眼中,便能看出太上皇没有恶意,还听出一些羡慕,他笑着说是,想要搭话多说几句,又不懂如何与这个陌生的皇叔闲聊。 好在裴悦很快就出来,李长安这才得以解脱,带着裴悦回去。 等小夫妻一走,太上皇就感叹道,“他们郎才女貌,倒是真好。” 薛贵太妃眼神犹豫地看着太上皇,有些无奈道,“若是你愿意,再让皇上赐婚也可以。在这皇陵里,只有我个无趣的人,累得你也没意思。有个人陪着你,也有人关心问候,往后不生儿子便好。” 太上皇的舌尖微苦,转过头看向门外,“还是别耽误了好人家的姑娘,我有这样便很好。就算是简单的日子,那也是贵太妃娘娘帮我偷来的,这样就很好。” 他就是这门里永远走不出去的石砖,碰不到春晓秋冬,也享受不了雨露甘霖。 好在这门里面不是他一个人,就这样一直到永远,便是他的期许。 同样的话,薛贵太妃以前有说过,现在又提了一遍,也没抱希望。 她也看向门外,火红的晚霞透过层层树冠,宛若星星点点,甚是好看。 “天色不早,你快回去吧,不然你的腿又要疼了。”薛贵太妃道。 “嗯好。”太上皇走出屋子时,又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四方天,这里的天空,好像更好看一些,就是不知道,太子有没有带太子妃一起看看。 第158章 同床共枕 李长安跟裴悦回去的步子迈得有些慢,以至于裴悦拐弯没看到人,还要回头来找人。 “殿下,您怎么了?”裴悦问。 “没事。”李长安抬头看了眼漫天的晚霞,外边的视野比屋里要好,可以看到成片的红霞,“今儿晚霞不错,所以多看了一会。” 以前来皇陵,都是为了祭祀,哪有心情看天色。 裴悦也停下抬头去看,夸道,“确实不错,不过这里地势低了一些,若是去附近的山上,那才是真的好。” 看李长安仰头望着天空,裴悦想着李长安没停下欣赏过皇陵的景致,既然李长安都来接她了,便陪着李长安一块看会吧。 福子见两位主子都停住,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心中想到了良辰美景这个词。到了皇陵没了别人的打扰,倒是给了主子们更多的相处机会。 与此同时,福子想的别人,刚在坤宁宫里陪皇后用完饭。 向欢欢主动帮皇后倒茶,“皇后娘娘,您用茶。” “你别忙活了,这些活,都有宫女来干。如今都是太子侧妃,也该干点你该干的事。”说着,皇后锐利的目光剜了向欢欢一眼。 向欢欢马上明白,皇后这是不满意她到东宫后,一事无成了,赶忙跪下,“皇后娘娘,嫔妾到了东宫后,已经尽力了。但太子殿下油盐不进,一心扑在太子妃身上,嫔妾也是没有办法插足。” “你没法子坏了裴悦和太子的关系,却有法子把王淇赶去皇陵。欢欢啊,你是不是太喜欢太子,忘记本宫给你的交代了?”皇后摆弄着指套,每发出一点响声,就如同扎进向欢欢心中的针。 “没有,嫔妾没有忘记。”向欢欢头皮紧绷,她没想到皇后能知道是她给王淇出的主意,明明她什么人都没说啊。 皇后看着瑟瑟发抖的向欢欢,红唇轻启,“没有忘记就快些办事,裴悦去了皇陵一个月,你却一点长进都没有。本宫可记得,是你信誓旦旦发誓。”顿了下,皇后眼尾轻挑,“欢欢啊,咱们是亲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太子永远都不会对你动心的,少女怀春,也该放聪明点,从你出生起,就注定和太子无缘。” 说到最后,皇后的语气颇重。 向欢欢被皇后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所有人都这样说,但她真不想信命。她也是大家出身,诗书礼易样样精通,并不算差,就是因为那该死的身份,让她才那么艰难。 向欢欢眼眶含泪,想哭又不能哭。 “起来吧。”皇后的语气变清淡一些,“你记得本宫的交代就行,情情爱爱这种东西,玩玩就可以。这天底下,没有什么男人是会真心对一个女人。你要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搞清楚权力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里,皇后便表示累了,让向欢欢先回去。 向欢欢走出坤宁宫时,两条腿都是虚的。 夹道上空的晚霞虽好,她却无心去看。 穗香扶着主子,小心翼翼地道,“娘娘,其实皇后娘娘说得没错,她也是为您好。您就别再执着于太子殿下爱不爱您了,行吗?” 向欢欢缓缓转头,没有回答穗香的话,而是反问,“穗香,我问你,是不是你给皇后传的话,不让她怎么会知道王淇是因为我去的皇陵?” 这话一出,穗香立马涨红了脸。若不是在夹道中还有其他来往宫女太监,她这会便跪下了。 “娘娘,奴婢是和您一块长大的,心里的主子只有您,绝不是奴婢传的话啊。”穗香急着辩解,“奴婢可以对天发誓,如果真是奴婢背叛您,奴婢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好啦,我就是这么一问,你怎么说得那么严重?”向欢欢继续往前走,小声嘀咕,“那又是谁给皇后通风报信呢?这个事,连王淇自己都没捅出来,还有谁知道?” 向欢欢做完这事时,反复确认没留下马脚,不然她早就和王淇一起去皇陵了。 穗香方才差点哭了,现在说话还带着哭腔,“娘娘,会不会是皇后娘娘自个猜到的啊?” “不会,怎么可能?等等,好像……”向欢欢停住不说话了。 她想到皇后的过往,从一个侧妃到贵妃,再到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确实可能猜到。况且东宫的墙透风,只要有个人和皇后说点什么,或许就能联想到。 这么一想,向欢欢不由后背发凉。 向欢欢突然觉得,她的那点小心思,在皇后面前根本不够看。 回东宫这条路,向欢欢走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 等回到宫里时,天已经黑了。 凉夜如冰,透过的凉气如蚀骨的爬虫,一点一点地啃食着向欢欢的身心。 想到太子这会在皇陵陪着裴悦,她就好气,又想到皇后说太子注定不会喜欢她。 “娘娘,您用盏热茶吧。”穗香端来刚泡好的茶,端到主子跟前后,却马上被主子打翻。 “我不喝!”向欢欢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她深吸一口气,“你去提几桶冷水来,我要沐浴。” “娘娘,眼下虽是盛夏,可夜里用凉水也容易着凉,您怎么要凉水呢?”穗香皱眉不解。 “要的就是凉水,我不生病,太子如何回来看我?”向欢欢抬眉冷笑,“快去吧,别再拖了。” 不泡冷水冷静一会,向欢欢就忍不住去想太子对裴悦的关心。 而这会的李长安和裴悦,两人都洗漱完了,却尴尬地发现,皇陵里的软榻太短,根本不能睡人。 而李长安也不可能说去住其他屋子,不然就要露馅了。 两人看看对方,又看看屋里仅有的一张床,裴悦看到李长安的耳根在泛着红晕。 “要不,今晚我不睡了。”李长安道。 “明日还要赶路回京都,若是不睡,您路上可受不了。”裴悦看着自己睡了一个月的大床,想了想,去拿了个枕头摆在中间,“这床很大,摆个枕头在中间,各自睡各自的,应该也没事。” “这样不好吧?”李长安转头看了一眼,迟疑地问。 “那也没别的法子了。”裴悦道。 “那听你的。”李长安喉结微动,坐到床沿时,听到裴悦踩上床发出的轻响,心跳“砰砰砰”疯狂加速,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身子僵硬得一动不动。 第159章 您是好人 裴悦躺好后,发现李长安还是没有动,慢慢地翻了个身,她现在也觉得这样有些尴尬,但确实没别的地方可以睡。皇陵湿气重,一晚过去,地面往往有薄薄的水珠,根本不能睡人。 她深吸一口气,还没听到李长安躺下,缓缓开口,“殿下,您之前问我的话,我已经想好了。” 李长安听裴悦这么说,心跳得更厉害了,在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还是在害怕,只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并且不敢回头看裴悦。 “东宫里的日子,实在不适合我。”裴悦在皇陵一个月,想得更清楚,自由自在的日子,才是她最开心的时候,“您也听到贺皓说的,我打小就和寻常大家闺秀不太一样。我爱玩,也爱各种新鲜事,不喜欢尘世的拘束。” 听到这里,李长安轻轻地“哦”了一声。 裴悦继续道,“也是和您一起历险过,现在才敢这样和您说话,不然男女有别,您又是太子,我不该说这些话才是。不过天下之大,一个东宫,并不适合我。您要争权,要皇位,但是高处不胜寒。往后您会有更多的女人的。” 裴悦说的这些话,都是现实问题。 李长安要权势,裴悦要自由,这是不可兼得的两个东西。 李长安还是坐着没动,他心里突然有点疼,揪揪地疼,虽然是很轻的感觉,但让他多次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该说什么呢? 许诺说以后得话? 可他拿什么来许诺以后? 他现在,能有的,便是他自己。给不出天高海阔的诺言,要他去说这种话,不是他的风格。 “不会的。”吞吐半天,李长安只说出这三个字。 裴悦翻身笑了,“不管会不会,那都是以后的事。殿下,您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天色不早,早些睡吧。” 李长安点点头,缓慢地躺下。 这样地平躺,其实更让人睡不着,姑娘家淡淡的清香,时不时地飘来,抚平不了血气方刚少年人的燥热。 这一晚,李长安基本没睡。 裴悦一开始也没睡着,还是后来才睡着。 行囊早就收拾好,用过早膳,拜别薛贵太妃后,裴悦便和李长安回京城了。 马车里只有裴悦主仆三人,李长安则是去骑马。 没过多久,裴悦便困了,靠着碧珠昏昏欲睡。 碧珠看主子这么困,不由担心,“娘娘,昨晚您和太子没睡吗?” “我睡了的,就是困。”裴悦靠着碧珠,“你让我靠靠,我先睡会。” 连着赶了三天的路,虽然走得并不快,但在路上感觉,就是容易让人疲惫。 在回到京都时,已是当天正午,裴悦和李长安换了衣裳,还要去宫里请安。 皇上把李长安留在仁政殿,便由裴悦一个人去坤宁宫。 到坤宁宫门口时,裴悦深吸一口气,才走进去。 皇后早知道她要来,还备了茶水点心。 “这一个月,苦了你,本宫一直记挂着你,就怕你在皇陵瘦了。”皇后本想说裴悦瘦了,但看到裴悦后,实在说不出口这样的话,因为裴悦除了看着有些疲惫,实际气色却很好。 想来薛梦瑶是不愿意上她这条船。 也罢,薛梦瑶那样的人,已经一生困在皇陵,一点也不懂为自己谋划,是薛梦瑶自个的损失。 裴悦看皇后笑,心里就想说您别笑了,成日里带着面具多累。 但她还是只能配合地道,“不辛苦,能帮殿下祈福,是儿媳的荣幸。况且殿下心里记挂着儿媳,让儿媳做什么都愿意呢。” 最后一句话,是裴悦故意说来恶心皇后的。 要不是皇后多事,哪里有现在种种。 皇后到底老成,面上的笑容一点也没被影响,“太子对你好,也是应当的。” 顿了下,皇后的目光望向裴悦的肚子,“就是你们小夫妻浓情蜜意,也该有点好消息才是。若是身上有什么不爽快,一定要和本宫说,可不能耽搁了给皇家开枝散叶。” 裴悦感受到皇后的目光,微微侧了点身子,皇后这是说她身子有问题,还霸着太子宠爱? 啧啧,真是表姐口中的恶婆婆之一。 不说她和李长安没夫妻之实,他们这才成亲几个月,哪里就到说她身体有问题的话。 以前没进宫时,还觉得皇后不会和外边人传的差太多,现在真的和皇后成了婆媳,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皇后的为人。 “母后说得对,儿媳都记下了。”裴悦实在累,现在只想快点回去睡觉,不想再和皇后多说。 皇后见裴悦老实,便不好再说其他话,但她还是能看出裴悦眼中的敷衍。每次这种时候,皇后都只能想裴悦是裴家的女儿,若不是裴家的女儿,她早就不是这种和颜悦色的态度。 裴悦也知道自己是裴家的女儿多有优势,要不是出身裴家,皇后哪里会那么迂回地安排侧妃进东宫,皇后自个来就好。 婆媳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你不说明,我也跟着做戏,两个人目光对上,都展现出最温和的笑容。 “儿媳看母后有些累了,就不叨唠您,先告退回去了。”其实是裴悦自己累了,但话得说好听一点,才能提现她是个懂事孝顺的。 皇后也体贴地表示,“是本宫的不是,不该拉着你说那么多话,你刚从皇陵回来,想必累得紧,快些回去休息吧。” 听皇后这么说,裴悦便知道皇后又把话头抛回来,她笑着道,“儿媳的事并不要紧,还是不能累着母后。” 再次行礼后,裴悦才从坤宁宫出来。 到了外边,裴悦才能大口喘气。这便是她不愿留在东宫和李长安做真夫妻的原因,每天说的话、做的事,没几样是合自己心意的。 从坤宁宫往外走,经过御花园时,看着茂盛的花花草草,裴悦的心情才好受一些。 但刚经过一片假山,裴悦就听到很轻的哭声,幽怨又委屈,却又压抑到极致。 第160章 以死威胁 “娘娘,这哭声,听着好瘆人。”碧珠小心翼翼地往前边挪动了一点,但看不到假山后有谁。 裴悦倒是胆大,况且白天也没鬼,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一个宫女蹲在地上哭。 “你为何哭?”裴悦刚出声,就看到宫女后背抖了下。 宫女回头看到是太子妃,慌乱擦了眼泪,“回太子妃娘娘,奴婢没......没哭。” “我都看到你的眼泪了。”裴悦看眼前的宫女有些眼熟,记忆中没有这么个人,但就是觉得眼熟,“你真不愿意说,就擦擦眼泪吧,在这里哭可没用,容易被人听到,还会给你自己惹祸上身。” 每个人都有自个的难处,这个宫女不愿意说也正常,裴悦等了会,见对方还是低头抿唇,便带着碧珠几人走了。 等走远一点后,裴悦叫来叶竹,“你去查一查,那个宫女的底细。我总觉得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为什么。” 吩咐完叶竹后,裴悦便回了东宫。 本想去歇息,小禄子却来传话,说向侧妃病了。 “她病了就病了,与我说做什么?难不成我过去看一眼,她就会好?”裴悦没好气道,“况且她这病,也不是病给我看。她要传御医就让她去传,不传拉倒,一而再的,让太子自个解决去。” 说完,裴悦就进里屋躺下。 已经提醒过一次,这次向欢欢要怎么闹,她也懒得去管。真舍得去死,她也豁出去当个善妒的名声。 这边裴悦躺下后,李长安才刚刚从仁政殿出来。 皇上找李长安说了几件事,又骂了几句,说李长安之前查户部的案子,出手太粗糙,以至于朝中的人现在对他颇有怨言。皇上要李长安多和寿王学学,为何寿王名声那么好,可他却不行。 这样的话,李长安虽然听过很多,但再一次听到,李长安心中还是会有落寞。 父皇总是拿他和寿王比较,读书要比,朝政也要比。在父皇眼中,他仿佛什么事都比不上寿王。 带着这股怨气回到东宫,听说向欢欢病了,李长安这次没避开,头一回去了向欢欢屋里。 穗香瞧见李长安过来时,高兴地跑进屋里,她刚和主子说完,门却被人踹开。 “你们全都出去!”李长安黑着脸,对众人道。 穗香有些犹豫,但眼看太子要暴怒,退出去之前,还是壮着胆子小声道,“殿下,娘娘这次病了许久,她的脸色已经很差了。” 刚说完,穗香就看到太子转头瞪来,目光犹如十二月里的寒冰,冷得她不敢再多说一句。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李长安才去看床上的向欢欢。 这一次,向欢欢确实病了,面色苍白,一头秀发散在背上,期期艾艾地喊了句“殿下”。 “向欢欢,孤与你写封和离书,你回家去吧。”李长安没有表情道。 这话一出,向欢欢刚刚坐起的上半身,狠狠地向后砸去,撞到木栏也不觉得疼,而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子。 “殿下,您说什么?”向欢欢的眼眶,瞬间流下一行泪。 “孤说,给你写封和离书,你回家去吧。”李长安的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没有波澜地看着向欢欢。 “不,您不能这样对嫔妾。”向欢欢摇头哭道,“您为何要这般狠心,嫔妾可是做错了什么?” “孤不喜欢你,永远也不会喜欢你。今儿个孤不给你兜圈子,你为什么进东宫,你心里清楚。”李长安转身找纸币。 “不行!”向欢欢从床上滚下,看太子真的要找纸笔写和离书,向欢欢着急了,“您不能这样做,嫔妾一心为您,只是想要您的一点点怜悯,嫔妾并没有做任何逾矩的事。况且嫔妾是天子赐婚,您若是和嫔妾和离,便是抗旨不尊。殿下,想想您的前程,求您别和嫔妾和离。” 向欢欢处心积虑那么久,为的就是能接近太子,好不容易进了东宫,太子却要与她和离,她不能接受。 “强扭的瓜不甜。”李长安看着向欢欢,他们是什么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嫔妾知道您心里只有太子妃,嫔妾并不奢求能有太多的宠爱,只求您留嫔妾在您身边。”向欢欢擦了眼泪,红红的眼睛委屈地望着太子,“殿下,嫔妾自小接受家族培养,论心计,论谋略,样样都不差。只要您愿意,嫔妾愿意永远站在您这边。” 入东宫那么久,向欢欢自然看出太子的一些不同。外边人都说太子愚钝,但在她看来,却不尽然。 她放轻语气,继续利诱道,“殿下,嫔妾和其他人不一样,嫔妾心中只有您。有许多事,太子妃并不会愿意帮您做,但是嫔妾可以。嫔妾懂皇后,也懂寿王,只要您愿意垂帘嫔妾,您想要的,嫔妾都能帮您拿到。” 从第一次见到太子,向欢欢就着了魔一般地喜欢太子。 母亲得知她不愿嫁寿王,而是要嫁给太子时,头一回动手打了她一耳光。 家人的不理解,还有皇后的压力,向欢欢都不在乎,她只想要得到太子的宠爱。哪怕明知道前路艰难,也想要太子半句的关怀。 可太子却要与她和离,她哪里还有退路? 离开东宫那日,便是她的死期。 不过,尽管向欢欢表示愿意倒戈,李长安也不屑于要这样的手段。而且向欢欢的这种心计,留在身边只会害了自己。 “你不用说这些,我意已......”李长安还没说完,向欢欢就拿起剪子对着脖子。 “殿下,您可以不爱嫔妾,也可以不在乎嫔妾的死活,但是您不能赶走嫔妾。您要是写了和离书,嫔妾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现在就死给您看!”向欢欢手中的剪刀已经刺破皮肤,有浅浅的血珠渗出。 若是她这么死了,不管是太子,还是裴悦,那都会有大麻烦。 向家不会放过裴悦,皇后也会抓着这个把柄不放。 向欢欢实在没有招了,才会想到用死威胁太子。 第161章 王妃有喜 李长安望着向欢欢,他觉得向欢欢就是一个疯子,一旦被缠上,就会甩不开的疯子。 他从没给向欢欢一个好脸色,可向欢欢偏偏对他苦苦纠缠。 “殿下!”向欢欢拿剪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双目瞪到最大。 她的眼角挂着泪珠,直到太子走出屋子,她才“啪”地丢了手中的剪刀,抱着膝盖大哭。 穗香冲进来时,就看到主子坐在地上,脖颈有个血印吓得她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天,穗香才想到要喊御医,但被主子给拦住。 “不能喊,这会喊了御医,所有人都知道我脖颈伤了。”向欢欢两眼空空,过了会,又冷冷发笑,“殿下这是,彻底绝了我的希望啊。穗香,他为什么就不看看我?我也那么喜欢他,可他眼里只有裴悦,为什么啊?” 穗香听了主子的话,心中难受,想要安慰,又觉得自家主子的选择确实错了,只能低头帮忙擦眼泪。 “进东宫前,我想着,只要太子对我稍微好一点,我就帮他夺权。他要什么,我都帮他去抢。可是,他的眼里只有裴悦,为什么呢?穗香,你看看我,是我不够美?还是我哪里不好?”向欢欢抓住穗香的胳膊,发了疯似地看着穗香。 “娘娘,您冷静一点,您弄痛奴婢了。”穗香突然感到害怕,主子这会的状态,让她想要逃开。 向欢欢却抓着穗香不松手,“连你也回答不出来,我知道了,只要有裴悦在,殿下的眼中永远都不会有我。” 说着,向欢欢的眼中划过一抹狠戾。 她这一生,就是死也要死在东宫,绝对不会离开! ~ 李长安从向欢欢屋里出来,心情更加郁闷。 不管是在哪里,他都处处受到掣肘。 太子不像太子,手中没什么权利,就连一个后宅里的女人,也能威胁他。 愤怒吗? 倒也不全是。 李长安走得飞快,经过正殿,又到了花园。 “汪汪”,一声犬吠,又让李长安停下。 黑仔正摇着尾巴看他,见他走过去,胖乎乎的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他停在黑仔跟前,看黑仔吐着舌头对他伸爪子,突然觉得好笑,“你家主子倒是把你喂得好,别人家的藏犬威猛强壮,只有你,又胖又爱吃。” 李长安蹲下,握住黑仔的爪子,“性子也是,没见过那么温顺的藏犬。” 福子听主子都和黑仔说起话,虽不知道主子和向侧妃说什么,但通过这些年的相处,还是能猜到主子很不高兴,这会也就挑着主子喜欢听的话说,“黑仔是太子妃娘娘养的,太子妃娘娘是个好脾气,这才有黑仔的温顺。殿下,马上快到饭点了,您要不要去太子妃娘娘那坐坐?” “不用。”李长安松开黑仔的爪子,起身道,“孤知道你的意思,往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不要说这种话?说哪种话?福子没明白过来。 李长安转身叫其他人送点肉给黑仔吃,便转身回了自个的屋子。 而另一边,裴悦睡了一觉醒来,身上还是疲乏得很,随便吃了两口,便又去躺着。 一直睡到次日再起来,裴悦的头便疼得难受。 碧珠端来参茶,确认不烫后,才端给主子,“娘娘,您今日可不能再睡了。” “我知道啦。”裴悦喝了两口参茶,便不再喝了。 昨晚没吃什么东西,这会饿得慌,忙让梅芳去准备早膳。 膳食早就准备好,只要由宫女们去小厨房的灶台上提来。东宫里的吃食,算是裴悦比较满意的了,样式多,味道都不错,且做得精致好看。 用过早膳后,裴悦便打算去看看黑仔,同时叶竹打听来了消息,便让叶竹边走边说。 “娘娘,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叶竹说话时,警惕地扫了眼四周,音量不自觉地放小一些,“昨儿咱们在御花园碰到的宫女叫凝秀,原本是在张嫔宫里干活的,但去年不知为何惹怒了张嫔,被赶了出来。您会觉得她眼熟,是因为她是春嬷嬷的侄女,两人长得有些相似。” “春嬷嬷?”裴悦念到这个名字,皱眉的同时,又停了下来。 裴悦入宫前,先后得春嬷嬷和善嬷嬷两个人教导宫中礼仪和规矩,春嬷嬷是个不错的人,但是最后不得善终。得知春嬷嬷死了后,裴悦还难过一阵子,让母亲去查查春嬷嬷有没有家人。 她没想到,春嬷嬷的侄女也入宫。 “你可查清楚,凝秀为何要哭?”裴悦又问。 “查清楚了,宫里人都拜高踩低。春嬷嬷死后,凝秀没了靠山,又被张嫔嫌弃,她自个又是个怯弱的,便被同住的一些宫女挤兑。”这样的事经常有,但叶竹知道主子要她去查,便是另有想法,又问,“娘娘,您可要出手帮帮凝秀?” 裴悦想到春嬷嬷和她说的一些话,到底于心不忍,“你去找个机会,把凝秀要来东宫。然后找院子里给她找点事做吧,母亲派人查过,春嬷嬷家中爹娘兄弟都是些懒汉,能把凝秀也送进宫里,说明家中不是个好去处。春嬷嬷教导过我一场,也算是我帮她做点事。” 叶竹点头说明白,主子是太子妃,以太子妃的身份要个人并不难。不过宫里是非多,即使是要人,也得弄个不经意的由头。 等叶竹走后,裴悦去找了黑仔玩。 让人拿了肉来,却发现黑仔不吃,以为黑仔病了,忙问负责饲养的宫女。 “回娘娘,黑仔不是病了,就是昨儿吃太多了。太子殿下来过一趟,给喂了一大盆肉,黑仔吃到今早才吃完。”宫女道。 “太子这般喂,黑仔要更胖了哦。”裴悦看黑仔连站都站不起来,啧了一声,交代道,“下次太子再来喂,记得和他说下,黑仔已经够胖,不敢再多喂了。” 听到这话,黑仔立马哼哼两声,尾巴也摇得不欢快了,在表示反对。 裴悦看了好笑,揉着黑仔毛茸茸的头道,“你是真的不能再多吃啦,要是再多吃,往后都走不动路了。这次去皇陵,别的猎犬看到猎物立马去追,只有你,只会围着我要吃的。” 裴悦说话时,边上的宫女们都笑了。大家伙确实都觉得黑仔胖,不过黑仔温顺可爱,大家也都不怕黑仔。 裴悦和黑仔玩了一会,准备回去时,看到红霞匆匆走来,问,“怎么了你,走得这般急?” “回娘娘,不是奴婢的事。”红霞一直走到太子妃跟前,才小声道,“方才宫里来传话,说寿王妃有喜了。” 第162章 表妹有福 红霞继续道,“寿王妃有喜,皇后娘娘甚是高兴,赏了不少补品去寿王府。” 红霞这种不清楚裴悦和李长安约定的,便不由替主子着急,“娘娘,寿王妃若是生下皇长孙,便要越您一头了。” “越就越吧。”裴悦很平静,也很淡定,“你去找梅芳,准备一份厚礼送去寿王府。蒋依依有孕,那是他们寿王府的事,咱们不必去操心这个。” 红霞看主子不急,只能忍下其他的话,去找梅芳准备贺礼。 裴悦和黑仔挥挥手,回到屋里,正要躺下时,坤宁宫却来人了。 她只好出去迎接。 来的是皇后身边的廖嬷嬷,跟着她进来的,还有一众小太监和宫女,每个人的手中都提了东西。 廖嬷嬷下巴有些长,笑眯眯地看着裴悦,“参见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特意让老奴给您送些补品还有吉祥的礼物。同样的东西,也送了份去寿王府,皇后娘娘说不好厚此薄彼,所以两份东西都是一样的。” 是蒋依依有孕,又不是裴悦有孕,却给裴悦送点怀孩子的补品,还有一些小孩用的东西。这不就是赤裸裸地炫耀,和打裴悦的脸面,说裴悦不如蒋依依厉害吗? 裴悦自个倒是没太生气,但碧珠已经咬住嘴唇,若不是为了主子的面子,这会已经打出去了。 “多谢母后费心。”裴悦轻声道,“能提前送来这些东西,看来母后还真是待太子如亲子。既然如此,本宫就多谢母后,还请廖嬷嬷回去和母后说一声,这些东西本宫都会好好收着,以后东宫里总能用得到。” 她不生孩子,但总有人会生。 裴悦没有发怒,反而接下这些东西,倒是让廖嬷嬷有些意外。 “既然东西送到,奴婢就先回去了,您好好休养,皇后娘娘可是盼着抱孙儿呢。”廖嬷嬷说到抱孙儿时,特意加重些语气,想要刺下裴悦的心。 等廖嬷嬷一走,碧珠就忍不住骂道,“这都是什么人啊,好端端地送什么补品,还有小孩衣裳,您又......”说到这里,意识到还有其他人在,又改口道,“娘娘,皇后娘娘分明是来给您下马威来着,气死人了!” “你要生气,就真中招了。”裴悦道,“她让人送这些东西,就是想看我们生气。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既然送了东西来,那就收着,又不是送毒药。” 裴悦是真不在意这个,她摆摆手,示意要进屋歇着。 而另一边,坤宁宫里,皇后是非常高兴。她一直盼着这一日,果然没有被辜负。 皇后亲昵地拉着蒋依依的手道,“还是你争气,最先怀上孩子。若是你能生下儿子,不仅对寿王好,对咱们蒋家也好。” 她们都是蒋家的女儿,嫁入皇家,为的都是家族的荣耀。现下蒋依依有孕,两个人都很高兴。 蒋依依红着脸,“母后,万一不是儿子呢?”她说得小心翼翼,但她也真的害怕,现在皇后和王爷的期待那么高,如果不是儿子,岂不是要让他们不开心。 皇后的面色顿了下,但看着怯弱的侄女,语气又放柔和一些,“不是儿子也比一直无所出的人好,皇长女也是好的,只要你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那边是皇上的头一个孙儿。不管是你,还是孩子,都会备受看重。” 顿了顿,皇后又道,“如果是儿子,那便更好,以后你王妃的位置就稳固了。” 自己的侄女什么样,皇后心中很清楚,性子到底弱了一点。当初想安排向欢欢进寿王府,也是看在向欢欢心思深,向家又被拿捏得死死的,往后能护住侄女。 但现在,侄女还是这般弱弱的,看得皇后实在不放心。 “依依,三个月里是最容易出事的,不如你住到坤宁宫来,有本宫照料着,你也能安心一些。”皇后突然提议。 蒋依依向来没主见,听皇后这么说,便也答应了。 皇后刚让人送了补品去寿王府,又让人去帮蒋依依收拾行囊,她笑着和蒋依依道,“接下来你就住宫里,等胎象稳了,本宫再派人送你回寿王府。” 坤宁宫这里,皇后很快让人安排寝宫。 而蒋依依有孕的事,也很快传遍宫里,等向欢欢知道时,又是一宿没睡。 到了七月初一这日,裴悦带着向欢欢去给皇后请安时,便看到先坐在坤宁宫里的蒋依依。 蒋依依起身给裴悦行礼,裴悦下意识地看了眼蒋依依的肚子,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不过看蒋依依处处小心,站到了蒋依依的对面,隔了好几步。 她可不想和蒋依依太近,免得蒋依依有什么不舒服,要怪罪到她头上。 没过多久,皇后才从里间出来。 最近一段日子,皇后心情大好,气色也很红润,“你们都来了便坐吧,本宫最近容易犯困,让你多等了一会。” 裴悦先坐下后,蒋依依和向欢欢才依次坐下。 皇后先看向裴悦,“本宫瞧着,悦儿好像清瘦一些,可是最近没休息好?” 最近几天,皇后可都打听清楚了,太子都没去裴悦屋里,她觉得裴悦状态不好,是着急的。 但裴悦真没啥变化,就是皇后自个想太多。 “回母后,儿媳吃喝如常,没有瘦呢。”裴悦不咸不淡地浅笑道。 “没有就好。”皇后还是保持着微微笑,永远都是一副和善模样,“听闻前几日,悦儿从宫里要了几个宫女去,可是东宫里的人不够用,要不要本宫给你挑一些?” “多谢母后,不过已经挑了人,暂时便不用劳烦母后。倒是寿王妃那,母后可以多派一些人。”只要一个凝秀,容易暴露目的,但多要几个,就能稍微掩人耳目。裴悦不想再多说,便把话题抛到蒋依依那。 蒋依依听裴悦突然提到她,愣愣地去看皇后,咬着嘴唇道,“其实已经够了。” 裴悦没再接话,而是垂眸喝茶,还是向欢欢接了话,才不至于没人说话。 等裴悦请安完要走时,向欢欢说要和蒋依依说会话,她也没多说什么,先回了东宫去。 向欢欢跟着蒋依依去了坤宁宫的侧殿,瞧了眼屋里奢华的摆设,羡慕道,“还是表妹有福,夫妻恩爱,还得皇后娘娘看重呢。” 第163章 只是畜生 蒋依依多少有听说一些东宫的事,现在看向欢欢这么感叹,心中不是滋味,“表姐,你会不会后悔啊?”如果当初表姐进的是寿王府,现在肯定不一样。 “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呢?”向欢欢叹了一声,长眉微微上扬,病也病了,计谋也用了,她现在都是东宫的侧妃了,再说后悔也太迟了,“不后悔,我做事没有后悔的。” 两个人一起坐下,很快有宫女来上茶,蒋依依喝不了浓茶,宫女上的是参茶。 听此,蒋依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回想到太子妃来时的神色,又有些担心表姐,就是不懂如何宽慰。 “依依,你如今住在宫里,能放心寿王府的其他女人吗?”向欢欢突然道。 蒋依依不解,“寿王对我颇为礼遇,其他侧妃对我,也不敢造次,她们不会生事的。” “你没懂我的意思。”向欢欢道,“你想啊,你不在王府,若是其他侧妃也有喜,那可怎么办?别怪我多心,我也是为了你好。就算人在宫里,也该留些人在寿王府盯着,你没生下嫡子前,可不能让其他人抢了先。” “这个......”蒋依依确实没想到,她只是有孕,并不确定生儿还是生女,若是生了女儿,让庶子先出生,她这个王妃的位置便没那么稳了,“表姐,你教教我?” 向欢欢叹气摇头,“你呀你,还是这么没主意。这种事简单,安排两个婆子,等侧妃侍寝后,灌下避子汤就好。你也别担心寿王和皇后娘娘会不高兴,你是蒋家的女儿,皇后娘娘肯定希望你生下嫡长子。” 从小到大,蒋依依遇事都没什么主见,她们是表姐妹,经常在一块玩,慢慢的,蒋依依就养成遇事要问问向欢欢的习惯。后来是两人各自嫁人,见一次不容易,蒋依依只能找身边的嬷嬷寻求意见。 现在听向欢欢这么说,蒋依依忙点头说好。 “说起来,我还是挺羡慕你的,至少寿王对你是好的。”向欢欢突然笑道,“你要是在宫里憋闷,可以来东宫找我玩。你知道的,我不好随意出东宫,但你可以常来找我。咱们是表姐妹,便是一家人,可别因为各自嫁人,就生疏起来。” “不会的,我心中一直记挂着表姐。”蒋依依赶忙道。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疏远的意思,蒋依依又保证等有机会,就去东宫看向欢欢。 “表妹还是安心养胎,去不去东宫也无所谓,你现在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说着,向欢欢起身站了起来,“今儿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不然又要被人说。” 蒋依依要送向欢欢,但被向欢欢拒绝了。 向欢欢出了坤宁宫,才悠悠地和穗香道,“你方才瞧见没有,我还没说什么,她就坐不住。也是蒋家实在没人,才送了这么个撑不住事的去寿王府。” 很小的时候,向欢欢就知道自己要做蒋依依的陪衬,可是不管哪一方面,她都不比蒋依依差。就是因为出身的事,偏要她给蒋依依做陪衬,她不服气。 明明向家也有家世,为何她要去帮蒋依依做事。 像蒋依依这种,她倒是要看看,蒋依依能在寿王府待多久,毕竟寿王府的女人,可要比东宫多得多。 带着这份心情回了东宫,听说裴悦又去看黑仔,刚迈过门槛,向欢欢就冷哼道,“不过是个畜生,却那般精细地养着,肥成和贺世子一样,也不怕让人笑话。” 穗香也跟着笑道,“确实,黑仔被养得胖,见人就叫两句,只要多给点吃的,便会听话不吵闹。这么贪吃的狗,倒是和贺世子一模一样。” “哈哈,就是这样。”向欢欢笑完,眸光转了转,“不过贪吃也有贪吃的好处,不贪吃的狗,哪里能那么肥呢。穗香,你去找点肉来,和我一块去看看。” 等向欢欢带着肉去找黑仔时,黑仔已经吃饱,不愿再多吃。 这时裴悦已经回去了,听到宫女来传话,说向欢欢去喂黑仔,有些讶异,交代道,“和喂黑仔的宫女说,别让黑仔乱吃别人给的东西,除了我喂的,都不许吃。”停了下,又补充道,“还有太子喂的。” 她不信任向欢欢,黑仔可是她一手养大的,要是向欢欢敢打黑仔的主意,她定要向欢欢好看。 不过,在裴悦派人去传话后,向欢欢倒是没再去喂黑仔,裴悦也就慢慢地忘了这个事。 随着秋风拂过京都,一夜的功夫,梧桐树下便堆砌了薄薄一层金黄的落叶。 青杏带着人清扫完时,裴悦才从屋里出来。 最近这段日子,李长安早出晚归,两人很少再见面。 裴悦一开始还觉得是不是自己拒绝的话伤到李长安,但后来想一想,也没什么好伤不伤人,她总不能为了别人而勉强自己。 就是偶尔,听说李长安又被皇上骂时,裴悦会在心中为李长安嘀咕几句。李长安明明是太子,却总是被骂,小时候便算了,如今都成家了,还要时常被骂。 裴悦总会想,如果是她被这样骂,肯定跑得远远的。 好在皇上对她态度挺好,每次请安时,皇上不曾和她说过重话。 这日用过早膳,裴悦打算去园子里走走,看到院子里的梧桐树掉落了一半的树叶,不由感叹,“树要凋零,拦也拦不住。” 为了防止刺客藏匿,宫里的树木都不高。等来年开春,梧桐树就要修剪多余的枝干,每年都重复一样的流程,就和裴悦现在的日子差不多。 “哎。” 一声长叹,裴悦正准备要走时,小禄子来传话,说寿王妃来了。 “她怎么来了?”裴悦皱眉道,不好好在坤宁宫养胎,来东宫做什么? 第164章 突发意外 “说是来看看你,还有向侧妃。”小禄子道。 听到这话,裴悦便明白了,“她这哪里是来看我,既然人家来看向侧妃,就让她去吧,我也懒得应付。” 小禄子有些犹豫,“可是不见一面,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寿王妃那个性格,巴不得我不去见她呢。”裴悦笑道。 小禄子去回了话,果真在寿王妃面上看到松口气的表情。 他带着寿王妃去了向侧妃的院子,“太子妃娘娘说了,您是客,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去要,不必客气。她今儿身上有些不适,就不见您了,免得过了病气给您。” 蒋依依怕见到裴悦,虽然裴悦长得美,可裴悦又会自带一些气势,每次和裴悦见面,都会自然而然地有些发怵。 和小禄子说了多谢,见表姐出来接她,蒋依依忙笑着喊了句,“表姐。” “你还真来了,快快进屋坐。”向欢欢热情地招呼蒋依依进门。 小禄子则是回去回话。 裴悦为了不见蒋依依,干脆不出门,拿了些新的话本看。 “把人送过去了?”裴悦随口问。 “送过去了。”小禄子道。 “那就可以了,人都送过去了,再有什么事,可别来怪我。”裴悦拿着话本继续看。她觉得皇后也是心大,就这么放蒋依依出来,万一她嫉妒,然后做手脚吗? 摇头叹气会,裴悦马上来就被话本里的内容吸引。 与此同时,皇后也和身边的嬷嬷说到蒋依依来东宫的事。 “派人去催一催,还是别在东宫待太久。”皇后道,“裴悦那个性格,看谁不顺眼都要顶两句,过去看看就好。” 廖嬷嬷点头说是,马上叫了两个人去东宫催人,再和皇后道,“太子妃娘娘出身裴家,性子傲着呢。每回来坤宁宫,都得让您生会气,若不是您大度,早就要太子妃娘娘做规矩了。” 皇后笑着道,“本宫哪里敢让裴悦立规矩,要是传到裴家,裴阙和安芷得找本宫算账。” 说起这种话,皇后的语气酸又幽怨。 廖嬷嬷懂主子的心思,“太子妃娘娘也就占了个出身好,性子这般傲,还是不如寿王妃。如今寿王妃有孕,只等着寿王妃平安产子,您就能安心了。” “是啊,只要依依争气一些,寿王便能再压太子一些。”想到这个,皇后心中便舒坦一些,“裴悦最好是一直这么傲,本宫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好结果!” 廖嬷嬷心想,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一旦寿王上位,不管是太子还是太子妃,那都要去见阎王。不管裴家再厉害,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护住太子妃,就是裴家也要跟着落败。 主仆两个心思都一样,方才说的这些话,也只有在没其他人时才敢说。 皇后又看看屋外的天,蒋依依没回来,她总归不太放心,“廖嬷嬷,你亲自去看看,本宫心里慌慌的,依依有喜还没满三个月,这一路上要是哪个不长眼的,那可不好。” “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把寿王妃带回来。”廖嬷嬷出了坤宁宫,直接去东宫。 但不等廖嬷嬷走多远,就看到先前派出去的宫女回来,脸色苍白,慌慌张张地和她说不好了。 “你怎么这个样子?到底怎么了?”廖嬷嬷眉头紧锁,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嬷嬷,不好了,真的不好了。”宫女一直摇头,紧紧抓住廖嬷嬷的胳膊,“寿王妃不好了!” “你说什么?”廖嬷嬷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就晕倒过去。 方才廖嬷嬷还在和皇后说寿王妃的事,现在就听到寿王妃不好,这不是要人命吗? “你……你和我去见皇后娘娘。”廖嬷嬷急忙道,但两个人都腿软,叫来其他宫女扶着,才回到坤宁宫。 皇后听到寿王妃不好,当场变了脸色,摔了手中的茶盏,“什么叫不好?你给本宫说清楚!” 宫女瑟瑟发抖,“说是被太子妃娘娘养的狗给冲撞了,当场就吓得出血,奴婢到的时候,寿王妃已经出了好些血。奴婢不敢耽搁,急忙跑回来传话。” “被狗冲撞了?”皇后扶着胸口,一口气快喘不上来,语气沉重地道,“东宫里的人都是吃白饭的吗?连条狗都看不住,还要那些废物做什么?” 想到蒋依依可能会小产,皇后一肚子火想骂,但现在只能先带着人去东宫。若是蒋依依真的小产,她必定要裴悦好看! 管她裴悦是何家世,这也欺人太甚了! 而这会的裴悦,也是同样震怒。 黑仔一直用绳索绑着,从没有绳索脱落的时候,而且黑仔性情温顺,更不会主动攻击人。可蒋依依和向欢欢去逛花园时,黑仔的绳索却脱落了。 她已经把饲养黑仔的宫女叫来问话,宫女再三发誓绳索是好的,不懂为什么会脱落。 这会听着屋子里,蒋依依传出来的惨叫声,裴悦头皮发麻。 “把当时附近的人,都叫去问话,一个个问,看看到底是谁那么大的胆子,连本宫养的狗都敢动!”裴悦从没这样生气过,吩咐下去后,院子里没一人敢反驳。 方才叶竹进去看了一眼,说蒋依依惊吓过度,腹中孩子八成保不住。 黑仔也没攻击蒋依依,就是冲着蒋依依和向欢欢跑去,还没到蒋依依跟前,就被蒋依依的尖叫声给吓停,随后叫了两声。 但蒋依依胆子太小,经不得吓,在黑仔跑向她时,两条腿就不听使唤地发抖,更别提黑仔又叫了几句。 黑仔是裴悦养的,出了那么大的事,皇后必定要怪罪裴悦。 但裴悦这会还是觉得,黑仔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出来。 宫女们端了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进屋,屋里蒋依依的叫声也越来越小,御医还没出来,皇后倒是先到了。 皇后听到屋里蒋依依痛苦的呻吟,心就提到嗓子眼,冲到裴悦跟前,不由分说便是一耳光,湿红的双眸瞪着裴悦,气愤地骂道,“裴悦,你好歹毒的心思!” 第165章 各有怒气 这一耳光,打得裴悦脑袋嗡嗡的。 长到这么大,她还没被人这般打过,现在却被皇后打了一耳光。 身后的宫女们纷纷跪下,裴悦却没跪,她强忍着怒火,一字一句地道,“皇后娘娘,您不问清是非黑白,就这般动手,您这是做什么?” “还需要我多问什么,是不是你养的畜生害得依依这般?”皇后看着裴悦,方才打人确实是她冲动,但想到依依的孩子要保不住,她又恨不得吃了裴悦。 那副慈母仁慈的面具,到底是在这个时候破碎了。 “事情已经在查,黑仔从不乱跑,这个事,不是儿媳的错。”裴悦不认,这个罪名她要是认了,黑仔得死,裴家的名声也要被带坏。 皇后看裴悦还是如此坚持,这时御医又出来,说寿王妃孩子没了,皇后当即往后倒去,若不是身后的廖嬷嬷扶住她,皇后便要摔倒在地。 她流着泪看裴悦道,“对,你没错,是本宫错了。本宫不该想着让你们增进关系,竟然让依依来看你。裴悦,本宫真的看走眼了!” 话音刚落,寿王冲到院门口,愣愣地问,“母后,您说什么?” “本宫还能说什么,长俭啊,你的孩子没了!”皇后更咽抽泣,一句话刚说完,寿王就冲进屋里去。 随后,皇后也被扶着进屋。 裴悦被留在院子里,右边脸颊还是火辣辣地疼。 在这一刻,裴悦真的很想豁出去,把那一巴掌打回去。她没有做的事,就是没有做。可黑仔又确实跑出来,听着屋里传来寿王的震怒,裴悦握紧拳头站着。 就在这时,李长安和皇上也到了。 是红霞偷偷去找的李长安,当时皇上也在,听说寿王妃可能小产,便一块过来了。 李长安刚走到裴悦身边,就看到裴悦右边脸颊明显的巴掌印,他低声问,“你……” “殿下,这事有蹊跷!”不等李长安说完,裴悦先道,“您知道的,我从没让人放黑仔出来过,并不是我让人放的黑仔。” 李长安眉头紧锁,他听到这个事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黑仔冲撞了蒋依依。 寿王从屋里出来,双目猩红地等着裴悦,“皇嫂真是生了一副巧嘴,你养的狗,却说和你无关,这样臣弟如何信?”说完,寿王又朝皇上跪下,用力地磕头,“还请父皇明察,儿臣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请父皇还儿臣一个公道。” 李长安也跟着跪下,“父皇,儿臣愿意拿性命担保,太子妃所言绝对是真,这个事得另外查清楚才行。” 皇上看着跟前的两个儿子,想到第一个孙儿没了,面色阴沉得可怕,叫来身边的内侍,“去查,东宫里的所有人都要查。今儿个查不清楚,在场的人,都不许离开!” 屋子里,蒋依依已经哭得昏死过去,向欢欢跪在地上,压着嗓子哭道,“皇后娘娘,今日的事真的和嫔妾无关。那是太子妃养的狗,嫔妾哪里敢动。况且依依和嫔妾一起长大,嫔妾如今和依依又没有利益冲突,何必要害了依依。向家都拿捏在您的手中,嫔妾不敢的,真的不敢。” 皇后冷静一点后,便也觉得有些奇怪。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欢欢。 向欢欢是她亲自挑选的人,当初会同意向欢欢进东宫,也是觉得向欢欢是个能惹事的,必定能让裴悦和太子过得不舒坦。 故而皇后心中清楚,向欢欢是个心思不正的人。 “最好不是你!”皇后俯视着向欢欢,依依的孩子已经没了,这是不可能挽回的事实,但不能白白没了,她期待那么久,依依还受了那么大的罪。 皇后的目光在向欢欢的身上转了转,再次开口时,语气还是冰冷得如冰河里刺骨的凉水,“欢欢啊,本宫让你如愿,你是不是也该报答一下本宫?” 向欢欢心中猛地颤了下,但她不敢抬头,只能继续跪着,“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依依的孩子不能白没了,你也说狗是裴悦养的,你是个聪明人,想想待会该怎么说?”皇后蹲下扶起向欢欢,感受到向欢欢在抖,抬手帮向欢欢一点一点地擦眼泪,“你怕什么,事情不是你做的,本宫自然不会怪罪你。今日若是你能拉下裴悦,太子妃的位置,本宫就帮你留着。” 皇后清楚向欢欢最想要什么,但她控制不了太子的心,却可以拿捏太子妃的位份。 向欢欢心里也明白,皇后嘴上说着好处,实际也是一种威胁。 “嫔妾就说,黑仔是藏犬,有时候嫔妾经过,黑仔也会狂吠。”向欢欢道,“而且太子妃不喜欢依依,今日依依来,太子妃连见都没见。” “嗯,出去吧。”皇后听到外边的谈话,要是再不出去,可就错过这个机会了。 院子里,寿王和李长安还是跪着。皇后走出屋子时,看到裴悦还是站着,期期艾艾地喊了句“皇上”,尾音轻而委屈,又带了一些愤怒。 “皇上,您要为依依做主啊。”皇后说话时,一行泪花正好落下,抓着皇上的掌心,悲痛欲绝地道,“您没有瞧到,依依差点就死了,还有臣妾和您的孙儿。皇上,臣妾也相信太子妃没有此心,可……可是……呜呜……” 皇后到最后,更咽得说不出来,眼泪一行接一行地往下落。 向欢欢趁这个机会跪下,她先看了眼太子,但太子并没有看她,反而是用余光在看裴悦。她弯腰磕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皇上,太子妃娘娘确实可能是无心。可是黑仔是藏犬,嫔妾有时经过花园,黑仔也会狂叫。您是知道的,藏犬性格烈,好些胆小的人,都要绕着走。” 她这话一出,裴悦立即瞪大眼睛。 但向欢欢紧接着道,“今日嫔妾斗胆说一句,太子妃就不该在花园这种地方养藏犬。寿王妃实在可怜,孩子也是无辜的,嫔妾见依依如此悲惨,实在忍不住多说两句。” 寿王也跟着道,“不论太子妃有心,还是无心,那个畜生都该死。就是死一万遍一千遍,也换不回儿臣的孩儿。” 说完,寿王又再次给皇上磕头。 听了那么多,皇上的目光才移到裴悦那。 一直倔强站着的裴悦,在皇上看过来时,才缓缓跪下。 黑仔是裴霖送她的,是她亲自养大的,皇上要罚她,她也认。 但今日的事,一定要查清楚。 “皇上。”裴悦几乎是咬着牙开口,说话时,喉咙止不住地颤抖,“求您查清楚事情后再下定论,黑仔向来温顺,绝不是向侧妃所言那般凶猛。等查清楚后,儿媳愿意代黑仔领罚。” 第166章 事有蹊跷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皇嫂竟然还要护着一个畜生?”寿王双目狰狞,望着裴悦的方向,恨不得把裴悦吃了,“还是说皇嫂觉得,我们皇家的孙儿,还比不上一个畜生重要?” “我没有这个意思。”裴悦抿紧红唇。 这一刻,她恨不得立马脱离宫廷,什么是非,什么争斗,都逃得远远的。可这又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能接下寿王他们的咄咄逼人。 皇上看看寿王,又去看裴悦,这个事情不好处理,近来是多事之秋,不管是太子,还是寿王,都牵扯着好些关系。 “让人先把狗关起来,剩下的,等事情查清楚再说。”皇上说完后,又叫了寿王和李长安,让他们跟着去正殿。 等皇上几人走后,皇后才擦了擦眼泪,看着跪着的裴悦,眸光微转,“都起来吧。” 说着,皇后慢慢走到了裴悦跟前,突然心疼地道,“让本宫瞧瞧,方才是不是打疼你了?” 裴悦站着没动,视线微微往下放,不去看皇后的目光。 “方才是本宫太着急,但你得理解本宫,依依是本宫儿媳,也是本宫的侄女。她出了这样的事,本宫也是情急之下才动了手。你是个好孩子,本宫相信你不会对依依心生嫉妒,但你也要明事理。一条畜生而已,没必要太执着。”皇后目光一会温和,一会又悲凄,说完后,再三叹气,“本宫一生行善积德,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裴悦听到行善积德四个字,就格外讽刺。 能说出一条畜生而已的人,又岂是真的菩萨心肠? 向欢欢起身过来,站在皇后身侧,安慰道,“这事怪不了娘娘,您别伤心了,依依表妹还没醒。您可得撑着,不然事情可就查不清楚了。” 裴悦听到向欢欢开口,就火冒三丈,她转头看向欢欢,没什么语气地道,“话说起来,是向侧妃提议要去逛花园。寿王妃上次来东宫时,就表现出怕黑仔。这次你还带着她去逛花园,这东宫里,也不是我一个女主人,你这是忘性大,和寿王妃虚假姐妹情吗?” “不过不应该啊,寿王妃能在有孕时来看你,可见对你很好,你怎么就记不住寿王妃怕狗呢?”裴悦听向欢欢第一次开口,就觉得不舒服,冷静一点后,思绪都停在向欢欢那儿。 要说东宫里谁最期望她死,必然是向欢欢。 本来裴悦还没想到那么多,但是听向欢欢再次讽刺,她就忍不住假设。 现在说的这些,也都是裴悦的猜测,并没有实际根据。 她的视线一直停在向欢欢身上,试图寻找出一些破绽。 向欢欢“噗通”又跪下了,“太子妃娘娘,您这么说是要陷嫔妾于不义之地啊。嫔妾知道您不喜欢嫔妾,可是您也不能往嫔妾身上泼脏水啊。黑仔一直都被绑住,花园那么大,嫔妾是想着带依依去另一边,打算特意绕开黑仔的啊。” 裴悦抓住字眼,立马抽泣两声,学着向欢欢的语气道,“皇后娘娘,您也听到向侧妃说了,黑仔一直都绑着,从没放出来过。所以这个事,肯定事有蹊跷!” 裴悦还没说完,向欢欢的脸色就变了。她这是被裴悦套话了! “皇后娘娘,您信不过儿媳,也该信向侧妃,她都这么说了,就该把这个事给查清楚。”从皇后打了裴悦一耳光后,裴悦喊的就不是母后,而是皇后娘娘。之前喊得就变扭,现在好了,干脆改口不喊母后。 而皇后这会的心中已是万马奔腾,再想淡定也装不出来。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向欢欢,有些事她可以忍让,但有些事绝对不可以。方才还对她发誓说绝对没害依依,现在自己又说这样的话。 向欢欢前后的话,还有往日行径,都让皇后对她再次怀疑。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皇后也不能推到向欢欢身上,她要的,还是先推到裴悦身上。 “事有蹊跷,自然要查,不查个清楚,本宫也对不住依依的爹娘。”皇后说着,又瞥了眼地上的向欢欢,“起来吧,你说的话大家都听着,没有你的事,不会冤枉了你。若是其他人有什么事,也不会姑息。” 向欢欢擦着眼泪站起来,她心跳飞快,以多年来面见皇后的经验,她听得出皇后在不高兴。 而裴悦听到皇后这话,也清楚皇后的态度,今日的事,就是要针对她。 现在不仅她的人在查,皇上也派了人查,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裴悦真有点不安。今日的事来得太突然,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皇后带着向欢欢进屋去了,裴悦不愿意进去,便站在愿意里。 裴悦这会去哪都不对,只好站在这里。 她望着门的方向,想着自己刚才套向欢欢说的那些话。 她觉得,向欢欢是被她说中一些的,光是看向欢欢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母亲和她说过,不确定一个事的时候,可以用确定的口吻去试探,如果对方有些慌,就继续深究。 以皇后的聪明,裴悦能猜测到的,皇后应该也可以。 现在皇后和向欢欢进了屋里,裴悦让出说话的空间给她们,待会再看向欢欢的眼神就好。 “呼。”裴悦深吸一口气,继续思考黑仔的事该怎么安排。在皇后皇上的眼中,黑仔的命就像蝼蚁一般,看着不顺眼,捏死就是。就算是有人故意引黑仔去找蒋依依,但在寿王坚持下,皇上和皇后也会处死黑仔。 听到这话,裴悦立马飞奔向正殿。 就在这时,秋和突然过来,说太子殿下要带走黑仔处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是谁也不该是李长安吧,但秋和确信地说是太子,她立马变了脸。 她一路狂奔,但还是慢了一步,等她到正殿外时,李长安已经带走了黑仔。 裴悦不太会记自己哭的时候,但这个时候她很愤怒,两行热泪顺着眼眶流下。 “凭什么?”裴悦咬牙说完,又转头去看叶竹,“你去让人备马,我要去追太子!” “娘娘,您这会离开东宫,只会让人抓住话柄,还是让秋和去吧。”叶竹为难道。 裴悦眼眶湿漉漉的,她抬手擦了眼泪,刚摇头想说不,就听到福子喊她。 瞧见福子,裴悦没好气地问,“你家主子呢?” 福子匆匆走到裴悦身边,压着嗓子道,“娘娘骂两句骗骗其他人就好,太子殿下不会害黑仔的。但他不主动提出解决黑仔,皇上到最后还是要动手,所以殿下才主动提出。” 裴悦听得愣愣的,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福子继续道,“殿下说您是个聪明的,即使事情查清楚,黑仔也难逃一死。与其被寿王等人逼着落下风,倒不如先把黑仔安排出去。您哭两句闹闹就行,但不可大闹,皇上是顾忌着裴家,现在才没对您下处罚呢。” 第167章 凝秀反转 裴悦听到裴家时,便回过神来了。 确实,李长安现在带走黑仔是最好的处理,可裴悦心里还是堵堵的。 她觉得憋屈,就是无妄之灾。 “太子妃娘娘,您还是回去盯着皇后他们吧。东宫里的其他事,有殿下和奴才呢。”福子道。 裴悦深吸一口气,现在李长安帮着解决了一个麻烦,剩下的就是查清楚怎么回事,她看了眼福子,还是决定道,“今日的事,你们往向侧妃的身上查。我方才套了她两句话,这个事很可能和她有关系。” “奴才记下了。”福子觉得太子妃还是很有能耐的,不愧是裴家的女儿。就是可惜殿下不让他撮合了,不然这样好的姑娘,谁家儿郎也不肯错过。 裴悦点点头,刚转身打算走时,又停下,好奇问,“福子,你和听书,都是殿下亲自挑的人吗?” 她很好奇,明明都是李长安身边的人,却是天差地别的性格和脑袋。 福子“啊”了一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奴才和听书都是殿下挑的人,听书也有他的妙趣,是殿下身边很重要的人。” “是这样。”裴悦道,“待会等殿下回来时,劳烦你和殿下说一声,多谢他帮我这场,这份情我记下了。” “娘娘客气了,您是太子妃娘娘,殿下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一个没忍住,福子又往撮合了说。不过话说完也不后悔,这会殿下不在,太子妃娘娘若是有心,才会记着他的话,不然也是随时便忘了。 和福子说完后,裴悦再带着碧珠等人去找皇后他们。 等她快到院子时,碧珠眼利,看到不远处的树后躲了一个人,“娘娘,那不是凝秀吗?她躲在那里做什么?” 裴悦也不清楚,从凝秀到她这里后,很少在她跟前露面,倒是她会时不时问两句碧珠她们。 现在看到凝秀,裴悦想着凝秀是个胆小的,她现在也没空管凝秀的事,“先不管她了,咱们去找皇后。” 想来皇后和向欢欢,这会也说得差不多了。 但裴悦刚要进院子时,突然听到有人跑来,回头看到是凝秀,正狐疑凝秀要做什么时,凝秀突然跪下了。 凝秀生得黑黑小小,打小家里就没给吃饱,进了宫刚过一些舒服日子,但春嬷嬷死后,又处处被欺负。还是到了东宫后,才得以喘息。 “太……太子妃娘娘。”凝秀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紧张得身子在颤抖。 “你有什么话就起来说。”裴悦道。 “不是的,奴婢紧张得站不住。”凝秀就是到了东宫,这里的姐妹对她都很和善,但因为一直都被欺负,所以胆子还是很小。 裴悦看凝秀这样,心里不太舒服,给碧珠使了个眼色,想让碧珠去扶凝秀。 但碧珠刚朝凝秀走过去,裴悦就看到皇上跟前的喜公公带着人过来,便停了下来。 裴悦看到喜公公过来,心里想着应该是查到什么,便让凝秀先起来等着。 而喜公公确实是来找裴悦他们,让皇后和向欢欢也一起去正殿。 等他们到了正殿,便看到皇上沉着脸,堂下还跪着几个宫女和太监。 皇后先行礼,随后走到皇上边上,“方才依依醒过来一回,她听说孩子没了,哭得可伤心了。” 向欢欢也跟着抹眼泪,不过她的眼睛特别红,像是大哭过一场,“是啊皇上,依依表妹真的太可怜了。她还那么年轻,就要遭受丧子之痛,太让人难过了。” 寿王听此,“噗通”跪在,期期艾艾地哭道,“父皇,方才您也听到这些人说了,您得为儿臣做主啊。” 说了?说什么了?裴悦在想。 皇上眉头紧皱,原本满心期待第一个皇孙出生,但现在希望落了空,还要处理这一堆麻烦事,皇上心情烦躁。他抬手点了一个宫女,示意让那个宫女重复一遍刚才听到的话。 “皇上,奴……奴婢确实听到太子妃娘娘说……说不喜欢寿王妃,太子妃娘娘觉得应付寿王妃太累。让小禄子直接带着寿王妃去见向侧妃,而太子妃娘娘自个躲在屋里看话本。” 一个宫女说完,又有另一个道,“奴婢今日在园子里洒扫时,也听到银叶说黑仔天天被关着太可怜,说太子妃娘娘让她有机会就把黑仔放出去遛遛。反正在东宫里,没人敢反驳太子妃娘娘。” 银叶便是负责喂黑仔的宫女,刚出事时,裴悦就把银叶叫到跟前问话。 裴悦从没和银叶说过这样的话,现在听到,瞬间皱眉,“你胡说什么,我从未这样和银叶说过!” 但她刚说完,皇后就踉跄摔坐在地上,愣愣地望着她,“太子妃,亏本宫方才还信你,和你道歉。但本宫没想到,你……你行事竟然如此嚣?” 说着,皇后又懊恼地哭了起来,哭声很小,让人看着特别可怜。 皇上也看向裴悦,叹了口气问,“太子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裴悦只能跪下,但不等她辩驳,寿王便扑了过来,若不是有内侍拦住,寿王就要打到裴悦的身上。 “你这个狠毒的妇人,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分明就是你嫉恨依依,故意放出狗来吓人。你知道依依怕狗,所以才这般行事,你也太狠毒了!”寿王边说边骂,神情悲恸,“就算你有裴家撑腰,今日我也要一个说法!” 裴悦瞪大了眼睛,只是几个宫女的话,就把罪责安到她身上了? “回皇上,儿媳绝对没有要害寿王妃,还请您听儿媳……”不等裴悦说完,寿王一个茶盏就丢了过来,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其中一片碎瓷片飞向裴悦手背,当即划破裴悦娇嫩的皮肤,渗出鲜红的血珠。 碧珠看到后直抽冷气,等着寿王道,“寿王殿下,您就不能等太子妃娘娘说完吗?” “这里没有你一个贱婢说话的份,来人啊,掌嘴!”寿王双目猩红。 裴悦立马护在碧珠跟前,手背的伤疼得她更清醒,在她离开时,皇后和向欢欢肯定另外找人做了局,不然方才的宫女不会凭空说出那些话。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最后面的凝秀突然冲了出来,她说话还是磕磕绊绊,但跪下后,就大声道,“不……不是这样的,太子妃娘娘是……是无辜的,奴婢亲……亲眼看到是荷香去解了绳索。奴婢可以对天发誓,真……真的是荷香做的!” 荷香是向欢欢屋里的人,这话一出,向欢欢的脸瞬间白了。 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一瞬间,看向向欢欢。 第168章 一石多鸟 裴悦最先开口,看着向欢欢问,“向侧妃,荷香是你的人吧?” “是……是……”向欢欢仿佛舌头打结,被裴悦瞪得心底发虚。 但她知道,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承认,她求助地看向皇后。她方才和皇后保证过,说绝对没有把柄落下,可她却没想到凝秀这个死丫头竟然能看到。 皇后见向欢欢看过来,心里在破口大骂,面上却要露出疑虑,“太子妃,这个宫女是你身边的人,她自然要维护你。她说的话,我们如何能信?总不能仅凭一个人的话,就降罪于向氏吧?” 皇后现在连欢欢都不喊,改成喊向氏。向欢欢听得眉头直跳,忙跟着说是。 “回皇后娘娘,您说得对,自然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就像方才那两人的话一样,要说她们被人收买,故意害儿媳也是有可能。”裴悦的思路越发清晰,“既然说到了荷香,倒不如把荷香带下去审问。如果荷香真的是受了向侧妃的指使,想来也会得些好处吧?” 说完,裴悦就看着向欢欢。 她的那一耳光,可不能白挨。 别人不来招惹她,她也不会去招惹对方,但她父亲说过,吃了亏就要报复回来,他们裴家,从来就没有圣母心肠的大善人。 “太子妃娘娘,您不能空口说白话。”向欢欢咬牙看着裴悦,“荷香确实是嫔妾的人,但是嫔妾并没有指使荷香。” “那就等人去调查吧。”裴悦跪得膝盖都有些疼了。 就在这时,李长安从外边回来,他先去看了裴悦,再去回话。 裴悦听着李长安说已经处理完,虽然知道是李长安骗皇上他们,但心里还是有些许的难过。 看着李长安挺拔的背影,裴悦的目光不由柔和一些。 皇上等李长安行礼完后,就让人去找荷香,同时让人去搜荷香的住所。 荷香是向欢欢身边的宫女,在东宫里找个人,并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没过多久,荷香就被找到,侍卫直接拖到暗房审问。 荷香倒是嘴硬,一直说没有,就算上了刑具,十根手指全部夹道红肿,也还是坚持说没有。 暗房里,幽暗的烛光忽明忽暗,宫里审讯人的手段多着,有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你们冤枉好人,我和向侧妃都是清白的。”荷香还是坚持这么说。 但这时,有侍卫又拿来几样首饰,说是从荷香屋里找到的。 “荷香,这些首饰可不是你能有的,你又不是向侧妃身边最亲近的宫女,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你这种首饰吧?”侍卫突然冷笑,“还是说,这些就是向侧妃指使你做事的赃物?” “没有,你们冤枉我,娘娘并没有给我这些,是她……”荷香脱口而出后,惊恐地瞪大眼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紧紧抿住嘴不肯再张口。 而侍卫听到荷香吐露了一句,就知道荷香藏了话,这下动起刑罚也就不用有后顾之忧,只要能逼供出来,怎么狠就怎么来。 与此同时的正殿里,许久没人开口说话后,殿中的气氛渐渐尴尬。 裴悦这会也有点忐忑,她坐在李长安边上,嗅到李长安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才稍稍镇定一些。 但想到现在的脖子不是她的人在查,她还是定不下心。 她的掌心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珠,低头去看时,瞧见一方帕子被递了过来。 抬头去看,见是李长安递的帕子。 裴悦愣住片刻,没有去接帕子,等她回过神时,李长安已经拿着帕子,在一点一点地帮她擦手。 隔着丝滑的手帕,裴悦却还能感受到李长安指腹炙热的温度,掌心被轻轻地擦干,微风拂过,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凉爽。 李长安最后把帕子放在裴悦手中,他的动作不大,转身时再坐直,目光并没有在裴悦身上多停留。 裴悦慢慢抓紧帕子,等她再用余光扫视四周时,就发现向欢欢敌视的目光。 过于是她自己不曾深爱过一个人,并不能理解和感同向欢欢的所作所为。但有些事,她觉得即使是遇到了很喜欢的人,她也不会像向欢欢一样不择手段。 向欢欢这会的目光像淬了毒一般,等她意识到自己太过了,却已经盯了裴悦好长一段时间。 蒋依依的孩子,确实是她害的。 她觉得这是绝妙的一石多鸟的计划。 蒋依依那个人,怯弱,缺乏主见,根本不是当王妃的料,可皇后偏偏要扶持蒋依依当王妃,还那么幸运地怀了寿王的孩子。 向欢欢嫉妒,她觉得蒋依依不配有那么好的未来。 当然,她更嫉恨裴悦占有了太子所有的宠爱。 在太子眼里,裴悦什么都是最好,太子只喜欢裴悦。尽管裴悦高傲,裴悦目中无人,太子的眼里还是只有裴悦。 向欢欢觉得自己做得够多了,但太子还是看不到她的好,既然如此,她就毁了裴悦。 现在黑仔死了,还是太子亲手解决的,就凭这一点,裴悦和太子心里也会留下疙瘩,不可能再恢复如从前。 男人嘛,总会厌倦一个自高自大的女人,就算再美丽的皮囊,也不可能永远娇艳。 向欢欢算得很好,让蒋依依失了孩子,还能挑拨了太子和裴悦,同时得到皇后的一些信任,还有各种好处。 当然这些好处的前提是,她做这件事不会败露。 所以她找到了荷香,荷香是她陪嫁来的宫女,荷香的家人都捏在她手中。所以即使荷香出点什么事,荷香也绝不会出卖她。 只要荷香不松口,这件事就怪不到她身上,她还是可以全身而退。 向欢欢想到这里,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看到有侍卫进来,向欢欢心想裴悦待会肯定会失望的,就算皇上顾忌裴家,不敢重罚裴悦,但裴悦从此往后,在京都的名声也臭了。 心里这么一想,向欢欢的唇角不自觉地弯了点。 可是等侍卫开口时,向欢欢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侍卫站在堂下,低头和皇上回话,“启禀皇上,宫女荷香已经招了,确实是向侧妃以荷香家人为要挟,要荷香放出黑仔,并引诱黑仔去找向侧妃和寿王妃,打算把此事嫁祸给太子妃娘娘。” 第169章 以牙还牙 “你胡说!荷香不可能出卖我的!”向欢欢冲了出来,抓住侍卫的胳膊摇晃,“是不是有人逼你这么说?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更没有收买荷香!” 皇后看向欢欢乱了分寸,沉声道,“向氏,你注重点皇家仪态!” 被皇后这么一说,向欢欢才发觉自己失态到和侍卫拉拉扯扯,赶忙松开手。 向欢欢给皇上皇后跪下,磕头道,“皇上,嫔妾冤枉啊!” 皇上听得心烦,处理一个向欢欢,倒是比处理裴悦要简单,根本就不用顾忌什么。 “住嘴,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皇上凶完向欢欢,又问侍卫有没有证据。 侍卫又送上几样首饰,“经确认,这些首饰确实是向侧妃的,在荷香那里找到。荷香也因此说漏嘴,最后交代了所有事。这是荷香的口供,还请皇上过目。” 皇上看了眼口供,摔了首饰,质问向欢欢,“蛇蝎妇人,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 向欢欢还是摇头说她没做,她确实没给荷香首饰,这些首饰,她也不懂怎么回事。 向欢欢原本是打算,等事情告一段落,再解决了荷香。现在人证物证都有,面对皇上的滔天怒火,向欢欢有苦说不清。 “皇上,嫔妾真的是冤枉的。”向欢欢哭诉道,“嫔妾可以对天发誓,嫔妾真的没有给首饰收买荷香,如果嫔妾说谎,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够了!”皇上不愿再听,“向氏心思狠毒,胆敢谋害皇嗣,并陷害太子妃,罪该万死。来人啊,把向氏拖下去,打入天牢。剥夺封号,三日后处死!” 皇上在这里耗费了大半日的时间,早就不耐烦了,能用一个向欢欢解决这个事,皇上迫不及待地下了决断。 一听皇上要处死自己,向欢欢惊呆片刻,在侍卫来拖她时,她拼命地挣扎想躲开。 但她哪里比得过侍卫的力气,没两下就被抓住。 “太子殿下,殿下!您帮帮嫔妾,这天底下,只有嫔妾是对您真心的啊。”向欢欢哀求地看着李长安,用全身的力气嘶喊,“殿下,您不能那么狠心啊。嫔妾做这些,可都是为了您。您怎么可以不看看嫔妾,殿下!” 李长安没有回答向欢欢的话,反而转过头,移开了视线。 向欢欢被拖过门槛,在这一刻,她深刻地感受到绝望,但是太子却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不肯给她。 向欢欢彻底绝望了,她开始狂笑,疯狂地大笑,咒骂裴悦,“裴悦,你个狐狸精,你这般陷害我,你会不得好死的!我要诅咒你,永远不得所爱,终有一日被抛弃。裴悦,你……” 随着向欢欢被拖走,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殿中没了向欢欢,立马安静下来。 皇上见事情有了结果,正打算要走时,裴悦却委委屈屈地跪下了。 “皇上。”裴悦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了眼皇上,目光又转到了皇后那,“今日的事,对儿媳来说,就是无妄之灾。儿媳自问恪守规矩,从不敢做逾矩的事。但平白无故遭此磨难,心里实在委屈。” 扮演小可怜这种事,裴悦是和皇后学的,特别是语气,她拿捏的也是皇后的那个语调。 说着说着,裴悦还真流了两滴眼泪,“儿媳知道皇后娘娘是心急,才会打了儿媳。可黑仔就这么死了,那是儿媳弟弟亲自给儿媳挑的狗,儿媳一点一点地把它喂大。如今水落石出,儿媳也能得以申冤。不过这个事,到底是在东宫发生,儿媳愿意为了寿王妃那个没出世的孩子,还有黑仔,去皇陵祈福一年。” 上次说半年,皇上只给了一个月的假。裴悦现在说一年,想着皇上应该会给半年吧。 她的这一番话,既表达了她的大度,又和皇上暗暗告状自己被打。皇后向来仁爱,宫里人说到她都是菩萨心肠,但现在却打了她,也算是扎皇后一刀。 在裴悦还没说完时,皇后的面色就不太好看了。 但不等皇后开口,李长安也跟着跪下,“父皇,悦儿平白无故受此磨难,儿臣着实心疼。还请父皇允许,让儿臣陪悦儿一块去。” 本来一个裴悦,就够皇上头疼,现在太子又说这种话,皇上当即又想骂人。 皇后知道她再不开口,皇上就要发怒,急忙忙地走下台阶,到李长安和裴悦跟前,很快挤出两滴眼泪,“你们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要折煞本宫吗?” 她拉住裴悦的手,“悦儿,是本宫不好,不该没查清楚就对你动手。你这孩子也是,当时知道本宫在气头上,也不劝劝本宫。” 听听,皇后可真会说话。裴悦心想。 皇后说完裴悦,又回头看眼寿王,“长俭,你快扶起太子,你们是亲兄弟,可不能因为一个小人,就伤了兄弟感情。平日里,你们兄弟俩不是最好的吗?” 寿王立马明白母后的意思,过来要扶李长安。 李长安转头和裴悦对视了一眼,李长安以前觉得裴悦不是个特别会说的人,但刚才听到裴悦说的那些话,倒是和皇后的水平差不多,故而现在去看裴悦的意思。 裴悦扶着皇后缓缓起身,皇后都亲自扶她了,再不起来就显得她矫情了。不过她可不打算就此罢了,“皇后娘娘说得对,是儿媳不好。您是长辈,就算是平时,您给儿媳立规矩都是应该的。儿媳只……只是伤心,不过没关系,等过段时间,总能安抚失去黑仔的伤痛,您说是吗?” 李长安在心中默默给裴悦鼓掌,这一招,以前都是皇后对他用,他一直都拿皇后这个没办法。现在裴悦是以牙还牙,还更胜一筹。 看到皇后眼中闪过一抹不悦,李长安心中的小人儿更欢快了。 就在这时,小禄子进来通传,说裴首辅和裴夫人来了。 第170章 实际一点 消息从东宫传到裴家,裴夫人再叫人找裴阙,这里的时间就要花费上好多。 听到父亲和母亲来了,裴悦已经收住的难受,这会却酸了鼻头。 在场的人都知道,等裴阙一来,事情又难办了。可他们都到了东宫,又不能拦着不让进来,皇上只能无奈摆手,“带他们进来吧。”再去看其余等人,“都坐吧,事情已经结束,皇后也别说其他了,寿王妃还需要你照顾。” 皇上说事情结束,便是不想再生事端。点到皇后时,皇后心中猛跳,却只能强装镇定。 没过多久,裴阙和裴夫人便到了,他们先行礼拜见,再一同跪下。 “听闻寿王妃在东宫小产,微臣和夫人恰好经过附近,便想着来看看。不知这事,可调查完了?”裴阙刚进门,就看到了裴悦脸上的红印。他从来都没碰过的女儿,今日却被打,袖中的五指握紧成拳。 “都结束了,朕已经下令处死向氏,此事和太子妃无关,裴卿还是快些起来吧。”皇上很心累,他重用裴阙多年,深知裴阙死穴,最不能动的,就是裴阙的家人。 “既然和太子妃无关,不知太子妃的脸颊是怎么回事?”裴阙知道皇上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他都特意来了,就不管皇上高不高兴,毕竟他现在很不高兴。 皇上偏头看了眼皇后,皇后这下是骑虎难下,和一个臣子认错,有失颜面,但这个臣子又是当朝首辅裴阙。上一次,寿王引得裴阙连连针对蒋家,害得蒋家被皇上训斥好几次。 “是本宫太冲动了。”皇后很想笑得端庄一点,但她这次真的很勉强,“寿王妃小产,又是太子妃的狗吓的,本宫想着,东宫到底不是养狗的地方。” “东宫里能不能养狗,并没有写进宫规里。只是从王侧妃到向氏,都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人,寿王府风平浪静,东宫一事接一事,到底是微臣的女儿不如皇后娘娘的侄女能管家。”裴阙语带嘲讽,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他敢说,其他人可没这个胆量,也没这样的底气。 王淇和向欢欢都是皇后挑的人,可入东宫不到一年,就接二连三地出了事。裴阙这是嘲讽皇后存了私心,故意给太子挑不好的侧妃。 皇后咬紧牙关,她刚被裴悦暗讽了,现在又被裴阙质疑,重点是她确实被裴阙挑出了不好的地方。 皇上也沉眸看向皇后,目光幽幽。 “皇上。”皇后红唇下抿,委屈地道,“当初挑人,臣妾也是给您说过的,臣妾并无私心,也不是故意的啊。” “皇后没有私心,太子妃也是不是故意的。”裴阙让语气尽量平淡一些,“事情都是造化弄人,也确实是这样。”他又看向皇上,“皇上,今日的事确实有着各种意外,造成了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局面。皇上,既然太子太子妃夫妻恩爱,倒不如成全他们,若是再多事塞人,怕是悲剧还会上演。” 裴阙是臣,皇后室主子,裴阙不能开口让皇后认错,所以裴阙的意思是要皇后以后不要塞人了。 今日的事情总要过去,皇后不能安排东宫的事,既是给太子腾出空间,也能让裴悦少了诸多麻烦。同时,别人对皇后这个继母,也会开始心存疑虑。 打蛇打七寸,什么禁足一个月,或者思过抄佛经这种事,裴阙觉得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来点实际的。 听到这话,皇后的脸色立马有些挂不住。 裴悦则是默默在心中为父亲鼓掌,她父亲,果然够霸气。 皇上听裴阙这么说,便知道裴阙这是愿意松口,但是有条件。这个条件对他并不难,当即表示道,“裴卿说得对,太子和太子妃恩爱,往后东宫的事还是太子妃多多操心。皇后有宫里的事要打理,确实太累。” 听皇上都这么说,皇后还不能生气,得笑着说多谢皇上关心,“还是皇上心疼臣妾,往后就辛苦太子妃了。” 裴悦起身回话,“这些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事情说到这里,大家伙也差不多该散了。 就算再不情愿,皇后也还是和寿王,去带寿王妃回坤宁宫。 等皇上皇后这些人一走,东宫里便没了其他人。 裴阙再看李长安时,目光便不怎么友善,“你跟我来。” “父亲。”裴悦鲜少看父亲脸色那么难看,有些担心,但她刚开口,父亲就让她别多话。 裴阙带走了李长安,殿中只剩下裴悦和母亲。 裴夫人心疼地看着裴悦的脸颊,薄唇轻启,“很疼是吗?” “一开始是很疼,现在倒是还好,其实我有往后缩一点。”裴悦的手被母亲握住,感受到母亲掌心的温暖,裴悦心里也暖暖的。 “今日这一巴掌,你父亲已经记下了。”裴夫人看女儿笑,反而更心疼,“皇后这人,总是笑盈盈地对人,实际上心忒坏。现在也好,她不能插手东宫的事,你把那些不顺眼的,全都打发了。这往后,东宫里你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子。” 没有了皇后的掣肘,裴悦想处理谁都可以,不用像之前一样,左右顾忌。 裴悦点头说是,“没了向欢欢,东宫确实会少很多是非。” “那个向欢欢,就是皇后故意挑来惹事的。”说到这个,裴夫人就很气愤,“今日还是菊芳来报的信,如果我们没来,你就要受苦了。不枉我培养她们几个,倒是有些用处。” “是啊,还是父亲厉害。不过向欢欢到最后,也不承认用收拾收买荷香,这一点,我觉得倒是挺奇怪?”裴悦想不通这个,向欢欢一再强调这点,看着不像是假话。 这是叶竹走了过来,弯腰小声道,“那收拾是秋和偷偷放的,如果不露出一些破绽,荷香被向氏捏了把柄,绝对不会招供。向氏设计陷害您,当时情况又紧急,秋和便来不及和您商量,这才擅自行动,还请您不要怪罪秋和。” 第171章 拒绝求见 裴悦自然不会怪罪,就是讶异去秋和的行动力。 裴夫人看女儿愣住,帮着解释道,“叶竹和秋和都是裴家精心挑出来的,她们和梅兰竹菊又不一样。这些手段你以前不知道也正常,不过你在这宫里过日子,总是要懂一些。慢慢的,你也就知道了。” “女儿其实明白的。”裴悦听完母亲说的后,娇娇地靠着母亲撒娇,“我是大姑娘了呢。” “大姑娘可不会那么爱撒娇。”裴夫人哈哈笑了下。 裴悦抱着母亲不放手,过了会,才想到被父亲叫走的李长安,有些担忧地问,“母亲,父亲不会把太子叫去训话吧?” “你担心太子殿下?”裴夫人问。 “倒也不是担心,就是怕父亲骂太狠,太子以后记恨怎么办?”裴悦道。 “哈哈。”裴夫人笑着用手指轻轻点下裴悦的额头,“你就放心吧,你父亲为官多年,不会那么没分寸的。” 与此同时,侧殿中,裴阙已经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殿下可知,这件事的祸源也有你的原因?”裴阙看着李长安,想到第一次见李长安时,瘦瘦小小的一个人,那会反而更可爱一些。 李长安抿唇不说话。 “你要天下,就放下一切底线地去要。倒但是殿下底线太多,气性太高,这样难成大事的。”裴阙叹气道。 如果李长安是他真的女婿,裴阙就不会说这种话,但在他眼里,他和李长安,还是君和臣的关系。 “冀州矿山,您没得到最大的好处,幽州案,您也是擦了个边。到最近的户部案,殿下能用的人太少,有了机会,却也安插不进去人。” 李长安就像一叶孤舟,他的母家不在京都,这么些年,也没特别厉害的人出现。而且培养的学子,大多刚科考完,朝廷里的中流砥柱,除了裴家,李长安就没一个能用的。 顶多一些守旧的老臣支持李长安,可支持与追随又是两回事。 裴阙的话说得直接,他今日也实在没功夫兜圈子。 “还请岳父赐教。”李长安知道裴阙是为了他好,所以愿意请假。 “你要权,就会有所改变。但你一变,在寿王他们的眼中,就会盯你更紧。”裴阙分析道,“其实户部的事,您已经打开一个口子,但京都里的人太复杂,你也可以把手伸到京都外。并不是手下所有的人都是心腹,上位者,要最懂得看人,用一个人,并不代表您要和他推心置腹。” 怕李长安一下子听不进去,李长安特意顿了下,抿了口茶,再继续道,“蒋家在京都盘踞多年,之前借着皇后和寿王的势,不是您一时半会就能打压的。殿下的心思,得再放大一点,不仅仅是从蒋家入手。” 今日和李长安说那么多,裴阙也是希望李长安能快点有所成就,李长安强了,裴悦才能跟着不受欺负。 裴阙说了那么多,起身道,“今日就说这些,今年的秋收马上就要来了,殿下可得好好盯着。如今皇上正当年,您处处惹皇上生气也不见得是好,到底是父子,能缓和就缓和一点关系。” 这一点,李长安知道有道理,但他可能做不到。 冷了多年的父子关系,哪里说缓和就能缓和。 裴阙看了眼李长安,最后说了句,“想想你的天下。” 从侧殿出来后,裴阙再去找了裴悦母女,看到裴悦的脸上涂了药,眉头皱得更厉害。 “父亲。”裴悦轻柔柔地唤了一句。 “往后把东宫弄干净一点,你自个也舒服一些,别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你是裴家的女儿,要硬气一些才是。”裴阙虽是板着脸,语气也不太好,裴悦却能听出温柔。 一家子在一块,气氛很快就轻松一些。 李长安从院子外经过时,只是驻足停下片刻,并没有进去。 “殿下,您不进去看看吗?”福子问。 “孤进去了,他们就不会这样笑了。”李长安说话时,步子又快了些许。 福子得大步才能跟上主子,心里不由替主子感到惋惜。 寿王妃小产是大事,当天就传得许多人都知道。 向家人得知这个事时,向欢欢的母亲当场晕死过去,他们求到蒋家,但被告知帮不了忙时,向欢欢母亲当场就骂起小姑子,非要拿她女儿去东宫当棋子,现在换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一时间,向家和蒋家闹得也不好看。 皇后得知后,又不敢现在插手管,只能派人去敲打两句。 裴悦每日都能听到这些事,碧珠是个爱打听的,听到什么话都和她说。 她要是向欢欢母亲,也会闹,就是不知道,皇后这两日还睡得安稳不安稳。 在向欢欢被处死的前一天,牢里传来消息,说向欢欢想见裴悦最后一面。 “确定是我,而不是太子殿下?”裴悦不敢置信地问小禄子,看小禄子点头后,问,“她要见我做什么?” “没有说,只是说想见您。”小禄子道。 “那我不见。”裴悦没那个闲工夫去牢里看向欢欢,本来就没交情,一直都是敌人的两个人,她要是去了,向欢欢肯定要说一些咒骂的话,“我辛苦跑一趟,她嘴里却吐不出好话,我才不要去见她。人都要死了,没必要再见。” 小禄子听完主子的话,就去传了话。 牢里的向欢欢,眼窝深陷,已经两晚没睡觉了。 两天里,她仔细回想了自己的一生,从出生到现在,她也曾有过无数好评,可怎么就沦落到今日的地步呢? 是她错了吗? 真的错了吗? 向欢欢反复地问自己,却又猛然坐起,“不,我没有错,我何错之有?错的是皇后,是裴悦!” 她对着牢外大喊,“来人啊,我要见裴悦,我要见太子!” 过了许久,等向欢欢的嗓子都喊哑了,才来一个狱卒,不耐烦地吼道,“吵什么吵,太子妃娘娘不见你,太子也不见你。明天就要去见阎王,这会还不知好歹。再吵吵,断头饭也别想吃了!” “你说他们不见我?他们为何不见我?”向欢欢想问问裴悦,为什么老天把所有的好都给裴悦,可裴悦不见她。 她心中的怒火,如山井喷发,却被关在这个狭小而黑暗的牢中。 “裴悦,你这个贱人,你会不得好死的!”向欢欢发疯似地拍地,哭喊道,“我要诅咒你永生永世,都不得好过。” …… 向欢欢一直在骂,可这样的骂声,裴悦是一点都听不到。 裴悦拒绝了向欢欢的求见,让几个宫女拿来了花名册,正在看要处理掉哪些人。 第172章 牵牵手呀 向欢欢被处死那日,裴悦依着这段日子,梅兰竹菊她们对东宫的观察,谁办事懒散,谁又是鬼头鬼脑的,又或者是皇后还是谁的人,裴悦一起送走了。 有个吧不服气的,裴悦倒是没给情面,搬出皇上的话来压。 一天下来,算是把东宫里别有心思的人处理了八成,剩下两成,都是些做事比较严谨的,一时半会处理不掉。 不过能处理了八成,裴悦也很舒服了。 没了那么多的眼线,至少她的院子里都是自个的人,在院子里过得可以自在得多。 夜里洗漱完时,裴悦已经身心俱疲,准备躺下时,见碧珠目光犹豫,问,“你有什么就想说,咱们那么多年,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的?” “也不是不能说。”碧珠听主子这样说,帮主子打起帘帐,一边道,“今儿个向侧妃被处死时,一开始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听到人说怪瘆人的。” “念叨我做什么?难不成她还想阴魂不散?”裴悦心烦地撇嘴,“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她,更何况是死了。念叨就念叨吧,随她去,反正人都死了。” “您是不怕,但是怕宫里人乱说,因为已经有人说向侧妃死不瞑目,可能会化成厉鬼。”说到这个,碧珠不由往四周看了一圈,“当时正好被太子殿下听到,把议论的人都罚了三十板子。” “太子?”裴悦啧了声。 碧珠点点头,“就是太子。” 话音刚落,红霞就在外边敲门,说太子殿下被听书背着回来了。 裴悦把红霞叫进了屋里,问,“怎么要背?” “好像是喝醉了,娘娘,您要不要过去看看?”红霞抬头瞧了眼主子,又道,“奴婢瞧着,殿下今儿醉得厉害。” 裴悦鲜少看到李长安大醉,便点头同意了。 重新穿好外衣,走到屋外时,清爽的夜风扑面而来,到李长安屋子时,虽然福子和听书已经帮着换了衣裳,裴悦还是能闻到淡淡的酒味。 福子过来迎接,“参见太子妃娘娘,奴才们刚给太子殿下灌了暖胃的汤药,殿下这会还睡着呢,今儿个怕是不会醒来。” “殿下今日是去赴宴吗?”裴悦好奇问,不然怎么会喝那么多酒。 “并不是,只是晌午遇到了向家人,后来又见到寿王殿下,这才心情不太好吧。”福子道。 裴悦听到向家人,便知道他们没什么好话说给李长安听,进屋时,看李长安已经熟睡,裴悦瞧了一眼,李长安的面颊红得厉害,用手背碰了碰,触感能烫人。 “真没事吗?”裴悦回头问福子。 “回太子妃娘娘,御医是说没事的,醉酒后大多会身体发烫,等酒醒了便好。”福子见主子睡得香甜,不由替主子惋惜,这么好的机会,主子却在睡觉。 裴悦听福子说没事,这才慢慢起身,但没等她站直,就发现自己的裙摆不知何时被李长安攥在手中。 她轻轻拽了下,没有用,又用了点力,还是不行,只好用手去掰李长安的手指。 只是裴悦刚碰到李长安的手指,就被滚烫的触感吓了下,再去掰时,却突然被李长安拉住手。 裴悦温凉的掌心,被李长安紧紧握住,没多久,裴悦便感受到掌心出了汗。 “殿下?”裴悦试着皱眉喊了声,却没什么用。 她起身凑到李长安的面颊前,又唤了一声殿下,却听到李长安很轻地喊了一声“母亲”,讶异时,看到李长安的两道浓眉微微皱着,模样好似有点委屈。 第173章 太子出征 听到李长安喊母亲,裴悦的手不动了。 看李长安这个样子,裴悦突然觉得有些可怜。李长安的掌心有着薄薄的一层茧,倒是不硌人,就是让裴悦有些意外。 有内侍端来温水,准备帮李长安擦擦脸,但蹲在床沿,有些不方便。 “我来吧。”裴悦接过面巾,准备帮李长安擦脸时,看着李长安如山峰般高挺的鼻梁,还有红如胭脂的唇瓣,不由感叹道,“福子,你家主子倒是好颜色,他长那么大,应该被不少人夸过吧?” 福子小声说是,“不过殿下并不喜欢听这种话。” 裴悦一听就明白,因为外边人都说李长安只有脸能看,其他都不行,男人嘛,还是更希望被夸有才干。 帮李长安擦完脸时,裴悦才发现李长安已经松了手,起身时脚底有些麻,扶着碧珠才站稳,“你们好生照料着殿下,今晚找个细心的守着,若是有什么事,及时去请大夫。” 福子送裴悦出门,“太子妃娘娘也慢走,殿下若是知道您来过,他会很高兴的。” 裴悦没接这话,只是走远后,回头看了眼李长安的寝殿。 福子送完太子妃娘娘,再回到内殿,他不放心别人,亲自留下照顾主子。 到了丑时,李长安才被渴醒,扶着快要裂开的头,叫了声水,福子便马上端来温水。 “殿下,您还要吗?”见主子喝得急,福子问到。 “再来一盏。”李长安说话时,嗓子微哑,“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殿下,这会才丑时,您喝完再睡一会,离天亮还很久。”福子端来温水,等主子在喝时,还是忍不住道,“您刚回来时,太子妃娘娘来过一趟,还亲自帮你擦了脸。” 说完,福子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的神色,看主子没有皱眉,心里才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李长安喝完温水后,嗓子舒服了一点,起来解了个手,再躺下时,头还是很疼。 福子看主子要睡了,便轻手轻脚地往边上走。 “孤有做什么不该做的,或者说什么吗?”李长安突然开口。 “也没说什么,就是……就是您拉了会太子妃娘娘的手。”福子道。 时间在这会好似突然静止,直到一股轻柔的风吹来,李长安才“哦”了一声,翻身背对着福子,“你也去歇着吧,熬了半夜,孤这里没事了。” 福子应声说好,出去时,还是叫了个小太监来门口守着,若是主子有叫人,得麻利点进去伺候。 从丑时到天亮,并没有过多久。 不过,等天大亮,裴悦才起来。 身边没了旁人便是这样好,除了去请安的日子,都能睡个痛快。 “太子殿下怎么样了?”梳妆时,裴悦随口问了一句。 “说是已经出去了,想来没什么事。”碧珠道。 “醉成那样,今日还出去?”裴悦不解。 碧珠拿来热面巾,“说是皇上身边来人,让殿下快些过去,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听到是皇上喊人,裴悦不由想到皇上是不是又要责骂李长安,想到这个,裴悦又想到了李长安昨晚的那句“母亲”。 没了亲娘,继母又是个佛口蛇心的人,裴悦虽然没听李长安多说童年的事,但也知道李长安过得不好。 是太子又怎么样,有时候还不如外边的平头百姓自在。 “哎。”裴悦轻声叹气,转身吩咐碧珠,“你让人去炖点热汤,等殿下回来时,给他送去吧。昨晚喝得那么醉,现在肯定头疼。” 用过早膳后,裴悦打算回娘家一趟,但她刚让人准备礼物,小禄子就带来一个大消息。 “你方才说什么?”裴悦再次确认。 “奴才说,太子殿下要带兵出征漠北。”小禄子道。 “好好的,怎么要出兵漠北呢?”一个早上,裴悦不解好几次了,“漠北这些年,不是老实得多了?” 小禄子摇头说不懂,他只是一个奴才,哪里懂这些事,就是宫里刚传来的消息,而且皇上要太子尽快出发,所以才从仁政殿传来消息,需要裴悦帮着收拾行囊。 裴悦带着疑惑,帮李长安开始准备东西。 等天黑后,李长安才风尘仆仆地从外边回来,裴悦赶忙去找了李长安。 李长安刚回屋,正脱下外衣时,就听到外边有人喊太子妃娘娘,又忙穿上。回头时,便看到裴悦匆匆而来。 “殿下,皇上为何派你出兵漠北?这其中可有什么猫腻?我父亲知道吗?她怎么说?”裴悦想了一整日,也派人出去打听了,但找不到李长安,也没找到父亲,只好憋到现在。 福子带着两个端茶的内侍进来,笑着道,“娘娘坐下慢慢和殿下说嘛,您一次问这么多,殿下回答不过来的。” 裴悦这才坐下,然后望着李长安,等李长安回答。 李长安被裴悦看得耳根子突然有点热,他也坐下后,才开始道,“今年漠北大旱,牛羊死了一大批,他们已经多次抢掠我们的边境城镇。但凡被漠北抢过的地方,房屋被烧,妇女被凌辱,所到之处,留下一片狼藉和尸首。” 听到这里,裴悦忍不住插话,“他们也太过分了!” 晋朝和漠北已经多年没开战,现在漠北欺人太甚,晋朝自然也忍不下这口气。 李长安点头说是,他又继续道,“我们的使臣和漠北多次交涉后,漠北嘴上答应,却假扮匪盗开始抢掠。没有办法,只能和漠北开战。父皇原本打算御驾亲征,但父皇不在京都,朝臣们又不放心我来监国。” 若是皇上御驾亲征,朝臣们的意思,是想让寿王和太子一起监国。 可一山不容二虎,若是两个人一起监国,意见相左时,听谁的呢? 这么一吵,突然有人提出让太子代替皇上亲征。 太子乃一国储君,他出征,和皇上出征差不多,都代表了晋朝对这场战事的重视。 “那就让你去打战?”裴悦眉头紧皱。 李长安点头说是,“父皇觉得有道理,便也同意了。” “可你从没上过现场,让你去打战?”裴悦提高音量,心里觉得很没这个必要,“若是你在战场上有个好歹,他们就高兴了是吗?” 第174章 恭喜王爷 裴悦自己并不知道,她这会的脸色有多不好看。 她是想到这些话,便一股脑地全说了。 李长安看着气咻咻的裴悦,像刚发了的白面,脸颊肉鼓鼓的,他倒是笑了下,“圣旨已下,改不了了。” 他顿了下,又道,“岳父说我在京城没有自己的人,也开拓不出新的领域,倒不如上战场厮杀一回,若是挣得功绩,那也算是一种震慑。况且,这次舅舅也跟着一块去,还有大表哥。有舅舅在,我很放心。” 裴悦听到舅舅也会出征,心情又很复杂,一方面觉得舅舅能护住李长安,一方面又担心舅舅的安危。 舅舅每次出征,裴悦都会为舅舅祈福。 “哎,真改不了吗?”裴悦问。 李长安摇头,“若是寿王因此立功,我很可能被废。” 寿王本就比有些更好的声望,如果寿王大退漠北,朝中要废太子的声音怕是会更多。 李长安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事情并不算差,不如多想想好处。 “如今你在东宫也自在一些,等我出征后,你除了初一十五的请安,其余时间避开皇后就好。”李长安叮嘱道,“其余的人,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有岳父岳母在,一般人不敢惹你的。” “这个我知道。”裴悦深吸一口气,淡淡的眉毛无奈地舒展开,“殿下,您一定要保重。” 李长安点头说会的,裴悦的关心,让他觉得有点突然,不过心情还是不错。但听到裴悦后边一句,脸上的笑容又僵住。 “我可不能当寡妇啊。”裴悦又补充道。 李长安也跟着深呼吸,“放心吧,不会让你当寡妇。”说完,他又重复了一遍,再次肯定地道,“绝不会让你当寡妇。” 随着二人的谈话,夜也深了,裴悦注意到时间后,便告辞回去。 她觉得老天爷蛮不公平,有的人这样,有的人又那样。即使是同一个爹的孩子,也有着天差地别的待遇。 哎。裴悦今晚只想叹气。 躺下后,裴悦闭上眼睛,就想到战场上的事,辗转反侧后才睡下。 从整兵到出发,前后只用了三日。 李长安离开那日,裴悦一路送到城门外。 看着大部队离开,裴悦坐在马车里还有种落叶凋零的伤感。 裴霖瞧姐姐恹恹的,不由哼哼道,“瞧你这个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太子假戏真做了。” “去去去,你当弟弟的,怎么调侃起姐姐的事?”裴悦瞥了裴霖一眼,伸手拍了下裴霖的额头,“再多话,我把你丢下去!” 裴霖不服气地撇撇嘴,眼睛转了转,还不甘心,“姐,你说实话,你不会真喜欢上太子了吧?” “没有没有,真没有,你想什么呢?”裴悦气了,怎么别人家弟弟都乖巧可爱,偏偏到了她这里,弟弟不像弟弟,反而像个老哥哥。 “没有就好,太子的背景太复杂,你不会喜欢的。”裴霖很为姐姐考虑道。 李长安带军出征,东宫里没了其他主子,裴悦打算回裴家一趟。不然自个待在东宫里,也多没意思。 马车要拐弯时,便慢了下来,但刚拐过去,就和迎面而来的另一辆马车撞上。 剧烈的撞击,让裴悦往后猛地倒下,裴霖则是向前甩去。 “怎么回事?”裴霖没好气地问。 叶竹说是和别人家的马车撞上,车轱辘坏了。 裴霖不耐烦地掀开帘布,正准备问谁家马车时,对方先下了马车道歉。 “实在对不住,我家马儿受了点惊吓,实在不好意思。”说话的人忙着道歉,抬头才看到裴霖,“哟,是裴家小哥儿,在下向章,你家马车的损坏,我都会赔的。” 裴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向章两个字,只觉得耳熟,倒是裴悦先想到向章是谁,这不是向欢欢的亲哥哥吗? 想到向欢欢这个人,就算向章这会恭敬有力,裴悦也不想多来往。 她小声和裴霖说不用,“咱们别和他纠缠,早些回裴府吧。” 裴霖也不在意那点修马车的钱,见对方又有礼貌,便和向章说了不用。 “不不,是我的错,应该给补偿的。”向章坚持拿银子出来,裴霖无奈,回头求助姐姐。 裴悦只好出声,隔着马车的木板和向章道,“向公子不必客气,一点小事而已。你有事就先走吧,我们也要回去了。” 向章听到裴悦声音时,明显地愣了下,随后说了句好,再上马车离去。 裴悦和裴霖只能等叶竹找来另外的马车,再回裴府。 等裴悦他们离开,向章的马车才从附近的小巷出来。 “爷,这个太子妃倒是真绝色,方才只是一眼,小的就觉得跟仙女一样。”向家小厮和向章惊叹道,“难怪太子那么宠爱……诶!” 小厮还没说完,就挨了向章一耳光,“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就那样的骚狐狸,我呸,你还好意思说仙女?” 小厮被打得蒙圈,但马上改口道,“是是是,您说得对,太子妃比不上咱家姑娘,是太子有眼无珠,猪油蒙了心。” 挨了这一巴掌,小厮深深懊恼自己只顾着想太子妃美,却忘了死去的姑娘。 “你记住了,裴悦比不上我妹妹半根寒毛!”向章甩下布帘,怒气冲冲地凶道,“去寿王府!” 方才在路上看到裴家马车,向章就是故意让人撞上去的,就是可惜没把裴家马车撞翻。 他妹妹死了,全怪裴悦和太子,而他们向家,只能哑巴吃黄连,因为这是皇上下的旨意。 向章的马车到了寿王府后,他下马车时,立马换上笑脸,由寿王府的小厮带着去正殿。 寿王正在煮茶,看到向章进来,倒是没意外,从向欢欢死后,向家人和他来往就更密切了。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向章先是恭贺,再请安行礼。 “你说笑了,是太子出征,又不是本王,本王有什么好喜的?”寿王轻飘飘地说完,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坐吧,咱们坐着说话。” “多谢王爷。”向章双手接过寿王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惊艳道,“这是今年的大红袍吧?真香啊!” “是的,今年上贡的大红袍统共就十罐,本在这里只有两罐,倒是让你赶上好时候了。”寿王笑道,“你还没说,恭喜本王什么呢?” “自然是太子出征这种好事。太子无能,到了战场,指不定回不来呢。就算平安躲过战事,但战场刀剑无眼,指不定啥时候就丢了性命呢。”向章笑眯眯地道。 只要太子死在战场上,皇上想查,也查不出具体谁害的。等太子一死,东宫的宝座,便是寿王的囊中物了,这便是向章恭喜的目的。 第175章 一封家书 “这话可不能乱讲。”寿王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轻飘飘的一句,向章听了还是笑嘻嘻的。 “是是是,王爷教训的是。”向章陪笑道,“今儿个,我见到太子妃了。” “哦,怎么了?”寿王听到太子妃三个字,才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向章。 “没怎么,就是马车互相撞了一下。听闻太子妃好颜色,这么好的绝色佳人,如今太子不在东宫,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向章笑容带了点猥琐,说完后,便低头喝茶。 太子妃一人在东宫,最容易出名节问题,若是太子妃名节有问题,岂不是打脸太子和裴家。 寿王也知道这里头的好处,可是之前被裴阙弄得现在还害怕,但是又想要报复一把,眼珠转了转道,“你倒是会说,太子妃能怎么样?” “这就很多说法了,出门被流浪汉抱了,落水被人看到……都是说法。”向章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寿王,再道,“您想想,太子妃喜欢出门玩,可多机会了。” 寿王觉得确实是这样,“那就看你的安排了,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呢。本王这个皇嫂是天姿国色,若是你能尝一尝,那也能快活半年。” 这一次,寿王不打算自个出手。向章愿意做这事,成了,他就解气;不成,那也是向家在怨恨裴悦和太子,而不是他寿王做的事。 “好嘞,一定不让您失望。”向章得了寿王的意思,心里越发得意,已经在盘算,接下来的日子要如何打算。 可是让向章想不到的事,往后的一个月里,裴悦除了进宫请安,便再也没出门过。 裴悦回娘家时,父亲特意交代过,李长安出征后,别人眼中她就是孤家寡人。想要日子过得自在,便少出现在大众的眼前。 虽说一直待在东宫比较无趣,但总比出门惹麻烦的好。 想到出门可能会有诸多事,倒不如守在东宫里,每日和宫女们喝喝茶,打打花牌,日子倒是逍遥又自在。 她那么舒服,也有人不可以看她那么高兴,只不过皇后不好和她起争执,皇上近来一个月只去坤宁宫歇过一晚,皇后不敢在这会生事。 期间裴霖和贺皓也来看过裴悦,故而裴悦也不是一个人。 又过了段日子,等贺皓再次来东宫后,外边开始传起流言。等裴悦知道时,已经是过了一段日子。 这日裴悦站在树下,看着满树枯黄的树叶,正在感叹时,碧珠气冲冲地过来。 “你怎么了?”裴悦问。 “还不都是因为那些乱嚼舌根的,一群该下拔舌地狱的肮脏货,自个脑子里是脏的,看其他人才会不清不楚。”碧珠愤愤吐槽。 “你在说什么?”裴悦没听明白,但是看碧珠气成这个样子,好奇问,“该不是,你听到什么有关我的话了吧?” “自然是……”碧珠刚开口,瞧见叶竹眉头轻拧,但她忍不住,还是把听到的都和主子说了,她打小跟着主子长大,在主子跟前她不会隐瞒任何事,“这段日子,贺世子不是多来了东宫几日,外边就有流言,说您和贺世子本是青梅竹马,但被强行拆散。如今太子殿下北上征战,正好给了您和贺世子相处的机会。奴婢听到这种话时,就想撕烂那些人的嘴,一个个的都要烂嘴巴!” 裴悦听了也觉得离谱,她和贺皓走得近,又不是突然的事。 再说了,如果她和贺皓早有情愫,父亲母亲早就给她订婚,何必一直拖着,等个让人发愁的赐婚来。 “外边传这个话的人多吗?”裴悦问。 碧珠摇头后,又点头,“想来是有不少人在说,不然也不会传到奴婢的耳朵里。” “有道理。”裴悦沉着脸点头,“叶竹,你去查查,这个话从哪里传出来的。突然传出这种流言,应该不是意外,想来是有人故意为之。若是查到了,先回来和我说一声,我来想法子处置这人。” 裴悦不喜欢被冤枉,更不喜欢别人拿她家人来伤害。贺皓对她而言,就是家人一样的存在,虽然没有血缘,但就是最亲的兄妹关系。 叶竹领了话去查人,裴悦没了逛园子的心思,便回了屋子。 她刚坐下,小禄子拿了一封信进来,说是太子殿下的家书。 “给我的?”裴悦确认道。 “是的,上边写着太子妃亲启。”小禄子把信放到了桌上。 听到是给自己的,裴悦这才拿起信封拆开,薄薄的两页纸,她看得很慢。 信上的内容不多,从李长安离开京都后开始写,从到了哪里,吃了什么,又见了什么人,不像是书信,倒是像记录着李长安的日常。 裴悦看了两遍,没发现有藏头,也没有藏尾,就是很简单地记录了李长安做的事情。 她有些不解,“只是这些事,有什么好写的?” 碧珠问什么事,裴悦说只是生活琐事。原想着李长安可能会写点重要的事,不曾想却是这些事。 裴悦不明白,李长安自己其实也不懂。 从京都出发已经一个多月,越往北,植被就越少,路途中安旭和他说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事。 看到安旭写家书时,李长安不由想到了裴悦,他拿笔多次,却也不知道该写什么。 他不想写跋山涉水的艰辛,因为写了,裴悦也不能做什么,反而让人担心他。安旭的那些思念的话,李长安也写不出来。 写写改改,浪费了好些信纸,李长安在看到听书给福子写信时,这才得到启发。 写完后,又纠结了一段时间,才寄出。 一个多月过去,李长安到了和漠北都城最近的晋朝地界,安旭说会再次和漠北交涉,但漠北很可能不会答应他们的条件,所以让李长安明日格外注意。 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枯黄的草地,李长安还是头一回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原来真有地方是种不了稻谷和小麦的。而且再往远处看,有些地方连枯草都没有,而是黄沙一片。 “殿下。”安旭也走上城墙,“您下去吧,头一回来这里,多数人会流鼻血。城墙风沙太大,您刚来受不了的。” 第176章 城门交涉 “舅舅不必如此为孤担忧,孤既然来了这里,便不是来当吉祥物的。”李长安道。 安旭哈哈笑道,“微臣明白,殿下有抱负是好的。不过沙洲天太干,好多军士都受不了。” 到底是自己的外甥女婿,安旭还是想多照顾一点,毕竟太子的细皮嫩肉,可经不住沙洲的风吹日晒。 在安旭看来,太子就算有所藏拙,但太子从没上过战场,这个时候,还是得自个多出力,并没有指望太子能帮上什么忙。 李长安懂安旭的这种小心翼翼,他现在没拿出本事,自然也就得不到别人的信任。 和安旭一起下了城墙,这会李长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夜里睡觉时,就流鼻血了。 但李长安不想惊动其他人,自己简单处理了。 次日被安旭看到鼻子红红时,安旭倒是没意外,让他多喝一点水。 两个人一起去前厅,他们刚坐下吃了口粥,就有军士来报,说漠北的使臣来了。 “这么快?”安旭放下筷子,没好气问,“谁来了?” “说是贝图鲁,就是之前和咱们交涉过的那个。” 听到是贝图鲁,安旭的脸色更差了,“贝图鲁就是个小人,漠北派了这样的人来,明显是不打算好好谈。” 看李长安目露不解,安旭又解释道,“上次微臣和贝图鲁交涉,说好了各退五十公里,等我们退了后,却发现漠北并没有退。那个贝图鲁说,口说无凭,又没有白纸黑字,若是按我们说的各退五十公里,应该再理字据开始。当时我们已经退了五十公里,再退就是一百公里。待会您见了贝图鲁别接他的话,他这个人,心眼长了千万个。” 安旭一口气说完,犹不解气,一口喝完粥。 李长安大概了解了贝图鲁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跟着安旭出去,等他到城门口时,才看到贝图鲁的样子。 贝图鲁微胖,三十左右的年纪,笑起来像弥勒佛,光是外表,还真看不出是个奸诈之人。 “这就是晋朝的太子吧,长得可真好,就是太瘦弱了一点,若是和我们漠北的勇士站在一起,怕是会被当成随从呢。”贝图鲁先开口说一句,很快又笑道,“我这人不会说话,有什么就说什么,太子殿下不会心胸狭隘到生气吧?” “自然不会。”李长安没什么表情,他们在城门口摆了茶桌,和贝图鲁面对面隔着四张桌子的距离,“只是孤有些不解,漠北为何不派个会说话的来?” 贝图鲁当即放下脸,瞪着李长安的脸,心想李长安就是个小白脸,却和他这样呛,心中越发看低李长安。 安旭这时插话道,“贝图鲁,你们漠北多次侵犯晋朝国土,烧杀抢掠,这些账,你们打算怎么还?” “安将军说笑了吧。”贝图鲁还是一副笑呵呵的脸,“你说的都是匪盗做的事,和我们漠北可没关系。我倒是想问问你们,诋毁漠北声誉,派兵围剿我们的勇士,这笔账,你们打算怎么还?” 在贝图鲁说话时,李长安已经握紧拳头。但他记着安旭的话,不要随便接这种话,让有经验的安旭去接话比较好。 “你说错了,围剿你们勇士的,是匪盗呢,和我们可没用关系。”安旭笑着道,“但是我们抓的那些匪盗可都认了,既能说出你们将军的名字,又能画出漠北地形图,总不能是假的吧?” 安旭的目光和贝图鲁对上时,两人都带着微笑,可仔细一看,都能发现各自的眸光里都带了杀意。 贝图鲁转头看了眼四周,身后是空旷的草原,安旭连城门都不让他进,可见有多防备他,“安将军,你非要赖我们漠北身上,是打定主意要开战吗?” “我可没这个意思,能不打战还是不打的好,但得看你们漠北的诚意。”安旭转头看了李长安一眼。 李长安会意后,接话道,“漠北大旱,你们粮草紧缺,想来漠北打不了持久战吧?” 这话直击贝图鲁痛点,而且冬天马上来临,若是还打战,漠北会死一大片的人。 “漠北的勇士骁勇善战,并不会惧怕你们说的事。”贝图鲁道,“但是你们瘦弱的军士,难道就受不了漠北冬日的寒冷?” 李长安微微抬眉,冷峻的眸子带了一丝丝轻蔑,“孤能行,他们也行。” 贝图鲁哈哈笑道,“太子殿下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是没经历过漠北的冬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听闻晋朝皇帝曾想废太子,如今看来,还是太子殿下登基的好,这样漠北的勇士才有机会去看看中原的秀丽山河。” “贝图鲁!”安旭站了起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本就无心交涉!” 其实安旭也想打,不给漠北一点颜色看看,三番两次地挑衅。而且漠北现在明显缺粮,不然也不会到处抢粮,这个时候不打,就错过时机了。 贝图鲁倒是没动,“安将军说错了,我能来沙洲,自然是带了诚意来的,就看你们有没有诚意了。我们的国主说了,只要一万只羊和五千头牛,还有一百车的粮食,漠北愿意和晋朝握手讲和。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不然漠北的勇士不介意踏平沙洲。” 说完,贝图鲁才站起来,“怎么样,晋朝的太子殿下,你同意吗?” 李长安稳稳坐着,“你们漠北难道真穷到这个地步,果然是不受教化的民族。” “既然太子殿下这么说,那就开战吧。”贝图鲁转身离开,上了马后,望了眼李长安和安旭,带着下属疾驰离开,再没其他废话。 等贝图鲁的人一走,李长安就叫住安旭,“舅舅,孤觉得不太对劲。” “我也觉得。”安旭久经沙场,有着敏锐的直觉,“贝图鲁这次过来,像是故意激起战争,漠北好像迫不及待地想开战。就像我们一样,交涉只是走个过场。” 李长安点头说是,他也感觉到了,“漠北怕是另有计划。” 第177章 都打听了 漠北缺粮,这是最关键的点。但是在缺粮的情况下,贝图鲁还如此激李长安他们,甚至几次嘲讽李长安,这就让人奇怪了。 “还是先等细作的消息。”安旭道。 李长安看着辽阔无边的草原,突然心生感慨,这天下可真大。他从京都来到沙洲,这一路看山看水,又见识了许多事物。 两个人一起往沙洲城里走,安旭要去巡军,让李长安先回营地休息。 “孤也一块去,舅舅别把孤当个吉祥物,既然来了沙洲,孤也要上阵杀敌的。”李长安坚定地道。 既然来了沙洲城,李长安就是冲着立功来的。安旭是裴悦舅舅,所以才会对他格外有礼,若是换了其他的将军,怕是打心眼里就看不上他。 而且李长安也知道,现在的军营里,就有许多人不好看他。那些人觉得他没本事,可能还会拖后腿。 但李长安知道,如果不能在军中立威,这次就白来了。 李长安回去换了寻常的衣物,让自己不那么显眼,再跟着安旭一块去巡军。 军中生涯是很苦的,特别是在沙洲城这种草原和荒漠交接的地方,但再苦再难,李长安都会忍住。 父皇的轻视,朝臣的不信任,这些是他心中的不服气,还有藏了许久的委屈。只有靠他自己,才能证明自己。 入夜后,李长安才回营帐,累了一天,却没什么睡意。 听书端来一盆温水,“殿下,沙洲缺水,按着您的吩咐,小的没让人准备沐浴的水,您简单擦擦吧?” 好在已经入秋,身上并不多汗,李长安脱了外衣走过去。 “算算日子,福子应该收到书信了。”听书突然道。 福子收到信,也就代表着裴悦也会收到。 李长安拧面巾的手顿了下,他出门一个多月,也不知道东宫里,是个什么光景。 与此同时,东宫里的裴悦,倒是比李长安要舒坦不少。 她半躺着看话本,瞧见叶竹进来,才放下手中的话本,吐出嘴里的青梅核。 “娘娘,都打听到了。”叶竹行礼道。 裴悦问:“是谁干的?”她说话时,神色不自觉地凝重起来,望向叶竹的目光,带了几分怒火。 “回娘娘,是向章身边的人传出来的,向章就是前两日撞了咱们马车的那个。”叶竹道,“这事奴婢和秋和废了一些时间,是因为向章绕了两个圈子,找了人后,又让那人再去找人。如此兜兜转转,应该是早有预谋。” “我就说,那日听他谄媚的语气,听着就不像向家人该有的态度,原来是个表里不一的。”说到这个,裴悦就很气愤。 “还有一个事,今儿个,贺世子因为听到这个事,和王家哥儿打了一架。您也知道,贺世子……不是个会打架的。”叶竹叹气道。 “输了?”裴悦眉头紧皱,想到贺皓的小胖脸被打,她想去喊人打架了。 “不仅输了,还被皇上禁足两个月。”叶竹道。 打输了还要被禁足,不用多想,裴悦就能想到贺皓这会一边吃,一边哭的模样。 “皇上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让人禁足呢?”裴悦有怨言了,但她很快就想到,皇上能罚贺皓,应该是知道最近的流言,所以禁足并不是贺皓打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流言的问题。 裴悦想不到,向欢欢死了,还能冒出一个向章。向家人和她,简直就是天生的死对头。 “娘娘,那个向章,您打算怎么处置?”叶竹刚问完,碧珠就气咻咻地道,“当然是把他抓起来,狠狠打一顿,最好是把他牙齿都打没了,看他以后该怎么乱嚼舌根!” 裴悦却说不妥,“打了向章,并不能让他就此害怕,只能出一时之气。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流言的事。” 等流言解决了,再收拾向章。 解决这个流言,也不算难,只是要辛苦她母亲便是。 裴夫人是颇有声望的女夫子,只要她出席宴会时,多提提一直把贺皓当孩子看,着重点下兄妹情义,有点家教的人,都能懂流言真假。 过个一两天,等流言澄清一部分后,再把帮向章传话的人丢出来,让他们去官府投案。胆敢污蔑当朝太子妃的名声,这可是重罪,不仅仅向章自个完蛋,向家也要跟着落败。 以前是裴悦不喜欢手上沾血,但人若犯她,必定是要加倍报复回去的,这是她出身裴家的底气。 “叶竹,秋和,你们盯着那两个人,别让人跑了。他们要是敢跑,就抓住吊起来,饿他们两日再说。”裴悦道。 “奴婢明白。”叶竹和秋和立马出门办事。 裴悦又叫梅芳回裴家一趟,其实母亲应该也知道并想好对策,不过还是派梅芳回去一趟。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裴悦才继续看话本。 不过翻了两页,裴悦心烦看不进去,叫来竹芳,让她去看看贺皓,“别人说别人的,若是我因为那些流言就避开贺皓,那才是做贼心虚。你去看看贺皓严不严重,等这事办完了,我再让叶竹去找那王家公子。且看着吧,说我坏话,还打了贺皓,一个个都跑不掉!” 碧珠听得爽快,见竹芳走了,笑着道,“娘娘就该这样收拾那些人,让那些人知道害怕,往后才不会再想着欺负您。” 裴悦笑了,“什么叫就该?我向来都这样啊,哈哈。” 派出去的人,最先回来的是梅芳,裴夫人想的和裴悦一样,这事裴夫人会帮着处理好。 再是竹芳,她说贺世子鼻青脸肿,哭着和她说那王家公子专挑脸打,可疼了。 最后便是叶竹回来,说她们到的时候,帮向章传话的那两人已经死了,是她们去晚了一步。 碧珠听了长声叹气,“怎么就死了呢?” “那个向章,心狠手辣,这是为了以绝后患。两个人都是溺水而亡,他们都是没什么亲人的,家中也被处理过,从这两人身上,怕是再难查出什么。”叶竹说完这个,又道,“不过,秋和抓到了向章的一个小厮,已经把人关起来审讯了。娘娘不用着急,这人落到了秋和手中,一般人都撑不住,咱们再等一两个时辰就好。” 叶竹和秋和都是裴家培养的暗卫,除了功夫了得,更是精通审问时的各种刑罚,有的是法子让那小厮开口。 第178章 心情反转 “那就等等吧。”裴悦对叶竹和秋和都很信任,她屋里现在用的人,也都是她信任的人。 秋和把人关在一处荒废的院子里审问,裴悦不知道秋和用了什么手段,在她等待时,福子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 福子被李长安留在东宫,李长安知道裴悦不喜欢管事,但东宫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总要留个厉害一点的,便把福子留在东宫里。 平常福子也不会去裴悦跟前转悠,偶尔有事才会去禀告。 最近京都里传了流言,福子是见过太子妃娘娘和贺世子相处的,而且很多时候还有裴家哥儿在,根本不是外边传的那样。 “真死了?”福子看着派出去的侍卫,再次确认。 “真的死了,我亲自看过。”侍卫说完这话,又往前走了两步,压低音量道,“不过我遇到了太子妃身边的叶竹和秋和,跟着她们走了一会,瞧见秋和打晕了向前的一个小厮。远想着继续跟上去,但秋和功夫太好,没过多久就甩开我。福公公,我瞧着太子妃娘娘自个就能解决这事,还需要我们插手吗?” “你先观察着,太子殿下出征前特意交代过,别让人欺负了太子妃娘娘。若是太子妃娘娘自个能解决,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个事,若是秋和她们需要帮忙的,你再帮点什么。”福子想到他派的人还迟了一点,不由在心中感叹,裴首辅的女儿果然不一样,就是不知道,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的缘分到底是浅还是深。 每次想到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时,福子就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心里碎碎念个没完,还没人能说这个事,也是憋得厉害。 “那行,我都听公公你的。”侍卫道。 福子让侍卫再去找找秋和,他自个则是打算去正殿一趟,想问问太子妃娘娘要不要帮点忙。 不过,在福子到正殿外时,就看到秋和从外边回来,二人目光对上,福子笑着叫了一声,识趣地没有马上跟着秋和进屋。 秋和已经问出想要的话,她和裴悦道,“那小厮什么都招了,现在向章找人诋毁您,还杀人灭口,这么多的事,就是寿王也帮不了他。” 听到这话,裴悦心情舒畅,“那就等两日后,再把小厮送去报官吧。这两日,就让向章先急一下。” “奴婢明白,奴婢并没有暴露身份和脸,就算能猜到是您的人,但那小厮也不敢乱说话。”秋和说话时,眼神冷冷的,看得连碧珠都有点害怕。 裴悦点头说好,让秋和先去休息。 等秋和出去了,福子才进来,裴悦方才就听到福子来了,但福子等秋和出门再来,心中又夸了下福子有眼色。 “你过来,是东宫里有事吗?”裴悦问福子。 “不是的。”福子笑吟吟的,“东宫如今安生着呢,奴才就是过来问问,您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奴才帮忙。有些事您出面不方便的,也都可以尽管吩咐。殿下出征了,这东宫里便是您最大了。” 裴悦每次都很喜欢听福子说话,若不是听书呆呆的,倒是有点想把福子要到身边来。 “你有心了,这话我记下了,若是有需要,我会让人去找你的。”裴悦客气道,心里想的还是尽量自己解决,毕竟福子是李长安的人,帮着处理东宫事务她就很感激,不好再麻烦人了。 在裴悦和福子谈话时,向章正在寿王府。 他带着最近的成果来找寿王,刚见到寿王,便笑眯眯地道,“殿下应该听说了,最近京都里传得可多了呢。皇上下令让贺皓禁足,便是不满了呢。” 向章笑得开心,寿王却面色淡定,“父皇只是让贺皓禁足,但贺皓就是个微不足道的质子,处罚了他,对本王一点用处都没有。你说父皇不满,可父皇也没罚太子妃啊?” 寿王想看的,是裴悦被禁足,至于贺皓如何,他并不关心。 “王爷莫急,太子妃这么看重贺皓,如今贺皓和人打架,还被禁足,以太子妃的性格,必定会帮贺皓出气。咱们抓着这个机会,再添油加醋,太子妃的名声也就没了。若是太子知道,京都里的人都在说他多了顶绿帽子,怕是更没心情打战了。”向章笑道。 “这倒是。”寿王挑眉笑了笑。 顿了顿,寿王问道,“你把尾巴都处理好了吧?” “都处理好了,会说话的现在都说不了话了,我亲自带人去弄干净的,保管干干净净,什么事都没有。”向章对此很有自信。 “那就好,这几天辛苦你了。”寿王收回向章身上的目光,低头看向桌面上的木头纹路,“不过你要记得,本王要的是太子妃身败名裂,而不是简单地毁了名声。若是你做到了,不仅能帮你妹妹报仇,本王立马提拔你,可以连升两级。” 向章为的就是升官,报仇也重要,但妹妹死都死了,最开始的愤恨也会慢慢被升官的期待给压下去。 如今向家失了皇上的心,往后想要起来,又不能靠太子,只能帮寿王做事。 向章早就在心里盘算过,他啊,得抱紧寿王大腿。 至于太子妃这个人,别人看着是高处不胜寒的仙女,他却只想把高高在上的仙女拉入泥浆中狠狠蹂躏。 “多谢王爷,王爷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帮您做事。”向章保证道。 “嗯啊,本王知道你的心思,很是相信你。行了,你回去吧,等有好消息了再来找我。”寿王并不想向章频繁来寿王府,不然日后裴悦出事,裴阙一下子就会联想到他。 向章得了寿王的准话,心中甚是欢喜,离开寿王府时,他脸上一直挂着笑。 但是,向章的好心情也就持续了一天,因为他发现,身边的一个小厮不见了,而那个小厮,正是他派去找人传流言的那个。 派了好几个人出去,一直找到天黑,都没有找到人。 向章做了许多猜想,每次想到小厮可能出事,他就慌乱得坐不住。可是他这会又不敢去找寿王,好不容易讨好了寿王,若是就这么去找寿王,怕会失去寿王的信任。 “东来这个小畜生,到底去哪了?”向章对着出去找人的几个随从发怒,“你们明天一早再去找人,如果找不到,谁都别回来!” 城里有宵禁,太迟了不能出门,只能等快天亮才能出门。 而这一晚,向章慌得一夜没睡。 第179章 判处斩刑 在向章忙着找东来时,裴悦故意吊了向章两日,就是关着东来,让向章干着急。 到了第三日清晨,裴悦梳妆时,才把秋和叫来,“你去把东来,丢府衙门口去吧。该怎么说,东来懂吧?” “他懂的。”秋和目光冷冷,“若是乱说一个字,京兆尹也是裴家的人,会让他知道错的。” “那就好,向章这种人,还是一次打击没了的比较好,免得日后出来捣乱,弄得大家都没趣。”裴悦觉得自个之前就是太好心一点,以为她不争,别人就不会来找她麻烦。 但处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又怎么可能没人争。 秋和领了任务去办事,碧珠得意地道,“听说这几日,向章急得不行,他还不敢把这个事和寿王说,只能自己找人,想到他急得不行的样子,奴婢就高兴。” “这些话,你从哪里听说的?”裴悦和碧珠都住东宫,她感觉,碧珠这丫头的消息格外灵通。 “福子和奴婢说的。”碧珠道,“这些日子,太子殿下不在东宫嘛,福子隔几日就会来问问您有什么需要。他说不好打扰您,便和奴婢聊聊。” 裴悦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起身经过碧珠身边时,听到是福子,便没多言。 从清晨到下午,秋和才回来,说京兆尹已经把向章抓了起来,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京兆尹已经派了人进宫去回话。 向章污蔑裴悦就是重罪,还害了两条人命,难逃死罪。 京兆尹进宫回话,是因为涉及到了裴悦。 裴悦是太子妃,身份特别,所以怎么处置,如何对外公开,都得听听皇上的意思。 裴悦听到事情定了,知道这事要结束,便不把这个事放心上,而是悠哉悠哉地去散步消食。 这会的向章和寿王,都没想到会被坑了一把。 向章一直没找到东来,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但没想到,东来能卖了他,还说没受人指使。 寿王震惊是,向章没说东来走失,也没听向章说有问题。现在听到向章被抓,当场暴怒,冲着门外破口大骂,大改往日儒雅形象。 大牢里的向章,已经提了许多次要见寿王,但没一个狱卒愿意帮他传话。 直到京兆尹带来了皇上的旨意,向章听到三日后问斩,瞬间崩溃。 “不是这样的,我要见皇上,不,我要见寿王。”向章双目猩红,抓着木栅栏,撕心裂肺地大喊,“你让我见见寿王,事情不是这样,我不能死啊,我怎么可以死?” “你真要见寿王?”京兆尹不动声色地挑眉。 “对,我要见寿王。”向章连连点头,他觉得现在只有寿王能救他,他肯定是被裴悦坑了,寿王一定有办法帮他。 喊了一个下午,都没人回应,现在听到京兆尹说好,向章愣了下,马上道,“只要你去把寿王叫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京兆尹笑着道,“报答就不用了,我怕你给我纸钱。向章,你好自为之吧,我会派人送信给寿王,至于寿王来不来,那就是寿王的事。” 说完,京兆尹就带着人走了。 等走出大牢,京兆尹边上的一个狱卒才笑道,“这个向章真是蠢到家了,他谋害人命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会要见寿王,不是让寿王恨他吗?” “是啊,所以才要答应他嘛。”京兆尹是裴家的人,自然站在裴家那边,现在向章要拉寿王下水,他很乐意帮忙传这个话,“也别等明天了,你们今儿个就去寿王府一趟。向章那么着急,不好让他多等。” 狱卒点头说明白,马上换了衣裳去寿王府。 这会的寿王,其实还有些懵。 听到向章哭着闹着要见他时,差点没绷住,等传话的狱卒走了,才和蒋依依骂道,“蠢到没边的蠢货,你怎么会有个这么蠢的表哥?” 蒋依依听说向章出了事,母亲让她来找寿王,但现在看寿王大发雷霆,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寿王看蒋依依红了眼,心里又更气,“本王再三强调,让他别露出马脚,可他做事没做好,现在闹着要见本王,是想告诉京都的所有人,是本王指使的吗?” “表……表哥他,应该没想到那么多。”蒋依依强忍着害怕,颤抖着尾音道。“表哥会这么做,也是想帮帮王爷,王爷真不能救救表哥吗?” “你让本王怎么救?人证物证具在,现在父皇的旨意都下了,难不成你要本王劫法场,然后造反吗?”寿王说完,看蒋依依快哭了,心情烦躁,“罢了,和你说也说不通,你自个回去吧,本王今晚去侧妃那里。” “王……王爷……”蒋依依话没说完,寿王就大步离开。 想到寿王要去侧妃那里,蒋依依心如刀绞。 她自问,自己平生也没做什么坏事,却偏偏要小产。从小产后,因为伤心抑郁,身子虚弱了许久。慢慢调养好一点,却发现夫君的心已经转到别人身上。 蒋依依捂脸痛哭,但她还不敢放声大哭,只能小小声地抽泣。 父亲母亲希望她嫁给寿王后,是能帮扶到娘家的,如今她却什么都帮不了,想到今日母亲的哭诉,蒋依依痛恨自己的无能。 “王妃,您别哭了,表公子的事,王爷也确实帮不了啊。”丫鬟翠儿拿来帕子,劝着道。 “我也知道让王爷为难了。”蒋依依一边擦眼泪,一边小声地道,“但舅母只有表哥一个嫡子,如今……”想说表姐已死,但想到表姐对她做的事,又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翠儿赶忙拍着主子的背,“您真别哭了,王爷最不喜欢您哭。若是知道您哭了,更不高兴了。这个事啊,您就放宽心一些,奴婢说句难听点的话,表公子这么做,也是为了表小姐报仇。但对您来说,表小姐是死有余辜。” 若不是向欢欢害了蒋依依的孩子,现在的蒋依依绝对会好很多,不会夫妻离心,也能有个孩子。 “可是……表哥是表哥。”蒋依依说这话时,音量越来越小,想到没了的孩子,她对向欢欢的恨意就蔓延全身。 翠儿道,“您说得没错,但您已经帮忙说话,眼下还是您自个和王爷的事重要。其实说来说去,祸事的缘由都是因为太子妃。” 说到太子妃时,翠儿不自觉地加重语气。想当初,王爷也是想娶太子妃的,回想到这点,翠儿就替主子生气。 蒋依依无奈叹气,目前确实是她自己的事更重要,“你说得对,我不能再在王爷跟前哭了。母亲总说我软弱,如今我都没了孩子,该坚强一点才是。” 翠儿听此,立马道,“这就对了嘛,您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恢复和王爷的关系。现在奴婢就两个愿望,一个是您能再次有喜,还一个就是想看太子妃倒霉。” “话……话也不能这样说,太子妃到底……不坏。”蒋依依想到太子妃那个人,第一次见太子妃时,她就有些怵太子妃,但不是讨厌。 第180章 意外空城 向章被处决那日,裴悦收到了李长安的第二封家书。 这一次,李长安不再是记录式的内容,而是写秋天到了,东宫的青梅树下埋了一堆的青梅酒,若是不趁着好时间挖出来喝,便会错过最佳口感。 裴悦看着这次只有一页的信纸,开始犯迷糊。 每次收到李长安的信,裴悦都会以为李长安是别有用意,可仔细看了几遍后,都发现没有其他含义。 青梅酒? 裴悦想到了配烤肉,就是可惜贺皓被禁足,不然在东宫烤肉,也是很不错的。 她只好给表姐下帖子,让表姐带着表弟过来,还有裴霖那个小家伙。 既然李长安准备了酒,她总不好辜负好意,应当好好品尝才是。 碧珠听主子吩咐小禄子去下帖子,走到主子边上道,“娘娘,太子殿下送家书给您,可是惦记着您?” “这个……”裴悦不由想到了李长安之前的提议,马上摇摇头,“或许就是想报平安,毕竟我和他说过,我可不想当寡妇。能收到他的信,我也安心一些。他要是战死,我真的后半辈子要吃斋念佛了。” 裴悦还是很喜欢红尘俗世,并没有看透尘世呢。 不过李长安送来的书信,都会有时间延迟,按着李长安这次的落款,这封信已经是半个月前写的,也不知道李长安现在如何了? 与此同时的沙洲城,安旭带兵出征已经四日,李长安被留下镇守沙洲城。 前两日,都有信使送消息回沙洲,但从前天起,就没消息了,这让李长安很不安。 他找来原本镇守沙洲的胡瑜,问要不要派人去找安旭的队伍。 胡瑜快到四十岁,皮肤黝黑,都是在沙洲城里晒的,“出了沙洲城一百公里,便会经过一片沙漠,那里的风沙大,有时候遇到沙尘暴,队伍也不会派人出来。殿下可以再等两日,咱们不是查过了么,漠北这次,派了重兵来防守。” 李长安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想到或许是自己头一回上战场,便还是听从胡瑜的话,暂时先等两日。 望着看不到边际的草原,李长安想着安旭带去的十万精兵,以安旭的经验,这场仗,应该不会输才是。 事实上,安旭确实遇到了沙暴,所以不能及时派人回沙洲城。 等沙暴结束后,他才带着士兵们穿过荒漠,到达雅哈达的城外。 但是等他攻城时,却发觉有些不对劲,他没花多少时间,就攻破城门,而城里的守备也都骑马跑了。 以前热闹繁华的雅哈达,现在看着城里却没人,看着就是一座空城。 空城? 安旭不敢让士兵贸然进城,怕漠北另有埋伏,只能派一支小队去搜城。 两个时辰后,小队回来,确认城里只剩下一些老弱的漠北百姓,这才明白,雅哈达真的是座空城。 但雅哈达是漠北边境很重要的一座城市,漠北却没派兵防守,而是把雅哈达就这么让出来,这让安旭费解。 “将军,漠北到底图什么?”天色已晚,营帐里,有将士发出疑问,“贝图鲁那么嚣张,看他的态度,漠北应该和我们大战三百回合才对。可雅哈达却是空城,他们会不会是想诱我们深入漠北,再围剿我们?” 有人附和道,“还真有这个可能,如果我们继续前进,他们再从后边包抄,就把我们给围住。就算想派人回去报信也不行,到时候我们就成为瓮中的鳖鱼,由着漠北吞食。” “可我们不前进也不行啊,都到了雅哈达,总不能把到手的城池给让了吧?” “这倒也是,好不容易进入雅哈达,咱们若是到此为止,就不该浩浩荡荡地来漠北。”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营帐里立马热闹起来。 但安旭觉得,众将士都没说到点子上。他总觉得漠北应该另有缘由,只是暂时想不到。 现在大家就该不该继续前进的问题,讨论了许久,安旭听得皱眉,“都先安静一会。” 他开口,其他人立马不说话。 安旭一口饮完手中的水,皱眉沉思,低喃道,“贝图鲁嚣张,为的是和我们晋朝打起来,但我们来了雅哈达,漠北的军队却撤出了雅哈达。这明显不符合逻辑,而且雅哈达没有埋伏,附近也看不到军队的踪影。” 说到这里,安旭又想到了前两日的沙暴。 一旦刮起沙暴,不仅视线受阻,沙漠和附近草原的行军脚印都会被挡住。 安旭带着十万军士到雅哈达,路上确实没看到有其他军队的踪迹。 一场沙暴,遮掩住了安旭他们的踪迹,也有可能……掩盖漠北的踪迹! 想到这里,安旭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贝图鲁他们常年驻扎在雅哈达附近,自然对这里的气候一清二楚,什么情况会有沙暴,也会很了解。 漠北撤出雅哈达,还是在这么巧的时间里,安旭拍腿站起来,眉头紧皱,“不好,雅哈达的漠北军队并没有撤退,而是去进攻沙洲城了!” 为了进攻雅哈达,安旭带了大部分的士兵出来,只留下两万军士在沙洲城,一个是为了防守,还一个是为了后续的救援。 “他奶奶的贝图鲁,漠北这次,是冲太子殿下去的!”安旭恍然大悟道。 第181章 半生怨恨 当角楼上吹起号角时,李长安刚走下城墙没多久,他急忙忙跑回城墙,听到守城的军士说漠北夜袭沙洲城,李长安立马拔出佩剑。 听书眉头紧皱,“殿下,您要不要先回去?” 今晚月色微弱,但这浅浅的月光下,还是能看到乌泱泱的人群冲来。 沙洲城里,不管是李长安,还是胡瑜和其他军士,都没想到漠北会夜袭沙洲城。 “孤来了这沙洲城,就没想着当个孬种,众将士听令,今晚孤和你们共守沙洲城。”李长安大声和众人道,“不论生死,孤都将和你们共进退,绝不退缩!” 本来还在震惊中的将士们,听到李长安的话,瞬间受到鼓舞,不知是谁附和了一句,“誓死保卫沙洲城”,其余的将士们也开始大喊。 沙洲城和漠北的雅哈达对战多年,防守的将士多有经验,虽说漠北夜袭突然,但因为李长安的坐镇,大家不至于乱了手脚。 风声萧瑟,吹来了漠北的号角声,胡瑜很快跑到城墙上,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劝李长安后退。 但李长安知道,他现在就是这守城将士的主心骨,若是他撤离,将士们便会觉得要输,士气降了,沙洲城也就守不住。 “胡将军不用顾及孤,这个时候,谁都不能退,孤和你们一块守城!”李长安说得坚定,一丝一毫的害怕都没有。 胡瑜听得意外,但情况紧急,现在耽搁不起时间,立马带着下属去布下防守。 但等漠北军士靠近一些后,胡瑜就意识到,这次漠北不太一样,来得更凶更猛。 要说不慌,李长安不可能不慌,毕竟头一次面对这种战场,还是在被夜袭的情况下。 李长安顶替了一个弓箭手的位置,点燃手中的箭矢,在漠北军队进入射程范围时,他对准冲锋的小队长,随着“咻”的一声,火矢正中小队长的眼睛。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火矢从天而下,飞落进漠北的队伍中。 城外的草地早被晒得干枯,立马被点燃,战马经过时烫了脚,惊得开始乱窜,但草地燃起的火到底有限,没过多久就被踩灭。 不过第一波的箭矢,还是消耗了一些漠北兵力。 胡瑜小跑过来,他给李长安递了一个盾牌,“殿下拿着这个,微臣知道您的心,但这个时候,咱们谁也不能犟。待会情况不对,还请殿下先保全自己,漠北派了那么多兵来进攻沙洲城,雅哈达很可能只剩下一座空城,漠北明显是冲着您来的。安将军久经沙场,必定能参透这一层,等安将军带着援军回来,再攻回沙洲城也不迟。” 一番话说完,漠北的军士已经快到城墙下,胡瑜忙去带人下落石。 李长安听胡瑜说漠北是冲着自己来,当即脱了自己的外衣,这个时候成为靶子,对大家都不是好事。他现在就是一个寻常的士兵,但凡有漠北的敌人想踏上晋朝的土地,都得先问问他手中的剑。 漠北的攻势猛烈,在一公里之外,贝图鲁和这次的元帅云赤阿达站在战车上,眺望着远方的战火。 他们这次,抽调了雅哈达附近所有的精兵,只为捉拿晋朝太子。只有俘虏了晋朝太子,才有机会和晋朝讲条件。 “阿达,等俘虏了晋朝太子,你就知道了,晋朝命数将亡。”贝图鲁哈哈笑道,“长了一张比姑娘还白嫩的脸蛋,难怪晋朝皇帝那么不喜欢他。日后等他登基,说不定咱们能打过沙洲城去,尝尝京都的姑娘有多娇嫩。” 云赤阿达跟着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好奇这个太子长什么样。根据细作的来信,沙洲城里只有两万兵力,咱们带了六万来,一定能攻下沙洲城。” 他们不仅要攻下沙洲城,还要在三日内攻下,不然等安旭回来,便要包抄他们。 贝图鲁点头说是,“一个没什么经历的太子,遇到这种情况,肯定躲在什么地方哭。军士们见他如此,也稳不住军心。胡瑜虽然守城厉害,但也上了年纪。今晚过去,也就差不多了。” 不管是贝图鲁,还是云赤阿达,都没把李长安放在眼中。 他们早就收到消息,李长安不得重用,读书不好,手段也一般,完全比不上寿王。这么一个废物太子,胡瑜要守城,还要想法子护住李长安,光是想一想,贝图鲁他们都觉得此战必胜。 云赤阿达望着远方,看到有军士爬上云梯,面色认真起来,和边上的其他下属道,“传令下去,若是谁能活捉晋朝太子,可以获得黄金千两!” 随着云赤阿达的一声令下,漠北士气顿时高涨。 而被说是废物的李长安,这会并没有躲起来,更没有害怕到哭,他手中的剑,刚刚穿透一个漠北士兵的胸膛,拔出的瞬间,热血溅了满脸,但李长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和听书背对背,同时面对两边来的敌人。 因为脱了太子的衣裳,这会在漠北士兵的眼中,他们也只是守城的两个士兵。 瞧着云梯上爬来更多人,李长安和听书大喊道,“听书你小心,能下死手,绝不留情!” 他音量很大,四周的其他守城军士听到后,转头看来,月色下的太子殿下,被鲜血染红了面颊,一脸肃穆,并没有一丝一毫要撤退的意思,他们顿时被激励到。 李长安挥剑如风,他这会,想到过往种种,引出前半生的所有怨恨,统统发泄出来。 为了活命,他藏拙被人看不起,偷偷练剑不敢声张。到了东宫起,从暗杀到下毒,无数次的暗害,让他更加坚定自己要努力,要更强大。 现在面对漠北的敌人,李长安不敢有片刻的松懈,就和过往在东宫时一样。 一声声冷兵器的撞击声在耳边,李长安只想把这些夜袭的人都解决了,从夜晚到远处的边际有朦胧的曙光出现,李长安不知道时间,更不知道停下。 他只知道,太阳马上要升起,而漠北的军队在撤退。 第182章 一箭穿喉 一整晚的打斗,让李长安精疲力竭,他用剑柄撑着地砖,站在城墙上,望着退去的漠北军队,紧皱的两道浓眉,才慢慢舒展开。 但这并不是最后的结束,只是漠北的第一波攻击而已。 当胡瑜找来时,看到太子的衣裳因为浸了血而干皱,心中不由对眼前的太子高看一些,“殿下,漠北只是暂时的撤退,咱们奋战了一晚,不管是您还是士兵们,都已疲惫不堪,您先下去休息一会吧。用不了多久,漠北又会卷土重来。” 李长安微微转身,便感受到浑身酸痛。 他也知道人需要休息,这个时候不能逞强,听书早已坐在地上呼呼大睡,李长安随手捡了件衣裳给听书盖上,再坐到地上,“孤和军士们一起休息,胡将军,孤没有你经验丰富,在这里,孤都听你的。现在孤没有其他人可以信任,还请你把孤当成一个普通士兵。孤会好好休息,你也一样,昨晚你也忙活了一晚上,这时候没什么君臣之分,咱们都是晋朝人,只要我们活着,就不能让漠北的蛮人踏进沙洲城一步!” 在这个时刻,醒着的人都对太子彻底改观。 以前流传太子平庸无能,还会在下九流的怀中作乐,绝对没有继承大统的能力。 但是这一刻,听到李长安这些话的人,都被震慑到了。以前是他们误解了太子,现在看到的,才是真实的太子。 胡瑜更是一次次被太子给惊讶到,他镇守沙洲城多年,他所知道的,也是别人说的。可现在再看眼前年轻的太子,他不由笑了下,安将军和裴大人果真不一样,他们没有看错人。 胡瑜让人给太子送些吃的和喝的,他自己还不能休息,他是沙洲城的主将,这会还得清点兵力,需要找人打扫战场和设陷阱,有着许多的事要等着他忙活。 李长安熟读兵书,但他的声望并不高,将士们最开始并不信任他。所以他没有抢着去当主将,而是让胡瑜去安排,他只是在城墙上帮着鼓舞士气。 想要得到声望,就得拿出真本事来。 他喝了两口水,闭上眼睛后,挨着听书靠着城墙,累了一晚上,很快就睡着。 与此同时,漠北的军营里,云赤阿达的面色却不太好看。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两天左右攻下沙洲城。因为夜袭,能打沙洲城一个出其不意,这种情况下,沙洲城的军士应该士气低落,不应该那么难攻才对。但是一晚上过去,他们的士兵只到了沙洲城的城墙,而且伤亡比他预料的要多一半。 “不应该,这不应该啊!”云赤阿达在营帐里来回转,两手负背,“贝图鲁,是我们的细作出了问题,所以沙洲城和我们想的不一样吗?” 贝图鲁也是一夜没睡,听到昨晚伤亡一万军士时,差点没晕过去,他拧着眉心,两只手放在膝盖上,重重地往下压,“若是细作出问题,我们就到不了沙洲城。细作没有问题,应该是沙洲城里还有我们没预料到的事。” 云赤阿达深吸一口气,胸口憋得难受,在这一刻非常地想要攻下沙洲城,“不能拖太久,一定不能再拖了。等安旭回来,我们剩下的漠北军士也要死在这里。传令下去,让众将士先休整半日,派人去沙洲城外叫骂。” 只要胡瑜带兵出城,云赤阿达就赢定了。就算胡瑜不出城,那个富贵乡里长大的太子,也不一定能忍得住。 这一战,云赤阿达绝对不能输,他一定要拿下沙洲城和晋朝太子。 而此时的李长安,已经陷入深度睡眠,他有过一夜没睡的经历,但没杀敌一整晚。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似乎有嘈杂的声音传来,李长安艰难地睁眼,但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就听到有人在咒骂他。 “命硬的小白脸,克死母亲不说,还是个无能的孬种。” “你们晋朝的太子可真窝囊,不如我们漠北的任何一个勇士。躲在城墙后当缩头乌龟,这样的人如何继承大统,哈哈!” “不出来也好,免得让我们笑话了去。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太子比不上其他皇子,护着这样的太子,也就你们愿意呢。要是我,早就另投明主,不为这种废物拼命了。” “守城的将士们,你们在拼血卖命时,想没想过你们的太子在干嘛?他可能在哪里躲着哭呢,又或者是悠闲地睡着你们的夫人和女儿!” ...... 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话,从城墙下传来。 李长安没多久就清醒了,听着这样的话,他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一些,并没有愤怒到冲到城墙边上对骂。 但听书被吵醒后,立即想要站起来,却被李长安拉住,他不解地看着主子,“殿下,您拉着小的干嘛?那个狗娘养的,嘴里没一句好话,小的现在就去弄死他!” 其他将士听到这话,也纷纷看过来,大家知道太子和他们一起奋血杀敌了一晚,并不是城外骂的那样。可城外那人骂得难听,他们也好奇太子的态度。 李长安和听书摇头,把水壶递给听书,他看着众将士道,“漠北蛮人,说的都是胡编乱造的话。孤现在就在这里,和你们一起杀敌,一起守城。既然是蛮人不受教化,咱们当着笑话看就行,不用和他们计较这个。” 众人听太子没有生气,反而笑漠北是蛮人,一个个都很意外。仔细一想,又觉得太子殿下说得对,他们亲眼看到的太子,和漠北蛮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再听城外的骂声,便觉得是笑话,反而没那么生气。 听书还是气鼓鼓的,他知道主子说得对,但听着还是生气,“殿下,那小的不出城,就在城墙上射他。就算他有盾牌阻挡,但总有机会弄死他!” 李长安见听书坚持,只要同意听书的说法,抬眼看着天空,这会已经过了正午,漠北的军士怕是快卷土重来,他找了其他人去看看胡瑜醒了没。 而听书找了其他两个弓箭手,交代道,“待会那王八蛋一出现,你们就射箭。但他身边有五个人护着,你们的箭肯定射不中他。我会在另一个方向偷袭,你们每一刻钟拉弓一次,我会算着时间。小王八蛋,老子今天不让他去见阎王,就不叫听书!” 两个弓箭手很快去找了位置。 而城墙下,那人还在咒骂,从李长安的无能,说到李长安钻下九流的胯下,以后也得钻他的胯下。听书是听得火冒三丈,但他没有动,而是等候时机。 城外叫骂的人,每次被攻击后,听书就在心中数数,有规律地数到五十左右,那人就会试探地从盾牌下伸出一点脑袋。听书就找准这个时机,拉弓等候。 “咻!” 没等叫骂的人站直,听书射出的箭就穿进他的喉咙,顿时鲜血直喷。 “真棒!”听书握紧拳头,哈哈笑着夸自己道。 第183章 心狠手辣 听书望了眼城墙下,确认人死了,这才摇晃着脑袋,得意地回到主子身边。 “殿下,人死了呢。”他眼神亮晶晶的,一脸期待。 “不错,你箭法有进步了。”李长安笑着夸道。 得到夸奖的听书,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唇角上扬地自谦道,“好还啦,殿下的箭法更好,还是漠北的方阵不行,护不住人,还爱逼逼叨叨。” 城墙下,安静了一会,但没过多久,又有人来叫骂。 听书“啧”了一声,拿着弓箭又准备射人时,城门突然开了。一群将士冲了出去,把叫骂的人砍杀在地。听书以为那些将士要出城迎战,赶忙跑回去找主子。 “殿下,他......他们出城了!”听书大喊。 李长安转头看来,“孤知道,不要慌,是胡将军派出去清扫战场的。” 如果漠北的人一直在城门外,晋朝部队要设就不能设埋伏,杀了喊话的人,再把剩下的人赶远,才好弄陷阱。 听书“哦”了一声,停在主子身后。 胡瑜看着听书夸道,“听书好箭法,若是我的每个将士都有你的身手,漠北也就不足为惧了。” 听书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没有那么厉害,都是跟着殿下学的,殿下的箭法才好。胡将军,漠北是不是快要发起进攻了?” 胡瑜点头说是,“云赤阿达也知道,用不了几日,安将军就会杀回来。所以他要尽快攻城。下次的进攻,云赤阿达很可能会用上全部兵力。”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李长安他们不能退,云赤阿达也不能退,必定要争个生死出来。 漠北还剩下将近五万人,而沙洲城的守卫只剩下一万七千左右,从数量上,沙洲城是弱势。 但守城和攻城又不一样,李长安他们要做的,便是尽最大的能力拖延时间。 看到士兵们在往城墙上搬石头,李长安心思一动,问胡瑜,“我们还有多少火油?” 胡瑜皱眉沉思,“还有五桶左右,殿下准备做什么?” “光是落石,杀伤力并不大,但如果给石头外涂一层火油,滚下后,便会把地面烧得滚烫,让人无法靠近城墙。”李长安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他把时间拖得越久,云赤阿达的漠北军就越心慌。 拖过今晚,便是两日,只要撑到后日,便能守住沙洲城。 胡瑜眼前一亮,当即让人把火油都抬到城墙边上。 李长安望着远处的漠北营寨,深吸一口气,在他刚转身时,就听到听书说有动静。 他瞬间回头,看到漠北营寨上方,卷起阵阵沙土,这是再次发起进攻了。 “众将士听令,全部人都打起精神来,撑过今晚,我们就能看到胜利了!”胡瑜和众人大喊。 话音刚落,群声骤起,冲天的阵势随风狂卷而起,大家斗志昂扬,谁都不愿意看漠北攻陷沙洲城。 李长安站在城墙边,只是一天一夜的功夫,他的眉心处,就有着浅浅的折痕。 这两天,皱眉的次数太多了。 随着漠北军士的逼近,城墙上的将士们,也慢慢紧张起来。 再一次的被攻城,再一次的落石加陷阱。不过漠北军士没想到的是,这次的落石被涂了火油,当落石带着熊熊火焰滚下,砸断云梯的同时,还点燃了地上的干草。 落石表面燃起火焰后,即时熄灭了,石块也会变得滚烫,只要皮肤碰到,立马能烫伤。 一时间,漠北的军士看着城墙一圈的火焰,开始犹豫。 也就是抓住这个时机,沙洲城上如雨柱般的箭矢从天而下,打了漠北冲锋队一个措手不及。 解决了第一次的冲锋,便也消磨掉漠北军士的部分士气,等第二支队伍冲来时,明显不如第一次的猛。 而李长安他们,却因为第一波的成功,而士气大振。 远在一公里外的云赤阿达,他站在战车上,听到前军来报,说第一支冲锋的小队都死了,云赤阿达的面色,顿时黑如阎王。 “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沙洲城里士气大振,也不该全歼我第一支队伍?”云赤阿达想不明白,第一次进攻是他轻敌,所以这次,他用上了最精锐的几支队伍,为的就是在今日拿下沙洲城。 但这才刚开始,第一支队伍的两千人就已战死。 云赤阿达皱眉瞪着传话的军士,“你告诉前线的人,如果今日拿下沙洲城,大家都有赏。但如果我们拿不下沙洲城,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就此撤兵,不仅丢了雅哈达,还没拿下晋朝太子。已经伤亡一万多士兵,不拿下沙洲城,云赤阿达回不去漠北。即使回去了,也会被问罪砍头。 云赤阿达面色凝重,贝图鲁的脸色也不好看。 这一次的交战,实在让他们没想到,两人看到城墙附近燃起的滚滚浓烟,都陷入沉默。 过了会,还是没有好消息传来,贝图鲁过来建议道,“城墙下的落石滚烫,让军士们心生忌惮。倒不如用现有的尸首盖住落石,人已经死了,若是咱们战败,也带不回去。但如果赢了,还能给他们的家族带去荣耀。将军,这个时候可不能妇人之仁,只有心狠一点,才能打胜仗。” 云赤阿达看了贝图鲁好一会儿,他也知道时间就是生命,但踩踏着同胞的尸首攻城,多少有些残忍。 到底如何选择,云赤阿达陷入纠结。 目光再次望向沙洲城,见云梯上的士兵较少,云赤阿达只好长叹道,“就按你说的办,等我打赢了,再给他们封赏!” 等云赤阿达的命令到达前线,就连漠北的士兵都犹豫片刻,但滚烫的落石又让人害怕,而且战场上军令如山,他们还是很快听从命令。 城墙上的李长安,不一会儿,就嗅到烧焦的味道。 他往城墙下看了一眼,胃里上下翻滚,立马转身干呕。 “殿下,您没事吧?”听书过来问。 李长安擦了擦嘴,摇头道,“我没事,这个云赤阿达够狠,这种办法都能想出来。你去告诉大家,准备好战斗,最猛烈的进攻要来了。” 第184章 援军归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还夹杂着油脂烧焦的臭味。 战争很残酷,无数人会因此丧命,但守城的将士们,看到冲在最前面的太子,没一个人会害怕得想逃跑。 他们未来的皇上,现在的储君,却拼杀在最前线,是他们这会最大的支撑。 李长安挥剑刺中一个漠北士兵的胸膛,把士兵逼到城墙边上,再给推下去。 解决了一个士兵,马上又涌出好几个。 他虽然穿着普通的衣裳,但厮杀太猛,没过多久,还是被四周的漠北士兵注意到。 而这时,听书又被打到另一个方向。等听书回头找人时,李长安已经被五个漠北士兵围攻。 一对二,一对三,李长安都没问题,但在这种已经打杀过好一会的情况,同时面对五个人,就有些吃力了。 不过,他也没怕,而是握紧剑柄,随着他抬手一挥,一道银光闪过,最近的一个漠北士兵应声倒下,其余四人也同时攻向李长安。 “砰!”猛烈的一声,李长安被两个人压着往后退,他的胳膊被划伤,温热的鲜血随之流下,然后脚下的地砖。 “啊!”李长安突然用力,往前冲去,反压对面的两个人。 听书一路狂奔,生怕主子受伤。瞧着一个漠北士兵举刀砍向主子,听书掷出手中的长剑,穿过人群,正中对方的腹部。 “爷,您后退!”听书踹开和主子僵持的漠北士兵,再拔出刚掷出的长剑,挡在主子边上。 主仆两个再次并肩作战,默契配合,三两下就解决了这几个人。 再他们打杀的时刻,天边霞光出现,和地上流淌的鲜血互相映衬,让沙洲城外宛如人间炼狱。 马上就要天黑了,如果天黑后,漠北的进攻还是那么猛烈,就算李长安他们士气再高,也有体力不支的时候。 昨日漠北的进攻,用的是另一批人,漠北的军士可以轮番休息,但沙洲城就那么多人,谁要是休息了,在睡觉时,就可能被攻破城门。 李长安大口喘气,看着城墙外再次冲来的漠北士兵,心烦得眉头紧皱,却又不能出城对战。 这时,胡瑜跑过来,他劝道,“殿下,漠北今日是不破城门不罢休,咱们守了半日,要是云赤阿达真打定主意拼死攻城,我们可能真挡不住。您在这守了那么久,微臣建议还是先退到城里去。” 说话时,胡瑜看到李长安胳膊受伤,更是愁得两道眉毛皱在一起。 “孤不能这会撤退,孤就是军心,一旦孤撤退,将士们会想孤觉得要输了,士气没了,沙洲城就真的没了。”李长安看了眼自己的胳膊,衣裳被剑胳膊,皮肤被划出手指长的口子,已经不流血了,但看着就让人不安。 他看胡瑜还没走,又道,“孤说过了,到了战场,孤也只是个普通的士兵。今日是生是死,孤都要和将士们同在!” 在京都里,李长安没有得力的臣子,所以处处受到掣肘。 裴阙说得对,不对破釜沉舟,又如何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况且,李长安说的也没错,他是太子,但也是晋朝的一份子,若是沙洲沦陷,城中百姓将流离失所。他贵为太子,理应守护自己的子民。 李长安不肯退,胡瑜也没办法,他只能叫来两个人,让他们跟着李长安。 就在这时,东北方向的远处,突然扬起漫天的黄沙。 “那是......是骑兵!”有人喊道。 黄沙遮挡住来人的身影,看不清是敌是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是敌人,他们本就守得艰难,再来骑兵支援,今晚很可能真的要命丧沙洲城。但如果来的是友军,便是沙洲城的希望。 可是从雅哈达到沙洲城,这才两天一夜的功夫,若是友军,岂不是彻夜不眠地赶路回来? 李长安眺望着远方,但敌人并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只是他们发愣的片刻,便有不少的漠北士兵登上城墙。 再次握紧手中的剑,但李长安奋力杀敌时,原本停止流血的胳膊,再次渗出血珠。但李长安顾不了那么多,带伤杀敌的人,并不止他一个。要是因为一点小伤就哭着喊疼,未免太矫情。 李长安杀红了眼,拼尽全力地杀敌,就在他和听书被十几个漠北士兵围攻时,不知是谁突然喊了句“是我们的骑兵”,刹那间,李长安又有了力气,再次杀出包围。 他跑到城墙边上,看到骑兵里的旗帜写着“安”字,这一瞬间,他热泪盈眶。但他没让泪水落下,而是抬手随意擦了,和其他将士大喊,“我们的援军来了!” 听到有援军,所有的守城将士都燃起希望,当确认远处的骑兵确实是援军,手中的刀剑也挥舞得更加有力。 而漠北士兵则是慌了,特别是刚攻上城墙的,他们看到远处飘起的阵阵黄沙,再看到旗帜上的“安”字,好些人都慌了。 更有甚者,还在云梯上,就吓得往下爬,也影响了地面上其他士兵的军心。 凭谁都想不到,安旭的援军会来得那么快。 云赤阿达今日进攻得如此猛烈,就是算了时间,安旭的援军,最快也要明天才会到一批。但是今日就有援军到,目前还不知道数量,这让漠北的士兵慌张的同时,又感到害怕。 只要和安旭交手过的漠北士兵,都知道安旭骁勇善战,出手狠绝。以前都是漠北军士更高大强壮,但自从安旭当了将军后,他手下的将士都像铁人一般。 黄沙中的安旭,起码冲在前排,他连夜赶路,片刻都不敢停歇,就怕沙洲城会被攻破。 当他看到沙洲城门还好好的,瞬间安心,举着大刀杀入人群,而身后的尘土中,不断地有安家军跟上。 云赤阿达的副将看到安旭带人杀来,语音颤抖地着急道,“将军,咱们撤退吧,再不撤退,咱们所有人都要被安旭包抄了。” “不对,安旭不可能带着十万士兵回来。”云赤阿达愣愣摇头,“以补兵的行军速度,就是跑,也跑不会来,现在只有骑兵回来,不能撤退。” “就算是骑兵,光看那成片的黄沙,那也有上万士兵。我们的士气已经被打压,这个时候不撤,只会伤亡惨重。将军,您深思啊。”副将还是坚持要撤。 云赤阿达却不甘心,他双目猩红地瞪着安旭杀来的方向,跳下战车,一边下令,一边喊道,“让攻城的军士先往后退,我去会会安旭!” 第185章 获得声望 城墙边上的漠北士兵开始后退,另一边,云赤阿达带着骑兵冲向安旭。 李长安看着远处的安旭,皱眉道,“胡将军,我们是不是要出去接应?” “漠北撤退,这是最好的乘胜追击时刻。殿下在此守住城门,微臣这就带兵去追。”胡瑜看到安旭来了,眼睛顿时都亮了。 李长安也想跟着一块去,但他知道胡瑜不会同意,既然把自己放在士兵的位置,这时候还是服从命令的好。不然多争论一句话,就会少杀一个人。 胡瑜带着士兵去支援安旭,李长安则是带着人清扫城门的战场上若是发现有漠北伤兵,直接就地解决。 另一边,安旭刚和云赤阿达对上。 两人骑着战马,安旭冲着云赤阿达大喊,“云赤阿达,你个小人,想着偷袭沙洲城,但你怎么还没攻下啊?哈哈!” 安旭一笑,他身后的骑兵也跟着大笑。 有人出声骂云赤阿达无能,马上有人回怼。 云赤阿达瞪着安旭,两眼猩红,挥动着长刀冲向安旭。他们交手多次,难分胜负,这一次,云赤阿达带着满腔怒火,攻得又快又猛。 安旭也不甘示弱,现在正是他们士气高涨的时刻,余光瞧见远处来了援兵,他也就没有负担地和云赤阿达缠斗起来。 两大主帅交手,场面瞬间激烈起来。 胡瑜带着援军来时,安旭和云赤阿达打的不可开交,但等胡瑜也加入打斗,云赤阿达就明显地落入下风。 眼看着云赤阿达要败,贝图鲁忙让人去帮云赤阿达,同时带云赤阿达撤退。贝图鲁看到还有援军从尘土中飞驰而来,无法预料安旭带了多少援军,只能先带着士兵们撤退。 安旭看漠北要撤,追着打了一公里才停下。 胡瑜跟着安旭停下,望着漠北撤去的队伍,这会才有机会开口问,“安将军,你这次到底带了多少人回来?” 安旭哈哈大笑,张开一个手掌,“就五千骑兵。” “五千?”胡瑜瞪大了眼睛,“可你从远处而来时,看架势可不止五千!” “要想从雅哈达回来,只能昼夜不停地骑马,也只有这五千精锐受得了,再多的也不行。”安旭解释道,“你们看着阵仗大,那是我让人拉着树枝跑,故意扬起冲天的尘土,制造出阵仗很大的样子。” 胡瑜听到这里,由衷地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还是你厉害。” “不用智谋,云赤阿达怎么可能会撤退。来了援军,本就容易动摇漠北军心,在弄出一个大阵仗,就是云赤阿达打得上头不肯退,贝图鲁也会退的。”安旭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眼下漠北军队撤退,短时间内不会再攻过来。而安旭剩下的队伍,也在回沙洲城的路上。 看着漠北士兵退回营寨,安旭这才调转马头往沙洲城去。 回去的路上,安旭问了一嘴太子殿下如何。 “太子殿下真是出乎意料!”胡瑜忍不住地夸赞道,“刚见到太子时,还以为是个花架子,不能打也不能吃苦。但这两日下来,太子和将士们同守城门,同住城墙,受了伤也不吭一声。经此一事,我是打心眼里对太子改观。” 不仅是胡瑜对太子的态度变了,其他和李长安一起守城的将士们也都有了转变。 大家伙这会感悟到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太子并不是传说中的无能平庸,太子的功夫比起胡瑜,那也不差的。 安旭听到胡瑜对太子称赞有加,长舒了一口气,不枉太子出京都来这里吃点苦,能得军心,也是有所收获。 他们到城门附近时,李长安已经带人处理了附近的尸首,安旭下马时,看到李长安胳膊和脸颊都有伤,心里也夸了下太子。 李长安看到安旭,也很激动,有了援军,他也能松一口气。 大家踏着夕阳,一起往沙洲城里去。 再坐下后,大夫们立马来帮忙处理每个人的伤口。 在大夫上药时,李长安才察觉到疼痛,大夫说他流的血有点多,这两日最好是别用左手,休养到伤口结痂再说。 安旭没有受伤,他坐在李长安边上,对于李长安胳膊的伤,他早就习以为常,在他看来,残不了的都是小伤。 “大家稍做休整,待会还是要轮流守城。”安旭道,“云赤阿达这个人我了解,虽然现在慌乱撤退,但不代表云赤阿达会就此放弃进攻。他会把握住今晚或者明早的最后一次机会,当然了,大家也不用怕,云赤阿达再怎么进攻,也不会有今日那么凶猛。” 漠北的士气已经被打下去,别说今晚,就是再给半个月也恢复不了。 没了士气的漠北士兵,加上今日又伤亡惨重,云赤阿达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安旭巴不得云赤阿达带着所有人来攻城,他就拖着,等他剩下的援军都到,便能一举歼灭云赤阿达的队伍。 这次回来,除了今日的五千骑兵,安旭还带了四万的援军。剩下的五万五,都留在雅哈达守城。 既然云赤阿达给他摆了个空城,怎么说也得好好接下,不能让沙洲城的将士们白白战斗两天。 李长安这会就是学习为主,他已经借此战役获得沙洲城的声望,剩下的,听安旭的安排就好。毕竟安旭带兵打战二十年余年,经验肯定比他丰富。 “大家伙都累了,找几个精神点的去城墙上守着,其他人都去睡觉。”安旭自己也两晚上没睡,这会眼皮打颤,感觉闭眼就能睡着,“守城的也别回营帐睡,带着铺盖睡城墙上去。再坚持一天,援军也就到了。” 胡瑜点头表示同意,他们是人,都需要休息,“若是这一次,能生擒云赤阿达,漠北之前有多嚣张,往后就会有多狼狈。” 主帅被擒,漠北也就没什么好打的,该割地就割地,道歉和赔偿也都要。 李长安回屋躺下时,才感觉人是活着的,舒舒服服地左右翻滚两下。 他刚准备吹灯休息,就看到桌上有一封信,好奇地起身去看。 让他意外的是,竟然是裴悦给他的回信。 第186章 传言有假 一开始看到听书写信给福子,李长安并没有什么感觉, 后来看好些人都写家书,要是李长安不写,总感觉有点奇怪,加上听书几次劝说,李长安才决定给裴悦写信。 一开始,李长安并不懂该写什么。 太温情的话,矫情。但要写其他,李长安又迟迟下不了笔。 第一次写时,李长安没有经验。第二次是看了安旭的家书,才改着写了。 现在看到裴悦的信,李长安一点一点地撕开信封,拿出信纸时,发现只有薄薄的一张,不自觉地微微皱眉。 这时听书进来,瞧见主子拿着信纸,问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李长安两手负背,把信纸放到身后,问,“你怎么还不歇下?” “已经睡了一会,但方才被尿憋醒,瞧见您屋里还亮着灯,就过来看看。”听书解释道,“您也早些歇息吧,累了两日,这会再不睡,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打起来。” 李长安点点头,让听书先回去。 听书出去时,叫来守门的侍卫,“你去厨房要点清粥,不需太烫,殿下这会可能会饿。” 侍卫点头说好,和听书一起往外走时,说今日太子妃娘娘来了信,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看到。 “你说太子妃娘娘来信了?”听书不可思议地问。 “是啊,今日刚到的,因为白日里都在打战,我就放在桌上,方才忘记和殿下说了,待会若是殿下没睡,我再提醒一下。” “不用了,殿下肯定看到了,我就说他方才没凶我有些奇怪,原来是这么回事。”听书恍然大悟,若是早知道,他该问问太子妃娘娘写了什么。 其实裴悦没写什么特别的,就是礼貌性地给李长安回复,信上只写了四个字——一切都好。 李长安反复看着“一切都好”四个字,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良久,李长安折起信纸,转身躺下。 等侍卫端来粥和小菜时,见屋里的灯已经灭了,便不好再进屋去。 与此同时,裴悦倒是还没睡。 这段日子没什么事,夜里便没那么困。 方才吃了厨房送来的点心,裴悦揉着肚子站在窗户边上,望着月亮道,“碧珠,你说表姐今日提的事,靠谱吗?” 安莹莹和离有一段时日,她就是不再嫁也没事,安家也愿意养着她。就是家中长辈觉得她一个人难免寂寞,还是时不时给她介绍男人。 安莹莹想要图个清净,躲到裴家去住。 一来二去,反而看上了借住在裴家的严柏。 安莹莹上一个夫君林鹏就是家世一般,需要靠安家和裴家上位,成亲前是山盟海誓,但林鹏不仅有外室,还有儿子。而这个严柏家中更为清贫,若是他们成亲,更需要安家和裴家的提携。 裴悦听到表姐问她意见时,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太好。 门当户对有门当户对的道理,若是两人差距太大,不论是从家庭背景,还是个人谈吐,都会有着很大的差别。 裴悦表明不太靠谱后,安莹莹又说那严柏是她姑父看中的人,应该不会差。 裴阙的目光自然不会差,但那是作为门客,作为看后辈才学的方面。裴阙让严柏借住裴家时,自然没想过安莹莹会看上严柏。 碧珠摇头说不知道,“咱们已经许久没见到言公子,而且表小姐说,严公子好像还没这个意思。” “表姐就是容易被读书人儒雅的表面给迷惑。”裴悦叹息道,“有些人是真有风骨在,有些人则是表面装出来的儒雅实际上骨子里黑得像匪盗。” 安莹莹问裴悦要不要和家中提这个事,裴悦实在为难,经过之前林鹏的事,裴悦觉得表姐应该吃一堑长一智。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让裴悦明日回裴府一趟,打听打听再说。 碧珠附和主子说是,“所以看人不能看表面,长得再好的人,也不一定心地好。有的人表面像小白兔,实际心里住着大灰狼。” 听到这话,裴悦不由想到了李长安。 李长安倒不是大灰狼,裴悦一时间也想不到形容词,可以肯定的,李长安绝不是小白兔。 想到这个,裴悦抿唇浅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李长安,在战场上如何了? 希望能够顺利,别受伤吧。 “夜深了,睡吧。”裴悦转身往屋里走,碧珠关了木窗才跟上。 “娘娘,明儿个要早起吗?”碧珠问。 “不用,回娘家又不是去别的地方,不用早起。”裴悦脱去外裳,躺下后,准备睡觉时,眼前不自觉地又出现李长安的脸。 这一晚,裴悦梦到自己身处荒漠,她走了许久,又累又渴,却不知道为什么而走。 当她看到远处出现一匹马时,仿佛看到了希望,疯狂地朝马跑了过去。 但是等她靠近后,马儿消失不见,地上不知何时出现重伤的李长安。 李长安浑身是血,躺在沙地上一动不动。 裴悦惊声叫了出来,“殿下!” 一声殿下,把裴悦从梦中惊醒,她坐了起来,大口喘气,发觉是梦后,这才松一口气。 以往她也会做梦,但是没被吓醒过。 再次躺下时,裴悦已经不困了,她侧身躺着,窗外有朦胧的月色照进屋里,也不知道李长安现在如何了? 这时的李长安,已经杀出了沙洲城。 在李长安躺下三个时辰后,云赤阿达意识到自己被安旭给吓唬了,再次带兵夜袭沙洲城。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交战,漠北的进攻大大减弱,李长安和安旭一起,杀出了沙洲城。 他们从东西两个方向包抄,李长安骑马飞驰而过,他和安旭商量过,不恋战,直冲云赤阿达。他们只攻一波,若是不行,立马撤回城里。拿不下云赤阿达,也能吓唬下云赤阿达和漠北的军士。 骑兵们在漠北军队中杀出一条血路,一路往云赤阿达逼近。 这会的云赤阿达,看到左右两边来了进攻,立马拿了武器。他认得出安旭,却不认识另一边的白面将军。 直到贝图鲁惊讶地说那是晋朝太子,云赤阿达才被震慑道。 传说中的晋朝太子,软弱无能,长得更是娇弱白净。现在带兵冲来的人,虽然也白,但气势如虹,功夫更是上乘,和传言的晋朝太子根本就不一样! 第187章 生擒主帅 李长安的一双黑眸,如雄鹰盯紧猎物一般,死死地盯着云赤阿达。 若是今日拿下云赤阿达,便是大功一件,漠北也会因此大大受挫。 看到有军士冲他而来,李长安没有慌乱,而是握紧手中的剑,望了眼从对面而来的安旭,手中的剑挥舞得更快了。 晨曦的阳光洒落大地,落在暗红的土地上,拂过奔驰的马儿,又映衬出晋朝士兵们脸上不服输的傲气。 李长安看着也骑马而来的云赤阿达,冲得更勇猛。 “晋朝太子,你可知我是谁?”云赤阿达隔着人群,冲着李长安大喊。 “知道,宵小之辈,不足挂齿。”李长安薄薄的唇瓣,弯起淡淡的轻蔑,话音刚落,就换来周边军士们震耳欲聋的支持声。 “黄口小儿,今日你从城门里出来,本帅就让你知道错!”云赤阿达纵马冲来,要是这会能拿下李长安,也不枉此行。 不远处的安旭,看到云赤阿达已经和太子对上,有些着急。 这会胡瑜在守城,安旭自个又被重兵包围,只好让大儿子元博去接应太子。 元博年纪虽小,却已经跟着父亲上过几次战场,少年郎鲜衣怒马,使着一柄红缨枪,无畏无惧地冲向敌人。 快到太子和云赤阿达交战的地方,元博瞧着太子和云赤阿达打得难舍难分,忙从云赤阿达后方入场,“殿下,我来帮您!” 说完,元博便以迅雷之速加入战斗。 云赤阿达到底比李长安要大十几岁,辛苦那么多日,慢慢地在体力上落了下风。 贝图鲁骑马而来时,发掘云赤阿达要输,忙过去帮忙,但他是谋士,挡不住李长安几下,只能趁着空隙让云赤阿达撤退。 心心念念要抓的人就在眼前,云赤阿达不甘心撤退,但瞧着四周被打散的士兵,也意识到大势已去。 可云赤阿达刚要调转马头,元博就从左边追来。 “云赤老儿,你不是厉害么?为何要跑?”元博骑马攻向云赤阿达。 李长安见元博去追,只能跟上,但漠北士兵还是占多数,在李长安刚攻向云赤阿达时,马腹突然被捅,马儿疼得提起前蹄,把李长安给甩了出去。 好在李长安伸手好,在地上翻滚一圈后,又马上站了起来。 瞧着云赤阿达就要逃走,他从身侧的士兵手中夺过弓箭,对准云赤阿达的后背。 “咻!” 一箭穿风而去,正中云赤阿达的右手。 云赤阿达勒住缰绳的胳膊随之松开,他也应声摔到地上,元博见此,当即跳下马背,手中的红缨枪直指云赤阿达。 贝图鲁看云赤阿达被擒,他又不擅武力,让其他人去救云赤阿达,但晋朝的士兵很快地拖着云赤阿达往队伍中去。 瞧着救不回来人,贝图鲁只能忍痛带着其余士兵逃走。 这一战,李长安他们彻底赢了。 元博还想去追,但被安旭叫住。 “穷寇莫追,漠北只是被我们打散了,但他们人还是更多。”安旭说完,看向被擒的云赤阿达,心情大好,“能抓到云赤阿达,也不枉我们出兵漠北!” 李长安放下手中的弓箭,锐利的目光移向被按住的云赤阿达,“你现在,还觉得孤是黄口小儿吗?” 云赤阿达从军二十余年,从没有被敌军生擒的时刻,现在不仅被俘虏,还受了重伤。他颤抖着唇瓣,怒气冲冲地瞪着李长安,“要杀就杀,我是绝对不会苟活的!” 杀是不能杀的,好不容易生擒地方主帅,这个时候,得好好利用才是。 不枉李长安冒险杀出城门,抓到云赤阿达,便不亏。 没了主帅的漠北军队,四下逃亡离开。 从沙洲城往北,最近的漠北城市便是雅哈达。但如今的雅哈达,已被晋朝的军队镇守,他们只能绕开雅哈达回漠北。若是不回去,那就等着另外四万的晋朝援军歼灭他们。 安旭让人堵住云赤阿达的嘴,再带着军士们一块回沙洲城。 现在生擒了云赤阿达,漠北近期不会发起进攻,李长安他们都需要休息。 李长安胳膊的伤口,再次渗出血珠,染红了纱带,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回到沙洲城后,李长安这才彻底安心,等大夫清理完伤口后,再去找安旭。 安旭让李长安先回去睡觉,“云赤阿达是硬骨头,我们不太可能问出什么。先关他个两日,大家伙也好好休整下,等剩下的援军到了,再一起去雅哈达。” 李长安没有意见,“就是这个云赤阿达,漠北国主会在意吗?” “殿下可能不清楚,云赤阿达可是漠北悍将,带着漠北从东边打到西边,二十几年立功无数。若是漠北国主不救云赤阿达,他的民心也就没了。”想到生擒云赤阿达,安旭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和云赤阿达交手多次,各有胜负,即使重伤过他,也没能生擒他。殿下好箭法,竟能在那个时候射中云赤阿达,佩服,佩服啊!” 被安旭这样夸,李长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心中还是挺自豪的,毕竟能生擒云赤阿达,他那一箭功不可没。 听书更是得意地挺起胸膛,在一旁附和道,“殿下的箭法出神入化,胡将军也夸过了呢。” “是的,确实厉害。”安旭满意地看着李长安,以前还怕太子是个软包子,怕自个的外甥女要跟着吃苦,现在看来,太子是有点本事的。就是安旭,一开始也对太子有偏见,但经过此战,已经称赞太子好几次了,“殿下快些回去休息吧,您再不好好睡一觉,身子会撑不住的。” 安旭久经沙场,知道吃饱睡好在这时候多重要,万事都不可逞能,不然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 李长安听话回去睡觉,躺下后,深呼吸好几次,才平复内心的激动,沉沉地进入梦乡。 这一觉,他睡得很久,等他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 坐起来时头有些疼,喝了一盏茶,才舒服不少。 这时听书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几封信,问,“殿下,军中刚打赢一战,咱们又生擒了云赤阿达。安将军要送捷报回京都,好些人也要送家书回去,您还要写吗?” 第188章 不得心安 打了胜仗,大家都很高兴。 这时候写信回家,也能给家里带去喜悦。 李长安的目光落在听书的手上一会,等听书再问了一次,才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写吧。” 他找出信纸,提笔的那一刻,又觉得有好多东西可以写。 思来想去,他还是只写上最重要的话,能生擒云赤阿达,多亏了他那一箭。 听书见主子只写两句话,迟疑道,“殿下,您不多写一点?” “不用。”毕竟裴悦只给他回了四个字,他若是长篇大论地寄回去,那算什么?热脸贴冷屁股? 他才不干。 封好信封,把信交给听书后,李长安有些饿了,让听书要点吃的来。 他们会在沙洲城休整三四日,这几日里,除了等漠北回信,便是清点军士。重伤的得安排银钱送回家,战死的也要送钱回去,剩下的则是重新编排和操练,一件件事忙下来,倒是让人不得停歇。 等李长安的这封家书送到京都时,同时送到的,还有生擒云赤阿达的好消息。 安旭特意在折子里提到李长安,还帮李长安请功。 皇上看完折子时,先是兴奋,再是有些疑问,太子的箭法何时这般好了? 不过这事真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擒云赤阿达,和漠北的战事也能快结束了。皇上想到这个就高兴,当即下令赏赐安家,也有赏赐送去东宫。 同样疑问的,还有皇后和寿王他们。 不过寿王的第一个想法,是觉得安旭特意帮李长安邀功,并不像真事。 坤宁宫里,寿王刚到一会,他坐下后,就忍不住道,“母后,安旭是裴悦的舅舅,自然要帮太子说话。沙洲城离我们那么远,我们看不到战场上的事,儿臣觉得八成是安旭帮太子加的。不然就太子的本事,别说射伤云赤阿达,就是让他上阵杀敌,他也做不到。” 皇后也觉得疑点重重,沉眸思索片刻,“太子这事,确实奇怪。但安旭这人,又不像会帮着造假的人。” 皇后突然有些后悔,不应该让太子出征漠北。 “不管真假如何,现在的情况是,父皇对此很满意,赏赐都送东宫去了。”寿王说到这个事,眉眼里尽是愁绪,“云赤阿达也是不争气,安排了细作给他送消息,还能被生擒。母后,咱们可不能让太子立功回来啊。” 太子要是立功,朝中大臣的风向就不一样了。 不能小看一次立功,一旦开始有人看好太子,寿王和皇后之前的苦心经营,很可能会白费力气。 “本宫也知道。”皇后一样发愁,“但云赤阿达都被生擒了,还能如何?” 他们原本是想着让太子落入漠北手中,借漠北的手处理太子,到时候也查不到他们的身上。比起直接刺杀,效果会好很多。 但现在眼看着要赢了,不能再指望漠北。 “干脆直接派人上吧。”寿王眼中闪过一抹杀气,“现在不动手,等安旭班师回朝时,便再没机会了。” 皇后有些犹豫,这段日子,皇上对她有点不似从前。而皇上又不是等闲之辈,要是动手,就得做得天衣无缝。 但不动手,确实是给了太子起势的机会。 “长俭,你想好了吗?”皇后神色凝重,“开弓便没回头箭,一旦我们下了命令,不是太子死,便是我们惹麻烦。” “母后,我们早就没有回头路了。要是太子回朝,以父皇现在的高兴,可能近两年都不会废太子。两年时间,可以改变太多。自从太子和裴家联姻后,别说是儿臣和蒋家,就是母后您自个也受到不少影响。您觉得,我们还能有停手的时候吗?”寿王这些日子,是日夜焦虑,特别是想到裴家时,他便心烦得睡不着。现在又多一个手握重兵的安旭,寿王更不能安心。 “只要太子死了,所有的事,都能迎刃而解。”寿王道。 太子死了,寿王就是嫡长子,再没人能和寿王争皇位。 皇后听完寿王说的,无声叹气,确实很对,他们已经做了那么多,不管太子这次是不是真的立下战功,他们都不能看太子回来。 “那就按你说的办。”同意后,皇后再次交代,“切记要派你最信任的人去,不计一切代价,也要让太子死在漠北!” “母后放心,儿臣必定尽全部能力,这一次,绝不能让太子凯旋归来!”寿王说完太子,深吸一口气,又提到了东宫里的裴悦,“听说前段日子,裴悦把东宫的人换了个八成?” “她有裴家当靠山,又得了皇上金口玉言的话,办起事来,是一点情面也不给本宫。”想到裴悦最近过得逍遥,皇后心里就堵着一口气。 裴悦最近深居简出,就算出门,也是去裴家或者长公主府之类,寿王和皇后想拿捏些裴悦的把柄都不行。 每次说完裴家,寿王都会不服气,裴阙明明是当朝首辅,看人眼光却不行。连太子那种废物都能接受,却不愿意要他当女婿。 若是当初和裴家联姻的是他,如今什么也不用愁了,皇位可以唾手可得。 但偏偏,裴阙眼瞎了。 “先让她得意一段日子,等太子死了,她就是克夫的寡妇了。”想到这个,寿王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一幕了,“总有她来求咱们的时候。” 没了太子这个夫君,裴家权势再大,也不可能让太子妃改嫁。到时候裴悦去给太子守墓,还不是由他说了算,该怎么玩弄都可以。 与此同时,刚看完李长安信的裴悦,突然打了个“哈切”。 “这是有人在骂我吧?”裴悦拿帕子擦了擦嘴,开玩笑地和身边的碧珠道。 “哪能啊,肯定是有人想您。”碧珠看了眼主子手中的信,虽然不知信上写了什么,但他们都知道太子殿下立功了,“太子殿下生擒云赤阿达,可是大功一件。今早送来的赏赐,红霞他们还没清点完呢。” 听到这话,裴悦想到李长安信上的内容,说的便是这个。光是想想,就能想到李长安得意的口吻。 她不由笑了下,红唇热烈似火,边上的碧珠都看愣一会。 裴悦心想,李长安倒是挺有本事,现在,只希望李长安能平安回京都,便是不虚此行了。 第189章 男人而已 裴悦刚让碧珠把信收好,小禄子就来传话,说安家表姑娘来了。 裴悦让梅芳去准备茶点,没过多久,安莹莹便红着眼进来。 前几日,裴悦回了裴家一趟,找她母亲问了问严柏的事。裴夫人说裴阙之前就有意给严柏介绍亲事,不过被严柏给婉拒了,态度也很坚定,现在也不好再提,不然会让人觉得是裴家在以权压人。 裴夫人的建议,是让安莹莹死了这条心。 安莹莹难得动了心,不肯轻易放弃,她又是个大胆的,便邀约了严柏出门品茶。但严柏并没有去,反而派随从传话,说已经有了意中人。 进屋时,安莹莹就抱着裴悦大哭,“呜呜,他怎么就有心上人了呢?” 裴悦抱着表姐,安抚地拍着编辑的背,“表姐可知道他心仪谁家姑娘吗?” 安莹莹摇头说不知,她坐直擦了眼泪,“管她谁家姑娘,反正这个男人我不要了!他爱喜欢谁就喜欢去吧,我安莹莹又不是没人要,才不会和人抢男人!” 她现在会哭,只是心里难受,需要一个人说说话。 裴悦附和道,“是啊,咱们不干那种丢面的事。强扭的瓜不甜,表姐日后会遇到更好的。” 安莹莹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泪水,又哭了好一会儿,等梅芳带着茶水点心来了,她才停下。 拿起一块糕点,安莹莹没有食欲,只是盯着糕点看,“我现在是对男人彻底死了心,天底下就没几个好男人,为数不多的几个还不喜欢我。罢了罢了,我还是孤独终老,一个人过吧。” “怎么会一个人呢?”裴悦见表姐会调侃自个,便知道表姐真的能放下,“往后你还有我们呀,就是两个表弟,也不会看你一个人的。” “也是。”说着说着,安莹莹也笑了。 男人嘛,喜欢的时候确实喜欢,但安莹莹又不是头一回动心了,这种事伤心过一次,往后也能更容易看开一点。 姐妹俩说说笑笑,时间过得也快,等安莹莹快要走时,才说到太子立功的事。 “不曾想,太子殿下竟然有此本事。”安莹莹感叹道。 “我也没想到。”裴悦道。 “不过有了这事,你们也得多加小心才是。”安莹莹提醒道,“太子出彩,总有人不愿意看到。这些日子,不少人上安家送拜帖,我母亲是一个都没去。你在东宫,日子比我们都要艰难,切记不要轻信任何人。” “我明白的,表姐放心吧。”裴悦送表姐出门,等把人送走后,瞧见外边的夕阳,裴悦没急着回屋去。 她望着红如烟火的晚霞,和边上的丫鬟们感叹,“倒是许久没见到这样的景色了。” “是啊。”碧珠道,“马上就要入冬了,等天儿下起雪,便没那么好的晚霞了。” 漠北比京都靠北,等京都下雪时,漠北更是进入严冬。 与漠北的交战,最怕的就是沙暴和大雪,一旦下起雪,便是白茫茫的一片,找不出方向前进。 想到冬日将近,裴悦希望这场战能快点结束。 与此同时的沙洲城,确实刮起了凉人的寒风。 安旭带着军队前往雅哈达,漠北国主来了信使,要在雅哈达约谈。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干。李长安和很多士兵一样,最开始会流鼻血,慢慢地才适应了。 到雅哈达时,正刮着大风,卷着黄沙漫天飞舞,守城的将士得用布包着脸才敢出门。 李长安听着屋外“啪啪”作响的狂风,转头问安旭,“这么大的风,漠北的使臣,来不了了吧?” “风再大也会停的。”安旭端起茶盏,神情悠闲,“咱们就在雅哈达等风停,现在是我们占上风,该着急的是漠北。他们要是不管云赤阿达的死活,我们就绑着云赤阿达继续进攻。” 能讲和的话,还是讲和的比较好。马上入冬,冬日里可不好攻城,而且攻城就会死人。 安旭还是希望用最小的伤亡来解决这件事,当然了,如果漠北不识趣,那就打,从秋天打到明年开春,看看漠北撑不撑得住。 他们刚说到云赤阿达,牢房里的云赤阿达就让人来传话,闹着要见安旭。 安旭带着李长安一块去了牢房,看到被绑在木架上的云赤阿达,安旭先笑了,“云赤阿达,你闹着要我们见你做什么?外边风沙那么大,可别让我白走这一趟!” “安旭,你好歹也是个大将军,你不觉得,这么折辱我,很丢面吗?”云赤阿达怒问。 “不觉得啊。”安旭笑道,“从被俘虏后,你一共寻过三次死,但每次都被我们发现了。云赤阿达,若是你的国主真愿意用城池换你的性命,你应该好好活着才是,何必那么着急去死?” 对于漠北来说,云赤阿达是立功无数的老臣。如今云赤阿达被俘虏,就算晋朝开出很多条件,漠北也该为了安抚人心而答应。但是答应晋朝要求,漠北又要拱手送出十座城池,着实让人为难。 云赤阿达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才会一直寻死。只要他死了,漠北就不会有这个困扰。 但安旭才不会让云赤阿达死掉,好不容易活捉的人,绝不能死。 “我呸,卑鄙小人!”云赤阿达冲着安旭吐口水,又满脸怒火地去看李长安,“晋朝太子,但凡你有点风骨,也该把我提到军营里,当着你的十万士兵杀了我。而不是在一个臣子的面前卑微得像条狗!” “你不配做个太子!”云赤阿达加重语气,“迟早有一日,你会被废,也成为阶下囚的!” 面对云赤阿达的谩骂,李长安并没有生气,几句言语上的攻击,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云赤阿达骂得越凶,说明云赤阿达的心中越气愤。 安旭示意李长安可以先出去,他们和云赤阿达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长安跟着安旭往外走,到了门口,才停下道,“给云赤阿达的供水,今天减少一半。”那么多力气骂人,看来身体很好。 “小人!”云赤阿达听到李长安的话后,挣扎着大喊,但他的手和胳膊都被铁链绑住,只能发出无能的“砰砰”声,无奈地看着李长安和安旭远去。 第190章 引君入瓮 雅哈达的这场风沙,连着刮了两日才停下。 风停的次日,贝图鲁就带着人到了雅哈达城外。 “哟,老熟人啊。”安旭笑道。 李长安站在安旭边上,可以明显感受到安旭的小得意,听得他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贝图鲁面无表情,两手负背地看着安旭他们,“我们带了诚意而来,是不是该让我们先看看云赤元帅?” “不着急,谈好了自然会让你们看到人。”安旭说话时,又士兵搬来凳子,他和太子一块坐下。 安旭没打算让贝图鲁进城,雅哈达虽然被他们占领,但之前是贝图鲁他们在守,城里有什么暗道还不知道,若是让贝图鲁他们进城,指不定会带来什么麻烦。 “安将军,你这样子,不会太没诚意了吗?”贝图鲁皱眉问。 “我们诚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漠北的国主看不看重云赤阿达这个主帅。云赤阿达为漠北征战二十几年,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若是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难道不怕寒了漠北将士们的心?”安旭望着贝图鲁,说完啧啧挑眉,一副为云赤阿达不值得的表情, 李长安笑着附和道,“若是孤的主帅被擒,孤必定亲自来谈。但漠北国主如此,怕是只把云赤阿达当累赘了吧?” “你们!”向来能言善道的贝图鲁,这会被气得语噎,深吸了几口气,冷静一点后再问,“你们要什么条件?” 谈和的条件,安旭在给漠北国主的信件中写了,把之前抢夺的物品全部归还,为了赔偿晋朝,再加雅哈达附近的十座城池。 现在听贝图鲁问,安旭淡定道,“不是都写给你们国主看过了,难不成漠北国主不识字?” “你们信上写的,根本不可能!十座城池,那是狮子大开口,一点诚意都没有,如果你们坚持如此,也就说明你们没心思讲和。”贝图鲁道。 “诶,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可是很有诚意的。”安旭上身往前倾一些,眸光渐暗,“你们在边境线,烧杀抢掠了不下十余处地方。这里的损失,还有晋朝百姓的冤屈,都得加上才是。贝图鲁,你要搞清楚,现在是你们战败,不是我输。要你漠北十座城池而已,又不是要你们交出都城!” 说到最后,安旭再次站了起来,气势逼人地瞪着贝图鲁。 雅哈达一带,是漠北屯兵的重要地方。每次两国开战,不是西北那边,便是雅哈达这里。 西北有白家镇守,漠北和白家的交手,大多是输,故而近些年把屯兵重点放在了雅哈达附近。 现在安旭要雅哈达附近的城池,为的就是打乱漠北的计划。以安旭现在的兵力,若是打到漠北的都城去,也会伤亡惨重,所以才会在这里和贝图鲁讲条件。 贝图鲁作为云赤阿达的谋士,他很清楚损失十座城池会给漠北带来多大的打击,但也明白这次放任云赤阿达在雅哈达,漠北的军心就彻底溃散了。 望着安旭有恃无恐的脸,贝图鲁无法下决定。他不可能答应给十座城池,更不能看着云赤阿达在安旭手中。 今日的这场谈判,最后以失败告终。 贝图鲁让安旭再考虑考虑,安旭也让贝图鲁多想想,要是再拖,严冬便要来了。 城门再次关上,李长安走在前头,安旭随后跟上。 “孤看贝图鲁的态度,漠北不会给这十座城池的。”李长安道。 “给了十座城池,漠北的防线就要重新布置,军队也要往后撤,处处都是麻烦,现在这种情况,自然不愿意给。”安旭也料到漠北会是这个态度。 “但是不给,漠北国主的民心就要散了。”李长安突然停下,转身看了一圈空荡荡的雅哈达城里,“舅舅,雅哈达的每个角落,都搜查过了吗?” “搜了,没查到有暗道。”安旭去支援沙洲城时,就让人把雅哈达彻底地搜一边。 但李长安现在却觉得,雅哈达不会是表面的这种平静。 他有种,引君入瓮,关门打狗的感觉。 雅哈达作为漠北的重要城市,云赤阿达说腾空就腾空,像云赤阿达这种久经沙场的主帅,应该还会有另外的准备吧? 想到这里,李长安拔腿就跑。 他一路狂奔到关云赤阿达的牢笼,看到云赤阿达还在,才大口喘气。 安旭追来时,忙问怎么了。 “孤总觉得不太安心。”李长安眉头紧皱,“漠北不肯让十座城池,为了保持国主的声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云赤阿达死在我们的地盘上。这样漠北就不用拿城池交换,还能激起百姓的愤怒,从而鼓舞士气。” 李长安能想到的,安旭听完后,很快就想明白这里面的点。 安旭若有所思地道,“但雅哈达有重兵把守,想要从这里救人出去,难于上青天。但只是刺杀的话,那就有希望,而且城中,指不定还有漠北的细作当接应。”顿了顿,安旭特意加重语气感叹,“漠北要杀云赤阿达,真是让人寒心啊。” 安旭和李长安就站在云赤阿达的牢笼外,他们说的话,云赤阿达都能听到。 一字一句地扎进云赤阿达的心中,也不知道云赤阿达会不会痛。 既然贝图鲁要刺杀云赤阿达,而安旭又没让贝图鲁进城,说明城中必定存在密道,只是之前没找到。 想到这一点,李长安提议,“把云赤阿达关到孤的屋子去,就算贝图鲁会打洞,那也得问问我们手中的刀剑!” “不可。”安旭反对道,“殿下金贵,不能让您冒险,还是把人关微臣的屋里。若是贝图鲁的人来了,微臣也能和他比划比划。” 安旭坚持不让李长安涉险,他让人把云赤阿达抬到他的屋子里去,同时调了最厉害的守卫在屋子内外,只要漠北的人敢来,他就让那些人有来无回。 第191章 太子失踪 月黑风高,雅哈达的夜晚,静得可怕,连隔了两条街的犬吠都能听清。 李长安躺下后,想到隔壁院子的云赤阿达,过了许久,才有睡意。 不过这晚,比较平静地过去。 往后两日,也不见贝图鲁来商议。 等安旭派人去给贝图鲁传话后,贝图鲁才再次派人回话,说十座城池不可能,要么就减少赔偿,不然他们也不会看着云赤阿达在他们手中受苦。 双方都不肯退让,安旭便让人把云赤阿达吊在城门口,让漠北的人看看,他们的国主是多么地不在意臣子。 贝图鲁看到后,气得把安旭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但骂得再凶,也伤不到安旭分毫。 漠北内部,开始出现分歧,有人觉得,贝图鲁不该这么坚持。毕竟云赤阿达帮漠北打赢许多胜仗,现在却让云赤阿达受折磨,确实让人寒心。 这些话,传不到安旭和李长安的耳里。 经过几日的僵持,安旭打算拔营往北走,再拿下漠北两座城池,到时候看看漠北国主还能不能那么硬气。 安旭这次起兵,带上李长安一块。 从雅哈达往北,便是漠北屯兵和囤粮的地方,要打,就先打囤粮的乌青城。 出兵那日,贝图鲁派人来拦路,大声斥责安旭和李长安没有讲和的诚意。 李长安沉眸不语,若不是不能斩使者,他是真的很想斩了这个贝图鲁。 “贝图鲁,到底是谁没诚意?”安旭望着贝图鲁,面色不悦,“你们漠北侵犯晋朝国土,是你们挑衅在先,至今死在你们手中的平民百姓已经近万人。要你们十座城池,换你们的兵马大元帅,是你们不肯,不是我们不愿意讲和。不愿谈,那就打吧,咱们总要分出个胜负。” 安旭刚说完,四周的军士们便高呼“打”,响声震耳欲聋,到了这份上,很多人恨不得直接打到漠北的都城去。 李长安勒紧缰绳,马鞭轻轻挥了下,骑马往前走,其他人也随之跟上。 晋朝的部队从雅哈达出发,往北前行三日,到了乌青城楼下。 到了乌青城外,安旭不再多言,直接带着军士开始攻城。 国强才能民强,若是他们不打得漠北低头,往后边境的百姓还是会被漠北侵犯。既然出兵,就不可能打到一半妥协。 安旭态度强硬,李长安也很喜欢这种态度,以前在京城,处处都要忍让,但是这会能在战场恣意挥洒汗水,实在痛快。 在安旭攻打乌青时,贝图鲁快马加鞭地回到漠北都城。 此时的漠北,气氛凝重,贝图鲁还没进宫殿,就听到国主在骂人。 他本意是从雅哈达刺杀云赤阿达,但没想到安旭防守太严,他只能伺机行动。原以为安旭还会再忍几日,但没想到,安旭出兵那么快。 贝图鲁走进大殿时,国主立马摔来一个茶盏,“贝图鲁,我要你何用?” 贝图鲁赶忙跪下,“国主,确实是我不够厉害,但安旭这次,软硬不吃,非要我们十座城池。他已经攻到乌青,要是乌青失守,周边的城池也会遭殃。” “废话,你说的我不知道吗?”国主怒问。 “回国主,晋朝的那个太子,是我们失算了。如果不集结全国兵力,怕是真要让出十座城池。”贝图鲁咽不下这口气,但事实就是这样,不拼全力打一场,漠北只能认输。 但漠北不仅仅是晋朝一个敌人,如果倾全漠北的兵力和安旭打,或许能打赢,但周边还有西凉等国,一旦被其他国家偷袭,漠北又要陷入危难的境地。 算来算去,让漠北最算不到的,便是云赤阿达被擒。 殿中响起几声惆怅的叹息,十座城池,实在让人心痛。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军情,说乌青被晋朝攻下了。 听到这个消息,殿中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漠北国主更是当场晕厥过去。 乌青失守,漠北再没坚持的理由,贝图鲁从殿中出来时,还听到有人说,云赤阿达应该自裁才是,不该活着给漠北留下那么多麻烦。 之前说要救人的是他们,现在嫌弃云赤阿达麻烦的,也是他们。 贝图鲁想要反驳,却心累得没有力气。 比起漠北群臣的沮丧,晋朝的军士则是在乌青欢呼。 攻下乌青,休整两日,再继续往四周打去。现在的漠北军已经没了士气,将士们都有了必胜的信心。 安旭刚攻下乌青,也是狂喜,他让军士们去杀牛羊,今晚得犒劳大家伙。 在喜悦笼罩整个晋朝的军队时,听书却急着找人。 从进城后,听书就没找到自家主子。为了不引起恐慌,他自己找了一遍,没找到人后再去找的安旭。 安旭听说太子不见了,瞬间变了脸,“你说太子不见了?你不是一直跟着太子吗?” “我是跟着太子殿下,但攻城时人太多,一个转身的功夫,就找不到了太子殿下。”听书心急如焚,主子就是他的命,“本想着进城后,殿下就会来会合,但找了一圈,也没在城中找到殿下。安将军,您快派人去找找,我亲眼看着殿下进城的,不应该找不到。” “你先别急,既然殿下进城了,多半还是在城中,我这就派人去找。”和听书说完,安旭立马叫了人去找太子。 听书待不住,跟着一块出去找。 乌青和雅哈达不一样,雅哈达是空城,但乌青还有许多百姓在。 听书他们找人,还没那么方便,但走失的是太子,只能挨家挨户地去找人。 “天灵灵,地灵灵,殿下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听书一路默念,不断地重复,“要是殿下有什么事,我就不活了。还有太子妃娘娘可怎么办哦,她说了不想当寡妇的。不对,太子妃娘娘不可能当寡妇,殿下不可能出事的!绝对不可能!” 听书说得自己眼眶都红了,但从乌青城东边找到西边,又从南边找到北边,等天黑了,他们还是没能找到太子殿下。 完了,出大事了。听书踏着幽暗的夜色,一路狂奔地去找安旭。 第192章 夜战狼群 乌青城里没找到太子,这让安旭也着急了。 “怎么回事呢?不应该啊!”安旭不解道,“攻打乌青,我们没花多长时间,也没遇到特别艰难的时刻。太子殿下不在城里,难不成出城去了?” “没必要出城啊。”听书道。 乌青的主将已死,城中又没有更重要的人,太子没理由出城。 安旭也觉得李长安没必要出城,但是不出城,人却不见了,肯定出了什么事。 安旭当即下令,封锁城门,掘地三尺,也要把李长安给找到。不仅城里要找,城外也要去找,李长安那么大一个人没了,总有人会看到。 天色越来越晚,本来还打算庆功的安旭,现在也没心情了,亲自带着军士们去找人。 夜风凉人,还有半个月便要入冬,漠北的冬日还可能更早一点。就是没什么事,在外面流落一晚上,也可能会冻出病来。 这会的李长安,却走得十分艰难。 他独自一人,骑马走在荒漠中,不知方向,却不敢停下。 醒来的时候,他就被绑在一匹马上,几个不知身份的匪盗,正在笑呵呵地说用他去换钱。 李长安听了一会,听到那些人说要把他带到一个地方去,等他们的老大看了后,就能杀了换钱。 老大是谁?又是谁要李长安的命? 李长安没时间多想,挣扎开绳索后,反杀了那几个人,牵了一匹马,想要往乌青城走,却发现自己不认识路。 马上虽然有食物和水,但打斗时,他受了伤,新伤加旧伤,都让李长安倍感难受。 头顶的月色微弱,李长安停了下来,抬头观星,试图找到一个方向。 夜晚的沙漠和白日完全不一样,白日里只用穿一件单衣,现在有风吹来,便能让李长安忍不住地发抖。 现在还不知道谁要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好在他换了那些劫匪的衣衫,现在的穿着就是一个普通百姓。 他用布蒙住脸,只露出一对黑漆漆的眸子,继续走在这漫漫长夜中。 不知走了多久,当李长安的眼皮开始打颤时,几声狼嚎让他瞬间惊醒。 沙漠和草原地区,时常会有狼群出没,李长安眉头紧皱,要是一两只还好,如果是一群…… 不敢多想,李长安拉紧缰绳,想要快点离开附近。 但是没走多远,狼嚎越来越近,惊得马儿乱跑,三两下就把李长安从马背上给甩了下来。 而马儿,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漫无边际的黑夜,和忽远忽近的狼嚎,包裹着李长安。 屋漏偏逢连夜雨,便是如此。若是有马在,等天亮之后,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方向。现在马没了,全靠自己的双腿,李长安不敢多想,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腰上的佩剑。 不过,他的运气显然不太好,没过多久,正前方的不远处,出现了一双晶亮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李长安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并不想引起狼的注意,但那匹狼还是注意到他,瞬间朝他冲来。 “呲”的一声,李长安拔出佩剑,在狼要靠近时,飞快地斩了过去,但这匹狼动作迅猛,他的剑只割下一撮狼毛。 “嗷呜……”狼对着李长安低吼,两条爪子刨着沙堆,目露凶光地和李长安对视。 李长安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其他狼追来后,心里稍微好受一点,看到狼又要攻来,李长安迅速往左边翻身滚下,在狼扑过来时,抬手把剑往狼的脖子猛地刺去。 一股热血洒到李长安脸上,狼被刺中脖子,发出痛苦的惨叫,锋利的爪子抓破李长安的袖口,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但李长安已经得手,便不会再给狼喘息的机会,手中的剑用力往前送去,穿透狼的脖颈,解决了这匹狼。 “呼。”李长安大口喘气,看着地上的狼,庆幸自己还有一些力气,不然真要死在这片沙漠中。 缓了一会后,李长安不敢多休息,他打算把狼皮割下,现在没了马,他身上的衣衫也不厚,多块狼皮,也能御寒。 就在他刚把狼皮割下来时,突然感觉到四周有些不对劲。 再抬头,看到了一群狼在不远的沙堆后,一眼看去,估计有十头。 李长安眉头紧拧,刚刚的一头狼,他还能比较轻松的解决,但是突然来了那么多,这不是要他的命? 而且在这个时候,月光微弱看不清四周,如果他被偷袭,分分钟就没命。 李长安没多想,拔腿就跑。 沙地柔软容易把脚陷进去,李长安拼尽全力,也跑不出多远。 眼看着有两头狼就要追上,李长安再次拔剑,在狼快要碰到他时,迅速地跳起,再举着剑刺下。 他下手利落且凶猛,解决掉一头后,瞬间把其他的狼都震慑住。 不过这样的震慑,并不能持续太久,其他的狼立马围了一个圈,把李长安包围住。 这个时候,李长安大气都不敢喘,心中只有四个字——命运多舛。 但没时间给他感叹人生,他现在一个不小心,都可能命丧狼口。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两只狼发起进攻,李长安躲闪慢了半步,后背的衣裳被狼爪给撕出一个洞,白皙的皮肤留下几道爪印,立马渗出血珠。 人类的鲜血,让狼群更加躁动,一只只地冲着李长安低吼。 “来啊,你们这群崽子,欺人太甚!”李长安顾不上后背火辣辣的疼,举着手中的剑,在右手的狼靠近时,二话不说地挥舞过去,把狼的面颊割断一截,顿时狼嚎不止。 李长安又往右边杀去,本想着杀出一条路,冲出狼群再说,但这些狼很有经验,不一会儿,就有一只狼咬住他的鞋子,害他摔了个踉跄,迎面撞去沙堆中。 眼看着狼群就要朝他扑过来,李长安心想完了,他要交代在这里时,突然有几只火矢从天而降,“咻咻”几声,正中两只狼的腹部,还有李长安边上的沙堆。 随着火矢的燃烧,狼群迟疑不敢上前,与此同时,李长安身后响起猎犬的犬吠,他转头看去,看不清来人是谁,但能看到一两人的衣着,是他不认识的服饰。 第193章 赫兰图雅 两条猎犬从李长安左右两侧飞一样地窜过,凶猛地冲狼群撕咬。 李长安慢慢坐了起来,一点一点地往后爬。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李长安忙回头去看,随着脚步声的,还有清脆的铃铛声,只见一个身穿红纱长裙的姑娘走在前边,两手负背,正昂着脖颈看着他。 “多谢各位搭救之恩。”李长安用剑柄撑着地面,强忍着后背撕扯的疼痛,和走过来的几个人拱手行礼。 面前的姑娘带着面纱,个头只到李长安肩膀,一双碧眼亮晶晶地看着李长安,声音和她裙摆上的铃铛一样清脆,“你不是漠北人?” 被这么一问,李长安心头微紧。在漠北的地界,如果承认自己是晋朝人,怕是会…… “看你的模样就不是。”姑娘走近两步,垫脚打量着李长安,“你的眼睛……不一样,比漠北人的更好看。” 她刚说完,就被跑来的一个青年拉到身后,青年警惕地上下打量李长安,没好气地道,“你是晋朝的人吧?” 已经被认出,李长安只好点头道,“再次感谢各位的救命之恩,如果各位能带我离开这里,我可以把这个玉佩给你们当谢礼。” 李长安身上没有银钱,只有随身携带的玉佩和剑,剑得用来护身,所以只能给玉佩了。 青年眉头紧皱,墨色的浓眉不悦地看着李长安,好似不太情愿的样子。 但穿红裙的姑娘先开口说了好,“玉佩是吧,那我先收下了,你跟着我们来吧。”她抓住李长安手中的玉佩,一蹦一跳地转身走,那几条凶猛的猎犬,这会温顺地跟着她。 “赫兰图雅!你怎么能答应他?”青年愤愤追了过去。 “巴青,你是我的护卫,又不是我阿爹,你管不着我,略。”赫兰图雅冲巴青吐了下舌头,再转身催李长安,“你快点啊,再不跟上来,小心被狼叼走!” 李长安这才小跑跟上,如今晋朝和漠北开战,这群人知道他是晋朝的人,却没有立马拔剑杀了他。他猜测,他们不是漠北的人。 漠北附近还有不少游牧民族,就是不知道,这个叫赫兰图雅的小姑娘来自哪个部落? 跟着赫兰图雅他们,李长安看到了一个商队,坐下后,赫兰图雅给她拿来了一瓶药,叫了个人帮他上药。 而赫兰图雅就蹲在李长安前面,她看着十五六岁的模样,眼睛很蓝,像两颗蓝宝石。 赫兰图雅说他们是西凉的商队,从西沿着漠北边境线去晋朝做生意,问李长安是什么人。 李长安不敢暴露真实身份,只说自己也是跟着兄长出来闯荡,不过遇上了打战,和兄长走散后,就被一群强盗给掳走。 “强盗?”赫兰图雅盯着李长安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巴青过来,再次把他拖走,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巴青长得高大,眼窝深邃,肤色偏黑,和赫兰图雅白皙的皮肤对比,会显得更黑。 “你和那个乞丐有什么好说的,等到了下一个城镇,把他放下就好。”巴青一脸嫌弃地道,“指不定他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阿爹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惹麻烦!” “我哪里惹麻烦了?”赫兰图雅哼哼地甩开巴青的手,“我这是做好事,为我们报平安呢。而且,他长那样,白白嫩嫩的,你是坏人,他都不可能是坏人!” “你!”巴青被气得不轻,听到赫兰图雅还让人给李长安拿水和食物,气得大步跑了。 李长安坐在篝火边上,背上的伤口涂了药,现在火辣辣地疼,他逼着自己吃了几口馕,侧身躺下时,心里在想,到底是谁要杀他呢? 特意从乌青城里把他弄出来,还要带回去给老大确认? 李长安越想,越觉得事情复杂。 幸运的是,老天没有真的想看他死,而是给了他转机。 能遇到西凉的商队,也是天无绝人之路。 李长安闭上眼睛,虽然身上很疼,但连日来的疲惫,让他不一会儿就陷入睡眠中。 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再次醒来时,天还没大亮,但感受到自己被拖着走,赶忙睁眼拔剑。 “你要做什么?” 是巴青的声音。 李长安举着剑站起来后,警惕地看着巴青,“是我要问你,你要做什么?” “我……我能做什么?杀了你不成?”巴青偏黑的脸颊,这会多少能看出一点红晕,他跳脚地瞪着李长安,“我警告你,不许你接近赫兰图雅,也不许你和她多说话,更不许你和她笑!等到了下一个城镇,马上走得远远的,不然我真的杀了你!” 巴青长得高壮,这会炸毛的样子,李长安却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这小伙有点楞。 “嗯,我知道了。”李长安点点头。 收回拔出的剑,李长安转身往营地走,能到城镇就好。到了城镇,便能联系到安旭他们。 就是不知道,这里离雅哈达和乌青有多远。 他消失一整晚,安旭和听书他们,应该很着急了。 李长安回到营地时,已经有人在煮骆驼奶,赫兰图雅还没醒,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对赫兰图雅行礼。 李长安坐到火堆边上,帮忙生火。 等他们吃完,赫兰图雅才醒来。 这个骆驼商队有四十几个人,有近六十几头骆驼,算是沙漠中很大的商队。在商队出发时,李长安问清商队要去的城镇,同时得知到下一个城镇后,距离雅哈达和乌青,骑马也要一两天。 想到还需要那么久的时间,李长安有些不安,现在正是两军交战的时候,若是他迟迟没有消息,安旭也不敢再出兵漠北。 也是因为打战,巴青他们要绕开乌青和雅哈达,所以实际上,他们现在是朝离乌青更远的方向去。 李长安跟着商队走的时候,在思考要不要借一头骆驼,自己往乌青走。 但是他现在受了伤,如果再遇到狼群,他一个人无法解决。 左右为难时,领头的骆驼突然停下,李长安眉心紧拧地朝远处望去。 第194章 全部都死 远处的沙堆后,慢慢出现一群骑马的人,一个个都蒙着面。 放眼望去,至少有一百人。 李长安有个不好的预感,他转身跑到后面,抢了巴青身边的一匹马。 “你要做什么?”巴青按住马鞍,不让李长安离开,“有事就要跑,你是白眼狼吗?” “不是,你快松开!”李长安俯身抓住巴青的手,语速飞快,“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这群人很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待会你们别来追,我从这里去乌青,你们往另一个方向走!” 说完,李长安就甩开巴青的手,在巴青错愕的表情中,骑马往之前打听过的方向跑。 李长安刚动,沙堆上的蒙面人立马追了过来,马蹄飞跃过沙堆,扬起漫天的黄沙。 “咳咳,巴青!”赫兰图雅大喊道,“李平和你说什么了?他怎么自己跑了?” “他说蒙面人是冲他而来,他不想拖累我们,让我们往另一个方向走。”巴青犹豫地看了眼冲来的马队,快速道,“图雅,这些人来者不善,李平被追上,可能就没命了。” 陆陆续续地有蒙面人从沙堆后冲出来,赫兰图雅看得眉头直拧,而这些人看到李长安往另一个地方去之后,大部分也跟着追了过去。 看到也有马队过来,赫兰图雅拔出胯上的弯刀,对着随从们大喊,“掏家伙,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厉害!” 赫兰图雅一声令下,所有的随从都亮出武器,还有几个人熟稔地丢出铁链。 巴青也拔出佩剑,在来人的马被铁链绑倒后,毫不犹豫地朝对方拼杀过去。 这里的动静大,李长安回头时,却只看到黄沙冲天卷起,看不清有没有打斗。 想来也是,那些人苦心积虑地把他抓走,没有等到抓他的人,自然会出来找他。 就是不知道,什么人这般煞费苦心,派了这么多杀手来追杀他? 李长安不敢松懈,骑马狂奔往乌青逃去。 而这里厮杀闹出来的动静,正好被远处的听书看到。 “安将军,那里有人!”听书大喊。 他们把乌青城找了一个遍,都没有找到太子,后来听人说,好像有人看到几个奇怪的人,但等他们出城后没多久,就看不到马蹄印。 一晚上没有睡,听书的眼眶布满了血丝,他朝安旭喊完,就迫不及待地骑马往飘起黄沙的地方去。 安旭看到听书往北边跑,他只能骑马追去。 这时的李长安,已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方才两个飞钩抓住马腿,直接拽倒马腿,现在李长安倒在沙堆中,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来。 “你们是谁的人?寿王?蒋家?还是向家?”李长安看着围住自己的人群,握紧手中的剑,剑眉紧紧地蹙在一起。 但是没有人回答李长安的话,几个人都往一个方向看去,只见那人点点头,大家才做好厮杀的准备。 李长安知道这次逃不掉,他看着这些人,一个个都蒙着面,但从眼睛上,还是能看出和漠北人的差别。 他猜测,多半是寿王的人。 毕竟除了寿王,没人会这般大费周章地来杀他。 不等李长安多想,就有人朝他攻来。 “呲!”兵器碰撞发出刺耳的叫嚣声,李长安刚捅杀一个,又接着来五个。 眼看着对方的剑就要刺破自己的喉咙,李长安突然听到巴青的声音。 几只猎犬从马腹下钻过来,凶猛地咬住马的脖颈,马儿痛苦嘶鸣的同时,把马背上的人给甩了下去。 看到巴青过来帮他,李长安多少有点意外。 “孙子,你们敢在老子手中抢人,老子今日就弄死你们!”巴青的额头绑着灰色的抹额,有几缕卷发凌乱地散在抹额四周,薄薄的唇角弯起不羁的笑容,带着随从,一块骑马朝人群冲来。 蒙面人见来了支援,一人下令去拦住巴青,同时让其他人快点解决掉李长安。 “谁要是杀了他,重重有赏!” 一声令下,方才被打断的进攻,又重新朝李长安杀来。 因为剧烈的打斗,李长安的后背衣裳被血浸湿,黏糊糊地贴在后背上。汗水夹杂着血水,顺着李长安的后背往下落。 刚才还带着必死的信念,打算和这些人拼个你死我活,但没想到巴青会来救他。既然如此,那就还有活着的希望! 既然能活着,总比死了好,不然裴悦当了寡妇,岂不是要怨他。 李长安握剑的手已经微微颤抖,但他却举得更高,谁要是过来,他必定要拼尽全力送他去见阎王! 巴青被几十个蒙面人围住,他看着孤身一人的李长安和蒙面人打斗,急得摘了抹额。 “人是老子救回来的,总不能让你们再害了去!”巴青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白光。 他听到赫兰图雅在后边喊话,怕赫兰图雅过来帮忙,急忙转身,却看到除了赫兰图雅之外,还来了一群身披铠甲的士兵,正奔驰而来。 “狗蛋儿子!老子就说李平那小子是骗子!”巴青气愤道,“都说越好看的男人越不可信,气死老子了!” 巴青化愤怒为动力,拼杀得更狠。 听书看清被围攻的是自个主子后,飞扬着马鞭,冲着蒙面人这边大喊,“王八羔子,你们都给我死!” 李长安听到听书的声音时,蒙面人也注意到来了晋朝军队,顿时就慌了。 几个人去问首领怎么办,那首领死死地盯住李长安,“今天就是我们都死在这里,也要弄死他!” 不弄死李长安,他们也没有活路。 李长安看到听书他们来了,顿时有了底气,朝着蒙面人哈哈大笑,“你们现在放下武器,孤还能让你们活着回京都,见见你们的主子!” “猖狂!”首领皱眉冲李长安杀来,但他只是刚举起手中的剑,就被一支羽箭从后背穿透胸膛。 “砰”,首领手中的剑掉入沙堆。 听书双目猩红,一边骑马,一边拉弓射箭,但凡有人敢靠近他家主子,全部都得死! 第195章 听书哭哭 随着刺客首领的落地,其他人慌乱的同时,朝李长安进攻得更猛烈。 但他们现在,已经乱了阵脚,失去首领的指挥,边缘区的几个已经跑了。 “一个都不许放过!”安旭大声下令。 士兵们奋力往前冲,追杀那些逃跑的蒙面人。 而听书靠近蒙面人时,就丢下了弓箭,转而拿剑入人群。 李长安身上多有多处伤口,但他还没放下手中的剑,直到听书顶着凌乱的头发,从人群中朝他奔来,李长安那薄薄的红唇才有了点笑意。 “殿下!”听书杀进人群,看到主子往后倒下,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安旭也带兵追来,很快把人包围住,看到有人要自缢,忙下令让人拦住,要留活口。 巴青前一刻还在和人厮杀,转而又看到蒙面人自缢,等赫兰图雅跑到他身边,忙抓住赫兰图雅的手腕,不让她过去,“你别过去,那个李平就是骗子,亏我还来救他!” “骗你什么了?”赫兰图雅跳起来拍下巴青的头,气鼓鼓地道,“看你这个样,小心眼!快松开我,让我去看看他怎么了。” “我就不松。”巴青赌气地道,直到赫兰图雅张嘴咬来,这才松开。 赫兰图雅冲进人群,看到晕厥过去的李平,还没张口问怎么回事,就瞧见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朝她走来,“姑娘,你和那个小哥是一伙的?” 安旭指着巴青的方向。 “对啊,昨晚是我们救了李平呢,不然他就要死在狼群的口中了。”赫兰图雅道。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殿下身负重伤,不如姑娘跟我们一起回乌青,我等一定重谢姑娘。”虽然赫兰图雅说她救了太子殿下,但安旭并不知道昨晚真实情况,想先把赫兰图雅等人一起带回去。而且这个赫兰图雅看到他们,一点也不害怕,更让人好奇身份。 “殿下?他是什么殿下?”赫兰图雅说到这个时,眉毛才微微皱起。 “他是我们的太子殿下,所以多谢姑娘相助,姑娘请吧,等到了乌青,太子殿下醒来后,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的。”安旭刚说完,巴青就气冲冲地跑过来。 “我们不去!”巴青喊道。 但巴青的拒绝没用,赫兰图雅这会不知为何,看着有些害羞,“那就去乌青一趟吧,有安将军在,我们不会有危险的。” “不行,我们不……”巴青还想拒绝,却被赫兰图雅拖着走,没走两步,还被捂住嘴,他是力气大,却不敢甩开赫兰图雅,只能憋着气被带走。 安旭带着队伍往乌青城赶,太子的伤有些严重,还抓了三个活口,一堆的事要回乌青处理。 这个时候出现那么多刺客,安旭最先想到的是漠北设下的埋伏,抓太子换云赤阿达。 不管什么目的,现在都要太子平安才好。 队伍踏着漠北的尘土,回到乌青后,安旭立马叫来大夫帮太子查看。他自己,则是亲自去审问抓回来的三个活口。 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太子,这本事,够厉害。 安旭走后,听说是坐在脚蹬上,谁来劝都没用,非要守着太子。 他就趴在床沿睡觉,不一会儿,就响起轻微的鼾声。 大夫已经帮李长安上过药,全是外伤,得静心修养上半个月,那些伤口才能好。若是再剧烈打斗,伤口的结痂破了,便会留下难看的伤疤。 大夫从屋里出来,交代小厮煮药得仔细,千万不能马虎。他刚叮嘱完,就看到院门口出现一个红裙少女,和一个黑乎乎的少年。 巴青一脸的不情愿,跟在赫兰图雅身后,一边走,一边嘀咕,“他都骗了你身份,你还眼巴巴地过来看他,小白脸有什么好的,到咱们西凉去晒两日,保不齐比我还要黑。” “啰啰嗦嗦,巴青,你好娘们啊!”赫兰图雅偏头哼了一声,“你要是不愿意来,就别跟我来啊。非要跟来,又一直啰嗦,你再这样,我就送你回西凉去!” “你又这样说!”巴青急了,黑亮的眼珠闪着泪光,微卷的头发像炸了一样,“不是说好了,不许说让我回西凉的话!” “我……”赫兰图雅语噎撇嘴,“哎呀”一声,大步甩开巴青,跑去问大夫,“大夫,你家殿下如何了?” “殿下还在昏迷中,身上有些发热,有劳姑娘过来探望,不过殿下还没醒,您先回去吧。”大夫道。 “那我能进去看看吗?”赫兰图雅问。 “暂时不要了,等殿下醒来,会派人通知姑娘的。”大夫看赫兰图雅面露失望,从怀里掏出几个药瓶,“老夫看你的那个小哥也受了伤,让老夫帮忙看看?” 听到大夫的话,赫兰图雅转头时,才发现巴青的手背有刀伤,忙跑过去把巴青拉过来,“你这人受伤了怎么不说?就知道耍小脾气,你受伤了要说啊!” 巴青哼哼道,“你眼里只有人太子殿下,哪里有我呢。” “你再屁话多,我就……”赫兰图雅看巴青瞪过来,立马调转话头,语气也柔和许多,“我就不理你了。” 巴青咬牙不说话,心想赫兰图雅如果不理他,他就把赫兰图雅抢回家。他们一起长大,小时候阿爹阿娘说好了的,要他们永远在一起,那就不能让小白脸占了便宜! 巴青的思绪回到了以前,等他再回神时,赫兰图雅已经帮他上完了药。 而屋里的李长安还是没有醒来,小厮们煮好药,给李长安灌了下去,李长安只睁眼一会,又沉沉睡去。 倒是听书做得腿麻手麻,半夜醒来的时候,低声在嗷嗷叫。 等听书缓过来时,瞧见自个主子还在睡,眼泪就哗哗往下流,有人叫他出去用饭,他也不肯出去,还是坐在脚蹬上,哭着道,“殿下啊,您可不能有事。您要有事,福子要杀了我的,还有太子妃娘娘,她也不会放过我。” “呜呜,殿下您快醒醒,听书不能没有你啊!”听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累了,肚子才咕咕叫,出去拿了两个馒头回来,一边吃,一边继续掉眼泪。 第196章 男狐狸精 李长安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 他醒来时,浑身酸痛,低吟一声后,手指动了动,却疼到立马清醒。 李长安不敢再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要叫人来喂茶水,就听到很小声的抽泣声。 “呜呜,殿下你怎么还不醒?” “没有您,我可活不下去啊!” “殿下,您就是听书的命啊,听书不能没有您的。” “那群狗杂种,到现在都没招供,也不知道是哪个丧天良的害您,要是让我知道了。一定把他们都给弄死!” …… 李长安听着听书的碎碎念,一开始有点感动,听多了就觉得听书话多。 他出声咳了两声,见听书还没反应,又用力一些。 “殿下!”听书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地看过去,见主子真醒了,赶忙叫大夫进来看看。 大夫来看了后,说李长安没发热了,其他的都不是大问题,只需要养着就行。 李长安听到自己没事,心里也松一口气,坐了起来后,换完药,再吃了一碗粥,让人去把安旭叫过来。 安旭昨儿审问到后半夜,硬是没问出有用的话,过来的时候,眼底一片黑青,面色也不太好看。 李长安看到安旭的脸色,就知道没有进展,先开口道,“问不出来,就养着他们先,别让人死了。咱们有人在手里,就算问不出什么,对方也会慌。” “已经让人看着,殿下心中可有方向?”安旭看李长安面色苍白,心情又不好了。 “大概是寿王那边的人,看长相就不是漠北来的。”李长安沉眸道,“孤出征传了捷报回京都,寿王如何坐得住。要是孤死在漠北,不仅能嫁祸给漠北,往后寿王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由他继位也无话可说。” 安旭后来也觉得更像是寿王的人,现在看太子,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想法,而是更认真地在对待,“既然如此,倒不如把您遇刺,还有抓到活口的消息都传回京都。皇上知道后,寿王也会知道,他们要是知道刺杀失败,必定会想法子解决后患。” 李长安点头表示同意,“就听你的。” 安旭又打量几眼李长安,“殿下,接下来您就在乌青城里养着吧,和漠北的事,由微臣去处理就好。” 安旭已经拿下乌青,现在的漠北,应该是最慌张的时刻。 之前让漠北让出十座城池,现在则是要雅哈达和乌青之外的十座,漠北若是再不同意,安旭就继续往四周攻去。现在漠北是士气低落,只要安旭出兵,就不太肯定输。 李长安想到这个,便同意在乌青修养,他现在这样,确实不能再上阵杀敌。 和安旭说完话,李长安又累了,等安旭走后,他又想躺下时,外边进来人传话,说赫兰图雅和巴青来了。 李长安让侍卫把人请进来,今儿的赫兰图雅穿了件新裙子,鹅黄色的纱裙,衬得她和你显娇嫩。 “太子殿下,你好了吗?”赫兰图雅没有行礼,她也不知道晋朝行礼的规矩,只是看着李长安笑出白牙,“你要是好了,那知道我是谁吗?” 李长安点头说知道,“是姑娘的商队救了孤,再次多谢你们。孤让人给你们准备了谢礼,还请你们不要客气。” “谢礼?你要给我们钱吗?还是宝物?”赫兰图雅说着往前走了好几步,蓝宝石一般的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李长安。 “是的,你们是商队,应该会很喜欢这些。”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李长安并不会吝啬钱财。 巴青走了过来,双手有力环抱在胸前,“我们不需要什么宝物,你把我们死了的骆驼和马赔给我们就好。” 赫兰图雅也跟着点头,说不需要宝物和钱财。 “听到了吧,图雅我说不要钱。我知道你有钱,但我们可不是用钱能打发的。”巴青撇嘴转身,试图想要获得赫兰图雅的认同,但赫兰图雅一直看着李长安,就没注意到他。 巴青拉着赫兰图雅转身,气咻咻地道,“图雅,你听到我说的没有?” “听到了的,巴青,你现在话好多,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这里不需要你。”赫兰图雅推着巴青往外走。 巴青被推到门口,气得坐在门槛上,“我不走,你别推我,反正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赫兰图雅气得踢了下巴青,“哼,我不要管你了。” “我……”巴青转身时,赫兰图雅已经进屋去了,他胸口闷闷的,现在可难受了。 听书从屋里出来叫人倒茶时,看到巴青坐在门槛上,过去问了句,“巴青小哥,你坐这里干什么?图雅姑娘在里面和殿下说话呢,你要是不想回去,可以坐长廊那,那儿好坐。” 巴青看自己挡着别人进出,起身往边上走了两步,凶道,“谁要坐长廊?我才不要坐那里!我就爱站在这!” “你这人……凶我做什么?”听书不解,看人端来茶水,不愿再搭理巴青,正准备往屋里走时,听到巴青说了句“男狐狸精”,又皱眉停下,“你刚才说什么?” “没说什么。”巴青转身,背对着听书。 听书不依,缠着问,“我都听到了,你说了男狐狸精四个字,你说谁呢?” 巴青上下打量了眼听书,突然笑了,但很快收住笑容,“反正不是说你。” “黑炭!”听书看出巴青的笑容带了嘲讽,正对着巴青哼了一声,“你不用问,我就是说你!” “你!”巴青不服输,往前走了一步,撞上听书手中的茶盘,“我就说男狐狸精怎么了?你家殿下长得那……那般勾人魅惑,不是男狐狸精,又是什么?” 巴青想形容李长安的容貌时,发现自己说不出几个词。看听书气鼓鼓地瞪着他,又接着道,“图雅多单纯的一个小姑娘,都要被他骗去了!” 如果不是主子的救命恩人,听书这会已经打过去了,但他现在不能动手,不过他不服输地道,“那你可放心吧,我家殿下是有太子妃的。太子妃娘娘是天下第一美人,谁也比不上太子妃娘娘,我家殿下是看不上图雅姑娘的!” 第197章 山盟海誓 “什么叫看不上?他凭什么看不上?图雅明明那么好!”巴青激动时,音量也越来越大。 听书不甘示弱地道,“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我家太子妃娘娘天下第一好,太子殿下谁也看不上!” “你找打!”巴青握紧拳头。 “打就打,要不是我一直忍着,早就打你了!”听书把茶盘递给边上其他人,撸起袖子准备干架。 巴青也跟着卷休息,往屋外走去,催听书快点动手。 他们两个越吵越大声,屋里的李长安和赫兰图雅都听到了,李长安尴尬地让人去劝架,赫兰图雅却说不用。 “巴青下手会注意分寸的,我们西凉的男儿,不会输的。”赫兰图雅说完,又直直地看着李长安,“刚才听书说你已经有太子妃,可是真的?” 李长安点头说是。 “她真是京都第一美人?”赫兰图雅又问。 李长安想了想裴悦的容貌,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日马车里,看到裴悦停在靖安长公主府外,被春风卷起帷帽时露出的侧颜,到现在也还是只有一个词形容——惊为天人。 “是的,她确实很美。”李长安很客观地给出评价。 “那你真的眼中只有太子妃,绝对看不上其他人?”赫兰图雅问这话时,长又翘的睫毛颤颤地在动。 “也是。”到这会,李长安也能看出赫兰图雅对他的意思,不过他不是太明白,他们只是刚认识,这份喜欢从哪里来呢? 他觉得很突然,不理解的那种,而且他确实只把赫兰图雅当恩人,没有多余的想法。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李长安还是把裴悦拿来挡一下,反正裴悦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他现在说的话,“孤和太子妃早已山盟海誓、情根深重,心中只有对方,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你……”赫兰图雅抿下唇瓣,宝蓝色的眼珠很快就蕴了一层泪珠,不一会儿,眼泪如珍珠般“啪嗒,啪嗒”往下落,她抬手擦了眼泪,“那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说完,赫兰图雅就跑出了屋子,到院子时,巴青和听书缠斗在一起,互相抓着对方的胳膊,躺在地上都不肯松手。 赫兰图雅跑到巴青边上,她的眼泪还在掉,俯身拽住巴青的衣袖,“走啦,我们走吧!” 巴青看赫兰图雅哭了,立马松开听书,跳了起来,“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你和我说,我去打他!” “不是,我们走吧。”赫兰图雅拖着巴青的胳膊,拽着人往外走。 听书刚才吃了一嘴的土,他也怕自个主子被占便宜,赶忙跑进屋里去,一边跑,一边喊,“殿下,您没事吧?没有被欺负吧?” 李长安:……他个大男人,如何会被欺负? 看听书满身是土,李长安皱眉道,“你去洗一洗,找几个人,把谢礼给赫兰图雅他们送去。” “您真没事?”听书再次确认,一双大眼睛带了狐疑和不确信,看得李长安想提住听书的耳朵打一顿。 “说了没事就没事!”李长安沉下语气,“你还不快点去,想等着被打?” “您别生气,小的这就去,您好好休息着啊。”听书赶忙跑去找人。 李长安坐在床上,他对赫兰图雅倒没觉得不好意思,不喜欢就该明确拒绝,他现在没有心思,也不该去想些儿女情长的事。但他脑海中,却一直回荡着刚才说的那句话——山盟海誓?情根深重? 李长安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想忘记这些话。 他让人拿来兵书,刚看了没两页,听书回来了。 “殿下,赫兰姑娘他们要走了。”听书有些害怕,自己刚和巴青打过架,这会心虚得很,说话时都小心翼翼的,不敢靠近主子。 “谢礼收下了吗?”李长安问。 “也没收,只是要了马匹和骆驼。”说完,听书犹豫地问了句,“殿下,那个赫兰姑娘,好像心仪您来着,您真要让她走吗?” 李长安冷冷地转头朝听书瞥去,听书这人,只有功夫好这一个好处,至于脑袋瓜里装的,都是没用的浆糊! 听书见主子不说话,没明白主子的意思,又小小声地问,“殿下,让不让,您说句话嘛,不然小的猜不到您的心思。” 李长安无声地长叹,“让人送他们出城,若是有需要,也可以护送他们去下一个城镇。”顿了下,他还是多提醒一句,“听书,你有空多看看书吧。” “看书?为何要看书?”听书追问时,看到主子闭上眼睛,忙捂住自己的嘴,踮着脚跟,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 而李长安等听书离开后,才长舒一口气,继续看兵书。 赫兰图雅他们不需要士兵护送,也没说要去哪里。听书去送他们时,并没有看到赫兰图雅,巴青的心情倒是不错,明明刚和他打过架,这会却还和他说再会。 听书目送赫兰图雅的骆驼队伍走远,才摇头不解地往城里走。现在的人,说话做事,都好难理解哦,听书心想。 这边赫兰图雅一行人离开了乌青,安旭又在整兵,准备进攻下一个城镇。 李长安现在卧床养伤,等安旭出兵那日,他也没有出屋子,只是偶尔起来走动走动。 没过几日,前方又传来安旭打胜仗的捷报,而这次的胜利,也给漠北再次施压,漠北国主再也顶不住压力,同意用十座城池讲和。 李长安听到消息时,心里彻底松了一口气,因为昨儿个下了一场雪,虽然一夜过去就化了,但这也代表着漠北的冬日来临。 能在寒冬前解决战事,便是最好的结果。 安旭在前线和漠北的使臣谈条件,之后还要派兵接手漠北的十座城池,调兵遣将需要时间也要精力,这个冬日,安旭回不去京都,便派人送信到乌青,让李长安先带着捷报回去。 经过好几日的修养,李长安身上的伤都结痂,现在战事结束,李长安留在漠北也没用,便让听书等人去收拾行囊。 除了必备的行囊,还有之前抓的三个刺客,一切都准备好后,李长安才动身回京都。 第198章 藏拙演戏 入冬后,是一日冷过一日。 不过京都没有漠北那么冷,这会的京都还没下雪,只是院子里的树叶凋零了个七八成,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片,挂在树枝上,略显孤单。 从李长安去漠北后,除了出了个向家的事,剩下的日子都很太平。但这样的太平,也是她减少出门换来的。 日子虽然清静,却不甚自在,也少了许多乐趣。 收到漠北让城讲和的消息,裴悦也得知李长安再有十天半个月就会回到京都。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多了一分期盼。 或许是日子过得无趣,裴悦心想。 太子打了胜仗,朝中震惊的人很多,也有许多人质疑。不过裴悦知道,李长安肯定拿出了真本事。 因为李长安快要回来,裴悦得把李长安住的屋子收拾出来,打扫这些事有下人去做,等清扫完时,裴悦过去看看便好。 东宫的殿宇即使空着,也不会太脏,花上两日的功夫,裴悦就能过去检查了。 过去检查的那日,福州一早就过来给裴悦带路,“等殿下回来后,知道娘娘如此上心,必定会高兴的。” 裴悦:……她也没做什么。 “就是奴才瞧着是不是该加两床被褥,听书在信中写殿下受了重伤,还不知道怎么样了。”福子面露担忧,轻轻地叹气,说到重伤两个字时,不由加重一些语气。 裴悦只听说李长安有受伤,并不知道李长安重伤,不由皱眉问,“殿下很严重吗?” “听说是的,卧床躺了好些日子。现在好得怎么样,奴才也不知道。”福子带着众人迈过门槛,进入殿中,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没人会做事不尽心,“殿下很是不容易啊。” 裴悦点点头,对于这点,她很认同。 殿中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裴悦随便看了一圈,便从殿中出来。想着李长安受了重伤,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裴悦又让人去找御医备些跌打损伤的药材。 希望李长安别残了,不然她到时候离开得都不安心。 裴悦刚叹气,宫里来了人传话,说皇上和皇后让她进宫去一趟。 听到又要进宫,裴悦更是叹气,但这次皇上也在,不敢多耽搁,匆匆换了衣裳就进宫去。 等到了坤宁宫后,看到皇后眼眶湿润,裴悦心里正在猜测怎么回事时,听皇后也说到太子受伤的事。 裴悦表明自己已经提前知道,并让人备下药材。 皇上听了后,赞赏道,“太子妃心细,想来你也很记挂太子吧?” “回皇上,是的。”裴悦点头道。 “你父亲请命,要派人去接太子,朕瞧着裴霖那孩子不错,年纪虽小,但办事稳妥,你意下如何?”皇上说话时,目光只粗略停在裴悦身上一会儿,便转头安抚皇后别哭。 让裴霖去接李长安,裴悦本来觉得挺好的,但由皇上特意提到,这会还是在坤宁宫中,裴悦就忍不住多想。 她思索片刻,还是低头看着地砖,“回皇上,裴霖确实比较稳妥,但他到底年纪小了一点,身上又没有官职。让他出城去接太子也行,不过儿媳觉得,还是多派一位厉害点的武将才好。” 皇上看了皇后一眼,用询问的眼光道,“这样也好,皇后你说呢?” “多一个人确实稳妥。”皇后点点头,便是没有意见。 裴悦每回来坤宁宫,都得提心吊胆,生怕掉皇后的坑里去。 等听完皇上下旨意后,裴悦才离开坤宁宫。 裴悦前脚刚走,皇上也去了仁政殿,没过多久,寿王便急忙忙地来了。 皇后一看儿子铁青的面色,不需多想,就猜到了儿子的意思,给边上的宫女们使了个眼色,除了几个心腹,其他的都退了出去。 “母后,太子就要回来了!”寿王眉心紧拧,他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就进宫来,“听说还抓了三个活口,也不知道那些废物有没有吐露点什么。” “想来是没有,如果有的话,太子早就给皇上递折子了。”皇后分析道。 “也不一定,儿臣总觉得太子不一样了,咱们的人传回来的话,那日去刺杀太子的,一个活着回去的都没有,除了被抓的三个,其余的都死了。”寿王想到这个就坐立不安,“您不觉得吗?” 皇后沉眸不语,她其实也觉得太子有些变化,但具体变了什么,她暂时还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太子能从上百人的刺杀队伍中逃跑,并等到救援,这么一想,太子应该是藏了些本领。 太子藏拙? 皇后想到这四个字时,也坐不住了。 如果太子真的在藏拙,过去那么多年,岂不是都在和她演戏? 以前皇后真没想过这个事,但太子这次能活着回来,皇后是不得不多想。 “母后,要不然,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再派一队人马出城?”寿王提议。 “不行。”皇后马上反对,“皇上已经派了裴霖和夏云江出城接太子,如果我们这个时候派人去刺杀,必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裴霖是个小孩不足为惧,但裴霖出城,裴阙必定会派人跟着。裴家的那些护卫,可不是吃素的。” 从第一次刺杀失败,皇后他们就错过了最佳时机。 “那我们就看着太子凯旋归来?”寿王气愤道。 “长俭莫急,你先冷静一下。”皇后上挑的眼睛慢慢眯起,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思索片刻,皇后分析道,“早前元后在的时候,那会皇上还在封地,王府里的先生都夸太子聪慧。一个人人夸赞的人,一场高烧坏了脑子?” 确实有人烧坏了脑子,不然那么多年过去,皇后也不会没怀疑过太子。 但现在看来,也有可能太子是演给他们看的。 如果太子是演的,那从元后过世,到太子逃亡,再到后来东宫里的各种“意外”,想来太子都是将计就计,隐忍蛰伏? 想到这点,皇后心里猛地一凉。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这么多年,岂不是被太子耍得团团转?还扮演什么慈母呢! 第199章 好久不见 十几年的日子,皇后一时间,还是难以分清太子到底是真无能,还是假无能。只是最近的事,让她对太子有所怀疑。 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皇后还是比寿王要沉得住气,“长俭,咱们就等着吧,等太子回京都,且看他怎么做。” “可是母后,万一……”寿王还是放不下心。 “万一什么?”皇后打断寿王的话,“万一太子问出主谋,要和皇上告发我们吗?” 皇后突然笑了下,“我们来京城十几年了,本宫要你勤勤恳恳做人做事,这么多年积累的名声,三个不入流的刺客,绑不倒我们的。太子若真是个有头脑的,这会应该是按兵不动,等我们再派人去。如果在晋朝国土抓到的刺客,那就不一样了,你懂吗?” 漠北抓到的刺客,更可能是漠北的人,毕竟云赤阿达为了抓太子,甚至放弃了雅哈达。有着那么强烈的想法,再派人去杀太子也不是不可能。 太子能说刺客是寿王派的,皇后也能说是漠北诬陷的寿王,企图让晋朝内部窝里斗。 这几年,皇后习惯性地觉得太子无能,下意识地忽略太子的行为。前段时间,皇后也是把注意力放在裴悦身上。 现在看来,还是要尽早处理了太子才是。 “长俭,你过来,本宫有话和你说。”皇后朝寿王看过去,等寿王靠近后,才低语交代。 寿王这边在说李长安和裴悦,东宫里,裴悦也收到了消息,得知寿王去了坤宁宫。 “每一回有什么事时,寿王总是急忙忙去找皇后。”裴悦听完后,浅浅地笑了下。 碧珠:“这么说起来,寿王比太子好多了,有皇后,有蒋家,皇上也喜欢他。” “是啊。”裴悦赞同道。 太子就是一个人,像是东宫里的孤舟,任凭风吹雨打,却还是孤身一人。 每次想到这个,裴悦总会忍不住地同情李长安。 “太子遇刺,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裴悦叹了一句,心想,也只有等李长安回来后,才能知道发生什么人。 之后的日子,裴悦算着李长安回来的日子,倒也多了几分期盼。 在李长安回来的那一日,裴悦早早就醒了,起来换上宫装。按她的性格,她是想出城去接人,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她得先去坤宁宫,再和皇后一块去接人。 在裴悦到坤宁宫时,李长安也进了东城门。 从漠北回来,花了大半个月的脚程。李长安身上的那些伤,也好得七七八八,现在没好的,也不会太严重。不过之前被追杀时打得太惨,背上还是留了一些浅浅的疤痕,其他人看不到就是。 太子凯旋归来,还是往日被说无能的太子,这让京都的百姓们好似又看到一些国家未来的希望,街道两旁都是欢迎的人。 寿王代表皇上出来迎接,听到百姓们的欢呼声,对太子行礼后,和太子一起骑马往宫里去,“皇兄这次战功赫赫,父皇收到捷报时,很是高兴。过去倒是没看出来,皇兄功夫如此好!” “长俭读书好,又常被父皇叫到身边去,和孤练武的时间便少了,所以长俭不知道也不奇怪。”李长安笑容单纯,“若是长俭下次和孤比试一下,便知道了。不过孤的功夫算不上多好,只是比寻常读书人要好一些。毕竟孤读书不成,也要有一样还行,长俭说是不是?” 一声声长俭,叫得寿王心中膈应,但又得保持笑容地应着。 在百姓和其他人眼中,太子和寿王这会是有说有笑,关系亲密。 “皇兄自谦了,你我都是一块读书,皇上的文章也是极好的。”寿王违心地夸道。 队伍缓缓朝宫中去,皇上在宫里准备了庆功宴,只等太子进宫。 许久没回京都,李长安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但到了宫门口,又有些熟悉感。 直到下了马,步行一会,看到福子后,李长安才多了些亲切感。 “殿下。”福子作揖行礼,眼眶含泪,得知主子被刺杀时,他是彻夜难眠。如今看到主子还好好的,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问主子,但这会不是说话的时机,“皇上已经在琼华林设宴,殿下这次打了胜战,还让漠北割让十座城池,是我们历朝的大幸,皇上要好好奖赏您呢。” 福子说这话时,寿王就在边上。听到福子这么说时,寿王不动声色地撇开目光,看向庭院里的白雪。 李长安对于奖赏和胜战没什么感觉,他现在很累,并不在意琼林宴,倒是更想回东宫去。 “还有太子妃娘娘,得知您要回来,一早儿就亲自带人收拾了您的寝殿。整个东宫里啊,太子妃娘娘是最记挂您的。”福子躬身跟在主子身侧。 李长安一听这话,便知道是假的,裴悦怎么可能最记挂他,这种事不需多想,也知道是福子故意说给寿王听到。 余光瞥了眼寿王的方向,见寿王没什么表情,李长安心中冷笑,默默地吐了一口气。待会到了琼林院,指不定好有好多戏要演呢。 不过福子提到了裴悦,李长安不由想到了赫兰图雅问他的话,想到了“京都第一美人”几个字。就是不知,裴悦有没有变化。 带着这个想法,李长安到琼林院时,和父皇请安过后,目光就在搜寻裴悦。 瞧见裴悦端正坐在案几后,她秀雅绝俗,只是坐着不动,就有一股轻灵之气,美目流盼而来时,到叫人不敢呼吸,生怕惊扰后发觉是梦。 “殿下。”福子见主子愣住,小声提醒,“您该落座了。” 太子都到了,琼林宴也该开始,皇上说着赞赏的话,李长安则是往裴悦身边走去,坐在了裴悦边上。 两个人并排坐着,马上有人倒好酒,酸甜的酒香入鼻后,沁人心脾。 李长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裴悦正在用余光打量李长安,听福子说起时,李长安是受了很重的伤。但现在看来,李长安好像没有什么事,和往常倒是无差。就是李长安的肤色好似黑了一些,不过还是比寻常人要白,端起酒杯时,也是一样的高贵与优雅。 “殿下。”裴悦轻轻出声,在李长安侧头看过来时,绯色的唇瓣稍稍上扬起,“好久不见呀。” 第200章 善妒恩爱 好久不见。 他们确实数月没见。 李长安见裴悦给他使了个眼色,顺着裴悦的目光看去,瞧见了正在和皇上夸赞李长安的皇后。 “方才你没来,皇后把你都夸出花来了。”裴悦在这里坐得难受,现在看到李长安,忍不住吐槽两句,“就好似,你是皇后自个的孩子一样。” 李长安浓眉轻拧,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皇后叫了声“太子”。 “太子一路辛苦,听说你受了伤,本宫特意让人换了果酒给你,太子可还喜欢?”皇后笑盈盈地看着李长安,一副慈母模样。 “回母后,果酒酸甜可口,很是好喝。”李长安刚回答完,就听到寿王开口接话,“母后听到皇兄受伤时,是彻夜难眠,比起我这个亲儿子,母后对皇兄反而更上心。” “你呀你,怎么连你皇兄的醋也吃?”皇后柔声道,“太子本就是本宫的孩儿,本宫自然记挂。要是你有太子一半好,本宫也不用为你操心了。” 皇后和寿王一唱一和,倒是捧起李长安来了。 裴悦微微往李长安那歪过去,“殿下,您听到了吧。” “嗯,有点恶心。”李长安也小声道。 裴悦赞同地点头说是,她就不爱这样的宫宴,说的都是假假的场面话,没两句真心。不过宫宴也有好处,等菜吃得差不多了,裴悦就起身去找她母亲。 “太子可好?”裴夫人拉着裴悦的手,两人一块走在琼林院的长廊中。 “看着是还好,不过他坐一会就换一个姿势,想来身上伤还是没大好。”裴悦道。 “你父亲说,太子这次九死一生,差点就交代在了漠北,也是运气好,遇到了西凉的商队,不然你可就真成寡妇了。”到现在,裴夫人都不是特别赞同女儿当初的决定。不过女儿大了,她没理由拘着女儿一辈子,该放女儿出去成长才是。 “九死一生也是生了嘛。”裴悦听得出母亲口吻中的感叹,“只要人活着,往后就没事。不过我听裴霖说,太子不在的这段日子,皇上给了寿王许多实权?” “也不算是皇上自个给的,蒋家和寿王之前被失了好些东西,趁着太子没在京都,揽权也是正常。裴霖倒是什么都和你说,那有没有和你说,明年开春,你父亲就要辞官了?”裴夫人问话时,目光扫了眼四周。 裴阙当了这么些年首辅,费心费力,扶持了不少人,也得罪许多人。 官路到这样,裴阙也够了。 再继续霸着首辅的位置,手中的权就太大了。 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尝过至高无上的权利后,便不会想放手。 但裴阙不一样,他这一生起起伏伏,经历过流放,也达到过顶峰。若是不见好就收,往后的事真不一定。 皇上眼下是重用裴阙,但随着这些年朝堂的发展,很多时候,皇上也不是非裴阙不可。 除了保全裴家长久富贵,还一个是,这么些年劳心劳力,裴阙也累了。他想和夫人孩子多待待,人生匆匆几十年,他已经过去一半有余,剩下的时间,去做其他的事就好。 而且,也不是说辞官就彻底甩手,裴阙之前扶持了那么些人,裴家也还有其他人在朝为官,裴阙到底还是裴家家主,还是会关注着朝政。 “这个裴霖没说。”裴悦对此并不惊讶,她的父亲母亲过得豁达且通透,和寻常人家的想法不太一样,不然也不会把容许她南下找舅舅。 “那你上点心,太子这次得了脸,往后的是非会更多。你清闲的日子,要结束了。”裴夫人停在小池边,看着池塘的冰面,比喻道,“以前的局势,就是这冰面下的池塘,表面看着平静没波澜,但太子现在砸了块石头进去,冰面出现一个窟窿,水花也就随之溅出。这窟窿啊,只会越来越大,大到春日来临,万里无云的时候。” “悦儿,你从小到大,母亲虽不拘着你,但事事都有教过你。满京都的贵女,你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既然已经到了东宫,就收起过去的闲散性子,太子一人撑不起东宫,还得你帮着才行。”说完,裴夫人长叹一声。 儿女都大了,却还是忍不住多操心。 裴悦搂住母亲的胳膊,轻轻点头,“母亲说得是,女儿都记下了。” 就在这时,福子碧珠出来找人,说宴席差不多要散了。 裴悦和母亲一块往回走,等她做到太子边上,还没和太子说话,边上就有妇人在说儿媳生孩子的事。 听到生孩子,裴悦心中警铃大作,忙给李长安使了个眼色,询问何时回东宫。 但不等李长安回复,皇后也插话说到孩子的事,寿王的侧妃前些日子诊出喜脉,已经两月有余。 “本宫是不担心寿王的事,就是太子啊,你们夫妇可得抓紧一点。”说着,皇后看向裴悦,“特别是太子妃你,之前太子出征,现在太子回来了,你该多上心一些才是。如今东宫只有你一个,若是你不为太子开枝散叶,太子如何心安呢?” 瞧瞧,这话里话外都是陷阱。 先是说东宫里只有裴悦一个,这不是和众人暗示裴悦善妒么。又说太子不能心安,再次把生孩子的责任推到裴悦身上。 裴悦保持着浅笑,转头看向皇后,“多谢母后关心,我们会记住的。” “儿臣倒是不急,有长俭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一样,孤比不得长俭,他王府的侧妃多。”李长安插话道。 坐在地面的寿王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放了下来,他王府侧妃多?这是暗讽他沉迷女色? 好一个太子,说话学会嘲讽人了。 不过太子这会插话,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太子在帮太子妃说话,倒是恩爱得让寿王生气 第201章 西凉使臣 宫宴结束,裴悦和李长安一块乘轿撵回东宫。 到正殿门口时,裴悦停下道,“我看殿下车马劳顿,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今晚早些歇下。” 李长安的喉结动了动,因为背着灯笼,幽暗的眸子看不出神色,只听到他很低沉地应了一声好。 两人各自回屋,裴悦屋里灯倒是早早熄灭,倒是李长安屋里的灯亮到深夜。 因为在宫宴喝了酒,次日裴悦便起迟了一点,等她起梳妆完走出屋子时,便看到李长安坐在红木雕花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殿下好早,你来了怎么不叫我?”裴悦坐下后问。 “习惯了早起,就睡不着。”李长安放下手中的书,“我走的这些日子,你……你还好吗?” 说话时,李长安往裴悦那瞥了一眼,匆匆过后,又移开目光,转而看着梅芳等人摆早膳。 “一切都好,父亲母亲让我少出门,窝在东宫里,能平安无事。”裴悦说着叹了一口气,眉眼活泼地跳动下,“就是有些时候,日子无趣,不如以往你在东宫,我能时常出门来得有意思。” 李长安起身,淡淡说了一句,“那现在,便能和以前一样了。” 一顿早膳,两个人吃得比以往慢一些。 等用过早膳后,裴悦问起李长安遇刺的事,李长安简单说完过程,瞧见裴悦一直望着他,又补充一句,“现在都过去了,就是背上的伤还没好完,不时会痒,自个又抓不到,有些难受。” 裴悦往边上看了一眼,瞧见听书没在,便点到福子,“殿下不舒服,便让福子帮帮您。福子最为细心体贴,交给他什么事都可以。” 福子:……倒是不用这会提到他。 李长安“哦”了一声,外边正好来了内侍,说皇上让太子去仁政殿一趟,李长安便起身出了屋子。 等李长安一走,裴悦打算躺下看话本时,小禄子进来说有西凉的使臣递了拜帖来。 “西凉使臣?”裴悦疑惑道。 她并不认识什么西凉使臣,而且西凉何时来的时辰? “回娘娘,确实是西凉使臣,今早刚到的京都。”小禄子道,“西凉使臣说他们的公主,久仰太子妃娘娘您的芳容,等朝拜过皇上皇后后,想要来见见您。您的意思是?” 近几年,西北被白家镇守得固若金汤,西凉人也学聪明了,早早和晋朝讲和。所以最近这些年,两国之间,时常会有使臣和生意来往。 但西凉公主来京都,倒是头一回。 “既然是西凉的公主,总不好拒绝,她要何时过来?”裴悦问。 “估摸着,应该要午饭过后。”小禄子道。 “那就让人去准备一下,茶点果子都别少了,毕竟是西凉的公主,不可怠慢。”裴悦轻轻叹气,不知道这个西凉公主,到底久仰了她什么。 与此同时,李长安到仁政殿时,先见到了西凉来的使臣。 瞧见巴青和赫兰图雅时,李长安的目光明显地顿了顿,但还是保持镇定地先和皇上行礼。 皇上察觉太子多看了巴青几人两眼,便问,“太子可是在漠北时见过巴青他们?” “回父皇,儿臣在漠北遇刺,便是巴青等人从狼群口中救下儿臣。只是当时不知道身份,不曾想是西凉的使臣。”李长安怕被误会他和西凉私下勾结,便多解释了两句。 赫兰图雅多看了李长安两眼,听李长安说完,马上点头道,“是啊皇上,刚救人时,我还以为是个普通百姓呢,后来安旭他们来了,才知道是你们的太子。” 赫兰图雅笑得天真烂漫,从她进仁政殿时,皇上就看出是个没什么心计的姑娘。现在看赫兰图雅说得清楚,倒也没多想。 就是小姑娘瞧着太子的目光,有些炽热。 皇上的长眉不动声色地上挑,下令让太子带着赫兰图雅他们先去安顿,等中午再宴请西凉使臣。 李长安带着西凉的队伍去驿馆,赫兰图雅在后边乘马车,李长安则是和巴青在前边骑马。 不知为何,李长安好似能感受到身边有杀气,还是毫无遮掩的杀气。 偏头看了眼巴青,瞧见巴青面色不好,李长安刚要张口,就听到巴青先开口,“待会到了驿馆,太子殿下就先回去吧,你是大忙人,我们这里不需要你浪费时间。” “倒也……”李长安刚想说还好,又被巴青打断。 “说了你忙,你就忙!”巴青咬牙道。来京都的这一路,他憋了一肚子气。明明都要回西凉了,图雅非要来京都,说不看一眼晋朝的太子妃,她不死心。 有什么好不死心的! 不管晋朝太子妃如何,他们西凉的图雅都是天底下最棒的姑娘。 现在面对李长安,巴青拿不出好脾气,不发火已经是他的极限忍耐。 李长安感受到巴青的敌意,倒是有些意外,这里是京都,竟然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他有敌意。看来这个巴青,是真的很讨厌他。 送西凉队伍到驿馆后,李长安便没多待,而是进宫去复命。 驿馆里有驿官招待赫兰图雅他们,不过赫兰图雅现在没什么心思想吃的玩的,看到巴青黑着脸进来,叹气道,“巴青,你就不能笑一笑吗?” 巴青勉强动了下唇瓣,却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行了,你别笑了。当初让你别跟来,你非要来,来了又不高兴。”话说到这里,看巴青脸更黑了,赫兰图雅立马转移话题,“哎,也不知道晋朝的太子妃到底怎么样,好想现在就能见到她哦。” “不出意外,待会宫宴你就能见到了。”巴青道。 “不用等下午我去东宫?”赫兰图雅意外问。 “不用,宫宴这种场合,太子妃一般都会到。”巴青已经打听过了,“就为了看一眼太子妃,你跑那么远来,也就国主宠你,不然早就把你绑回去了!” “看一眼,了却一个心愿不好吗?”赫兰图雅两手撑着下巴,“她要真是天姿绝色,那我立马回西凉去,再也不来晋朝!” 第202章 一眼惊艳 “你说真的?”巴青握紧拳头举起,示意赫兰图雅快点和他碰拳。 赫兰图雅看到巴青眼中的雀跃,用力拍了下巴青的拳头,“瞧你没出息的样,巴青,你就是个呆子,一点也不懂姑娘!” 巴青“啊”了一声,他不解地收回拳头时,赫兰图雅已经走出了屋子,只好跑着追了出去,却还不忘道,“图雅,你说个明白,我怎么不懂了?咱们西凉好多小姑娘想嫁给我,她们都喜欢我!” 赫兰图雅走得飞快,出了驿馆立马上马车,拦住巴青不搭理。 马车往宫里去,赫兰图雅想着能提前看到太子妃,两道长长的眉毛时而皱起,时而高高挑起。 “哎……” 几声长叹后,马车也到了宫门口。 赫兰图雅刚下马车,就看到伫立在长廊下的李长安,她蹦跳着靠近,笑着道,“太子殿下,你来接我的吗?” “啊?不是。”李长安摇了摇头,看赫兰图雅靠得有些近,往边上走了一步。 福子见这个西凉公主看主子的眼神炽热,忙帮着补充一句,“图雅公主,太子殿下是来等太子妃娘娘的。” “这样啊。”赫兰图雅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 巴青过来时,就听到这段对话,拉着赫兰图雅往前走,唇角高高地扬起,“走啦,人家等太子妃呢。” 赫兰图雅甩了甩巴青的手,没能甩开,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赫兰图雅走后,福子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自家主子,瞧着主子面上还是冷冰冰的,动动嘴唇,却又没问出来。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李长安还是目视着前方。 “殿下,听书说您在漠北惹了个风流债,莫不会就是这位图雅公主吧?”福子问话时,一直打量着主子,生怕主子转头瞪他。 但李长安没动,也没回答。 什么叫风流债? 李长安觉得他这个算不上风流债。 福子看主子微微皱眉,便知道是听书说的那个人。听书回来后,和他绘声绘色地说起在漠北的事。其中就有一位西凉的姑娘,对殿下芳心暗许,一眼就喜欢殿下。 “殿下,西凉虽比不上漠北强大,但也算是比较厉害的国家。”福子顿了顿道,“方才那个图雅公主,好像很得西凉王的喜欢,而且挺漂亮的。” 李长安这会才转头看向福子,吓得福子立马缩住脖颈,不敢再多言。 等了许久,福子还没等来主子的回话,心中忐忑时,听到了碧珠喊太子殿下的声音,转头望去,看到迎面走来的太子妃娘娘,忙躬身纳福。 “殿下。”裴悦刚开口,就看到李长安侧身。 “走吧。”李长安和裴悦道。 “殿下特意来等我?”裴悦有些奇怪。 “嗯。”李长安点头说是,“今日又要劳烦太子妃,所以特意过来一趟。” “这样。”裴悦不知为何,有点不太信李长安的话,总感觉是另有缘由,但李长安都来接她,便不好再多说其他。 两个人一块往宫里走,他们站在一起,倒是郎才女貌,但凡看到的人,无不夸容貌好的。若说匹配,这便是世人说起来最匹配的一点。 在他们到琼林院外时,先看到了寿王的人。等进入大殿中,李长安先用余光扫了眼殿内的情况,见巴青和赫兰图雅不在,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莫名的轻松。 他们坐下时,皇后才说寿王带着西凉公主去逛御花园了,问太子他们要不要一起去。 “儿臣就不去了,有寿王在,儿臣不用担心。”李长安道。 这会的寿王,对赫兰图雅热情又殷切,从御花园的一处盆栽,说到长亭里的刻字,引得巴青一直恶狠狠地瞪着寿王。 赫兰图雅却觉得烦躁,她听不懂晋朝的古诗,寿王说的一些典故,她也听不明白,原本别致的景色,但有个人在耳边呱噪,再好的景色也无心欣赏。 这个寿王模样倒是好,本来印象不错,现在赫兰图雅只觉得应付得烦。 “图雅公主,不如我们去阁楼上看看?”寿王提议。 “去阁楼啊?”赫兰图雅歪头想了下,又转身看巴青,“巴青,你想去吗?” “不想。”巴青拒绝得直接,在太子面前他都不客气,更别提是一个王爷,“图雅,我们回去吧。” 赫兰图雅马上说好,让跟来的宫女带路。 寿王热脸贴了个冷屁股,面色有些不好看。若不是为了西凉,他这会才不会和赫兰图雅有意示好。 赫兰图雅和巴青走得快,一个是怕寿王追上来再多话,还一个是赫兰图雅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太子妃的容颜。 在回琼林院之前,赫兰图雅好奇地问带路的宫女,“听说你们的太子妃是京都第一美人,这是真的吗?” “回图雅公主,确实是真的。”宫女道。 “第一美人?她有多美呢?和我比起来如何?”赫兰图雅一连几个问题,倒是把宫女给问懵了。 宫女思索片刻,才谨慎回答道,“奴婢才疏学浅,形容不来太子妃娘娘的美。您和太子妃娘娘各有千秋,是不一样的美。” “这样啊。”赫兰图雅摇头说不明白,让带路的宫女再快一些。 而寿王被他们甩到了身后,寿王不懂赫兰图雅和巴青为何走得那么快,只知道他这会心情不好,已经不愿意再搭理赫兰图雅。 等赫兰图雅回到琼林院,刚进入大殿,目光先搜寻到李长安,就被李长安边上的姑娘给惊艳住了。 赫兰图雅来自西凉,她更喜欢西凉飒爽的姑娘,觉得晋朝姑娘太娇弱。但是李长安身边的姑娘不一样,眼波如秋水般滟光粼粼,面容精致得挑不出缺点,绯色的红唇微微弯起时,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美丽。 在赫兰图雅身边的巴青,也同样看得愣住。 能坐在李长安身边的,不需多言,必然是太子妃了。 “图雅,真的好美啊。”巴青突然感叹。 赫兰图雅自卑回神,发觉忘了和晋朝皇上行礼,赶忙拉着巴青一块行礼。作揖时,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自惭形秽的同时,突然好想把太子妃抢回西凉。 第203章 太子面红 赫兰图雅和巴青都直愣愣地看着裴悦的方向,皇上唤了两声后,还是李长安抬头看去,巴青才回神,赶忙拉着赫兰图雅行礼。 在场的其他人,都觉得赫兰图雅看的是太子,毕竟太子那副好颜色,一般人看到,都会多瞧两眼。 寿王也是这样认为,打小起,寿王对自己各方面都很自信,只有容貌这一点,就算他已经很拔尖,但还是比不过太子。 现在瞧赫兰图雅盯着太子看,想到方才被赫兰图雅甩下,寿王放在桌下的手掌不由攥紧,眸光中闪过一抹戾气。 皇上对赫兰图雅的举动好像挺满意,笑着开口,“图雅不是见过太子,怎么还能看出神呢?” “回皇上,我不是看太子殿下,我是看太子妃娘娘。”赫兰图雅道,“我从没见过那么美的姑娘,是我失态,看愣了。” 一旁的巴青认可地点点头,但又往赫兰图雅那歪过去,小小声地道,“不过图雅,还是你比较可爱。” 两个人的小动作,别人都看在眼中。 坐在他们对面的裴悦,听到这位图雅公主突然提到自己,还是在宫宴上,忽然有些面热。若是其他人这样说,她是要生气的,但图雅公主说得认真且坦荡,让她没觉得被冒犯。 皇上哈哈笑了下,裴悦是他儿媳妇,他不好评价裴悦的容貌,只是夸道,“图雅公主天真浪漫,若是喜欢太子妃,可以让太子妃带着你逛逛京都。太子妃长在京都,哪儿有好吃好玩的,她都懂。” “真的吗?那图雅多谢皇上了。”赫兰图雅谢完皇上,朝裴悦笑了下。 以前在西凉,看到的都是西凉的姑娘和男子,她是阿爹最宠爱的公主,所以也被看得最严。这次能来晋朝,还是她先斩后奏才来的。 赫兰图雅喜欢好看的东西,任何好看的,她都喜欢。就是光看着,都觉得开心。那是小姑娘多漂亮事务的欣赏,有时候会掺杂一些感情,有时候就是纯粹地觉得好看。 没看到太子妃之前,赫兰图雅很疑惑,为什么李长安能对太子妃如此死心塌地。现在看着对面的李长安和太子妃,两个人坐在那儿就像画中的仙人,最是般配。 虽然心中还是有一点点的酸涩,但这一刻,赫兰图雅释然了大部分的情绪。太子妃这样美丽的人,就应该配太子这种谪仙。 而裴悦发觉图雅公主时不时偷看她两眼,心中好奇,忍不住问李长安,“殿下,这个图雅公主,是不是和寻常人不太一样啊?” “什么不一样?”李长安没明白裴悦的意思。 “她总盯着我看。”裴悦道。 李长安转头往地面看去,瞧见赫兰图雅确实笑盈盈地望着裴悦,也让他有些奇怪。他往裴悦边上坐了点,凑近后道,“我也不清楚。” “行吧。”裴悦重新坐直,“反正待会用完宫宴,她便会去东宫。说是久仰我大名,我有什么好久仰的呢?奇怪。” 这几句小声的嘀咕,李长安都听在耳里,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要不然,你还是别带她去逛京都,东宫里那么多人,你随便找一个都行。” “那可不成,皇上都开了口,如果我没亲自带着去,岂不是违抗圣旨?”裴悦摇摇头,“还是别了,一个小姑娘而已,看样子还要比我小两三岁,殿下不用替我担心。” 李长安低低地“哦”了一声,转身坐好后,看着面前的菜肴,却没什么胃口。 宫宴次次都是差不多,规矩多,吃得累,坐得也累。裴悦好不容易撑到宫宴结束,往琼林院外走的时候,突然听到清脆的一声“太子妃娘娘”。 裴悦转头,果然看到赫兰图雅。 “太子妃娘娘,我能和你一起去东宫吗?”赫兰图雅跑着过来,停在裴悦跟前,湛蓝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裴悦。 裴悦没见过说话那么直接的小姑娘,但赫兰图雅都这样问了,她也不好说不行,便点头道,“可以。” 话音刚落,就看到赫兰图雅同行的黑皮肤侍从追了过来。 “图雅,你又自己跑了,不是说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吗?”巴青只是去如厕,原本让赫兰图雅等他,但没想到一转眼,赫兰图雅就不见了。 “好啦好啦,我和太子妃娘娘都是小姑娘,你总跟着我多不好。巴青,你可不可以自己去找点事情做?”赫兰图雅有话想和太子妃说,但巴青真的太缠人了。 巴青立马撇嘴,他不说好,也不说其他,就是看着赫兰图雅。直到赫兰图雅说算了吧,他才笑着跟上。 裴悦从巴青身上收回目光,心中想到四个字——青梅竹马。 赫兰图雅这会离裴悦比较近,看着裴悦就是“啧啧”摇头。 “图雅公主,你为何这般看着我?”裴悦忍不住问。 “方才在宫宴上,第一眼,我就觉得你美得惊为天人。”赫兰图雅不假思索地道,“现在凑近了看,果真是个大美人。” “之前我很不理解,我阿爹很宠爱我阿娘,但还是有好几个夫人,而太子是你们晋朝的储君,应该有更多的夫人才对,可太子却说只心仪你。现在看到你后,我明白了。要是我是男子,眼中必定也只有你一个。”赫兰图雅说着就停了下来。 从小到大,有不少人夸裴悦漂亮,恭维的话听得太多,但像赫兰图雅说得那么直白的,还是头一次。不过,让她不解的是,“太子说心仪我?” “是啊。”赫兰图雅叹气道,“第一次见到太子,我觉得这是天上下凡的仙君,那会他只是破破烂烂,被狼群攻击得满身是血,我却还是一眼看中他,想着绑回西凉当夫君。奈何他是你们晋朝的太子,还说他对你情根深种,已经与你海誓山盟,满心满眼都是你,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人。” 赫兰图雅说这话时,李长安正好从另一条路迎面走来,从赫兰图雅说他是仙君起,便都听到了。 但赫兰图雅背对着李长安,并没看到李长安,继续遗憾道,“那会我可难受了,还很不甘心,想着到底什么样的姑娘,能让太子那么好看的人喜欢。现在看到你,虽然我还是有点喜欢太子,但我肯定不想嫁给他了。因为你太好看了,什么样的姑娘和你站在一起,都会被你比下去的。” 裴悦愣愣地“啊”了一声,什么情根深种?什么海誓山盟? 这个图雅公主,她确实没看走眼,单纯而率性,李长安这是拿她出来当挡箭牌,骗了人家小姑娘。 再看赫兰图雅一脸真挚,裴悦张了张嘴,想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时,便看到对她“情根深种”的李长安,站在不远处的桃树下,面颊晕了一抹潮红。 白雪压着桃枝,“啪”,很轻地一下,落在李长安的发顶。 福子轻声唤了句殿下,所有人都朝李长安看了过去。 第204章 不好多言 李长安薄唇微抿,小腿僵硬,方才赫兰图雅的话,他都听到了。 这会过去吧,肯定要和裴悦装对恩爱夫妻,但裴悦会配合吗?不配合的话,他太子的颜面全没了。 但是不过去,大家都看了过来,于情于理都不合。 李长安再次瞪了眼福子,方才叫他做什么,不过是一点雪而已,又不碍事。 福子连续被主子瞪了两眼,立即明白主子的尴尬处境,这是说谎被拆穿,现在三方都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就在这时,赫兰图雅还要热情招手,冲着李长安大声道,“太子殿下,你快过来,我方才和太子妃娘娘,正好说到你们感情深厚的事呢。” 李长安迈着极其沉重的步伐,走到了裴悦身侧,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裴悦身上,等待裴悦接下来的举动。 “图雅公主,你快别喊,我家太子脸皮薄,经不住你这样说的。”裴悦转头看李长安时,飞快地冲李长安眨下眼睛。 “脸皮薄?”赫兰图雅不解问,“你们夫妻情深是好事,在我们西凉,越是喜欢,就越要大神说出来。难道你们喜欢,都藏着掖着,不肯说吗?” 巴清很认可地点点头,“是啊是啊,太子殿下,你的太子妃那么美丽,你喜欢她多正常,不用害羞的。而且,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勇敢、热烈地追求喜欢的姑娘。我们西凉的男子,要是遇到喜欢的姑娘,绝对不会放手!” 听到图雅说不会嫁给李长安后,巴清的脸色瞬间好了许多,只要图雅不嫁给别人,他的心情就是好的。 “你们......”李长安顿了顿,听赫兰图雅和巴清一人一句地接话,这瞬间,李长安不懂该怎么回话。 这两个人,到是直白得太让人尴尬。 裴悦察觉到李长安耳根都红了,轻声笑笑,“图雅公主,我们还是快些回东宫吧,这儿太冷,再多站一会,怕是要冻坏你。” “好啊。”赫兰图雅立马说好,跟着裴悦继续往前走。 看着裴悦他们往前走,李长安才松口气。 那些情根深种的话,李长安以为裴悦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毕竟那时候不懂赫兰图雅身份,更不知道赫兰图雅还会到京都来。 现在好了,全被裴悦听到。 虽说是用来挡赫兰图雅的,但还是让人怪难为情。 “殿下。”这次等太子妃等人走远了,福子才出声道,“太子妃娘娘已经走远,您不跟上吗?” 跟上? 这会跟上再听他们那些大胆的话? 是李长安不懂西凉人的思维,他们的表达方式完全不一样,巴清和赫兰图雅直率得让他尴尬。 “先不了,父皇让孤去兵部一趟,政事要紧。”李长安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等他走了一段路后,又突然停下,“福子,你回东宫一趟。小禄子办事不如你妥帖,看看图雅公主他们喜欢什么,需要什么。还有太子妃......若是要出东宫,让她别乔装打扮,这会多人盯着呢。” 福子点头说是,回东宫时,想着主子交代的事,步伐快了好些。等他到东宫,太子妃他们也刚到一会儿。 裴悦坐下后,让人给赫兰图雅两人上茶点。 “图雅公主尝尝这些点心,清早你送了拜帖来,我便让人备下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便让人都准备一些。”裴悦道。 赫兰图雅随手拿了一块莲子糕,甜而不腻,倒是清爽,“太子妃娘娘,皇上说你最知道京都好吃的、好玩的,是真的吗?” 她看太子妃文雅娴静,一点也不像是爱玩的人。况且她听说过,京都里的小姐们,都是不怎么出门的。 裴悦微微顿了下,皇上倒是懂她,满京都的贵女里,确实找不出另一个比她更懂的。 但这个事嘛......在京都人眼中是放肆。 “也不是特别懂,就是我父亲母亲不太拘束我,年幼时常和好友出门。”裴悦道。 “那可真好,我阿爹就特别爱管着我。去漠北那次,还是我偷偷带着巴清跑出来的。我知道要是回了西凉,我就再也来不了京都,所以我又跑了一次,嘿嘿。”赫兰图雅吃完手中的绿豆糕,拍拍手上的糕屑,起身道,“那我们走吧?” “现在吗?”裴悦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想到福子方才的话,今日西凉使臣刚到京都,若是她就带着出去喝酒、看杂耍,那她这个太子妃的名声...... 裴悦自个是不觉得有什么,就是太子妃这三个字的枷锁太中。 “你们今日应该累了,不如明早我再带你们出门吧。”裴悦提议道,“今儿天色也不早了,图雅公主先回去休息?” 图雅其实不太累,她现在看什么都新鲜,有充沛的精力支撑她做任何事。 但太子妃说明日,图雅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裴悦和图雅他们约好明日出门,又留了他们在东宫用晚膳。 等入夜时,赫兰图雅他们才回驿馆。 没过多久,李长安回来了。 他进屋时,裴悦正在洗脚,一双玉足白皙无暇,李长安微微移开目光,“我......” “殿下若是要解释与图雅公主说的话,我懂的,不需要多言。”裴悦慢慢地收回脚,用裙摆挡住,膝盖微微屈起,唇边带着打趣的笑意,“不过殿下,这话可不好多言,不然日后咱们和离时,别人可要说你负心薄情,见异思迁的呢。” 第205章 岭南兵权 负心薄情? 见异思迁? 李长安眉头越皱越紧,他连“旧”都没有,又如何有喜新厌旧? 李长安矗立在门口好一会儿,直到裴悦问他过来有何事,才进屋坐下,看碧珠给裴悦擦脚时,微微移开目光,“父皇给了我岭南的兵权。” “岭南,那不是夏家的老家吗?”裴悦问。 “嗯。”李长安点头说是,“父皇说舅舅对我称赞有加,既然读书不行,便让我接管岭南兵权。” 岭南在京都以南,骑马有个六日左右的脚程,若是马车又会慢一点。现在朝中大将夏云江,便是出身岭南。 之前,皇后有意拉拢夏家,欲让夏云江的女儿夏思雨嫁给寿王为侧妃。但夏家的嫡女尊贵,给寿王做侧妃的话,这个旨意皇上到底没同意。 从夏云江进京都后,岭南还是有屯兵。岭南和九夷接壤,西北方向时常有倭寇侵犯,岭南的屯兵虽比不上西北和定南,却也很重要。 皇上让李长安接管岭南兵权,这可是件大事。以前的李长安手里是虚的,但岭南的兵权是实的。 “殿下是有担忧吗?”裴悦知道李长安会提到这个事,便不是简单的闲聊,“是皇上要您纳夏家女子为侧妃?” 李长安:……怎么又说到侧妃? “不是这个事。”李长安道,“我拿了兵权,皇后和寿王必定会坐不住。之前漠北刺客的事,他们忍住,所以没能抓到他们的把柄。但现在我得了岭南的兵权,便不一样了。” 西北是白家镇守,而白家是裴夫人的舅家,和裴悦是亲戚。定南是定南王的藩地,而定南王和裴家来往密切。兵力最强的两个地方,都和裴家有关系。 还有安旭这个兵马大元帅,也和裴家是亲戚。 从间接关系来说,李长安虽然指挥不了白家和定南王,但可以肯定的是,若是李长安和寿王打起来,他们肯定会支持李长安。 现在皇上又把岭南兵权给李长安,也就意味着,晋朝的八成兵力,都和李长安有些关系。 这是一件,对寿王党羽来说非常可怕的事。 “来年开春,我可能要去岭南一趟,若是你留在东宫,势必又有诸多麻烦。不知你……要不要和我一同去岭南?”李长安问完,余光如蜻蜓点水般往裴悦那瞥了一眼,见裴悦已经穿好鞋袜,便坐正一些。 “去岭南?”裴悦看着李长安道,“我倒是想去,可我跟着你去了,外边人岂不是又要说道?” “说两句也无妨,反正你也不打算长长久久地当太子妃,不是吗?”李长安道。 不知为何,裴悦觉得李长安的“长长久久”四个字,说得有些别扭。 这是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她又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 “那就去吧。岭南在九夷边上,指不定还能去九夷一趟呢。”说道九夷,裴悦眼前突然亮了下,“要是我们能去九夷,能不能把贺皓也带上?” “贺世子?他能不能去,得父皇说了算。”李长安道。 贺皓是九夷质子,一般来说,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回九夷。 裴悦想到皇上,皱眉叹气,“那皇上可能是不会同意喽,前段日子还让贺皓禁足,现在还没放出来,哪能让贺皓会九夷。这些日子,他怕是要愁得消瘦不少吧?” 裴悦越想越愁,简直就是无妄之灾。虽然时候查明真相,但贺皓的禁足还是没解除。 李长安想到给贺皓那张圆圆的脸,若是瘦了……可能瘦吗? 夜已深了,李长安和裴悦各自安寝。 一夜过去,天刚亮一会儿,小禄子就来传话,是图雅公主来了。 “那么早?”裴悦还在梳妆,只好匆匆挽起头发,出去接人。 “太子妃娘娘,我天还没亮就醒了,但我睡不着,只好来找你玩啦。”赫兰图雅笑容灿烂,像朵向日葵,阳光又明媚。 裴悦瞧见巴清没来,便问了一句。按理来说,巴清那么粘赫兰图雅,应该一起来才是。 “他在外边,和你们那个听书又吵了起来。”赫兰图雅说着就笑了,“你是不知道,之前在漠北的乌青城,他们就打起来。现在八成又吵起来,不过你别担心,打一打也没什么,巴清下手有分寸。” “真的可以吗?”裴悦还是有些担心,让人去把巴清喊进来,“听书是个直性子,他功夫很好的。” 过了会,巴清进来时,眼角清了一块,果然是打起来。 裴悦在心中摇头,想着待会出门,可不能让这两祖宗和别人闹起来。 用过早膳后,裴悦便带着赫兰图雅两个出门去了。 以太子妃的身份出门,太过于高调,吃不好也玩不好。裴悦便让人另外准备了普通的马车,还戴上帷帽。 裴悦打小就在京都长大,除了花楼那些没敢去,其他地方都熟。 她带着赫兰图雅出门逛了一圈,正午时便去春风楼吃席,刚坐下,让赫兰图雅点菜时,就看到了贺皓身边的小厮,让叶竹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叶竹就过来说,瞧见了贺皓。 “他不是在禁足吗?”裴悦讶异道。 “确实是贺世子,他穿着世子府小厮的衣裳,想来是溜出来的。”叶竹亲自看了一眼,确认不会错。 “他倒是大胆,哈哈。”要不是裴悦这会走不开,就要过去敲贺皓一比,“随他去吧,我就说他闲不住,看来真是。不过,他是不是瘦了?” 裴悦还是挺担心贺皓,整日关在世子府,不能出门,还要抄书思过,想来心情就不好。 叶竹犹豫地看了主子一眼,“回娘娘,依奴婢看来,好似没有瘦,反而还圆润一些。” 裴悦:……啊这。 “行吧。”裴悦无声叹气,回雅间时,赫兰图雅已经点好菜。 春风楼内部是个圆形,雅间都有一面是没墙的,可以看到楼下舞台上的杂耍或者其他。 赫兰图雅看什么都新鲜,她和巴清趴在栏杆上,望着楼下的杂耍,正要鼓掌时,突然瞧见了寿王带人进来。 裴悦走到栏杆边上,也看到了寿王。今日的寿王穿着朝服,身后带着一群侍卫,像是来抓什么人。 见寿王往她这边走来,裴悦第一反应是不能让寿王看到贺皓,立马叫叶竹去给贺皓通风报信。 而叶竹刚走没多久,他们隔壁的雅间,就传来打闹的响声,赫兰图雅好奇地伸头看了过去。 第206章 欢喜冤家 裴悦今日出门,只是想带着赫兰图雅他们并不想惹事,但看到赫兰图雅直接爬到隔壁,心跳飞快地“砰”了下,忙过去看了一眼。 “图雅,你……”裴悦本想叫赫兰图雅回来,却看到被寿王按住的是元家的人,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元家是靖安长公主的夫家,也是安莹莹的外祖家。虽说靖安长公主一房和元家主支关系一般,但到底有一层姻亲关系在,现在看到元家人被抓,两个小孩哭得惨,裴悦也不由皱眉。 “哟,是图雅公主,你在隔壁?”在赫兰图雅翻过来时,寿王就发现了她。 “我是在隔壁,寿王殿下,你要抓人就抓人,干嘛还打小孩?”赫兰图雅不解,她看到两个小孩被推倒,没多想就翻了过来。 “图雅公主,他们家官人犯了事,现在本王只是按规矩办事,小孩若是不妨碍公务,我的人也不会动手。”寿王说话时,看到了伸头过来的裴悦,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笑意,“原来皇嫂也在,你来和图雅公主说说,本王这个事,有没有办错?” 元家人看到裴悦,仿佛看到救命稻草,挣扎着要裴悦救命。 “安静!”寿王凶了一句,放下脸道,“元璟收受贿赂,办案不清,如今人已经在天牢中,你们这些人,都要回去受审。” 说完,寿王对裴悦微微拱手,“就不打扰皇嫂继续用膳,臣弟先带人回去了。” 寿王一声令下,带着元家众人离开,连带着那两个哭的小孩也带走。 赫兰图雅不走门,又翻了回来,“这个寿王,看着斯斯文文,但做事好苛刻。太子妃娘娘,方才有人喊你表妹,那些人可是你亲戚?” “有些关系。还请公主见谅,你在这里用膳,我得先出去一趟。”元家虽然和她关系不近,但和安家是姻亲关系。 若是其他人来抓人,裴悦倒是没啥感觉,毕竟她和元家走得不近。但看到寿王,裴悦就觉得没好事。 裴悦要走,赫兰图雅本想跟上,但被梅芳拦住。 “图雅公主,太子妃娘娘是去办事,您跟着也没什么意思,春风楼的酒席特别不错。图雅公主,奴婢留下伺候您,好吗?”梅芳软言细语,又颇为客气,赫兰图雅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留下来。 眼瞅着裴悦走了,赫兰图雅突然觉得没啥意思,但没过多久,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缝隙。 “什么人?”巴清察觉后,立马冲了过去,拉开门时,看到了一个小胖子,缩头缩脑地蹲在门口,“你谁啊?” 贺皓得叶竹提醒,本想立即走人,又看到寿王走了,便想着过来看看裴悦,没想到遇见一个凶巴巴的黑炭。 他没看到裴悦,便想离开,却被巴清抓住衣领,“诶诶,你抓我做什么?我只是过来看一眼裴悦有没有在。” “我看你不像好人!”巴清刚说完,叶竹就过来解释,听到是太子妃的朋友,这才松手。 贺皓被巴清拽了一下,衣领勒得他咳嗽,委屈地道,“这位小哥,你那么凶做什么,我又没偷你东西。” 说话时,贺皓往雅间里又看了一眼,只瞧见一个陌生小姑娘,还是异域长相,“咦”了一声,想着还是不要多事,转身就走了。 这边雅间又剩下赫兰图雅和巴清,裴悦则是去了靖安长公主府,同时派人通知了舅母惠平郡主。 靖安长公主早年间在京都里,也是能威慑众人的人物,那会就是王公贵族,裴悦的父亲,都不敢招惹靖安长公主。后来还是靖安长公主知道朝堂要乱,慢慢淡出党派纷争,这些年才渐渐没什么声音。 不过十几年过去,靖安长公主只有头发变白,但周身的气场还是强大。从裴悦进来起,就能感受到靖安长公主的强大气场。 “元璟的妻儿被抓……”靖安长公主抬手揉了揉眉心,“元家那些人,倒是一点也不安分!” “殿下,元家人可能是真做了错事,不过事情由寿王来办,我怕背后不简单。毕竟皇上昨儿个,刚把岭南兵权交给太子,这怕是寿王做出的反击,不仅仅是要拉下一个元璟。”裴悦道。 她知道靖安长公主是个有谋略的,所以先来通知一声。 元璟是安莹莹表兄,也是元家这一辈中比较出色的人物。现在拿元璟开刀,怕是想从元璟查到安家。 裴悦该说的都说了,她得回娘家去传话,便起身和靖安长公主告辞。 “悦儿,听闻你现在和太子如胶似漆,是真的吗?”靖安长公主突然问。 裴悦愣了下,没想到靖安长公主会问这个,迟疑一会才点头说是。 “既然你和太子两情相悦,这个事……本宫就帮着查查吧。”靖安长公主眸光中闪过一抹怒气,“太子这人,年少失母,到底是不容易。” 靖安长公主也算是看着裴悦长大,以前常和安莹莹来长公主府,现在两人都长成大姑娘,靖安长公主不由感叹时光飞逝。 裴悦从靖安长公主出来后,又回了裴家一趟,得了母亲提醒,才想到去找人和李长安说。 等她再回春风楼时,赫兰图雅和巴清已经很无聊地在和梅芳摸牌九。 “实在抱歉,今日怠慢公主了。”裴悦道歉完,赫兰图雅立马说了没事。 “本就是我们麻烦太子妃娘娘,不知你的事可否解决了?需不需要我们帮忙?”赫兰图雅很是热情。 “多谢公主好意,不过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裴悦看天色不早,提议去护城河看花灯,“临近新年,城东的护城河两边,有不少年轻男女点花灯,为了姻缘祈福。” “姻缘?那我要去!”赫兰图雅兴奋道,“我要许愿,日后找个比太子还要英俊的男儿当夫君!” 听到这话,裴悦噗呲笑了,西凉的姑娘果然不一样,大胆活泼多了。 巴清挺了挺胸膛,黑亮的眼珠望着赫兰图雅,正要说话时,赫兰图雅已经挽住太子妃往外走,亮晶晶的眼珠立马出现一抹失落。 “图雅!”巴清追了上去,哼哼道,“你不许那样写,你得和我成亲的!” “不要,我才不要!”赫兰图雅朝巴清吐了下舌头,“阿爹说你黑,若是嫁给你,日后要生小花猫的。我要嫁给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 巴清急了,缠着赫兰图雅改主意。 裴悦听得有些尴尬,但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两个人又有说有笑,感觉就是对欢喜冤家,便没多在意赫兰图雅和巴清的争论,而是继续思索元璟的事。 第207章 夜逛灯会 裴悦有心事,也就没心思去玩。 护城河周边的花灯,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地挂了两旁。 巴清给赫兰图雅买了好些,裴悦则是坐在马车中,她不想下去玩,便望着外边的赫兰图雅两人。 “娘娘,您吃烧饼吗?”碧珠买来烧饼,还有馄饨。 裴悦确实有些饿,天大的事也要填饱肚子先,“吃,我还闻到馄饨香了,你都递给我吧。” 碧珠刚把馄饨递过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回头看到是熟人,忙笑着道,“娘娘,表姑娘他们来了!” 安莹莹戴着帷帽,纤细的玉手掀开一条缝隙,跑了过来,“碧珠,悦儿在马车里吗?” 话音刚落,裴悦就从马车中伸出头来,惊奇道,“表姐,你怎么过来了?” 安莹莹爬上马车,裴霖站在车窗下守着,他小脸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脸。 “贺皓派人上门,说你这会肯定记挂着元家的事。刚好我外祖母查清远璟表哥的事,我就来找你了。”安莹莹挨着裴悦坐,压着嗓子道,“外祖母说,元璟表哥确实收了贿赂,这寿王抓了他,现在正逼供在,显然是想扯出更多人。但你也不用操心,安府和元家主支来往较少,我母亲一直不喜欢他们,寿王有再多的手段,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来。” 安旭这么多年,南征北战,功劳苦劳一大堆,真不是寿王使这点小手段能扳倒。 不过裴悦也有担忧的点,“问不出来,就怕寿王捏造。” “是这样,寿王人面兽心,不愧是‘兽王’。”安莹莹冷哼一声,十分瞧不上寿王,“故而我外祖母插手去查,有她出手,寿王再不愿意,也不敢太造次。” 元璟受贿是事实,元家必定会因此而获罪。不过怎么罚,要不要连坐其他人,就看元家怎么走动了。 从元家非要过继儿子给靖安长公主,试图霸占长公主府的产业后,靖安长公主和元家主支的关系就不太好。但元家毕竟是她的夫家,她膝下有个姓元的外孙,不好让元家太倒霉。元璟一个人获罪便罢了,剩余的还是要帮一帮。 经此一事,往后几年,元家也就无力蹦跶了。 裴悦点点头,面色轻松不少,“你外祖母是个厉害的,我母亲都怕她。她能查到那么多,这个事便好解决。舅舅和舅母能无事,我安心了。” “就知道你会多操心。”安莹莹看到裴悦手中的烧饼,随手拿了一块吃,“方才我过来时,瞧见秋和跟着两个番邦来的人,那就是西凉来的公主吗?” 裴悦刚点头,安莹莹就冲裴悦挑眉,警惕道,“好些人说,这个西凉公主是来和亲的,看她现在亲近你的样子,可是要嫁给太子?” “看着并不是要和亲。”裴悦刚说完,就听到赫兰图雅的说话声。 马车边上,赫兰图雅拿着糖葫芦,一眼就看到了裴霖。 来到历朝后,赫兰图雅最大的感受,便是京都的美男子好多。 “小弟弟,你是太子妃娘娘的家人吗?”赫兰图雅看着裴霖。 裴霖听到“小弟弟”三个字,便不高兴,“我不是小弟弟,太子妃是我长姐。你是何人?” “我啊?”赫兰图雅递出手中的糖葫芦,见裴霖不动,直接塞到裴霖手中,走到车窗边上,垫起脚后跟道,“太子妃娘娘,你家弟弟好有趣。不知你可否有兄长,最好比我大一两岁的?” 裴悦笑了,“不好意思了图雅公主,我爹娘只生了我和弟弟,但我有表哥和堂哥。若是你有意愿了留在京都,我可以帮你牵线搭桥。” 与西凉结亲,是件不错的事,赫兰图雅模样好,也没什么心机,比起皇后那样的人,她更喜欢赫兰图雅这种简单的。 安莹莹立马点头说是,“图雅公主,我家有两个弟弟,都和你差不多大。大弟弟你可能见过,跟着我父亲在漠北打战呢。” 不等赫兰图雅回答,巴清立马挡着赫兰图雅说不行,“图雅是我们西凉的公主,你们晋朝的男子太瘦弱,配不上图雅!” 安莹莹打量一眼巴清,偏头看向裴悦,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 多了两个人,便热闹一些。赫兰图雅是个话多的,安莹莹又活泼,两个人从京都说到京郊,倒是志趣相投。巴清紧紧跟在赫兰图雅身边,裴霖则是跟着姐姐,小小的少年长到姐姐的肩膀,时不时地转头瞄一眼姐姐,再以老人家的口吻说些不合他长相的话。 灯会结束后,裴悦让秋和他们送赫兰图雅回驿馆,她则是往另一个方向回东宫。 街道两旁没什么人,裴悦坐在马车里打哈欠。 碧珠拿来水壶,倒出温水,“这个图雅公主倒是活泼,奴婢听她和表小姐的话,两人还约着要出城去呢。” “这便是我羡慕他们的地方。”裴悦喝完温水,重重地往后靠去,“无拘无束,自在逍遥,多么地好啊。当了这太子妃,你瞧瞧我,以前多洒脱的一个人,如今困在东宫的四方天里,枷锁那么多......” 说到这里,裴悦不由期待去岭南了。 她太想逃离东宫,去给没那么多规矩的地方。 碧珠听得也叹气,她和主子一块长大,清楚主子什么性格。家中要星星就给星星,虽然教养也严,但真是家里宠大的姑娘。 “娘娘。”碧珠动动嘴,正想要说点什么时,赶车的车夫突然喊了句太子殿下,忙收住想要说的话,推开木窗往外看去,还真瞧见太子殿下带人骑马过来,回头道,“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裴悦“咦”了一声,跟着碧珠一块往外看,瞧见李长安骑着一匹白马,银色的月光落在面颊上,显得这人越发清冷。 但等李长安靠近时开口,裴悦就觉得李长安多话了。 “只是让你陪玩,至于从早出门到这会吗?”李长安勒着缰绳,停在木窗边上,天空中突然飘下几朵雪花,落在他的长睑上,黑亮的眼睛眨啊眨,明明是他在数落人,倒让裴悦看得突然心虚。 李长安顿了顿,“罢了,回吧。” 他调转马头,没过多久,马车徐徐驶动,同时外边还递进来两个暖壶,李长安说是福子准备的。 第208章 姐妹送别 福子办事贴心,裴悦接过暖壶后,倒是没觉得奇怪。 就是李长安这会出来,难不成特意来接她? 裴悦抱着暖壶,手上暖了,身上不一会儿也热了起来,歪头往木窗外看去,只能看到李长安挺拔的背影。 “娘娘,太子殿下这是怕咱们夜里出事,特意来接您吧?”碧珠很少见地满意道,“其实太子殿下这个人还是不错的,面冷了一点,但这样也好,对扑上来的莺莺燕燕没感觉。就是可惜,要是元后还在就好了。” 元后还在,太子就有母亲疼爱,寿王也得不到嫡子的身份,李长安的太子之位便固若金汤。 但世上的事,十有八九不让人如意。 裴悦没接碧珠这话,而是抱着暖壶沉眸思索。 等马车回到东宫后,裴悦下马车时,李长安已经大步往侧殿去了。 “这人......”裴悦看李长安走得头也不回,刚想吐槽两句,福子就笑吟吟地过来。 “参见太子妃娘娘,时候不早,您快些进屋吧,天又下雪了。”福子走在前边带路,接过小禄子手中的灯笼,“太子殿下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奴才看他是有话要与您说,但等不回来您,就亲自出去接人。屋里还有殿下让人准备的鸡汤,娘娘进屋喝一碗先,暖暖身子。” 一个时辰前? 难怪李长安面色不太好看。 裴悦问,“可殿下这会,为何又自个回屋去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李长安又从殿中出来,上挑的凤眼正望着她,催她道,“你还不进屋?” 屋外的雪花越下越大,有几片落在裴悦光洁的额头上,冰冰凉凉得倒是让人醒神。 走到李长安身边后,便听到李长安说起元璟的事,见李长安和表姐说的差不多,打断道,“殿下说的这些,表姐都与我说了。她还让我放心,元璟的事不会牵扯到舅舅。不过寿王会有此举,怕是因为岭南兵权的事,很可能还有其他目标。” 损失一个元璟,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但如果是身边亲近的人,便不好办了。 “这也是我要你与你说的,兵权的事对寿王影响太大,父皇突然给了我兵权,让寿王党羽措手不及。”李长安道,“今日出了元璟的事,寿王又查了孟家,还有陈家、赵家,都是和我们有关的人。” 这些人家,都是裴悦或者李长安的亲戚。 亲戚多了,难免会有几个像元璟这样的,保不齐就会有为官越线的。若是官位一般的倒是还好,但身居高位的,裴悦他们难免有所往来。 之前裴阙把蒋家查了个底朝天,如今蒋家、向家夹着尾巴做人,没什么好查的,他们便反过来查裴家他们。 尽管马上要过年,但寿王明显不打算让大家伙过个好年了。 往后几日,京都里接二连三地爆出贪官等,一抓就是好几个。 皇上是勃然大怒,给了寿王旨意,让寿王严查。 前几日太子得了兵权,现在寿王又得了权。一时间,朝中的人更加迷糊,搞不清皇上的想法是什么。 裴悦这几日,最怕的就是外边来消息,日日紧绷着到除夕过后。 眼下西北的风雪大,赫兰图雅和巴清暂时回不去,且西凉不过除夕,他们便多留了一段日子。 这段日子,赫兰图雅倒是经常来找裴悦,外边不懂的人,都以为赫兰图雅可能要和亲。 直到东宫池塘里的冰面变薄,赫兰图雅上书要回西凉时,大家又疑惑,这个西凉公主为什么没和亲。 外边的人议论纷纷,却不想想裴悦和赫兰图雅培养起来的感情。 赫兰图雅就是个小姑娘性格,爱玩爱吃,对任何新鲜事都有着很大的好奇。这也让裴悦能有借口时常出东宫,偷个清闲。 在赫兰图雅启程回西凉的那日,裴悦亲自送赫兰图雅到城门外。 巴清从早晨就一直咧嘴在笑,赫兰图雅则是拉着裴悦和安莹莹的手,眼眶红红地说舍不得。 “我是真舍不得你们啊。”赫兰图雅来京都后,也认识好些人,但都不如裴悦和安莹莹来得融洽,“若是可以,真想带你们回西凉。我们西凉的男儿豪爽又勇猛,莹莹你要是啥时候想来,我把军中的勇士都叫来给你挑。” 安莹莹泪眼婆娑,她虽豪爽,却还是不如赫兰图雅,抽泣道,“那可不敢,我父亲若是知道了,得让我挨家法的。图雅公主,等你回了西凉后,记得给我来信。” 裴悦在一旁点头,“是啊,记得来信。” 她们都是大家族的姑娘,知道赫兰图雅这一去,此生都难再见,才会这么伤心。 聚散终有时,裴悦听赫兰图雅说过西凉不少事,大家年纪相仿,很快就有了感情。现在要分开,心里确实难受。 巴清过来催道,“图雅,时候差不多,我们该走了。” “你着什么急,那就要走了?”赫兰图雅委屈巴巴地看着裴悦和安莹莹,抱了抱两人,“悦儿,若是哪日太子对你不好,你也来西凉。你长得这样美,我们西凉的男儿必定喜欢。” 李长安过来时,正好听到赫兰图雅这句话。而裴悦还点了好几下头。 裴悦小时候去过西北,而西北和西凉挨着,她记不住太多事,只记得西北的城外有着漫无边际的黄沙,人往沙堆里躺下,不一会儿就会被沙漠给掩埋。 “你放心,我们总有机会再见的!”裴悦和赫兰图雅道,“若是我来找你,就给你带春风楼的肘子,永平巷的桃酥,还有......” 裴悦说了好多,赫兰图雅咬唇不说话,眼眶的泪花眷恋不舍地打转,饶是她也知道,西凉和京都相隔千万里,一般是不可能再见。 不过世事难料,他们也确实想不到,往后还能有并肩作战的时候。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第209章 贺皓同行 马车扬起漫天的尘土,裴悦被表姐抱着,心里有些惆怅。 看到李长安面色冷冷,裴悦也没太多的心思去问候,等表姐松手后,才说回去。 “殿下,您不跟太子妃娘娘一块儿回去吗?”福子小声询问。 李长安看着裴悦上了马车,墨色的长眉轻轻一撇,“她都要跟人回西凉,孤还跟去做什么?”李长安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没什么表情,“去兵部。” 他不日就要去岭南巡查,最近几日,忙得躺床就睡。 福子撇撇嘴,不敢再多言。 这边裴悦和李长安都走后,站在不远处的寿王,正在望着这边。 一旁的蒋元亮眼眸半眯,叹了声气,“王爷,您说皇上这个举措,是要抬举太子了吗?” 寿王偏头看了眼蒋元亮,幽幽道,“表哥这个问题,不免有些刻意了吧。” 蒋元亮狡黠地笑了下,他确实是故意的,这段日子,蒋家为了帮寿王查人,费心又费力。但到现在,却只是查到一些小喽喽,眼看着皇上快不高兴了,他们却还是没扯出一个比较有用的人,这才特意提了这么一句。 “王爷,微臣觉得,还是不能再等了。皇后谨慎惯了,但您要的是,这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害得靠魄力和手腕才行。”蒋元亮不太赞同皇后的意思。 皇后要寿王再等等,先查查裴家、安家,等有好的机会了再说。 但蒋元亮觉得,机会是自个创造的,而不是靠等来。对于宫里女人们的事,皇后很擅长,但是在朝政上,蒋元亮觉得皇后还是缺乏了男人的胆量。 看寿王不说话,蒋元亮又接着道,“您想想,要是再等等,等太子完全掌控岭南的兵权,您手里有多少兵呢?” 寿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怕的就是这个,才会在这个时候查人。 “表哥的意思是?”寿王侧身看去。 “我的意思啊,太子能不能掌控岭南兵权,无非就是夏云江一句话的事。您还是得从夏云江身上下手。”蒋元亮左右看了一眼,又压低点音量,“岭南的守将成勇是夏云江的旧部,听说夏云江还救过他的命。只要夏云江开口,成勇便没有不听的。” 寿王若有所思地道,“夏云江这些年,深得父皇信任,要他帮本王......到底还是不太容易。” “法子虽少,但是咱们一块想想,还是会有的。”蒋元亮道,“总不能让太子得了西凉公主的示好,又得了岭南的兵权。” “嗯,咱们一块回王府吧。”寿王刚说完,皇后身边就来了人,要他谨慎一些,别做些冲动的事。寿王听了,也觉得烦躁。 这边寿王回寿王府,裴悦也回到东宫。 送走赫兰图雅,裴悦瞬间清闲下来,这会表姐跟她一块回来,没过多久,贺皓也屁颠屁颠地跑进来。 “悦儿,不对,太子妃!”正月里的天,贺皓却跑了满头大汗,看到安莹莹也在,贺皓哟了一声,哈哈笑道,“我和你们说个好消息!” “什么?”安莹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贺皓微微歪着头,笑得眯了眼,“你猜猜!” “我才不猜,你快点说。”安莹莹起来到贺皓边上,掐住贺皓肉肉的胳膊,“你要再卖关子,我就把你的肉都掐肿了!” “疼啊姐姐!你快松开,我说还不行么。”贺皓笑道,“悦儿和太子不是马上要去岭南么,得知这个消息,我便和皇上上了折子,让我也去。本来只是想着随手递个折子,并没有抱希望,但没想到,皇上竟然同意了!” 贺皓说得高兴,又忘了喊太子妃,跑到裴悦跟前,得意挑眉,“悦儿,这次我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去玩啦!” “得了吧,人家是去办正事,你跟去算什么?”安莹莹想到贺皓也能去,心里有些羡慕。 裴悦看出表姐心思,提议道,“不如表姐,也跟我们一块去?” 安莹莹倒是心动,但她听外祖母说了,太子此次去岭南,怕是不容易,她还是摇头,“还是不了,我在京都等你们回来就好。我先备着春茶,等你们回来喝啊,可别在岭南玩得忘了时间。” “放心吧表姐,你都给我准备好茶了,我已经尽快回来。”能多个贺皓,裴悦很是高兴。毕竟岭南就在九夷边上,说不定还能见到贺皓的父王呢。 第210章 岭南地 兵部。 李长安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但他要的岭南地形图,还是没人送来。 李长安坐在屋里,听外边人来人往,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等来一个叫吴江的小吏。 “殿下,实在不好意思,地形图那么重要的东西,只有尚书大人才知道藏在哪儿。但尚书大人一早出去还没回来,要不,您明儿个再过来?”吴江低着头,说话的气息有些弱。 李长安一听,就知道是被推出来传话的。 “不管去哪,总会有回来的时候,孤就在这里等着。”李长安面无表情道。 这个兵部尚书,从他来兵部的几次,都是各种推托。 没两日就要出发去岭南,若是还没地形图,李长安也不好出发。 吴江看太子坚持,死死咬住下嘴唇,出去后,没过多久又端了茶水进来,让李长安一边喝茶,一边等。 等吴江前脚刚走,李长安后脚就从屋子的窗户跳了出去,只留下听书在屋子里支应。 悄悄出了屋子,看到吴江走到几个人跟前,小小声的不知道说什么,便又凑近一些,躲在拐角处,侧耳倾听。 “怎么样,人走了吗?”有人问。 “没呢,说是要等到尚书大人回来才行。”是吴江的声音,“但尚书大人明显躲着太子殿下,他又何必一直等着呢?” “倒是厚颜,以前就觉得太子脸皮厚,现在看来,更是这样。无非是蹭到安旭的功劳,才让皇上高看一眼,却还是不知道低调。尚书大人会这么做,不过是想看太子殿下和尚书大人低个头,这都猜不出来,他这个太子也是白当了。” “师兄,妄议太子可不好,被人听到就完了。”吴江害怕道。 “你怂什么,谁不知道太子平庸?我要是尚书大人,也不会甘愿跟太子办事。你且看着吧,尚书大人今日未必会来兵部。” …… 李长安听到这里,算是证实了心中想法。 多年来给人的印象,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改变。 不过兵部这些人,还在上值时间里,就敢这么非议他。看来这个兵部尚书,往日没少说同样的话,这些人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他偷听得差不多,回到屋子后,把听书叫到跟前,小声低语几句。 听书眼睛越来越亮,兴奋道,“殿下,真可以这样吗?” “让你去就去,小心一点,别被人发现了。兵部的茶不好喝,快去快回。”李长安好歹是太子,就算兵部尚书心中再看不上他,也不该这般怠慢拖延。而且他马上就要启程去岭南,兵部尚书却这般拖延,岂不是要耽误事。 “殿下放心,偷东西这个事,小的保管给您办好。别说是他兵部尚书的家,就是宫里的也……”话说一半,听书意识到不对劲,马上捂住嘴,转身跑了出去。 李长安看着听书离开的背影,无奈摇头,这小子,也就跟在他身边才能活那么久,不然早就被割了舌头。 随手拿了两本兵书,李长安看到傍晚时,听书才从外边憋着笑进来。 跟着一块进来的,还有吴江。 “殿下,今日尚书大人怕是来不了了,如今已经天黑,派去他府上的人说他可能还在演武场。您不如先回去,若是明儿个尚书大人回来了,微臣再帮您传话?”吴江不安地抬眼往太子那打量了一眼,害怕太子暴怒生气。 李长安看到听书要笑不笑的表情,便知道他安排的事稳妥了,便起身砸了茶盏,假装生气道,“真是好大的架子,孤后日就要出发去岭南,你们兵部却一拖再拖,到底有没有把孤这个太子放在眼中?” 他说话时,绕着书桌往外走。 吴江颤抖着跪下,“殿下,实在不是微臣等有意怠慢,实在是不凑巧。您别生气,已经派人去尚书大人的府上传话,他必定会知道的。” “罢了,我可不敢指望你们兵部帮孤办事,孤不要什么岭南地形图了。让你们的尚书大人好生留着,和皇上解释去吧。”李长安甩袖往外走,听书大步跟上。 外边院子里的人都听到李长安说的话,看到李长安出来,纷纷低下头,不敢大声喘气。 李长安从兵部走后,立马有人去给尚书何守望传话。惹李长安生气,又让李长安说气话,便是何守望要的。这么一来,兵部就不会被李长安拿捏住。 但兵部的人,包括何守望自己,都不知道听书已经偷走岭南地形图。 等李长安上了马车后,听书忍不住地和李长安疯狂点头,怕隔墙有耳,并不敢说话。 李长安微笑着道,“这个何守望,孤倒要看看,明日他怎么交代。” 他在兵部说了那样的狠话,用不了多久,便会传到父皇的耳里。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父皇就会叫他去训话,同时叫去何守望。 而何守望也会先请罪,说不是故意拖延,马上就让人去拿岭南地形图给他。 何守望给他下马威,那他也得回报一二才行。 想到这些,李长安颇为满意地再次笑了。 到了次日,皇上刚下朝,就派人把李长安叫到仁政殿。 等李长安进仁政殿时,果然看到先到一步的何守望,他还没开口,父皇就让他跪下。 “太子,朕让你去岭南,是想让你好好学些本事。你倒是厉害了,在兵部逞威风起来,你想干什么呢?”皇上越说越气。 “皇上,其实这事也怪不了太子殿下。”何守望也跟着跪下,“其实这个事,还是怪微臣,昨日忙着巡查城防,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让太子殿下等微臣那么久,确实不应该。” 李长安微微低着头,听着父皇的骂声,只当是左耳进,右耳出,早就不往心里去。 皇上骂到累了,便问去拿岭南地形图的人为何还没回来。 何守望也觉得奇怪,按着时辰,应该拿来了才是,“想来是花了点时辰找……” 他还没说完,外边就进来一个内侍,说岭南地形图没了,并不在何守望说的地方,问何守望是不是忘记存放的地方。 李长安这时才转头看过去,见何守望皱眉,他也蹙眉质问,“何大人,你是真忘记了,还是自个弄丢岭南地形图,这才故意拖延时间,不愿意给孤呢?” 第211章 听书怕怕 “这……太子殿下莫要冤枉微臣!”何守望慌了,藏在家中密室里,还上了锁的岭南地形图竟然丢了,不管怎么丢了,他现在都要为此受责罚。 李长安义正言辞地看着何守望,“不是冤枉不冤枉,你说昨日是凑巧不在,既然如此,岭南地形图呢?在哪呢?这么重要的东西弄没了,你这个兵部尚书的乌纱帽,还想不想要了?” 李长安一声比一声高,周身的气势铺天盖地地朝何守望压去,何守望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皇上也是面色铁青,“守望,这到底怎么回事?” “微臣现在也不知道,皇上,但微臣前几日去看的时候还在的,您容微臣去看看,其中必定有蹊跷!”何守望磕头道。 皇上看看脸色惨白的何守望,又看看一脸愤怒的太子,点头同意了何守望的请求,不过让李长安跟着一块去何府。 岭南地形图没了是大事,李长安他们去何府的时候,还带了锦衣卫去。 李长安一路上都没给何守望好脸色,而何守望这会也端不起架子了,老老实实地带着太子去了密室。 密室在何守望书房边上,进去后,里面的东西摆放整齐,并没有被偷盗过的踪迹。 何守望径直朝藏岭南地形图的木盒过去,用钥匙打开后,里面倒不是空的,而是另外的地图,就是没有岭南地形图。 “何大人是不是忘记了地方?”李长安两手负背,板着脸道。 “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的,明明放在这里,怎么可能没有?”何守望不理解,前几日得知太子要岭南地形图时,他特意来看过,当时明明还在,但是现在却没有了,“不对劲,肯定是被人偷了,来人啊,快去给我查!” 何守望刚说完,何府的管家就过来了,说在书房的竹林中发现一些脚印,还找到了一块令牌。 “快点拿来!”何守望额头出现细细的汗珠,他感觉太子这会快要吃了他,“殿下,您听到了的,这个事另有蹊跷,不是微臣故意不给您,也不是微臣没藏好,实在是有人从中作梗啊!” 何守望这会,恨不得弄死偷岭南地形图的人。 这个时候来偷地形图,不是明摆着要加害他,挑拨他和太子的关系么! 此人心思歹毒,实在太可恶! 何守望在心里骂了八百遍后,管家才拿来令牌,而这块令牌,他们一眼就认出是寿王府上的。 “寿……寿王?”何守望结巴了。 作为兵部尚书,何守望自然能知道寿王的一些野心。不过寿王一直隐藏得很好,并没有把野心摆到明面上。故而很多人还是觉得寿王光风霁月,不会是野心勃勃的人。 但是眼下这个令牌,何守望觉得极其烫手。 他本来只是想在太子跟前立威,让太子对他有所顾忌,但他并不是寿王的人。 现在找到寿王府的令牌,这不是得罪了太子,又要得罪寿王? 在何守望忐忑不安时,李长安也有些奇怪,他只是让听书来偷岭南地形图,并没有要嫁祸给寿王的意思。 看了会寿王的令牌,李长安想了想,沉下脸道,“何守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府上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想要嫁祸给寿王吗?” “孤和你说,这个事不管是谁做的,都不可能是寿王做的!”李长安甩袖走出密室,满脸怒气。 外边院子里的人看太子黑着脸,只有听书敢跟上去。 何守望看太子走了,忙狂奔追出去,“殿下,您听微臣解释!” 李长安哪里会停下呢,大步出了何府,就骑马进宫去了。 等见到父皇,李长安只说何守望离谱,这个事怎么会和寿王有关。他与寿王向来要好,寿王不可能故意偷走岭南地形图让他为难。 皇上听了后,更是头大。牵扯出一个兵部尚书,还拉出另一个儿子。当即下令,要寿王进宫。 在寿王进宫之前,何守望先回来了。 他满头大汗,进了仁政殿后径直跪下,只说这个事和他无关,并不是要嫁祸给寿王。 事实上,何守望心中,是觉得确实可能是寿王做的。偷走岭南地形图,让太子出行不便,还能害他获罪。这么一来,便是一箭双雕,这么好的计策,何守望认为寿王可以想出来。 但太子坚定不是寿王做的,他也只能为自己辩驳,不敢往寿王那扯。 而寿王更是一头雾水,人在家中坐,却有祸事突然砸到头上来。路上想多问两句,传旨的内侍却不肯多说。 等寿王到仁政殿,就发现气氛异常紧张,他刚行礼问安,就听到父皇问他要岭南地形图做什么。 “儿臣冤枉!”寿王当即跪下,“儿臣近来公务繁忙,并不知道什么岭南地形图,更不清楚怎么回事啊?” 李长安过去要扶寿王,“长俭快些起来,父皇只是询问,我们都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必定是有人要加害于你!” 在李长安说到“加害”两个字时,一直跪着的何守望胸口猛地跳了下。 岭南地形图没了,事情总是要查清楚,令牌是谁的,现在的岭南地形图又去了哪里。 一件件事地去查,便从天明查到了天黑,宫里宫外都是人心惶惶。 裴悦在东宫里,也听到风声。 听到福子说是一个重要东西丢了,现在皇上派人在严查寿王和兵部尚书,裴悦倒是很意外,也很好奇到底怎么了。 听到李长安回来时,裴悦便立即出去找李长安。 他们在院子里相遇,李长安走得很快,还是她唤了一声,李长安才停下。 “殿下,今日的事……”裴悦还没问完,就被李长安打断。 “进屋说。”李长安道。 他转身要往屋里去时,听书低头停着没敢动,走到台阶上,只见裴悦跟来,眉头一紧,“还愣着做什么,进屋!” 听书心虚地“哦”一声,完了,殿下是要怪他自作主张了,听书腿软,突然想逃跑,但还是默默地跟了进去。 第212章 裴悦外祖 “关门!”李长安沉声道。 听书缓缓关门,转身时,立马跪下,非常识趣地立马认错,“殿下,小的知错了。您要打要罚都可以,别赶小的走就行。” 裴悦听得一头雾水,见听书跪下认错,以为是李长安出了什么大事,两道弯弯的长眉不由朝李长安望去。 里屋就他们三个人,连碧珠都被支出去。 李长安见裴悦望过来,也没要解释的意思,而是看着听书道,“自作主张,要是你留下把柄,或者被人查到,今日被罚的就不是何守望,是你我了!” “那……那也没被罚呀。”听书小小声道。 但李长安还是听到了,“你还犟?” 听书赶忙摇头,见太子妃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忙投去求救的目光。 裴悦收到后,试着开口询问,“殿下,今日到底怎么了?” 李长安深吸一口气,再回答裴悦,“何守望想给我下马威,故意拖延不给岭南地形图。我让听书去偷来,但听书自个做主,去偷岭南地形图之前,还偷了寿王府侍卫的令牌,丢在了何府。” “现在结果呢?”裴悦追问道。 听书小声插话,“结果还好的。”但他知道,殿下还是生气了,因为他自作主张。 见听书又自个说话,李长安瞪了一眼过去,补充道,“岭南地形图没了是大事,令牌是听书从一个喝醉的侍卫那偷的,现在天牢的衙役在审问那个侍卫。父皇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怀疑寿王,毕竟寿王真要挑事,绝对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马脚。至于何守望,暂时停官,等候发落。” “那只要,没人怀疑是殿下偷的,倒也没事。”裴悦能理解听书,也懂李长安的担忧,“听书也是看最近寿王猖狂,又刚好遇到一个喝醉的寿王府侍卫,才会想出一口气。不管对寿王有没有影响,倒也让寿王提心吊胆一回,殿下莫气了。” 听到太子妃娘娘帮自个说话,听书连忙点头说是。 “哎,我……”李长安看听书一脸委屈,摆手道,“自己去找福子领罚,今晚不想看到你。” 听书见主子只是今晚不想看到他,转身时,步伐还有些轻快。罚就罚嘛,二十个板子的事,又不是没被打过。 退出去时,听书还帮忙关了门,让碧珠待会再去敲门。 屋里只剩下裴悦和李长安,气氛突然有些不一样,李长安张了张嘴,却又顿住,转而端起茶盏喝茶。 裴悦做得笔直,用余光瞥了眼李长安,刚要张口时,又听到李长安问她怎么过来了,“我是听说你出了事,这才过来问问怎么回事。还一个事,出发去岭南的行囊,收拾得差不多了。” “这样。”李长安放下茶盏,余光看裴悦在揉着帕子,浅声道,“行囊的事,劳烦你了。岭南地形图这事,不好和别人说。我会生听书的气,是因为他思虑不够,这次是他运气好,恰好没人看到,那侍卫又喝得烂醉,这才查不到他头上。我也……不是那般容易生气的人。” 裴悦:……真的吗?她不信呢。 不过李长安这么说,她就姑且跟着点头喽。 没有出事,裴悦也就不多坐了,起身回去。 外头突然下着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裴悦站在长廊下,等碧珠去拿伞时,伸手往外感受着冰凉的雨滴。 在她身后不远处,李长安站在木窗后,看着这如绢丝般轻柔的春雨,也望着那道身影。 “娘娘!”碧珠拿伞回来,瞧见主子在玩雨,着急地过来道,“天还凉着,这会玩水,您要是冻着了,那该怎么办?” “没事,我还没那么娇气呢。”裴悦收回手,藏在袖中擦了擦,跟着碧珠一块回去。 这场春雨,只下了前半宿,次日天明时,只有地上的砖缝中有些湿润。 裴悦醒来时,得知李长安已经去上朝了,让叶竹拿跌打损伤的药去给听书。 等叶竹回来后,说听书和没事人一样,裴悦忍不住叹了句,“倒是皮糙肉厚。” 感叹完,裴悦也起身带着叶竹等人回裴家。 不日她就要和李长安去岭南,而她父亲,今日也要致仕。 裴夫人不愿意大张旗鼓地做麻烦事,而且致仕又不是升官,只请了家中亲近的人过府用饭。 等裴悦的马车到裴家时,表姐他们已经到了,虽然她抓紧了时间,但东宫出来到底没那么方便。 她刚走进园子,就看到表姐和裴霖匆匆过来。 “别去那边。”安莹莹挽住裴悦的胳膊,带裴悦往另一边去。 “怎么了?”裴悦问。 “我祖父,也就是你外祖父,也到了。”安莹莹小声道。 裴悦的外祖父,无法用简单的言语来评价,总结就是个没什么能力,年轻时贪生怕死,上了年纪又嘴碎的人。 “祖父不敢和姑母多言语,方才拉着我们几个小辈,说了个不停,这会你可别过去,不然他要拉着你啰嗦了。”安莹莹小声提醒,“我们往另一个地方去,姑母这会在后院与我母亲喝茶,咱们也过去。” 裴悦想到自个的那个外祖父,也不太喜欢。年轻时风流成性,后来又没什么作为,此生唯一的好处,就是贪生怕死不敢惹事。 不过外祖父的后半生,过得并不舒心。本来有裴阙这个首辅女婿,又有安旭这个厉害儿子,应该是在京都里横着走。但母亲厌恶外祖父,舅舅也不喜欢外祖父。很早的时候,外祖父就被迫辞官,后来又结交些狐朋狗友,就被母亲和舅舅联手送到乡下庄子去。 仔细算起来,裴悦有好几年没见到外祖父了。 等他们到后院时,不巧地又遇到外祖父。 而外祖父,正坐在母亲对面,头低低的,不敢去看母亲。 只是这么看,倒是母亲更像长辈,外祖父像做了错事的小辈。 “我们别过去了。”裴悦看母亲面色不太好,赶忙挺住道。 安莹莹和裴霖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三个人又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 第213章 有些烫耳 凉亭里,安成邺头低低地看着石桌,小声嘟囔,“我又没说错,裴阙正值壮年,这个时候不继续撑着门楣,却要致仕。这时候致仕,不是傻了么?” “你非要从庄子里来一趟,就是要说这个?”裴夫人面无表情地问。 “安芷,我可是你父亲!怎么说……说话呢?”安成邺刚拔高点音量,但对上女儿冰冷的目光后,立马心虚地道,“就是说这个,顺便……看看你们。” 说完,安成邺往对面的儿媳那递了个眼神,希望儿媳能帮他说两句话。 惠平郡主却移开目光,不是她不帮,而是她这个公公,实在是目光短浅,又没什么作为。 裴夫人倒是没生气,语气还是淡淡的,“父亲,我说过了,裴家的事,安家的事,都不用你来管。当年若不是怕你死了,哥哥要停职守孝,我也不会让裴阙捞你出来。” “这里没有外人,我再说一次,你要在庄子里好好的,不会缺你吃穿。但你非要惹点什么事,也别怪我无情。”对很多人都是和颜悦色的裴夫人,在自个父亲面前,倒是如仇人一般。 当年安成邺搞外室,气死裴夫人生母。这笔账,裴夫人一直都记着,且对安成邺一直都没好脸色。 安成邺面色涨红,“我……我不与你多说,你厉害,你们都厉害,就我无能,行了吧?” 他起身往凉亭外走,边走边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们等着瞧吧,我能活到你们后悔那日的……” 等视线里看不到安成邺,裴夫人才端起茶盏,惠平郡主看小姑子气定神闲,不由佩服道,“芷儿,还是你厉害。” 裴夫人轻声笑道,“我打小就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总爱盘算一点小九九,实际又没什么本事。早些年,要不是为了哥哥的仕途,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现在是不屑于脏了自己的手。” 惠平心里也看不上公公,不过这样的话,她还是不敢说。 但惠平郡主也明白,小姑子对公公有着解决不了的疙瘩,这个事,谁来劝都是没用的。 “芷儿,裴阙致仕,你们往后,真打算退隐山林了?”惠平叹气道。 “怎么可能呢?”裴夫人笑了,“我还是书院的女夫子,裴阙还是裴家的家主,只要我们还在京都,就不可能归隐去。想要去游山玩水,怎么也得等裴霖过了殿试再说。” 未来的路,裴夫人和裴阙早有计划。人活一场,功名利禄固然重要,但也得拿得起,放得下。 裴夫人和嫂嫂笑了笑,看到从远处走来的儿女们,脸上的笑容这才欢快些。 裴悦瞧着外祖父走了才过来,她立马坐到母亲边上,挨着母亲撒娇说想母亲了。 “厚脸皮。”裴霖哼哼道。 裴悦一把拉过弟弟的手,等人到跟前后,立即掐住弟弟的面颊,用力去捏,“小小年纪故作成熟,裴霖,你这个样子,往后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的!” “我……我仪表堂堂,还有大好家世,怎么可能会没人要?”裴霖不服气地甩开姐姐,但他没还手,只是躲到母亲身边,“母亲,您看看长姐,她都成亲了,还这般嬉闹!” 裴夫人笑着不说话,举起茶盏敬嫂嫂,由着两个孩子打闹。 而远处长廊下,李长安刚和裴阙同行而来。 “不好意思,让殿下见笑了,家中只有两个孩子,故而感情深厚一些,喜欢打打闹闹。”裴阙道。 “无妨,孤倒是羡慕能有个兄弟姊妹的,能一块玩耍,是挺不错。”李长安见岳父停下,也跟着站在栏杆边,隔着池塘望着长亭中玩闹的裴悦,“听闻父皇同意贺世子去岭南,是岳父大人劝说的,不知岳父为何要劝父皇这个?” 一开始听到父皇同意贺皓同行,李长安就有些意外。贺皓作为质子,父皇不该同意才是。 裴阙笑了笑,墨色的长眉微微上挑,他的目光也落在一对儿女的身上,“贺皓于我而言,算是半子。他的年岁越来越大,也是时候出去见见世面,不然总是吃吃玩玩,日后撑不起九夷的王座。父母为儿女则计之深远,若是殿下来日有了孩儿,便能明白了。” 孩儿? 李长安听到这两个字时,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烫耳。 “走吧。”裴阙继续往前走,“今日致仕,往后少了诸多公务,我也能轻松许多。殿下此次去岭南,记得一路小心,若是真有什么事,不要相信岭南的任何人,直接去九夷。” 九夷有九夷王在,凭着多年的关系,九夷王必定会护着李长安。 李长安默默把裴阙的话记下,跟着裴阙一块进了长亭。 太子一来,长亭里的气氛瞬间没那么欢快,李长安自个感受到这样的变化,微微抿唇,坐到了裴悦边上。 等丫鬟给自个倒茶时,李长安微微侧身,在裴悦耳边轻声道,“大家是都顾忌我吗?” 裴悦心想自然是的,但抬眼看到李长安长长的眼睑眨啊眨的,黑亮的眼珠仿佛会说话一样,引得她不好意思点头说是。 “殿下。”裴悦也微微侧头,两人的额间只有一指的距离,她顶的发丝有些被风吹到李长安的面颊上,见李长安轻轻蹙眉,便往后伸直点脖颈,“殿下莫要多想,大家伙只是和您不太熟悉。” “这样啊。”李长安点点头,却在点头时,碰到了裴悦的额头,很轻的一下,却仿佛敲到了什么,两人都瞬间转头。 过了会,等裴悦微微转头去看时,只见李长安的耳根泛着浅浅的红晕,隆起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 就在两人有些尴尬时,裴霖走了过来,语气不太友善地问李长安,“殿下要不要跟我去其他地方转转,裴府园子很是不错,不如我带殿下去看看?” 李长安看了眼裴霖带了提防的眼神,假装犹豫,片刻过后,笑容和煦,“多谢霖儿,但你姐姐之前就带孤逛过,若是有什么新奇好玩的景观,你姐姐会带孤去的。” 第214章 太子羡慕 裴霖的小脸板着,叫不动太子,便转头去看姐姐,“那长姐与我一块去?父亲前些日子得了些盆景,前两日刚抽芽。” 裴悦对盆景什么的,兴趣并不大,但作为裴霖的姐姐,还是一眼看穿裴霖的小心思,跟着裴霖一块去了园子。 李长安被留了下来,面对着一群裴家人,这个时候多少有些尴尬,毕竟他确实不熟悉,直到过了会,碧珠过来喊他,说太子妃让他也去走走,李长安这才欣然起身。 在李长安还没到时,裴悦捏了捏弟弟的脸颊,“你倒是多事,太子惹你了吗?” “惹了,也没惹。”裴霖不开心地往边上挪了一大步,“他好端端的,与你贴那么近做什么?” 他都看到了,两人都快额头贴额头。 “就是说两句话,你个小孩儿,自个离议亲还好些年,倒是爱操心大人的事。”裴悦笑道。 “我不是小孩啦,父亲致仕,往后裴家得靠我出仕才行。长姐,你自个长点心眼吧,李长安瞧你的眼神分明不对劲,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被太子吃得死死的。”裴霖哼哼道,他家姐姐是个爱玩的散漫性子,并不适合做皇后。 “哎呀呀,你说什么呢,太子怎么可能对我有别样心思?”裴悦刚说完,就想到李长安之前的提议,正在分析时,看到从远处走来的李长安,忙提醒道,“待会太子来了,别再沉着脸,听到没?” 裴霖不大情愿地点点头,努嘴往前继续走。 三人一起逛园子,意思并不大,就是裴悦想到裴霖的话,再看李长安时,不知为何会突然多想一些事。 她觉得都怪裴霖,才会让她想点乱七八糟的事。 “哎哟,这不是悦儿和太子殿下么!” 裴悦他们刚绕过一片假山,就看到坐在石头上喝酒的外祖父。 因为躲闪不及,裴悦只好带着李长安和裴霖行礼问安。 “瞧瞧,女婿有什么用呢,还是外孙女婿好。”安成邺面颊有两团红晕,喝得醉了,看人也迷糊,“什么狗屁女婿,说不干就不干了。殿下可要争口气,往后得当……呜呜……裴霖……松手。” 见外祖父越说越放肆,裴霖忙过去捂住外祖父的嘴,一边给姐姐使眼色,示意姐姐带太子离开。 裴悦马上转身拉上太子,拐了个弯后才停下。 “不好意思,让殿下见笑了,我这个外祖父,以前都在庄子里,他今日一闹,往后应该都要在庄子里了。”裴悦道。 当年裴夫人和父亲闹得不愉快,京都里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 连带着裴悦这些小辈,现在也看不上这个外祖父。 家中众多亲朋中,最让裴悦不喜的,就是这位外祖父。 说起外祖父,裴悦突然想到,倒是没见过李长安的外祖家,“殿下的外祖,听说在很远的地方,是吗?” “嗯,在离京都一个月脚程的地方,以前我建议过父皇,让他们搬迁到京都来,但父皇拒绝了。父皇说赵家没有能顶起门楣的人,来到京都这个吃人的地方,斗不过这些精明老练的世家。”李长安说到这里,笑了下,一对星眸熠熠闪光,“小时候我觉得父皇就是忘恩负义,嫌弃赵家出身一般。后来慢慢地明白,父皇说得挺对的,京都是个吃人的地方,赵家人不像蒋家人那么狠绝,没有在京都活下来的本事。” 李长安的母亲温柔良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来自于李长安外祖的教养。赵家在当地还算不错,可到了京都,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从李长安离开封地到京都后,这十几年里,李长安只见过几次表兄,至于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没再见过。 “其实,京都也没那么可怕啦。”裴悦想说点什么安抚李长安,但话到嘴边,感觉说什么都没用,因为确实是这样。 没有外家,又没有皇上的疼爱,李长安从六岁到如今,都是一叶孤舟在漂泊。 李长安偏头时,薄唇带着浅浅的笑意,这会裴霖不在,少了个爱唠叨的小孩,气氛倒是好了许多,“不说这个了,既然来园子,太子妃就陪我一起逛逛吧。” 裴家愿意很大,直到饭点,裴悦和李长安还没逛完,还是正屋那来了人,他们这才回去。 今日来的都是裴家近亲,安成邺已经被裴夫人送走,所以桌上气氛颇好。众人有说有笑,偶尔带上几句打趣调侃的话,让李长安觉得,这才像个家。 从裴家离开前,李长安知道裴夫人他们有话要和裴悦说,便主动和裴霖一块下棋。 一盘棋结束,天边的晚霞也红透半边天。 裴霖往李长安身后的天空中望了一眼,见自个要输,主动放弃道,“是我输了。” “我只赢一个子,霖儿倒是不错。”李长安夸道。 裴霖却知道其实差很多,因为从头到尾,太子都压着只赢他一个子。 现在再看太子,不管太子这会笑得多亲和,裴霖都觉得太子像只狐狸,还是那种咬人也不会叫的狐狸,光靠一张脸就能杀倒好些人。 裴霖没接太子的话,起身叫来小厮,询问姐姐怎么还没出来。 他刚说完,裴悦就从边上的角门进来,“怎么,这就嫌我烦了?” 裴霖刚要顶一句,却发现姐姐的眼角红红的,又把话给咽下去。 “殿下,咱们回去吧。”裴悦走到李长安身边道。 李长安轻点下头,和裴悦一块往外走。 夕阳把两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裴霖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由叹了声气。此次一别,也不知道再见是何时。 裴府门口早已备好马车,裴悦刚上马车,就看到几个食盒,叶竹说是裴夫人准备的,都是裴悦喜欢吃的小食。 “岳母对你很是贴心。”李长安看了眼道。 “那是自然。”裴悦幸福地笑道。 这时叶竹又插话道,“这里有一半,是裴夫人为太子殿下准备的。夫人说几次的席间看殿下多夹了几次这些菜和点心,特意让人也给殿下准备。夫人是个细心的,记得太子妃娘娘,也同样记得殿下。” 四个食盒摆在一起,李长安的目光停在食盒上,薄薄的唇瓣微微扬起,抿着笑了一会儿,再抬头去看裴悦,“有岳母这样的母亲,你可真好。” 第215章 下河抓鱼 马车徐徐驶回东宫,等他们到了后,小禄子过来说,皇后娘娘派人送了东西来。 “送东西来的人说,皇后娘娘担心殿下路途遥远,特意送了点衣裳还有用的东西。”小禄子带着主子们进正殿。 正殿里摆着几个箱子,衣裳华贵精细,用具也是宫里最好的。 但李长安却觉得这个礼没什么意思,一眼就知道,是让下人去库房挑的。他要长途跋涉去岭南,一路人会越来越热,木箱里的衣裳却全是厚的,那些用具也是好看不实用。 “都放库房去吧。”李长安道。 “不留两个吗?”裴悦问完看到李长安看来,解释道,“到底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若是不留两个,怕会被人说道。” 李长安随手点了点,“那就留两个吧,另外拿个木箱装,她送的的东西,我也不敢用。” 裴悦听李长安这么说,就没再多言,而是让梅芳跟着去清点库房。 这一晚过得有些漫长,裴悦想到明儿个就要出发去岭南,心里期待的同时,又有点儿忐忑。 谁也不知道,此次南行,会发生什么。 不过再难,一晚上还是很快过去。 次日天刚微微凉,裴悦就起来了。 从进宫请安,到各种仪式结束,已经半日过去。 真正出发时,已是正午。 裴悦和李长安坐在马车里,裴悦望着外边的山山水水,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殿下,您不觉得出了京都,人才能喘一口气吗?”裴悦转头看李长安,见李长安在一张纸上,用炭笔写写画画,凑过去后,才认出是张地形图,“这是岭南地形图?” “是的,之前偷来的不敢藏着,已经烧了。不过我已经记得全部,现在慢慢画下来。”李长安一边说,一边画。 岭南地形图失窃的案子一直查不出个所以然,何守望最终被贬官,皇上对寿王也冷淡了几日。 听书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虽然没有静心策划,但还是起了大作用。 裴悦看李长安连一些细节都记得住,不由夸道,“殿下记性真好。” “嗯,还不错,我也记得你说过我穷。”李长安突然提了一句,又马上补充,“我开玩笑的,随……随口一说。” 裴悦坐了回去,哼哼道,“您可真记仇啊。” “啊?我没有。”李长安真没有,他就是想打趣一句,不曾想没把裴悦逗笑,反而让自个尴尬了。 南行的队伍继续前行,马车里却安静了好一会儿。 李长安手中的炭笔断了好几次,他才想到裴悦最开始说的话,“听说到了岭南后,会有数不尽的河产,你若是喜欢吃河鲜,去岭南最好。那边最多溪流和山谷,吃食也是一个比一个怪,应该会更有趣的。” 裴悦又趴在木窗上,呼吸着新鲜吹来的清风,“反正都比宫里好。” 她的一声感叹,让李长安微不可见地皱了眉。 外边什么都好,就宫里最不好。 李长安拿着炭笔,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绘图。 从京都去岭南的主城得花上半个月左右,路途不算太远,就是山多,路便弯了一点。 除了刚开始几日有些不适,后面的日子,裴悦就习惯了。 这日队伍停在小河边休息,裴悦和贺皓坐在河边钓鱼。 半个时辰了,一条鱼都没钓到。 “贺皓,你说我们今日会不会吃不上鱼了?”裴悦单手撑着脑袋,望着河面道,“我还想吃烤鱼来着。” 贺皓咽下口水道,“我也想啊,你没发觉么,从离开京都的这几日起,我都瘦了好多,肚子小了,脸也瘦了。” 裴悦转头看了一眼,认真地道,“是啊,不敢再瘦了,不然都不好看了。” “我也觉得,但怎么就没鱼呢?”贺皓气鼓鼓地望着河面,他们连烤鱼的石堆都准备好了,就差鱼儿上钩。 他们两个坐在河边,一心想着何时能吃鱼。 李长安过来时,正好听到他们的话。 听书咂舌道,“殿下,贺世子没瘦啊,每日还是拉着太子妃娘娘吃个四五顿。谁瘦了,他也不可能瘦的。” “脱鞋。”李长安突然道。 “脱鞋做什么?”听书不解,但看主子已经脱下鞋袜,赶忙跟着脱下。 李长安卷起裤腿,露出白玉一般的小腿,拿着一根尖木走入水中。 裴悦看到李长安下水,惊了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抓鱼。”李长安说完,就径直往河面走去。 听书紧随其后,高喊着,“殿下,您小心点,小的来就行。” 话音刚落,李长安就飞出手中的尖木,刺中一条胳膊长的鲤鱼。 那些侍卫们都看呆了,从没见过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抓鱼,而且出手必中。而太子殿下抓鱼,只是为了太子妃娘娘想吃鱼而已,果然太子夫妇和传言的一般,十分恩爱。 贺皓看到李长安抓到鱼,立马欢呼道,“殿下好样的,我去生火!” “一条红烧,四五的都拿来烤。”贺皓想着要怎么吃,裴悦却不敢让李长安一直抓。 “殿下,河里不安全,您快上来吧。”裴悦冲着李长安道。 李长安听裴悦喊他,这才用尖木串着鱼上岸,裤腿已经湿了一大截,但收获颇丰。 他把鱼都递给贺皓,停在裴悦跟前,想拿帕子擦手时,却发现自个的帕子不知何时掉了。 “我的先给你用吧。”裴悦拿出帕子,“殿下快擦擦,我已经让人去拿干净的裤袜来,您这样太随性了。” “随性点不好吗?你不是最喜欢随性?”李长安接过帕子后没有立刻擦手,二十反问裴悦。 裴悦被李长安问住了,她自个就想过得随性自在,现在却因为李长安的身份想劝说,她觉得自个的想法有点不对。 “也是,是我没想通。”裴悦笑着说完时,贺皓过来问他们想怎么吃。 “我看这鱼特别肥,要是红烧一定好吃,不如多红烧几条?”贺皓说话时,眼睛冒着光。 谈到吃的,最积极的便是贺皓。 李长安没啥想法,说都听裴悦的。裴悦也没特别的想法,让贺皓自个带人去弄。 “好嘞,你们就等着吃吧!”贺皓卷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就在这时,还在河中的听书,突然跑了回来。 “别吃那鱼!”听书边跑边喊,等到主子跟前,才喘气道,“殿下,小的发现前面的草丛不太对劲,好似有尸首漂下来。” 他刚说完,就有一具浮肿的尸体往岸边漂来,裴悦看得立马干呕,转身背对着河面。 第216章 夏家困境 浮尸共有五具,都是壮年男子。 听书检查过,死者掌心有老茧,身上也有多处伤口,应该是练家子。 在李长安调查时,裴悦过去找贺皓,“你还弄什么啊,这些鱼别吃了。” “真不要了?”贺皓一脸痛心,好不容易弄到的鱼,却因为河中有浮尸,现在却不能吃。 “你不怕吗?”裴悦看着火堆边上的烤鱼,正油滋滋地冒着香味,确实可惜,但回想到浮尸的样子,裴悦又想干呕,“快些丢了吧,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去买过的。” 贺皓很舍不得地看了眼烤鱼,心疼到眉头紧皱。 裴悦与贺皓刚说完,李长安就过来说要起程。 “那些浮尸死了不超过一天,打斗的地方离这里不会太远,我已经派听书去调查,我们先去下一个城镇。”李长安道。 “殿下可有方向?”裴悦跟着李长安一块往马车走,“我们已经入岭南有几日,前两日经过的地方,看似太平,但叶竹有私下打听过,说附近山匪颇多。可是山匪的人?” “不太像,更像是官兵。”李长安猜测道,“他们身形匀称,且衣饰差不多。有可能是和山匪打输了的官兵,但不会是山匪。” 一行人再次起程,而另一边的听书,则是带人骑马沿着河流北上。 太子南巡已有好几日,京都里的情况也变了许多。 裴阙致仕,张槐安上位成新任首辅。 首辅的位置变了人,朝臣们的心态也就不一样了,以前的裴阙是个不好说话的,现在就有人想走张槐安的路子,特别是一些寒门出身的人。 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张槐安比起裴阙,还要不讲情面。不论谁去找张槐安,那都是不见的,连张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张家和裴家隔壁住着,只隔了一堵墙,裴阙身上没了官职,倒是乐得轻松,每日喝茶赏花陪夫人,好不快活。而隔壁的张府门口,每日都有人来。 随着首辅的变化,朝中其他大臣,也有升有降。 几日的功夫下来,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除了因为被贬官忧心的官员,还有同样睡不着的夏云江。 连续好几日,夏云江在下朝时遇到寿王。 寿王的示好很明显,但夏云江并不想掺和进寿王的夺嫡中,如果他有意向,早就把女儿嫁给寿王了。 但寿王却很勤快,还不过分多说,害得夏云江无法拒绝。 这日夏云江在军营巡查时,家中下人匆匆赶来,要他回家一趟。 等夏云江回府后,便发觉气氛不太对劲,进了里屋看到自个夫人眼眶红红的,焦急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李氏哽咽开口,“今日我与思雨去庙里上香,不曾想,一群小乞丐突然冲了出来,害得思雨被人群冲散。” “然后呢?”夏云江眉头紧皱,心跳不由加快。 “然后......就被寿王给抱住了。”李氏越说越难受,“你说这算什么事,城隍庙外那么多人,这下好了,都看到了。往后思雨的名节可怎么办?” 李氏不舍女儿给人做侧妃,他们夏家门第高,就是给太子当太子妃也够。给人做侧妃,就要一辈子被人压着,往后生的孩子也是庶出,远不如嫡子尊贵。 但如果不把女儿嫁给寿王,往后女儿的名声,又该怎么办? 那么多人看着,想要糊弄也不行。 李氏越想越伤心,她就一个宝贝女儿,打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现在却遭了这种事,当时她就不得弄死那些叫花子。 夏云江沉沉地坐下,他没在现场,不知道这个事到底如何。 第一反应,夏云江就想是不是寿王设计陷害,但转念想到城隍庙外人来人往,确实可能有这个意外。 而且,当务之急,已经不是查明真相,而是要怎么处理。 “老爷,您说句话啊,咱们思雨如花般的姑娘,我是舍不得她去给人当小。侧妃虽然入玉碟,但生的孩子就是庶出。您想个法子?”李氏着急道。 夏云江深吸一口气,问,“思雨自己怎么想?” “她一个姑娘家,能怎么想?”李氏擦了眼泪,叹气道,“从回来起,就躲在屋里哭,说死也不嫁寿王。她不想嫁,我也不愿意,现在难的就是往后思雨的名声,您得想个法子才是。” “只是抱了一下?”夏云江再次问。 李氏点头说是。 “抱一下就想我嫁女儿,做梦吧!”夏云江目光凶悍,“名声的事,我会找人去压,夫人往后也不要再提这个事。寿王如今不少动作,就算让女儿当王妃,我也不愿意。你也别担心思雨会嫁不出去,京都不成,就让她外祖父在岭南挑个好人家,有她外祖父看顾,也不会过得差。” 最好还是留在京都,不至于骨肉分离。 李氏长声叹气,本来她已经在帮女儿相看人家,好些不错的人家都很热情。都说坏事传千里,现在出了这个事,只能暂时搁下了。 夏云江夫妇愁了一晚,本以为这个事低调掩盖过去便好,不曾想次日下朝时,皇上把夏云江单独叫到仁政殿。 等夏云江到了后,殿中的内侍都退了出去,这让夏云江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皇上说寿王昨日进宫请示,本是好心扶一下夏家姑娘,当时忘了四周还有很多人。寿王和皇上表示自己愿意负责,请求皇上赐婚。 不过皇上没有立马答应,而是等到今日再来询问夏云江的意思。 “爱卿是什么想法呢?”皇上问,“寿王年轻有为,是朕最出色的皇子,虽说不是正妃,但寿王的侧妃,还是不一样的。” 夏云江的鬓角已经湿了,汗水顺着脸颊往下落。 要是答应了,往后整个夏家都要和寿王绑定,可如果不答应,就很可能惹皇上不高兴。 不过怎么回答,都不好。 夏云江这会恨不得把寿王按在地上揍一顿,他没去找寿王麻烦,寿王还敢进宫要赐婚。 家族的长久荣辱,还有女儿往后的名声,都在夏云江的脑中不断纠结。 “皇上,这事......实在不用如此。”夏云江看着地砖,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心中反复思索,“其实并没有什么,若是微臣就此讹上寿王,便是微臣厚颜无耻了。” “这么说来,爱卿不愿意结这门亲事?”皇上的语气微沉。 但夏云江话已经说出去,只能硬着头皮道,“寿王是个极好的,但早些年家中母亲就说过,女儿是家中娇客。就是家道中落,也不好用女儿去换家族前程,更不能卖女为妾。” 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夏云江就额头贴地,皇上是否要生气发落他,都只能听天由命。 过了许久,夏云江才听到一声“罢了”。 “既然如此,往后这个事谁也不许提。爱卿如此疼爱女儿,实在难得,往后夏姑娘出嫁时,朕会帮她添份嫁妆。”皇上说完这话,便让夏云江出去。 夏云江是心跳飞快,特别是皇上说要添妆,更是让他绝望。 事情已经如此,不管皇上是不是生气,好在皇上没有直接开口赐婚。走出宫门后,夏云江深吸一口气,这个事,他还是要派人查一查。意外就算了,可如果是寿王有意为之,这笔账,他就记下了。 第217章 抵达南洲 夏云江在为女儿的事发愁时,听书也查到一些和夏家的事。 听书沿着溪河往上走了半日,找到了打斗的地方,在附近的草丛中,找到了夏家的令牌。 拿着令牌,听书便回去找主子。 这会已经入夜,李长安拿着听书找回来的令牌,放在烛光下端详,“没找到活口,或者其他东西吗?” “没有,只有这个令牌,还是在草堆里。”听书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但还是没想明白,“殿下,要是死的人是夏家军士,谁和夏家那么大的仇恨,要杀夏家的人呢?” “你怎知一定是死人的令牌,而不是活人的?”李长安放下令牌后问。 听书更不明白了,“要是夏将军派人追杀,又是为何?”他想不到为什么,随口道,“总不能是为了我们而来吧?” 刚说完,听书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殿下,您说......”见主子望过来,听书又忙捂住嘴,眼睑扑闪扑闪地看着主子。 李长安:“夏云江与孤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以他的态度来看,应该是不想参与夺嫡。如果那些人真和夏云江有关系,事情倒是复杂了。” 谁和夏云江有仇呢? 而且这里是岭南,是夏云江老家所在的地方,夏家一族扎根岭南一带,就是岭南主将成勇,也是夏云江的旧部。 暂时还是想不明白,李长安收起令牌,让听书先去休息。 他们住的驿馆,李长安是太子,裴悦是太子妃,两个人没理由再分房睡。 李长安回屋时,看到裴悦坐在桌边看话本,自觉地抱了被褥去软榻上。 “你怎么还不睡?”李长安问。 裴悦没抬头,翻了一页话本,“方才只想打发时间,不曾想,越看越来劲。等我看完这本就睡,殿下困了先睡吧,明儿个就要去岭南的郡城了呢。” 李长安熟稔地铺好被褥,坐在软榻上,正好能看到裴悦的侧颜,想了想,突然开口,“你和夏家,可否熟悉?” “啊?不太熟悉,殿下为何突然提到夏家?”裴悦再次被李长安打断思绪,没了继续看的心思,干脆合起话本,转身面对着李长安,“夏将军早年间和我母亲相看过,若不是我父亲搅局,我母亲还真可能嫁给夏将军。故而这些年,我们两家几乎没来往。倒是后来皇后为你和寿王准备侧妃,多见了夏家姑娘几次。” 停住思索片刻,裴悦再继续道,“夏姑娘聪慧可爱,倒是不错。” 父母的事,还是裴悦后来听舅母说起。这样的事,她不敢去问母亲,母亲也不会与她说。 李长安是头一回听这个事,不过对他现在没什么用,他说了令牌的事。 “原来如此。”裴悦想了想,给了个评价,“我没怎么见过夏将军,不过我父亲有提过几次,按我父亲说的,夏将军应该不会参与夺嫡,他属于中立那类。” 李长安也是这样觉得,既然裴悦不清楚,他便躺下,说可以睡了。 驿馆的屋子不如东宫的大,软榻和床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屋里还亮着一盏灯,李长安翻身时,就看到裴悦才躺下。 两人都躺着,还隔得比较近,又不约而同地翻身过去。 一晚过去,李长安醒得很早,他走出屋子时,裴悦还没起来。 他刚到长廊,就听到一楼有人喊驿馆的小二,往楼下瞥了眼,瞧见几个军士打扮的人。 听书揉着眼睛过来,“说是盂县来的军士,也要往南洲去。” 盂县便是发现令牌附近的县城,李长安听到盂县两个字,便警惕起来。 他是太子,到了驿馆后,必定会有人知道。这些人也到驿馆,看来是有急事。 “你去找几个人,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去南洲做什么。”李长安吩咐完,看到碧珠端着热水进屋,也下楼洗漱去。 南洲是岭南的郡城,也是成勇带兵驻扎的地方。 再次起程后,路上过来四日,李长安一行便快到南洲。 一天天地热了起来,贺皓不愿意坐马车,骑马跟在裴悦的马车边上。 “说起南洲,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好像带我去过一次。不过那我太小,什么都记不得,后来听人常说起南洲,因为和九夷挨得近,大部分习俗都差不多。”贺皓早就派人送信给父王,他虽不能回九夷,但南洲和九夷近,他们可以在边界见见。 小时候,贺皓每次伤心时,就囔囔着要回九夷。现在快要接近九夷,裴悦很是好奇,到底南洲和九夷是什么样的。 “贺皓,你父王真和你长得差不多吗?”裴悦问。 “那是自然,我与父亲,那是一个模子印下来的。等你见了便知道,我父王可英俊了。”贺皓说得哈哈笑起,抬眼就看到南洲城,忙惊呼道,“裴悦,到了,我们到了!” 裴悦忙伸头往外看去,望见高耸的城墙,顿时期待起来,转头去看李长安,“殿下!” 李长安淡定地放下手中的折子,往木窗外望了一眼,瞧见城门外还站了人,想来是接他们的。 他转头去看贺皓,“贺皓,待会到了南洲,莫要忘了称呼哦,免得被人拿捏了把柄。” 贺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出门后,他时常忘了裴悦太子妃的身份,得太子提醒一句,忙点头说是。 他和裴悦都伸长脖子望南洲城看去,等队伍到了南洲城外,瞧见迎接的人后,贺皓先下了马。 等他刚站稳,转身去看裴悦和太子时,突然瞧到远处的茶摊里坐了几个人。其中一人虽然背对着他,他却觉得分外眼熟,名字在嘴边呼之欲出。 第218章 重遇表哥 贺皓的眼睛都瞪圆了,想着应该不会那么凑巧,但对方起身后便走了,始终没能看到正脸。 “贺皓,你看什么呢?”裴悦顺着贺皓的目光望去,只看到出城迎接他们的人。 “啊?没什么。”贺皓骑慢了一些,跟到裴悦的马车后边。 南洲的主帅成勇,带兵在城门口等候。 裴悦和李长安刚下马车,成勇便过来行礼。 成勇刚过三十,蓄着短须,肤色偏黑,“末将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李长安说了句免礼,扫了眼四周的景象,就算是岭南的郡城,也是两面环山,树木参天。 一行人进了南洲城,裴悦看什么都新鲜,但又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人,等她往马车外看去时,却发现贺皓不知去哪了。 而南洲的百姓,不少人都在惊叹太子殿下好样貌。 裴悦往外瞥了一眼,发觉好些女子都直勾勾地盯着骑马的李长安,转身和碧珠道,“南洲的风气和京都果然不一样,京都的女子哪里敢这般大胆,南洲的不仅看了,还有好些人夸太子好颜色。不得不说,咱们这位太子啊,真是生了副好模样。” 碧珠不甘示弱,“娘娘也是极好的容貌,若是您这会下马车走一圈,保管一堆男子追着您提亲。” 话音刚落,李长安就出现在木窗边上,问,“提什么亲?” 碧珠立马捂嘴,低头不敢去看太子。 裴悦笑问,“可是驿馆到了?” “是的,你准备好,待会要下马车了。”李长安看了眼裴悦的脸,转身望了一圈四周,“你今日没准备帷帽?” 裴悦摇头说没有,“我现在是太子妃,又不是没出阁那会,只是下个马车,不用戴帷帽。” 李长安沉眸没接话,这会马车正好停下,他到前面,伸手准备扶裴悦下马车。 岭南民风开放,却很少有太子这种尊贵的人到来,更别说是太子妃一起。 百姓们把驿馆外围了好几层,都在看马车上会下来什么样的太子妃。 “你说,太子都这般好看,太子妃是不是更像天仙?” “那也不一定,太子妃是皇上赐婚,她只是身份尊贵,太子会娶她只是因为身份。” “我看也是,不过,还是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太子谪仙般的......” 这人话说一半,便卡在喉咙里,愣愣地看着前方,“你......你们看!” 不远处的马车边上,太子牵下一华服女子,不需多想,便知道是太子妃。 而这个太子妃,不是一个美字可以形容,众人就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好些人都看痴了,等他们惊觉回神时,太子他们已经进了驿馆。 成勇在前面带路,他好似天生不爱笑一般,脸颊看着有些僵硬,“这段日子,驿馆不会再住其他人,殿下有什么吩咐,可以随时找驿馆的人。现在你们也累了,不如先洗漱休息,待用晚膳时,会有马车来接你们。末将军务繁忙,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成勇和李长安他们行了个礼,就转身走了。 裴悦在心中“哦豁”一下,心想这个成勇,刚开始就给李长安甩脸色,这是不满他们来南巡? 事实上,不仅裴悦这样想,其他人也是。 不过李长安并没有表现不快,在成勇离开后,便带着裴悦上楼去。 连日来的赶路,确实让人疲惫。 在他们洗漱更衣时,贺皓却在九夷的街角找人。 他方才分明看到人往这边巷子走,可现在却找不到人。他怕被人发现,还是偷偷跑出来,现在到了一处没人的巷子,要是再往前就不知方向,心里有些怕了。 继不继续往前呢? 贺皓犹豫了。 再往前,他又不认路,万一被什么坏人打劫敲诈,那可怎么办? 还是先回去吧。贺皓心想。 虽然心里好奇,但贺皓还是觉得命要紧。 转身往巷子外走,发觉巷子荒凉没人,步子越发快。 直到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冰冷的东西碰到他脖颈,吓得他立马跳起来,“你要干什么?我没钱,我真没钱!好吧,我有一点钱,但你拿了钱,就别打我好不好?” 贺皓两手抱着耳朵,头都没回。 “噗呲。”对方突然笑了下,随后是不加掩饰的哈哈大笑。 贺皓这才转身,看到表哥捂着肚子在笑,瞬间站直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表哥,“还真是你,你怎么又偷跑出来,若是被我父王知道,真要打断你的腿!” “小皓皓,你怎么还是这般可爱,我又没离开九夷多远,若是姑父知道,一天的功夫就回去。”许庭君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一眼贺皓,“行了,不逗你。听说你要来南洲,姑父特意让我过来一趟。” “你别骗我,父王巴不得你在九夷,怎么会放你出来?”贺皓不信。 “不信也没事,等过几日,看到你父王,你亲自问他就好。”许庭君踩上一块石头,“你也是吃饱没事,好好待在京都多好,非要跟着来岭南。你以为岭南是好地方吗?” 贺皓听得一头雾水,不懂表哥这会什么意思。 “罢了,看你这样,就知道你听不懂。你回去和你的小青梅说一声,岭南人鱼混杂,不是个安生地方,让他们快些回去吧。”许庭君摆摆手,示意贺皓可以走了。 但贺皓没听明白,见表哥要走,忙跑过去抱住表哥胳膊,“为何要走,你把事情说个清楚嘛。” “啧,我与你怎么说?”许庭君想甩开贺皓,却发现贺皓力气不小,怎么也甩不掉贺皓,不耐烦地道,“你个小皓皓,许久不见,只会给我找麻烦。我说了,岭南不是好地方,让他们随便巡查就好,别在岭南多逗留了。这可不仅是姑父说的,还......” 不等许庭君说完,秋和就从远处跑来。 看到追来的秋和,许庭君立即点了贺皓的腰窝,在贺皓松手时,忙翻墙跑了。 贺皓的腰窝又酸又痛,坐在地上哎呦叫唤,“好你个许庭君,以后我再也不搭理你了!” 第219章 岭南剿匪 许庭君跑得飞快,秋和过来时,已经看不到许庭君。 “世子,您怎么样?”秋和眉头紧皱,听贺世子叫得响,以为贺世子受了很严重的伤。 贺皓怕秋和去追,忙摇头说没事,“真没事,就是被掐得疼。秋和,你怎么来了?” “太子妃娘娘没找到您,怕您在路上被扒手给盯上,特意让奴婢几个来找您。”顿了下,秋和问,“方才那个,是您表兄吧?” 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秋和还是认出许庭君。 贺皓的脸瞬间僵住,“啊......不是,不是的,你看错了,不会是他的。” 秋和看贺世子一脸慌乱,犹豫道,“您和太子妃娘娘关系深厚,就算是,只要他不来找太子妃的麻烦,她也不会特意找您表兄麻烦。” 贺皓撇嘴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裤腿,小声嘟囔,“我哪里知道他来做什么,天底下只有我知道的事最少。”他突然打个激灵,拉住秋和往一边走,“不过他说,南洲不太平,让裴悦和太子快些巡视,别在南洲多逗留。前几日不是还发现了浮尸么,秋和你说,到底是什么的不太平啊?” 他们才到南洲,秋和自然不懂有何不太平。 扶起贺世子,提醒道,“不管有什么不太平,世子待会都别与他人说,奴婢自会与太子妃娘娘转述。您下回再要做点什么,别一个人去,随便叫上奴婢或者叶竹都行。”不然光是贺世子的一脸福相,是个人都能看得出贺世子是个有钱的。 贺皓乖乖点头说好,跟在秋和身后,一步三回头地往驿馆去。 他们回到驿馆后,秋和看着贺世子进屋,才去找的太子妃娘娘。 裴悦已经洗漱完,听完秋和说的,眉头紧皱,“能在这个地方遇到许庭君,我倒是不奇怪,毕竟这里离九夷近。就是他怎么突然好心,提醒起我们来?”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这个事,您要和太子殿下说吗?”秋和问。 要是和李长安说了,便会把贺皓和许庭君暴露。不说的话,又怕出点什么事。 恰好这时李长安来敲门,等李长安进屋后,裴悦思虑再三,没有指名道姓,只是说了有人提醒。 李长安听完裴悦说的后,并没有意外,“岭南一面环海,有数不清的海盗和贼寇,确实是不太平。能和你们说这话的,想来是三教九流都混过的人。之前遇到的那些浮尸,也查得差不多,死了的是宫里的人,动手的……像是夏家的人。” 李长安用了一个像字,是心存疑虑,有些地方说不通。夏云江看着,不像是有反心的人,可对父皇身边的人动手,这不是要造反,是想干嘛呢? 他更觉得是有人要嫁祸给夏家。 裴悦听得眉头直跳,“宫里的人?” 李长安点头说是父皇的人,转头看外边天色不早,打断道,“差不多该出发了,这个事还有待查证。父皇派我来巡视,希望我能在南洲立威,不过眼下看那个成勇的态度,怕是不太容易。” 突然多了个主子,还是平日里风评不太好的,这一点,李长安倒是能懂成勇。 就是不知道,成勇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驿馆出发,刚到成府,李长安准备下马车时,却看到成勇突然带兵出来。 “抱歉殿下,突然收到消息,城南不远处来了贼寇,已经抢掠了一处村庄,末将实在不能招待您。”成勇对太子行礼,他已穿好铠甲,“府里已经备好酒菜,家中下人会招待您。” 说完,成勇就要走,却被李长安叫住。 “你等等。”李长安走下马车,“既然是贼寇伤民,孤作为太子,岂能坐着享乐,而看你们去战场厮杀。” 看成勇张嘴要拒绝,李长安抬手示意成勇别说话,他转身去看听书,“快马回驿馆,把孤的铠甲拿来,孤要和成将军一块去剿匪!” 听书二话没说,就骑马飞奔回驿馆。 方才李长安还和裴悦说过,来岭南是要立威,既然要让人信服,自然是要拿出一点本事来。不然在成勇那里,李长安就只是个花架子,不可能得到支持。 成勇表情复杂地看着太子,听到太子要一起去,第一反应就是怕要顾及太子会麻烦。但太子侍卫已经去拿铠甲,他要再说不行,便是打太子脸面。 这是第二次,成勇觉得太子给他添麻烦。 在等听书回来时,李长安走到马车边上,左右看了一眼,边上的侍卫立马往后退了一些,“回到驿馆后,莫要随便出门,等我回来,我再带你出门逛去。” 裴悦眉头紧皱,“殿下多加小心,海盗那些都是不要命的,立威固然重要,保全自己也一样。” “放心,定不会让你当寡妇的。”李长安说完,便朝成勇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裴悦的脸热了一点。 目送李长安等人离开后,裴悦才让马车回驿馆。 夜晚的星星很亮,裴悦回到驿馆时,没什么胃口,还是贺皓提来吃食,这才跟着吃了两口。 看贺皓吃得正香,裴悦忍不住感叹道,“不管啥时候,你倒是都吃得这么香。” “那不然呢?我不吃饭就能帮太子平息贼寇吗?”贺皓嘴里还嚼着菜,咽下后,看着吃得差不多的饭碗,放下道,“罢了罢了,我不吃了,免得你们又要说我贪吃。不过悦儿,不是让你们小心点么,怎么就让太子又去剿匪了呢?” “事情突然,他不去不行。”裴悦倒是能理解李长安此举,要是不去,往后再难立威,更别提掌控岭南兵权。 “还好我不用这般上战场,我肯定是不行的。”贺皓叹气道。 裴悦看贺皓再摸肚子,摇头道,“贺皓,你往后总要回九夷的,九夷的贼寇不比岭南少。真该让你和太子一块儿去,现在好好历练下,往后不至于上战场就哭鼻子。” “回了九夷,也轮不到我上战场,而且还早呢。”贺皓不以为然,说着打了个饱嗝,起身道,“你也别多想了,那么多人一块跟着去,不会有什么事的。就是成勇死了,也不会让太子有事。呸呸呸,都不会有事的!” 第220章 听书不解 “你啊,哎,真是拿你没办法。”裴悦笑着摇头,转身扫了眼屋子里,确认没有外人,才问,“你那个表哥,没再来找你吗?” “没呢,你怎么老问他?”说到表哥,贺皓就忍不住皱眉,上回的事还历历在目,生怕表哥再给他惹事。要是表哥再干出上次那种事,现在的太子,可不会再放过表哥。 哎。贺皓在心里叹气,突然觉得表哥说得很对,他好像不该来岭南。可是岭南的松叶饭,还有烤野兔,都真的好好吃啊。 裴悦看贺皓开始发愁,以为贺皓是在担忧许庭君,便没有多说,而是让贺皓先回去休息。反正就贺皓那个小脑袋瓜,能为此发愁,就已经很不错了,不期待贺皓能想个好主意。 等贺皓走后,裴悦还在发愁。 窗外月影稀疏,裴悦站在床沿处,矗立了一会后,觉得想再多也帮不了什么,倒不如先睡下。 这一晚辗转反侧,是睡睡醒醒,等清晨醒来时,隔着纱帘看到软榻有个人影,脱口而出地喊了句,“殿下!” “娘娘,是奴婢。”叶竹慌忙起身,过来撩起纱帘,“殿下还没回来呢。” 怕主子一个人睡有事,叶竹便歇在软榻上。以往都是李长安睡软榻,故而裴悦误会了。 “是我睡魔愣了,忘记是你。”裴悦起身朝梳妆台走去,一边问,“殿下呢?可有消息传回来?” “还没,不会有那么快的。”叶竹叫来碧珠几个,大家打水开始为主子打扮。 裴悦想想也是,昨日傍晚才出发,哪能那么快。 一番梳洗后,驿馆的小二就排队提着食盒在外边等候,裴悦瞧见吃食种类繁多,问了后,才知道是贺皓吩咐让人准备的。 碧珠不由笑道,“有贺世子在,去哪都不会缺吃的呢。” 裴悦笑着说是,“贺皓是一顿都不能饿,你们也一块吃点吧,今日不能出门,待会帮我拿些话本子来。” 在驿馆的时日,是无趣的。 没有东宫偌大的园子可以逛,除了看话本,最多找个靠窗的位置,看看沿街的景致。裴悦是谨记李长安的叮嘱,在李长安没回来之前,不会出门。 而贺皓就没忍住,要了秋和当护卫,带上秋和逛了大半日。 等他们回来时,两人手中提满了各种吃的玩的。 “裴悦,你看我也给你买了好些东西,南洲和京都果真不同,这里人穿的衣裳也好大差别。”贺皓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桌上,拿起一个荷叶包,冲着裴悦嘿嘿坏笑,“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看秋和张嘴想提醒,贺皓抢先道,“你不许多说,让裴悦自己猜。” 裴悦看荷叶还嫩绿,想着里面应该是点心,但贺皓摇头说不是。 “我就知道,你肯定猜不到。”贺皓一边说,一边打开荷叶包,露出金黄的虫甬,“我怕你吃不习惯活的,特意买了炸过的,你快尝一口,又香又甜呢!” 只一眼,裴悦就怕了,从凳子上跳起来躲开,“贺皓!” 贺皓看得哈哈大笑,抓起一把,就往自己嘴里丢,摇头叹气道,“真的很好吃嘛,当地人说南洲人都爱吃,一开始我也怕,但试了试,真不错。裴悦,你真不要吗?” 裴悦连连摇头,“不要,绝对不要。咦,殿下?” “什么殿下?你自个怕就怕了,搬殿下出来吓唬我做什么?”贺皓把荷叶包又包好,“行吧,你不吃就算了,我还给你买了其他好吃的,我这都拿给你......啊,真是殿下!” 刚转身,贺皓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太子殿下。 李长安身披铠甲,衣袖裂了几道口子,身上有些血腥味,白皙的肤色让面颊上的一些血点更加显眼。 这会看去,让贺皓觉得太子更加不好接近,问安后,逃也似地跑了。 “殿下,您受伤了?”裴悦眼尖,尽管坐着,却也看到李长安的胳膊受伤。 “嗯。”李长安瞥了眼桌上的一堆吃食,还不等他发问,裴悦抢先解释道,“都是贺皓出门买的,我可没出门哦。殿下剿匪可顺利?” 在裴悦问话时,李长安已经坐到裴悦对面,把胳膊放在桌上。 叶竹她们没有主子的吩咐,不敢擅自帮太子换药。 恰好这时听书进来,他手中也拿了好些吃食和玩意,边走边道,“殿下,按您的吩咐,把附近好吃好玩的,都给买来了。咦,您怎么还穿着衣裳?你的胳膊不是受伤了吗?” 听书站在门口,狐疑的目光扫了眼屋子,发现桌上竟然有好些东西和他买的重了,还要发问时,主子突然转头看来。 跟在主子身边多年,对上主子冷冷的目光后,听书立马知道主子是生气了。 可他按着主子的吩咐办事,这会也没多说什么,怎么就生气? 听书不解,很不明白。 直到裴悦出声,让叶竹拿药箱来,这才打破屋里的沉默。她起身走到李长安边上,看到李长安的胳膊被划了一道,心头不由一紧,“殿下,很疼吗?” “还好,不疼,劳烦太子妃帮我上药,我一只手不方便。”李长安道。 “殿下好忍耐。”裴悦接过叶竹递来的药箱,弯腰用剪刀帮李长安把多余的衣袖剪了。 听书凑过来看了一眼,心想多夸夸主子,应该能让主子开心一点,便道,“太子妃娘娘是没看到,殿下不仅好忍耐,身手也是一顶一的好。我们进入贼窝时,殿下一马当先,和贼匪头头单挑十招便拿下对方。当时殿下的一柄红缨枪,耍得连小的都觉得帅气。可惜您没瞧到,不然必定会被折服的。” 听书越夸越来劲,因为站在主子身后,便没看到主子微微泛红的面颊,继续夸道,“本来那个成勇,路上都不怎么和我们说话,等剿匪结束,就主动过来夸殿下身手不错。咱们殿下啊,是当真厉害。” 裴悦帮李长安清洗伤口时,抬头看了眼满脸自豪的听书,笑道,“这么说来,剿匪很成功了?” 这次是李长安先开口,他看着自己胳膊的方向,裴悦如葱段般的玉手正在帮他上药,喉结一滚,“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第221章 关怀备至 这次剿匪,李长安就是冲着立威去的。 那些匪盗虽然强壮,但不懂兵法,等营寨被她们攻破后,便乱成一团。 不过攻打营寨时,倒不是真轻松,也是费了好些功夫。只是李长安现在说起来,比较容易罢了。 裴悦没去参与剿匪,不知道剿匪到底如何,现在看到李长安平安归来,心中松了一口气,帮李长安处理伤口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么说来,成勇对殿下改观,咱们此行目的也就达到了?”裴悦给李长安上药完,再拿纱带帮忙包扎。 “成勇久经沙场,不是光靠功夫就能震慑的,不过是个开始。那群匪盗确实有些本事,却也不是最厉害的,害得再看看。”说完,李长安转头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吃食,揶揄道,“贺世子倒是比我懂这些,他倒是懂你。” “还行吧,他就是那么个天真性子,我母亲说他很像九夷故去的王妃,不过是像王妃未出阁的时候。”裴悦已经帮李长安包扎完,随后打开一个纸包,里面是芝麻团子,她吃了一块,有些太甜,分给碧珠她们吃去,“九夷王妃年轻是飒爽又霸道,是个简单直率的性子,也是爱吃爱玩。后来你也知道,许家造反,她夹在中间日渐成长,多了承受不起的负担,用自己......” 本想说九夷王妃用自己性命,换来许庭君一命,但话到嘴边,裴悦察觉到不好说这个,顿了下,又改而说道,“用自己的命,换来贺皓他们半世安稳。” 一声叹息,裴悦觉得惋惜。 若是贺皓母亲还在,必定与她说得来,也玩得来,贺皓也......也不至于孤身到京都,这一待就是十余年。 李长安有听过贺皓爹娘的事,现在听裴悦叹气,抿唇道,“方才收到九夷王的书信,想要过来拜访,我已经同意了。” “那贺皓岂不是很高兴?”裴悦立马露出笑容。 “应该是的,应该有人和他说了。”李长安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裴悦哈哈笑了下,她也很期待见到九夷王,“我父亲说过,九夷王是个人精,小心思一大堆,是我父王都不想得罪的人,有他在啊,从来都不会吃亏?” 李长安狐疑地看着裴悦,用眼神示意裴悦他不信。 一个老狐狸,能生出一个小白......小白猪? 嗯哼? 或许是李长安的目光里的质疑太明显,裴悦又补充道,“我说过了,贺皓像他母亲嘛。” “应该是的。”李长安没见过贺皓母亲,不过这么听起来,他倒是很好奇,那位九夷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往后这贺皓是要回九夷继承王位的,若是贺皓撑不起九夷,怕是难哦。 他们这里刚弄好,贺皓又兴冲冲地跑来,看到李长安还在屋里,忙推到门口,“叩叩”敲门,“殿下,我能进来吗?” 李长安转头看去,见贺皓已经迈过门槛,心想进都进来了,还有什么好问的,“进来吧,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贺皓两手交叉摆在前面,扭扭捏捏地笑出白牙,“就是我父王要来了,殿下,我能去接他吗?裴悦......不是,太子妃也可以一起去吗?我父王可喜欢太子妃了,以前还想她当......” 当什么呢?李长安心想。 不过贺皓止住没说,只是问,“殿下,可以吗?” 李长安转头看了眼裴悦,见裴悦眼中也有期待,点头道,“孤会与你们一块去。” 听到太子会一起去,贺皓的表情明显有一丝犹豫,他是不想太子一起的,多个太子,说话做事都需要顾忌。但太子都说要一起,他也不好多言,便歪头去看裴悦,“那太子妃,我到时候给你准备好马,我们可以骑马哦。” 裴悦点头说好。 贺皓欣喜扬唇,突然看到桌上的吃食多了些,奇怪地“咦”了一声,“这些东西,我买了那么多吗?” “是殿下让听书也买了一份,你拿些回去吃吧,方才你走的时候,都没拿。”裴悦帮着挑了一份给贺皓。 李长安几次张嘴,想说拿错了,拿成他买的,但两份东西是一样的,又觉得说这个好像矫情,便看着贺皓高兴地走了。 剿匪结束,昨日没办成欢迎宴,今晚便续上。 李长安换了衣裳,再带着裴悦,还有贺皓一块去成府。 这一次,成勇亲自在门口候着。 裴悦换上盛装,她跟李长安进入成府后,就跟着成勇的夫人徐氏往右边去。 “太子妃娘娘真是国色天香,在岭南里,臣妇还没见过您这般好看的。”徐氏是小麦肤色,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不是一等一的美人,却也有独特的风韵。 “成夫人也好看,听说成夫人自小习武,还和成将军上过战场呢?”说到这个,裴悦是有些羡慕,京都很少有女子能这般从军练武,但岭南风气不同,徐氏才能有这个机会。 “那都是年轻时的事啦,如今可不行了。娘娘小心台阶。”徐氏指着前方的楼台道,“今日女客再右侧设宴,往日虽也男女分席,不过没设屏风,今日臣妇特意让人加了屏风,若是有什么不妥,娘娘尽管说。” 徐氏是想着,太子妃出身世家高门,必定注重礼仪,这才多设屏风。 不过裴悦并不在乎这个,听到徐氏说这个,便知道徐氏把她当京都那些矜贵的娇小姐了,笑着道,“成夫人不用太拘谨,我也曾跟舅舅去过战场,去的还是西北那种遍地黄沙的地方。” 说话时,她们已经走进楼台中,里面的妇人姑娘们纷纷起身给裴悦行礼。 徐氏听到裴悦的话,不由多打量裴悦几眼,一副顶好的容貌,气度非凡的同时,又不会让人觉得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倒是不觉讨厌,反而会想多看看这个太子妃。 在场的其他命妇也好奇裴悦,但只敢不着痕迹地打量,多看几眼后,都忍不住感叹太子妃真是好颜色。 裴悦端正坐下,今日她不仅代表李长安的颜面,还有裴家的,可不敢出意外。 人都落座后,马上就开始上菜。 每人一个小桌,裴悦和徐氏挨着坐,但凡有裴悦不认识的菜肴时,徐氏都会提上两句,提醒的同时,也是热场。 裴悦越发觉得徐氏进退有礼,难怪可以当成勇的夫人。 不过这岭南的菜肴,确实和京都的差别颇大,岭南偏爱酸甜,还有姜味,有几样就是裴悦吃不惯的。 她刚品尝完几道,听书突然从隔壁绕过来,手里还提着食盒,和裴悦行礼后,便把食盒里的菜肴端出来,一边道,“殿下尝了尝这两道菜,知道是太子妃娘娘喜欢的,便让小的送过来。” 听书刚说完,下边的妇人们都露出羡慕的目光,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娘娘,也太关怀备至了吧。 第222章 黑巷围堵 一开始,裴悦并没有注意到下边妇人们的神情,只觉得李长安没必要的呀,隔壁有的菜肴,她这里也有。 直到徐氏笑着夸了句,“太子妃娘娘好福气,太子殿下这般惦记着您,难怪南巡也要带着您。” 这话一出,下边的妇人们纷纷附和道,“是啊,真是羡煞旁人。” 裴悦面颊微热,看着眼前的两道菜,迟迟下不去筷子。直到徐氏来敬酒,这才端起酒盏。 一番推杯换盏后,裴悦也少不了多喝几杯。 要走的时候,裴悦的面颊还是热热的,不过这次是喝酒的缘故。 再见到李长安时,李长安的眼窝下晕了两片红团。贺皓则是被听书几个扶着出来。 “岭南的酒烈,不比京都的温和。”成勇送他们出去时道,“末将已经命人让驿馆准备醒酒汤,殿下待会可用一碗。” “多谢。”李长安微微颔首,等裴悦上马车时,伸手去扶。 裴悦本是扶着马车,见又有一只手伸过来,原以为是叶竹,但握住后,却发现这双手炽热滚烫,转头时才发现是李长安。 “太子妃慢点。”李长安道。 裴悦转头看了眼身后的众人,心想李长安这会也做得太逼真,外人看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贺皓坐另外的马车,裴悦便和李长安一块坐。 她把木窗推开巴掌大的缝,由着夜风拂面吹来,趴在窗边,看着入夜的南洲街景道,“殿下,您今晚还好吗?” 李长安坐在裴悦对面,看裴悦一直趴窗背对着自己,想到晚宴时一个个地给他灌酒,心思过了过,道,“不是很好,他们灌我酒来着。” 裴悦回头莞尔,“殿下是好酒量,不会醉的。” “倒也不是。”李长安说话间,马车到了驿馆。 裴悦听到贺皓在外边嚷嚷,忙下马车去看。 等李长安下马车时,裴悦已经带着贺皓等人进驿馆。 听书过来,羡慕道,“殿下,太子妃娘娘和贺世子感情还真好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是我有个这样的兄妹,必然是开心的。诶……殿下,您去哪?” 看主子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听书忙追了过去,“这边不是去驿馆,殿下这是要去哪?” 李长安没有回答,而是叫上几个人,隐入黑暗中。 驿馆里,叶竹刚给贺皓灌了一碗醒酒汤,贺皓吐了一回,才躺下。 裴悦看着床上呼呼睡觉的黑暗,叹气摇头,“喝得这般醉,明日就该让他父王看看。”转头看叶竹,“你会医术,先留在这里候着,若是贺皓有什么不舒服,你也可以看看。” “哎,这个贺皓呀。”裴悦摇头叹完,想到李长安也喝了不少酒,让碧珠再去端一碗醒酒汤来。 不过回屋时,裴悦却没看到李长安,问了驿馆的人,说太子殿下去了别的地方。 “都入夜了,还去哪?”裴悦奇怪。 她眉头轻蹙,叫来秋和,“你跟出去看看,若是太子有什么事,先回来找人帮忙,没什么事便远远跟着。” “可是……”秋和犹豫,“叶竹在贺世子那,您身边得有个人。” “莫担心我,我在驿馆不出去,总不会有人不怕死地跑到驿馆来。”裴悦道。 驿馆内外都有士兵巡逻,屋里也有碧珠在,裴悦觉得不会有事。 秋和这才出去找太子殿下,她花了点时辰,才在一个酒馆外,发现有太子的人。不过有士兵守在巷子里,只好绕到宅院里去。 与此同时的李长安,正和许庭君对上。 “方才在成府,孤果然没有看错,那个跛脚的倒酒人,果然是你。”李长安眉头轻蹙,警惕地看着对面的许庭君。 “太子殿下果然好功夫,剿匪不费吹灰之力,连我的踪迹也能发现。”许庭君两眼弯弯,他方才跟着太子一行来的驿馆,没想到还没冒头,就被太子发现。 “你乔装去成府,又一路跟踪,到底所为何事?”李长安对许庭君的印象并不好,从许庭君提醒贺皓时,他就让人多加注意。现在又发现许庭君去成府,更让他不得不警觉。 像许庭君这样的人,应该是三教九流都混,各类消息都有,也最难把握的。 许庭君左右扫了一眼,见太子的人把巷子前后左右都给围住,突然笑了,“殿下为了堵我,真是煞费苦心。你问我所为何事,不如殿下猜猜?” 第223章 真正目的 看到许庭君在笑,李长安有种想一拳打过去的感觉。 “孤不猜,但你不说,就别想离开。”李长安收起手中的剑,一双凤眼如黑暗中的猎鹰,紧紧地盯住许庭君。 “你就不怕太子妃知道?”许庭君收起笑容。 “孤不说,你也说不了,太子妃如何知道?”李长安反问完,又勾唇道,“况且孤与太子妃伉俪情深,孤做什么,太子妃都会同意。之前太子妃放过你一回,但你又来纠缠不休,就是太子妃自个,对你也是厌烦的吧。” “哼,你果真是个装绵羊的狐狸。”许庭君冷哼道,“太子殿下,你可知,你的父皇让你来岭南真正的目的吗?” 这次许庭君没让李长安猜,而是接话道,“你不知道,因为你的父皇根本不信任你。太子殿下,其实你也没比我好多少,你那个父皇......啧啧,他就是拿你在给寿王铺路呢。” 一段没头没尾的话,让李长安眉头紧皱。 父皇对他如何,他心中有数,倒不用许庭君这般嚷嚷地说出来。 隔着围墙的秋和,也听到了这话。 秋和听到许庭君声音时,就颇为奇怪,不曾想,太子竟然是来追许庭君。 这个时候许庭君还说点奇奇怪怪的话,秋和不由想多听一些,但没过多久,围墙后突然响起“啪”的一声,随即有烟雾冒出。 听到一声“跑了”,秋和也不敢探头出去看,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巷子里的李长安,被四个护卫紧紧护住。 但是等烟雾散去时,听书和许庭君都不在了。 “殿下,怎么办?”有侍卫问。 “有听书去追,应该能找到人。”李长安深吸一口气,“我们先回去,留两个人在外边接应听书,待会回去后,不许多言。” “属下明白。” 这边李长安回驿馆,另一边听书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追着许庭君到一个荒废的小院外。 他正要进去时,突然听到身后有蟋蟀声,回头时,看到黑暗中有一只手。 听书拔剑,一步步地挪动过去。 秋和只是提醒下听书有陷阱,但她不想暴露身份,准备要走时,听书突然攻了过来,还是下了死手那种。 好在秋和功夫也不弱,接下后,往后退了一大步。 “是我!”秋和无奈压着嗓子道。听书这人,脑袋不太好使,但这功夫是真好。 听书这才停住手中的剑,诧异道,“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出来上茅房,看到可疑人,便跟了过来。倒是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秋和问。 “我啊,是追许庭......”说了两个字,听书才意识到不能多说,忙转移话题道,“方才是你学蟋蟀叫?” “是我。”秋和道。 “为什么?”听书不明白,因为秋和,他都跟丢了许庭君。 秋和指着远处的墙根,“你没看到那里有陷阱吗?一旦你碰到围墙,就会晃动上边的铃铛,到时候院子里的人都知道。” 围墙的草垛上,藏了一些铃铛,秋和并看不到铃铛,但是她能看到几根线。她是裴家培养的暗卫,陷阱这些东西,最是明白。 听书眯眼望去,却还是看不到铃铛,但秋和都说有,那肯定是有,“进不去可怎么办?秋和,你没办法吗?” 听书现在非常急切地想进院子,要是许庭君跑了,或者错过什么,他可就要完蛋了。 “你别急。”秋和又伸头往外看了一眼,确认了外边没有守卫后,提议绕着院子先看一圈。 听书跟在秋和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两个人绕了一圈后,没发现破绽,听书急得站不住时,院子里突然走出一个人。 没多说,秋和立马去追,看听书也要跟上,又停下按住听书肩膀,“你在这里伺机行动,不要被人发现。方才我看了,除非这个院子有密道,不然许庭君跑不掉。” “许庭君,你怎么知道许庭君在里面?”听书问。 “你自己说的。”秋和头也不回地去追人。 听书后悔得拍自己的嘴,恨自己又说太多。 秋和一路追去,等到城南的乞丐窝时,那人就没了踪影。 而这时,天边翻起一抹鱼肚白,再有两刻钟,天就要大亮了。 第224章 攻打九夷 等天亮后,秋和这样穿着好的人出现在乞丐窝,便会格外显眼。 但秋和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那个人,好像是故意把她引到这里来的。 到底所为何事呢?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秋和打算找个隐蔽的地方先躲起来,在她刚进入一个没人的小院时,身后突然射出一支箭。 “当”的刺耳一声,箭被秋和用剑给挡住。 但是紧接而来的,却是箭雨。 没过多久,秋和就发现箭雨射来的地方。感情她这是被下套了,可她这里都有埋伏,听书那里岂不是 在秋和分神的瞬间,隐藏在屋子里的人冲了出来,大概有十个,她刚交手,就察觉到不对劲。 这些人都是练家子! 若是三五个,秋和必然没问题。 可突然来了十个左右,“嘶”的一声,秋和的衣袖被割破,若是她再慢一点,胳膊可能已经被砍下一半。 眼看着那群人就要围堵过来,秋和知道不可恋战,打算要离开时,身后的围墙突然翻过几个人。 秋和暗道一句不好,正准备和这些人拼个死活时,刚翻墙进来的几个人,便与秋和之前打斗的人厮杀起来。 “秋和!” 秋和又回头往围墙上看去,只见听书站在围墙上,歪歪扭扭地跳了下来。 “秋和你愣着干嘛,弄死他们!”听书的脸沾了不少泥土,衣服上也是,不过这会精力十足。 来了救援,秋和下手更狠了一些,没过多久,就把那几个人都给杀了。 看着地上的十一具尸体,秋和面不改色地收起剑,但转身看到许庭君时,又瞬间拔出剑,对准了许庭君。 “你叫秋和是吧?”许庭君两手负背,看着并没有要打架的意思,而是笑眯眯地走向秋和。 秋和没回答许庭君的话,而是紧紧盯着许庭君。 这时听书凑过来,凑到秋和耳边,“他好像不是特别坏。” 听书说得并不小声,许庭君听到后哈哈笑了,“你这小哥我喜欢,简单呢。”他又去看秋和,“回去和太子说一声,他要提防的人并不是我。过去那么多年,晋朝皇上不让他参政,现在他才刚接手政事没多久,有很多事都不明白吗的。” “许庭君,你有事就直说,兜兜转转的,不仅没意思,你自己也得不到好处。”听书最烦打哑谜,没好气道,“秋和,你说是不是?” 秋和点头说是,也问许庭君,“你先是从旁提醒,又跟着我们到驿馆。许庭君,我不知道你是否在意贺世子,若是你在意他,就不该这般行事。” “小皓皓?”许庭君收起笑容,微微抬眉,“若不是为了他,我也不必这般辛苦来南洲。既然你们要我直说,那就让太子殿下回去问问,我们连世子都押在京都,为何他要步步紧逼,非要攻打九夷呢?” 说完,许庭君就带着人离开了。 秋和和听书都是一头雾水,他们可没听说皇上要打九夷。 现在许庭君带着人走了,秋和只好去看听书。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听书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本来是按你说的,蹲守在荒院那里,但许庭君带人抓了我,害我吃了好些土。后来他说带我来救你,说特意引你来了这里,看看这里藏了什么人。” 说到这里,听书和秋和一起往地上的死尸看去。 听书蹲下检查后,很快便认出这些人都是军营里的人。 “秋和,之前我们路上遇到的浮尸,还有夏家的令牌,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听书只觉得事情越发不对劲,却想不通是为什么。 秋和的面色却是很难看,抬头看天已经大亮,急忙道,“快点回去,我们必须得快点回去。” 秋和往外跑,听书急忙跟上。 与此同时,驿馆里,裴悦没等到秋和回来,一晚上没怎么睡好,起来后,便让叶竹出门找人。 而贺皓一早就来催裴悦洗漱,今日他们要去接九夷王,也就是贺皓的父王。 但秋和与叶竹都没回来,裴悦便说等一等。 在贺皓来催第二次后,裴悦才试着问李长安,“殿下,怎么没看到听书?” “他昨晚去追人了。”李长安放下手中的折子,心里也有些担心,南洲城虽然大,却也不如京都来得大。可听书却去了一个晚上,另外再出去的人也没找到听书。 不过李长安没那么慌张,听书的功夫,没几个顶尖的高手,是不能打赢听书的。 裴悦本是让秋和去看看李长安做了什么,但李长安没多说追谁,现在秋和也没回来,总不能是遇险了吧? 她眉心轻拧,刚好被李长安给捕捉到。 “说起来,秋和她们怎么去了那么久?”李长安问。 “啊?”裴悦裴悦目光躲闪,思来想去后,还是如实说了,最后心虚道,“殿下,您别生气,我真没其他意思。就是怕您那么迟出门,万一有个什么事,秋和功夫好,她可以帮个忙。” “哦。”李长安轻轻抿起微不可见的弧线。 “殿下,您没生气吧?”裴悦再次确认。 “没有。”李长安摇头,“真没有。” 就在这时,贺皓再次过来催他们,“裴悦,你怎么这般慢,你要是再不出门,我就自己去了?” “你急什么,九夷王又不会跑了。贺皓,你再等半个时辰,若是半个时候后叶竹还没回来,我们再出发。”裴悦道。 贺皓不知道叶竹几人去办什么事,但他现在就是心急如焚,小小声哼道,“你现在啊,有了夫君忘了竹马。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那我再去买点吃的好了。” 看贺皓转身走了,裴悦实在无奈。 什么叫有了夫君忘了竹马,若不是李长安在,她非要和贺皓撕扯一番。 “如果有什么事,听书会放信号的。”李长安看裴悦皱眉,又道,“晚上城门关闭,只要在城里发的信号,我们肯定能发现。既然没有发现,说明还没大事。你莫要太担心,贺世子心急也有道理,毕竟他也许久没见到九夷王。” 听李长安说听书有信号弹,裴悦稍微安心一点,只是心头还惴惴的。贺皓的心急,她自然可以理解。 “最后半个时辰,如果他们还没回来,我们就出发。”裴悦。 而半个时辰后,叶竹先回来了,说按着秋和留下的记号,一路只找到个空院子,并没有看到秋和。不过院子地上有打斗的痕迹,想来可能是秋和的,但地上并没有血迹。 “没有血迹,那说明人没受伤,不是逃了,就是被掳走。”裴悦眉头越皱越紧,“如果是逃了,那也应该回来才是。” 这时李长安走过来,“秋和比听书机敏许多,没能找到听书,秋和应该也是没事。算算时辰,半个时辰已经过去。这样,你陪贺皓先去接人,我就在南洲城等消息,等有了消息,我就去追你们。” 贺皓一心一意期待着今日,裴悦若是不跟着去,怕贺皓会不高兴。 贺皓对裴悦来说,那是和家人一样重要的人。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先这样。 裴悦先跟着贺皓出发,李长安则是留在驿馆,他派了一半的人出去找人。 不过在裴悦和贺皓走了没多久,秋和与听书便回到了驿馆。 听书一身是土,看到主子就想抹眼泪,“殿下啊,您可不知道小的昨晚受了多大的苦,那个许庭君,直接把小的按在土里。呸,他那个小王八蛋,有本事来单挑啊!” 一晚上没见,听书却是先哭起来。 秋和转头没见自个主子,得知主子已经出城,忙说了一晚上的事,最后重点说道,“许庭君说,皇上要攻打九夷,让您好好想想,皇上还有多少事瞒着您。” 听书连连点头,“对啊殿下,这个事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李长安没答,但阴沉的面色足够表明他的情况,沉默片刻,突然问,“你们说,要杀秋和的是军士?” 秋和说是,“确认过,不会错。” “带上所有人,立马出发,我们得用最快的速度,去追太子妃他们!”李长安起身匆匆往外走。 第225章 通县遇险 从南洲往西边走,和九夷交界的地方叫通县。 裴悦此行,去的便是通县。 春暖花开,路上还下了场阵雨,等雨停时,裴悦一行也快到通县。 “我父王来信说,他准备了好些吃食,都是你寻常没吃过的。”贺皓坐在裴悦对面,满脸兴奋,“你怎么不说话?可是太子没跟来,你想他了?” “你少打趣我!”裴悦伸手假装要打人,贺皓倒是没躲,还把脸往前递了递,看得她用力捏了一把,“不是和你说了,我是担心秋和。” “你又不肯多说什么事,我哪里知道你为什么担心秋和。如今啊,你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喽。”贺皓撇撇嘴,这次南巡,他总感觉裴悦和太子关系更好,有些话都不和他说。 作为一块长大的好朋友,现在裴悦身边有个疑似更好的人,贺皓心里有在小小地计较这个。 “什么新人旧人,你呀你,待会见到九夷王,我必定要和他告状,让你打你!”裴悦哼哼道。 贺皓冲裴悦吐下舌头,不以为意。 就在这时,外边的人说看到通县了,裴悦这才和贺皓一起伸头往外看。 通县不大,但是和九夷挨着。而九夷有丰富的药材,九夷的好些药材,都会从通县运到南洲卖。故而通县有着许多商队和驿馆。 贺皓的头伸出木窗,心急如焚地望着通县,没看到他父王,失望道,“难道父王还没到吗?” 话音刚落,便看到有马队从街道中出来。 “裴悦你快看,那就是我九夷的服饰!”贺皓激动地指着远处。 裴悦也看到了远处迎来的队伍,领头的人四十左右,看着和她父亲的年纪差不多,不过更清瘦一些,眼睛像狐狸般上扬。 两队人马在通县外碰面,马车刚停下,贺皓就迫不及待地窜出马车,大喊,“父王!” 九夷王下马打量儿子,“贺皓啊,我看你这模样,可是瘦了?怎么感觉,你面颊都小了?” “没呢,我比上次高了些,也重了些,一点也没瘦呢。”贺皓笑呵呵地道,这会看到父王,倍感亲切,听到身后传来裴悦的声音,忙转身介绍,“父王,这就是裴悦,您知道的,她是裴首辅的女儿,也是母亲好友的女儿。” 裴悦只看了九夷王一眼,便浅笑着和九夷王打招呼,“总听父亲母亲说过您,如今看来,贺皓果然像他母亲。” “你也像你母亲。”九夷王从裴悦身上收回目光,从模样上来看,裴悦是更像安芷,但多看两眼,就知道是裴阙的女儿。 裴阙和裴悦身上,都会有种压人的气势。 两边见过礼,九夷王说已经让驿馆备下酒水,又问到李长安。 “太子有些急事要忙,过会就到。”裴悦解释道。 “听闻你与太子十分恩爱,倒是不错。”看裴悦低头浅笑,九夷王继续道,“这么看来,有些话,我也能和他说说了。” “父王有什么话,也可以和我们说啊。我和裴悦也是一样的,您要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贺皓道。 九夷王看了眼儿子,摇头说没什么事。 去通县的路上,更多是九夷王问起京都的一些人,裴悦根据知道的回复。 等进了通县,街道两旁都站了士兵,他们进了驿馆后,街道才能通人。 裴悦跟着九夷王上了驿馆二楼,只是第一次见面,裴悦就知道父亲说得没错,这个九夷王啊,当真和贺皓不一样。 落座后,裴悦就看到一桌没见过的食物,不由瞪大眼睛。 “这些东西,都是九夷的一些特产,你们在京都肯定吃不到。”九夷王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的野菜给贺皓,再对裴悦道,“悦儿也多吃一点,今日你不是太子妃,我也不是九夷王。就是一个叔叔见侄女,没那么多规矩。” 这会正好太子不在,所以九夷王才这么说。 不过看裴悦漂亮大方,九夷王不由往自个儿子那瞥了一眼,听儿子“悦儿,悦儿”地喊,却听不出一丝情愫,他只能在心中叹气。 傻小子一个。九夷王在心中道。 多可惜啊,若是能让裴悦当儿媳,往后孙子辈必定能聪明许多。而且有裴悦这个儿媳,裴阙和安芷说什么也会保九夷平安,又何至于要他特意来一趟。 可偏偏,自家傻儿子,半点情情爱爱都不懂,关系倒是不错,可兄妹情哪里有夫妻情分来得有用哦。 再看裴悦,九夷王更想叹气。 不过裴悦都嫁人了,再多后悔也没用。 “悦儿,你再多吃一点,炸河蟹是我带了活的河蟹来,刚刚炸好的。这东西虽然吃着没什么肉,也麻烦,却很鲜美。还有这碗野猪肉,是小野猪炒的,一点也不膻,肉还特别嫩。”说起吃得来,九夷王也头头是道。 裴悦笑着说谢谢,看着一桌子的菜肴,便知道是九夷王精心准备的。 不一会儿,裴悦就吃了个七分饱。 放下筷子后,裴悦端起酒杯,想到李长安还没来,心里不由有些慌,转头看了眼叶竹。 叶竹会意后摇摇头,示意太子殿下还没消息传来。 哎。裴悦在心中叹气,也不知道南洲城里如何了。 从南洲到通县只用半日的功夫,如果没什么事,即使李长安不到,传话的人也该到了。可现在还没等来传话的人,便让裴悦感到焦虑。 一旁的贺皓,倒是忘了李长安的事,而是大吃特吃,把肚子吃得滚圆,直到吃不下去,才不舍地放下筷子,“悦儿,你这就吃饱了吗?不再多......” 一句话还没说完,叶竹突然飞身而来,扑倒裴悦。 同一时间,九夷王也扑倒贺皓。 在他们倒地的瞬间,有无数的箭矢从窗外飞射进来,噼里啪啦地把桌上的碗筷射了个稀碎。 “怎么回事?”裴悦刚问一句,叶竹就拉着她往楼梯跑。 “裴悦,往后院走!”九夷王大喊一句。 在裴悦他们下楼时,一群历朝士兵冲了进来,被九夷王的人给挡住。 而裴悦看到历朝士兵的瞬间,目光就呆住,愣愣地由叶竹拖着往后院走。 第226章 是敌是友 来的怎么会是晋朝的士兵呢? 裴悦想不明白,现在也没时间给她多想,因为驿馆大厅厮杀惨烈,兵器碰撞的响声就在耳边。 裴悦被叶竹拉着往后院走,那里有门,九夷王说外边有马车,他们出去后,便看到了马车。 但是还没上马车,就看到车辕上坐着的许庭君。 “这……这是怎么回事?”裴悦问。 “来不及解释,待会路上再说。”九夷王催着裴悦上马车,等裴悦上去后,再带着贺皓上去。 他们刚坐稳,前后又来了追兵。 许庭君回头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说完,许庭君就带着一群士兵厮杀过去,马车也瞬间奔腾撞飞挡路的人。 裴悦坐在马车里,颠簸得抓住木板。 最难受的便是贺皓,方才吃了太多,以至于现在马车一抖就想吐。 马车穿过通县的街道,但前方突然设了关卡,九夷王一声令下,马上有人冲过去。 等他们冲出通县时,身边的护卫已经少了一半,马车已经进入九夷地界。 在马车慢下来时,贺皓便忍不住趴到木窗外大吐。 裴悦面色苍白地看着九夷王,“这到底怎么回事?” 九夷王长叹一声,给贺皓递了水壶后,再道,“最近一个月,岭南一直在集结兵力,我察觉到不对劲,正好你和太子要来。我原想着问问太子怎么回事,可现在看来,这些人还是冲着我和九夷来。悦儿,晋朝的皇帝,容不下九夷了。” 九夷在晋朝的国土内,多年来一直靠着上贡和送质子,才能继续守住留着的国土。 以往也有晋朝皇帝想要吞并九夷,但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最近百年里,并没有这种事。 九夷王不理解,裴悦也想不明白。 而且皇上有这个心思的话,父亲母亲为什么没察觉? 一时间,有好多的疑问涌上心头,而马车还在继续往九夷驶去。 与此同时,通县那,李长安已经赶到驿馆,而这时,战斗已经结束。 在李长安到驿馆后院,便看到许庭君跪在地上,满身是血,恶狠狠地瞪着他,而边上的两个士兵,正要处决许庭君。 “等等!”李长安大声下令,可那两士兵下手更快,直到听书和秋和冲过去拦住,许庭君才逃脱一死。 李长安怒斥士兵,“孤方才的话,你们没听到吗?” “殿下恕罪,我们都是听从成将军的话,是成将军让我们清除余孽。” “真是成勇让你们做的?”李长安不信,他正要蹲下时,这个士兵突然往前撞了下。 “殿下小心!”听书猛地踹了一脚,把士兵踹开,那两士兵起来后要逃,被追来的其他人给杀了。 许庭君突然哼笑,“李长安,你这是做给谁看呢?你父王要灭九夷,你是真不知道吗?” “许庭君,你要是再阴阳怪气,孤现在就可以送你上路。孤说了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没理由骗你。”李长安不耐烦道,“我问你,裴悦去哪里了?” 本来李长安可以早点到通县,但路上有段路塌方,只能绕路来通县。现在想来,怕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成勇真的得到父王的旨意,要灭九夷吗? 李长安来不及深思,再次逼问许庭君,“孤问你,裴悦去哪了?” “你就不用担心裴悦了,她这会,应该到九夷。”许庭君没什么力气,却还是捡起地上的剑撑着地面,慢慢地站起来,“还是多想想你的安危吧,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成勇的所作所为,不如想想,成勇和你是否一条心?” 一条心? 李长安想到成勇这个人,眉头紧锁。 从他到南洲时,成勇的冷淡,到后来剿匪时的态度转变。 李长安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他让人整顿好,外边那些人,如果敢跑的,格杀勿论。李长安打算带人去九夷的边境找裴悦,不管九夷王是什么立场,但李长安得在他身边。 出发时,李长安还带上了许庭君。 一行人匆匆往九夷边境去,但在李长安要过关卡时,关卡里又涌出一大群士兵,拦着李长安不肯让他过去。 “太子殿下,九夷王胆大包天,掳走了太子妃娘娘,为了您的安危,别怪属下们不听命令,但现在的九夷太危险,属下们不能放您过去。”一个校尉走出人群,和李长安行礼道。 “如果孤非要过关卡呢?”李长安沉声问。 “那就从属下们的尸首上踏过去。”校尉说完,他身后的所有士兵,也跟着说了一遍。 望着对面上百人的队伍,李长安陷入沉思。 秋和焦急万分,她到太子边上,小声道,“殿下,许庭君有句话说得没错。成将军这会还不懂和您是不是一条心,如果成将军已经和您是敌人,咱们在这里就是瓮中的鳖,用不了多久,便会有追兵杀来。就算成将军没想害您,对面那么多人,我们这会厮杀不过去。太子妃娘娘有贺世子在,不论九夷王是何心思,太子妃娘娘暂时都不会有事。倒是您,现在是进是退,该相信谁,那都是问题。” 秋和说了一大段,但每一句都很重要。 现在的局势对李长安很不好,因为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敌人,谁才是他这边的人。 按着通县校尉的说法,是九夷王掳走裴悦,便是九夷王狼子野心。但九夷王为何要掳走裴悦,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一点,是李长安想不明白的。 就算父皇真的有心灭九夷,但以九夷王和裴阙的关系,九夷王要掳走的也是他,而不是裴悦。光是裴悦,对父皇的威胁并不大。 还是说,父皇已经放弃他,所以连灭九夷这种大事也不和他说,还让他来岭南巡查,就是为了让他死在这里? 可许庭君又说是通县士兵先动手,九夷王这才带着裴悦逃离。 一时间,到底谁是敌人?谁是盟友? 李长安眉头紧锁,暂时想不出个答案,但他明白一点,通县的这些人,并不听他的命令,故而通县不能久留。 第227章 不能信任 可是离开通县,该往哪里走,又是一个问题。 回南洲吧,又信不过成勇。往京都去,那裴悦怎么办? 同时来的问题太多了,李长安皱眉沉思,但还不等他有个决断,通县外又来了人。 来的是成勇的副将朱延庭,他带了上千人马过来。 “见过太子殿下。”朱延庭下马给李长安请安,“听闻通县有祸事,末将立即带兵过来,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受伤?” 从南洲到通县,再快也得小半天的功夫,更别说从通县传消息去南洲,再从南洲派兵过来。 李长安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孤没事,但不知道,你是能预卜先知,所以才能那么快赶来吗?” 朱延庭的面色顿了下,“殿下说笑了,自然是士兵去传话,末将又正好在南洲城外,这才来得快,不知太子妃娘娘和九夷王等人,如今在哪?” 没等李长安开口,方才拦路的校尉便出来道,又说九夷王掳走太子妃,如今逃去九夷。 “九夷王竟然如此大胆?”朱延庭看着李长安道,“既然九夷王生事掳走太子妃娘娘,通县不可久留,还请太子殿下跟末将回南洲才是。” 说着,朱延庭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长安的目光落在朱延庭的方脸上,看着倒是个正派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的李长安,谁都不能相信。 “不必,孤不去南洲,孤已派人北上回京都传话,现在孤就等在通县。”本想着离开通县,但朱延庭来了,就算他去哪里,都会被朱延庭的人跟着,倒不如就留在通县。 若是朱延庭和成勇有事,那也不敢这会动他。 李长安已经说派人去京都,便说明京都不日就会知道通县的情况,一旦朱延庭动手,日后朱延庭便要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太子殿下,通县危机四伏,您还是先去南洲吧。这里有末将的人在,必定不会让太子妃娘娘有事。那九夷王狼子野心,末将必然会让九夷为此付出代价。”朱延庭还是做着请的手势,他身后的将士也纷纷下马,给李长安行礼让他回南洲。 “你们这是为孤好,还是要威胁孤?”李长安丢下一句狠话,便转身往驿馆去,同时给了秋和一个眼色。 秋和悄悄地退到人群后,带走了许庭君,在几个士兵的遮掩下,两人到了个没人的树林。 殿下示意她带走许庭君,便是对朱延庭和成勇更不放心。就是秋和自己,也想不通九夷王为什么要闹事,以九夷的实力,一旦闹事,便可能覆灭,九夷王不可能闹事才对。 如今太子要留在通县,便是把自己压在通县,秋和看着脸色苍白的许庭君,没有丝毫怜惜,“我问你,还有什么地方,能出通县,去九夷联系上贺世子他们?” 秋和必须要见到主子,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只有主子的话,才能让她和太子殿下相信。 许庭君虚弱无力,却被一个小姑娘给瞪着,人生头一回,觉得狼狈又丢人,“有是有,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能跟你穿山越岭吗?” 秋和上下扫了眼许庭君,看着确实虚弱无力,“你可以给我画份地图,我自己找去。” “不行,把我丢在这里,指不定我就被什么人给害了。”许庭君撑着身子站直一点,“你带我往西北处走,那里有个庄园,到了那里,会有马车送我们去九夷。” 秋和迟疑地看着许庭君。 “你不用这般看着我,你是裴家培养的人,我有什么心眼,你都能看出来。带上我,咱们才好跑路,可别把我当累赘,就朱延庭的那些人,可不简单。”许庭君伸出一只手,示意秋和扶他。 秋和嫌弃地瞥了许庭君一眼,不敢耽搁时间,只好扶住许庭君。 不过带上许庭君确实很有好处,他对通县了如指掌,哪里可能有哨兵,哪里又能走小路,许庭君都清楚。 两个人在通县里绕了一会,最后穿过一个猪圈,还真出了通县。 在离开时,秋和还顺了一头驴子,不过在食槽留了银子。 驴子用来驮许庭君,若是秋和自己,就去抢一匹马来了。 等天边有出现晚霞,秋和还没看到庄园,勒住缰绳,皱眉问许庭君,“你是不是骗我?” “我的老天爷,我骗谁也不敢骗你啊,我这会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若是你生气杀了我,我也不是你的对手。”许庭君指着远处的路,“从那里再拐两个弯,便到了。秋和姑娘,做事不用那么急。你就放心吧,朱延庭不敢背上谋逆的罪名,贺皓和九夷王也不会害了太子妃。他们目前都不会有事,你不用比我还心急。” 秋和哼了一声,没再搭理许庭君,而是用力拍了下驴的屁股,驴马上跑了起来,颠得许庭君摇摇晃晃。 许庭君被牵扯到伤口,疼得心里骂人,可看到秋和还在皱眉,又觉得好笑。裴家不愧是裴家,养的侍卫都如此忠心。 好在转过两个弯后。果真到了一个庄园。 庄园主看到许庭君,立马让人给许庭君包扎换药,又让人准备马车和马匹。 许庭君说休息一晚,等次日天明再出发,不然夜里山中多猛兽。 秋和已经跟许庭君来了这里,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拖一晚上。 不过,为了防止许庭君跑了,或者是骗她,夜里睡觉时,秋和抱来被褥,就睡在许庭君床沿的地上。 许庭君抬头看了一眼,叹气道,“秋和姑娘,你用得着这么防着我吗?” “你再多话,我立马割了你的舌头!”秋和举了举手中的剑,许庭君这个人,就是不值得信任。她现在后悔了,当时就该逼着许庭君给她画地图。 “啧啧,你可比叶竹凶多了。”许庭君躺下后不敢多动,他受了好几处伤,特别是右边肩膀中了一剑,这会疼得他没有睡意。听到秋和翻身,许庭君突然笑了下,“不过秋和姑娘,咱们可得提前说好,今日你我共处一室,往后我可不负责啊。” 秋和没多言,而是拔剑对着许庭君的喉咙,冷冷道,“你再废话,我让你对谁都不能负责!” 许庭君用手在嘴边划了下,示意自己绝对不说话。 屋里安静下来,两个人刚开始都没什么睡意,不过奔波一整日,身上还是累,过会便都睡着了。 与此同时,南洲城的府衙里,成勇被绑在他的书房中。 朱延庭站在成勇跟前,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笑眯眯地走向成勇,“听闻将军一整日都没有用饭,让末将实在担忧。就算将军不同意末将的行事,也得吃饱肚子才是,不然哪有力气看到明日的太阳,你说是吧?” 第228章 睡在门口 “朱延庭,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拖上你全家性命的。”成勇双目布满血丝,瞪着朱延庭。 朱延庭却不以为意,“凡事都得豁出去才是,不然我在这岭南一辈子,也就是现在这样。将军不用再说以后给我什么提携之类,这样的话我听多了。念在将军曾经帮过我的份上,我不杀将军,但将军莫要生其他心思,整个南洲都在我的掌控中,将军早就不得人心了。” “朱延庭,会后悔的!”成勇怒斥。 “后悔?那也来不及了。我做都做了,没什么好后悔的。”朱延庭冷笑道,“而且这个事,只要太子妃回不来,就没人会信是我先动手。到时候推到九夷王身上,皇上正好能借这个机会把九夷给灭了,指不定皇上还会感激我呢。” 九夷存在多年,朱延庭觉得皇上早就有想法,只是苦于没机会罢了。 “呵呵,你太天真了。你真以为你能动得了九夷吗?裴阙是致仕,并不是死了,你觉得裴阙会查不到你?”成勇无奈摇头,“难怪你只能当副将,看来你的本事也就是这些。我不知道你受了谁的挑唆,但你最好多想想后事,你要动太子妃,裴阙可不会放过你。就算你背后的人当了皇上,裴家也不是好惹的。” 说到裴家,朱延庭的脸上才出现一丝纠结。 裴家是世家里的世家,大起大落好几次,最后都能化险为夷,并且大权在握。那么多年过去,不管是谁,对裴家都有些忌惮。 “裴家?”朱延庭挑眉看着成勇,“你说裴家啊,确实是个麻烦。不过呢……” 朱延庭突然顿住,好似想到什么,又突然笑了起来,“你还是别替我担心,多想想你自己吧。现在九夷王,还有太子殿下,都怀疑我是听从你的命令。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将军还是期待我能成事吧,不然你也是跑不掉的。就算诛九族,我们也要一起。” “朱延庭!”成勇再次怒吼,朱延庭留着他,果然是有其他用处。 “嘘,将军留点力气吧。”朱延庭笑了一声后,丢下手中的食盒,便转身出去,“都看紧一点,要是让人跑了,你们这些人,都得死!” 院子里的月光很弱,几乎看不到远处人的表情,但满院子的士兵都回答了“是”。 朱延庭从成勇这里离开后,转身去了另一个地方。 太子留在通县不肯来南洲,他便不好对太子动手,除非是……朱延庭深吸一口气,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也必要再妇人之仁,该狠一点就狠一点。 朱延庭又叫来几个副将,“你们去把牢里的几个校尉都给处决了,明日我们再带着那些尸首去找太子。” 既然成勇冥顽不灵,他便先把成勇拖上船,日后成勇想下船都不行。 朱延庭抬头看了眼夜空的星星,满意地道,“去让人备两壶酒来,今晚我得喝点才能睡着。”不然太兴奋了。 同一个夜晚,有人是兴奋而无法入眠,也有人是焦虑。 裴悦跟着九夷王到了九夷的城镇,虽然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可现在的局势太乱,入夜后她也没睡意。 “叶竹。”裴悦轻轻地唤了一声。 睡在她边上的叶竹“嗯”了一声,“娘娘可是睡不着?” “是啊,我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皇上同意贺皓和我们来岭南,就是为了今日做准备吗?”裴悦思来想去,感觉一切都可以解释,却又好似有地方说不通。 “那也不一定,皇上如果真有这个心思,老爷不会不知道。但老爷都没拦着您来,想来是不知道有这个事。娘娘,您先睡吧,不管是什么事,已经有人联系太子殿下了。若是您不睡好,明日没精神了。”叶竹道。 裴悦:“你说得对,是该好好睡了,明日再说吧。” 窗外静得很,偶尔有飞鸟经过喊两句,让这个夜晚有了点声音,显得没那么可怕。 一夜过去,裴悦早早醒来,等叶竹去开门时,突然有个人跟着门一块倒下。 “砰”的一声,贺皓应声倒地。 听到响声,裴悦匆忙跑过来,看到是贺皓裹着被褥,哎哟地叫唤,忙过去问,“你怎么坐在我门口?难不成你昨晚就睡在我门口?” 贺皓刚摔了一跤,揉着后脑勺坐起来,“你怎么开门也不说一声?” “我又不知道你坐在门后。”裴悦道。 “行了,你醒了我就进屋躺躺。”贺皓打着哈欠起身,听裴悦问他为何睡这里,他躺下后道,“睡自己屋里不安心,我就睡你这里了。” 昨晚父王和他说了好多,听到晋朝皇帝可能要攻打九夷,贺皓就再没笑过。 九夷一直没给晋朝生事,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想不明白,怎么想也不明白。 父王又说现在很多人盯着裴悦,要是裴悦没嫁给太子多好,也不会有那么多事。 裴悦嫁给太子好不好,贺皓觉得这个他很清楚,这是没办法的事。但嫁都嫁了,他现在也没办法拉着去和离。 他感觉,父王还是把他当小孩看,好多事都不愿意和他往深了说。 但父王说裴悦随时有危险,他就带了被褥来,在门口坐了一晚上,腰酸背痛,现在躺着舒服多了。 没过多久,裴悦就听到贺皓轻微的鼾声,想多问一些话,也不能了,只好洗漱用饭。 简单吃了两口,裴悦看贺皓还在睡,便先去找九夷王。 第229章 重逢秋和 九夷与晋朝的风俗大为不同,房屋也有其特色。 裴悦从屋子里出来后,便能看到一株参天古树,树叶茂密,只能落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问了九夷王的住处后,裴悦便过去找九夷王。 等她到了后,正看到九夷王在翻阅信件。 “悦儿来了啊,坐吧。”九夷王放下手中信件,起身坐到裴悦对面,眼底的青色说明一晚没怎么睡好,“悦儿这会过来,可是有话要问?” “也不是要特意问什么话,就是想知道您接下来该作何打算?”裴悦说话时,有人来上茶,不过她无心用茶,只是瞥了一眼。 “九夷是小国,实力远不如晋朝。但晋朝要派兵灭九夷,却也要费上好多兵力。”九夷王道,“过往那么多年,晋朝一直没进攻九夷,你可知道为何?” 裴悦:“因为九夷从不生事?” “这是其一。”九夷王笑了下,“还有一个就是九夷民风比晋朝更开放,若是想管理九夷,晋朝的官员怕是不行。而且九夷每年要面对倭寇和水贼的多次侵犯,这些事,都是我在做。但晋朝接管九夷,就要晋朝来费人费力。” 吞并一个小国,也得要有好处才行。 但九夷士兵强壮,要攻下九夷并不容易。如果留着九夷,每年九夷还会上贡,且倭寇等烦心事也不用晋朝出面处理。 利弊权衡之下,历届帝王才没动九夷。 经过一晚的思考,九夷王突然想到一个点。如果成勇真是冲他而来,那通县的兵力就不该是那一些。 他去通县见裴悦等人,所带兵力不到一千。只要成勇多派一些人,必定能拿下他。只要他一死,贺皓也死,九夷便没了正统继承人,到时候九夷必定大乱。 等九夷乱了,成勇再派兵进攻九夷,岂不是容易许多? 但成勇没那么做,而是放他们离开。 把他放回九夷,那他肯定就会上书质问朝廷,为何要这般行事,但这个折子八成送不到晋朝皇帝跟前。因为成勇会先送折子,先给九夷泼脏水,让晋朝皇帝派兵正式攻打九夷。 昨日去通县,九夷王本来是有些事要找李长安证实,但没想到,竟然连李长安都没见到。 不过这也更加证明,这次的事是冲着裴家和李长安来的。 当年九夷王在京都当质子时,可不像贺皓一般有人护着,而是危机四伏,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他不得不和裴阙示好,帮着裴阙排兵布阵。 能跟着裴阙一起的人,自然不会差。 裴悦听明白了,“所以您的意思是,皇上并没有要打九夷,而是成勇自作主张,想要趁此机会挑拨九夷和晋朝的关系,从而……从而……” “从而让太子和你在这里丢了性命,再嫁祸给九夷。”九夷王接话道。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空气仿佛凝固住。 那么想裴悦和李长安死的人,不用多想,裴悦就知道是谁。 “可是成勇是夏云江旧部,夏云江并没有夺嫡之心。”裴悦不解。 “旧部是旧部,但人心会变。”九夷王叹气道。 确实,人心会变。 裴悦也跟着叹气,过了会,突然道,“那现在,是不是该立马派人联系太子?” “我已经派人去找太子。不过太子身边,应该很多成勇的人,如果联系不上,我就派人先送你和贺皓去京都。”还送贺皓去京都,是为了和晋朝皇帝表明诚意。和裴悦一起送去,便会有裴家人的护送。 每一步,九夷王都算得很清楚。 当年安芷答应了九夷王妃,必然就不会让贺皓有事,说他精明也好,算计也罢,他就贺皓一个儿子,自然要为贺皓打算周全。 就是贺皓的性子……哎,想到这个,九夷王不由叹气。 贺皓小时候就像他母亲,后来入京都当质子,九夷王特意拜托了安芷教养,为的不仅仅是安芷能护住贺皓,还是希望贺皓能学到安芷夫妇的一些机智。 现在看来,安芷和裴阙这对夫妇,自己吃了太多苦,只把孩子们性格培养好,却没怎么让几个孩子去历练。 裴悦听九夷王已经派人去找太子,还是发愁,不知道李长安这会怎么样了。 等消息的时间过得格外的慢,从清晨到傍晚,裴悦听到屋外有人经过,就忍不住往外看一眼。 贺皓一直在裴悦屋里待着,他现在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两手放在桌上,脸也贴着桌面,“悦儿你说,如果九夷真的被灭了,我可怎么办啊?” 窗外的晚霞落入屋里时,把地板都照成暖色。裴悦听贺皓叹了一天的气,中午都没吃什么,再次道,“不是说了么,这次的事,多半是寿王搞鬼,而不是皇上的意思。” “寿王那个乌龟蛋蛋!”贺皓突然坐直,“他怎么老弄这些事?” 贺皓很生气,昨日逃跑时,他把吃了的都吐了,那可都是他父王特意为他准备的,多可惜啊。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一个皇位,贺皓突然拍了下桌子,握紧他白胖白胖的拳头,“等回了京都,我一定要和寿王好好……算了,还是让太子去和寿王好好比比,一定要让太子赢!” 裴悦看着贺皓的拳头,正要说话时,叶竹从外面跑进来,说秋和来了。 一听这话,裴悦立即冲出屋子去。 看到秋和的瞬间,裴悦激动道,“还好还好,你没有事!” 秋和见主子好好的,也松了一口气。 而不远处,许庭君正一瘸一拐地走来,贺皓跑出屋子时,才看到他。 裴悦拉着秋和进屋,一边给秋和倒茶,一边问秋和到底怎么了。 秋和喝了一杯茶后,就把和听书遇到许庭君,后来又跟着太子去通县的事说了。 听到主子说,是通县的士兵先发起进攻,印证了许庭君的话,秋和皱眉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子殿下就危险了。” “他现在还好的。”许庭君突然插话,“成勇不敢在这会动太子,得成勇得皇上旨意,出兵九夷后,才会对太子动手,嫁祸给九夷。不然谋逆是大罪,不管成勇往后如何,都要被世人唾骂。” “表哥,你怎么如此肯定?”贺皓问。 许庭君被秋和催着赶路,一刻钟都没停下休息,还从山坡滚下过一次,现在多少有点不耐烦,指了下裴悦,“你问问裴悦,我说得有没有错?” 贺皓又看向裴悦。 “倒是没错。”听到许庭君说话时,裴悦不由多看一眼许庭君,他这话倒是和九夷王差不多,论起性格做事,许庭君反而比贺皓更像九夷王,“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还是得先联系上太子才是,成勇这般行事,必定欺上瞒下,我们得拆穿他……不对,不仅要拆穿他。” 寿王费心给他们布了那么大的局,如果只是拆穿成勇,就牵扯不到京都的寿王。 深吸一口气后,裴悦再次整理从京都出发后,一路上遇到的事。 第230章 成府饭菜 京都,寿王府。 蒋元亮站在寿王身侧,给寿王倒了一壶酒后,再坐下。 “岭南的朱延庭来信,说事情安排得差不多,这次不仅太子完蛋。若是裴阙要去护着九夷,裴家也要跟着凉了。”蒋元亮笑眯眯地说完,端起酒盏敬寿王。 寿王唇角带笑,清俊的脸庞带了点得意,“还是你聪明,夏云江不听话,成勇又倔强,但还是有人受不住功名利禄的诱惑。” “是啊,那个朱延庭跟了成勇快十年,却一直升不上去,他要是不抓住这次机会,往后就一辈子都那样了。”蒋元亮说着,又给寿王倒酒,“太子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中,绝不会让他的任何话传到京都。九夷王那里也是,咱们就等着皇上下旨,派兵进攻九夷。” 说到皇上,寿王的面色顿了下。 虽然父皇给了太子岭南兵权后,又给了自己另外权利,但寿王总觉得父皇有些不一样。 以前的父皇,对太子并不看重,现在却会问起太子在岭南如何。 寿王再次一饮而尽,“让人再给父皇吹吹九夷的风,把九夷放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把九夷给灭了。” 灭了九夷,就能激发太子和裴悦的矛盾,也就是和裴家的关系。还有裴家和父皇的关系,也会有了疙瘩。往后裴家和太子还能少一个支援,对寿王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一开始寿王也没想到这个,还是蒋元亮提醒,这才让人着手准备。 好在朱延庭是个会办事的,一切顺利就好,只要这个事能办成了,不管太子能不能活着回来,裴悦是肯定不行。 “哎,说起来还真有点可惜。”蒋元亮突然猥琐地笑了下,“除了裴悦,微臣还没见过更标致的姑娘,就这么香消玉殒在岭南,实在让人可惜。” 说到裴悦,寿王眼中闪过一抹嫉妒,“是她自己识人不清,非要跟着窝囊的太子,这也无话可说。等她一死,裴家就彻底不会和太子站在同一方了。” 若是太子也能死在岭南,那便是最好的。如果不能,至少要让裴悦回不来。 蒋元亮点头说是,“听闻皇上让王爷去户部,微臣这里有几个人,殿下若是安排好了,咱们便又多一些人用。” 之前裴阙还是首辅时,蒋家被打压了不少人。 现在裴阙已经致仕,新上任的张槐安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人,蒋家使了各种法子塞人都不行。现在寿王去户部上任,正好带几个人去。 寿王没有意见,“户部这里都好说,之前太子以为他清剿干净,可那些世家在京都发展数百年,又岂是他一朝一夕能改变。但我们不仅要户部有人,得六部都要有人,特别是兵部!” 他现在还是非常在意父皇让太子去接管岭南兵权,若是让他去岭南,他的胜算立马加大许多。 “王爷说得对,咱们确实需要更多人。”蒋元亮奉承地挤眉弄眼,“人的事,微臣都会帮王爷找来。咱们现在,就先等着岭南的消息来。” 寿王抿唇不说话,心中默念一句岭南,微微抬眉,思绪拉得很远。 另一边,通县的李长安,也要了一桌的酒菜。 听书给每道菜都试了毒,再道,“殿下,您要那么多菜,也吃不完啊。”而且这会,应该没心思吃饭才是。 “吃不完不重要,这都是做给外边人看的。”李长安夹起一块子的卤水牛肉,只是放到嘴边,还没吃,就丢到地上,“去把做菜的人叫来,做的什么东西,味都坏了,眼中还有没有孤这个太子?” 听书想说味道还好啊,但对上主子目光,立马跑去叫人。 而朱延庭到楼下时,就听到太子在训斥人。 他叫来管事的问话,“太子一整日,都是这般骂人吗?” “倒也不是,就是吃的时候特别挑,我们又不是宫里的御厨,哪里做得出山珍海味。”管事的摇头叹气,“朱将军,您说什么时候才能救出太子妃娘娘啊,不然太子殿下在这里,我们都他哪天不高兴,就会砍了我们的头。” 朱延庭瞪眼道,“能伺候太子殿下是你们的福气,少说这些抱怨的话,若是被听了去,你们全家都要掉脑袋。太子这般挑食,明日我让南洲的大厨过来给他做。” 说完,朱延庭才上楼去。 刚进屋,就看到碗筷摔了一地,忙让屋里的人出去。 李长安瞥了朱延庭一眼,没好气道,“朱将军,难道孤现在训斥两个人,你也不让?” “殿下误会了,末将不是不让,而是怕这些人再让您生气。明儿个就会有南洲大酒楼的大厨过来,保管您会满意。”朱延庭道。 “孤也不用什么酒楼的大厨,那日在成勇府上吃的饭菜就不错,你去把成府的厨师叫来。”说着,李长安又撇嘴,“不过,那是成将军府上的大厨,孤这般要人,成将军不会有意见吧?” “不会,自然不会。”朱延庭微不可见地皱下眉头,太子现在要吃成府的饭菜,倒不是什么无理的事。可成勇被他软禁,成府的厨师…… “朱将军,你在想什么?”李长安看朱延庭呆住,微微用力地拍了下桌子。 朱延庭回神后说没什么,“这个事好办,不过还是让酒楼的大厨一块来,若是殿下想换个口味,也不至于没人。” 成府那些人,朱延庭还是得派人盯着,若是谁敢多嘴,或者耍心眼,当场就都给解决掉。 第231章 本事不小 李长安在通县待了两日,他还没收到裴悦的消息时,皇上那已经收到九夷王叛乱的折子。 在通县出事之前,朱延庭就先往京都递了折子,为的就是要快,快到九夷王和太子都反应不过来。 皇上收到岭南来的折子,自然是万分震惊,当即召了大臣们到仁政殿商议。 “槐安,你说说,这个事怎么看?”皇上问。 张槐安长眉紧拧,“皇上,微臣觉得这个事有些奇怪。” “有何奇怪?”蒋元亮出声反问,“九夷俯首称臣那么多年,想来心中早有不快。首辅大人可别忘了,太子殿下正在岭南,若是不早些派兵前往,太子殿下出个什么差错,你如何与皇上交代?” 张槐安并没有被蒋元亮的话激怒,转身看着蒋元亮道,“你也说俯首称臣那么多年,既然那么多年过去,九夷也没有变强,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不满。为人臣子就该恪守本分,还是说你蒋元亮由己度人,所以才觉得九夷王会心生不满?” “你!”蒋元亮眉头飞舞,转身和皇上行礼,“皇上,微臣绝对没有不满之心。只是成将军向来正直,他都上折子来了,必然情况紧急。不然成将军为何要这般写?” 皇上也是奇怪这一点。之前从未收到九夷要叛变的风声,而成勇也一直刚正不阿,不是那种会趋炎附势的人。 蒋元亮说到的这个,张槐安也同样不太理解,“皇上,微臣觉得蒋大人的话确实也有些道理。咱们远在京都,对岭南情况并不了解,倒不如派夏将军带兵前往岭南。如果九夷王真的作乱,便出兵剿灭九夷。但成将军所递折子有假,也可让夏将军除了成将军。” 听完这话,皇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倒是不错。 但蒋元亮又开口道,“派夏将军去岭南是不是不妥?” “有何不妥?”张槐安问。 “夏将军与成将军甚是亲厚,如果派夏将军去岭南,若是夏将军看在过往情面包庇成将军,岂不是给朝廷留下祸患?”蒋元亮早就准备了自己的人,现在这话也是合情合理,派夏云江去岭南,确实不合适。 “元亮这话也有道理,不过夏云江对岭南最为熟悉,如果派别人去,怕是不清楚岭南和九夷的地形。”皇上分析道,“既然如此,就再派几人同行,若是夏云江真的想包庇成勇,也能起到监督的作用。” 皇上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正好有蒋元亮的人,蒋元亮听了后,虽然还是不太满意,但也不好再反对。 下了旨意后,皇上便让张槐安他们退下。 走出仁政殿后,蒋元亮追上张槐安,换了张笑脸,“首辅大人,我刚才也是就事论事,并没有要和您针锋相对的意思,还请您见谅啊。” 张槐安偏头看了眼蒋元亮,没什么表情地道,“蒋大人不用心虚,我也觉得你说得对,光是派夏将军去,确实让人担忧。就是这九夷和岭南突然闹了起来,实在让人费解啊。” 九夷和岭南都是多匪盗的地方,但过去多年,还没出过叛乱的事。 现在说到这两个地方,张槐安心中也没明确想法,就是觉得奇怪。 他看蒋元亮笑呵呵的表情,其实是不喜的,蒋家人喜欢揽权敛财,若不是这些年皇后和寿王撑着,蒋家到不了今日。 其余这么一过,张槐安便大步往前走,不再给蒋元亮说话的机会。 张槐安出宫后,马车径直回到张府门口,车夫说到了时,他想了想,又让车夫往前走一些,他要去隔壁的裴府。 张府和裴府只隔了一道墙,当年裴阙被流放时,就在张槐安的地界,那会他们就共患难过。 九夷这个事,张槐安觉得裴阙肯定清楚。 他不是太子党羽,也不是寿王一派,就是想知道事情真相,免得误了朝堂社稷。 去裴府问了后,得知裴阙正好在家,便让裴府门房带着去找裴阙。 找到裴阙时,裴阙正在池塘边上钓鱼,张槐安过去看了一眼,木桶里只有两条巴掌大的小鱼,轻声哼了下,“你现在倒是清闲,外边的事,是一点也不关心了吗?” “外边?外边有了什么事吗?”裴阙抬头看了眼张槐安,拍了拍边上的石块,“坐吧,坐下说。不过小声一点,别吓跑我的鱼儿。” 寻常无事,张槐安并不会上门。既然张槐安来了,想来是有和裴家相关的要紧事,裴阙这才愿意听张槐安说。 张槐安见裴阙这样,真想直接走人,但事情不弄清楚,他自己又难受,只好跟着坐下,说了九夷的事。 “我说你怎么听愣了?”张槐安看裴阙不动,胳膊碰了下裴阙,“九夷王和你们裴家不是颇有渊源么,这个事你不管?” “我有些意外,你等我想想。”裴阙放下手中的鱼竿,起身往后徘徊几步。 以他对九夷王的了解,不该会有这种事才对。 九夷王那个人,精明得像狐狸,不会看不清如今九夷和晋朝的实力悬殊。 这会惹事,不是要招来灭国的祸事吗? “当时寿王没在仁政殿吗?”裴阙问。 “不在,皇上并没喊寿王。”张槐安道。 寿王不在,但是蒋元亮在。 “你要是问我,那我肯定觉得九夷王不会生事,至于成勇,我对他不是特别了解。”裴阙道,“如果是成勇生事,必然是要有个动机的。” 裴阙现在担心的是,成勇会不会已经控制住太子和裴悦,如果裴悦他们在九夷,他反而不会那么担心,九夷王绝对没胆子动他们。 “就是这个动机,我想不到。”张槐安叹气道,“皇上已经派人去岭南,你这鱼也别钓了,太子妃可是在岭南呢。”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想到女儿可能会有危险,裴阙立马叫来朔风几个,吩咐完后,见张槐安一直看着他,问,“怎么,还有事?” “没事,就是突然好奇,你为何能说放下就放下?”张槐安问。 裴阙摊手叹气,“那我这不也是没放下。行了,你先回去吧,如果九夷真有什么事,用不了几日,我便会收到消息的。” 他和九夷王一直有来往,现在九夷遇到事,九夷王应该也会很着急地想联系他。 按理来说,裴阙确实很快会收到九夷王的消息。 但又过了几日,还是没消息来时,裴阙就明白,九夷王的消息被人截住了。 能截住他和九夷王消息的人,这本事可不小。 第232章 火烧通县 裴阙收不到九夷王的消息,九夷也得不到裴阙的回复。 没有消息,裴阙还能镇定些,而九夷王便有些慌了。 当裴悦得知消息被截住时,便知李长安不好。九夷王的消息都能被截住,说明朱延庭是使了本事的。 而这时,通县派了军士来,要九夷王交出裴悦,不然即刻出兵九夷。 贺皓带了消息来找裴悦,身后还跟着许庭君,他进屋就说了这个消息,“成勇的人说是我们掳走的你,明明是他们先动手,却要诬赖给九夷,当真是睁眼说瞎话!” “悦儿,他们说你不回去,便要出兵九夷,朝廷已经派人来九夷了。”贺皓气鼓鼓地道,“还说太子为了你日夜难寐,也不知是真是假,” 裴悦皱眉道,“是真是假并不要紧,会特意提到太子,便是以此威胁。” 坊间都知道裴悦和李长安伉俪情深,若是知道李长安在通县受苦,必定会立刻去通县。 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不过也就裴悦和李长安自己知道,所以裴悦才能稍微理智一点。 许庭君突然冷冷地嘲讽一句,“既然如此,太子妃娘娘可是要去通县?” 贺皓抢先道,“自然不能去!” “不去?”许庭君挑眉哼道,“若是不去通县,那还是即刻启程回京都的好。其实太子死活也不重要,太子妃娘娘是裴家女,有裴家护着,往后再要改嫁给谁都可以。” “许庭君,你不愿意来,可以不要来。”裴悦瞥了许庭君一眼,“你要阴阳怪气,大可以出去。” 她可不受这个气。 “行,我这就走。不过最后提醒你一句,做事不要犹豫不决,该断就断。你们裴家人应当处事果决才对,最好就是别管什么太子,现在就带上军士回京都。”许庭君一边转身,一边道。 裴悦嗤了一声,“许庭君,别以为就你有点小聪明。如果我抛下太子回京都,日后裴家就要背上怕死的罪名。如今我父亲已不是首辅,就算皇上这会忍下一口气,往后也会因此发作。往后我这屋里,你不必再来,不然来一次,我让秋和打你一次。” 她刚说完,秋和就举起剑柄,对着许庭君的后背,催许庭君快点离开。 “得嘞,好心没好报。”许庭君撇嘴往外走,但因为走得不够快,被身后的秋和用力捅了下,后背疼得往前踉跄一大步,“我说秋和,咱们好歹也是共患难,同住一个……得,我不说了。” 没等许庭君说完,秋和就拔了剑。 见许庭君走了,秋和才转身回屋。 而屋子里,裴悦正在和贺皓说话,“我不能回京都,但是你可以。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裴悦深吸一口气,再道,“如今消息传不出去,但不会一直这样。朝中派兵去岭南,我父亲肯定知道九夷出事,只是现在时间不等人,你得先回京都和皇上说明白怎么回事。还有太子在通县是被朱延庭软禁,让皇上明白,九夷绝对没有谋逆的想法,并表明这个事可能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 “可是我走了,你们怎么办?”贺皓快哭了。 “有你父王在,我不会有事的。”裴悦只要待在九夷,就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去,我就在这里。” 裴悦是太子妃,顶着太子妃的身份,就不能抛下李长安不管。 虽然许庭君说得对,即使她现在回京都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她的名声、裴家的名声就毁了,皇上心中也会留下疙瘩。 裴悦看得很清楚,她不能走。 有了主意后,裴悦就带着贺皓去找九夷王,等她说完后,九夷王并没有意见,现在确实需要人去京都传话,而贺皓就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九夷王不放心贺皓独自去京都,当天晚上又把许庭君叫到自个屋里。 许庭君刚进屋,就先开口,“您不用唠叨,您想说的,我都知道。不惹事,不得罪人,不暴露身份。您放心,这次我就全程蒙着脸,把贺皓送到京都就回来。” “庭君啊。”九夷王表情复杂,他最不想让许庭君出九夷,但现在又没办法,此去京都危险重重,若是贺皓一人,肯定应付不过来,“姑父知道你这些年心中都憋着气,但想想你姑母临终前和你说的话。到了京都,就回来吧,九夷永远都是你的家。” 许庭君动动薄唇,但一直没开口。 就算那会还小,许庭君也一直记得姑母的话。姑母要他忘掉家族仇恨,要他永远待在九夷,要他好好活下去。 姑母用自个的性命,换了许庭君一命。 父亲说这是姑母应该做的,但又何尝不是他欠了姑母一份永远都还不完的恩情。 “您少拿姑母压我,就这样吧,该保证的我也保证了,明日便要出发,回去歇着了。”许庭君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大步出了屋子。 但没等他走出院子,九夷王边上的侍从就拿了一个包袱追来,“公子慢一点,大王知道您身上的伤还没好,特意让人准备了几副膏药。虽说大王对您唠叨一点,但这么多年,他是把您和世子一样看待。膏药您要记得用,若是一直拖着不好,往后要留病根的。” “他……倒是真啰嗦。”嘴上嫌弃,但许庭君还是接过包袱。 次日天刚蒙蒙亮,许庭君就带着贺皓,还有九夷的一百精兵往京都去了。 裴悦送走贺皓后,还是不太安心,她让秋和去探探通县的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探到一些消息。 秋和按照之前来的小路,连夜到了之前和许庭君歇下的庄园,换了一身衣裳后,便骑马往通县去。 只是她刚看到通县的屋落,就看到通县外边设了关卡,有重兵把通县围了起来。 看样子,白天是进不去通县。 秋和便回庄园休息,到了傍晚再次出发前往通县。等她再次快到通县时,天已经黑了,但通县的上方卷着浓烟,伴随的是冲天的火光,一眨眼的功夫,火势就吞没一排屋舍,好不可怕。 第233章 太子必死 通县的火烧得猛烈,本来在关卡把守的人,也被吓到,纷纷去救火。 秋和看着冲天卷起的火舌,长眉紧簇,借着夜色的掩盖,慢慢靠近通县。 这场火,也不知道是谁烧的。 如果是朱延庭让人烧的,太子殿下可就危险了。 太子的安危和主子息息相关,秋和不敢大意,进入通县后,直奔驿馆。 而这场大火的源头,便是驿馆。 眼前的驿馆已经被大火吞噬,迎面而来的火势夹杂着热气,让任何人都不敢靠近。 听到有人说太子殿下还在里面,秋和心“砰砰”跳个不停。 这下完了,如果太子殿下在里面,肯定没有生还的机会,主子要成寡妇了。 望着驿馆里的大火,秋和听到朱延庭下令要严查关卡,只能先退出通县。 不过,她觉得以太子殿下和听书的功夫,还是有可能跑出来,只是这样的可能,和葬送火场各有一半,让人心中不安。 探了消息,秋和连夜回九夷。 次日中午,她便见到主子。 裴悦看秋和鞋面都是泥,又听说是连夜回来,心中预感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太子殿下所住驿馆被火烧毁,昨晚通县的火大到无法扑面,听人说……”秋和微微抿唇,眼神忽闪,“听几个士兵说太子殿下在驿馆里,并没有逃出来,娘娘!” 秋和还没说完,就看到主子踉跄往后倒,忙伸手去扶。 裴悦再次确认,“真没跑出来?” “也不一定,娘娘先不要死心,太子殿下武艺高强,这场大火来得蹊跷,也来得突然。那些士兵是这样说,但他们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秋和急忙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裴悦想到李长安可能死在火海中,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她从没真的试想过,李长安会有先死的一天。 以往让李长安保全自身,她也只是叮嘱为多,却没有想过李长安真的死了怎么办。 裴悦心中,感觉突然空了一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跑去找了九夷王,当九夷王听说太子可能死在火海中,也是眉头紧皱。 “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就派人就查,现在是春日,正常情况不会有那么大的火。你得往好处想,指不定是太子为了脱困,他自己点的火。”九夷王安抚完,立马叫人去通县查探。 裴悦却还是不放心,她让叶竹跟着一起去。 这个时候,就恨不得自己是个能飞檐走壁的女侠,便能跟着一块去。 只是她没有绝世武功,更不能一打十,只能在这里等候叶竹带消息回来。 无助,又无奈。 人在异乡,突逢巨变,爹娘亲朋都远在京都,贺皓也走了。 裴悦回到屋子里时,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却突然想把这片天空给撕裂。 李长安于她而言,是伙伴,也是渐渐相处成的友情。 从最开始的冀州相逢,到后来两人迫不得已成婚,这一路走来,李长安其实不曾亏欠她什么,毕竟这段婚事也不是李长安想要的,而是皇上强加给他们两个人的。 “娘娘,您坐下吧。”碧珠端来温茶,下意识地想皱眉,但看到主子神情凝重,又不敢多做表情,“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哎,我是郁闷,出了事,我能帮上的忙太少。”裴悦勉强笑了下,“碧珠,你去歇着吧,我没事。” 结局不论好坏,也摆在那里,只不过是知道的时间问题。 裴悦深吸一口气,坐下后,却还是发呆。 与此同时的通县,朱延庭看着眼前的废墟,两手叉腰地瞪着跪在跟前的下属,“让你们看着点,就这么看着点,人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那两具黑炭,你让我这么和夏云江还有皇上交代吗?” 用不了几日,夏云江便会到岭南。成勇已经不能出面,若是连太子都没了,这让夏云江如何信他? 虽说太子死了是好事,可朱延庭得亲自看着太子死才能安心啊,可这场大火,并不是出自他的手笔。 如果太子真的死了,什么夏云江都不用担心。 现在让朱延庭最焦虑的,是被烧成黑炭的那些人中,到底有没有太子? 几个盯梢的士兵颤抖地跪着,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朱延庭的目光扫了一圈几个人,又骂道,“废物,全都是废物,现在就派人去搜。如果太子没死,大活人一个,不可能跑远。” “如果死了呢?”有人问。 “死了嘛……”说到这个,朱延庭的唇角露出一抹欣喜,“要是真死了,你们就等着升官发财吧!” 朱延庭一声令下,士兵们立马去找人。 而这时,去九夷交涉的使臣也回来,说太子妃娘娘要太子去接才会相信他。 朱延庭听到这话,连骂好几句脏话,“真是狗一样的东西,心思那么多,和那个九夷王一模一样!不回来就不回来,正好夏云江要来了,如果她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应付夏云江。” 如果太子在,朱延庭就要担心太子在夏云江跟前说漏嘴,现在太子不在,他连这个都不用担心,直接说太子被九夷逆党给害了就行。 只要骗过夏云江,让夏云江出兵九夷,等战事打起来,便不会再停下。 做完这个事,朱延庭便能升官加爵了,往后他便是岭南说一不二的主。 不过他的人在通县附近找了一天一夜,半点太子踪迹都没找到,朱延庭越发觉得太子死了。 就是这场大火,来得奇怪,不弄清楚这个,他不安心。 直到寿王的人找到他,说火是他们点的,朱延庭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才道,“还是王爷厉害,这么说来,太子已经死了?” “是的,放火的时候,我们还给太子下了迷药,他绝对跑不掉。如今太子已经解决,接下来如何挑起和九夷的战事,就看朱将军的了。王爷说了,如果将军能灭了九夷,必定能名垂青史。”来人道。 朱延庭笑着让对方放心,不过他心里也明白,寿王还是不放心他,不然也不会瞒着他放火烧太子。他必须再拿点本事出来,寿王往后才能重用他。 第234章 部落抢亲 太子死没死,成了许多人眼下的一大心事。 人死了还是没死,到底去哪了,九夷王查不到,朱延庭也不知道。 眼下,只有李长安自己知道他在哪。 茂密的树林中,听书拿着水壶过来,“殿下,您喝口水。” 从驿馆出来后,李长安便只带了听书,其他人则是被他安排去了其他几个地方。 李长安已经换了一身布衣,他的左手被烫出水泡,现在一身疲惫,接过水壶后,猛地饮用了一口,“咱们已经进入九夷地界,再有半日左右,应该就到九夷的城镇了。” “是的,等见到太子妃娘娘,再让九夷王送我们回京都,到时候您亲自揭发朱延庭的真面目。这个朱延庭真是胆大包天,直接给驿馆浇油,如果不是您发现迷药,咱们真要被活活烧死。”说到这个,听书是满脸气愤。敢这般放火烧人,可见朱延庭胆量十足,很有底气,根本不怕东窗事发。 李长安眉头微拧,“不说这个,我们出发吧。过去那么久,秋和她们一直没找到我们,想来是找不到。” 如果和李长安一起逃出来的下属被发现,那李长安还活着的事,也会暴露。 他必须尽快找到裴悦。 “嘶。”李长安起身时,不小心扯到左手的水泡,但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带着听书继续往树林中走。 九夷山林茂盛,抬头见不到天,灌木有时比人还要高,李长安和听书穿梭其中许久,才看到远处的山脚下出现村落。 能看到人,就是看到希望。 李长安不敢耽搁,带着听书快速下山去。 另一边,九夷王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说没查到有关李长安的消息。 裴悦听没有消息,觉得不能在这里干等,因为他们的消息已经被阻断,根本传不出去。而叶竹还打听到,夏云江已经带兵去岭南,等夏云江到岭南后,朱延庭巧言令色地哄骗几句,一旦两国开战,这场战事就不可能停下。 裴悦去找了九夷王,她要去找夏云江。 九夷王不太同意,“但是我们消息都传不出去,可见朱延庭和成勇废了多大功夫,如果你去找夏云江,万一途中遇险,我如何与你爹娘交代?” “可我不涉险,等夏云江到了岭南后,两国就要开战,届时不管九夷是否有错,战事都不可能停。”裴悦道。 他们心中都清楚,皇上虽无心灭九夷,但已经花了兵力攻打九夷,就绝对不会停下。拿下九夷后,对晋朝好处不大,但也没坏处,可九夷就要灭国了。 裴悦在意的是贺皓,如果九夷没了,贺皓这个质子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如今不知道李长安是死是活,她更不想看贺皓死。 她这一生没多少看重的人,但贺皓绝对是和裴霖一样重要的存在,决不容许有人伤害贺皓。 “您是个明白人,心中必然清楚,九夷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困境。我会多加小心,您多想想贺皓,就知道我的用心。”裴悦叹气道。 九夷王看着裴悦坚定的脸,过了会,才下定决心道,“我给你派几个最厉害的暗卫,你要去找夏云江,就意味着要踏入岭南的地界。现在的岭南已经被成勇完全掌控,任何陌生面孔出现,都可能出现危险。裴家在岭南也有暗桩,你最好是按着暗桩走。” 裴悦点头说明白,事不宜迟,她打算明天一早就出发。 “还有。”九夷王说着,转身翻箱倒柜地拿出一些瓶瓶罐罐,一个个地放在桌上,“你应该听过一些,九夷这里五毒俱全,不仅盛产药材,还有各种毒药。” 九夷王一共拿出三十几个小药瓶,他给分成两对,“左边是下毒的,右边是解药。以前我在京都时,你父亲没少坑我的药。这里有的药可以让人碰到就瘙痒,也有的不出一刻钟就要人命,还有的迷晕后针扎也叫不醒。我这里的毒药,药性都猛,寻常不要用,但是用了就能效果出奇。就是贺皓,我都不给他这些,怕他笨手笨脚害了自己。”九夷王没给贺皓,但是给了许庭君。 裴悦看着一桌子的药瓶,颇为新奇,“我还是头一回知道有那么多毒药。” 以前听叶竹说过一些,但裴悦没有真的见过,现在看到九夷王拿了那么多出来,顿时就被吸引。 “这些只是比较厉害的,九夷制毒历史悠久,总的毒药得有上百种,有些毒药还能治病呢。你这次去找夏云江,记得万事要小心,真有什么事,就跑快一点。”九夷王再次叮嘱道。 裴悦把药瓶一个个地拿给叶竹,让叶竹来保管比较好,因为只有叶竹是学医的。 一番收拾后,次日一早,裴悦就带着叶竹和秋和,还有九夷王给的几个侍卫出发。因为碧珠不会武,也没有跋山涉水过,便把碧珠暂时留下。 他们先在九夷地界往北走,等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再去岭南。 因为要低调出行,裴悦他们只有两辆马车,先走了一日,再开始穿越密林,准备去岭南。 裴悦自小虽皮一些,但真的穿山越岭,除了之前和李长安在冀州附近那次,便没有长时间的跋涉。 不过这会她不能喊累,也不能说苦。 在靠近岭南和九夷的边境线时,裴悦他们到了山里的一个部落,有九夷王派来的侍卫,所以很快得到部落首领的同意,让他们今晚在部落休息。 “村长说今晚部落还会举行婚宴,如果我们感兴趣,可以出去看看。还有,村长很愿意我们在这里挑个夫婿或者夫人。”说这话的叫大衫,是九夷王派给的人,“山里的部落很少会和外边来往,大多数是都是部落里的人互相结亲,所以很欢迎外边来的人留下。” 裴悦没有听过这些事,现在听起来,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以前她看游侠传记,就记录了许多闻所未闻的事。 不过他们身份特别,裴悦只打算出去看看,不想凑热闹。 在他们走出木屋时,外边已经燃起篝火,一个老妇人朝他们走了过来,用着裴悦听不懂的话和大衫交谈, 过了会,大衫有些惊讶地和裴悦他们道,“方才那个妇人与我说,今天的两位新郎是抢来的,因为模样长得十分俊俏,村里没成婚的姑娘都想嫁给他们。特别是长得白的一个,有几个姑娘为了争夺他,还打上擂台。” 听到这话,裴悦不由感叹九夷的民风果然开放,这要是在京都,必定要被人笑话, 就在这时,有几个男人抬着两个被捆住的男人从一间木屋出来,裴悦好奇望过去。 不过等她看清被捆住的人后,立即瞪大眼睛。 她身边的叶竹与秋和也是一样震惊,叶竹附到裴悦耳边,小声道,“姑娘,那是太子殿下,奴婢没看错吧?”出门不能暴露身份,叶竹她们都喊裴悦姑娘。 裴悦愣了好一会儿,才惊讶点头,“是的,不会错,这世上不会再有人长得这般好。”难怪这个部落的姑娘为了争李长安,都打起来了。 看到李长安还活着,裴悦是松了一口气,可李长安怎么总是被抢亲呢? 这让她怎么办才好啊? 第235章 赢回新郎 李长安和听书都被树藤绑着,头上还被套了花环。 看着李长安被拖出来后,裴悦立即把大衫几个叫到木屋,等叶竹关好门窗,裴悦快速和大衫说李长安的事,再问,“大衫,你觉得我们去找村长说一声,他会把太子给我们吗?” 大衫想了想,摇头说应该不会,“您没暴露身份,村长没必要把太子殿下给您啊。现在的您,就是个普通借宿的人,村长他们都不懂您是谁。” “那可怎么办?难不成用抢的?”裴悦觉得抢人并不好,如果抢人,他们是可以打赢,但是动静也就大了,这里靠近岭南,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惊动朱延庭。 裴悦能想到的,大衫也可以,“我先出去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法子。就是不知,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呢?” 是啊,李长安怎么会在这里呢? 前两日,裴悦刚为李长安掉了两滴眼泪,当时还想了下李长安死了的话,她怎么办。 现在却在部落遇到李长安被抢亲,发愁的同时,她又觉得很想笑。李长安和听书的功夫明明不错,又没有其他负担,怎么就被抓了呢? 哎,一声叹气后,大衫带着消息回来了,“姑娘,村长说了,如果您想要救回太子殿下,可以亲自上擂台挑战新娘。如果您赢了,太子殿下就归您。” “让我去打架?”裴悦想到方才见过的新娘,那可真是……胳膊有她大腿粗,“不是我长她人威风,那个新娘,我是真的打不过。” “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又问村长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大衫顿了下道,“村长说你是当主子的,派丫鬟出来打也行,但不能派男人去。刚好叶竹和秋和两个去打,把太子殿下和听书一块赢回来。” “这可以!”对叶竹他们的功夫,裴悦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边裴悦同意后,大家就去找村长。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请裴悦他们出去。 一开始,裴悦还有些怕,毕竟她要抢人新郎,怕被新娘记恨。但那个新娘走到她跟前后,反而笑着和她举杯,要她一块喝一杯。 等喝完酒后,新娘就跳上擂台,部落里的村民立即发出狂欢一样的欢呼声。 第一轮,是叶竹上场争听书。 这会的听书和李长安还是被绑住,两个人的嘴里都塞了东西。 听书望着擂台上的叶竹,两眼泛起泪光,豆大的泪珠不停地往下落。 参天啊,大地啊,听书现在是真的感动到不行。 虽然说不出来话,但一直落下的眼泪代表了他的激动之心。 他和殿下最开始没找对方向,在山里绕了一点路,到了这个村落时,只是想讨点吃的,没想到吃了后就被绑起来了。 当听书第一眼看到要做他新娘的女人时,恨不得死了算了,那新娘比他黑,比他壮,看着他的时候,眼睛就像饿狼冒着光。 听书绝望了一整日,现在看着叶竹在擂台上帮他打架,就感觉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这是老天爷不让他死,特意派来救他的啊。 “呜呜。”听书说不出来话,但看到叶竹赢了,激动地转头去看边上的主子。 李长安比起听书淡定不少,对于听书哭成泪人,他心中只有一个词——怂货! 他才不哭,也不需要哭,能遇到裴悦,以秋和的功夫,肯定能把他赢回去。 心里这么想的时候,李长安紧紧地盯着擂台,边上的听书还在呜呜叫唤,李长安嫌弃地瞪了一眼,再转头时,便看到远处的裴悦也望着擂台。 裴悦虽然一身布衣,但站在那里,还是气质出尘,但凡有人望向那边,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裴悦。 就是李长安,在这会也多看了两眼。 这会的裴悦,虽然觉得秋和会赢,但看到比秋和高半个头的对手时,心中还是会忐忑不安, 她一直望着擂台上的秋和两人,直到秋和把对方撂倒,裴悦才高兴得跳起来。 “秋和,你真棒!”裴悦大声道。 这么一来,裴悦他们把李长安和听书都赢了回来。 部落的村长也没不高兴,让人把李长安和听书带了过来。 大衫帮忙转述道,“村长说秋和她们功夫极好,殿下和听书是我们的了。同样的,今晚的成婚仪式还是照常举行,村长要为你们祝福。” 还没等裴悦表达意见时,就有两个姑娘过来拉着她,说要给她和叶竹打扮。 而李长安和听书还是被捆着,只是把他们丢进到了屋子里。 篝火,红色的衣裙,还有鲜花做的花环,裴悦头一次遇到那么热情奔放的民族。 等她打扮完到外面的篝火边上,已经有人在唱歌跳舞,看到她出来,立马拉着她一起。 虽然没有新郎,但裴悦还是觉得很有意思,等篝火燃烧得差不多时,又有两个女子给她拿了匕首和绳子,告诉她,如果新郎不听话,就绑在床上,过几天就会老实的。 裴悦想了想把李长安绑在床上的情景,忍不住笑了。 另一边,叶竹被推进屋子时,脸颊热热的,尽管知道是假的,但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穿大红嫁衣,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如果不是为了救听书,她可不愿意。 “呜呜。”听书看到叶竹进来,立马发声。 叶竹帮听书拿掉嘴里的布,再帮听书松绑,看到听书眼眶都哭红了,“行了吧,我们都来了,你还哭什么?” “你……你是不懂我,如果没有遇到你们,我……我和殿下就要被糟蹋了,呜呜……”听书越说越伤心,“你又不是没看到,那个新娘子多可怕,我是真的好害怕。” 叶竹看听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嫌弃地退后两步,“你要是再哭,我马上让原本的新娘进来。” “别!”听书立马止住眼泪,强忍着哭意,问叶竹他们怎么在这里。 叶竹便从得知通县失火,说到了他们准备去找夏云江的事,问了听书他们离开通县后发生了什么,叶竹不由感叹,“说来说去,会有这个祸事,还是太子殿下长得太惹眼了啊。” “是啊。”听书揉着胳膊,委屈道,“殿下那张脸,哪个姑娘看了都喜欢。这次……诶,你别瞪我,我不哭了嘛。也不知道,太子妃娘娘和殿下在做什么呢?” 眼下的裴悦,废了好大力气才帮李长安松绑。 她端来茶水,递给李长安,唇角一直抿着笑。 李长安接过茶水时,看到裴悦一直憋笑,眉头轻拧,“你笑什么?” 裴悦摇头说没什么,往边上坐下后,又实在忍不住,还是小声笑了出来,“殿下,若是今日我没来,您岂不是又要做新郎了?” 话刚说完,裴悦就对上李长安锐利的眼眸,忙摆手说是开玩笑的,“您别生气嘛,我就是随口一说,缓解下气氛嘛。您应该多和我笑笑,毕竟按照这个部落的习俗,您现在可是我赢回来的新郎呢,哈哈!” 第236章 活着真好 赢回来的新郎? 李长安在心中默念了这一句话,饮下一口茶后,薄薄的唇瓣泛着闪闪的水光,他动了动唇,“若是你不在,今晚我们也能脱逃的,之前是中了迷药,这才会中招。”顿了下,他又深吸一口气,“不过,还是多谢你,把我赢回来。” “赢回来”三个字,李长安特意加重了语气。 裴悦转头看去时,就看到李长安目光沉沉,好似不太高兴得样子。 她猜李长安是不是觉得这事太丢人,所以现在尴尬,“殿下,您不用太担心,这个事,我保管不给您说出去。别人都不会知道您被抢亲,更不懂您又被我救了,您的面子肯定会有在的。” “不用,你想说就说。”李长安起身走到窗边,确认几个木窗后都没有人,再吹灭屋中大部分蜡烛,只留下一盏,“天色不早,我们早些歇息吧。” 他现在不想多说话,只想快点过去这一晚,明日一早就离开这里。 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裴悦看李长安抱了床被褥躺地上,突然觉得李长安的背影有些可怜。 “殿下,我听到您可能葬身火海时,我都怕了。”裴悦坐在床沿,看着李长安的背影道。 怕什么?李长安在心里想。 裴悦见李长安没动,觉得这人脾性真大,努努嘴后便也躺下,不想再多说了。 而李长安没等来裴悦继续的话,转身看了眼,发觉裴悦已经躺下,这才追问道,“怕什么?” “嗯?”裴悦转身看了眼,心中默念了一遍李长安问的话,叹气道,“怕您死了,就是怕您死了而已,不想看到您死。” 不想? 黑暗中,李长安喉结微动,“那你现在别怕了,我没事。那日我嗅到有迷药的味道,立马就想到将计就计,死遁离开。” “嗯,您都在我跟前了,确实不用再担心。那会我就想着,您武功高强,不应该轻易断送性命。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您能活着,真的很好。”裴悦平躺着,望着床帐道。 看到李长安还平安无事,压在心中的大石头立马没了。 一句真的很好,让屋里的气氛慢慢转暖。 李长安也平躺着,地板很硬,胳膊本就疼,这会其实不太舒服,他却突然希望时间慢一点,不用急着到明天了。 “你要去找夏云江,可曾确认过夏云江的立场?”李长安问。 “夏云江如果会投靠寿王,早就投靠了,没必要得罪后再投靠。”裴悦分析道,“夏云江不是殿下这边的人,但也不会是寿王那边的人。为了自保,他会把成勇和朱延庭都揪出来,但不会查到寿王那里。” 现在所有的事,还和寿王扯不上关系。除非朱延庭愿意指认寿王,或者他们截获寿王和朱延庭来往的信件。 但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 李长安薄唇微动,他是觉得这个事情比想象的还要复杂,他在驿馆时,找来成府的大厨做菜。每日送来的饭菜,都会有一道味道过重,或者过淡。 如果只是一次,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每一餐都是这样,便可能是厨师在和他暗示什么。 只是还没等他查清楚怎么回事,就先来了一场大火。 现在想来,事情还真不简单。 如果成府厨师真在和他暗示一些东西,就说明事情可能另有说法。毕竟他在通县也好几日,却从没见过成勇,一直都是朱延庭来见他。 如果成勇真的归顺寿王,应该会去见见他。毕竟那个时候,他被盯得死死的,成勇不该错过这个机会才是。 心里多了个谜团,李长安便没了睡意,思来想去,又坐了起来。 只是等他坐好之后,发觉裴悦已经睡着了,又慢慢躺下。 罢了,之后再说这个事吧。 这一晚,裴悦是难得睡了个好觉,李长安则是睡睡醒醒,主要是地板太硬了。 次日他们还没醒来时,外边就有人“砰砰”敲门,裴悦瞬间惊醒,下意识地跑地上去叫李长安,一边问谁来了。 外边来的是两个姑娘,说着裴悦听不懂的话,等李长安起来上床后,裴悦才去开门。 两个姑娘端着热水和一些吃食,进屋后,都往李长安那瞥去,发觉李长安的眼底发轻,不约而同地和裴悦竖起大拇指。 裴悦没懂她们什么意思,李长安倒是很快明白。 等两个姑娘走后,李长安才下床来洗脸。 “您说,她们和我竖大拇指做什么?”裴悦不解。 “我也不知道。”李长安拧湿面巾,转身背对着裴悦。 没过多久,秋和也过来。 向来冷脸的秋和,这次倒是笑眯眯的,“姑娘,方才奴婢从叶竹那过来,看到听书的一双眼睛都肿了,部落的姑娘看到后,纷纷夸叶竹厉害,竟然能把听书欺负成那样。” 听到这里,裴悦才多少明白一点方才两个姑娘竖大拇指的意思,这是误会她也厉害了。 裴悦的耳垂不由发烫,快速洗漱完,吃了早饭后,便带着大衫他们如和村长告辞。 村长特意地交代裴悦,要裴悦把男人看紧一点,越是漂亮的男人,越容易被人拐走。如果李长安敢逃跑,干脆打断一条腿。 裴悦听大衫转述时,差点没忍住就笑了,等离开部落后,这才和其他人感叹道,“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般彪悍的民族。可见女子也不是只能养在闺阁里,还是有许多不一样的女子嘛。” 大衫听了笑道,“我们九夷和晋朝,自然是不一样的。好些部落里,女人生产容易出事,以至于女人数量不如男人。所以很多部落,女人是很珍贵的,如果她们不喜欢现有的夫君,可以随时改嫁。不过也不是所有部落都这样。” 裴悦听得颇有意思,追问了大衫许多事情。 一行人走到九夷和岭南的交界后,这才收起笑脸,裴悦和李长安都用面巾遮盖住面颊,他们的容貌太惹眼,不好被人看到。 进入岭南后,他们有的小路,打听到夏云江的方向后,又加快些步伐,得在朱延庭和成勇之前,先见到夏云江。 第237章 裴家暗桩 南洲 朱延庭再次来到成勇这里,“成将军应该知道了吧,太子殿下葬身火海,如今消息已经派人送去京都,你难道还不愿意妥协吗?” “太子都死了,日后谁上位,你还不清楚吗?”朱延庭冷笑道。 “我呸,我成勇就是死,也不会和你上同一条贼船!”连日来的囚禁,让成勇面颊消瘦,头顶发油,状态特别不好。 得知通县大火后,成勇已经一整日没有用饭。 怎么可能呢? 朱延庭那么大胆?连太子都敢动? 成勇死死瞪着朱延庭,但朱延庭却气定神闲,他现在是认定太子死了,就算没死,那也和死了一样,“你不上也得上,现在外边人,都知道我是听你的命令做事。所有的人都知道是你的主意,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还一直把你留在这里?” “朱延庭,你个怂货,敢做不敢当,还要往老子头上扣?”成勇破口大骂,“你还是个男人吗?” 拿他出来当挡箭牌,就意味着成家要和朱延庭共沉沦。一旦事情败露,不仅朱延庭完蛋,成家也要跟着诛九族。 而这种事,时常是宁愿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成勇一早就知道朱延庭不安好心,但原本想着太子还能有点本事,或许可以自救,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连这个希望都看不到了,那成家往后又该怎么办? 朱延庭看成勇瞪着自个,倒也不生气,还是笑呵呵的,“成将军,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晚上想清楚,用不了几日,京都便会知道太子薨了的消息,到时候皇上如何看你,全看你现在的态度了。我知道你是个骨头硬的,但你多想想成家那几百口人吧,他们还想活呢。” 说完,朱延庭便转身出去。 他和门口的守卫交代,“看紧一点,如果明早他还不肯松口,就给他个全尸吧。之前还想着还他一个恩情,但我也没想到通县会燃起大火。” “属下明白,保管把事情做得干脆利索。”守卫道。 朱延庭深吸一口气,走下石阶。 他刚转出院子,就有一个士兵急忙忙地跑来,“将军!” “怎么了?”朱延庭停下问。 “边境来了消息,说好像找到太子妃娘娘的踪迹了,他们好像要去找夏云江将军。”士兵眉头紧皱,“咱们是不是该立马派人截住太子妃娘娘,若是让她见到夏云江将军,咱们的事可就败露了。” “这个我知道了,她倒是大胆,竟然敢去找夏云江。”朱延庭嗤笑道,“就凭她也想去找夏云江告状,我要让她到了岭南就回不去!你去找人,现在就出发,按照消息来源,去找太子妃。等看到人后,不需要留活口,太子都死了,她也没必要活着。” ~ 裴悦入了岭南后,一直小心翼翼。 眼下他们刚从一个村子经过,在树林中休息,准备在这里过夜。 经过几日的跋山涉水,裴悦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跋涉。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缓缓脱下布鞋,叶竹打开一个药瓶,“姑娘,再涂一两日就好了,前几日走得太猛,这些水泡马上便会消了。” 裴悦的双足白皙娇嫩,若不是以前她贪玩爱四处跑,这几日还真坚持不下来。 “再往前走半日,便会到夏云江去南洲的必经之地。”裴悦忍着疼涂完膏药,抬头时看到李长安正看着这边,见李长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脚上,穿袜子的手便快了一些。 李长安双手抱剑走了过来,几日的奔波,他的面颊半点没晒黑,“我会带着听书进城,你们明日去附近的裴家暗桩。太多人进城,容易被盯上。” 不管是李长安,还是裴悦见到夏云江,都是一样效果。所以李长安说得没错,留裴悦在这里就好。 “那让秋和与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些力量。万一有事,秋和也能帮上你。不然再遇上抢亲的事,也没个人来通风报信。”裴悦知道李长安和听书的功夫好,但听书吧,不是那么聪明,如果听书有福子那般机灵,她便不用操心太多。 但李长安却说不用,“我与听书快去快回,秋和还是留给你。”说着他微微抬头,看向头顶的树冠,“抢亲的事你不用担心,这里是岭南,不是九夷,不可能再有这种事发生,我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身为男子,却因为太出色的面容多次遇险。李长安这些遭遇,他都不愿多回想,实在丢人。 可裴悦却偏偏还要提一嘴,着实气人。 李长安说完便转身,叫着听书去查看地形。 裴悦见李长安走得匆忙,倒是没多想,而是扫了一圈晚上要歇下的山洞,感叹道,“上回睡山洞,还是在去永宁找舅舅的时候,没想到,我前十几年岁岁平安无事,到了及笄后,反而诸事不顺。” 秋和捡来木柴,蹲在地上准备点燃。叶竹帮着拿出水壶和铁罐,“姑娘别这样说,谁都会遇到一些事,等见到夏将军,一切都好了。” “这倒是,谁的人生都不可能一帆风顺,起起伏伏才是正常。”裴悦也起身,帮着拿出馕饼等吃食。 在山洞短暂地吃了一顿后,李长安为了赶时间,带着听书赶夜路去了。 山洞里,只留下裴悦主仆三个,还有大衫四个守着山洞口。 一晚过去,倒是没什么事。 收拾好后,裴悦一行继续上路。 李长安去的是云州,而裴家暗桩在云州东边十里地左右。 下山的路上,都是杂草灌木,必须要用镰刀在前面清扫开才能前行,故而便慢了一些。 等他们找到裴家暗桩时,已是傍晚。 此处是个小庄园,叶竹过去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来开门。 “奇怪。”叶竹转头去主子,“姑娘,他们好像出去了。” 话音刚落,里边便传来一声“来了”,没过多久,一个中年男子来开了门,看到叶竹的裴家令牌后,立即换上笑脸,“快些进来,方才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家兄弟都出门去了,我在后院没听到。不知几位,是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办事?” “无事。”叶竹先迈过门槛,听到男人问话,淡眉轻蹙,“从南边来,要在这里住几日。规矩你懂的,别多话,快去准备两间厢房,得挨着的。” “好嘞。”男人介绍说他叫张大成,家中还有两个弟弟,不过出门卖兽皮,估摸着要迟点回来,带着裴悦他们走到两间屋子跟前,再道,“几位先进屋歇着,我这就去准备热水。” 叶竹看了秋和一眼,秋和立马跟着张大成出去,“我与你一起去。” 第238章 盖世英雄 等张大成和秋和走后,叶竹立马叫住倒茶的大衫,“先不要喝。” “为何?”大衫不解,“这不是裴家暗桩么,你还担心什么?” 裴家暗桩,是设在各地的消息网,为裴家搜集消息,并且供持裴家令牌人休息的地方。 一般来说,裴家暗桩都是安全的。 但叶竹这会觉得不太对劲,“方才那个张大成问了我两个问题,裴家暗桩最是嘴严,不该多问才是。” “就凭两个问题,你就能判断有事?”大衫不可思议道,“叶竹姑娘,会不会是你太紧张,以至于草木皆兵了?” “不会的,我也是裴家训练出来的,不至于犯这种错。你现在就去看看,张大成说有两个兄弟,怕是不止。”叶竹道。 大衫看叶竹说得那么认真,不敢忽视,立马带人出去查探。 裴悦听完叶竹他们说的,心提到嗓子眼,“叶竹,不会是暗桩的人被害了吧?” “不一定。姑娘先坐,等一会儿就知道了。”叶竹紧盯着屋外。 原想着到了暗桩就能安心等李长安消息,不成想,还会遇到这种事。 叶竹:“裴家暗桩很多,也时常会遇到被人抢掠的情况。如果只是普通见财抢劫倒是还好,就怕是南洲来的人。” 方才那个张大成虽不高,但身板宽厚,看着有些像习武的人。 这会,裴悦的呼吸都觉得吃力,心口跳得厉害。 她也走到窗沿,推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去,就在这时,看到秋和跑回来,惊呼,“叶竹,秋和的脸颊上有血珠!” 叶竹开门迎去,“怎么,真有事?” 秋和点头说是的,“方才我问他厨房哪里有大米,哪里又有蔬菜,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看着就像是在这里住久了的人。他自个心虚想要动手,但被我一刀给解决了。我们快些走,想来张大成的支援,很快就会到这里。” 她们两个是裴家这一代最厉害的暗卫,故而更敏锐。 叶竹立马回屋喊主子离开,裴悦片刻不敢停,跟着叶竹他们往外走。 不过走之前,得先把这里烧毁,不然留下这个庄子,怕后来的人不知道这个暗桩已经被发现。 这时大衫几人也回来,听到秋和说的后,忙提议去放火,让秋和他们先离开。 裴悦跟在叶竹两人身后,他们刚走出大门,远处便传来马蹄声。 “不好,是追兵!”秋和道。 叶竹眉心紧蹙,“先退回庄子里,我们从后面走。” 等他们退回庄子时,后院的火也烧起。没过多久,便听到有人冲进庄子。 秋和:“叶竹你带主子往另一个方向走,我留下断后。” “可是......”裴悦想说一起走,却被叶竹拉住手跑了起来。 “姑娘,秋和武功高,拖他们一时半会没问题,咱们快些跑才是。”叶竹急忙忙地带着主子穿过一片竹林,托着主子爬过围墙。 裴悦翻过围墙后,她与叶竹一路狂奔,面白如纸,却不敢停歇。 他们一路过来,都是小心翼翼,却还是暴露了行踪,难怪之前的消息都送不出去。裴悦不由想到贺皓,也不知道贺皓现在如何,有没有离开九夷。 在她思绪这么一转的时候,又遇到了伏兵。 对方好像知道她们会往这里来一样,看到她们也不意外,立马下令冲了过来。 “姑娘,您先走,这里奴婢撑着!”叶竹甩开裴悦的手,两手张开,挡在主子跟前。 裴悦往后看了眼,茂密的树林中,看不到有没有伏兵。再看对方有骑马,对面来了二十几人,光凭她的两条腿,根本不可能跑掉。 她拿出身上的匕首,“咱们和他们拼个死活,叶竹,我们得抢一匹马才行。” 没有马,他们跑不掉的。 叶竹转头看了一眼,也明白光靠跑不行,“那您躲远一点,别让血......”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有个杀手冲到跟前,叶竹迅速躲开,察觉对方下手致命,也毫不留情地转身攻去。 猛地一剑刺下,正好划破对方的脖颈,顿时有鲜血喷出。 “大哥,那个小娘们是个练家子,下手忒狠,大家伙都小心一点!”有个骑马的人冲着身后的人道。 立即有人接话,“怕什么,再凶的也是个女人,能狠到哪里去?倒是她后面那个,看着凶凶的,模样真是标致。这般美丽的女子,老子还是头一回见到,就这么杀了,真是太可惜!” “三旺,你少动歪心思,上头可是吩咐的,必定要取了她的性命!” 男人们的荤话不堪入耳,裴悦握紧手中匕首,眼看着一群人就要围攻过来,叶竹翻身踢中一匹马的小腹,惊得马儿跃起,翻到后挡住身后的人。 趁着这个空隙,叶竹带着主子往后跑。 而这时,庄子里的火越烧越旺,火舌冲天卷起。 裴悦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声,转身看到马上追到跟前的人,突然想到九夷王给她的毒药,这会掏出来便往身后甩去。 那些人不懂裴悦倒的是什么,一个个都不管不顾地继续冲,直到一人手背开始瘙痒,又有几个人被喷到的皮肤开始冒泡,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娘的臭娘们,给我们使绊子!”一人大吼一声,马鞭挥舞几下,他们往边上绕了一会,很快就挡住裴悦她们的路。 前后都有追兵,这下是真逃不掉了。 不过裴悦突然看到秋和站在墙上,眼泪差点就泵出来。 而秋和也没做停歇,立马跳下围墙,拼杀过来。 两方对上,裴悦紧紧握着匕首,慌乱间,在叶竹和两个人缠住时,还刺伤一个人。 不过对方也来了支援,眼看着她们被包围得越来越紧,裴悦咬紧牙关。 “悦儿!” 一声惊呼,突然从远处传来。 隔着几个杀手,裴悦抬眼望去,只见李长安骑马飞驰而来,他拔出佩剑,宛如盖世英雄般出现,大喊着,“我来了!” 这一刻,裴悦没忍住,流下一行晶莹的泪珠,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第239章 春风燥热 裴悦抬手擦了眼泪,等定睛看去,只看到李长安一人,不由焦急。 只来一个人,如何能行? 就在裴悦这么想的时候,秋和已经杀到她边上,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是房屋倒塌的响声。 不等裴悦回头看去,李长安已经加入厮杀中。 杀手中,有人认出李长安,喊了一声太子来了,他们看太子孤身而来,反而没有害怕,有人立马冲天上放了信号。 “姑娘,太子来了!”叶竹抢了一匹马,她刚说完,太子就到了她们跟前。 马上就有其他支援来,他们得快些离开。 裴悦见李长安弯腰朝她伸手,目光凌厉,但开口时语气却有些轻,好似怕吓到她一样。 “把手给我。”李长安道。 裴悦下意识地就伸出手,立即被李长安炽热的掌心包裹住,她被李长安拉上马。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李长安抱在他胸前。 “叶竹,秋和,你们也快上马!”说话的功夫,李长安反手回刺去,又杀了一个杀手。 眼看着他们要跑,杀手们也紧紧追上。 裴悦缩着身子,由着春日的清风吹过面颊,生怕自己给李长安带来麻烦。 在他们刚冲出人群,裴悦才看到追来的听书和朔风几人,这才知道,原来李长安不是一个人过来,只是李长安的马更快一点。 “殿下你们走,我们来断后!”朔风说完,就和听书几个,一字排开,挡在路上。 裴悦跟着李长安同乘一骑,马儿一路飞奔,她的后背贴着李长安的胸膛。 不知为何,今日的春风有些燥热。 不过在这里看到朔风,裴悦便知道是父亲知道他们有危险,这才会派了朔风等人来。 朔风是父亲身边最厉害的暗卫,一直都跟着父亲,现在看到朔风,裴悦多少安心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李长安才勒马停下,他转头看了眼身后,没看到追兵,也没看到朔风归来,心口还是悬着。 裴悦见四周没有村庄,没等来李长安开口,只好先问他们要去哪里。 “见到夏云江之前,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李长安道,“不把那群杀手解决干净,追兵马上就会追来。我们在这里等上一会儿,若是半个时辰后,还没等到朔风等人,我们就继续北上去找夏云江。” 说着,李长安先下马,然后伸手给裴悦,示意裴悦扶着他下马。 不过裴悦自己是会骑马的,只是看到李长安都好意伸手了,便虚虚地扶了一下。 边上有条小河,叶竹去装水给马喝,裴悦则是找了块石头坐下,看到李长安的手背被剑割破,让李长安坐到边上,她拿出药瓶给李长安上药。 “今日多谢殿下了,如果殿下没来,我怕是要活不成了。”裴悦一边帮忙上药,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李长安几眼,若是李长安有皱眉,她便轻一点,“不过殿下,您怎么会遇到朔风的?” 李长安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等裴悦帮他上完药,才迟迟收回手,“我刚进城,就看到裴家探子,跟上和探子过了两招,才知道裴家在岭南的好几个暗桩都被拔了。想到你要来暗桩,我就急忙来了。” 而朔风等人,也是顺着暗桩而来。 听李长安这么说,裴悦便懂了。 她倒是没想到,李长安那么快,就把之前部落里的恩情给还了。 李长安看低头不说话,让秋和去看看路口,若是朔风他们还没回来,便要动身出发了。 过了会,秋和回来说没看到人,有些担心,“不会有事吧?” “如果只有听书在,倒是要担心,但有朔风在,应该没事。”李长安道。 裴悦也点头说是,“你们都是朔风教出来的,现在还没追来,有可能是处理庄子的痕迹。”她还记得李长安说,如果他们的踪迹被发现,会引来更多的追兵。 既然朔风他们还没追来,裴悦四人便要继续上路。 还是两匹马,叶竹和秋和自然不能和太子同骑,只能是太子和主子。两人走到马边上时,还有些犹豫,叶竹甚至在想,要不然她走路去追也行。 不过裴悦没有拘泥于这种小事,现在逃难时刻,没那么多讲究,自个先上了马,再和李长安道,“殿下上来吧,天色不早,我们得继续赶路了。” 李长安嗯了一声,上马慢了一点,等两手从裴悦后边往前勒住缰绳,再问,“你可坐好了?” “好了,我们走吧。”裴悦道。 他们继续往北走,路上遇到一个小镇,四人也没进去,只有叶竹去买了点吃食,又往北面去找夏云江。 等天快黑时,四个人寻了一处山崖下,煮了一壶茶,便把火给熄灭了。 天色大暗后,林子四周黑漆漆一片,除了天空中的点点星光,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 裴悦靠在石壁上,虽然很累,也很疲乏,这会却不是特别想睡觉。 她转头时,看到坐在外边的高大背影,一看就知道是李长安,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殿下,您怎么还不睡?”裴悦蹲在李长安边上,月光微弱,只能看到李长安鼻梁上的一道弧光,但尽管如何,也会让人觉得光影好看极了。 “我睡不着,你去睡吧,明日还要赶路。”李长安在想朔风他们,一路上都留了线索,如果朔风他们没有事,今晚应该能追上来。 刚想到这里,树林中就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李长安立马握住剑柄。 裴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何时,她的手放在李长安的胳膊上,眉头紧锁地盯着树林的方向。 虽然树林茂密看不到是人还是动物,但他们都知道,有东西在靠近。 直到很小的一声“殿下”,裴悦立马听出是听书的声音,立马应了一声,“听书?” 很快,树林中跑出几个人,等他们站在月光下,裴悦才看清几个人的脸。 “真是你们!怎么样,大家都没事吧?”裴悦心急问。 听书摇头说没大事,得知主子们也没啥事,才拍着胸口喘气,“今日真是吓死我了,太子妃娘娘您是不知道,当太子殿下得知裴家暗桩出事,小的还没反应过来,殿下就已经骑马跑出老远。” “听书。”李长安出声打断,“既然没大事,那就坐下处理下小伤。” 这时叶竹也出来,“是啊,有受伤的来我这里,我帮大家处理。” 她刚说完,听书就过去了。 朔风则是和裴悦行礼道,“娘娘安好,是小的来迟,等回到京都,必定去领罚。” “你别这样说,如果不是你们及时到,我现在已经没命了。还好这次没人丢掉性命。”裴悦安抚道。 朔风他们会来得那么迟,就是处理那些杀手的尸首,为了不那么快被发现,全部丢到庄子附近的一个山洞中。 处理完一切后,朔风才带着听书一行追来。 裴悦听完朔风说的,让朔风快点去叶竹那里看看,而听书已经处理好胳膊的伤,又走了过来。 “对了殿下,听说您是和太子妃娘娘共乘一骑走的,明儿个您不用担心了,小的牵了两匹马回来,定不会耽误我们赶路。”听书觉得自己想得很是周到,说完后,期待地看着主子。 第240章 遇夏云江 今晚的月光很微弱,听书看不清主子的眼神,但好一会儿后,主子都没回复,他便转头去看太子妃娘娘。 裴悦见听书转头看来,表扬道,“不错,辛苦你了,我们买了一些饼,快去吃一点吧。” “嗯呐。”听书得了太子妃娘娘的夸赞,这才高兴走了,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怎么殿下没回他话呢? 但也不重要了,太子妃娘娘夸他也是一样。 今日算是有惊无险,暂时脱离危险了。 现在朔风带人回来,裴悦便能安心不少,回去和叶竹两个一起坐下休息。 山崖下的条件简陋,裴悦睡得不是很舒服,天刚蒙蒙亮时就醒来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时间醒来,大家简单洗漱过后,便出发上路。 朔风跟着太子来救太子妃娘娘,临风则是留在云州城里等候夏云江的消息。现在暗桩出了事,云州肯定也会被盯上,朔风决定直接往北面去。 再次上路,裴悦上马时,李长安过来看了又看,裴悦以为李长安是担心她不会骑马,笑着道,“殿下放心,我自幼就跟着父亲和舅舅学骑射,马上功夫虽比不上你们常年习武的,却也不会被你们落下。” “那……就好。”李长安说完后,便转身走向自己的马。 他们出发北上,出事的暗桩那,也被朱延庭的探子发现被烧毁。虽然没找到尸首,但还是快马加鞭地去找主子。 朱延庭心中记挂着太子妃的事,交代人处理了成勇后,便带着士兵出发来平洲。 他还没到平洲,先收到消息,说好几个裴家暗桩都被捣毁了,却没有找到太子妃的消息,朱延庭当即破口大骂,“都是一群什么废物?” 边上的人都不敢开口,只能由着朱延庭骂人。 “好不容易拔出裴家的几个暗桩,现在被捣毁了,不就是裴家人来了吗?裴阙那个人,就算我没见过,我也听过他的名声!”说到裴阙时,朱延庭的语气有些急。 但凡是有些官职的人都听说过前首辅裴阙是个记仇的,谁要是惹了裴阙,必然要加倍报复。 而且裴家的手段,又好些都是朱延庭没听说过的。 朱延庭本事想先控制那些暗桩,别让裴家人发现,等京都收到太子葬身火海的消息,朝堂必定会乱起来。到时候裴阙忙着找太子妃,哪里有心思管暗桩的事。况且,到了那会,裴阙也不敢太嚣张了。 但是现在还没几天,他刚控制的裴家暗桩就被捣毁,说明裴家人已经到了岭南。 也就是……很可能和太子妃碰面了。 太子妃是知道通县的,如果裴家那些人把消息传到京都,等裴阙知道真相后……朱延庭想到这里,心头突然一紧。 他下令道,“现在就去云州,让云州的太守派士兵出去找人。再派人去岭南北部的边境线,最近这几日,谁也不许离开岭南。” 下完命令后,朱延庭便快马加鞭地赶往云州。 他必须要先见到夏云江,绝对不能让太子妃等人活着离开岭南。 在朱延庭为还没找到裴悦苦恼时,南洲那里,成勇也跑了。 成勇毕竟在岭南带兵多年,就算主要心腹都被朱延庭杀了,但不代表他没有其他人。 在朱延庭留下的人要杀他之前,他就先摆脱了绳索,跑了出去后,找到可以信赖的人,现在藏在一个地道中。 外边的好多人,都不知道他被朱延庭软禁过,很多人还以为他是真的病了,所以最近的事都是朱延庭出面。 他需要好好策划,趁朱延庭这会不在南洲,他要夺回南洲兵权,再带兵北上捉拿朱延庭,绝对不能让成家的名声被朱延庭给败坏了。 本来负责看守成勇的那些人,现在人丢了,一个个都慌张到不行。一边派人去找成勇,还不能高调找人,因为南洲城的百姓都信赖成勇,如果说要抓成勇,必定会引起骚乱。另一边,他们又派人去找朱延庭。 但南洲城去平洲,最快也要一天一夜的脚程,消息送去平洲,等朱延庭的回复送回南洲城,便是两三日过去。 这两三日里,逃出去的成勇便可以做很多事。 在朱延庭收到南洲城送来的消息前,他带兵到平洲后,得知夏云江还没到平洲,想了想,他在平洲等不下去,便继续北上先接到了夏云江。 而裴悦他们发现夏云江的队伍时,朱延庭已经见到了夏云江。 他们藏在附近的灌木后,与夏云江的队伍隔着一条小河。 “我们,是不是该过去揭穿朱延庭?”裴悦看到朱延庭在和夏云江说话,说了没多久,还抹起眼泪哭了起来。 李长安盯着对面,也在犹豫是不是应该直接过去。不过会这样想的前提是,他们都觉得夏云江是不会站在成勇和朱延庭那边的。 但经历过通县风波,李长安又觉得小心点为好。 在李长安思索的时候,朔风出来道,“不如让小的先过去一趟,裴家人求见,夏将军应该不会拒绝。小的也不说殿下在这,先去探探朱延庭怎么和夏将军说的,殿下觉得如何?” 李长安觉得可以,朔风到底沉稳有经验,不愧是裴阙身边的老人,让朔风去办事,李长安会有种莫名的安心。 第241章 能演能打 官道,树荫下。 朱延庭哭得泪眼朦胧,“是属下没用,竟然让那九夷王动了手,害了成将军,又害了太子殿下。夏将军,末将愿意戴罪立功,随时带兵打前锋进攻九夷。” 夏云江一众,都特别惊讶,先不说成勇如何,光是太子葬身火海,这便是一件天大的事。 谁能想得到,太子会死在岭南呢? “你确定太子殿下,被烧死在驿馆里?”夏云江问。 朱延庭眼珠转了转,“当时外边的人,确实没看到有人跑出来,而太子殿下的屋里,也确实有两具焦尸。事后末将也派人寻找,如果死的不是太子殿下,不至于找不到人。” 说着,朱延庭又揉揉眼睛,便是很难过。 夏云江深吸一口气,这趟浑水,他本就不想来,但皇上非要他来。 来就来吧,结果还出了那么大的事。 “快点去通县!”夏云江道。 朱延庭听到夏云江要去通县,立马给夏云江让路,“夏将军,那个九夷王当真是嚣张到不行,就是为了成将军报仇,也该把他吊在南洲城门口示众!” “朱延庭,你话可不可以少一点?”夏云江现在心情烦躁,只想快点到通县,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并不想听朱延庭说那些烦心事。 按照朱延庭说的,太子薨了的消息快传到京都,想来皇上这一两日也会收到消息。到时候朝堂震惊,局势也要乱了,他必须要快点去往通县。 但就在他刚下令时,右边山林的方向突然有些动静,夏云江立马按住配剑,凶狠的双眸紧紧地瞪着树林。 朱延庭也是同样紧张,到了这个时候,可不要再给他弄出什么幺蛾子。 过了会,树林中走出两个男子。 朔风见夏云江盯着自己,先举起双手,再慢慢地走过去。 “哪里来的山野村夫,快点把他们赶走,别挡着我们的去路。”朱延庭不耐烦道。 “夏将军!”朔风大喊一声。 夏云江见对方认得到他,抬手示意士兵们先不要动,也让朔风不要再靠近,“来者何人?” “回将军,属下是成将军身边的侍卫,一路奔波到此,特有要紧事与夏将军禀告。”朔风现在不知道夏云江的态度,只能先试探道。 “成勇?”念到这两个字时,夏云江再次皱眉,刚才还听到朱延庭说成勇死了,现在又跑出两个成勇的侍卫,夏云江看看朱延庭,又看看朔风,问,“成勇要你说什么事?” “成将军说……说……”朔风说得断断续续,目光一直往朱延庭那瞥,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夏云江一眼就看出朔风在忌惮朱延庭,但他现在心情焦躁,没好气道,“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说说说,成将军说发现太子妃娘娘一路北上,好像是来找您了。不知夏将军一路上,可否有见到太子妃娘娘?”朔风说话时,抬头做着偷瞄的动作。 夏云江听了后骑马到朔风身边,突然拔出配剑,对着朔风的脖颈,“方才朱延庭才说成勇被九夷王害死,而九夷王又掳走太子妃。既然如此,成勇如何给你传话,九夷王又为何会放太子妃来找我?” 他的语气一句比一句重,还没说完,朔风就颤巍巍地跪下了。 “回将军,属下句句属实。属下从南洲来的时候,成将军确实好好的,也不知道朱将军为何会说成将军死了。”朔风并不知道成勇和朱延庭已经闹掰了,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挑拨成勇和朱延庭的关系,引起夏云江怀疑的同时,再试探夏云江对此事的态度。 夏云江拿剑的手没有动,他带兵多年,虽然上战场不如安旭多,但是常年在京都的日子,让他更懂得察言观色和窥探人心。 他转头看向朱延庭,问,“朱延庭,你说成勇已死,这人却说成勇好好的,我该信谁呢?” “夏将军,自然是信我。”朱延庭慌忙指着自己道,“这个人是谁我都没见过,他说的话更不能当真啊!” 朱延庭不认识朔风,更加确信成勇不可能托人来找夏云江,他现在是一头雾水,不清楚朔风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又有什么目的。 不过朱延庭可以肯定的是,朔风肯定不是他这边的人,至于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太过于突然,他还没有思绪。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上路。”夏云江现在谁的话都不信,朱延庭敢说太子葬身火海,必然是有一定把握,弄清楚这个事才是最重要的,“来人啊,把这两个人绑起来,等到了通县后再做盘问。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撒谎!” 朱延庭听夏云江还要酒朔风性命,不由皱眉,犹豫道,“夏将军,这两个人来路不明,这一路去通县还要几日的时间,不如交给属下,一边赶路去通县,一边审问吧?” 人到了自己手里,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朱延庭现在只要夏云江带兵打九夷便好,如果战事打不起来,他便有太多事情说不通了。 在等夏云江回复时,朱延庭的鬓角冒出细细的汗珠。 而朔风也在等夏云江的答复,如果夏云江拒绝,便代表夏云江还是中立态度。 夏云江收回手中的剑,目视着前方道,“就不劳烦你了,这两个人,到了通县再审问也不迟。” 说完后,夏云江就示意下属去把朔风两人绑起来。但不等下属靠近,朔风突然起身,用力拍了下夏云江坐骑的屁股,再以迅雷之速翻身上马。 在夏云江刚反应过来,朔风的匕首已经对着夏云江的脖颈了,他骑马往前边狂奔,一边在夏云江耳边道,“夏将军不要害怕,我不是成勇的人,也不是九夷王的人,我带你去见太子殿下。” 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夏云江掏暗器的手才顿住,方才还听朱延庭说太子死了,现在却有人带着他去见太子,事情可变得真快。 而夏云江带来的那些人,还有朱延庭,全部都被吓到了,等回过神后,立马带着人去追朔风他们。 但朔风是早就计划好这一切,骑马到了一个岔路口,扎了下马,让马自己飞奔往另一条路去,他则是带着夏云江去见太子。 夏云江看朔风做事一套又一套,特别地熟练老辣,还能演能打,这个风格很像裴阙,他忍不住问,“你是裴家的人?”太子身边,不像有那么厉害的人。 朔风没有回答夏云江,而是带着夏云江进入密林,转了两条小路后,才在一个溪谷里看到在小溪边上的太子和听书。 “殿下。”朔风先唤了一声,李长安才转身看来。 夏云江见转过来的真是太子,愣住片刻后,当即给太子跪下,“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殿下降罪!” 第242章 成勇设伏 李长安看到是朔风带着夏云江来,便知道夏云江没有站到朱延庭那边。 “与夏将军无关,快些起来吧。”李长安清冷的声音,和山间的溪流叮咚交合,让夏云江此刻猛地清醒。 “殿下,您身上没受伤吗?”夏云江一边站起来,一边问。 “一点小伤。”李长安知道朱延庭很快就会带着人过来,故而长话短说,“你可能已经听朱延庭说孤葬身火海,但孤现在站在你面前,就说明朱延庭说谎。朱延庭和成勇意图谋反,先是对九夷王和太子妃动手,再放火想烧死孤。夏将军,待会朱延庭马上就来了,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现在是夏云江带兵来岭南,但同行的,还有寿王的人。 夏云江的思绪越来越清楚,寿王这是把他架在火堆上烤,让他非要做个选择。 如果把太子扣下,日后他就有把柄被拿捏,不得不对寿王言听计从。 但放了太子,反而捉拿朱延庭等人,便是和寿王作对。 夏云江向家无意太子和寿王的争夺,但是事到跟前,不得不做个选择。 不过在此之前,夏云江有些不解,“殿下可曾亲眼看到成勇与朱延庭一起?成勇是微臣旧部,以微臣对他的了解,他不至于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 李长安说不曾,“孤在通县时也有所怀疑,只是事情还没查清楚,便来了一场大火,不得不带着人逃跑藏匿。”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查成勇的事,而是如何处理追来的朱延庭等人。 夏云江思绪过了下,下定决心道,“此次出行,朱延庭是带了军士来的。想要抓到朱延庭容易,但怕有人逃跑去找成勇。若是走漏风声,怕事态发展不受控制。” 夏云江了解成勇的为人,也清楚成勇的实力,虽然心里还是不信成勇会谋逆,但凡事讲究一个万一。如果成勇真的有不轨之心,他现在就不能打草惊蛇。 “夏将军说得对,既然如此,倒不如你反杀朔风,出了树林,再将计就计,带着人去南洲。”李长安早就帮夏云江想好这些。 “这倒是好,只是殿下呢?”夏云江担心太子会有危险。 “孤会另外找路去南洲,还请夏将军看好朱延庭。”李长安算了下时间,催道,“时候不早了,夏将军请离开吧,那里有只兔子,你就用兔子的血代替朔风吧。” 兔子是死的,也是李长安他们提前准备好的。 夏云江过去捅了一剑,让剑上沾了血,这才和李长安抱拳行礼。 “往后有事,孤会派人去找你,有劳夏将军了。”李长安也明白,夏云江这次选择帮他,势必会得罪寿王。往后就算夏云江还是不为他所用,也不会投靠寿王,岭南的兵权,寿王是永远都得不到了。 等夏云江走后,李长安立马带着朔风和听书离开,找到裴悦几人后,再跟着大衫一起从小路去南洲。 已经见过夏云江,倒是让李长安稍微松了一口气,夏云江是个有脑子的,看着朱延庭肯定可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赢过成勇。 带着这份担忧,李长安他们走了三日,才快到南洲城。 现在局势不定,李长安和裴悦都不敢随便出现在人前,只好让朔风带着秋和进城去打探消息。 而另一边,南洲城里刚经过一场厮杀,成勇费了好些心力,才重新南洲的主权。 他被朱延庭诬陷,心腹死了十几个,家中几个女眷也受到凌辱而自缢,幼子也因为在牢中治疗不及时发热身亡。 这是他和朱延庭的血海深仇,势必要找朱延庭全部讨回来。 而他现在,手中能用的人太少,特别是和朱延庭留下的那些人拼杀过后,手中的士兵只余两千多,根本不能和朱延庭正面对上。 故而成勇只能先守在南洲城,等朱延庭到来后,再设计反杀。 等待的同时,成勇还派人出去打探朱延庭的消息,听闻朱延庭是去追太子妃娘娘,如今太子出事,如果太子妃娘娘也出事,等擒住朱延庭后,他只能以死谢罪。 只希望,太子妃娘娘能没事。 成勇这些日子积郁成疾,全靠对朱延庭的仇恨,才一直撑着。 与此同时的朱延庭,前几日在夏云江从密林回来后,就总感觉不对劲。虽然态度还是淡淡的,但总觉得夏云江在提防他,好像还是没有放下对他的警觉。 眼看着南洲城就在不远处,朱延庭骑马到夏云江边上,“夏将军,待会进城后,是稍微休整一下,还是直接去通县?” “休整一个时辰再出发。”夏云江道,“将士们连日奔波,我也要去成府看看。” 听到夏云江愿意休整一个时辰,朱延庭有些意外,这几日他们都是快马加鞭地赶路,白日里从没休息过。 朱延庭的眼珠转了转,还是壮着胆子问,“夏将军,那日你被挟持后,那个歹人没有其他同伙埋伏吗?” “或许有吧,但还没来得及到山林深处,他就被我反杀。”夏云江现在只想快点进城,见朱延庭还张嘴想问,沉下神色,“你问这么多,怀疑我?” “不敢不敢,就是觉得小心点好,怕错过一些线索。”朱延庭讪讪说完,看到已经到城门口,刚朝守城的士兵看去,就听到有百姓喊夏将军,又忙奉承道,“看来夏将军在岭南还是颇有声望,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不少百姓记得您。” 夏云江笑笑没说话,和朱延庭一块进城后,带着士兵们径直往成府去。 到了成府时,朱延庭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明明派了重兵把守成府,但眼下,为何一个他的人都没看到? 蹲守在附近的成勇,早就在成府设下诸多陷阱,只等朱延庭进入成府后,便火烧成府。 可他没想到,夏将军也跟着一起来了,这让他纠结要怎么办才好。成府已经被他清空,等朱延庭进去后,必定会发现异常。 而这时,朱延庭确实发现了成府的不对劲,他停在前厅的石阶上,看到夏云江已经走了进去,抬起的一只脚迟迟没有落下。 第243章 按捺不住 “你怎么不进来?”夏云江站在长廊下,双眸扫过朱延庭,咦了一声,“奇怪,这里面怎么没有人?” “夏将军,你也觉得奇怪吗?”朱延庭落下抬起的那只脚,但是没有踩进屋子里,而是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时候,朱延庭越发觉得有问题,不只是成府,夏云江也透着一股古怪。 朱延庭转身后,突然开始往外跑,到了成府外,突然大喊一声,“回朱府!” 他带来的那些人,听到后,立马跟着他往外跑。 但就在这时,街道旁的房屋里,突然有箭矢飞射出来,其中一支箭,正中朱延庭的大腿。 “有刺客!”朱延庭大喊一声,不仅他的那些人瞬间戒备,夏云江带来的人也是一样的警惕。 夏云江听到外边有动静,也跑了出来,在他到成府门口时,箭矢突然停了。 而这时,成勇从对面街道的巷子中带人出来,他的人虽然不多,但还是把朱延庭的人围了一圈。 光凭他的这些人,是打不过朱延庭的。 不过成勇是在赌,他赌夏云江和朱延庭不是一伙的。 作为夏云江的旧部,就算多年没见,但他们也一直有信件来往,他拿出自身性命做赌注,赌夏云江现在回帮他。 而朱延庭和夏云江看到成勇从巷子里走出来,两个人都惊呆了。 朱延庭是震惊,不懂成勇为什么还活着。 夏云江错愕之余则是有些欣喜,因为看到成勇没死。 “来人啊,快点抓刺客!”朱延庭鬓角冒汗地大喊。 成勇却没有露出惧怕,而是拔出佩剑,指着朱延庭,“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你害我亲朋,今日我必定要取你狗命!” 在成勇说话时,夏云江也大声下令让人抓住朱延庭。 “错了,夏将军你抓错了,不该抓我。这人肯定是假的成将军,成将军真的死了!”朱延庭听到夏云江下旨后,立马慌了。 夏云江却说没错,让属下快点抓人。 与此同时,李长安一行也到了南洲城外。 见有人从城中跑出来,随便问了一个人怎么回事后,得知城里打起来,李长安便让裴悦三个姑娘在城外等候,他带着听书他们进城去。 “殿下!”裴悦见李长安这就要走,忙道,“您小心一些,可别在这个时候伤了自己。” “明白。”李长安薄唇轻扬,翻身上马后,带着听书几个进了南洲城去。 被留下的裴悦,只能坐在树荫下。 她戴着帷帽,心里好奇,却又不敢去给李长安他们添麻烦。 “叶竹,等回了京都后,我就要和你们学功夫。”裴悦下定主意道。 “姑娘怎么突然想学武?”叶竹想了下问,“可是因为这段日子的经历?” “是啊,如果我是个执剑走天涯的大侠,这会就不用蹲在这里数蚂蚁了。”裴悦看地上蚂蚁排成长队,再次叹气,“我也知道这个年纪学武不容易,不过我是有底子的。我也不用像你们那么厉害,往后能打一两个成年男子就好。” 叶竹心疼主子,不过秋和却觉得不错,马上应了下来。 三个人等在南洲城外,裴悦一直在心里算着时间,时不时叹气往城门口望几眼,直到一个时辰后,才看到李长安骑马从城里出来。 李长安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裴悦看到李长安,立马站起来跑了过去,兴奋道,“殿下,事情都解决了吗?” “差不多,不过事情有些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清楚。”李长安下马道,“你先上马车,我们进城后再说。” 裴悦看到李长安没事,心里就轻松了,她先上了马车,随后李长安也进来了。 听书“咦”了一声,走到木窗边上,“殿下,您不骑马吗?” 说着,听书指了指他们一起来的马。方才成府外的事情刚停下,殿下就要人找了马车。 难道殿下累了? 听书想想,好像也是,他们辛苦赶路好几日,刚刚又打了一场,殿下应该是真累了。 在听书想到这里后,正要表示他会带着马一起回去时,马车已经往前走了。 “殿下,你们等等我啊!”听书赶忙道。 裴悦听到后边传来听书的喊声,转头望了李长安一眼,“殿下,你刚才怎么不搭理听书呢?” “啊,他说了什么?”李长安抬眉表示不解,“算了,不用说他,我和你说说方才城里的事吧。” 听李长安要说正经事,裴悦立马点头说好,她好奇好一会儿了。 在李长安到成府时,成勇等人已经厮杀得激烈,刚开始他还不懂这是什么局面,只知道去找夏云江。 等听到夏云江说一起拿下朱延庭后,李长安才出手帮忙。 朱延庭受了伤,又被成勇带人围堵,没坚持多久就败下阵来。 成勇抓到朱延庭后,当即就挑断朱延庭的脚筋。 李长安看到时,就印证了之前的猜想,成勇果然和朱延庭不是一伙的。问了些事后,得知朱延庭囚禁成勇多日,还杀了成勇不少心腹。 现在得岭南,可以说是损兵折将,厉害的将士死了大半,还不是死在和敌人的厮杀中,而是在自个人的阴谋诡计下。 等李长安听完成勇说完这些后,便让成勇他们先善后现场,他要来接太子妃。 裴悦听完心情沉重,“岭南兵权也很重要,现在却因为朱延庭的一己私心,造成重大损失。那些将士,还有他们的家人,我们如何与他们交代?” 说到这个,裴悦恨不得看朱延庭五马分尸。 “对了,这个事,可否能查到京都那?”裴悦皱眉问。 李长安说暂时不知道,“要看朱延庭能吐露多少东西了,如果他吐得多,我们就能查到寿王。但他不肯承认是寿王指使,就有点难办。” 顿了下,李长安突然笑了下,又紧皱眉头,“不过现在,京都里应该觉得我死了。” 说到自己死了,其实挺不吉利,但李长安很好奇,那些人知道他死了后,都会是什么反应。 而且听到他死了,应该会有不上按捺不住的人。 第244章 从长计议 京都,朝堂震惊。 仁政殿中,皇后和几位皇子来了好几次,却都没能进去。 这是皇后第三次过来了,“喜公公,皇上怎么说?就让本宫进去看一眼,只一眼便好,不然本宫心中难安啊。” “皇后娘娘,实在不是奴才为难您,而是皇上在和几个大臣商议太子殿下的事。您今日就先回吧,突闻噩耗,皇上现在太伤心了。”喜公公摇头叹气。 “一眼都不行吗?”皇后心情焦躁,隔着一道门,望眼欲穿。 喜公公再次摇头,不再多言。 皇后无奈,只好说去侧殿等着,让喜公公先进去回话。 喜公公进殿后,见皇上望过来时,微微摇了摇头。 皇上深吸一口气,仰头时,眼眶闪着一些晶莹泪光,语气沉重,“张槐安,这个事,你说怎么办?” 张槐安的眉心已经皱出一道沟壑,太子薨了,这可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 他们谁也想不到,太子会薨在岭南,还死无全尸,这是要……要被诅咒的祸事啊。 “回陛下,朱延庭的话,能不能信还是一回事。倒不如,派人去岭南一趟,或者等夏云江的消息传来,方能值得相信。”张槐安道。 等?皇上如何等得了? 他现在,每个时辰都觉得是煎熬,更别说是等夏云江的消息。 “别等了,找个人去岭南,快马加鞭地去,朕要尽快知道岭南的消息!” “微臣明白,不过皇上属意谁去岭南?”张槐安又问。 派谁去岭南,现在可是一门大学问。 说到人选,皇上第一反应就是裴阙,可裴阙已经致仕在家。 现在想到裴阙致仕,皇上就头疼,又还没七老八十,致仕做什么? “让成……算了,让裴阙去!”皇上还是不放心其他人去岭南,“就算裴阙致仕不问朝政,但太子也是他女婿,就让他去岭南一趟。若是……真有事,就让他带着太子回来吧。” 张槐安听到皇上要派裴阙,便知道皇上还是要护着太子,只希望太子能有那万分之一的希望生还,不然朝堂真的是要乱了。 在张槐安等人离开后,喜公公才端着参茶到皇上跟前,放下茶盏前,瞧见皇上的手指微微颤抖,担忧道“皇上,让太医来帮您把脉吧,您为了太子殿下忧心一整日,总得吃点东西的。” “不用。”皇上摆手说没胃口,“皇后是不是在侧殿?” 喜公公说是。 “让她回去吧,朕今日没心思见任何人,就说朕歇下了,若是后宫有其他人过来,也一样让他们回去。”皇上道。 喜公公又出去给皇后传话,再三说明皇上歇下,皇后才离开侧殿。 回坤宁宫的路上,皇后愁眉不展,宫人们纷纷避让,没人敢在这会惹皇后生气。 等皇后回到坤宁宫没多久,寿王也来了。 “母后,儿臣方才去仁政殿一趟,喜公公说父皇谁也不见。往日不见父皇对太子多用心,现在却好像特别上心。”说这话时,寿王的唇角是上扬的。 皇后一眼就看出寿王的喜悦,她让宫女们都退下,“前些日子,本宫就觉得不对劲,你们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父皇现在心中还是有太子的吗?” 寿王跪下,“就是有,才要及时拔出,不然父皇给了岭南兵权,往后不知道又要给什么。母后,儿臣觉得,既然要做,就要狠决果断一些,若是妇人之仁,如何成大事?” “放肆,你是在怪罪本宫?”皇后怒斥。 “儿臣不敢,只是不想错过这个好时机。”寿王道。 寿王已经端着太多年,要他再隐忍蛰伏个好些年或者十几年,如何等得了? 这次岭南的兵权,踩到了寿王的痛处,让他彻夜难眠好些日子。 他是真的没想到,父皇会把岭南的兵权给太子,明明太子的背后,不仅有西北和安旭在,定南王也可能会帮太子。太子有那么多的人,为何偏偏还要给太子岭南兵权? 寿王不理解,以往父皇总是夸他,同时贬低太子,但最近实实在在的好处,都落到了太子头上。 皇后看自个的儿子憋红了脸,不由叹气,语气变软了一些,“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只是你也不用这般着急。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要万劫不复,让母后如何为你处理后事?” “是儿臣让母后担忧了,不过母后放心,儿臣做事细心,绝对不会查到儿臣这里。”寿王保证道,“况且太子已死,现在谁还敢来查我们呢?” 没了太子,寿王就是唯一嫡出的皇子,而且他深得皇上宠爱,必定是他成为新太子。 试问,谁又会得罪未来新太子? 皇后也是听说太子死了,这才稍微松口气,只要太子死了,寿王他们做这些,也不枉费了心力。 “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太子是没了,但裴阙还在,太子妃也还在。”皇后沉眸道,“若是太子妃非要去查,裴阙怕是不会停手。” 寿王不屑道,“裴阙已经致仕,他再有能耐,也奈何不了我们。至于太子妃,如果朱延庭让太子妃活着会京都,那朱延庭也就不用活着了。” 说到这里时,外边有人敲门,寿王忙站了起来。 进来一个内侍,说皇上派了裴阙去岭南。 寿王眸光微顿,往前走了几步,“母后,咱们谋划多年,为的就是能有上位的一日。如果裴阙去了岭南,咱们做的那些,可都要白费了。不如……” “你不要着急。”皇后想到裴阙那个人,便不受控制地眉头直跳,“咱们,从长计议。” 在皇后与寿王商议时,张槐安去了裴家。 裴阙得知太子薨了时,手中的书卷“啪嗒”掉在地上,直到张槐安再次叫他名字,才回过神来。 “确认太子薨了吗?”裴阙问。 张槐安摇头说不知,“朱延庭来的折子是这样写,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朱延庭敢这样写折子,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如果,我是说如果太子真薨了,你莫要冲动,先把太子和太子妃接回来再说。” 裴阙沉眸不语,拂手推开张槐安的手,长叹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便去岭南一趟吧。” 第245章 裴家暗卫 南洲城 本来李长安是想把裴悦安顿下来,再去找夏云江他们细谈,不过裴悦也要跟着一起去。 现在朱延庭已经被伏,裴悦便不用提心吊胆地等在外面。 她跟着李长安找到夏云江和成勇时,朱延庭正被五花大绑地丢在院子里。 “殿下,太子妃娘娘。”夏云江和成勇一起给李长安两人行礼。 成勇的眼眶红红的,看着好似有哭过,他先和太子道,“殿下,您先进屋坐,我们进去谈。” 几个人进了屋子,朱延庭却被丢在地上,没人给他上药,也没人搭理他。 朱延庭两眼绝望,凭他怎么想,也不懂成勇为何能挣脱逃跑,还有太子怎么还活着。 如今他落到成勇他们的手中,哪里还能活下去。 “呜呜。”朱延庭突然看到两个人走了过来,拼命地想发出声响,可对方却没有看他。 屋子里,李长安几人互相交代了最近发生的事,大家对了对时间,事情也就有个来龙去脉。 “看来,朱延庭是早有准备。一环扣一环,倒是费尽心机。”成勇握紧拳头,“殿下,还请您把朱延庭交给末将审问,就是不眠不休,末将也要让朱延庭吐露出一些东西。” 李长安没有意见,朱延庭害了成勇家人和亲信,把朱延庭交给成勇去处理,他可以放心。 等成勇出去后,李长安再去看夏云江。 裴悦见李长安和夏云江都没说话,识趣地说先出去,她到院子时,正好看到成勇拖着朱延庭出去。 成勇拖着朱延庭伤了的那条腿,因为抖动,把朱延庭嘴里的布条给抖了出来,“成勇,你快松手,让我自己走!” “松手?”成勇回头看向朱延庭,他镇守岭南多年,和无数的水贼倭寇交手,都不曾有过那么大的杀气,但是现在,他只恨自己从前的杀气不够重。不过在转头的时候,却看到太子妃从屋里走出来,忙行礼道,“娘娘恕罪,末将这就带他走。” 裴悦知道成勇要带朱延庭去审讯,不过她觉得成勇现在的心情,可能把控不好,她走过去说没事,“成将军,我不知道你审讯有什么手法,不过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让我的侍卫跟你一起去。说句夸大的话,现如今,还没几个人的嘴,是裴家侍卫撬不开的。” 会这么说,是裴悦自己也想从朱延庭嘴里套些话出来,她在岭南吃了那么多的苦,总要让朱延庭再付出一些代价。 世人都说裴悦父亲记仇,但裴悦自个也是有仇必报,总不能让仇人好过。 听到是裴家的侍卫,成勇有些心动了,毕竟裴家的侍卫不比宫里御前差,手上是真有些本事的。不过朱延庭是岭南的人,他决定还是自己先让人审问,“多谢太子妃娘娘,末将在军营多年,也是有些手段的。若是明日审问不出来,末将再厚着脸皮来找您。” “可以。”裴悦道。 两人的谈话,就当着朱延庭的面说,他们一边说的时候,朱延庭的脸色就白了。 在成勇再次动手拖走朱延庭,他突然冲着裴悦大喊,“太子妃娘娘,您帮帮我,求求您了,只要您帮帮我,我可以为你所用的!” 听着朱延庭的求饶,裴悦却不为所动。 她这人就是记仇,朱延庭这人本事虽有一点,却心思不正,如果用了他,往后必定不能能以善终。 看着朱延庭被拖走后,裴悦这才舒一口气,带着叶竹继续往外走。 一直到次日,裴悦都没再见到李长安。 李长安和夏云江说完话后,便也去了地牢中。 当清晨的一缕晨曦透过狭小的木窗,刑具上的朱延庭已经昏死过去了,成勇让人提来盐水,毫不留情地朝朱延庭泼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让地牢显得格外凄厉。 就是成勇,都皱了下眉头。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瞧见太子眉目淡定,心中又多了几分好奇。 “成......成勇,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你还......还想要我怎么样?”朱延庭有气无力地道。他受了一晚上的刑罚,还是只疼,却不致命的那种。 成勇冷哼一声,“你有没有交代清楚,你自己心中清楚,朱延庭,你就是一个小小副将,没有人在背后支持你,如何有那么大的胆子,连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都敢加害?” “我......我就是有......啊!”不等朱延庭说完,成勇手中滚烫的烙铁就压在朱延庭的胸膛上,顿时有热烟冒起。 但朱延庭只是大叫,却还是不肯多说。 就在这时,朔风和临风跟着听书从外边进来。 “殿下,这是?”成勇看到进来两个陌生的人,有些不解。 “他们是裴家的侍卫。”李长安解释道。 朔风和临风一起对成勇行礼,朔风再道,“成将军,您为人正派,但是朱延庭这种人,你来寻常的刑罚是不行的。有些事,还是交给我们来吧。” 一晚上过去还没问出话来,便是成勇的手法不行。而现在时间紧迫,李长安这才想到朔风他们。 成勇看看太子,又看看朱延庭,最后还是点头同意。 朔风本想让太子他们出去,但成勇坚持要待在地牢中,最后只有李长安出了地牢。 等李长安走出地牢时,听书跟着出来,“殿下,太子妃娘娘得知您一晚上都在地牢,说准备了一些清粥小菜,您先去吃点吧。朔风他们两个,肯定可以的。” “哦,那就去找太子妃吧。”李长安道。 “不是殿下,太子妃娘娘已经把饭菜送到您的屋里了,咱们回屋......诶殿下,您慢点啊,小的话还没说完呢。”听书忙跑着追了上去。 不过,听书还是慢了一点,等追上主子时,他们已经到了太子妃娘娘住的院子外。 李长安进去时,裴悦正拿着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看着。 裴悦见李长安过来,倒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追着问地牢里的情况如何。 得知问出的都只是朱延庭在岭南的所作所为,裴悦遗憾地“啊”了一声,兴致缺缺地道,“昨日我就建议成勇把朔风他们带去,但他非说不用。哎,他是不知道朔风和临风有多厉害,叶竹和秋和就是他们教出来的呢。” 李长安坐下后,叶竹端来热粥,他浅笑道,“我是知道的。” 父皇曾和他说过,京都里的世家众多,但是能一直繁荣昌盛的只有裴家。眼下是裴阙没有二心,所以裴家可以多用。但裴家这样的世家,如果自个本事不够,那是绝对驾驭不了的。 而裴家的暗卫、暗桩,还有生意往来,都是寻常人远远比不上的厉害。 他现在,也急着从朱延庭口中套出一些话,这才想到朔风和临风。 之前在云州附近,李长安见过朔风办事,他身边若是能有个这样的人,必定能事半功倍。 想到这里时,李长安拿筷子的手微微顿住,凤眸往边上的听书那瞥了一眼。 这会的听书,端了一块碗,就蹲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全来没察觉到主子朝他看了过来。 哎。李长安在心中默默叹气一声,只可惜福子不会武,不然福子便是朔风那般厉害的人了。 一碗粥下肚,李长安的腹中舒服不少。 他起身时,听说让叶竹又给他加一碗。 李长安走到听书身后,提起听书的耳朵,“先别吃了,我们回地牢看看。” “你们等等。”裴悦开口道,“给成勇也带点吃的吧,不然他身体熬不住。”转身让叶竹去准备吃的,再看李长安,“殿下,我们是不是该往京都送个消息,不然京都的人都以为我们出事了。” 她怕爹娘为她伤心难过,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信朱延庭的折子。 第246章 是男子汉 从昨天到现在,李长安一直没有让人给京都送消息。 一个是没有想要报平安的人,还一个就是他也想拖一下。 多拖两日,看看有谁会因此而慌了。 不过裴悦不一样,裴悦在京都有家人朋友,都是她人生中很重要的人,所以才会想要保平安。 “是该让人去送信,你写吧,到时候一式两份,一份送去裴家,还一份送去宫里。”李长安道。 “殿下不亲自写给皇上吗?”裴悦问。 按理来说,李长安与皇上是父子。既然李长安没事,应该第一时间派人去京都送信。但从他们在部落里见面起,李长安都没提过这个事。 现在裴悦问,李长安也是摇头说不用麻烦。 “你的平安信本就要送去京都,既然如此,让裴家人一块送去也快一些。而且贺皓不是去了京都么,有贺皓又有你的信,我不用再麻烦送一份。”李长安解释道。 裴悦却觉得,不像是李长安说的那样的。 以前就常听说皇上不喜太子,这是多年积怨,才让父子缘浅吗? 心里虽然好奇,但裴悦没敢多问,而是点头说好。 “殿下先去睡一会吧,外边的事有夏云江在,朱延庭那又有朔风他们。您若是不睡一会,待会受不了的。若是有消息来,我马上去喊您。”裴悦道。 李长安确实一身疲乏,“确实是这样,那我便先躺躺,有劳太子妃了。” 说完,李长安就进了里间,他倒是没上床,而是熟稔地走到软榻边上。 等裴悦和叶竹进来时,李长安已经躺在软榻闭眼睡了。 “殿下。”裴悦轻轻地唤了两声,但是没能把李长安叫醒,“奇怪,这人怎么躺下就睡着了?在这睡多难受,怎么不回去呢?” 嘟囔完一句,裴悦又让叶竹拿来被褥,还是帮李长安盖好。 有李长安在睡觉,裴悦怕吵醒李长安,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里屋,“叶竹,你说贺皓他们,到哪里了啊?这么久都没个消息传来,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 “应该不会,许公子是个有七窍玲珑心的,对别人不敢说,但是对贺世子,他没有不尽心的。没消息来,应该是我们一直在换地方的缘故。”叶竹道,“您安心等着,昨儿就派人通知了九夷王,想来九夷王是有消息的。” “也对,等九夷王来了就好。”裴悦坐下后,长叹一声,想到贺皓的小胖脸,却要辛苦跋涉,也不知道有没有瘦了。 连着几声叹气,裴悦心中记挂贺皓,又想着地牢里的朱延庭,便让秋和去地牢里看看。 与此同时,贺皓和许庭君已经出了九夷。 他们为了防止被朱延庭的人抓到,特意绕路往冀州的方向去。 九夷山多,因为要绕路,有些地方只能用走的,故而废了不少时间。 贺皓此生,走得最多的路便是这次,加上有些水土不服,路上腹泻好几次,不到十日的时间里,脸小了很明显的一圈。 出了九夷后,贺皓虽然状态还是不太好,但还是坚持骑马去京都。 这会,他们正在一片树荫下休息。 许庭君打了一壶水过来,看着靠在树干上的贺皓,啧啧道,“小皓皓,为了裴悦,你可真是拼命。瞧瞧,你连下巴都瘦出来了,眼睛也大了,多辛苦啊。” 贺皓连着喝了好几口水,再拧紧水壶,“你少阴阳怪气,瘦点不好吗?多好啊,我这瘦一些,指不定就成俊俏哥儿了。” “不可能的。”许庭君哈哈笑着揉揉贺皓的头顶,弄乱贺皓的发冠,看贺皓鼓着脸生气,这才高兴了,“再有个四五日,我们便会到京都。你可要想好了,我们这次去京都,就是血雨腥风在等着。” “等着就等着,我又不光是为了裴悦,我还为了咱们九夷。表哥,你就别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了,反正都出了九夷,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去京都,那就回九夷去。”贺皓挺起胸膛,坐直了一点,“我与你说哈,经此一事,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独当一面,成为男子汉了!” 许庭君看着贺皓还是有些圆润的白脸,先是抬眉叹气,再噗嗤笑道,“去吧去吧,都到了这里,哪能不去呢。皓皓男子汉,休息好了吗?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当然可以!”贺皓想要立即站起来,但因为大腿酸痛,踉跄地摔了下,见表哥伸手来扶,却坚持不要,忍着酸痛上马去了。 第247章 全都招了 李长安一觉醒来,便是未时。 他还是被裴悦给摇醒的,在醒来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就抓住对方的手腕,睁眼后才发现是裴悦。 “殿下,是我,您弄疼我了。”裴悦晃了晃手,李长安这才松开。 “抱歉,是我唐突了。”李长安坐了起来,慌乱地穿了衣裳。 瞧了眼外边的天色,见时辰不早,赶忙穿鞋,却穿反了一只。 “殿下别急,方才秋和来回话,说朔风他们已经审出来,让朱延庭签字画押了。”裴悦说这话时,言语中带了点兴奋。 朱延庭那个狗人,害得她吃了那么多苦,还有那个寿王,也该遭到报应了。 李长安听到这话时,还以为是梦中,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发现不是做梦后,这才飞快地赶去牢房。 大半日的功夫,朔风和临风把看家的本领都使了出来,朱延庭是最硬,但朱延庭还有其他的下属。 一个不说,总有另一个会说。 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口,其他人也就能各个击破。 最后到朱延庭那里,说与不说的差别并不大,但朔风还是逼着朱延庭招供。 从寿王联系朱延庭,再到如何给朱延庭,又怎么派人放火烧太子在通县所住的驿站。 所有的事,从头到尾,都用白纸黑字给记录下来,且按了拇指印。 李长安在天牢听完朔风说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辛苦你们了,天色不早,先去休息吧。” 有了供词,还有证人,这次,他就让世人看看寿王伪善的嘴脸。 成勇是握紧拳头,目光一直瞪着朱延庭。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能早点发现朱延庭的目的,不然也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们……”朱延庭头发散乱地披下,他的嗓音喊哑了,现在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你们可不可以……放了我的家人?” “哼,你现在知道怕了?”成勇冷哼道。 “我什么都说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朱延庭语带哭腔,“流放也好,成年男子斩首也罢,可我家幼子才几岁,无知孩童并没有罪啊。况且这个事我并不是主谋,而是寿王。你们有仇报仇,也该找寿王去才是。” “寿王的仇,我们自然会找。”李长安开口道,“但你罪在谋逆,不仅是你朱家,还有你的九族都会被牵连。既然当初有本事做谋逆的事,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之结果。朱延庭,你的能力配不上你的野心,既然输了,就等着受罚吧。” 说完,李长安便带着听书他们往外走。 如今口供和人证都有了,李长安见过九夷王后,一番安抚,便让夏云江准备启程去京都。 而他们启程的前两日,京都来了消息,说皇上得知太子葬身火海,悲伤过度,特意派了裴阙来岭南。 京都到岭南要好几日的时间,两边的消息便不能事实知道。 想来是在裴悦报平安的信还没到京都前,皇上就派裴阙来了岭南。 听说来的是父亲,裴悦是非常期待,突然有种安心,什么事都不用担心的感觉。 李长安也有些这种感觉,不过裴阙来了,他也要启程回京。就是不知道,寿王知道他死了又活了,会是什么表情。 在李长安一行启程去京都后,皇上和裴夫人差不多时间收到了裴悦的平安信。 裴悦写得很细,从如何遇险,再到朱延庭设计陷害成勇,害他们误会成勇才是主谋,都一一写清楚。 当然,朱延庭招供的事并没写在信上,因为招供是在写平安信之后的事。 裴夫人得知女儿和太子都没事,悬着的心,这才放心。想到裴阙已经去了岭南,裴夫人又更松一口气。有裴阙帮着出谋划策,岭南这关,太子应该能过去。 而皇上知道时,则是抓着裴悦的平安信愣了好一会儿,随后才是怒吼,“胆大包天,实在是胆子太大了。朱延庭一个小小副将,不过是从五品的官职,他竟然敢有如此大的胆子,谁给他的胆量?” 皇上在仁政殿骂人,皇后和寿王到来时,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话。 至于喜公公安抚皇上的话,皇后他们就没听到。 寿王的脸色,当即就白了。 皇后也有些站不住,之前她就劝寿王不要太着急,以免出什么事。现在就不是动手的好时机,毕竟太子和裴家联姻,裴阙才刚退下去,他们的人还没扶持到高位,如何能动手。 前两日得知太子薨了倒是高兴,现在呢? 皇后的指甲扣进掌心,现在是朱延庭被俘,太子却相安无事。这不就是他们被摆了一道么。 而且朱延庭被俘,也就可能吐露一些不该说的话,太子可能已经知道是寿王主使。 想到这个事,皇后和寿王都是头皮发麻,四目相对,皆是惊讶。 第248章 裴阙指点 “砰!” 连着好几声。 紧接着,仁政殿里又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光是听着大殿中的动静,就知道皇上现在有多生气。 不一会儿,喜公公便从大殿中出来,先和皇后问安,再叫了几个内侍进去清扫。 “皇后娘娘,寿王殿下,皇上这会正在发脾气呢,殿中都没一处落脚的地方,你们要不然先回去?”喜公公问。 皇后犹豫地看了眼殿门的方向,把喜公公带到一边,“喜公公,太子殿下真的没事吗?” “阿弥陀佛,托老天爷的福,太子在起火的时候就逃了。后来幸好遇到北上的太子妃娘娘,两人再次重逢后,才得以找到夏将军。皇后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好运,前些日子皇上吃不下也睡不着,现在来了消息,可算是好一点。就是那个朱延庭太让人气愤,竟然胆大包天到这般地步。”说话时,喜公公双手合十,做了几个保佑的动作。 在喜公公对天保佑时,皇后的面色有些僵硬。 不过皇后到底是皇后,在喜公公看过来之前,就跟着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朱延庭确实可恶,竟然敢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瞧见内侍们从里边清扫出来,皇后又道,“虽说朱延庭让人气愤,但到底是有了个好消息,本宫还是进去看看皇上?” 喜公公听皇后这么说,便说先进去通传一声。 等喜公公回话的时候,寿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看着皇后想要说话,却被皇后一个眼神给抑制住。 这时喜公公从里边出来,说皇上让他们进去。 皇后进入大殿时,眼眶当即红了,请安过后,泪眼汪汪地看着皇上,“陛下,您可别气着自己啊。太子没事便是天大的好事,如今夏云江和裴阙都在岭南,必定能好好查清楚事情的。” 寿王也跟着点头说是,不过他的表情没皇后那么自然一点,故而说完就低头看着地板。 皇上长叹一声,“太子乃国之根本,之前朕就担心太子没了可怎么办,还好还好,太子能够没有事,真是幸运。皇后说得对,朕应当保重身体才是。有裴阙去了岭南,就是朱延庭的老底,也能全部扒出来。” 在皇上说扒出来时,寿王的心头猛地跳了下,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等寿王从仁政殿离开时,里衣已经被汗水浸湿,他大步往宫外走去。 皇后出来时,早已没看到寿王的身影。原以为寿王会等她,现在没看到人,必定是去蒋家。 想到蒋家,皇后立马让人去蒋家送口信。 而寿王出了宫后,确实去蒋家找了蒋元亮。 这会宫外的人,还不知道太子幸存的事,寿王见到蒋元亮时,蒋元亮还说恭喜,结果寿王抬手翻了茶盘。 “恭喜,恭喜太子又活了吗?”寿王面色阴沉,再不见往日儒雅形象,而是满身戾气。 “太子活了?朱延庭不是说起了么?怎么就活了呢?”蒋元亮懵了。 寿王沉着脸把事情说清楚后,心头烦躁闷热,端起冰凉的井水直接喝下。 “王爷,这个不能喝!”蒋元亮过去抢下水壶,在转头训斥下人,“没眼色的东西,没看到王爷要喝凉茶吗?快点去准备点冰镇的凉茶来!” 说完,蒋元亮又请寿王坐下,“王爷先坐,咱们有事一块说。” “坐什么坐?你觉得本王现在还能坐得住吗?”寿王长吸一口气,“太子没死,朱延庭被俘,那么我们的事肯定要败露了。裴阙又去了岭南,那个老奸巨猾的东西,有他去了岭南,还有什么查不出来?” 寿王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心情烦躁又焦急,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败露,成为阶下囚了。 但蒋元亮却没那么急,他缓声道,“这个事是微臣和王爷一块做的,若是王爷有事,微臣也是一样逃不过。不过您想想,夏云江去岭南的时候,咱们不是跟了一些人去?” “对啊。”寿王双眸半眯,“你说得对,当时父皇要排夏云江去岭南,我们以夏云江是成勇旧主子,怕夏云江包庇成勇,同时派了不少我们的人去。” 派去岭南的人,是蒋元亮精挑细选的。他有胆子给寿王出主意,还是有想过出事了怎么办,并不是没头脑地想要害太子。 “是啊殿下,咱们派了那么些人,总不可能一个都没用,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您先别着急。”蒋元亮扶着寿王的胳膊坐下,“太子倒是命大,竟然能从火海中活着回来。不过算算日子,太子早就跑出通县,却一直没有派人传话来京都。他可能握着咱们得把柄,但是咱们手中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寿王若有所思地点头,“是啊,就算再不济,也还有那个法子不是?” 两人目光对上,都点了点头。 而这时,宫里来了人,说皇后要他们先低调一点,别有点事就聚在一起,别给了人弹劾的把柄,现在还不到最坏的时候,皇后会想办法去解决。 在寿王他们忙得团团转的时候,李长安和裴悦在云州见到了裴阙。 见到父亲的第一眼,裴悦的眼眶就红了,多日来的委屈翻涌上来,但这会还有许多人在,她也只是拖长尾音喊了句,“父亲。” 裴阙心中百感交集,看女儿没受伤,虽然松口气,心中却还是气愤。 “父亲来了,你不用担心了。”裴阙和女儿点点头,再去看屋里的其他人,又道,“我与太子他们有些话要说,你去让人准备点吃食来,为父饿了。” 裴悦知道父亲是要支开自己,便带着秋和与叶竹去准备吃的。 等裴悦一走,裴阙眉头紧拧,一脸怒气地看着李长安,颇有怨气地道,“太子殿下,朱延庭都招了?” 裴阙虽然没指责李长安什么,但从他的语气中,李长安就能感受到裴阙的不高兴。 不过他也能理解,是他提议要带裴悦来岭南,却又让裴悦置身险境。裴阙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现在没有当众指责他,已经是给他保留太子的颜面。 “都招了,且写下认罪书,孤已经派人看好朱延庭他们。”李长安道。 “殿下是打算,带着朱延庭的供述,还有朱延庭和他那些下属,一起去京都指认寿王吗?”裴阙问完太子,又去看夏云江和成勇,“你们也是这样想?” 成勇点头说是,夏云江却是知道裴阙的,裴阙会这样问,便是事情会有另外的发展。 “裴……兄,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夏云江本想喊大人,但话说出口,才想到裴阙身上没有官职。 “如果能顺利带着朱延庭和他的口供去京都,确实能让寿王和蒋家付出一些代价,但是你们没有寿王与朱延庭的信件往来,全是朱延庭和他下属的话。若是其他人,有这些证据就够了,但寿王是谁?那是皇后独子,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裴阙打小就知道,朝堂上的事没有黑是黑、白是白的事,更多的是夹杂着各种复杂关系和情感。 他顿了下,又继续道,“不是不能告发寿王,而是要看怎么告,谁去告。太子是一国储君,应该心怀仁义,不会多疑兄弟。所以太子要唱白脸,那就要有人唱红脸。” 说着,裴阙看向成勇,目光停住后,便不再开口。 第249章 岳父大人 岭南出了那么大的事,成勇也有不少责任。 朱延庭是他的部下,但朱延庭谋划了那么多事,成勇却没发现。 就算成家死了不少人,但这个时候,成勇也还进京请罪。 当然了,这个请罪也有不同的方式。 裴阙要的,是成勇先请罪,再问罪。由成勇来开这个口,最好不过。 成勇见裴阙看过来,当即明白裴阙的意思,“我会亲自呈上朱延庭的供述,向皇上请罪。” 裴阙认可地点点头,再去看太子时,成勇和夏云江识趣地先退了出去。 屋里没剩下其他人,裴阙这才语气不甚好地道,“太子殿下……” “岳父大人,这次是孤没护好太子妃,你有什么话,可以尽管责骂。”李长安微微垂下目光,面对裴阙,他是真的有些压力。 “太子殿下说笑了,您是君,我是普通百姓一个,不敢说责怪的话。”裴阙这次用了您,李长安一听这个称呼,就知道是裴阙在拉开关系。 李长安眉头紧皱,心里突突的,有些害怕裴阙接下来的话。 “您往后的路,注定艰难坎坷,我就一个女儿,如珠如宝地宠着长大。悦儿虽然聪慧,但她经历太少,而且太重感情,她不是一个能随便割舍下任何情感的人。”裴阙来的时候,听朔风和叶竹讲过太子和悦儿的相处,他是过来人,很多事当局者迷,但他旁观者清。 太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突然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关心问候,这日子久了,生点情愫也是正常。 但裴阙从最开始,就不满意这桩婚事。 他的女儿,应该无拘无束,永远不会有烦恼。 但太子的身份,注定跟着他不会太平。 李长安喉结微动,不懂裴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本以为裴阙要放下脸质疑他,但裴阙突然笑了下。 “今日说这些话,实在有些造次。还请太子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我只是希望悦儿好。”裴阙抬眉道,“您有您的使命和责任,但悦儿不一样,她不需要背负这些东西。从最开始的结亲,到这次的涉险,好在她平安无事。我还是希望,等太子殿下大权在握时,能给悦儿一份自由。” 就算裴阙如今没了官职,但谈吐间还是自带了压人的气势,压得李长安突然有些胸闷。 还有什么能不明白呢,裴阙这是不满他没有护住裴悦的本事。 突然说到这个,李长安面热的同时,又有些懊恼。 裴阙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和他一样高的太子,笑着道,“太子殿下心有天下,不过您和悦儿一样,在人世间的经验还不多。就像这次岭南的祸事一样,您本可以处理得更细致,更让人挑不出错处来,但是您也是个看重感情的……” 不愿意把女儿交给太子,裴阙就多教一点本事。 裴阙是打小就跟在他父亲身边,听父亲议论国事和朝政。而太子更多的是读书又读书,皇上经常带在身边的也是寿王。 朝堂上的事,远比想象的更不容易。就算太子有脑子,但没人指点,却也是不行。 裴悦拿了食物过来时,见朔风和临风守在门口,得知父亲在单独和太子说话,有些不解,“父亲有什么话,要神神秘秘地说啊?” 朔风:“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太子殿下经验尚浅,老爷怕您以后又跟着吃苦,打算教殿下一些本事。娘娘把吃的放这里便好,待会我们拿进去。” 听到父亲要教李长安本事,裴悦努努嘴,心想太子倒是不错,能得她父亲指点,应该能受益匪浅,便让叶竹把食盒给了朔风。 回屋后,裴悦是想等着父亲和李长安说完话,再去找父亲。 但她没等来父亲的消息,反而先等来牢房起火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呢?”裴悦冲出屋子,往天牢的方向跑去。 等她到的时候,天牢里面冒着浓烟,火是灭了,但是人还不敢进去。 裴悦找到父亲,站到父亲边上,“父亲,是有人故意放火吗?” 裴阙转头瞥了眼地上的几具尸体,“放火的已经死了。怪我和太子聊太久,忘了这次同行的,还有其他人。” “那现在……”裴悦看着天牢中卷起的滚滚浓烟,就算火灭了,朱延庭那些人,应该都死了。本就是受了重伤的人,现在经过一场大火,再硬的命,也活不下来。 若不是有人抱住成勇,他这会已经冲进天牢中。 “老天不公!”成勇冲天大喊。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裴阙面上没什么表情,而是偏头朝夏云江和太子的方向看去。 夏云江也看了过来,好奇问,“裴兄是不是有预料到?” “我可没这个本事,人是你们在看,我才刚到云州而已。”裴阙皱眉道。 “哎,那现在……如何是好?”夏云江也发愁了。 裴阙给夏云江使了个眼色,示意夏云江看向太子,“朱延庭死了,夏将军觉得,往后你在京都,该如何为官?” 听到这话,夏云江顿了下,在心中骂了句老狐狸。 继续留在京都,必然和寿王水火不容,可寿王那么大的野心,夏云江最好是找个扶持的对象。 经过岭南一事,夏云江最好扶持的便是太子。 裴阙会这么问,就是暗示夏云江现在可以考虑考虑,如果现在加入太子阵营,倒是个不错的时机。 夏云江会骂老狐狸,是裴阙自己都没尽全力扶持太子,从他看到的,裴阙还是和你看重裴家利益,更多是保全裴家。就是太子被废,也能把裴家摘干净一点。但裴阙却怂恿他去帮扶太子,自个不出力,却要他夏家出力,不是老狐狸又是什么呢。 “多谢裴兄为我考虑,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我是从岭南到的京都。如今岭南突逢巨变,为了岭南的百姓,我也该请命回岭南。”夏云江道。 自请回岭南,可以帮成勇平息一些皇上的怒火,也能逃开京都的纷争。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和他们要守护的亲人家族,裴阙不会为了太子拼上性命,夏云江更是不会。 争权夺嫡这种事,夏云江一开始没想参与,现在也是一样。 不过经过岭南一事,并且名义上,岭南的兵权是在太子手中。如果真有一天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夏云江还是会选太子阵营。毕竟有个裴家在,就让夏云江觉得可以投靠,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 就是眼下的这场火,来得让人过于愤怒。 李长安听到狱卒来传话,说朱延庭等人确认死了,这次他面色没有慌张,只是微微蹙眉,“吩咐下去,把朱延庭等人的尸首都收拾好,一并带着回京都去。” 第250章 慈爱心肠 京都,仁政殿。 贺皓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是见到了皇上。 其实他以往是有些怵皇上,在皇上跟前也不多话,但他这次为了裴悦,也为了九夷,跪拜行礼后,没等皇上开始问,先是把从头到尾的事都说了一遍。 他说的那些,其实和裴悦信中写的差不多。 皇上听个大概,便让贺皓先回去。 不过贺皓这人,说话没那么周全一些,末了还加了一句,“皇上,这个事情可不简单,是有人故意指使朱延庭害太子,用心险恶!” “故意陷害?那朕问你,你觉得是谁想要害太子?”皇上面无表情地问。 “这还用说么,除了寿王……”寿王两个字刚说出口,贺皓就捂住嘴,他现在手里没有证据,也没人证,全靠自己猜测就给一个王爷加罪名,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贺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皇上拍桌而起,双眸紧紧地盯着贺皓。 “我我我……我啥也没说。”贺皓头摇得像拨浪鼓,吓得低头看着地砖。 过了会,没听到皇上开口,他又试着抬头去偷瞄皇上,结果目光被皇上逮了个正着。 “你给朕回世子府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出来!”皇上指着贺皓道。 听到又是闭门思过,贺皓心里松了口气,从小到大,每次皇上生气,都是让他闭门思过。 还好还好,皇上没有打他板子。 贺皓谈也似地出了仁政殿,心想下回可不能再这样说话,皇上没有打他,想来还是看在九夷或者裴家的面子上。 不过裴悦他们没事就好,他也不需要担心那么多,累了那么多天,他瘦了好些,现在得快点不回来才是。 但他刚拐过一个弯,就听到有人喊了句“贺世子”。 回头时,看到寿王那张假惺惺的脸,当即瞪大眼睛,握紧拳头。 “本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你以前多胖的一个人,怎么瘦了那么多?”寿王不加掩饰地打量贺皓,“不过还是有点胖,再瘦一点吧,说不定瘦下来之后,还能好看一点。不然又黑又胖,本王是真认不出来,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猴偷穿了衣裳呢,哈哈。” “寿王,宫里哪里来的野猴?你想羞辱我大可以直接说,没必要兜圈子嘲讽人。”贺皓撇嘴哼了一声,他现在看到寿王就没好气,差点害了裴悦和他父王,该下地狱的王八儿子一个! 听到贺皓说嘲讽,寿王放下脸来,“贺世子,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一个质子,竟然敢和他叫嚣! 贺皓撇嘴不说话,转身就要走。 但寿王又拦了上来,“怎么,生气了?” 寿王突然换上笑脸,“不要生气嘛,本王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叫住你,是想问问太子他们如何?你从岭南回来,皇兄和皇嫂都好吧?” “猫……”贺皓再次差点脱口而出,他想说猫哭耗子假慈悲,但这么一来,不就是说明太子已经知道寿王不好。但他又不知道能不能和寿王说这个,那还是不说的好,“好啊,他们都好,这还是皇上和我说的呢,你与其问我,倒不如去问皇上。你那么关心太子他们,那就早早去宫外接人吧,太子和太子妃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说完,贺皓拔腿就跑了。 等寿王回神时,贺皓已经跑出老远。 他看着贺皓远去的背影,捏断了手中的折扇,断竹刺破他的拇指,这才咬牙和内侍道,“走,我们去宝华殿,为太子和太子妃祈福去!” 这边寿王去了宝华殿,坤宁宫那里,皇后召见了裴夫人。 皇后召见得突然,裴夫人躲不过去,只能进宫来。 她刚坐下,皇后就说起儿女的事,又说太子多不容易,最后还掉了两滴眼泪。 裴夫人全程带着微笑听着,直到脸都僵了,皇后才叹气道,“辛苦你听本宫说那么多,不过本宫也是实在没人说,裴夫人不会介意本宫啰嗦吧?” “不会,皇后这般慈爱心肠,必定会感天动地的。”裴夫人道。 “哎,本宫也不求太多,就是希望太子能平安归来,不然本宫如何对得起元后?”皇后擦了眼泪,余光往裴夫人那瞄了两眼,见裴夫人始终没有大喜大怒,真是让人不喜欢。 今日召见裴夫人,皇后就是为了做个慈母样子。 眼下裴阙已经去了岭南,不管朱延庭死还是没死,她和寿王都要做出最慈爱的举动。这才喊了裴夫人进宫,又让寿王日日去宝华殿祈福。 还一个,皇后也想套套裴夫人的话,看看裴家现在知道多少情况。只是没想到,裴夫人从头到尾加起来的话,都不如她一刻钟里说得多。 等裴夫人走了,皇后才露出厌恶的表情,“从前本宫就不喜欢她,现在也不喜欢。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问她三句才回答一句,到底谁才是皇后?” 边上的嬷嬷和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皇后说也要去宝华殿祈福,宫人们才去忙活准备。 裴夫人出宫后,听说贺皓又被皇上勒令闭门思过,跑路去贺皓府上一趟,得知是贺皓多说了一句怀疑寿王的话,这才惹皇上生气。 “姨母,我这次是真惹大事了吧?”贺皓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害怕。 裴夫人看了眼瘦了许多的贺皓,温柔地笑着说没有,“皇上只是让你闭门思过,说明皇上没有真要处罚你。你在府里待着更好,不然别人知道你从九夷回来,肯定很多人要和你打探消息。” 说到这里时,裴夫人突然弯起唇角。出了贺皓的世子府,便让人去传个流言,暗示寿王谋害太子,为太子他们回京都,先做一个铺垫。 第251章 回到京都 流言这个东西,一旦有人说起来,传得也就快了。 三日过后,京都里便有不少人在说寿王对皇位有觊觎之心。 其实之前就有不少人猜测,毕竟太子平庸,寿王也是嫡子,且才能出众,如何会愿意辅佐无能的太子。 只是让大部分人没想到的是,传言里的寿王做事不择手段,和传言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贺皓在家中得知外边有不少人再说寿王害太子的事,吓得府门紧闭,谁也不敢见了。 而寿王和蒋家他们,则是焦头烂额。 明明李长安他们还没回京都,这样的流言却传得满城风雨,等派人去查了后,得知是裴夫人放出来的,寿王只能咬牙吞下去。 “安芷那个贱人,她以为放出这样的消息,那些人就会信她吗?”寿王忍不住破口大骂。 寿王妃来给他送饭时,刚进屋里,就听到这一句话,“王爷,裴夫人是女学夫子,京都不少名门闺秀都去她的女学上过课,不可忽视啊。” 就是蒋依依自己,也去上过裴夫人的女学,那会同窗的姑娘,一个个非富即贵,不然裴夫人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寿王瞥了一眼蒋依依,冷哼道,“你就会说一点丧气的话,能不能说点让人高兴的?” 听到这话,蒋依依低头抿唇,过了会,才小小声地道,“王爷,您一整日没用膳了,先吃点饭吧。” “吃什么吃?本王现在哪里有心情吃?”寿王心烦说完,大步往外走去,“你别整日苦着一张脸,就你这个样子,本王怎么会有好运?” 放下话,寿王便大步离开,再没多看蒋依依一眼。 啪嗒,蒋依依落下一行泪珠。 自从她小产后,寿王对她就大不如从前了,连相敬如宾都没有,每次见面都是嫌弃她不够有本事。 “娘娘,您别哭了,要是让王爷知道您又哭,要不高兴了。”宫女清莹递了帕子过来,蒋依依接过后擦了擦眼泪。 “清莹,你说王爷怎么就变了呢?他以前不这样的啊?”蒋依依想不明白,她从始至终都是现在这样,并不是从前有多大胆,而是一直都胆子不大。 清莹摇头想叹气,但看主子表情难过,又把那口气咽了下去,“您还是别想这些了,前些日子王侧妃有孕,被大公子知道后,直接让人害了王侧妃的孩子。大公子他们为了您做那么多,就是想要您早日生下儿子,才能在寿王府站稳脚跟。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生下王府的嫡长子。” 蒋依依从小产后,就再也没有过消息,她也想有孕,奈何老天爷偏偏不让她如愿。 这么一想,蒋依依又哭得更难过了。 而寿王离开后,出去找了家酒楼喝酒,喝到了大醉才被送回寿王府。 次日他还在醉梦中,宫里突然来了人,把他带进宫后,皇上用了此生对寿王最严厉的语气。 “你难道不知道近日京都的流言吗?”皇上站在案几四周徘徊,看着寿王憔悴的脸,皇上更是生气,“朕与你说话,你听到没有?要是酒还没醒,就去拿块冰抱着!别丧着一张脸,朕还好好的呢!” “父皇恕罪,儿臣知错了。”寿王忙跪下。 他现在头还是疼,脑袋里嗡嗡响,听到父皇说到京都的流言,更是惊出冷汗。 “知错?你有什么好错的?”皇上两手负背,走到寿王跟前,“难不成,流言都是真的?” “不不,绝对不是。”寿王此刻,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抬头去看父皇,“儿臣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想过要害皇兄。必定是一些有心之人,想要挑拨儿臣与皇兄的关系,父皇应当严查,揪出这个黑心肝的人!” “哼。”皇上转身道,“既然不是你做的,就想办法澄清这个事。不然让百姓看我们天家的笑话吗?” “儿臣明白,儿臣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寿王道。 “尽快处理,不日你皇兄就要回京都,到时候亲自上门去解释清楚。朕可不想看到朕的儿子为了争权夺位而反目成仇,你要知道,太子是一国根本,不可动摇。”皇上说完,便摆手示意寿王出去。 等寿王走出仁政殿时,身子虚晃了一下,若不是喜公公手快扶着,他便要摔下台阶。 “王爷小心一些,还是叫两个人扶着您吧。”喜公公面露关心。 “有劳公公,本王没大事。”寿王拒绝道。 如果让其他人看到他是被搀扶出宫的,看到的人指不定要怎么想。 “那王爷早些出宫去吧。奴才托大多说一句,皇上今日是在气头上,您莫要难受。皇上也是希望您和太子殿下一直兄友弟恭,这样朝堂才能稳固。”喜公公叹道。 “多谢公公了,本王知道父皇的良苦用心的。”寿王和喜公公笑了下,这才转身往外走。 走出宫门前,寿王都强撑着精神,等上了马车后,才靠着木板大口喘气。 他现在的里衣都被汗水浸湿了,方才在仁政殿,当真是心跳飞快。 不过除了流言的事,他还记得父皇的一句话——太子是一国之根本。 父皇这是,完全没想过废太子吗? 还是说,他暴露了什么,让父皇在敲打他? 寿王心中忐忑不安,在马车里一直深呼吸。 算算日子,再有个三日左右,李长安一行就要到京都了。 虽说朱延庭已死,但他还是要面临巨大的麻烦。 想了想,寿王让车夫去城隍庙一趟。 往后三日,寿王日日吃斋念佛,就是为了太子和太子妃祈福。 等李长安他们回到京都那日,在城门口见到寿王时,看到寿王惨白的小脸,李长安和裴悦都惊了一下。 第252章 夫妻开打 “叶竹,你说寿王这脸白的,是不是偷偷抹粉装的?”裴悦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也不怪她多想,寿王的脸色是真不好看。 在李长安下马后,寿王当即哭着走过来,“皇兄,你可算是回来了,不然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李长安被寿王握住的手有些僵硬,迟迟没有去拉寿王的胳膊,还是边上有人开口说了一句话,李长安才收回手。 “长俭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李长安刚问完,又道,“孤也听说了一些事,但孤一直不敢相信,现在孤回了京都,有机会一定要找你说说,免得咱们兄弟间有隔阂。但眼下时辰不早,孤还要去宫里面见父皇,咱们的事,以后再说。” 凭谁都能看出寿王的面色不好,但太子并没有多问,这让来迎接的官员,心中不由想到之前的流言。 只是现在没人敢说这些,大家听到太子要进宫,纷纷过来说是,说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长安带着裴悦一块进宫去,等他们到仁政殿外,就看到远远侯着的喜公公。 进了仁政殿,给父皇请安后,许久没听到父皇说起来,李长安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父皇这才让他们起来。 皇上问了几个简单问题,就提点皇后他们在御花园品茶,示意裴悦也去。 裴悦知道皇上这是有话要和李长安说,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不过想到要和皇后喝茶,裴悦的步子不由走得慢一些,想着尽量拖一点时间,不曾想,在半路竟然能听到寿王妃的墙角。 “娘娘,您快擦擦眼泪,皇后娘娘是您的亲姑母,她心里肯定是向着您的。方才说那些话,无非也是为了您好,只是语气重了一点。”清莹在拐角处,小声地安抚着主子。 蒋依依擦了眼泪,心中却还是难过,“我知道姑母是为了我好,可她说我入寿王府后立不起来,开始后悔让我进寿王府。这样的话,如何让人能不伤心?” 蒋依依打小就心仪寿王,但寿王一开始只想娶裴悦,后来嫁给太子,她美梦成真地嫁入寿王府。 出嫁时,母亲说她命里带了凤凰,必定是要飞上枝头,成为一国之母。 她事事都以寿王为先,也小心伺候着寿王,从不敢在寿王跟前表现出不高兴。 可是到现在,尽管她再温柔体贴,寿王也离她越来越远。流连皇后娘娘都说后悔让她进寿王府,就算是一时生气说的话,却也让她很受伤。 裴悦没想过会听到这种墙角,立马往另外一条路走去,但转个弯,又碰到了寿王妃。 二人见面,裴悦只好当着方才没偷听到那些话。她是有些同情寿王妃的,被家中当做联姻工具嫁给寿王,蒋家最在意的却是她能不能生下寿王的嫡长子,皇后则是觉得寿王妃太过怯弱而撑不起寿王府。 因为同情,加上寿王妃对裴悦也不曾恶语相向过,她这会只想简单打个招呼,便各自离开。 “皇嫂。”蒋依依问安后,又道,“多日不见,皇嫂还是光彩照人啊。” “多谢弟妹夸赞。”裴悦淡淡回复,并不想多聊,抬脚要走的时候,又听到蒋依依开口。 “皇嫂,我真羡慕你啊,太子殿下对你可真好。”蒋依依看着裴悦,她其实都知道寿王做的那些事,从太子最开始愿意带着裴悦去岭南,她就很羡慕。 裴悦没想到寿王妃会和她说这话,尴尬地笑了下,好在皇后的人找了过来,这才躲开和寿王妃的聊天。 到御花园时,裴悦和皇后见礼后,就听到有一人不加掩饰地打量她道,“太子妃娘娘看着还是好气色,唇红齿白,一点也不想经历过传言那些事的,可见流言不得当真。” 裴悦寻声看去,见说话的是蒋依依的母亲向氏,她换上一副天真好奇的笑脸,问,“蒋夫人,你方才说流言,什么流言?” “不就是……”话说一半,向氏瞥见皇后的唇角顿住,忙转移话题道,“没什么流言,不过是妾身随口一提,不值得关注。倒是太子妃娘娘,您可曾见过寿王了?” “见过。”裴悦道。 “哎,您是不知道,为了给您和太子殿下祈福,寿王是日日吃斋念佛,生怕你们遭遇不测。他对你们的用心,你们可要记得啊。”向氏说着,给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女儿也帮着说两句,毕竟方才皇后才训斥过女儿,眼下太子妃来了,正好是她们表现的机会。 “记得,自然是要记得。”裴悦抬眉点头,“乍一眼看到寿王时,我还以为寿王抹粉了呢。不曾想是为了我们祈福,这样的心思,我与太子殿下,自然是要一直铭记的。” 顿了下,裴悦端起桌上的茶盏,面带微笑地去看皇后,“不过皇后娘娘,儿媳与太子殿下在岭南确实遇到了不少事,还听说了一些事,不知道你们要不要听听?” 皇后不动声色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她也只是拿在手中把玩。 岭南发生的事,皇后都已经知晓。只是别人不知道她知晓,她倒是想听听裴悦打算怎么描述。 裴悦得了皇后的同意,这才从去岭南时发现浮尸,再到后来朱延庭带兵围剿她和九夷王。 说到通县大火时,蒋依依的面色已经白了,桌下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一个是裴悦说得太可怕,还一个是她心虚。 “这次去岭南,可谓是艰险万分。”裴悦叹气后,放下手中茶盏,“不过你们肯定不知道,最让人可笑的是,朱延庭竟然说是寿王指使。皇后娘娘,您说这好不好笑,寿王向来敬爱太子,虽说他也是嫡子,不少人也猜测寿王有不轨之心,但猜测总归是猜测,做不得数,您说是吧?” 裴悦刚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转头时,才发觉是寿王妃手中的杯盏掉在地。 杯盏碎了好几片,蒋依依的薄唇被她咬得鲜红。 向氏不耐烦地叫人来收拾,“一群没眼色的东西,没看到主子的杯子碎了?” 宫女们立马上前收拾,等收拾完后,向氏转移话题说到御花园的景致。 裴悦跟着附和了两句,却不打算就此跳过前面说的话,再次看向皇后,用着打趣的口吻道,“哎,也不知道那个朱延庭受了谁的挑唆,总不能都是真话吧?” “真话假话,太子妃应到要有自己的判断才是。”皇后没什么表情地回了一句。 裴悦看皇后在忍耐她,心里便高兴了。 而仁政殿那,李长安也正好说完这个事。 “父皇,儿臣是不愿意相信长俭会做出这种丧天良的事,但朱延庭等人的口供皆是一样,儿臣实在不懂该信谁了。自从孩儿的母亲去世后,长俭与孩儿一块长大,孩儿对他是深信不疑。”李长安说着,还抽噎两声,这话是裴阙教他说的,不然他是不愿提到自己的母亲,更不会假装哭泣。 第253章 殿中争论 李长安垂着脑袋,他看不到父皇的表情,但是通过仁政殿这会的安静,便知道父皇的面色不太好, “你一路辛苦,先回去洗漱休息吧。”皇上道。 听父皇让走,李长安这才起身往外走去。 他本想去找裴悦,但出了仁政殿没多久,便看到唇角弯弯的裴悦。 “殿下!”裴悦步子快了一些,到了李长安跟前,得意挑眉,“您怎么样?皇上可曾多说几句?” 李长安摇头说不曾,“看你模样,倒是很高兴的样子,可是说赢了?” “嘿嘿,也不算赢了皇后,就是把那个向氏说得哑口无言。”裴悦笑完哼了一声,眼波流转,“咱们不当那个坏人,但寿王也别想能躲得开。” 早前寿王接近裴悦时,裴悦就知道寿王是个最虚伪的人,外表看着仁义温润,实际一肚子坏水。 现在倒要看看,待会成勇负荆请罪地面圣后,皇上会做何选择了。 裴悦两人回了东宫,福子一早就在东宫门口侯着,看到他们时,强忍着泪水问安,脸颊小了一圈,清瘦不少。 “殿下,太子妃娘娘,你们快些进殿中,奴才已经准备好洗澡水,还有往日你们最爱吃的小食。”福子带着主子们往里走。 裴悦和福子说了句辛苦了,进入主卧后,便带着叶竹几人去洗漱。 在他们更沐浴更衣时,成勇背着荆棘,跪在仁政殿中,一一诉说了他在岭南的遭遇。 “皇上,微臣御下不力,才导致朱延庭在微臣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还请皇上降罪!”成勇给皇上磕头,又道,“朱延庭在大牢审讯时,微臣全程都在,他与其他几个分开审讯的逆党所言一致,皆是受到寿王指使,还请皇上明查!” 成家在这次叛乱中,死了不少人,不仅是成家,还有岭南不少得力将士,全部死在朱延庭的手下。 在成勇说完之后,殿中静谧得可怕。 皇上只召见了成勇,便是不想让成勇说的被其他人听到,他深呼吸一次,问,“成勇,你说寿王谋逆,可朱延庭已死,你手中只有口供,让朕就这么信你,是否有些草率?” “又或者,是朱延庭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只是你们上当了而已?”皇上顿了下问。 成勇:“当时被俘获的有上百人,朱延庭可以让几个人保持口供,但没本事让所有人都能受了刑罚后还保持一致的口供。况且,如果朱延庭没有受人蛊惑,为何会有人想要特意杀了朱延庭灭口?” 成勇越说越激动,语气也越发重,等说完后才发现自己语气不太好,抿唇停住。 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看皇上如何下决断。 成勇为官多年,他为官的名声,岭南的百姓都说不错。他也是朝中旧臣了,他来亲自来弹劾寿王,皇上不得不重视。 “成勇,你可知道,一旦朕去查寿王,代表着什么吗?”皇上问。 “知道,但不论是什么顾忌,也不如晋朝的江山社稷来得重要。如果此事为真,寿王狼子野心,绝对不是能继承大统之人,皇上和晋朝的江山都会受到威胁。”成勇深吸一口气,他是武将,绕了这么多圈子说话已经累了,干脆道,“微臣知道皇上宠爱寿王,但宠爱归宠爱,总不能感情用事啊。” “放肆!”皇上大声呵斥,“你竟然敢说朕感情用事?成勇,好一个成勇,你可真是太大胆了!” 成勇再次磕头,“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想要寻求一个真相。” 岭南死了那么多人,若是不查,成勇日夜难安。 就在这时,内侍来传话,说夏将军到了。 皇上让夏云江进来,他皱眉盯着成勇,在夏云江进来后,沉声道,“既然你说寿王有事,那就查,朕现在就派人去寿王府查。念在你一心为了岭南的份上,朕现在不罚你,但造次的话再敢多言,就别怪朕对你不客气。” “多谢皇上!”成勇再次磕头。 夏云江听到皇上最后的话,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下,走到成勇身边时,看到成勇的后背被荆棘条扎出鲜血,有些心疼。 “皇上,既然要查,不如把这个事交给首辅大人去查,他为人最刚正不阿。”夏云江提议。 张槐安虽然和裴阙交好,但他为官时,从不给任何人情面。就是他张家人犯错,也不曾包庇过一次,反而会主动带着人去自首。 让张槐安去查寿王,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皇上拒绝了,“张槐安身为首辅,有太多的事要忙,你们都退下吧,朕另有安排。” 听皇上这么说,成勇都没动,还是夏云江去扶,才把人给带出去。 等他们走后,宫里出了人去寿王府,都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御前侍卫。 御前侍卫们刚把寿王府围起来,据说寿王就晕厥过去。 裴悦在东宫里听到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秋和出去打探回来的。 “寿王八成装晕。”裴悦抓着一把瓜子,想到自己在岭南吃的苦,恨不得亲自上门抄家,“他那个人,最会装模作样了。” “奴婢也觉得有可能,毕竟这个时候晕了,很多事便不用给出反应。”秋和说完,叶竹跟着分析,“皇上没同意夏将军的提议派张首辅去寿王府,便是不想让这个事变大,由御前侍卫去查,不管查到什么事,皇上都可以选择公布,还是不公布。” 说到这个,裴悦也有些想不通,这么多年过去,皇上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裴悦觉得说不通。 蒋家一直揽权敛财,皇上又不是那种昏庸之人,就算蒋家做得再小心,后来也是被父亲给拔除许多。那会,皇上也该猜到一些才是。 从蒋家着手,就不难查到寿王和皇后,但这么多年过去,皇上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裴悦觉得不应该的,但如果皇上早就知道寿王野心,却一边压着太子,一边又把她赐婚给太子,这是一件极其矛盾的事。 “哎呀,好烦人啊。”裴悦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思绪太乱,暂时没有头绪,只能先看看御前侍卫们查出什么来了。 第254章 弯弯绕绕 仁政殿外,李长安已经跪了一个时辰。 他这一次,并不是被皇上责罚,而是他自己来的。 太子被罚跪,早就是司空见惯了的事。 皇后到的时候,一开始并没惊讶,等问了原因,心中才突突的。 “母后,儿臣与长俭一块长大,儿臣不信长俭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您快去求父皇收回成命。”李长安眼眶红红的,看向皇后时,也是一脸真诚。 皇后本就是为了此事而来,但听完太子说的,愣了会才回过神来。 她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太子打小就不是一个话多的,即使有了什么事,更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跪在仁政殿门口。 但太子现在却为了长俭跪了一个时辰,皇后总觉得太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但她现在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 “太子快些起来,长俭必定是受人污蔑,绝对不会做出害你的事。你们兄弟一块长大,自然是感情深厚。”皇后亲自伸手来扶太子,这才把人扶起来。 殿外的动静,殿中的人也能听到一些。 皇上面色阴沉,等皇后进来时,直接道,“皇后不必多言,寿王是否清白,等御前侍卫查完就知道。若是清白的,也正好借此机会查个清楚,好击破流言。” “臣妾不是要为长俭求情,而是和皇上一样的意思,之前流言四起,一直都禁不了,现在就查个明明白白,正好给长俭一个交代。”皇后亲自端着茶,递给皇上后,走到皇上身后,帮皇上按着肩膀道,“方才臣妾也看了太子,这次去岭南,面色憔悴不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那么坏心,竟然挑唆他与长俭的关系,真是该死。” 兄弟反目是大忌,这也代表着皇子们长大,皇上在走向衰老,朝堂要有新改变。 皇上长叹一声,问,“太子可走了?” “走了,太子也是不容易,辛苦去了岭南一趟,还发生这种事。”皇后摇头叹气,语气里都是怜爱,“那个朱延庭不过是和副将,却闹出这样大的事,不管怎么样,也有点说不过去。” 一个副将就把岭南搅和得天翻地覆,还差点害了太子和太子妃的性命,到底是成勇无能?还是太子无能? 皇后一语双关,点到为止,不再多言了。 这会天色不早,李长安回到了东宫。 裴悦听说李长安回来了,忙找了过去,她刚进殿中,福子就说李长安又在仁政殿门口跪了一个时辰。 “凭什么啊?”裴悦怒了,长眉紧紧皱着,“又不是咱们犯错,殿下干嘛还要跪?” 李长安看了福子一眼,再和裴悦解释,“不是父皇让我跪的,这次是我自己跪。” “自己跪?”裴悦听完后,想了想,立马道,“这又是我父亲教你的?苦肉计?扮好人?” 不需多想,裴悦就猜到是父亲教的,不然李长安这般清冷的人,哪里做得出这种事。特别是给寿王求情,那得多违背本心,李长安以前要能低下这个身段,也不至于让皇上不喜到现在。 李长安墨色的眸子转了转,才点头说是。 “我就说嘛,这种计策不是你会想出来的。”裴悦走到李长安身边,想到李长安走进来时有点慢,啧啧道,“不过你这个苦肉计也太苦了,跪上一个时辰,膝盖都要淤青了吧?” 李长安说还好,但福子拿来了药瓶,接了一句,“殿下本就生得白,别说是一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膝盖就能看到淤青。虽说从小跪到大,但人用比不上地砖硬。” 抱怨的话福子就藏心里了,不然说出来,便是对圣上的大不敬。 裴悦看福子帮李长安卷起裤腿,确实青了一片,当即道,“殿下唱白脸,成勇去唱红脸。事情真相如何,外边人肯定猜个不停。他们现在必定会说,殿下这个做兄长的心胸宽广,被人害了,还想着兄弟是好的。” 李长安是太子,太子是一国储君,往后要当皇上的。 若是天子心怀仁爱,百姓们才能安心一些,不然遇到一个暴戾君主,百姓夜里睡觉都不安心。 从漠北立军威,再到岭南拉拢成勇等人,就算成勇不是心腹,但也是同一战线的人。只要有共同的敌人,他们便是一起的。 这两次出京都,李长安虽危险重重,却也得了不少好处。 反观寿王,尽管手中实权也在变大,但寿王把控的还是京都这片土地。京都以外的地方,属于寿王和蒋家的地方越来越少。就算手里有权力,但京都以外不服寿王,那也是很危险的。 李长安今日算是豁出脸面,才把眼眶给挤红了,看福子上完膏药,忙放下裤腿,看着裴悦道,“还是岳父老谋深算,胸有丘壑。” “那是自然,你也知道,京都里的人都不敢得罪我父亲,不然他报复起来,必定是加倍奉还。”裴悦说着身子往前倾一点,“殿下有时候就是太倔一些,若是您能多懂点弯弯绕绕,必然是和我父亲一样厉害的人。” “真的吗?”李长安问。 “肯定的啊。”裴悦认真道。 窗外月光皎洁,从屋外往里看,倒是一副郎才女貌的美景。 同样的月光下,寿王府则没有那么自在。 寿王长到那么大,从没被抄家般地对待过,而且这次还是因为太子。 而他还只能在屋里躺着,还不能出去。 “王爷,您睡吧。”蒋依依刚拿面巾榜寿王擦过脸,这才小声地道,“外边的御前侍卫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母后不是说了么,已经帮您嫁祸给漠北了吗?” 漠北刚和晋朝打过一战,还输给晋朝。如果是漠北挑唆朱延庭嫁祸寿王,挑拨太子与寿王的关系,这个逻辑也是通的。 而且漠北对晋朝还是敌意很大,如果晋朝送书信去质问,漠北也只会当作是晋朝的挑衅。 “那本王也咽不下这口气!”特别是得知太子去仁政殿门口跪了一个时辰,还是专门为他求情,想到就膈应,“依依,你会不会觉得,太子和我们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了?” 第255章 陈年往事 蒋依依被问得有些懵,她答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的。 她对太子的印象并不深,只知道太子好颜色,其余的知道并不多,因为她眼中向来只有寿王。 寿王半天没等到答案,摆手道,“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明白。出去看看,那些御前侍卫,都查了什么?” 蒋依依低低地说了声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生怕发出大动静。 这一晚,有许多人没能睡着。 裴悦倒是睡得还好,她醒来没多久,裴夫人便带着裴霖来探望了。 看到贺皓没来,裴悦问,“皇上还让贺皓禁足吗?” “他啊,怕是要被关好久了。”裴霖小小声地哼了哼,墨色的浓眉看戏般地上挑,目光望向姐姐,“殿前说错话,贺世子也该长大些了。” 裴霖觉得自个年纪虽小,但比起贺皓,他可是懂事多了。至少不会冒失到,说出差点被砍头的话。 裴悦看弟弟还是端着小大人的模样,和他努努嘴后,亲昵地坐到母亲边上。 叶竹几个见主子看了过来,纷纷退了出去。 等屋里没了人,裴悦才说出这些日子的疑惑,“母亲,您不觉得很奇怪吗?皇上不喜太子,却又不废了太子。以前说是皇上要连着裴家一块处理了,但父亲致仕时,皇上又很满意。若是皇上支持太子,又为何一再抬举寿王?” 这个话,裴悦不敢和李长安探讨,因为只是她的感觉,还一个是怕有些话题会伤到李长安。但母亲面前,她就不用遮掩,有什么疑问都可说。 裴夫人眸光中闪过一抹讶异,“你怎么关心起太子的事了?” “也不是关心啦,就是好奇才问。而且我与他现在是夫妻,就算日后要分开,至少现在是一体,如果他早日大权在握,我也能早些脱身,您说是吗?”裴悦拿了块干果吃,酸酸甜甜,很是不错,便邀着母亲他们一块吃。 裴夫人的目光在一双儿女的面颊上滑过,她与裴阙对此都有一些猜测。以前总想着,他们的儿女,自然是要无灾无难,快快乐乐地长大。但瞧着儿女们这要长大,还是要让他们懂点人生的事。 一声叹气后,裴夫人才回忆起过往,“当年皇上还是王爷时,是最不打眼的一个,封地偏远贫瘠,赵王妃是个极好的人,但赵家出身太低,且没一个有能耐的人。” 停下抿了口茶,裴夫人再继续道,“最初的时候,皇上并无心皇位,因为比他有权有宠爱的皇子太多了。后来是夺嫡惨烈,最厉害的几个都死了,皇上这才有了想法。但是皇上手上没人,便需要靠联姻来获得兵力和钱财。” “所以才纳了如今的继后?”裴悦问。 裴夫人点头说是,“当时纳的不止继后,还有好几位侧妃。不过继后是其中最得宠,蒋家也是最有能耐的一个。皇上利用蒋家的帮扶起势,就算后来是皇上自个有能耐,但最开始,皇上是得了蒋家的帮扶。没有这份恩情,皇上不见得能有今日。” 之前蒋家兄弟犯事,皇上也只是处罚他们,并没有让人多查,更没牵扯到蒋华轩兄弟几个。 家中子侄犯下滔天大罪,当父亲和叔伯的,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皇上不去深究,便是给蒋家一个面子。 不然在裴阙报复寿王时,也不会报复一半就停手,就是裴阙也知道,蒋家对皇上是有恩情的,若是裴阙查得太多,皇上就会不高兴了。 “在没有那些侧妃时,皇上和元后的感情极好,听说当时封地的人都喜欢元后,那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就是可惜,皇上在京都夺嫡,元后却惨死封地,这才有太子后来逃亡到京都,被你父亲救下的事。”说到这里,裴夫人特意停顿一下,再加重些语气道,“依我看来,皇上对元后应该是感情深厚,所以并没想过废太子。至于抬举寿王嘛,就有些不好说......” 裴霖忍不住插话道,“抬举寿王,是为了皇权纵横,捧出寿王当靶子,再让太子好好蛰伏成长。但皇上利用了蒋家和继后他们,心里也知道对他们有些亏欠,这才纵容了一些事。说来说去,还是皇上忘不了前人,又一边享着后人的好。他对不住元后,也对不起继后。” 一段话刚说完,裴夫人就放下脸,“皇上是天子,你怎敢如此指责?这些话,谁与你说的?” “不是谁与孩儿说的,都是孩儿根据现实分析的,母亲难道不觉得是这样?”裴霖大大的眼睛望着母亲,他并不觉得自己有猜错。帝王家最是无情,什么都可以利用,所以他才一直不喜欢太子。他可以是个忠心的臣子,但不愿意看到自个的姐姐在宫门中香消玉殒。 裴夫人看着儿子,好半天没能开口。 裴悦也是看着弟弟,她觉得......裴霖的话有些道理。 从皇上给她和太子赐婚后的举动,现在细想起来,好像都是在帮太子掌权。如果不是有裴家帮着,太子早就死在蒋家和寿王手中。 如果皇上没想废太子,那他便是利用寿王和蒋家,所以皇上没同意让张首辅去查寿王,而是拍了御前侍卫去。 “今日的话,你们都不许往外说。”裴夫人皱眉道,“身居高位,必然要有些舍弃。而且朝堂上的事没有纯粹的黑与白,好与坏。就算是皇上利用了继后和蒋家,但没有皇上,他们也不会有如今的尊荣。事情都是双面的,帝王家确实无情一些。”顿住看向如花似玉的女儿,“悦儿,你要记得,若是你要在这帝王家待着,得让自己理智一些才好,不要去靠任何人。” “我明白的,而且我肯定不会在这里久待。”裴悦刚说完,就听到外边的叶竹在喊太子殿下,忙起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殿门发出“吱呀”的响声,门开了,李长安伴随着晨光走来。 裴夫人和裴霖起身给太子问安,裴霖请安后就不说话了,只有裴夫人开口,“殿下身上的伤,可都好了?” “回岳母,都好了。”李长安说话时,余光看了眼在吃干果的裴悦,再道,“你们既然来了,就留下一块用饭吧,孤已经让人去备饭菜。在岭南时,太子妃就一直念叨你们。” 第256章 你喂我喝 东宫的宴席,和寻常家宴要不一样一些,不过李长安特意吩咐了,不需要太多人伺候,殿中便只有往日几个亲随。 “大家不用拘谨,往日在裴家如何,眼下也在如何便好。”李长安举起酒杯,先饮一口。 不过他虽然这么说,但裴夫人和裴霖还是不能完全放松,他们对太子,还是有些陌生的。 裴悦看李长安一杯接一杯,等宴席过后,送走母亲和弟弟,给李长安端醒酒汤时,才问,“殿下今日可是有心事?” 李长安白玉般的面颊泛着浅浅的红晕,他并没有太醉,意识还是很清楚,只是看裴悦递来醒酒汤,不想伸手去接,而是脱口而出,“是有心事,父皇查了寿王府,岭南的事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心里难受,这个醒酒汤,你喂我好不好?” 刚说完,李长安的脸就更红了,宛若熟透了的浆果。 但他还是梗着脖子,两颗黑曜石般的眼珠直直地望着裴悦。 几杯酒下肚,倒是让人厚颜一些。裴悦心想。 看着李长安眨巴眨巴的睫毛,又想算了吧,寿王无事,李长安心中必定难受。废了那么多心力,皇上却没打算整治寿王,搁谁心里都难受。 她用汤匙喂着李长安,好在李长安很乖,喝完醒酒汤,就乖乖坐着。 裴悦喊来听书几个,让他们把李长安给扶回屋里去。 她跟福子走到院子里,听福子道,“御前侍卫说没查到岭南的事和寿王有关,没过多久,又查到是漠北给朱延庭出的主意。咱们这些人都清楚怎么回事,但事情到此,也就算是个了结。娘娘关心殿下,明儿个殿下醒来,会感激您的。” “哎。”裴悦想到了裴霖说的那些话。 皇上利用了寿王,对寿王心中有愧,这才容忍不少事。只是皇上到底知道多少呢,是全部都知道,还是只知道部分? 又知不知道,李长安会因为皇上这些年的偏心而难过? 帝王心,真是难以揣测。 裴悦进殿时,听说已经帮李长安脱了外衣,人已经躺下了,这会正背对着裴悦。 看了两眼,裴悦才转身出去。 其实李长安还是醒着的,只是心中还想着方才的大胆举动,心跳“砰砰砰”直跳。 都说酒壮怂人胆,可他怎么就说出那样的话? 只是裴阙暗示他的那些话,又出现在脑海中。 与此同时,裴夫人和裴阙正好躺下。 裴夫人平躺着,犹豫道,“裴阙,你觉不觉得,太子对咱们悦儿,不太一般了?” “少年慕艾,并不稀奇。”裴阙早就看出来了, “哎,若他不是太子,只是个寻常王爷都好,可偏偏是太子。”裴夫人长声叹气,“当初皇上赐婚,我就觉得奇怪,好端端地为何赐婚。后来才有些明白,皇上这是借我们裴家的手来保太子,世人说你奸诈狡猾。其实最老奸巨猾的,还是他!” 裴阙骤然抬头,委屈道,“夫人要骂皇上,何必带上为夫?” 裴夫人转头哼了一声,用手捏住裴阙的面颊。 “皇上有他的难处,毕竟他的登基不容易,自个又吃过苦,他会有此安排,其实不意外。就是对咱们裴家,太不地道。不过他也知道对不住悦儿,这才许了我的致仕。”裴阙伸手搂住夫人,把头枕在夫人的脖颈边上,“太子确实不是个良婿,我在岭南就暗示过他,莫要越界。悦儿心思纯正,又特别重感情,如果悦儿自个动心,那我没话好说。但不能是太子有意为之,皇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也是这样想。”裴夫人叹气道,“人生匆匆几十年,自在快活最重要。咱们的半辈子都过去了,只希望一双儿女过得好好的。” 裴夫人是吃过苦的,各种各样的人都看过,也享受过最好的荣华富贵。在她眼中,没有比子女过得开心更重要的事。其余的富贵名利,裴家该有的都有了,没必要特意去追逐。 “我也一样希望。”裴阙道。 他们夫妇都是同样心愿,只是命运弄人,谁也想不到皇上会赐婚。 不过婚事都结了,人也得往前看,只希望经过岭南一世,太子和悦儿都能成长些。 “夫人,时候不早了,咱们歇下吧。”裴阙道。 裴夫人点点头,转身面对着裴阙,枕着裴阙的手闭眼睡去。 裴府屋内静悄悄,而此时的仁政殿,却是灯火通明。 往日都是太子跪在仁政殿外,今日换了个人,是寿王跪在石阶下。 而寿王已经跪了一个时辰,面白如纸,汗珠从鬓角慢慢落下。 第257章 皇上赐婚 喜公公到殿外瞧了一眼,回到殿中时,步子迈得格外轻。 “陛下,寿王殿下面色不太好看,要是真跪一晚上,他怕是会撑不住。”喜公公小心翼翼地道。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时眉头紧锁,“让他进来吧,再让殿中所有的人都出去。” 喜公公道了一声是,他退出去过了会,寿王才扶着门框,虚弱地走进大殿, 扶着寿王跪下后,喜公公就退了出去。 到大殿外,喜公公让侯着的人都退到院子里去,“今晚你们见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烂肚子里去。如果外边有人说起今晚的任何事,你们就准备把脑袋送去给阎王吧。” 殿外的小太监和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喘。 而殿中的寿王刚哭了两声,就被皇上喊停,“哭什么呢?朕还没开口,你就哭,这是要做什么?” “儿臣……儿臣不知错在哪儿了?”寿王音量很小。他今日不是自己要跪的,而是父皇要他来跪。 明明御前侍卫都说没查到什么,父皇却还是要他来跪,他真不懂为了什么。 “你是没错,是朕错了。”皇上从高处往下走,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寿王的心上,“朕不该如此宠你,才让你如此胆大妄为。” 寿王额头贴地,后背冷汗直出,“还请父皇明鉴,儿臣向来没有过不好的心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吗?”皇上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丢在地上后,让寿王自己看,“明日天亮时,自个出宫,闭门思过三个月。好好想想,往后要怎么做。” 皇上放下话就走了,等听到关门声,寿王才捡起地上的信,看到一个“朱”字,他就头皮发麻。 朱延庭吗? 还真是。 打开信封时的手,一直在颤抖,寿王做了多种设想,最坏的便是父皇知道真相。 好在信上内容,和岭南无关,只是朱延庭写着岭南有些特产,想要送给他。 寿王不知道这封信为何会出现在父皇手中,可就父皇那么生气的模样,他又觉得父皇可能知道更多。还是通过这封信,父皇虽没拿到其他证据,但已经怀疑他了? 很平稳地度过二十几年,寿王的人生,遇到了他最大的打击。 他现在思绪如麻,父皇没有多言,他却心中突突的,害怕到打抽抽。 要是父皇知道他有野心,往后岂不是......寿王不敢多想,他谋划了那么久的大业,难道要就此放弃? 殿外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落在洁白的地砖上,也把寿王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寿王拧紧拳头,一直跪到了天亮。 等喜公公再来时,寿王的身子烫得很,这下是真的发热了。 “你们几个,把寿王先背回去吧。”喜公公道。 寿王这次病得严重,等李长安听说后,还特意上门探望过。 见面时,寿王指了指嗓子,表示不能说话,李长安叮嘱两句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出了寿王府,听书才撇嘴道,“看着也还好嘛,怎么就说不了话?不过他这病生得倒是好,这个时候病了,很多事情都不好再追究。殿下,夏将军不日就要起程去岭南,咱们要去送行吗?” “孤拿了岭南的兵权,自然是要去送的。”李长安道,“就是可惜了,成家死了那么多人,成勇也因此被连累贬官,却没能把事情查到最后。” “这也没办法嘛。”听书都知道皇上不舍得动寿王,不然真要查起来,怎会把矛头指向漠北。 心中的话都不能多说,不过寿王眼下病了,想来会老实一阵子。 李长安上马车后,径直回了东宫,等他刚进正院,就听到一个惨兮兮的哭声。 他听着熟悉,等进入正殿时,看到是贺皓在哭,好奇问怎么了? 贺皓回头看到是太子,问安后便抿紧唇瓣,看向裴悦,飞快地道,“既然太子殿下回来了,我便先回去了。悦儿,你记得我的话啊,我先找姨母去。” 贺皓瘦了一圈,跑得也快了一些,一眨眼的功夫,李长安就看不到人。 裴悦见李长安看她,这才道出原委,“方才你去寿王府时,宫里送了赐婚的旨意去质子府,皇上给贺皓赐婚,把夏家嫡长女许配给他。” “夏思雨?”李长安对她有点印象,当初继后就想让夏思雨入寿王府当侧妃,但是没得逞,“好端端的,父皇为何......”又赐婚? “我一开始也没明白,但贺皓哭了会,才慢慢有些头绪。”裴悦分析道,“岭南的事,差点害了九夷王姓名,为了表示安抚,皇上才会赐婚夏家女。夏将军马上要去岭南,到时候掌控着岭南兵权,让夏家和九夷联姻,九夷王便能安心不少。说起门第,这倒是一门好亲事。就是......” “就是贺皓不愿意?”李长安问。 裴悦点点头,又摇头,“也不是完全不愿意,九夷质子的婚事,大多都是晋朝皇帝赐婚,贺皓早就有此心理准备。就是心中难受吧,毕竟万事不由己,难免憋屈。” 第258章 夏家离京 说完贺皓憋屈,裴悦下意识地抬手想捂住嘴巴,她怎么把这般内心的话都和李长安说了? 李长安看到裴悦抬起来的手,目光低垂,“这些话,你大可以安心说。” “什么?”裴悦问。 “没什么。”李长安起身道,“既然父皇赐婚,那这桩婚事便改不了,夏家姑娘应该会留在京都吧?” “是的,夏将军要带兵去岭南,但碍于夏姑娘的婚事,只能把夏姑娘留在京都备嫁。等明年夏姑娘出嫁时,夏家再来京都送嫁。”裴悦想到贺皓也要成家,心情有些复杂。 从各方面看,除了贺皓和夏思雨没有情愫外,贺皓娶夏思雨都是好事,而且他们还见过。 裴悦自个对夏思雨的印象也不错,是个有主见的姑娘。 不过,又是皇上赐婚,这让裴悦感到很无奈。 这门婚事,是退不了的了。 “既然如此,夏家姑娘在京都难免寂寞,你可以常让她过来陪伴。等成亲后,她便要与贺皓去九夷的。”再去九夷,便是山南水北,要想再见便很艰难。看到裴悦眼中流露出不舍,李长安眉头轻拧,“父皇已经放贺皓出来,他的婚事,必定是由你母亲来操办,你若是想回去,也可以随时回去,不用来回禀我。” 贺皓的婚事定在明年二月,还有半年多的时间。 时间还很久,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婚事。 早年间,裴夫人给裴悦准备嫁妆时,也给贺皓准备了聘礼。她是婆家人,如今许文娟不在,她便是贺皓在京都的亲人。 故而圣旨一下,裴夫人就带着裴悦,一起去夏家下聘。 夏家人对于这门婚事如何,裴悦母女多少能感受到一些不满意,毕竟女儿嫁给贺皓,就算南洲和九夷比较近,那也是到了另一个国家,到底不如在周边郡县来得好。而且贺皓的本事,大家也心中有数。 不过裴悦见到夏思雨时,她倒是心情不错,带着裴悦在夏家逛了逛,最后约定常来往,裴悦才和母亲离开。 等下聘后,夏云江便带着士兵出发去岭南,裴悦也去送了,不过她没去最前面,而是和夏家女眷在一块。 作为未来女婿,贺皓跟着李长安,一块送夏云江去。 裴悦望着扬起的黄土,和边上的夏思雨柔声道,“往后有什么事,你就到东宫来找我。夏夫人去两个月便会回来,你不用怕麻烦我们,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太子妃娘娘,你们待贺世子真好。”夏思雨刚感叹完,贺皓和李长安便回来了。 裴悦瞧见夏思雨面颊泛红,看着很是不一样,咦了一声,凑过头去问,“思雨妹妹,你挺满意这桩婚事的吧?” “啊?”夏思雨愣愣抬头,见太子妃看着她,面颊更红了,小小声道,“贺世子憨厚耿直,是个不错的人。” 听到这里,裴悦大概明白了,心里也松口气,夏思雨是满意的就好。贺皓这人,虽然率真一些,但只要能得他的好,必定会被他好好捧着。 看到贺皓过来,裴悦主动让开,退到李长安边上。 贺皓和夏思雨点点头,不知所措地伸手挠头,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夏思雨先开口,“辛苦世子早起了,今日天热,城东有处凉粉甜而不腻,加点冰块后最是舒服,世子要不要去吃点?” 说到吃的,贺皓的眼睛立马亮了,“是不是门口还有卖桂花糕的那家?” “是的。”夏思雨眉眼弯弯,点头回答。 贺皓转头去看裴悦夫妇,问,“太子妃,我们也一块去吧?那家凉粉可好吃了,你若是不吃凉粉,隔壁也有卖卤味。” 裴悦却是摇头,“你们去吧,我与太子有些话要说。” 贺皓遗憾地“啊”了一声,只好带着夏思雨去了。 等贺皓他们上了马车后,裴悦才和李长安回去。 马车里,裴悦唇角带着浅笑,快到东宫时,才发觉李长安不时看过来,便问,“殿下有事要说?”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李长安问。 “我啊?”裴悦指了下自己,“我那是骗贺皓的,夏思雨想带贺皓去吃东西,我没理由跟着去。方才和夏思雨聊了两句,不曾想夏思雨挺满意贺皓的。就是不知道,贺皓那小子何时能开窍?” “这样啊。”李长安转头看了眼外边,“贺皓性格简单,比起裴霖,他反而更像是你弟弟。不过他到底是九夷世子,终归要学着长大。” 裴悦点头说是,两人一起下了马车,李长安进宫去面见皇上,裴悦听说皇后病了,也只能换身衣裳,再从东宫去坤宁宫。 第259章 协理宫务 寿王禁足,皇后生病,裴悦到坤宁宫的时候,正逢向氏带着寿王妃来探望。 瞧见向氏,裴悦只是微微点头,再行至床沿和皇后行礼问安。 “有劳你还特意走一趟,本宫身子乏得很,你坐吧。”皇后指了下边上的椅子,示意裴悦坐。 裴悦嗯了一声,她坐下后,向氏才带着寿王妃坐下。 寿王妃眼底黑青,即使扑了粉,也看得出没睡好。 “太子妃娘娘面色红润,可真是让人羡慕。”向氏上下打量了裴悦一眼,瞧得裴悦很是不喜欢。 “比不上蒋夫人气色好。”裴悦淡淡说完,再去看皇后,“近来天热,皇后娘娘可要好好保护身子才是,再有心事,也得先放下,您的身子骨才是最要紧的。” 皇后点头说是,“你们也是一样,可别累坏了身子。太子妃,本宫有个不情之请,如今本宫身子不好,你是太子妃,往后也要熟悉宫务,倒不如,这会让你帮着管理?” 裴悦可不想让自己受累,笑着婉拒道,“多谢皇后娘娘看重,不过宫里事务繁杂,很多东西儿媳到现在还不懂。这种大事,应当让贵妃去保持,儿媳不敢接手。” “太子妃自谦了,你是裴家女,世人都说你兰心蕙质,必定可以的。”皇后笑了下,“不过你也说得对,一时让你接手,确实容易出错。既然如此,就让苏贵妃主理,你去协助苏贵妃,也好从中学习一二。” 这一次,皇后不是询问的语气,说完后,没等裴悦回答,就让宫女去通知苏贵妃。 没办法,裴悦迫不得已接下了这份差事。 等裴悦走后,向氏对此颇为不解,“娘娘,处理宫务这种大事,您怎么可以让太子妃去呢?依依也该跟着学学,您把差事给了太子妃,外边人不是更觉得皇上看重东宫吗?” 皇后眉头轻拧,目光从向氏母女的脸上滑过,她心累地叹口气,“依依现在有她的目的,不用为此费心。” “娘娘,为您分忧,哪里算费心。您让太子妃得脸,对咱们都不好啊。皇上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突然对寿王发火,您可得想法子帮帮他?”向氏恳求道。 皇后直接放下脸来,“他是本宫亲儿子,本宫自然会帮他。你不懂就闭上你的嘴,本宫自由安排,行了,你们出去吧。” 皇后突然发火,向氏吓了一跳,不敢多言,只好带着女儿离开。 出了坤宁宫,向氏就忍不住抱怨,“你说皇后是不是病糊涂了?这么大的事,不交给你这个亲儿媳,却给了太子妃一个外人,也是奇怪。” 蒋依依心中也有不快,不过她语气还是柔柔的,“母后行事,向来都有她的安排。母亲别生气了,宫里不比家中,咱们还是先别多说了。” “知道了,用不着你来提醒。还不是你肚子不争气,要你哥哥和我帮你费心,要是你能早点剩下儿子,皇后娘娘早就把你捧在手心中。”向氏越说越心急,“我可是和你说了啊,要是你还不能快点有孕,家中就护不住你了。” 蒋依依咬紧唇瓣,眼眶微微湿润,又不是她不想生。自从小产后,王爷但她屋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她的身子本就亏了些,哪里那么容易有孕。 “哎。”向氏看女儿又红了眼,不再多说,心中还是觉得皇后让太子妃协理宫务不好,那么大的权力,如何能给太子妃呢? 事实上,裴悦也很不高兴。 明明就有寿王妃在,干嘛非要把这个事给她,装慈母吗? 东宫的人看主子黑着脸回来,梅芳几个进入殿中伺候,得知皇后的吩咐,梅芳走到主子边上,小声道,“娘娘,协理宫务不是件容易的事。宫务繁琐又复杂,好多事情,就是宫里的人也会弄错。奴婢觉得,以皇后娘娘对您的不喜,应当是想借此机会看您出错。” 裴悦了然抬眉,“你说得没错,应该是这样。不然她可没那么好心,让我协理宫务。” 一声叹气,裴悦不想协理宫务也不行了,好在有梅兰竹菊四个在,都是她母亲为她精心培养的人。 次日一早,苏贵妃宫里就来了人,让裴悦过去一趟。 裴悦带了叶竹和梅芳四个过去,这个苏贵妃,是皇上登基后才进宫的,裴悦曾在宴席见过,是个姿容婉约,说话做事都很和气的人。不过也是看着,实际如何,还是要具体接触才知道。 打了个哈欠,快到苏贵妃寝宫时,裴悦深吸一口气,才走了进去。 在她到的时候,宫中六司的人也都到了。 苏贵妃坐在上首,笑盈盈地看着裴悦,“太子妃来了就坐吧,皇后娘娘让你来协理宫务,实在是辛苦你了。不过我等能为皇后娘娘分忧,也是我们的荣幸。这些是宫中六司主要的人,今儿个,本宫带你先见见。” 裴悦看着殿内站了四五排的人,她就头大。皇后这病,怕不是装的哦。 第260章 一块用膳 从六司,再到掌灯守夜等宫女太监,一天下来,裴悦光见人了。 若不是梅芳他们用笔记下来见过的人,裴悦还真记不住那些人。 等傍晚要走时,裴悦面上已经没了什么笑容,苏贵妃还是一派和气。 “太子妃辛苦了,宫中的账本,本宫让人给你送去了一部分。最好是两日内就看完,往后本宫就得倚仗你了。”苏贵妃笑道。 “不用那么麻烦,皇后娘娘正值春秋鼎盛想来身子很快就会好,我们不过是暂时帮忙。”裴悦起身行礼。 她要出去时,有内侍进来说四皇子到了,便停下等了一会。 四皇子才十三,是苏贵妃的儿子,还没到出宫建府的年纪。 “见过母妃,还有太子妃娘娘。”四皇子和裴悦行礼后,便没有其他的话,小脸紧绷绷的,好似不欢迎裴悦来的样子。 裴悦只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四皇子的不喜,她也没打算讨好四皇子,便直接告退。 等裴悦走后,四皇子才哼哼地道,“母妃何必带着太子妃学那些东西,不过是走个过场,裴家女贪玩不爱管事,咱们又不是不知道。您自个上手去管便好,没必要多此一举。” 苏贵妃的脸上还是带着浅浅的笑容,“你呀你,怎么还是这般急躁?皇后让本宫和太子妃管理宫务,那本宫就不好自个把宫务占着。”见儿子眉心拧着,便打住不说宫务的事,“你这是从寿王府回来吧,寿王如何了?” “哎,面色憔悴,很不好看哦。”四皇子道。 “那你去看过就行,接下来还是别耽搁了读书。”苏贵妃交代道。 四皇子不解,“母妃不是向来与皇后交好,现在寿王有事,不该让儿臣多去探望吗?” “该有的礼节到了就行,寿王是被你父皇降罪,自然是要好好思过。你就别担心寿王,他有皇后护着,很快会好的。”苏贵妃不愿意再多说,让人带四皇子去更衣用膳,她今日忙了一整日,也很累了。 四皇子却不肯马上走,直到母妃放下脸来,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另一边,东宫那儿。 裴悦回到东宫后,便躺着了,碧珠端来吃食,她才起身去吃。 等李长安回来时,刚好看到裴悦用膳,便坐下一块吃。 “我今儿看到四皇子了,他好像和其他几位皇子,一块去了寿王府。”裴悦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道,“你说皇上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这才让寿王禁足?” “不管父皇知道什么,反正岭南的事已经有了结果,父皇也不会再多查了。老四几个都和寿王来往多,过去探望也是正常。”李长安和弟弟妹妹们走得都不近,小的时候会想有个小伙伴,但是后来他发现,大家都更愿意和寿王玩,他便慢慢习惯了一个人。 “之前你被罚跪,都不见得有人来探望一二。”裴悦嘟囔完,见李长安拿筷子的手顿了下,又忙改口道,“不说这个了,皇上罚了寿王,有好些人与殿下示好。这是好事,也有不好,殿下选人用人,皆要擦亮眼睛,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也可去问问我父亲。他现在致仕了,必然有时间为殿下解惑。” 裴悦怕李长安不好意思去找父亲,这才特意多提一下,他们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李长安好了,她自然也好。 “嗯,你说得对,我会放在心上的。”李长安也放下了筷子。 东宫里没其他主子,裴悦和李长安用过饭后,裴悦便去歇下来。 李长安则是去了书房,福子端来热茶,“听梅芳说,太子妃娘娘今儿个在苏贵妃那里累坏了,不过眼下累一点,往后也能用上。” “用上?”李长安抬头去看福子。 福子见主子看了过来,心里有些慌,但还是壮着胆子道,“殿下,不说裴家如何,太子妃娘娘也是个极为不错的人。您要是错过了她,往后再难找到更好的。况且,您对太子妃娘娘也……也不是全然没有情意。既然您现在和太子妃娘娘相处融洽,倒不如更进一步。你们好了,对您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福子一直就想看主子和太子妃好,就算是对太子妃,那也是跟着主子才好。不然日后和离了,再也没有更好的人家会要太子妃。两个人都一块吃了那么多苦,又何必互相推拒,一直不明确心意呢? 说完后,福子是屏息静气,等着主子骂人。 不过这次,主子却没有骂他。 李长安看着桌上的茶盏,神情有些落寞,“孤与太子妃,终究没那么容易。” 第261章 分冰闹事 皇上快要登基那几年,最需要人支持,当时的王府纳了不少的侍妾。后来登基后,也陆陆续续有新人进宫,以至于宫中的妃嫔还挺多的。 这人多了,便会有争抢。 特别是分东西的时候。 这给谁多一点,给谁少一点,按着位分去给倒是容易。但有些位分低一点,资历没那么深,却是皇上最近宠爱的,这就不好分了。 夏季宫里用冰多,裴悦想着自个只是个协助管理,当苏贵妃递来分冰的手册,裴悦看完没大问题,就同意了。 不曾想,到了第二日,余嫔就哭着找到她和苏贵妃,说欣贵人抢了她的冰。 贵人位分比嫔要低,余嫔会被抢了冰块,这是她不受宠的缘故。 余嫔在皇上还是王爷时就跟着,不过她样貌平平,诗书也都不通,所以一直不得宠。还是靠着膝下有个二公主,这才混到嫔位。 “贵妃娘娘,您说句话啊,就算欣贵人得宠又如何,那也不能目中无人啊。嫔妾好歹是嫔位,她一个贵人欺压到嫔妾的头上,岂不是要让人看笑话,说宫中没有规矩?”余嫔说完,又去看裴悦,“太子妃,你说是不是?” 按理来说是的,这个欣贵人确实太跋扈一些。 不过裴悦也没回答余嫔的话,而是让人去把欣贵人喊来,总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余嫔听到便有些不乐意了,小声嘟囔,“要是皇后娘娘管事就好了,必定不会出这般事。” 裴悦看了苏贵妃一眼,见苏贵妃没什么表情,她也懒得搭理余嫔。 这后宫里女人多了就是不好,为了一点东西争来抢去的,裴悦本来都可以回东宫睡大觉,现在不得不留在这里。 没过多久,欣贵人就来了,一身桃红水烟纱,称的面色红润又娇嫩,配她十八的年纪正好。 “见过苏贵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就连声音,也是娇滴滴的。 裴悦打眼看过去,与欣贵人的目光对上后,生怕欣贵人会点到自己,飞快地移开目光。 从欣贵人进来起,余嫔就一直恶狠狠地盯着欣贵人。 “余嫔姐姐,你为何这般凶凶地看嫔妾?”说话时,欣贵人的眼睛已经红了,薄唇轻抿,“看来都是嫔妾的错,本来是想和你借点冰,真是不知道你会这般生气。姐姐莫要生气,嫔妾待会就让人还给你。” “借?你何时说过借?”余嫔质问道。 “啊?嫔妾没有说吗?不可能啊。”欣贵人一脸无辜地去看苏贵妃,“贵妃娘娘,嫔妾当真记得是说了的。原想着嫔妾有孕,借点冰来安胎,想着余嫔姐姐是个大度的,不曾想她会那么在意,是嫔妾错了,还请贵妃娘娘责罚。” 当欣贵人说有孕时,在场的人除了裴悦,其他的都愣了下。 “欣贵人,你当真有孕了?”苏贵妃问。 余嫔也是瞪大眼睛,她并不知道这个事。 欣贵人点头说是,“昨儿个刚请太医查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和皇上说呢。这是嫔妾的第一个孩子,想来皇上会高兴的。” 本来就算欣贵人得宠,但余嫔毕竟位分高,苏贵妃说欣贵人几句,这事便过去了。现在就只能委屈余嫔了。 看着欣贵人要跪下,苏贵妃赶忙让人扶起来,“既然有孕,你应该早点和本宫说,这样何必去……去借冰。” 说话时。苏贵妃看了余嫔一眼,余嫔只能掐着自己的手背,心中暗自咒骂。 抢冰这个事,也因为欣贵人有孕而不了了之。 裴悦听得没意思,从苏贵妃宫殿离开时,步子快了一些,却被欣贵人给叫住。 “太子妃娘娘,你走得这般快,我要追不上了呢。”欣贵人笑盈盈地过来。 “欣贵人,你有何事?”裴悦问。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过来拜托太子妃娘娘能不能去和皇后娘娘说说,让我换个地方住。你看我有了身子,现在却惹余嫔姐姐不高兴,要是再住一个院子,她看到我肯定不高兴,还是换个地方好一点。”欣贵人期待地看着裴悦。 换寝宫是大事,不说裴悦没这个本事,就是有,也不会给欣贵人换。 “不好意思欣贵人,我虽然协理六宫,但苏贵妃才是主事的那个。况且皇后娘娘正病着,如果为了一些争执去找她,我想欣贵人你也不愿意打扰皇后娘娘休息的。”裴悦说完,干脆利落地说了再见,便转身走了。 欣贵人被拒绝后,面色立马放了下来。 等裴悦走远后,欣贵人便小声和宫女道,“什么人啊,本宫不过是看太子最近有些本事,才想着给她卖好,不曾想那么不给面子。真是不会下蛋的鸡,成亲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太子也就贪恋她现在的美色。等她以后人老珠黄,太子必定……” “必定什么?”李长安拐个弯就听到欣贵人在编排裴悦,他面色冷冷,刚开口,就吓欣贵人一大跳。 欣贵人心虚摇头,岔开话题道,“殿下,你这是从哪里来?” “孤从哪里来,都与你无关。但你如今有孕,还是多为你腹中孩儿积德吧。”李长安本是想去找裴悦,但苏贵妃说裴悦已经回东宫去,这才碰到了背后嚼舌根的欣贵人。 第262章 就是命好 欣贵人有孕,马上就在宫里传开了,同样的还有她恃宠生骄抢冰的事。 只不过,这样的事,让人都想不到是太子李长安捅到皇上跟前。 本来这种后妃的事,轮不到李长安去置喙。不过李长安去仁政殿时,说的是欣贵人不成体统,背后议论太子妃,这般品德,不配为妃。 当时皇上听到脸上就不好看,那欣贵人是他新宠,又有了身孕,太子却这般弹劾,还让欣贵人如何安胎? 但李长安说的又是事实,皇上只能下令禁足欣贵人,让欣贵人闭门思过。 等李长安从仁政殿离开,皇上的旨意也就传到欣贵人那里,得知皇上没有骂太子,反而要她禁足,当时就崩溃哭了起来。 但哭也不敢让人听到,不能让人知道她不满,还要假惺惺地说以后不会了, 这倒是让主位的余嫔心下舒爽,带着宫女,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起来。 而裴悦知道时,也有些惊讶。 福子过来送东西时,裴悦叫住了福子,“殿下为了帮我说话,特意去了趟仁政殿,倒也不用那么严重吧?” 那欣贵人是皇上新宠,逼着皇上处罚欣贵人,岂不是让皇上心中不舒服? 福子左右看了一眼,小小声地道,“太子妃娘娘不用太多负担,殿下此番,还是有其他缘由。” “什么理由?”裴悦追问。 福子面露为难,说他不便议论主子,让裴悦也别多问了,反正太子殿下看欣贵人也不舒服。 等福子走后,裴悦还是好奇,便让叶竹出去打听了。 次日叶竹才带了消息回来,在裴悦梳妆时,凑到裴悦耳边,“娘娘,宫里有人说欣贵人的眉眼,有些像元后。” “像吗?”裴悦看过元后的画像,再想到欣贵人的长相,好像真有一点像。不过元后的眉眼更慈祥,欣贵人则是自带跋扈,让她一眼没联想到。 若是这么说,难怪李长安要去找皇上,这是心中很不高兴了。 叶竹点头说有些像,其实不止欣贵人,皇上登基后的一些妃嫔,都有一些相似之处。现在想起来,倒是懂了一些。 “这个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裴悦眉头轻拧,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长长地叹了一声气。 从欣贵人被禁足后,宫中便平静许多。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裴悦跟在苏贵妃后边,虽说很多事能躲则躲,但也把宫中事务给了解个大部分。 这日听说皇后身体转好,裴悦跟着苏贵妃一块去请安。 她们到的时候,看到欣贵人也在,裴悦不由多看两眼。 在裴悦坐下时,皇后才解释道,“欣贵人已经禁足一个月,本宫看她实在可怜,这才求了皇上让她出来。毕竟她怀了龙胎,得好好养着才是。你们没有意见吧?” 皇后都开口了,裴悦哪里有,只能跟着苏贵妃说没有。 这时有宫女端来药,欣贵人立马起身去接着,“皇后娘娘,嫔妾伺候您喝药。” “不用麻烦你,你还有身子呢,让下人来就行。”皇后体贴地柔声道。 “那就让太子妃来吧,她是小辈,也没身孕。”说着,欣贵人就把药碗递给裴悦。 裴悦不动声色地接了过去,走到床沿后蹲下,“欣贵人说得是,我是该多伺候皇后娘娘。不过欣贵人刚能出来,还是悠着点,你现在是双身子,鞍前马后的事交给其他人就好,可别坏了皇后娘娘对你的看重呀。” 裴悦说完,就转头给皇后喂药。 她就没怎么干过这个活,更做不到体贴地吹两下,皇后吃着有些烫嘴,但她又不好开口,只能说不吃了。 “您还是喝完吧,这样身子才能早点好。没有您操持宫务,我这个做小辈的,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裴悦劝道。 皇后看了眼边上的宫女,宫女立马会意,她从太子妃手中拿过药碗,说去加点糖。 裴悦这才得以起身,坐下听他们说了几句话,皇后便说累了,裴悦这才得以脱身。 出了坤宁宫后,裴悦独自往东宫去。 欣贵人和苏贵妃一同回去,吃了一次教训,再要开口时,欣贵人是再三思索,才开口道,“这些日子,真是累坏了贵妃娘娘。” 苏贵妃抿唇笑笑,没有接话。 欣贵人继续道,“出身高门就是命好啊,说话做事都有底气,这是我们比不了的。” “欣贵人慎言,你现在是皇上的妃嫔,这是别人都享受不到的福分,你的福气已经够大了。”苏贵妃看到前面岔路口,“本宫要去宝华殿为皇后娘娘祈福,就不和欣贵人一道了,你一路小心。” 欣贵人看着苏贵妃的背影,气得跺脚,“一群没眼力的东西,给机会讨好本宫都不接着,等本宫生下皇子,且看他们还如何得意!” “是啊娘娘,皇后娘娘说了,后宫已经许久没孩子出生,您若是一举得男,皇上肯定会高兴的。” “那是自然,本宫找人算过了,一定会生儿子的。还是皇后娘娘有远见,等本宫升了位份,第一个处理的就是该死的余嫔!”欣贵人咬牙说完,才带着宫女们离开。殊不知隔墙有耳,又被人听了去。 第263章 挑拨离间 寿王的病不见好,皇后的也是一样。 人生第一次,裴悦希望皇后快点好起来。 可太医帮皇后诊治了一个多月,也不见皇后有效果,这日裴悦从宫里回来,恰逢李长安也回来,便把李长安叫到自个的寝宫。 坐下后,裴悦就直接问,“殿下,您说皇后这病要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等寿王禁足结束,她才会好?” “有可能。”李长安看裴悦说话时一直在捏胳膊,问,“宫务繁忙,累着你了?” “可不是么!”说到这个,裴悦就有一肚子的话想吐槽,“还好殿下不爱近女色,若是这东宫里也有那么多女人,我可要头疼死了。从欣贵人出来后,宫里的事又多了。她是日日都去给皇后请安,然后日日要这个要那个。有些东西,根本不是她一个贵人能用的,不给就不高兴,算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在娇纵行事。殿下可是不知道,如今宫里对她是怨声载道,全都盼着她能摔个跟头。” 就是苏贵妃,也被为难了好几次。 说着,裴悦长长地叹息一声,“皇后这病再不好,我可就真要累瘦了。” 听到这话,李长安默默思索片刻。 出了裴悦寝宫后,李长安把福子叫到跟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没过几日,宫中就传起流言,说皇后是心病,才拖着一直好不了。 至于什么心病,大家都能想到是为了寿王。不过有人猜是寿王被禁足,也有人想着是皇后觉得寿王夺嫡没希望,更有人说皇后是嫉妒太子变好。 如今寿王被禁足,但太子是慢慢在朝堂上有了脸面。从前大部分人都觉得太子是个无能的,但最近这些日子,寿王没了动静,大家也更关注太子,发觉太子倒也不是万事不行,只是做事更为认真, 渐渐的,朝臣们对太子的印象也在改变。 而宫中传起皇后心病的流言,裴悦听到时,还是在苏贵妃那里,欣贵人来请安时说的。 “也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这般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自然是希望太子殿下和寿王都好,哪会分什么彼此啊。每回嫔妾去坤宁宫,皇后娘娘都要问到太子殿下的近况,比寿王还要关心呢。”欣贵人说完,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但她嫌弃茶有些涩,马上“呸”了一声,“贵妃娘娘,您这里的茶也太差了一点。嫔妾刚得了一些今年的雨前龙井,待会嫔妾回去后,就让人给您送一点过来。” 送?裴悦听到这话,只觉得欣贵人没脑子。苏贵妃可是贵妃,品级比欣贵人高了不知多少,欣贵人却说自个的茶比苏贵妃的要好,这是想显摆呢,还是想打苏贵妃脸面? 裴悦悄无声息地转头看了眼苏贵妃,只见苏贵妃还是和寻常一样温柔笑着,不由心生佩服。 “不用了,既然是皇上赏赐给你的,你就留着吧。本宫这里,用不上那么好的茶。”苏贵妃抬手看看镯子,“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都退下吧。” 欣贵人张嘴还想多说,但裴悦已经站起来告辞了。 裴悦出了殿门,怕被欣贵人追上,走得飞快。 等她到一个拐角处时,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夏思雨。如今夏思雨是贺皓未婚妻,便是自家人,裴悦便停下等她。 “见过太子妃娘娘。”夏思雨柔声问安,说到自己刚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我瞧着皇后娘娘好像好了一点。” “那就好。”裴悦笑着道,心想传流言的人真厉害,知道皇后最要名声和面子,传了这样的流言,皇后不想好,那也得好,“既然遇到,思雨妹妹不如跟我去东宫坐坐吧?” “好呀,正好我回去也没事。”夏思雨笑道。 这边裴悦带着夏思雨回东宫,坤宁宫那里,欣贵人刚刚到。 看到皇后坐在软榻上,欣贵人不由上前恭贺,“娘娘今儿个气色好了许多,身上舒爽不少了吧?” “是好了许多,辛苦你有了身子还日日来看本宫,也不怕过了病气去?”皇后目露心疼。 “不怕,伺候皇后娘娘是嫔妾的职责。嫔妾可不像有些人,光会和别人说说笑笑,却从不亲近长辈。”欣贵人意味深长地道。 见皇后看过来,没等皇后开口问,欣贵人就先道,“嫔妾方才过来时,看到太子妃娘娘和夏姑娘一块走了,她们倒是亲密。当初若是没有皇上赐婚,太子妃多半要嫁给贺世子,也不知道那夏姑娘为何不膈应?” “不许多言!”皇后突然沉下脸,吓的欣贵人忙捂住嘴。 欣贵人没想到皇后会生气,心里突突的,头一次见皇后这样,有些害怕了。 不过皇后很快就缓和语气,“你年纪轻,在宫里的日子还长着呢,说话要谨慎,知道吗?” 欣贵人忙点头说知道。 “知道就别再犯了,这样没发生过的事,万万不可多言,免得影响太子妃的名声。”皇后一副忧心模样,“太子妃出生高贵,有些时候确实高傲一些,但她本性是好的。等你腹中孩儿出生,还得仰仗太子呢,你得与太子妃打好关系才是。本宫这里心意到就行,但本宫年岁大了,说起来,你与太子妃倒是差不多岁数。” 欣贵人愣愣地说是,“可是皇后娘娘,太子妃从不与嫔妾多说话,嫔妾也找不到机会和她好啊。” “那就多找找,哪有拒绝给笑脸的人,方才的话切记不要再多说了。”皇后语重心长地说完,拉住欣贵人的手,“本宫希望你们都好好的,知道吗?” “嗯,嫔妾明白了。”欣贵人道。 第264章 一尸两命 裴悦最近有些心烦,本来她就看欣贵人不顺眼,本着眼不见为净就好,但最近欣贵人却频频到东宫来。 一次两次推托过去倒是好,但是次数多了,总不能再推。 这日裴悦正打算出门时,就被欣贵人碰了个正着,便躲不过去了,只好请欣贵人进殿中坐。 “前几日来,太子妃娘娘总是没空,我本来还想着是不是你不喜欢我,现在看来,其实就是你太忙了。”欣贵人说话时,特意看了眼裴悦。 裴悦坐着没动,也没多言语,只是静静地给了欣贵人一个眼神。 到这里,欣贵人有些坐不住了。怎么说她也是得宠的妃嫔,太子妃却还是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热脸贴冷屁股,真是让她火大。 要不是皇后娘娘,她才不会过来。 “太子妃娘娘看着气色红润,听闻太子殿下已经有好久没去你屋里了,是吗?”欣贵人问。 “欣贵人问这个,有事吗?”裴悦问。 欣贵人笑了笑,“就是想关心下太子妃娘娘,你与太子成亲许久,如今东宫只有你一个人。如果还不能为太子殿下诞下子嗣,外边人指不定要怎么说你善妒,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应该在别人说我时,直接打一耳光呢。”裴悦看到欣贵人摸了摸肚子,便知道欣贵人不是真好心。 欣贵人说不过裴悦,起身就要走,不管皇后娘娘怎么说,她和太子妃就是合不来。 裴悦巴不得欣贵人要走,便让叶竹送欣贵人出去,她自个就不动了。 等欣贵人走后,碧珠端着茶来,嫌弃道,“小门小户出身的妃嫔,就是上不了台面。仗着皇上的宠爱就这般嚣张,等她孩子落地,多的是人要收拾她。” “恐怕不用等她生完孩子了。”裴悦道,“自从禁足解除后,欣贵人便日日去坤宁宫,眼中并没有余嫔那个主位。余嫔如果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也就不会因为抢冰的事闹到我和苏贵妃的跟前。欣贵人这样的女人,活不了太久。” 裴悦刚说完,李长安就从外边进来。 见李长安看着自己,裴悦解释说欣贵人来过一趟。 “欣贵人,她来做什么?”李长安不解。 “我也不知她来做什么,坐下说了两句没头没尾的话,被我给气走了。”裴悦叹气道,“这后宅院里的女人多了就是麻烦,总有几个蠢货,以为自己很聪明。” 李长安听裴悦骂得直接,不由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欣贵人了,不过你放心,过不了几日,皇后的病就会好了。” 听到这话,裴悦的眼珠转了转,上身坐直了一点,“殿下,难不成那些流言是你传的?” 李长安微微颔首,目光往边上移了点,“是我。” “你可真是太棒了!”裴悦不假思索地夸赞道,“我就说宫里怎么突然会有流言,原来是你让人传的。这么一来,皇后就不敢再病着了。之前我就说嘛,皇后很可能是装的。” 听到裴悦夸自己,李长安的薄唇微微上扬,两手负背,视线如秋水般和煦,“嗯,皇后是装的。” 想到自个马上就不要管理宫务,裴悦是太开心了,看李长安也顺眼不少,“殿下今晚过来用膳吧,这些日子你太忙了,都不曾过来用膳。我让碧珠去准备一些饭菜,你看可好?” “好啊。”李长安没有拒绝,他走到软榻边上,拿了本书,说用膳前,先看一会。 裴悦没有意见,她在李长安跟前,已经慢慢自在了。 李长安看书,裴悦看画本子,画面倒是和谐得很。 到了用膳时间,裴悦立马放下画本,招呼李长安一块去用膳。 但他们刚坐下,小禄子就急匆匆进来,说欣贵人那里出事了,皇后让裴悦快些过去一趟。 裴悦看着桌上饭菜,夹了一块藕夹,咬下一口,起身问,“好端端的,怎么出事了?” “回娘娘,奴才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禄子道。 裴悦吃完藕夹,让人快些准备,皇后都开口了。只能过去一趟。 “我与你一起。”李长安跟上裴悦。 等他们到欣贵人住所,里边静得可怕,余嫔跪在院子中,眼眶通红,却不敢苦出声来。 裴悦看了眼余嫔,瞧见苏贵妃从屋里走出来,忙过去问怎么了。 苏贵妃回头望了眼屋里,拉着裴悦到一边,压着嗓子道,“欣贵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孩子掉了,她也大出血。一尸两命,刚刚才咽气。皇上大发雷霆,正把伺候的人都带下去审问。待会你们进去,可要谨慎一些,莫说错话了。” 第265章 禁足查案 “一尸两命?她从东宫走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就一尸两命?”裴悦不解。 没等苏贵妃说完,殿中就来人叫裴悦他们进去。 等进去时,皇后正红着眼眶劝皇上喝口茶。 “喝什么喝?”皇上瞪了皇后一眼,听到太子和太子妃行礼,没好气道,“太子妃,欣贵人去东宫时,与你说什么了?” “并没说什么,不过都是一些闲聊。”裴悦道。 “闲聊的话,你要害死她?”皇上话音刚落,裴悦就跪下了。 她不知道皇上问这个话是什么意思,愣愣抬头,看到皇上眼中的愤怒,忙解释,“皇上,儿媳真不懂您的意思。儿媳与欣贵人向来没有冤仇,何必要害死她?” 就是要害,那也得挑个其他时间,哪里会蠢到欣贵人刚到东宫,她就害人。 但皇上却没接她的话,而是让喜公公把人带进来。 没过多久,就进来一个宫女。裴悦看了一眼,认出是东宫的洒扫宫女莺莺。 而莺莺进来后,立马跪下,小心翼翼地看了裴悦一眼,再给皇上和皇后磕头。 皇后犹豫道,“皇上,这个莺莺的话,也不见得可信,您何必……” “你别说话,慈母多败儿!”皇上凶了一句,皇后立马闭嘴,“莺莺,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莺莺颤巍巍地道,“奴婢亲耳听到太子妃娘娘和宫女说……说欣贵人嚣张跋扈,她不喜欢欣贵人,希望欣贵人不能活着生下孩子。” 一听这话,裴悦握紧拳头,类似的话她确实说过,但她说的是“觉得”,并不是“希望”,这两个词不一样,听着意思就不对了。 “太子妃,你讨厌欣贵人,所以才要害她的孩子?”皇上冷冷地看着裴悦。 李长安说不可能的,“父皇,太子妃和欣贵人只是……” “你住嘴!朕问的是太子妃,并不是你。”皇上打断李长安的话,看着裴悦,等她的回答。 裴悦看了眼莺莺,再去看皇后,咬牙道,“我确实不喜欢欣贵人,但没必要害她的孩子。讨厌的人多了去,我也不可能全部去害死。皇上,您若是不信,那就派人去查查。欣贵人吃了什么,我今日又给她吃了什么,大可以查个清楚。” 这个冤屈,她不受。 “好,好一个太子妃,那就查!”皇上起身下令,“告诉镇府司,让他们立马来查清楚,朕倒是要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宫里为非作歹!” 查案期间,裴悦被禁足东宫。 裴悦心中是不服的,明明也没证据说明是她做的,就凭莺莺几句话,如何确认是她? 回到东宫时,想到这个事就憋屈。 让她没想到的是,镇府司的人,竟然真的在她屋里搜到红花。而欣贵人,便是误食红花,这才小产大出血,以至于一尸两命。 而裴悦记得,她的屋里没有红花才是。 她的屋里,都是梅芳几个在打理,一般人都进不来,更别说给她栽赃。 突然,裴悦想到了皇后。 这宫里,要说本事最大的,除了皇上,便是掌权多年的皇后了。 而且寿王被禁足,皇后本就记恨这个事,欣贵人又刚好成了皇后的棋子。 想到这一点,裴悦想让叶竹去找父亲,但门口的侍卫却不让她出去。 “太子妃娘娘,您现在还不能出去。您的那些侍女内侍,也全交给镇府司审问,您就先待在屋里吧。”侍卫道。 见出不去,裴悦只能退回屋里,焦急地抓头发。 “娘娘,您别急,宫里出那么大的事,老爷夫人肯定会知道的。太子殿下也去查了,必定不会让您蒙受不白之冤。”碧珠过来安抚。 但她话音刚落,就进来几个嬷嬷,说要带走碧珠去审问。 “为何连碧珠也要带走?”裴悦问。 嬷嬷道,“碧珠是娘娘心腹,自然是要带去审问的。若娘娘是清白的,自然会平安回来。娘娘拦着不许,若不是要镇府司那些男人来抓人吧?” 说着,那个嬷嬷身后就冲出几个人,把碧珠给按住带走。 屋里只剩下裴悦一个人,她看着偌大的屋子,心中无助又失望,失望老天爷为何给她安排了这一场。 而这一日,不仅是碧珠,被带走的叶竹和梅芳等人,都没回来。父亲母亲也没来,裴悦绝望地坐在床边的脚蹬上,看着月亮至天明。 次日天刚蒙蒙亮,裴悦才听到沉沉的一声开门,她寻声望去,看到是母亲进来,裴悦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想立刻冲向母亲,但两腿发麻,起身的时候踉跄摔倒,胳膊猛地砸向地面,疼到她瞬间头皮紧绷,差点咬到舌头。 第266章 天翻地覆 “悦儿!”裴夫人小跑过来,搂住了悦儿,“你这孩子,是不是一晚没睡?” 裴悦摇头哽咽说不出来话,看到母亲才有了安全感。 裴夫人扶着裴悦坐了起来,给裴悦倒了一杯水,“皇上让镇府司查案,你父亲以前在镇府司任职过。那里的人,会给你父亲一些面子,并不会严刑拷打叶竹他们。” 听到这话,裴悦才稍稍松一口气,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后,迫不及待地问,“那他们查得怎么样?太子呢?是他去找的你们吗?” “确实是太子殿下派人去裴府说的。”说到太子,裴夫人目露难色。 裴悦看母亲顿住,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追问怎么了。 裴夫人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后,把裴悦拉到屏风后,再压着嗓子道,“镇府司现在查不出什么,欣贵人的事,一时半会不会有个决断。过去几个月,从太子回到京都后,皇上颇为重用太子,我与你父亲都以为太子要得势了。” “结果呢?”裴悦问。 “哎。”一声叹气,裴夫人再道,“太子得势,皇后和寿王也能感受得到。皇后装病,让你协理宫务,可不止是给你下欣贵人的圈套,还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没有精力去管其他事。寿王装病,则是暗中蛰伏,和皇后一起给太子和赵家做了个局。” 赵家是太子母家,但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没能借着太子的光有所作为。一个是太子之前无权,还一个是赵家没有出色的人。 但人嘛,总会想要往上爬,赵家也不例外。 前些日子,太子往赵家所在的州县附近拨了一笔钱,这笔钱款数不大,原本是当地县令以修缮城墙要的钱。但是有人查到,其实是赵家人让县令上的折子。 这个事前两日才传到李长安那,得知是赵家人办事,李长安也很为难。在他还没下决断时,反而在昨日被弹劾。 一时间,好多事都涌出来,马上又有人说太子做了假账,等账本承到皇上跟前,皇上昨晚气血攻心,晕厥过去。 在裴悦被关的一晚上,发生了好些事。 “太子得势,最害怕的就是寿王和皇后。”裴夫人分析道,“他们努力了那么多年,要是不能上位,等太子登基后,必定不会放过他们。这次太子从岭南回来,让他们害怕了。特别是寿王在仁政殿外跪了一晚上,还被禁足思过,这才让他们下了狠心。” 裴悦听得愣愣的,“所以太子现在,也被关了起来?” 和李长安相处那么久,李长安鲜少和她说那些朝堂上的事。而且母亲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皇后他们精心安排的。 她被派去协理宫务,而李长安好不容易掌权,必然重视手中的权力,注意力自然也就都在公务上。 把他们两个的精力都分出去,再一同打压,这才是皇后的厉害。 而且他们出手,快又狠。先是给裴悦安一个罪名,她便失了德,这会还不能出门。若是她硬闯出去,更合皇后心意,一个忤逆的罪名安下来,裴悦便要完蛋。 李长安现在是背了多个罪名,等皇上醒来,若是这些罪名都有证据,便要废太子了。 “悦儿。”裴夫人唤了几声,才把女儿唤回神,她把女儿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地道,“你父亲让你做个准备,这次太子的事,并不是那么好脱身的。” “太……太子会被废吗?裴家不能帮帮他吗?”裴悦问。 在这一刻,裴悦是不想看李长安出事的。 想到李长安可能被废,她心里揪揪地疼,觉得李长安这辈子太不容易了。 “裴家自然会出手帮太子,但皇后和寿王这次是谋划许久,就算澄清了一个罪名,皇后他们也准备了其他说辞。你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你拿出证据就有用,还有流言可畏。”裴夫人语重心长地道,“而且你父亲也不可能垫上整个裴家去帮太子,你父亲是裴家家主,他也得为裴家考虑。” “我明白了。”裴悦听懂了,她深吸一口气,“母亲放心,我不会轻易倒下的,我是裴家的女儿。欣贵人的事,我左思右想都不对劲,我屋里的活都是陪嫁的几个人做,也一直有人盯着。” 顿了下,裴悦也小声一些,“我觉得,屋里的红花,很可能是镇府司的人放的。” 皇上让镇府司来查,便有不严查的意思。 但皇后对皇上的心思有了防范,很可能猜到皇上会有这一招,便在镇府司安排了细作。 在皇上下旨派镇府司查案时,更加验证了皇后的猜测,皇后这才动用全力对付太子。 “既然如此,那叶竹他们……”裴悦不敢想象,突然抓紧母亲的手,“母亲,您派人去打探一下,叶竹他们服侍我一场,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不能让他们在这会没了性命!” “我明白,待会我就派人去大厅。我过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万事都有裴家在,不会让你有事。”裴夫人道。 裴悦不舍地送别母亲,等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便拿来纸笔,把现在知道的,都画出来。 从莺莺到欣贵人,还有李长安的事,裴悦全部写了出来。 看着桌上的图和字,裴悦陷入沉思中。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有人开门。 裴悦走出里间,刚迈过门槛,就看到几个嬷嬷抬着碧珠进来。 碧珠面色苍白,十根手指血淋淋的,衣裳也破出几道血痕,看到裴悦时,惨白的唇瓣抑制不住地颤抖,沙哑的喉咙艰难地吐出“娘娘”两个字。 第267章 热水易凉 裴悦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母亲不是说镇府司的人不会下死手么,为何碧珠这般被抬回来? 她与碧珠一同长大,自是感情深厚,现在看到碧珠这般,心如刀绞。 “人给太子妃娘娘带来了,奴婢们就先退下了。”一个胖点的崔嬷嬷道,“皇后娘娘说这丫头嘴硬,是个忠心的,既然她不肯说,就让她与您一块关着。等日后水落石出了,再让你们一块出去。” 皇后? 碧珠没被带去镇府司? 裴悦拦住两个嬷嬷,“你们说,是皇后让你们带碧珠去审问?”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崔嬷嬷反问裴悦,“如今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皇后娘娘是一宫之主,您犯了事,她自然该查。” “我犯了什么事?你说清楚一点?皇上既没降罪,也没下处罚,你们关我就算了,真当我是没名没姓,任由欺负的人吗?”裴悦抓住崔嬷嬷的胳膊,一字一句地咬牙道,“我既然还没受罚,那就还是太子妃,你个下人,嘲讽我是泥菩萨,且看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裴悦满身怒火,压得崔嬷嬷哑口。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叫个太医来!”裴悦甩开崔嬷嬷,俯身去看碧珠。 碧珠唇角止不住地颤抖,她再没力气说话,只能无声地落下两行泪水。 屋内静了片刻,裴悦看崔嬷嬷两人没有动,怒吼一声,“你们再不去,到时候我必定让我父亲母亲去问问皇后,看看她是怎么当这个慈母的?” 慈母两个字,裴悦咬字格外重。 到了这一刻,也没必要和皇后讲究什么情面。 从前是她不在意这宫里的一切,但不代表她没有地位。她是太子妃,既然还没被废,那就是这东宫里尊贵的主子。 崔嬷嬷两个互相看了一眼,害怕坏了主子的事,便急忙忙回去问了皇后娘娘的意思。 “她要请太医,就让她请吧。若是连这个都拦着不许,岂不是要说本宫无情冷漠?”皇后淡淡说完,等崔嬷嬷他们走后,才看向下首坐的向氏,“嫂嫂也回去吧,方才本宫与你说的,都记得了吧?” “记得了,最近这些日子,我们一定谨慎再谨慎,绝对不会犯错。”向氏保证道。 皇后不放心自个的娘家,这才特意叫来了向氏叮嘱,看向氏小心翼翼地且过来,她语气放软一些,“本宫和哥哥他们费心那么久,就等这一刻了,嫂嫂不要怪本宫说话冷。日后寿王成大事,咱们想如何都行。” “明白,都明白的,娘娘良苦用心,我们都是感恩的。”向氏起身行礼,今儿在坤宁宫坐了一会,她的身上已经出了好些汗。 等向氏走后,皇后才端起茶盏,悠哉悠哉地抿了一小口,再起身让人去仁政殿。 与此同时的仁政殿外,张槐安刚从里面出来,便有一群大臣围了过来。 “张大人,皇上怎么样了?” “刚醒来一回,现在需要休息。”张槐安道,“大家伙都先回去吧,让皇上好好休息一下,咱们再来。” 听到皇上醒了,众人都松一口气。 眼下的时局太乱,从太子妃到太子,都是要人命的事,若没有皇上醒来主持大局,晋朝的天下便要乱了。 在他们刚走时,皇后便带着人到了。 她刚进仁政殿,喜公公就过来道,“皇后娘娘,皇上刚喝了药睡下。” “嗯,本宫不吵醒他。”皇后说话时,步子也轻了不少。 走到床沿,皇后坐下后,让喜公公去端点热水来。 她看着皇上,不一会儿眼睛就红了,一只手搭在皇上的手背上,轻轻地抚摸着,“陛下,您可不能有事啊。他们说的那些事,本宫一件都不信。太子那么老实乖巧的一个人,如何能做得出那些事?” “哎。”一声叹息后,皇后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还有太子妃吧,她往日虽说……不说这些的话,总之她平日里也是个好的,本宫不信他们会做那些事。皇上,您快些醒来吧,这些事都等您来做主啊。” 在皇后说到这里时,喜公公也端着热水来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皇后亲手去拧面巾,但手指刚放入水中,就立即拿了出来。 “嘶!”皇后皱眉低吟一句。 喜公公忙跪下请罪,“皇后娘娘恕罪,是奴才没把控好水温,害您烫到了,奴才这就去换过的。” “不必麻烦,喜公公起来吧。”皇后语气平和,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这热水是烫了一点,不过放一会就会凉了,就和人一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说不准能一直走运。喜公公,你是皇上跟前的老人了,好像伺候了三十几年?” “回皇后娘娘,是的。”喜公公道。 “这些年,辛苦你了。”皇后说着,又伸手试了试水温,这次把整个手掌都放下去,“你瞧,才说一会话的功夫,水就凉了好些。” 说着,皇后拧干面巾,再走到床边,帮皇上擦拭身子。 第268章 他好后悔 天牢,听书被吊在绳索上,已经一晚上了。 眼神迷离间,看到来了一个人,瞧不清楚是谁,但能听到是寿王的声音。 寿王这会不是被禁足吗? 听书努力睁眼,却被一道汗水迷了眼睛。 “你们还是没问出话来吗?”寿王问狱卒。 “回王爷,这小子骨头硬,您看他胸前衣裳都被烫成那样了,却是一个字都不肯说。”狱卒上前道,“天牢里潮湿肮脏,不是王爷能待的地方,您先回吧,若是有消息,小的们必定会来与您说。” “算了,别审了,反正太子已经招供,听书认不认都没关系。本王原想着给他一条活路,不曾想是个不识趣的。”寿王说着摇摇头,有些惋惜的意思。 听书猛然抬头,朝着寿王的方向,“你说什么?我家殿下从没做下的事,如何会认?” “哟,是个会说话的啊?”寿王抬眉笑了下,给狱卒们使了个眼色,“既然会说话,你们就好生伺候着,本王先走了。” 狱卒们纷纷点头,先送寿王出天牢。 这边寿王从天牢离开后,转身进宫去,宗人府那里,李长安靠窗坐了一晚上。 直到贺皓提了吃食来,李长安才动了下。 贺皓一只手提着两个食盒,放下后,再一一把吃的拿出来,一边道,“姨夫现在没有官职,不好进宗人府看您。本来想让裴霖过来,但我想着,裴霖就是一小孩,还是我来比较靠谱一些。殿下先吃点东西吧,你要是不吃,身子就要坏了。” 李长安看了眼满桌的饭菜,不由笑了,“孤是来宗人府,又不是没有吃喝。” “这不是怕你不敢吃他们的嘛。吃乃人生大事,只有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干活。”贺皓说着坐在李长安对面,再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姨夫给你的,看完就烧了。” 李长安接过信封,打开看了起来。 “姨夫说,赵家的事不算大,户部的亏空才是大事。”贺皓抓了把花生米,一边吃,一边转述,“殿下如今是四面楚歌,皇后这人,明显要比蒋元亮和寿王都厉害。在得知岭南的事时,就开始谋划现在的事。这次你得咽下一些委屈,只要等皇上好了,您的事,便能解决大半。” “为何要等父皇醒来?”李长安不解。 贺皓也不理解,但他都记着姨夫的话,“姨夫说,皇上不会轻易废了您,在皇上心中,您还是有比较重的分量。从让镇府司去查欣贵人的事,也能看出皇上是不愿意多查,本想着做给其他人看,但没想到镇府司出了皇后的人,被皇后提前预判到了。” “分量?父皇看重孤?哈哈!这是真的吗?”李长安冷冷抬头,抬手随意擦了下眼角,“他要真看重孤,也不至于这些年,害得孤受尽冷眼和嘲讽!” 贺皓见太子发怒,手中的花生米抖了下,哗啦啦地落了满地。 他忙捂住耳朵,“殿下,这样的话,您快别和我说,我可不敢听啊。”大逆不道,要砍头的诶。 李长安看贺皓这样,刚来的一点伤感,又弯唇笑了,“贺皓,你那么怕,干嘛还来宗人府?你给孤送吃的,就不怕被寿王记恨了?” “这倒是……还好吧。”贺皓撇撇嘴,要不是为了悦儿,他还真不会来。 贺皓觉得经过岭南的事,他是长大了的,也看清身上的担子,他要做个男子汉。 看贺皓还是侧着对自己,李长安起身走到书桌旁。 贺皓看李长安在写字,以为是要给姨夫的,保证道,“殿下,您要写什么就尽管写,我一定会转交给姨夫的。” “不是给岳父的,是要你……转交给裴悦。”李长安写完后,把信纸叠好,再递给贺皓,“这是一份和离书,此次皇后与寿王,都是冲着孤来。孤既没本事护住自己,更没本事护着裴悦。你把这个交给裴悦,我岳父会帮她查明欣贵人的事,不会让她有事的。” “和……和离?”贺皓愣住,不敢伸手去接,“殿下,姨夫在信中写了什么啊?” 天家的婚事,可不是说和离就能和离,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现在和离,没了裴家这个靠山,太子更难翻身。 贺皓越发看不明白了,只恨自己的小脑袋瓜运转不过其他人,但太子好似不愿意多言,把和离书塞到他手中,就转身走了。 拿着烫手的和离书,贺皓脑袋一片空白,走出宗人府时,还是心虚得厉害。 早知道,还是让裴霖来好了。 他好后悔。 第269章 打狗看人 贺皓从宗人府离开后,思来想去也拿不出主意,便带着太子写的和离书去了裴府。 裴阙夫妇看到和离书时,皆是沉默。 “殿下没再多说其他吗?”裴阙问。 “就说不信皇上。”贺皓压着嗓子,“还说他连自个都护不住,更护不住裴悦,让你们专心帮裴悦就好。他的事太难了,他会自个想法子。” 裴夫人朝裴阙看去,手中的帕子微微拧紧,“太子这是……哎。” 裴阙抬眉道,“太子有此心,算是我们裴家欠他一份情。赵家人虽蠢了一点,但不至于全族皆死,太子不是个蠢笨的人,赵家那里,我会派人打点查案。” 顿了下,又看向手中的和离书,裴阙让贺皓走近一点,“你送去给裴悦吧。” 贺皓愣了下,两手交叉放到后背,快速摇头后,问,“干嘛让我去啊?这次让裴霖去吧!” 要是传好话,他二话不说就去了,但是拿着和离书去找裴悦,他怕裴悦在他跟前哭嘞。 裴夫人起身把和离书从裴阙手中,放到贺皓手上,“东宫不是宗人府,一般人进不去,霖儿年纪小,做事不如你稳妥。你去给悦儿送吧,如今悦儿被关,门口的侍卫看到霖儿不会给面,但你就不同了。” 贺皓愣愣地想了下,觉得好像很有道理,这才接过和离书去东宫。 等贺皓走后,裴夫人才长声叹气,“你何必再哄贺皓去呢?” “霖儿看到他姐姐那样,怕会忍不住脾气。眼下悦儿和太子处境都不好,霖儿再闹一下,皇后又能抓到把柄。”贺皓就不同了,贺皓怂怂的,而且贺皓没什么主意,办事都听裴悦的。 “这事你倒是精明,那个莺莺的事,你可查到了?”裴夫人坐下后,叹息一声。 欣贵人的案子,人证是莺莺,物证是那些搜出来的红花。 镇府司里谁被皇后买通,裴阙已经查到了,现在已经派人去审问。 至于那个莺莺,必然也是有把柄落在皇后手中,不过宫里生活的人,都知道权势的厉害。不能指望莺莺招出皇后,但查清楚莺莺的事,让她改口就行。 “已经派人在查了,这个莺莺爹娘皆过世,只剩下一个弟弟在外边独自生活。我已经派人去找,夫人放心,我必定不会让悦儿有事。”裴阙保证道。 东宫里,裴悦是还没什么事,但她看着太医给碧珠包扎时,眼眶湿润后便转过头。 她心里难受得厉害,碧珠会有此难,也是受她牵连。 等太医包扎完后,裴悦才走到床沿,让碧珠先睡一下。 碧珠摇摇头,十根手指钻心一般地疼,她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崔嬷嬷等人对她用刑的样子。 “娘娘还是自个休息吧。”崔嬷嬷站在一旁,“碧珠这样啊,是不能睡的了。您呀,好好休息吧,若是有什么消息,奴婢们会再来的。” 话音刚落,外边传来说话声。 裴悦听到是贺皓的,瞪了崔嬷嬷一眼,就往外走去。 “诶,太子妃的寝宫,怎么可以让外男随意进来?”崔嬷嬷也听出是贺世子说话,追着太子妃出去,见太子妃打开门,伸手按住太子妃的手。 但不等崔嬷嬷再开口,裴悦反手就是一耳光。 “啪!” 非常清脆响亮的一声。 所有人都惊住了,齐齐往裴悦和崔嬷嬷这边看来。 “崔嬷嬷,你虽是皇后的人,但你也只是一个奴婢。我还是晋朝的太子妃,我做人做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更由不得你来碰我的身子?”裴悦眉头紧皱,“你这般不敬我,就是坤宁宫教出来的奴婢吗?” “奴婢……”崔嬷嬷被打懵了,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太子妃这一巴掌可不仅仅是打在她脸上,也是打在皇后脸上,还是当着这么多人。 但裴悦先开口质问坤宁宫的规矩,崔嬷嬷哑口的瞬间,也就弱了气势。 “太子妃娘娘,奴婢纵然有错,您也不该动手啊,奴婢可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您这般质疑坤宁宫的规矩,难道是说皇后娘娘没有规矩?”崔嬷嬷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她也不甘示弱,反正太子妃和太子都是快要死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裴悦冷笑道,“我可没说皇后娘娘没有规矩,我是说你欺上瞒下,对我无礼。”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院子里的人,加大音量道,“大家伙都看到的,崔嬷嬷一个奴婢,竟然连我都敢推搡。既然她拿出皇后娘娘来说事,我边跪在这里给皇后娘娘请罪,直到皇后娘娘谅解我。” 说着,裴悦就跪下了。 她心里憋了一口气,一直撒不出来,崔嬷嬷抓她那一下正好。 既然皇后办事嚣张,她也不必给脸面,看谁下不来台。 跪下后,裴悦给台阶下的贺皓使了个眼色,贺皓当即放下脸冲着崔嬷嬷发怒道,“好你个粗鄙贱人,都欺负到主子头上了。不行,我要去见皇后娘娘,让大家伙看看,你是如何行事。” 不等崔嬷嬷追出来,贺皓就一溜烟跑了。他和裴悦打小一块长大,只要裴悦一个眼神,就能知道裴悦想干嘛。 虽然不懂裴悦为何要这样闹,但裴悦说什么,他去做就好,反正他都听裴悦的。 第270章 令人怜爱 贺皓在岭南时瘦了一些,跑得也快了。 他一路疾走去坤宁宫,到的时候,正好有一群宗妇跟随宗室进宫看望皇上。 听说有好些宗妇在坤宁宫里,贺皓也不等人让他进去,就跪在台阶下,让皇后娘娘救命。 殿中的人听到贺皓的话,纷纷好奇,皇后让人去请贺皓进来,但贺皓却不肯起来,只好带着人走出大殿。 “贺世子,这里是坤宁宫,你这样哭喊救命,成何体统?”皇后皱眉质问,“快些起来,有什么事就尽管说,若是你受了冤屈,本宫自会替你做主。” 跟皇后一块出来的宗妇也点头说是,她们都认识贺皓,往日最没用脾气的一个人。现在却跑到坤宁宫外喊救命,倒是让人好奇怎么回事。 “回皇后娘娘,不是我受了委屈,是太子妃,她被您派去的崔嬷嬷打了。”过来的时候,贺皓的小脑袋瓜就转了转,他虽然想不透太多事,但崔嬷嬷如此嚣张,必定是受了皇后的暗示,反正推一下,抓一下,说是打也没问题,反正他看到的就是打。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有些大胆一点的宗妇,忍不住往皇后那望去。 皇后往日最是仁善,方才还和她们说相信太子妃和太子是无辜的,背地里却派人去打太子妃? 这可和她们知道的,很是不同啊。 “贺世子,你不要乱说,皇后娘娘明明是派崔嬷嬷去帮太子妃娘娘的,怎么可能打太子妃娘娘?”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突然开口。 皇后看了宫女一眼,再去看贺皓。 “我可以对天发誓,崔嬷嬷真的动手了。”贺皓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看看。皇后娘娘,欣贵人的事还没有定论,太子妃也还是太子妃,总不能由着一个下人,欺负到主子头上吧。现在太子妃就跪在寝宫门口,说等您原谅呢。” 皇后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而贺皓说到这里时,崔嬷嬷也哭着进入院子,他看到皇后和宗妇们,还有跪在地上的贺皓,委屈地朝皇后看去,“皇后娘娘,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说着,崔嬷嬷也跪下了。 “崔嬷嬷,到底怎么回事?”皇后压着怒火问。 “奴婢冤枉啊,太子妃娘娘说奴婢欺辱她,可奴婢怎么敢,只是……” “只是拉着太子妃的手,用力推了下,把太子妃推倒吗?”贺皓打断崔嬷嬷,瞪着她道。 “你胡说,老奴是推了一下,但太子妃娘娘分明没有……”话说一半,崔嬷嬷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挺住。 众人听到崔嬷嬷这话,心中也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不管贺皓有没有夸张,这个崔嬷嬷确实推了太子妃。 一个奴婢,敢胆大到推奴婢,有些宗妇看皇后的目光就带了打量。 大家都是后宅院里过了几十年的人,皇后从贵妃到一国之母,真是面上的慈眉善目,现在说起来,好像也不能信服。 而且就在刚才,皇后还说太子妃是个好的,绝不可能干出残害人命的事。现在看来,皇后的话也不见得真。 不过这也只是部分人的想法,也有的人觉得,皇后是被崔嬷嬷这种蛇蝎之人骗了,毕竟皇后往日对人最是和善。 皇后自己呢,是气到胸闷,但又不能发作。 她看着崔嬷嬷,痛心疾首地道,“崔嬷嬷,你是本宫身边的心腹,本宫让你去东宫,是看看太子妃缺了什么,你却这般不懂事。来人啊,先把崔嬷嬷关起来,本宫去东宫看看太子妃。” 听到皇后要去东宫,宗妇们自然不肯错过看热闹机会,有几个跟上后,其余的也就不得不跟上。 贺皓也麻溜爬起来,擦了眼泪跟着去东宫。 他们到东宫时,看到裴悦面无血色地跪在寝宫门口,不知是谁说了句“真是令人怜爱啊”,获得了大部分的一致认同。 裴悦穿着素色长衣,妆容尽去,就是素颜,眉眼间也有着令人惊艳的灵气。随着她的眸光转来,好些人都心疼起来,这样美的姑娘,现在却跪在这里,实在可怜。 “儿媳见过皇后娘娘。”裴悦给皇后行礼后,再直起身子,不卑不亢地望着众人。 “太子妃,你这是做什么?”皇后哎呀一声,亲自上前去扶裴悦。 但裴悦看来了那么多人,自然不会轻易起来,“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儿媳并不敢起来。儿媳现在是有罪之人,昨儿个碧珠被您带走,十根手指上了刑,今早送回来时都能见到白骨。方才崔嬷嬷又过来推搡儿媳,儿媳实在不知,欣贵人的事尚且没有定论,儿媳只是被禁足,却要受此大辱,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仰头望着皇后,眼眶泛着泪光,却没有一滴泪水落下。 那些宗妇听到皇后还对裴悦身边人用刑,特别是露出白骨,有些胆小的都皱眉害怕了。 皇后的呼吸渐沉,往日是她小瞧了裴悦,不曾想,和她母亲一样,也是个刺头。 “是本宫用人不善,对不住太子妃了,不如,本宫给你赔礼?”皇后软下身段道,“欣贵人的事,本宫也相信你是无辜的,崔嬷嬷那个刁奴,实在让人生气。” 听到皇后要赔礼,裴悦便缓缓站了起来。 皇后是一国之母,她要赔礼,那可是给裴悦天大的颜面,上位那么多年,皇后还没和谁赔礼过,更别说裴悦还是小辈。 但裴悦现在就站着不动,目光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地砖。 有人出来说不必那么严重,皇后毕竟是长辈,教训了崔嬷嬷就是。 不过裴悦就像没听到这话一样,就是站着不动,等着皇后赔礼,毕竟这话,可是皇后自个说的。 第271章 皇后输了 皇后要是赔礼了,也就代表着皇后和东宫留疙瘩了,还狠狠打了皇后的脸面。 一个长辈给小辈赔礼,就算是寻常人家,那也是丢脸面的事,更别说皇后是一国之母。 这种时候,宗妇们大气都不敢喘,见太子妃一直不作声,便知道太子妃是要这个赔礼了。既然会要,心中就是有怨气。 大家伙更好奇了,欣贵人的事,到底是不是太子妃做的? 如果是,那太子妃未免有些太蠢一些,可裴家女在外早有才学兼备的名声,父母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又如何会蠢笨至此?况且那欣贵人位份低微,母族不显,就算皇上宠爱,生下一个儿子,也对东宫没有威胁。真要教训欣贵人,也不该如此冲动才是。 但如果不是,镇府司又在太子妃寝宫搜出红花,还有莺莺做口供,这又如何解释呢?难不成有人费尽心思,设计陷害太子妃吗? 宗妇们的心思都藏在心中,也有个把写在脸上,却没人敢在这会开口。 皇后看裴悦不动,便知道裴悦此番不愿给她脸面,偏头看了眼边上的金珠,金珠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太子妃娘娘,崔嬷嬷已经被关押,她是个没眼力见的刁奴,皇后娘娘自会责罚她。今儿个是崔嬷嬷冒犯您了,奴婢代替皇后娘娘,给您赔礼了。” 裴悦瞧了眼金珠,这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代表的便是皇后的脸面。她要再拿着赔礼这事不放,别人就会说她不懂规矩。 轻轻地哼了一声,裴悦正要开口时,台阶下的贺皓却是先开口,“咦,一个宫女也能代表皇后娘娘吗?好生脸大哦。” 贺皓音量不大,但足够大家伙听到。 皇后面色顿住,当即深吸一口气,和裴悦赔礼道,“是本宫约束不当,太子妃受累了。” “皇后娘娘太重视了,金珠都那么说了,您何必再来?折煞儿媳了。”裴悦摇头叹气,心想贺皓这张小嘴,也有很有用的时候嘛。 那些宗妇听此,心中惊叹贺皓胆子大,又觉得皇后倒是肯拉下脸面。 贺皓心思没想那么多,看皇后也赔礼了,又道,“太子妃,既然如此,那就进去看看碧珠吧,她不是被用刑了吗?” 听到这话,皇后再次拧紧袖中的帕子。 碧珠被打成什么样,皇后心里清楚,若是这会被那些宗妇看到,岂不是又要坏她脸面? 不过,裴悦也没想让大家伙进去,碧珠伤得严重,若是这些人进去看了,碧珠以后哪有脸面做人。 想到碧珠,裴悦挤出两滴眼泪,“儿媳知道皇后娘娘是为了宫里好,但碧珠十指没一处是好的。就是涂了药,也止不住身上的血,各位嫂嫂婶娘们还是别看了,免得吓到你们。” 宗妇们听裴悦说得可怕,有个把胆小的,便说不看了,反正一个宫女而已。 皇后本就不愿多提到碧珠的事,她打碧珠,原是想给挫挫裴悦的脾性,没想到反而被裴悦给摆了一道。 今儿个,是她输了。 “太子妃放心,本宫一定会帮你查明真相。”皇后又道。 “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儿媳被父皇禁足,不好出去,就不送您了。”裴悦和皇后行礼。 待皇后走后,贺皓才小跑上前,跟裴悦进屋看了眼碧珠,气愤道,“皇后也忒心狠手辣,外边人还说她仁善,结果把人打成这样!” 裴悦把贺皓带到外间,叹气道,“她何止是狠辣,把人打了,还要送回来给我看,不就是想我慌乱犯错,再给她把柄么。皇后这个人,当真是阴险狡诈至极,再没见过比她心思更深的人了。” 说完,看了眼贺皓,问,“你怎么来了,今早我母亲刚来过的,我这里没什么事,他们还不敢对我动刑,你不用担心我这里。等事情查清楚,我便能出去了。” 欣贵人的案子,裴悦已经理清楚思路,要去查起来并不难,重点是如何撬开莺莺和那个细作的嘴,让他们翻供。只要他们开口招认,裴悦这里也就没事了。 贺皓听裴悦问他,这才想到来东宫的要紧事,忙拿出太子给他的和离书,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后,又用手肘往裴悦那边推了推,“今早,我去宗人府看太子了,你看看吧,他写给你的。” “太子可好?”裴悦一边拆信封,一边问。 “他和你一样,没被动刑,但是他处境应该更艰难一些。”贺皓说话时,见裴悦已经看了起来,害怕地微微侧身,只用余光去打量裴悦的神色。 第272章 沉冤得雪 “我先申明啊,到宗人府的时候,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他自己说护不住你,那就先把这个写给你。”贺皓小小声地道,“太子说皇室的婚事虽然难分开一点,但你有裴家,等皇上醒了,让你父亲带着这份和离书进宫面圣,皇上不会不答应的。这么一来,你们各自分开,往后他的事,也就不会带累到你。” 屋里寂静无风,贺皓瞧裴悦不说话,又往裴悦那边转了点。 裴悦看完和离书,这是她之前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现在李长安写给她了,心里却突然憋得慌。 看裴悦还是不说话,贺皓只能硬着头皮道,“其实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是人之常情。你一开始就不情不愿地嫁给太子,现在各自分开,也比较好,是不是?” “是!” 裴悦掷地有声的一个字,吓得贺皓往后倒去,差点坐到地上。 “是该和离!”裴悦把信纸捏到皱,突地站了起来,“但不是现在和离。他李长安把我当什么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我是那种人吗?” 她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啊! 就算他们没有夫妻之实,但风风雨雨经历过那么多事,怎么说,也有些友谊在。 这会倒是给她写和离书,那当初还问她做真夫妻干嘛? 逗她玩吗? 贺皓看裴悦放下脸,便知道裴悦很生气,抿唇乖乖地站到一旁,小心翼翼地道,“悦儿,你怎么能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呢?可别说了啊,会被砍头的!” “又没人听得到!”裴悦皱眉说完,再去看手中的和离书,摇头道,“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你记得走大路。皇后心肠最坏,可别被皇后派人打了去。” “不会的,我肯定走大路。”贺皓听到能走,忙往外走,但走到门口,又放心不下,回头看向裴悦,“悦儿,你现在当真不和离吗?” “我要现在和离,别人的指着我的脊梁骨骂一辈子,你知道吗?”裴悦心烦地和贺皓摆手,“行了,你快点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哦,那你一个人注意一点,特别是吃食上。”贺皓想到他们让皇后没脸,也担心起裴悦。 等贺皓走后,裴悦又拿起和离书看起来。 “贤良淑德?端庄稳重?哼,没一个说的是我!” 裴悦慢慢趴在桌上,她想到了最开始见到李长安的画面,因为有人刺杀,两个人一起掉进河里,后来李长安还被矿主的女儿看上。 哎,不得不说,李长安的那副容貌实在太惹眼。可是好看有什么用呢?没用的呀! 带着心中的那股气,裴悦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另一边,坤宁宫那里,皇后让人绞死崔嬷嬷。 金珠带着消息回来时,面色并不好看,“娘娘,崔嬷嬷的尸首已经被送出宫去了。” “给她家人银钱,也送出去了?”皇后眸光渐暗。 “一并送去了,娘娘仁慈,崔嬷嬷犯下大错,您还想着给她家人银钱,崔家必定会感恩的。”金珠道。 感恩? 皇后可不觉得,她以前在王府时,见多了那些下人拜高踩低的模样。她不怪崔嬷嬷给裴悦脸色看,只怪崔嬷嬷没有本事,干了蠢事还要自个说漏嘴,害她一起丢了脸面。 今日的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得京城都知道。 不过没关系,裴悦今日嚣张,那也得意不了多少日。案子总是要判的,不可能皇上一日不好,就一直拖着。 “金珠,御史台那边,怎么说?”皇后问。 “几位大人都表示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罪行累累,实在罄竹难书,明儿就会给镇府司施压,让镇府司快点结案。”金珠道。 镇府司是裴阙的地盘,但裴阙已经致仕,就算裴阙再厉害,手中的权势也比不过皇后。 皇后要镇府司结案,她就不信镇府司能一直拖着。只要欣贵人的案子结了,裴悦就是罪妇,到时候别说是裴悦,就是裴家也要被连累。 心里有了主意,皇后的心情才稍微好一点,她让金珠去拿着冷食来,解解心中的燥火。 只是让皇后没想到的是,次日御史台刚和镇府司施压,镇府司就拖出一个细作,说是她在搜查时,故意嫁祸太子妃。 御史台的人听到这话就惊了,谁也想不到,镇府司会从他们自个内部查案。 而这个细作,招出了余嫔,说是余嫔指使。 事情出现了转机,镇府司和御史台的人便一块进宫去找皇后。 皇后听到扯出余嫔,镇府司有口供还有物证,只能让人去叫余嫔过来。 等余嫔被带来后,她倒是没有否认,而是认下了这个罪名。 余嫔是一宫主位,却被欣贵人一直欺压,说她害了欣贵人,动机倒是挺满足。 镇府司的人却表示,除了余嫔,还有莺莺的口供也很可疑,已经查到莺莺的弟弟突然多了一笔钱财。余嫔要害欣贵人说得通,但余嫔为何要嫁祸给太子妃? 这里面是否还有其他原因,镇府司问皇后还要不要查。 这个要不要,就很有意思。 不查的话,是不是代表皇后在隐瞒什么? 查的话,那皇后还能坐得住? 不过眼下这个节骨眼,皇后只能让镇府司继续去查。 但余嫔是宫妃,又是皇上身边的老人,自然不能由镇府司把人带走,镇府司便把人留在了坤宁宫里,继续去查莺莺的事。 没到半天,莺莺也改了口供,她只是因为不得太子妃重用,才心生记恨,这才答应余嫔给的好处。 镇府司拿了莺莺的口供,要去找余嫔对峙时,却看到撞死的余嫔。 这么一来,死无对证,别人都觉得余嫔是做贼心虚才自缢,倒是也没什么不妥。 既然莺莺也改口说和太子妃无关,皇后听到后,当即抹了眼泪,亲自去东宫接裴悦出来。 裴悦虽在东宫里,但这一整日的消息也时不时传过来,她早换上干净的衣裙。 等皇后到来时,裴悦面上淡淡,并没有沉冤得雪的喜悦。 “见过皇后娘娘。”裴悦行礼问安。 皇后面带泪光,语气哽咽,“本宫就知道委屈你了,你的那些人,本宫都让镇府司带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皇后娘娘说错了,儿媳只是被禁足,既没有受刑,也没挨饿,并没算苦。”说到这里,裴悦话锋一转,叹气道,“就是可怜我身边伺候的人,我平白无故被冤枉,他们也要平白无故被审问。在这东宫里当差,真是卑贱如蝼蚁,万事都得由人拿捏。” 有点脑子的,都能听出裴悦在暗示东宫没有地位,被皇后欺压得厉害。不然皇后哪能在镇府司抓人后,又让人带走碧珠。 皇后的表情僵住,她又后悔了,就不该过来。 第273章 探望皇上 裴悦看皇后目光顿住,心中冷笑,以前她是不屑于说这些嘲讽的话,要么就直接地不给脸。但现在,谁让她面对的是皇后呢,一个堪把戏台当生活的人,也就只好给自己加张面具。 见皇后还没给出反应,裴悦又笑着道,“既然已经水落石出,还请皇后娘娘早些把儿媳身边的人还回来吧,不然您瞧,您来了那么久,东宫里冷清清的,连个给您上茶的都没有。” “太子妃多虑了,你是清白的,那些人自然也会归来。”皇后转身看了眼殿内,凤眸波光流转,“这些日子你受惊了,既出不去,又要记挂太子。现在好好休息一会,本宫不打扰你了。” 皇后不愿多待,裴悦也不想久留。 送皇后到殿门口,裴悦再回去看碧珠。 没过多久,叶竹等人就被放回来了,大家再见,泪眼婆娑。 叶竹带着众人给主子行礼,裴悦忙让他们起来,“是我牵连你们了,在镇府司里,他们都对你们用什么刑罚了?” “奴婢们都还好。”叶竹出来道,“镇府司里的人给老爷面子,并没有动真格的,倒是苦了碧珠。” 说到碧珠,大家伙都面色戚戚。 裴悦的眉宇间,更是凝聚起一股怒气,“皇后这般算计,当真是煞费苦心。你们都去洗漱休息,叶竹你换了衣裳后,与我一块去仁政殿一趟。” 皇上是被气晕的,但已经过去好几日,皇上还是没见好。 一番准备后,裴悦带着叶竹去了仁政殿。 她作为太子妃,皇上病了,过来探望是理所应当的孝道,但到仁政殿门口时,却被一个内侍拦住。 “太子妃娘娘,太医说皇上需要静养,您过来一趟便是心意,等皇上醒了,奴才会去转述给皇上的。” “我就进去看一眼,不吵醒皇上。”裴悦道。 但说话的内侍面露为难,“您别为难奴才呀,皇后娘娘有过吩咐,皇上的修养最为重要,不是最要紧的事,不让奴才放人进去。” 裴悦看着内侍,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确实是以前仁政殿伺候的人。 只是她听到一个皇后吩咐,心中便觉得奇怪。 “那这样,我不进去,你去把喜公公喊出来。我有些话,想问问喜公公。”裴悦道。 “这……”内侍眼神微闪。 见此,裴悦放下脸色,沉声道,“公公,我作为皇家儿媳,过来探望皇上,是我应尽的孝道。前些日子被禁足不能来,已经是日夜难寐。我现在只是让喜公公出来回话,这都不行的话,我就亲自去找皇后娘娘问问,看看这是什么道理?” “不,不用劳烦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在此稍等,奴才这就去请喜公公出来。” 传话的内侍进去约莫一刻钟,喜公公才从殿中走来。 几日不见,喜公公消瘦不少,特别是深陷的眼窝,看着一副没睡过觉的模样。 “奴才见过太子妃娘娘,恭喜太子妃娘娘沉冤得雪。”喜公公和裴悦行礼。 裴悦瞧着方才和她说话的内侍就站在喜公公后边,收回目光后,再和喜公公说话,“这些日子辛苦公公了,你是皇上身边的老人,最近皇上醒来几次,可能用饭?” “回太子妃娘娘,皇上每日都会醒来个三五回,头一回还坐起来用了点米粥,只是后来一直无力,每日大多是吃点流食。”喜公公说完,眼眸上瞥,往太子妃那看了一眼。 “太医院的太医们,竟然这般无用吗?”裴悦眉头紧皱,“皇上病了好几日,怎么还越发严重了?他们要是不行,真该换人来!” 说完,裴悦又问了一些日常问题,得了喜公公的回复后,再带着叶竹他们回东宫。 刚到东宫一会,裴悦还没坐下,又让人准备马车去宗人府。 在前去宗人府的马车里,裴悦才小声问叶竹,“方才在仁政殿门口,你觉不觉得喜公公说话时,好像有些顾忌?” “又那么一点感觉,不过看喜公公的脸色很不好,也可能是休息不好,才导致眼神飘忽。”叶竹想了想,“要是娘娘不放心,让人去探探仁政殿?” “不行,最起码现在不行。如果喜公公真是被人挟持,那仁政殿内外必定有各种守卫。若是派人去打探,万一被人发现,父亲就白白保我出来了。”经过一些事,裴悦谨慎不少。 这时马车停下,她下马车递上令牌后,再有侍卫在前面带路。 宗人府冷清得像座荒原,若不是瓦舍整齐,这里就像鬼屋一般,半点烟火气也没。 裴悦跟着侍卫绕过长廊,停在一座小院门口,待守门的侍卫解开锁,推门那刹那,裴悦才看到院子里孤零零地站了一人。 待门大开,才看清是抬头望天的李长安,长身玉立,一身水烟色长衫,发饰简单得只有一根绢丝长带,让人感到孤冷的同时,又不由赞叹,再素雅的装扮,却也挡不住李长安的清俊。 第274章 皇后谋划 门开了后,李长安才迟迟转头。 瞧见来的是裴悦,李长安的眸光亮了下,但又很快黯了下来。 他两手负背,站在原地,神色局促。 等裴悦走进院中,李长安才张了张嘴,等裴悦停到他跟前,才愣愣地说了句,“你来了啊?” “你不想我来?”裴悦撇嘴瞪了李长安一眼,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想冲李长安发火,但看到李长安,心中就突突窜起一团火。 “我是意外你来,不对,是惊喜。你来了,说明欣贵人的事解决了。”李长安浓眉飞扬,看裴悦往屋里走,忙追了上去。 刚进屋,裴悦就扫了眼屋里的陈设,简陋得和东宫不能比,下边人这是看他们都败了,做事都过于敷衍了。 李长安迈过门槛,便道,“我就知道,岳父能帮你洗脱罪名。欣贵人的案子,最后推到谁身上了?” 肯定不是皇后,李长安心想。不然裴悦不是眼下的表情。 “说是余嫔干的,不过还没等镇府司的人审问,余嫔就自缢了。”说着,裴悦瞥了李长安一眼,瞧见李长安慢慢拧眉,踌躇片刻,“你让贺皓转交的和离书,我拿到了。” “哦。”李长安这会突然有点心虚,他不懂裴悦是什么想法,但还是如实说出自己的意思,“我被困宗人府,听书虽没被抓,到现在他也被通缉。你也知道的,听书不是个太聪明的,福子有头脑却功夫不好。我护不住自个,自然不能拖累你。你我之间,本就没有夫妻之实,早晚也是要分开,倒不如……不如趁现在把你撇干净。” “殿下倒是会体贴人!”裴悦冷冷地说一句,“我要这会与你和离,岂不是要被人骂到裴家祖坟倒了?” 李长安不解地看着裴悦,“那你,不同意?” 说话时,李长安的长睫闪了两下,便一动不动地望着裴悦,黑亮的眼珠闪着点点光芒。 “当然现在不能和离!”裴悦道,“我又不是那种遇事抛下朋友的人,殿下,咱们好歹共患难好几次,您怎么这点了解都没有呢?” “和离书我先收着,日后等你此次危难解除,我再找你和离。”裴悦说完转身坐下,对李长安招招手。 屋里没有其他人,但李长安还是回头望了一眼。 在李长安靠近后,裴悦又招招手,“你再近一点,我有重要的话与你说。” 李长安这才把头往前凑了凑,鬓角的长须顺势垂下,微风吹过,和李长安的心一样荡漾起来。 宗人府这里,裴悦在和李长安说话。 坤宁宫那,皇后和寿王刚从仁政殿回来,寿王的面色有些不好看,拿茶盏的手在微微颤抖。 皇后把殿中人都遣了出去,只剩下他们母子,她倒是目光镇定。 “慌了?”皇后飘了一个眼神过去。 “母后,父皇那……是不是……” “是什么?”皇后放下脸来,“是你有本事越过裴家,废了太子?还是你表哥有能耐帮你干死裴阙?又或者你们能联合成事?” 一连三个问题,把寿王给问懵了。 “过去那些日子,先是蒋家失势,又是你和蒋元亮差点败露。若不是本宫替你们撑着,长俭你真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皇后一直以为,自个教育的孩儿是最厉害的。所以她并不着急让儿子上位,但岭南的事,给了她太多的提示,让她越来越不安心。 当年皇上登基时,所有人都觉得皇上会立马册封她为皇后,但皇上没有,只是册封她为贵妃。兄长为她鸣不平,好些朝臣也建议皇上早点立后。 还有人说,皇上是不是想立其他人为后。 但那会,皇后都没着急,她要的东西,从来就没失手过。皇后等了几年,才筹谋来现在的位置。 那会能等,所以后来他觉得寿王也该等等,等时机成熟了,再动手行事。 但岭南的事,寿王败露了野心,皇后也察觉到皇上没有废太子的想法。 那么多年过去,皇上捧一踩一,却没想要废太子,这让皇后害怕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站起来的儿子,叹气后,语重心长地道,“长俭,你既有上位的心思,就该要有那份沉稳和胆识。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精心谋划。” 寿王点头说是,“儿臣一直都对母后心怀感恩。” “你真以为,光靠那些罪名,就能把太子囚禁在宗人府吗?”皇后冷笑一下,“皇上能为了私情,不追究你在岭南出手害太子,自然也能为了和太子的父子情,想办法帮太子摆脱罪名。再者,还有裴家在,太子的案子很可能随时翻案,欣贵人的案子就是例子。” 说到这里,皇后的目光流露出一丝狠厉,“咱们既然要做,就要做到万全之策。不论裴家能不能帮太子翻案,我们都要让太子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翻不翻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再也当不了太子。” “儿臣明白了,还是母后有远见。”想到马上能得到的东宫之位,寿王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垂向地砖,心中拿定了主意。 第275章 赵乾赵燕 宗人府四周是一片空旷,裴悦从宗人府出来时,晚霞落了她满身,仿佛给衣裳染了个色。 今日来来去去,裴悦早就累了,上了马车后,便闭目养神。 快到东宫时,马车突然停下。 裴悦睁眼后,听到了寿王的说话声,推开木窗往外看去。 只见寿王马车就在边上,中间只隔了一人宽的距离,而寿王见她推窗后,冲她笑了下,再是问候,“几日不见,皇嫂清减不少,听人说,你去宗人府了?” “嗯。”裴悦身上疲乏,不愿多言。 “哎,皇兄真是识人不清,那赵家哪里是什么有用的人。一家子没有本事,还眼高手低,这下把皇兄都给牵连到宗人府去。皇嫂可要多劝劝皇兄,该舍去的就舍了吧,把赵家抛出去,他便不用操心那么多。还有那户部的账册,更是……” “王爷如此关心太子殿下,那就请王爷多帮忙查查,到底是谁陷害的殿下。”裴悦实在没耐心,打断了寿王的话,“光是嘴上说说,别人可不知道你是在关心殿下。时候不早了,王爷早些回去休息吧,毕竟天黑了,外边不安全。” 说完后,裴悦就放下木窗,一个好脸色都没给寿王。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回到东宫后,裴悦立马叫人提水洗漱。 等她洗完出来,梅芳伺候吃食时,竹芳捧着一个匣子过来,“娘娘,这是苏贵妃娘娘派人送来的山参,说您这些日子受累了,给您养身体的。” “苏贵妃?”裴悦看了眼匣子里的山参,个大饱满,品相一等,是好东西。 梅芳没好气道,“这个苏贵妃,在您有事的时候不来探望,现在您沉冤得雪,再送点山参,算什么?” “话不是这么说。”裴悦放下筷子,让竹芳把山参收好,“后宫里虽然妃嫔多,但这么多年,宫中权力一直被皇后把持。就算是苏贵妃的身份,那也需要在皇后手下讨生活。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四皇子,她做事也要多谨慎一点。我与她本就交情一般,算不上深厚,现在能想着送山参来,算是有心了。这个事不要伸张,免得让她难做人,咱们收下就是,正好碧珠和你们受了苦,给大家补补身子吧。” 协理宫务期间,裴悦和苏贵妃没什么矛盾,偶尔会多聊两句,点头之交能如此,便还不错了。 这满宫的妃嫔,如今不也只有苏贵妃一人送礼来吗? 裴悦吃饱后,坐了会,便去躺下。 她今日去了宗人府一趟,看李长安还好,稍微安心一点,但李长安被困于宗人府,连福子都被带走,也不知道李长安还有没有其他出路? 想着李长安的事,次日裴悦很早就醒了,心里藏了事,她便直接起来。 叫来梅芳几个帮忙洗漱,她打算回裴家一趟,听听父亲的意思。 不过在她准备出门前,小禄子进来传话,说赵家来人了。 “赵家?”裴悦转了转眼珠,才想到是哪个赵家。 元后的娘家便是赵家,赵家在当地是个还不错的人家,但到了京都便不够看。而且赵家这些年,没什么能力突出的人,皇上没让赵家人入京都为官,李长安身边也没赵家人。 裴悦没听李长安具体提到赵家有哪些人,不过赵家二房的赵和安因贪腐被抓,大房赵和鹏也受牵连被停官调查,如今赵和安已经被押解来京都的路上,赵家来人倒是不奇怪。 只是赵家肯定想不到,本来想寻求帮助的太子,这会却在宗人府。 “让人进来吧,梅芳你去准备茶水点心,既然是赵家来的人,先客气一点。”裴悦道。 没过多久,小禄子就带着一男一女进来,男子看着刚弱冠,女子则是及笄年华。 赵家兄妹进入大殿时,不由看花了眼,等看到上座的太子妃,两人更是直了眼睛。 还是小禄子小声提醒,赵乾才带着妹妹行礼问安。 裴悦看兄妹俩局促的模样,想到他们鲜少来京都,忙让他们坐下,她也直接问道,“你们来京都,可是为了你们二叔的事?” 赵乾点头说是,他有点不敢看太子妃,长到那么大,还没见过如太子妃一般貌美的女人,多看两眼,就怕自己失敬走神。 “回娘娘,我们兄妹一路快马加鞭,确实是想寻求一个帮扶。”说着,赵乾给裴悦跪下了,“二叔为官多年,虽然性子有些浮躁,但之前都没生过事。这次的贪腐案,必然是有人挑唆。我父亲更是战战兢兢地当了多年太守,从不敢有其他心思。还请殿下和娘娘帮帮我们赵家,我给娘娘磕头了。” 裴悦看了小禄子一眼,小禄子过去扶起赵乾。 “赵家的事我都听说了。”裴悦柔声道,“二舅舅不管是不是受人挑唆,但他确实收了贿赂,这个罪名跑不掉。就是太子殿下,也帮不了他。至于大舅舅,如果他真不知情,倒是可以洗脱嫌疑。” 看赵乾抬头瞪大眼睛,裴悦又道,“你们忙着赶路来京都,肯定不知道京都里的事。我刚被解除禁足,太子殿下在宗人府,皇上久病不起,如今东宫也是自身难保。” “那……那这,该怎么办才好?”赵乾愣住了,父亲让他来寻太子,可太子被关宗人府,这么一来,赵家岂不是要完蛋? 一旁的赵燕更是拧紧手中的帕子,低头看着手,紧紧咬着牙,一声都不敢出。 裴悦知道的并不多,看赵家兄妹风尘仆仆,让竹芳先去给他们收拾屋子,“你们先去洗漱休息,我先回娘家打探些消息。” 第276章 称心如意 “两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去找我们。”梅芳笑容和蔼,“可以让内侍直接去找管库房的,你们先坐,奴婢们去给你们准备饭食。” 赵乾笑着道谢,还送梅芳到门口,等转身时,才愁眉叹气。 “哥。”赵燕弱弱地唤了一声,“太子被关宗人府,是不是犯了天大的错?” “我……我也不知道。”赵乾坐下后,两手放在头上,他现在思绪如麻,“原想着能让太子和太子妃帮帮我们赵家,不曾想,他们比我们还难。” “那可怎么办啊?”赵燕眼眶瞬间湿了,小小声地道,“二叔的事办不了,父亲总不能被牵连了吧?不是说太子妃娘家很厉害吗?父亲让我们多求求太子妃,她现在回娘家,也不知道怎么说。” 赵乾看妹妹哽咽哭了起来,更没有头绪了,心烦道,“燕儿,你就快别哭了。一天天地就知道抹眼泪,太子又不在这,你哭了给谁看呢?” 赵燕被兄长凶一句,心中更难受,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只好侧过身子拿帕子擦眼泪。 而这时,梅芳带着人来上菜,赵乾又立马换上笑脸,起身过去迎接。 东宫这里多了两个人,裴悦也回到了裴府。 她径直去了主院,找到爹娘后,就把门给关了。 裴阙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眼,哼了一声,“还想着昨儿个你就会回来,这下看来,倒是太子更重要一些。” “父亲,都这会了,您怎么还有心思打趣女儿?”裴悦啧了一声,坐到母亲边上后,焦急地说赵家来人了,问太子的事怎么办。 “你不与他和离?”裴阙问。 “父亲不是明知故问吗?”裴悦道,“我要是现在就走,那也跑得太快一些。我与太子到底共患难过,现在抛下他走,我是那般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人吗?” 裴阙撇撇嘴不说话,眼神给到他夫人那。 裴夫人长声叹气,“我与你父亲早就猜到,你现在不会愿意和离。赵家的事不难解决,让太子上折子严惩赵和安就好。至于赵家大房,自请贬官,也能有所退路。难的是户部的假账,足足亏空五十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而且去了哪,怎么用,这些事连你父亲都查不清楚。” 顿了下,裴夫人长眉紧皱,“查不清楚其实也关系不大,重点是皇上好不起来,昨日你可见到皇上了?” 裴悦摇头说没有。 “没有就对了。”裴阙冷哼一声,“皇后这人,以前就觉得不是善茬,不曾想,比想象的还要更有手段一些。她把守住了仁政殿,又把御史台收于麾下,还把控京都的兵权。” 从裴家在岭南的暗桩被寿王一党拔除后,皇后又派人陆陆续续解决不少世家的暗桩,而这个事,世家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没了那些暗桩传递消息,世家就是瞎子和聋子。 没有办法,裴阙只能暂时停下大部分暗桩,只留几个主要的。 裴悦听父亲这般说,眉头皱得更紧了,“按照这么说,户部的案子,真就没办法解决了?” “不是没有办法,是不好解决。”裴阙沉声道,“太子要的是皇位,就算户部案子解决了,他现在在京都,也是弱势,必然还有一桩又一桩的事涌出。在重压之下,太子也难起来。” 从裴阙最开始入朝为官时,他就不是保皇党,每一个世家家主都是这样。对他们来说,世家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裴阙也要以裴家为主。 这天下,换谁来当皇帝,对世家影响都不大,只要不是死敌就行。 裴阙参与了不止一次夺嫡,就算他有帮扶过皇上一些事,但君臣就是君臣,永远都是有距离的。所以从最开始,裴阙就只把皇上当皇上,现在皇上被皇后控制,他虽然在想法子帮皇上解除危机,但并不是出于和皇上有情义,而是他不能让寿王上位。 看着女儿发愁的脸,裴阙有些话想说,却又不想说。 “仁政殿那的事,你不要再掺和,赵家那两兄妹,你也告诉他们不用急,赵和鹏不会有死的。”裴阙挑眉叹气道,“最近几日,你就好好待在东宫,我总不会让皇后称心如意的。” 第277章 战战兢兢 这边裴悦回了东宫,不仅是坤宁宫那,京都的其他世家和朝廷重臣,纷纷都盯着裴悦的举动。 如今太子进宗人府,太子妃本来要被定罪,却又洗脱嫌疑,加上皇上又生病,朝中人心惶惶。 若是皇上这会有个什么事,太子又有罪名在身,如何能够上位? 可不是太子上位,那又是睡眠的? 大臣们心中都很不安,犹豫着要如何站队。 两日后,赵和安被带到京都,由府衙的人亲自审问。不过赵和安的嗓子已经哑了,说不出什么话来,十根手指也被夹棍弄得血肉模糊。 府衙只能把之前的供词和证据递了上去,当天傍晚,仁政殿就传来皇上下旨让赵和安斩首。 赵和安是太子舅舅,他被斩首,便是打太子脸面。但赵和安确实有罪,就是裴悦,也觉得赵和安该死。 但仁政殿传来了旨意,这就让裴悦有些好奇了。 父亲让她不要插手仁政殿的事,但她想着,作为太子妃,时常去仁政殿探望也是应该的。她就过去看看,并不多言。 次日一早,裴悦就带着叶竹去了仁政殿。 她到的时候,皇后正好在里边,这次没人拦她,而是由内侍带着她到内殿。 皇上还没醒来,皇后正在细心地帮皇上擦脸,看到裴悦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起身带着裴悦到外殿。 “你真是有心了,那么早就过来。”皇后道。 “儿媳再有心也比不上皇后娘娘,您一早就帮皇上擦脸,等皇上醒来,必定会感动的。”裴悦抿了抿唇,“听说,昨儿个皇上醒来了,还下了旨意,看来皇上好一点了?” “是比前几日有点精神。”皇后眸光轻转,流露出一些为难,“皇上要杀赵和安,也是迫不得已,要是太子这会没出事,皇上还能放赵和安一马。你和太子,可别因此心生怨恨啊。” 怨恨? 谁敢怨恨皇上? 裴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皇后,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说话带坑,但她和那个赵和安见都没见过,更没任何感情,李长安也不曾交代过她要特别照顾赵家人。 她和皇后行了个礼,“皇后娘娘说岔了,这天底下的事,都是先法再情。赵和安犯了事,自然该斩首,皇后娘娘说怨恨,这可就太冤枉我们了。” 以前皇后说话也是拐弯抹角带着坑,不过那会他们还没交手那么多,现在崔嬷嬷都被打死了,皇后还当众给裴悦赔礼过,他们间的疙瘩,是永远不可能解开。 现在二人都是面带笑容,但心里都恨不得对方早点死。 皇后微微抬眉,“太子妃别误会了,本宫只是小小的提醒。你我都是一家人,自然要为了对方好。你也看到了,皇上还在睡,他现在没有精神,要不然你先回去?” “也好。”裴悦没有意见。 她再次和皇后拱手行礼,正要走的时候,用余光打量了一圈殿内,确认没看到喜公公后,才退出仁政殿。 喜公公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平日里是最会做人的,现在皇上病重,他却没有在。 出了仁政殿的院子后,裴悦换了个方向,往内侍房走去。 不过她是太子妃,不好进内侍房,便停在外头,让叶竹进去探望喜公公。 没过多久,叶竹就出来了,她小声道,“娘娘,喜公公真的病了,奴婢看他面色苍白,又听他有咳嗽,应该是感染了风寒。” “真病了啊。”裴悦的眼珠转了转,“那你待会送点药过来,他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可不能有事。” “奴婢明白。”叶竹道。 等裴悦回到东宫时,就看到赵家兄妹在厅中等候。 赵乾两手藏在袖中,本来紧皱的眉头,在裴悦进来时,勉强地舒展开一点,“娘娘,您回来了?” 看赵乾兄妹眼神躲闪,裴悦便知道他们有事,“你们想说什么?” “是这样。”赵乾看了一眼妹妹,才深吸一口气道,“二叔不是要被斩首了么,我们想去给二叔送顿饭,您觉得可以吗?会不会被人误会,我们大房和二房有勾结?” 裴悦看赵乾战战兢兢地模样,理解皇上和李长安为什么不用赵家了,连嫡长子做事都这般畏畏缩缩,可见赵家是个什么情况。 “你们是一家人,就算你们不去,别人也不会觉得你们没关系。人都要死了,去送顿饭也是应该的。这世上的事,不是你们不去做,就没人会说,只是换一个说法来指责你们。不管去不去,都是被骂,那又有什么好怕的?”裴悦说完,就叫来秋和,让秋和带赵家兄妹去探视。 赵乾听得心中突突的,最开始只觉得太子妃好看,现在听太子妃说话做事都一套一套的,心想不愧是裴家嫡女,这气度真是比不了。 第278章 五指尽断 赵家兄妹去了天牢,没过多久,裴悦又叫来叶竹,“你也去一趟,见到人就回来吧,赵和安这人,只能说倒霉到极致,却又没什么本事。” 叶竹点头说是,等她到天牢时,秋和正带着赵家兄妹出来。 兄妹俩小脸惨白,特别是赵燕,一直拉着秋和的衣袖。 见到叶竹来了,赵乾才磕磕绊绊地道,“叶……叶竹姑娘,你来……来找我们吗?” “太子妃娘娘放心不下你们,特意让奴婢过来接人,马车上备了安神汤,公子和姑娘先上马车吧。”叶竹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和安被用了刑,赵乾兄妹没见过这种世面,进天牢第一刻,赵燕就怕得叫了出来。 现在能走,他们也是迫不及待想走。 但刚走到马车边上,突然有辆马车停在边上,从上边走下来一个华服男子,唇红齿白,很是贵气。 叶竹先行礼喊了句“寿王”,赵乾才后知后觉地带着妹妹行礼。 “这两位,是赵家来的表弟表妹吧?”寿王的目光在赵家兄妹身上转了转,看得叶竹微微皱眉。 赵乾点头说是,赵燕听到是寿王,头垂得低低的,连点头都不敢。 “赵家妹妹好似很怕本王?”寿王说完叹下气,看赵燕的身子抖了下,觉得好笑,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人,难怪父皇一直不让赵家人进京都,也忒小家子气一点。 赵燕说很小声地说没有,但她的颤抖的动作已经很明显地体现她的想法。 赵乾也害怕,但还是微微侧了点身子,挡在妹妹跟前,“王爷,您贵人事忙,我们就不打扰了。太子妃娘娘正找我们有……有事,就先告辞了。” “行啊,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改日皇兄没事了,本王再请你们兄妹一块出来玩。”寿王爽快答应,倒是没多纠缠。 上了马车后,赵燕才靠在木板上大口喘气。 叶竹和秋和坐在车辕上,互相对视一眼后,秋和在半路跳下马车,隐入街道中去。 而寿王进了天牢后,也停在赵和安的牢房外,他倒是神情淡定,看着只剩一口气的赵和安,他让人打开牢笼。 走到赵和安身边,寿王捏着鼻子蹲下,“赵和安,你知道你要死了吗?” 赵和安躺在地上没有动,只是眼皮动了下。 “知道要死就好,那你想不想活呢?”寿王又问。 听到这话,寿王的脖颈微微抬起一点,黯淡的眸光突然亮了一点,死死地盯着寿王。 “看来你想活啊,本王给你一个机会好不好。”寿王忍着恶臭再低点头,“你把撕了的那也账册给本王,本王就救你出去。不仅让你活着,还能让你升官发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们赵家窝在又穷又小的地方几十年,你会贪那点钱,不就是不服气父皇的安排么?” 赵和安又躺下了,他把头转过一个方向,被动过刑的十根手指往地上撑了撑,疼到他浑身发麻,却还是让自己翻了个身,离寿王远了一点。 “哟,这会有骨气啦?”寿王眉头撇了下,抬脚就朝赵和安的右手踩去,用力地扭动两下,只听“咔嚓”几声,赵和安的右手指关节就全断了。 “啊!”一声不算有力的惨叫,却格外渗人地从赵和安嘴里发出来。 赵和安浑身抽搐,他的额头和面颊冒出豆大的汗珠,却拼了命地拖着残废的手,往牢房的角落爬去。 “你怕了?”寿王抬脚看了下脚底板残留的一根断指,嫌弃地甩了下,冷哼道,“赵和安,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把写了本王名字的那页纸给本王,本王就让你活。不然你们赵家,还有刚才来看你那两个小的,都会和你一个下场。” 赵和安用沙哑的嗓子,忍着巨痛,艰难开口,“王爷,我真不懂你说……说什么。” “你不懂?你怎么会不懂?赵和安,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寿王抬脚猛地踹了下去。 连着踹了几脚后,地上的赵和安没了反应。 寿王叫了个狱卒进来,才发现赵和安没了气息。 “明日就这样把人拖去菜市口,该死的脏东西。”寿王转身出了天牢。 上马车前,把一双鞋子脱了,嫌弃丢给侍卫,“随便找个地方丢了,晦气东西。” 侍卫拿着鞋,找了条河丢了进去。 而一直隐藏在附近的秋和,等寿王的马车离开后,才到河边,把寿王那双鞋给捞起来。 刚拿到鞋,秋和就看到鞋底有明显的血迹。 第279章 寿王名声 秋和把鞋带了回去。 天牢里,寿王这样的人,又如何会踩到血呢? 秋和见到主子后,便分析道,“想来是用脚踹了什么人,沾了血迹,这才嫌弃脏丢了。” “他去天牢?见赵和安吗?”裴悦觉得很有这个可能,“你去把这个鞋,送到裴家,和我父亲说一声。” 等秋和走后,叶竹过来说赵家兄妹受惊过度,明日也不懂能不能去帮赵和安收尸。裴悦便让叶竹找几个人准备着,要是赵乾也去不了,就让东宫的人去,总不能让赵和安的尸首被丢去乱葬岗。 一夜过去后,赵燕状态不好,赵乾勉强可以出门,裴悦便让人带着赵乾一块去。 赵和安死不死的,对裴悦没什么影响。 不过赵乾出发半个时辰后,就有侍卫来传话,说是赵和安在上刑场前就死了,现在菜市口正乱着呢。 “死了?那不是在天牢就死了?”裴悦惊讶道。 本来死一个死囚,算不了什么事,毕竟都是要死,提前一点死在天牢也不奇怪。 但赵和安是被押送上刑场时,才被发现已经死了,而且还有传言,说寿王昨日去天牢探望过赵和安。 如果人早就死了,押送的人为何没有发现? 是否在帮谁遮掩什么? 菜市口聚集的一群人,瞬间就把消息传了出去。 裴悦听到也很惊讶,赵和安本就要死,其实寿王没必要提前弄死赵和安。但她想到了寿王昨日丢掉的那双鞋,猜测可能是误杀了赵和安。 “那赵乾呢?他去收尸了吗?”裴悦问侍卫。 “没呢,现在菜市口正乱着,赵公子被裴家老爷的马车给接走了。”侍卫道。 听到父亲去接了赵乾,裴悦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果然还是父亲厉害些,说了不让寿王和皇后称心如意,下手还真快。 就算寿王误杀赵和安,这个事也不算大,毕竟赵和安是本就要被斩首的死囚,但会影响寿王的名声。 世人都说寿王博学多才,且温润如玉,和皇后一样,都是和善宽厚的人。 但赵和安是死在寿王手中,那寿王一个仁善的人,为何要对赵和安动手? 而且寿王和赵和安并不相熟,又为何要去天牢探望? 这是看着太子被关,寿王的野心暴露,过去和赵和安炫耀?还是要杀人灭口? 流言这个东西,一旦传起来,真真假假都不重要。因为百姓们已经听到了不好的话,就会影响寿王在百姓中的声誉。 而寿王想要上位,就算太子被废,那他也需要一个好名声来支持。不然上位后,内忧外患,他的皇位也坐不稳。 裴家既然跟太子联姻,寿王又多翻针对太子,和裴家的关系自然不用说。从裴家角度,也是不愿看寿王上位的。 这会,赵和安的尸首还在菜市口,负责行刑的大人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让人去仁政殿给皇上送消息。 消息还没送到仁政殿,寿王府和坤宁宫倒是先知道了。 皇后当即脸就白了,“金珠,昨日寿王可真的去见了赵和安?” 金珠点头说是,“赵和安本就是死囚,死了就死了,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糊涂!”皇后眉毛飞撇,“赵和安是死囚不错,但他是太子的亲舅舅。寿王弄死赵和安不会被问罪,那世人如何看待寿王和太子关系?还会是兄友弟恭吗?” 就算太子对赵家也没特意提携过,但这么多年,东宫送去赵家的赏赐,每一年都没少。 皇后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乱子,只好带人去仁政殿。 等她到了仁政殿,这边也收到消息,为了维护寿王的名声,皇后只能让人验尸。不过这验尸的人,自然是皇后的人,只要证明赵和安是死于天牢刑罚,也就和寿王无关了。 安排好这些,皇后再回到坤宁宫,寿王也到了。 看着儿子眉心浅浅的细纹,皇后语重心长地道,“长俭啊,母后知道你忍了那么多年心中不忿,但越是最后关头,就越要谨慎。” “儿臣明白了,这次是儿臣冲动踹了两脚赵和安。实在想不到,他竟然能硬气到什么也不说。”说到这个,寿王还是有些气愤。 皇后却不以为然,“他说不说,给不给你,重要吗?不重要啊。” 顿了下,皇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叹气道,“那只是一页纸,就算上面写了给你行贿,但谁能证明是真是假?这人啊,你要有权有势,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但你成为阶下囚,是非功过,全部都是由别人说了算。你太拘泥于这些细节了,赵和安不肯说,必然是心怀怨恨。那就让他带着这份怨恨去死吧。只要你能成功上位,那便是一张废纸。” 皇后在宫中浸淫多年,若是个沉不住气的,早就被人拿捏住把柄。 寿王的面颊微微涨红,他也知道近来有些忘形,太子是被关了,但还一个烦人的裴阙,还没到他得意的时候。 在皇后叮嘱寿王时,宗人府的角门处,进了一个身穿斗篷的人。 这人走路都低着头,看不清面貌,进入一间屋子后,再下密道,过了会,便到李长安所住的屋子里。 第280章 有脏东西 赵乾再从裴阙的马车下来时,看着镇定一些,他当着众人的面进了仵作房。 验尸的结果,赵和安是受不了牢中酷刑,这才失血过多死了。 不过赵乾看到二叔断裂的五指时,眉头又突突地跳了起来,什么样的酷刑,能让人手指断成这样? 赵乾不敢多话,带着二叔尸首离开。 天边的晚霞,映在大地上,在赵乾的眼中便犹如鲜血淋漓,刻在他的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这边赵乾带着赵和安尸首走了,另一边也有不少折子送到了仁政殿。 只不过,以前这些折子是皇上看,现在却都落在皇后手中。 而这一日最多的,就是弹劾寿王的,还有一些为赵和鹏鸣不平的折子。 有大臣说,赵和鹏虽是赵和安的大哥,但早已分家,且不在同一地区,若是就此同意罢官,未免有些让一些旧臣寒心。况且,那又是太子舅舅。 皇后看到这样的折子,只能皱眉生气。她要是真罢了赵和鹏的官,那弹劾寿王的折子怕是会更多。这些折子她也明白,是有人在要挟她。 没办法,皇后只能以皇上的口吻,让赵和鹏贬官。 赵家的事,到底是有了个结局。 裴悦知道后,便派人送赵家兄妹回家,不过在叶竹送赵家兄妹出城回来后,和裴悦说看到了裴家的人跟着护送。 “父亲也派人去了?”裴悦问。 “是的,不过是悄悄跟上,并没有让赵公子他们知道。”叶竹道。 听到这话,裴悦想到赵和安行刑那日,父亲特意见了赵乾。不过父亲没派人与她说为什么,想来父亲也有他的想法。 “赵家的事有个了结也好,他们走了,我也少操心一些。”裴悦刚说完,就看到小禄子匆匆进来,“怎么满头是汗?” 小禄子行礼后道,“回娘娘,不好了,喜公公今早被发现溺死在御花园的池塘中。” “喜公公死了?”裴悦大惊失色。 喜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前几日,裴悦还让叶竹去看过,说是真的病了。 这才没多少日,怎么人就溺死了呢? 而且喜公公不是病了么,怎么还半夜去御花园? “是意外?”裴悦又问。 小禄子:“宫里的人说是的,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 “那喜公公为何要去御花园?”叶竹也不理解,“前些日子我去看他时,病得病不清,都这个模样了,却还去御花园,难不成要去见什么人?” 大家都看着小禄子,等待小禄子回复。 但小禄子是在东宫当差,并不是在宫里当差,他也只能摇头说不知道具体为了什么,他看着主子道,“前两日,奴才也曾去看过喜公公,只不过那会喜公公歇下了,就没能进去看一眼。像喜公公这样的大总管,就算他去做什么,也会有小太监伺候。他身边的小圆子已经被带去审问了,就是之前娘娘去仁政殿时,拦过您的那个。” 裴悦想了想,她刚解除禁足时便去仁政殿探望,确实被拦了下来。那次她还见了喜公公,只不过全程被喜公公给盯着。 只是裴悦没想到,那个小太监,竟然是跟着喜公公伺候的。 从喜公公身边伺候,再到能在仁政殿门口拦人,地位上升的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眼下喜公公溺亡,这个小圆子又是喜公公身边的人,喜公公出了事,便要查他了。 但这天傍晚,小圆子便被放了出来,说昨晚小圆子都在仁政殿当值,平日里休息时也对喜公公颇为照顾。 这喜公公的死,和小圆子没关系,又查不出喜公公为什么去御花园,便也只能不了了之,当做是喜公公自己运气不好。 可宫里的四方天就那么大,喜公公又是那么重要的人,他死了,就又不少人私下议论,是不是喜公公有什么秘密。 能让喜公公藏着的秘密,必定是有些重要的事,大家在感兴趣这个事的时候,小圆子在次日又溺亡在池塘中。 这下,大家不再说什么秘密不秘密,而是害怕御花园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第281章 不是皇后 御花园里连着死了两个仁政殿的太监,宫里人心惶惶,皇后请了高僧到宫中做法,本意是为了安抚人心,但没想到,高僧们到宫里的第一日,所住的地方便走水了。 如此一来,宫中流言更是止不住,大家都说是喜公公的冤魂来索命。 次日天刚蒙蒙亮,苏贵妃去坤宁宫时,皇后已经醒了。 她面色不愉,一晚没怎么睡,看到苏贵妃,便皱眉开口,“你好歹也是个贵妃,却约束不了自个的宫女。那几个说闲话的,本宫已经让人发落了。” 苏贵妃一直垂头低眉,心中忐忑,“皇后娘娘恕罪,是嫔妾没能约束好宫人,嫔妾愿意领罚。” “你领罚有什么用?宫里出了那么多事,就半点缘由都查不到吗?”皇后的语气有些重,她实在忍不住。 若是能查出人为原因,倒是好说,把暗中挑事的人狠狠罚了就好。但查了又查,却什么都没查到,便有些说不清了。 苏贵妃依旧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 “罢了,往常看你是个有点能耐的,现在看来,倒是一般。下去吧,告诉其他妃嫔,如果再有人约束不好自个宫里的下人,就别怪本宫不客气,到时候连带着主子一起罚。”皇后厉声道。 听到这话,苏贵妃便知道是皇后推她出去当恶人,但她又没办法,谁让她只是一个贵妃。 从坤宁宫出来,本来回去是要经过御花园,但这两日,都没人敢去御花园,苏贵妃也绕开御花园。 这一绕,就碰到了太子妃。 裴悦看到苏贵妃时,也有些讶异,她以为自己起得够早,没想到苏贵妃更早,猜苏贵妃这是刚从坤宁宫出来。 “贵妃娘娘刚从坤宁宫出来,皇后娘娘气色可好?”裴悦问。 “皇后为了近日宫中的事日夜担忧,有些睡不好。太子妃这是要去给皇后请安?”苏贵妃跟着问道。 裴悦摇头说不是,“皇后娘娘近日繁忙,我就不过去叨唠了,免得她看到我......”特意顿了下,不再继续说皇后,而是改口说到皇上,“我是想去仁政殿看看皇上,太子被关那么久,赵家的案子已经澄清,但户部的亏空一直查不到。也不知这个事到底怎么办,若是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既然皇上能下旨处死赵和安,想来最近要好上许多。贵妃娘娘要不要与我一同去看看?” 作为贵妃,自然也心系皇上。裴悦都开口了,苏贵妃不好拒绝,便跟着一块去仁政殿。 到了仁政殿后,裴悦只一眼,就看出仁政殿里换了好些伺候的人。 这一次,她们还是被拦下,内侍说近来宫中是非多,皇后娘娘已经下令,不许人进殿探望,免得带了脏东西进去。 裴悦和苏贵妃对视一眼,眸光中皆有些无奈,也只能停留一会便离开。 而这会仁政殿里,皇上已经醒了,只是两眼无神,嘴角微微张开,由着口水滑落到枕边。 他“呜呜”两声,却非常轻,轻到殿中内侍没人回应,仿佛没人一般。 与此同时,坤宁宫中的皇后,却是头疼不已。 听到金珠说还是没查到喜公公和小圆子为什么死,皇后更加焦躁。 “本宫是要喜公公死,但本宫的人还没到内侍房,喜公公就先死在池塘中。”皇后这几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凭她多年经验,喜公公的死肯定不是意外,但又不是她下手,这宫里还有谁想看喜公公死? 要说动机,皇后实在想不到谁有动机。 她把每个人都联想过一遍,但就是没想到是谁。 而且小圆子也死了,还是同样溺水死在御花园。她是收拢了小圆子,但喜公公不是她让小圆子害的,自然不用杀小圆子灭口。 两个人都不是她害的,却有人敢在宫里这般办事,不仅胆子忒大一点,本事也不小。 金珠看主子发怒,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小小声道,“娘娘,要是一直查不出来缘由,就算宫里的流言压住了,却也压不住宫外的啊。” 宫人们的嘴,可以让各宫主子看着。但这些事一旦传出去,百姓们的嘴可就看不住了。 皇后也很头疼,但事情没查清楚,不敢随意给这件事下决断,只能让人继续去查。 在皇后感到心力交瘁时,宗人府的大门再次开了。 福子提着一个包袱走进宗人府,他走得有些慢,腿脚好似有些不方便,见到主子时,立即跪下。 “是奴才们没用,让主子受苦了。”福子泪眼朦胧,额头紧紧贴地,自责不已。 李长安看到福子来了,胸口微堵,扶着福子站起来,“他们......怎么肯放你来?” “是裴老爷托了人,把奴才给撇清一些事,然后张首辅把奴才安排来伺候您。”福子说话时,转头看了眼四周。 李长安看着福子如此,便带着福子进屋去。 到了屋里后,福子看到屋子陈设简陋,又心酸起来,但他擦了眼泪后,便道,“殿下,裴老爷让奴才问问您,您在宗人府里,喜公公可曾来拜访过?” 听到喜公公三个字,李长安瞬间皱眉,“为何会这般问?” 第282章 天黑再说 福子抬眸看了主子一眼,心思过了过,压着嗓子问,“殿下是不是还不知道,喜公公已经溺亡在御花园的池塘中?” 李长安确实不知道,但现在听来,他却只是愣了片刻,倒是没有很意外。 他日日被关在这宗人府中,每日除了送饭和衣物的人,那扇门就不曾打开过。 “是,喜公公有来过宗人府一趟。”李长安承认道。 “裴老爷说,他猜也是这样,不然喜公公没必要去死。”说着,福子不用叹气,见主子投来询问的目光,再解释道,“裴老爷说了,喜公公死在御花园,这便是引起众人讨论的开端。喜公公是仁政殿的大总管,一般大臣见了他都要好声好气,他死了,还是溺亡在御花园,皇后必定要查。所以裴老爷猜,喜公公是自个跳进河中死的,为的就是让宫中乱起来。” 李长安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日喜公公来访,与他说了好些话。当时他就觉得,有点像是临终的交代,不曾想,喜公公真死了。 福子继续道,“不过裴老爷觉得死了一个喜公公,事情闹不到太大,便把出卖喜公公的小圆子也溺死在御花园中。这么一来,宫中流言四起,皇后就坐不住了,不能再盯着您对付。” “孤的岳父......”李长安眸光顿住,“他是真的,好手腕。” “是啊,裴老爷不愧是当过首辅的人,下手也够狠,说弄死小圆子就弄死了。如今宫里是人心惶惶,皇后为了解决这事,已经两日没睡好了。”说到这里,福子的面上才多了点喜色,但很快又叹气,“但裴老爷又说了,他能帮殿下的,也就这些了。他不过问那日喜公公与殿下说了什么,让殿下也不必告诉太子妃,既然让奴才进来了,这往后的路,大部分就要靠殿下自己了。” 李长安懂裴阙的心思,本来他刚有一点好名声,但很快又被皇后给扭转了局面。裴阙从始至终,既没有不看好他,但也没看好他。能给的情面,裴阙也都给了。而裴阙现在做的这些,也只是为了不让寿王上位。 也确实,他自个没拿出本事来,又如何能让人信任? 在裴阙眼中,自然是裴悦和裴家最重要,而他李长安,不过是父皇非要和裴家扯上的一个累赘。 “孤明白了,你能进来便好,听书现在如何?”李长安又问。 说到听书,福子想叹气,但还是忍住了,“听书他们都被动过刑,但他们都嘴硬,一个字没有吐漏,如今都在天牢中关着。殿下,皇上如今病重,您得拿个主意才行,咱们不能一直在宗人府里等着了。” “你说得对,孤不能再留在宗人府了。”李长安眸光半垂,瞧了眼外边的天色,缓缓坐下,“你先去安顿下,要做什么,等天黑后再说吧。” 福子点头说好,带着自个的包袱出了屋子,走到边上的侧殿中。 这边福子到了宗人府,东宫那也知道了消息,是裴霖带来的。 “父亲说了,太子牵扯的事太多,咱们裴家也还了他人情,算是仁至义尽了。”裴霖的小脸板着,说话时,一直望着姐姐,“仁政殿那,也如同你猜测的一般,被皇后把控得死死的。皇上的身子也不太好,裴家的人没法潜入仁政殿,但以皇后的手段,随时都能要了皇上的性命。若是皇上驾崩,太子也会因此毁了名声,毕竟是他气的皇上,这才给了皇后机会。” 裴霖说得一板一眼,对于太子他们的事,并没有带太多的感情。 裴悦听得倒是慢慢皱了眉,慢慢道,“父亲让你来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父亲说,不管是京都,还是京都外,不日就会乱起来。到时候太子也会对此事有个决断,你是裴家女,父亲必定会护你无忧。若是......若是太子有什么事,父亲希望你能别掺和,我们裴家,已经为太子做了许多,你不再欠太子任何人情。” 说完,裴霖就定定地看着姐姐。 裴悦却有些没懂,但她心跳在砰砰加快,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裴霖,你跟我说句实话,太子那到底会有什么事?” “这我哪知道?我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事?”裴霖歪过头,用余光悄悄打量下姐姐,发现姐姐在看他,忙起身站了起来,“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反正你不用担忧自个,凡事有我们呢。” 第283章 东北造反 “裴霖,你少来!”裴悦也起身道,“你是年纪不大,但你心眼,比我和贺皓加起来还多。” 裴霖回头看一眼姐姐,两手悄悄往后放,清瘦的脊背微微挺直,侧身站着,“我知道的,我都说了。姐,你就安心待着呗,有我们在,保管你无事。” “什么叫我不会有事?”裴悦又不是什么事都不懂,“若是太子出事,我是太子妃,裴家想要把我从这场事非中捞出来,那得费多大的功夫和心力。你真当我是闺阁里,万事不懂的娇小姐吗?” 自然不是的,裴悦虽不如爹娘经历过家族覆灭的大风大浪,但她身为裴家女,就是自个没经历过,却也是见识不少。 裴悦看着弟弟,见弟弟还是抿着薄唇,她一字一句地问,“你和我说句实话,太子那,到底会如何?” 裴霖鲜少看姐姐的神情如此认真,只好不太情愿地撇嘴道,“我说过了,父亲是真没和我说太多。但你说的那些我都懂,所以我猜,太子不是要逃,就是要死。” 京都里城防已被皇后掌控,太子想要起兵灭寿王,那从岭南来兵,也要好几日时间。其他地方的士兵,又不可能听从太子的话。 裴霖只是一个预感而已,他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事,但太子已在宗人府,皇后最近又被父亲弄得手忙脚乱,想来皇后就还有后手。 “逃?”裴悦眉头紧皱。 裴霖看姐姐愣愣坐下,几次张口又停住,过了一会儿才道,“天色不早,我要先回去了。你在东宫多加注意,别让其他人随便进寝宫。” 裴悦点头说好,目光沉沉地看着裴霖离开。 这一晚,裴悦翻来覆去没睡好。 次日醒来时,叶竹端水进来时,就皱眉道,“娘娘,今早东北方向的地方来了奏报,说是当地的守将反了,太子迟迟不被定罪,皇上又久病不起,要起兵清君侧。” “东北方向?”裴悦想了想,“是张武的地盘?他起兵了吗?” “不是张将军,前些日子张将军已经病逝,是他儿子张东来。”叶竹帮主子更衣,“张东来造反,舅老爷又得带兵去平反。但据说张东来有十几万的兵马,这场战,怕是不好打,还得从其他地方调兵来。” 每次要打战,就要死人。晋朝安定才没几年,现在又要打战,裴悦不由替舅舅担心起来。 “舅舅出兵北上,又有谁去支援呢?”裴悦问。 叶竹摇头说不知道,“眼下消息刚传到京都,还不懂怎么安排呢。只能等仁政殿那传出消息来。” 皇上都能下旨处死赵和安,现在张东来造反是更大的事,大臣们便都去了仁政殿。 只是当他们见到皇上时,又纷纷失望。 皇后说皇上听闻张东来造反,气血攻心,病情加重,一直没醒过来。只是皇上特意交代了,如今太子在宗人府,由寿王代替皇上监国。 大臣们听到这话,纷纷朝张槐安看去。 这个事倒是没错,皇上病了不能处理政务,太子身上又有疑罪,其他皇子都不如寿王大,让寿王监国确实合理。 张槐安不动声色地往皇后那转身去,面无表情地道,“皇上既有口谕,自然该听从。不过当时有谁在场,皇上如何说的,还请史官记个清楚才好。” 若是日后有个什么事,一个都跑不掉。 皇后点头道,“自然该这样。” 听皇后这么说,张槐安便没有意见。 这时,又有侍卫匆匆进来,说收到西北秘折。 正好朝中重臣都在,皇后便让张槐安先看。 结果张槐安看了一会,就皱眉道,“胆大包天!” “张大人,何人胆大包天?”挨着张槐安的人问。 张槐安把折子递了过去,几个大臣一起看了起来,看到西北的白骋勾结西凉,欲帮太子夺权,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御史大夫气得手在发抖,“白骋是裴夫人的舅舅,他会帮太子……倒是不意外。但他确实胆大包天,太子这般行事,可是大逆不道啊!” 皇后也露出惊讶表情,“怎么可能?会不会哪里弄错了?怎么会这样?” 一连三个问句下来,让在场的人都心慌意乱。 御史大夫最是气愤,“诸位大人,如今皇上重病,但太子行为实在不妥。应当请命废太子才是,不然不足以平众怒!”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都跟着附和说好,也有些人转头去看张槐安,毕竟张槐安是万人之上的首辅,也是手中权力最大的一个。 连皇后,也不知所措地看向张槐安。 张槐安拿回秘折,打开后,指着上面的其中一个印章道,“诸位大臣误会了,本官说的胆大包天,不是在说太子,而是说伪造太子与西北勾结西凉的事。你们看看西凉的这个印章,竟然把西凉的图腾少弄了一个角,这在西凉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西凉的图腾,是他们供奉的神明,就算其他任何事出错,也不会把图腾弄错。更何况,是秘密商议造反夺权这种大事。 御史大夫看了又看,确实如同张槐安说的一样,“这个图腾确实有误,但……万事皆有因,这事恐怕不会空穴来风吧?”他的余光往皇后那瞥了一眼,但皇后却没有接话。 张槐安冷哼一声,“是不是空穴来风,得查明白了才知道。白家世代镇守西北,为晋朝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御史大人如果随意怀疑白家,往后寒了白家的心,可得你自个去西北暖回来喽。” 第284章 夜见皇上 诬陷太子可是大罪,皇后是后宫的人,朝政的事她无法多管,但太子又能说是她的孩子,担忧太子也是应该的。 皇后当即让御史大夫等人去彻查这个事,倒是漏了发现此事的张槐安。 张槐安听了并无疑义,只是出宫门后,去了趟宗人府。 这天夜里,仁政殿守夜的几个小太监,抱着褥子坐在地上睡着了。一个黑影从墙角落下,他刚站定,就有一个侍卫左顾右盼地过来。 侍卫到了跟前,拱手行了个礼,才小声道,“殿下跟着属下来,这里的人,已经被喂了安神汤,这会都睡得深。” 李长安轻轻点头,跟着侍卫走进殿中,轻手轻脚地来到父皇的床边。 他看着床上的父皇,面颊消瘦,这才十几日过去,就仿佛老了十几岁的鬓角的头发也白了不少。 拿出一个药瓶,给父皇喂下后,李长安就站在边上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李长安才听到虚弱无力的一声“长安啊”。 长安? 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喊他了。 其他人是不敢,父皇则是……不愿吧。 现在却又唤他长安,这个称呼,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咳咳。”皇上的脸色很苍白,他好似很艰难才睁开眼睛。 李长安端来一杯温水,给父皇喂了下去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回原处,再给父皇的脖颈下垫了个枕头。 室内烛光昏暗,李长安蹲在床沿。 是喜公公找到他,并给了他药,让他过几日再来仁政殿,说父皇有话与他要说。 这会看着父皇,李长安心情复杂。 他在宗人府这么多日,他不好过,父皇也不好过。 “长安啊,你……你近一点。”皇上道。 李长安往前凑近了一点,袖中的掌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出了细细的汗珠。 “这些年,是为父对不住你。”皇上说完一句,就开始大口喘气,“你受累了。” 李长安喉结微动,却还是无言。 “长安啊,你是不是怪为父?”皇上说完后,苦笑一下,无奈地摇头,“你不说也罢,怎么能不不怪呢。那么多年,你每月都去你母亲的牌位前,一去就是大半天,你心中必然是有怨恨的。” 皇上用的不是母后父皇,而是母亲,这样的字眼,只有李长安还在王府时才听得到。 怨恨吗? 自然是怨的。 要他如何不怨呢? 母亲死的时候,他才六岁。六岁的小孩,带着一队下属逃亡到京都时,身边只剩下一个侍卫。 当年的案子,了结得稀里糊涂。小时候并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大了,自个有本事去查了,才发现好多不对劲的地方。 “父皇,儿臣就问您一个问题,当年母后的案子,你是否知道真相?”李长安双目如炬,这是他的心结,午夜梦回还会时常梦到的画面。 皇上紧抿唇瓣,他的眼中本就无神,这会因为李长安的问题,更加黯淡下来。 “当年朕来京都,特意嘱托你的两个舅舅照顾好你们母子,但是……”皇上语气哽咽,突然停住,说不出话来。 李长安帮忙接着道,“但是两个舅舅都没什么本事,文不行,武也不行,没能护住母后,反而让母后被当时的蒋家与继后害了去。蒋华轩几兄弟颇有才干,又比赵家门第更好,手中钱财和兵力也更多。父皇为皇子时不受重视,知道京都的世家重臣个个都拜高踩低,所以您需要自己的人。挑来挑去,唯独蒋家最能用,故而明知母后的死和继后有关,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是您登基时,只立他为贵妃的原因吧?” 憋了那么多年,到眼下这一刻,不能说的,不该说的,李长安也都无所顾忌地问了出来。 皇上再次沉默,皇权高位要用人血堆起来,他为了上位,手中也有不少人命。唯独元后这件事,一直心怀愧疚。 “长安啊,往事如云烟,你不该再深陷其中。你是……是太子,应当往前看,咳咳。”皇上说了那么多话,嗓子腥甜,却又不敢咳得太大声,怕吵醒其他人。 “往前看?”李长安抬眉看着父皇,眼眶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这皇位是朕的,也该是你的。”皇上缓了一会后道,“长俭不足为惧,这些年,他虽处处压你一头,朕也知道长俭做了些越矩的事。是朕利用了他,万事都是朕的错,一开始就错了。若是有朝一日,你为王,他为臣,能否放过他?” 李长安眼中的泪光顿住了,身子有些僵硬,嗤笑道,“这话,父皇为何不许寿王说说?若是他为王,我为臣,他可否愿意放过我?” 是的,李长安也觉得父皇错了。 既然要皇位,就该由着继后斩草除根,而不是要一边打压他,又暗暗扶持。 又或者是利用了继后和蒋家,那就利用了,别再说什么内心有愧。 这天下事,若是事事都能两全其美,又岂会有那么多遗憾? “朕……”皇上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心中的遗憾如云涌入海中,只能摇头说罢了,“哎,你蹲下,床底下有个暗格,把东西找出来吧。” 第285章 早有后手 “朕的这个皇位,是朕捡来的。你往中间找,下边有个暗格,往里压一下,就有东西弹出来。”皇上轻声叹道,“当年谁都有可能上位,唯独早早被贬斥离京的朕最没可能。但朕的几个兄弟,因为夺嫡惨烈,最后死得只剩几个年幼无知的弟弟和朕。若不是当时太上皇太小,这个皇位也轮不到朕。” “但朕既然坐上这皇位,就要守着它才是。” “万民与江山,需要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长安啊,朕知道你怪朕,但蒋家有功,皇后也有辛劳。上位者不可能非黑即白,有些事,难得糊涂。你要权,就不能事事都讲究仁义道德。就像裴阙,他弄死小圆子是帮你,但小圆子好歹是宫中内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动手。还有裴家那么多暗桩,若是裴家要反,那晋朝半数江山可能都要没了。” 皇上说了那么多话,有些累了。 他抿了抿唇,听到“咔嚓”的一声,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你怪朕不追查你母后的事,但很多事,不能深查。就是对裴家,朕也多有容忍。用人做事,要的是个目的。人无完人,谁都会犯错的,只要他能办事,不能拘泥于一些小事。” 皇上说到这时,李长安才从床底下爬出来,他手中拿着一个匣子,发梢凌乱。 “咳咳。”皇上瞥了眼匣子,神情复杂,“打开吧。” 李长安打开匣子,看到里边是一封旧书信,信纸泛黄的颜色,说明有些年头了。 他拿出信纸,动作缓慢。 在李长安看信上内容时,皇上继续喃喃地道,“长俭看似儒雅温和,但……但自小受到皇后和蒋家挑唆,这才生了野心。他本来,也是个好的。” “父皇,原来您早就知道!”李长安已经看完了,双目猩红,“这是皇后写给蒋华轩的信,要蒋华轩务必在您来京都时解决我母后。您明明就收到这个信,却一直不动声色,您嘴里念叨的对母后的爱,到底有几分真?” 过去的这些年,李长安也曾想过,皇后擅长伪装,父皇可能不懂皇后的伪善。 但没想到,父皇什么都懂。 皇上却没回答李长安的问题,而是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当年你年幼,不管谁为后,都不可能容得下你。是人就会有野心,没有谁能看着眼前天大的好处不要。” 所以皇上选择让皇后上位,他也留了后手,到了如今这般万不得已的地步,再把这封信拿出来。 “天行有道,人间有情。长安啊,你现在不懂不要紧,若是来日等你身居高位时,你就能懂父皇的选择了。如果不步步为营,哪有如今的天下呢?” 说情,皇上肯定有,但这份情,大不过皇上对皇位的欲望。毕竟以前从来不能妄想的东西,突然有机会了,皇上如何能放手? 李长安却是摇头,这样的权势,他宁愿不要了。 “天色不早,你尽早回去吧。把这封信交给张槐安,他会知道怎么做的。”皇上本就虚弱,说了那么多话,更是无精打采,“长安,你是太子,太子就当要有太子的气魄。儿女情长,并不重要,你明白吗?” 李长安咬牙没说话,只是收好匣子,默默起身站了起来。 等李长安转身时,才听到父皇提到母后。 “你的母后,是个极好的人,温和大度,她是朕永远的发妻。咳咳。”皇上看李长安抬腿往外走,心中有无限惆怅,只能合上双眸,用只有他自个才能听到的音量叹气,“你倒是……很像她。” 这一晚,月明星稀。 李长安踏着月色离开仁政殿,他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淡薄得仿佛迎风就能倒,但又一直坚韧地前行。 待拂晓的天光骤现,李长安才回到宗人府。 冰冷的宗人府,只有读者举着一盏油灯在等他。 “殿下,您累了吧,先喝口茶。”福子放下油灯,轻手轻脚地去倒茶,“今晚一切无事,奴才一直守在这里,不曾有人来。” 李长安喝完茶,再打开从父皇那拿来的匣子,里边已经空了。 在回宗人府的路上,李长安便让人把东西送去张府,想来这会也送到了。 福子看着空荡荡的匣子,又瞧主子的神色不好看,不敢多问匣子怎么来的,只是安抚道,“您一晚上没有睡,不如趁现在去睡一会?” “不了,孤现在睡不着。”李长安走到窗沿,看着窗外空荡的院子,到这会,胸口还是堵堵的,“福子,当初你被卖进宫中时,可曾对家人有过怨恨?” “自然是有的,哪能不恨啊,一刀切下去,疼得晕厥过去,一同挨那一刀的,最后只剩下一半人活下来。如果不是被殿下挑中,奴才指不定被哪个大太监蹉跎死了。”顿了下,福子又叹气道,“可后来年岁大了,又没那么恨了。命根子没了是疼,可奴才好歹活了下来。如果还在宫外边,恐怕早就饿死了。如今我活了,家人也能因为那几两银子得到喘息,便互不相欠了。” 福子是个聪明的,跟着主子那么多年,心胸若是不能开阔一些,早就被下边的人拖下去了。 李长安听了却是苦笑,有些道理不是不明白,但明白了,不代表就要那么做。 他见过这诸多的算计权谋,若是整日里只有提防,连枕边人都信不过,这样的日子,又有何意义? 他李长安,此生到底是要孤零零地来,又孤零零地走。 思绪到此,李长安垂下眼眸,并没睡意,转身去吩咐福子,“你等了一晚,去歇着吧。” 福子看主子面色沉重,知主子见了皇上必定有不顺心的事,他说去热些吃的再休息。 这边福子刚出屋子,李长安就听到院门突然响了一声,原以为是清早送吃食的人,直到福子唤了声“太子妃娘娘”,这才惊讶转头。 隔窗望去,裴悦走在晨曦的光晕中,正匆匆朝他而来。 第286章 不想他死 天还没亮时,裴悦就从东宫出来了。 父亲要她别管太子的事,但她日夜难安,就算是朋友,到了生死的关头,也得提个醒。 她“踏踏”上了石阶,进屋后瞧见李长安呆呆地望着自己,裴悦转身先关了门。 “殿下。”裴悦深吸一口气,“我就长话短说了,我父亲说,您现在可能会有大难。我不知您到底会有什么情况,但我来,只是想和您说几句话。” 李长安看裴悦的额头有些汗珠,薄唇轻抿的同时,裴悦又继续道,“人活一世,有人开始艰难,也有人中年不幸。我也知殿下过去十几年过得并不畅快,但人之信念,往往就在一念之间。我与殿下虽没有夫妻之实,但好歹共患难过几次,这份交情,我裴悦是认的。我来此就是想与你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凡能活着,就别放弃。若是要逃,就往南边去。你有岭南兵权,夏云江会站在你这边。” 裴悦不知李长安昨晚和皇上的谈话,也不知皇上留有后手,更不知李长安或许不用逃。 她只是,不想看李长安死。 李长安听裴悦说了那么一大段话,深藏于心的那份寒凉好似被一股暖流卷住,他看着裴悦,“你怎知,我一定要逃?” “如果不逃,你打算和皇后他们硬碰硬吗?”裴悦有些皱眉,“你要是和寿王在京都打起来,没兵没人,如何打得过?倒是不如离开京都,从岭南调兵来和寿王打。” “可我走了,你却留在京都,你还是太子妃,你可知,你会顶着多大压力吗?”李长安定定地看着裴悦,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在这一刻,他很想与裴悦近一点,再近一点。 但他打小就是个会克制情绪的人,只是这么站着,目光再落在裴悦完美无瑕的面颊上。 “自然是知道的。”裴悦没多想就道,“从我同意这门婚事起,就曾想过这样的时候。人嘛,总不能事事顺遂。和您的苦难比起来,我顶着一些压力也算不了什么。殿下,我把您当朋友,是与贺皓他们一样重要的人。裴家有裴家底线,但脱离裴家,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和底线,我想看您好好的,您知道吗?” 李长安的唇角抿出一抹苦涩,他背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顿了下,李长安转身时,换上笑脸,“谢谢你啊,裴悦。” 他唤的是裴悦,而不是太子妃,倒是让裴悦听得愣住片刻,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我可能不用逃……”李长安刚开口准备安抚下裴悦,结果就看到窗外卷起的浓烟,立马跑了过去。 福子从外边跑过来,捂住口鼻,冲进屋里后,赶忙道,“殿下,走水了!” “宗人府怎么会走水?”刚问出口,李长安就住了嘴。 有浓烟飘进屋里,李长安听到裴悦咳嗽,没多想就拉住裴悦的手往外跑,到门后用力拍门。 但外边的人却像听不到一样,一直没人来开门。 眼看着火烧得越来越大,宗人府的院墙又修得高,李长安只好先翻墙。不过叶竹比她快了一步,先翻了进来。 叶竹手中的剑正在滴血,她焦急地道,“殿下,娘娘,外边来了一群蒙面人,必定是冲着你们来的。咱们寡不敌众,若是就这么冲杀出去,怕是都跑不掉。” 说完,叶竹就看向太子。 李长安没多想,就让裴悦他们进屋。 他打开密道的入口,福子却停下道,“殿下,你们走吧,奴才能有幸陪殿下一场,是奴才的荣幸。如果奴才也走了,这密道就无法被挡住,你们肯定会被发现。” 福子想为主子拖延时间,但李长安却不这么想。 “废话少说,进来!”李长安一把拉住福子的肩膀,把福子也拽进密道中,再关了密道的门。 尽管他们进入密道,但方才还是有浓烟飘了进来,李长安走在最前头,不时转头让大家快一点。 第287章 皇上醒了 宗人府的这场大火来得急,且突然。 隔着诸多条街道,在宫墙的瞭望台上,都能看到冲天卷起的浓烟。 等侍卫传话到坤宁宫时,皇后正在和苏贵妃说话,只是苏贵妃这会正跪着。 “逢青,你我在皇上还没登基前,就前后脚入的王府。你们苏家与我蒋家,都是看重皇上未来的前程,才让你我入王府做个侧妃。若是嫁给其他人家,我们都足够当正头娘子。”皇后歪歪地坐着,看着跪在地上的苏逢青,长眉轻轻撇了下,随后叹息一声。 苏贵妃垂着头,方才侍卫进来传话,宗人府走水,还正巧是太子妃去探望太子的时候。 好好的宗人府,如何会走水? 就是走水,也有许多侍卫,太子和太子妃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只是,若有人刻意为之,就不知道了。 听皇后说了这么一大段,苏贵妃心里忐忑不安。 “逢青,听闻你昨日又去仁政殿了?”皇后问。 “回皇后娘娘,皇上龙体抱恙,臣妾作为后宫妃嫔,自然该多费点心思。”苏贵妃再三思虑,才一字一句地道。 “你去探望皇上是好,但本宫听说,昨日你过去时,皇上醒来了?”皇后起身走下台阶,“皇上可曾对你说什么了?” “不曾。”苏贵妃连忙摇头,“皇上只是睁眼看着臣妾,并没有说话。” “那真是可惜了,难得给你碰到一个机会,却没能说上话。说起来,咱们当初进王府时是一样的位份,就是后来,本宫为贵妃时,你在妃位;本宫为后时,你为贵妃。本宫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就算一直被本宫压一头,也不曾有过非分之想,毕竟你我都是有儿子的人,得为儿子着想,你说是吧?”皇后伸手去扶苏贵妃。 苏贵妃手抖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一些,由皇后扶着站了起来。 “罢了,本宫乏了,你先回去吧。最近宫里不太平,你别再到处走了,知道吗?”皇后说这话时,特意拍了下苏贵妃的肩膀。 待苏贵妃从坤宁宫出来时,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回去的半路上,正好遇到四皇子。 “母妃,您这是刚从坤宁宫出来吗?”四皇子问安道。 “是的,你这是从哪来的?”苏贵妃问。 “儿子去了二哥府上一趟,二哥给了我们这些兄弟们不少书本,还有一些小玩意。如今二哥监国,可真是……” “住嘴!” 不等四皇子说完,苏贵妃立即皱眉打断,“监国的事,你不许随便说出口。还有寿王,你以后少去一点吧!” 听到这话,四皇子面露不解,但这里是外边,他也知道不好多说,便只低着头跟着母妃回宫去。 而坤宁宫那,金珠回来后,说看到四皇子和苏贵妃说话。 “他们母子见到也好,苏逢青是个聪明的人。当年如果不是她的两个兄长战死,这个后位还不一定是本宫的。这些年她谨小慎微,做人做事都圆滑有度,宫里人都说她是个好脾气。可本宫瞧着啊,她也是个有野心的,和本宫其实很像。”皇后轻声笑了下。 金珠却看不出苏贵妃有这样的心思,往日苏贵妃在皇后跟前,都是言听计从,就是欣贵人出事那会,也是苏贵妃帮着给皇后提了个醒。 她觉得,皇后娘娘或许是多虑了。 不过娘娘这么说,她也就应承着,“为了四皇子,苏贵妃也会知道怎么做的。” “嗯,她就那么一个儿子,会明白本宫提醒的。”皇后道,“宗人府那,可有消息传来?” 皇后有些着急,这是破釜沉舟的事,如果这次不成,日后不知要添多少麻烦。 “侍卫才刚来过,娘娘莫要着急,宗人府里都是您的人,如今就是给太子他们插上翅膀,也难飞出宗人府。”金珠笑道。 “也是,是本宫着急了一点。”皇后深吸一口气,“长俭亲自带人去了宗人府,除非老天爷下场大雨,不然太子都跑不掉。” 可盛夏的天,万里无云,不可能说变就变。 心思这么一转,皇后稍稍安心一些。 本来她只是想对太子动手,但没想到太子妃那么早就去了宗人府,这样也好,把太子妃一并给解决了,以除后患。 至于裴家,她早就看裴家不爽了,她与裴阙早就是没挑明的敌人,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继续打压。 “金珠,你派人去蒋家一趟。裴阙这些年虽然没有大错,但他行事嚣张,不少人都对他心生怨恨。让哥哥告诉那些人,今日便是个好时机,可以动手了。”皇后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杀气,只要解决了裴阙,其他人就容易了。 她就不信安旭和白家,敢为了裴家和她大闹,谁也不敢背负一个叛国的罪名。 在金珠走后,皇后叫来几个宫女,她打算去仁政殿一趟。 就在她刚要出门时,就遇到了仁政殿过来的内侍。 内侍步履匆匆,面色焦急,说皇上已经醒了,并派人召见了张槐安等人。 “皇上怎么可能醒了?”皇后眉头紧皱,“就算醒了,也不可能派出人去啊?仁政殿那些人,本宫不是全换了?” “回娘娘,奴才也不知道啊。”内侍急忙摇头。 皇后心跳飞快,她这几日以皇上的名义下了不少决断,还处死了赵和安。若是皇上和张槐安他们对上话,岂不是要把她给拆穿? 第288章 兄弟反目 皇后觉得不对劲,不应该的。 给皇上下的药,是她亲自看人试过的,如果没有解药,绝对不能开口说话。 “不对,太不对了。”皇后往后踏了一步,若不是身后宫女扶住她,便要摔倒了。 “除了张槐安那些文臣,皇上是否该叫了其他人?”皇后又问。 “奴才过来的时候,只有张大人等人。”内侍道。 “带上人,去仁政殿!”皇后下令后,再拿出令牌,“让人拿着这个去找寿王,如果本宫有不妥的,就让他和蒋家一起去东北,张东来会接应他们的。” 与此同时的寿王,正以抓刺客的名义,带兵在京都里大肆找人。 裴悦被李长安一路拉着出了宗人府,她是没想到,宗人府还能有密道出来。 他们这会,正处在一个长久没人住的荒院里。 “去……去裴府。”裴悦喘着气道。 叶竹跟着道,“宗人府大火,老爷和秋和他们肯定会有消息。现在外边那么多人在找我们,若是被寿王抓到,我们有口难辩,倒不如奴婢与您换了衣裳,咱们分开走。奴婢轻功好,引开外边追捕的人后,自然能藏的起来。” 裴悦去看李长安,有些犹豫。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李长安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寿王此次敢在京都出手,我怕裴家也不安全。” “殿下什么意思?”裴悦问。 李长安看裴悦一脸焦急,转头看了眼外边的院子,“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先别去裴家。皇后和寿王既然要动手,裴家也是他们的眼中钉,不可能放过裴家。与其去裴家,倒不如去找贺皓。” 世子府里,一直都有九夷的护卫。这也是皇上允许的,每个质子的府上,都会有相对应的守卫。 比起裴府,李长安觉得贺皓那里暂时更安全一点。 而且寿王敢给裴家捏罪名,却不能随意给贺皓降罪搜查,因为贺皓的背后是一个国家。 一番说定后,叶竹便换了衣裳出去了。 李长安则是带着裴悦两人往外走。 此时的街道,寂静得诡异。 李长安的掌心滚烫,裴悦察觉到他们一直牵着手时,已经拐了两条街。 福子跟在他们身后,一直躬着身子,时不时往后看一眼。 眼看着还有一条街就能到贺皓的世子府,但李长安刚从墙后探出一个头,就被巡街的寿王给看到。 听到追赶过来的马蹄声,李长安把裴悦和福子推进一间铺子,“你们别出来,他只看到我!” 说完,李长安就往外跑,但人的两条腿,哪里跑得过马匹。 没多久,李长安就被寿王大人从四个方向包围住。 沿街的百姓们,没人敢探出头来。 寿王一眼就看到李长安,但他没有多话,当即下令,“来人啊,把这个谋害太子殿下的刺客就地处决!” 刺客? 李长安哈哈大笑,“长俭,你还真是瞎了眼,谁是刺客,谁是太子,连这个你都分不清了吗?” 寿王不欲多言,这会说得太多,被人听去了反而不好,他抬抬手,示意下属吧沿街的百姓都灭了口。 母后说得对,只要他能身居高位,往后那史书怎么写,还不是全靠他的意愿来。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李长安看寿王还要灭口百姓,想到铺子里的裴悦,他拔剑先动手。 在李长安往外攻的时候,有一对人马出现,领头的是太子身边的侍卫方洪。 寿王早有准备,李长安也留了一手。他既然知道有密道,就不会一直老实待在宗人府中。 看到方洪带人过来,李长安稍稍松一口气,但他担心铺子里的裴悦,又转身往寿王那去。 到了这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寿王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撤退,况且方洪的人,只有他的一半。 两方对上,李长安手中的剑就不曾停下。 寿王也是一样,但在快要对上李长安时,他又往后退了几步。 他与太子没差几岁,从小读书学剑的时间都差不多,但这一刻,太子眼中气势逼人,半点也不是以前那个练剑读书都不行的太子。 “你们几个,先杀刺客!”寿王急忙下令,理智让他不要在这会靠近太子。 李长安却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只要擒住寿王,不管是皇后,还是蒋家,都会跟着落败。要是让寿王逃走,以他在京都的人手,必定不是皇后他们的对手。 他隐忍那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绝对不能退缩! “啊!”李长安双目狰狞,杀气尽露,直逼寿王而去。 第289章 裴家无恙 刀光剑影,李长安手中的剑就没停下。 他的眼中,只有拿下寿王这几个字。 方洪带来的人虽然不多,但个个训练有素,李长安这些年也不是吃白饭的。 李长安每往前攻一步,寿王的心就提得紧一点。 直到蒋元亮带兵出现,寿王才燃起希望,只是蒋元亮到他身边后,便拉着他要上马。 “这是做什么?”寿王不愿走,眼前就是杀太子的机会,如果走了,岂不是要放太子离开? 蒋元亮却面色凝重,“殿下快随臣离开吧,父亲已经带人前往宫中,您是所有人的希望,不可在这里冒险。” 寿王听得不明不白,事情不是都在他们的掌控中么,怎么现在要他撤退? 就在这时,裴悦骑马带着贺皓等人出现在街角,蒋元亮看到太子援兵要到,只好打晕寿王带走。 裴悦从铺子后门逃往贺皓的府上,她想着李长安撑不了太久,片刻都不敢耽搁,到了贺皓门口就喊人抄家伙。 裴悦办事,贺皓从来不过问缘由,都是跟着先干再说。 看到被蒋元亮带走的寿王,裴悦还不懂寿王为何要逃。 只是在她快到时,寿王的人突然拉弓射箭,裴悦被侍卫护住,等箭声停下,裴悦才抬头看去。 李长安正拔腿在追,尽管胳膊中了箭,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满身杀气,追着杀过去。 但人还是跑不过马匹,很快就看不到蒋元亮和寿王的身影。 裴悦下马过去,喊了一声“殿下”,才换来李长安回头。 李长安看到裴悦他们有马,立马跑了过来,大声地对贺皓道,“照顾好太子妃,你们回世子府去,外边没有太平之前,别出来!” 说着,李长安翻身上马,没有过多停留,带着方洪等人去追蒋元亮和寿王。 裴悦看李长安骑马走了,她回头看了眼贺皓,她不会功夫,贺皓拳脚一般,确实不适合这个时候追上去。 她带着贺皓回了世子府,但也没就此待在世子府,想到裴家可能会不太平,便派人去了裴家。 与此同时的裴家,叶竹赶到的时候,裴家大门已经被撞破,尸首遍野,触目惊心。 “老爷!”叶竹冲进大门,却没看到一个人。 拐过长廊后,才看到内门处挡着木桌等物。 她还没行到内门处,就听到有人说了句“是叶竹”,听有人说话,忙大声问,“老爷夫人可好?” “好,父亲母亲都好!”裴霖跑到没门处,隔着一排木桌和叶竹说话,他的手中也握着一柄剑,小小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父亲已经带人往宫中去了,母亲与我一直守在内院,并没有受伤。叶竹,你来了,长姐可好?” 叶竹眉头紧皱,如实说了情况。 裴霖听到后,立即让人移开木桌,让叶竹带人快点去贺皓那里找人。 “裴家这里有我,只要我还在,就绝对不允许那些贼人踏入裴家屠戮!你快点去吧,现在外边必定乱得很,还是尽快找到长姐为好。”裴霖年纪虽小,但在这个时候,却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 叶竹这才带着人出去,她一路狂奔向世子府。 让她比较意外的是,这会路上没看到抓人的官兵,更没有看到寿王。 带着心中的疑问,叶竹到了世子府,等见到主子安然无恙,心中的大石才得以落下。 裴悦心急问,“父亲母亲,还有裴霖,他们都没事吧?” “没事,公子带人守住裴家。虽然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贼人,但裴家养了众多侍卫,自然没被那些人得逞。现在老爷带着侍卫往宫中去,就是不知道,现在宫里是个什么情况了。”叶竹担忧道。 裴悦也很担心,很想知道宫中是个什么情况。 第290章 叫声凄厉 裴阙带人快到宫门时,就看到蒋华轩的人守在宫门口。 他这会带人隐于一处茶楼中。 “老爷,您说皇上真的另有准备吗?”朔风问,“万一皇上敌不过蒋华轩和皇后,那咱们……是不是该动手?” “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免得我们日后再折腾。”裴阙笑道。 他面色轻松,并不担忧宫里情况。 若是皇上死在皇后手中,正好可以让太子起兵,到时候灭了皇后与蒋家,等太子上位。一切都是名正言顺,省去好些事。 但皇上这个人,过去那么多年都能容忍蒋家和皇后的作为,为的就是牵制京都世家旧臣。能这般隐忍无情,自然也有点本事。 宫墙那么高,裴阙又没有一官半职,他的这点人,也进不了宫门。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看看宫里会有什么结果。”不管哪个结果,裴阙都准备了应对的办法。皇后敢派人杀去裴家,他怎么说也要让皇后付出代价。 “属下明白。”朔风让人去戒严,现在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裴阙的双目死死盯着宫门。 而这会,蒋华轩带着士兵冲向宫中,片刻不敢停。 他的说法是,宫中进了贼人,需要保护。 但他一路颇为顺利地到了仁政殿,要进院子时,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不对,我们一路进来。为何都没人阻拦?”蒋华轩皱眉问。 “因为你蒋华轩,马上就要死了!”夏云江带着一队人马,突然从后面包围住蒋华轩。 看到夏云江,蒋华轩大惊失色,“不对,你不是去岭南了吗?怎么又来了京都?” “我是去了岭南,但收到皇上秘折,作为臣子,自然要最快到达京都。蒋华轩,你们蒋家谋逆,残害太子,实在罪孽深重。明年的今日,就是你蒋华轩的祭日!”夏云江说着,便拔出佩剑,先动手杀了起来。 仁政殿的宫门依旧紧紧关着,但外边的动静,里边的人都能听到。 皇上被抱到椅子上,大腿上盖着褥子,张槐安站在他身侧。 “槐安啊,你让人把门打开吧。”皇上道。 “可是……”犹豫片刻,张槐安还是按照皇上说的,让人把门打开。 殿门开了,顺着四方的门往外看去,蒋华轩被几个侍卫护在身后,夏云江手中的剑使得迅猛。 皇上神情镇定,“这么些年过去,朕实在想不到,蒋家竟然有此野心。还好朕早有谋算,通知了夏云江带兵秘密回京都。不然今日,朕怕是就要去见阎王了。” 京都有事,从岭南调兵最为方便,也是比较近的一个地方。 但岭南再近,从送信到夏云江带兵来京都,也需要十几日的时间。 张槐安在心中算了算,这日子差不多也就是皇上“重病”开始时。那会皇上就派人去岭南,皇上早就料到了蒋家的所作所为。 不过皇上说没料到,那就是没料到。张槐安在耿直,也不会拆穿皇上的话。 而且太子给了他皇后与蒋家密谋害元后的信,这些东西,都是同一时间出现。 往深处想一想,张槐安就觉得可怕。怕是从头到尾,都是皇上设的局。但这只是他的猜测,也不好多说。 在张槐安的思绪想到这时,夏云江已经擒住蒋华轩,带人压着蒋华轩往仁政殿走来。 蒋华轩看到坐起来的皇上,瞳孔瞪大,震惊地望着皇上。 “跪下!”夏云江丢下蒋华轩,压着蒋华轩跪下后,再给皇上行礼,“微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不迟,你来得刚刚好。”皇上轻咳两声,再去看蒋华轩,突然长叹一声,“华轩,朕自认待你不薄,为何你……你要这般对待朕?” 蒋华轩被按住两条胳膊,他现在被抓,脑子还懵懵的,不知道怎么了。 难不成,皇上真的早就看穿他们? “皇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蒋华轩带来的人死了大半,现在他自己都被夏云江的人按住,再嘴硬,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误会?朕可不觉得有误会。”皇上转头看了张槐安一眼,张槐安便把那封信拿出来,放在蒋华轩的跟前。 “蒋大人好好看清楚一点,这是你与皇后当年谋害元后的证据吧?”张槐安道。 只一眼,蒋华轩就认出皇后的字迹,他也确实记得这封信。 但怎么会在皇上手中? 蒋华轩连连摇头,“冤枉啊皇上,肯定是有人要嫁祸皇后娘娘。微臣今日也是收到消息,有贼人在宗人府放火,皇后让微臣带兵保护皇上,这才会来的。谁曾想,夏将军竟然不由分说地动手,微臣实在没有不轨之心!” 皇上听到这话,轻轻挑眉,“你倒是个会狡辩的,到了这会,还这么会说。你派去宗人府的人,朕已经抓到,是不是要你们当面对质?” 蒋华轩直冒冷汗,原以为胜券在握,现在他却成了阶下囚,不知皇后那儿怎么了,到底是哪出了差错? 皇上看蒋华轩不说话,便猜到蒋华轩的心思,“你不用多狡辩了,皇后假传圣旨,处死赵和安,朕已经让人去请皇后。至于你蒋华轩,先去侧殿待一会吧,待会朕再让人唤你。” 说着,皇上再去看夏云江,让夏云江不管用什么刑罚,就在侧殿审问蒋华轩,务必要蒋华轩把知道的都吐露出来。 在夏云江拖着蒋华轩下去不久,皇后就被带来了。 皇后发冠凌乱,衣裳也破了几处,被带进来时有些狼狈。 张槐安识趣地退了出去,只留下几个侍卫护着皇上。 而侧殿中,不时传来蒋华轩的惨叫声,倒是凄厉得很。 第291章 废后诏书 “皇后,你为何要这般做?”皇上眉头紧拧,痛心疾首地看着皇后。 听到这话,皇后却是笑了。 她算计来,算计去,不曾想到最后还是没算过皇上。 “皇上唤臣妾皇后,这可真好听啊。不过私下里,您不是都唤臣妾梦莲吗?”皇后站在原地,扫了殿内一眼,目光轻闪,“皇上问臣妾为何,是指哪一件事呢?” 她做了那么多事,现在一朝败了,说再多辩解也无用。她与皇上夫妻多年,一个眼神,就能看出皇上今日不会放过她。 “你为何要残害元后?”皇上问。 “这个问题,皇上心中,应当比臣妾清楚才是。赵家无能,元后又是个软性子,无论是赵家,还是元后,日后都不能辅佐皇上。但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砸到皇上手中,也让臣妾看到希望。您要借蒋家打压世家,蒋家和臣妾借您鸡犬升天,这不是互相利用了么?”皇后上挑的眼神中,露出一抹薄凉。 要说无情,她并不是最无情的一个。 当年的事,现在才拿出来说,还不是因为裴阙致仕,张槐安上位了,这才让皇上不需要蒋家。 这些话说出来不太好听,皇上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皇后,你把朕想得太过了。”皇上撇开目光,不去看皇后,“元后的事,你有错,朕也有错。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下毒谋害朕,意图谋反篡位!” “不,臣妾没有错,从始至终,错的只有皇上一个人呢。您要让世人说您深情,所以立太子为储君。但您又不想看蒋家和寿王做大,这才一直扶持寿王,让寿王一错再错,这才好有机会收拾我们。寿王?您听听,这个封号一听就说明您对长俭没有期盼。他也是您的儿子,但您利用了臣妾,还利用长俭给太子当垫脚石。皇上啊皇上,臣妾的所作所为,都是您逼的啊!”皇后一声比一声高亢,甚至盖过了蒋华轩的惨叫声。 事已至此,成王败寇,皇后已经输了,但她又没完全输掉这场博弈。 她双目猩红地瞪着皇上,毫不掩饰心中的怨恨。 皇上苍白的脸上,被气出一些血色,“朕何时逼过你们?明明是你们狼子野心,朕给了你们荣华富贵,却还心生不满,如何怪得了朕?” 皇后沉眸不语,望着睡在枕边二十年的男人,悲从心来,“事已至此,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妾呢?臣妾有罪,蒋家也有罪,那寿王呢?他于皇上而言,又算什么?是您扶持太子的一枚棋子,还是说,皇上有想过,寿王也是您的儿子?” “寿王......朕自有安排,你与蒋家犯事太多,朕不能再留你们。”皇上道。 “哈哈,皇上要杀了臣妾吗?”皇后瞪大了眼睛,“这天底下的人,谁不知道,您的皇位如果没有蒋家,如何能坐稳?当年若不是您漠视了臣妾送给哥哥的信,元后也不会死,现在也不会是这个局面。说到底,您才是杀人凶手!自诩情深义重,实则您才是最薄情寡义的那个,不顾元后的死活,又利用臣妾。您说太子和天下人要知道这些,他们会如何看您?” “皇后,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皇上摇头叹气,“你我到底多年夫妻,你说朕逼你骗你利用你,但方才你说错了,朕并没有要杀你。” 听到这话,皇后愣住。 不杀她? 但只是片刻,皇后就明白了。皇上这是怕了,怕他名声受损,怕天下人说他不择手段,也怕太子恨他。 难怪,她只是提了一句,皇上的口风就变了。 “但蒋家人一定要死。”皇上又加重语气道,“蒋家这些年,作恶多端,他的那些罪名,足够把蒋家灭九族。至于皇后你,就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永远囚禁在冷宫,为你的前半生赎罪吧。” 皇上说到这里,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窗外的天,被晚霞染得火红。 皇上的目光错过皇后,看着殿中紧闭的门,让人去把蒋华轩带来。 在夏云江带人来前,皇后都沉默无言,等看到浑身是血的哥哥,皇后的身子才颤巍巍地抖动,“皇上,多谢您饶臣妾不死,但臣妾会在冷宫中等着,等您后悔的那日。这天下万物,并不是事事都能如您所愿,您真以为太子能继承大统吗?哈哈!” 说话时,皇后转身走向哥哥。 “梦......梦莲,哥哥什么都......都没说。”蒋华轩口吐鲜血,趴在地上,用被血染红的手指,缓缓指着皇上,“是......是皇上负了我们!” 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在侍卫不注意时,飞快地拔出他的剑。对准哥哥的胸膛刺了下去。 顿时有热血溅出。 蒋华轩只是张了下嘴,便没气倒下。 “皇后!”皇上皱眉大喊,但皇后并没回头。 皇后丢掉手中的剑,看着地上咽气的哥哥,“哥哥,今日妹妹送你一程。”等寿王回来,必定会为他们报仇。 说完,皇后就大步走了出去。 霞光落进殿中,和白玉砖上的鲜血融为一体,让这个仁政殿,突然多了好些色彩。 夏云江派人拖下蒋华轩的尸首,而张槐安则是带人草拟废后诏书。 待晚霞尽落,月升星河时,太子才被方洪几人抬进宫门。 第292章 早有关联 往日亥时,宫门早已下栓。 但今日不同,方洪带着太子到仁政殿的路上,都能看到巡查的侍卫,并且宫门都开着,来往进出的有不少人。 李长安躺在担架上,他胳膊和腿都被包扎过,两眼只睁开一条缝隙。 听方洪说到仁政殿了,李长安才努力睁开眼。 他被抬进仁政殿中,听到一声“长安”,才虚虚抬头,但还是没力气坐起来。 皇上看着方洪,“你是怎么守卫太子的,竟然让太子身负重伤?” “不怪方洪,是儿臣骑马太快,非要去追寿王。”李长安追着寿王和蒋元亮出城,一心想要拿下寿王,本来他也可以拿下寿王,但没想到出城后,蒋家竟然还有大量兵力埋伏在城外。 李长安被套下马,若不是方洪带人紧紧追着,当时可能就丢了性命。 说完自己的事,李长安比较关注的就是皇后如何了。 听到父皇说废后,他眉头紧皱,“皇后谋害母后,下毒篡位,如此多的罪名在,父皇只是废后?” 皇上静默不语。 “父皇真打算留皇后一命吗?”李长安的语气已经冷下来了。 那日他潜入仁政殿,听完父皇说的那些,就对父皇失望了。 现在听到废后,李长安是彻底没了信任。 废后? 多么可笑的处罚。 随便一条拿出来,都是要灭九族的罪名。 结果只是废后,囚禁冷宫。 “长安啊,父皇是皇帝,既然坐在皇位上,就会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你要明白朕,朕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你。”皇上语重心长地道,“只是废后,自然有朕的道理。你如今生命无忧便好,先回东宫养伤吧,朕会帮你洗脱罪名的。咳咳......” 李长安的五指已经拧紧,唇边挂着一抹凉薄的笑,让方洪把他抬回去吧。 回东宫便是,这仁政殿里,他是一刻钟都不想多待。 刚到东宫,福子就扑了过来。 看到福子,李长安眉心轻拧,“福子,太子妃呢?” “裴家被歹人入侵,太子妃娘娘这会在裴家。您放心,太子妃娘娘和裴家都没事。”福子是放心不下主子,听说主子从城外回来,便央求贺世子派人送他过来。 “没事就好,你别哭了,孤身子乏得很,今日什么都不想做,早些歇息吧。”李长安想到父皇只是废后,心中就憋着一口气。 虽说已经十几年过去,但他还记得母亲临死前抓住他手说的话,母亲让他笨一点,一定要好好活着。 他好好活了,而且活到皇后被揭穿的这日,但最后的结果,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李长安让人把他抬到后院的祠堂,那里有母亲的牌位。 这一晚,他进了祠堂就再没出来。 裴家那里,裴悦也听到太子的队伍回城的消息。 只不过外边宵禁,她现在到了裴家,便不能再出去了。 父亲从宫门外回来时,说看到夏云江的士兵,蒋家和皇后应该是败了。既然如此,太子这会回东宫,也就不会有危险。 就是不知,太子是否有受伤。 “哎。” 望着星河中的明月,裴悦全无睡意,直到叶竹过来提醒,这才迟迟上床。 一晚过去,次日天刚蒙蒙亮,裴悦就起来了。 她洗漱完往正院去时,正好看到裴霖,一块进了正院,瞧见父亲母亲时,父亲便说皇上要废后。 “废后?只是废后吗?”裴悦不可思议地道。 裴阙点头说是,“皇上当初,到底借了不少蒋家的力办事。他与皇后好歹二十年夫妻,若是赶尽杀绝,未免太过绝情一些。蒋家是满门抄斩,没了蒋家人,只剩皇后幽禁冷宫,那皇后也成不了事。所以皇上为了成全他自己一个好名声,选择不杀皇后。” 为官多年,裴阙还是很懂皇上的。 在皇上眼中,皇位才是第一重要的事。 裴悦还是不太理解,若是不杀皇后,皇上如何有颜面再面对太子? 裴霖看姐姐眉头紧皱,试着帮忙分析道,“从皇上知道父亲准备致仕,就已经弃了皇后和蒋家。京都的世家没有父亲撑着,新上任的首辅张大人又出自平民中,剩余世家皆不足为据。没了利用价值,皇上就不需要蒋家和皇后。但这些年里,蒋家虽行事嚣张,却没落下灭九族的把柄,皇后为人小心谨慎,更是从不给人臭脸。” 停下抿口茶,裴霖看向父亲,见父亲点头后,再继续道,“皇上想要他们落马,必然需要更多的罪名。故而派太子去漠北挣名声,又给太子岭南兵权,一步步地逼着皇后和寿王不得不着急起来。皇上甚至,不惜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让皇后给他下药,以至于皇后卸下戒心。父亲,我没分析错吧?” 裴阙颇为赞赏地点头,“没有错,确实是这样。皇上的这个皇位来得不容易,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也会紧紧握住。皇上确实对元后有愧疚,也是真心扶持太子。但太子还是寿王,也都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只是为了稳固皇权。” “所以父亲才早早致仕?”裴悦道。 裴阙说是,“自古帝王多薄情,身在其位,很多事也身不由己吧。” “那对太子,也太不公了一点。”裴悦明白了,也理解了。 现在回想起来过去种种,确实都关联起来。 包括皇上对她和太子的赐婚,也是另有目的。 “我要去找太子。”裴悦和父亲母亲飞快行礼,说完,转身就出了屋子。 裴霖急得跺脚,“这会子去东宫做什么?派个人去打听,不就好了?” 裴阙则是无奈地看了眼身边的夫人,见夫人也在叹气,便叫来朔风,“你也跟着去东宫,别让姑娘冲动了。” 第293章 废后求见 裴悦到了东宫,转到李长安的院子,还没走进去,就听到听书喊疼的声音。 “哎呦呦,疼啊,福子你怎就不知道轻一点?”听书躺在侧屋的软榻上,主子荣恩,让他来这里养病。 福子一脸嫌弃,“就你会喊疼,这个时候来喊,喊给谁听呢?快些住嘴吧,殿下也伤着呢!” 说完,福子就继续给听书上药。 裴悦路过时只看了一眼,听福子说李长安也伤着,忙进正屋去。 听书瞧见太子妃,忙指着道,“福子,太子妃来了!” “我知道,我又不是瞎了,你且坐着吧。”福子按住听书肩膀。 “你不进屋去伺候?”听书问。 “我去做什么?”福子涂药的手用点力,听书瞬间瘫在软榻上,“有太子妃去了,我还去凑热闹,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眼色!” 听书撇嘴不服气,但身上太疼,也就不再辩驳。 正屋里,李长安早就被听书吵醒,他伤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这会正坐在床上,手中什么也没有。 裴悦进来时,就看到呆愣愣的李长安。 她轻轻地唤了句,“殿下。” “你......来了啊?”说话时,李长安上下打量着裴悦,“你没事吧?” “我没事。”裴悦走到桌边,看了叶竹一眼,叶竹便退了出去,递给李长安水后,再道,“宫里的事,我听说了。” “嗯,我没事。”李长安先是小口抿了下,再一口闷完茶水。 “您看着,可不像没事人的样子。皇上只是废后,确实处罚太轻了。不过这个事,皇上已经下旨,您只能换个方向想。皇后和寿王不是最想要皇位么,现在他们一个逃亡,另一个被囚禁冷宫,就让皇后看着你越来越好,倒也是一种折磨。”裴悦宽慰道。 他们成亲的时间并不久,但裴悦也知道李长安不时会去东宫的祠堂,她有问过人,那里面供奉着元后的牌位。 要人放下心中执念,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但裴悦也知道,李长安这个时候,做不了其他事了。 李长安哼了下,抬眉不再言语。 他看着透过窗纸的光线,宛如被围在一个四方格里。 裴悦顺着李长安的视线看去,却没看到什么,但李长安不再开口,她便也不多言,只是静静地陪着。 皇后被废,寿王和蒋元亮逃亡,蒋华轩已死,京都的局面瞬间大变。 到这会,朝臣们才知道,皇后与寿王的胆大包天,竟然敢对皇上下手。好在皇上醒了过来,但也被皇后的毒药伤了身体,虚弱得只能在仁政殿接见大臣。 之后抄家,抓人,还有清点蒋家家财等事,十天过后,才差不多做完。 裴悦则是回到东宫,每日去看看李长安有没有好一点。 直到京都收到消息,寿王和蒋元亮已经逃到东北,正和张东来汇合。李长安也收到消息,说冷宫里的废后,每日都闹着要见他。 李长安得知时,只觉得好笑,人都被废了,还要见他做什么。 但废后闹得多了,冷宫中便有些不好的话传出来。皇上说废后到底对李长安有过照拂,既然废后要见,就去见最后一面吧。 不得已之下,李长安才去了冷宫。 李长安的腿养了十天,还是不好走路,他乘着轿子到冷宫。 冷宫里杂草横生,有些杂草长得比李长安还要高,这里阴冷潮湿,刚进门槛,李长安就感受到一股凉风吹来。 侍卫帮着拔草,等能过人时,福子再扶着李长安往里走。 “哟,太子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废后从破旧的殿中走出来,停在长廊下,“你被长俭伤了,还是被元亮伤了?” 李长安站在原地,并没有动,侍卫们退到后边,身旁只剩一个福子。 “既然来了,就进屋坐吧。”废后说完,先进了屋子。 李长安由福子扶着走上台阶,废后看到还有侍卫跟进来,冷笑道,“太子殿下也太谨慎一点,你来看我,又何必要带这么多人。我要与你说的话,就不怕被他们听去吗?” 到了这个时候,废后说的话,必定不是简单地唠唠家常,有些事被侍卫听去,怕是会没命。 李长安让侍卫们都退到屋外,只留下一个福子。 废后还是不太满意,但李长安坐下后,就直接道,“你我之间,本就无话可说。若不是父皇要我过来,今日我也不会来。有什么话,你就尽快说,不然我要回去了。” “急什么?”废后坐在李长安对面,尽管在冷宫,她今日还是把头发梳得齐整,“我与你,到底母子一场......” “少废话,你可从不是我的母后!”李长安打断道。 “也对,我是你继母,是杀了你母亲,才做了你的继母,哈哈哈!”废后看着李长安大笑,神情猖狂。 “长安啊长安,你可知,你恨错了人啊?”废后停下后,定定地看着李长安。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就连福子,都紧张得扣手心。 废后看李长安不说话,便自顾自地继续道,“你母亲确实是我让人杀的,但你想想,那么多年了,为什么当年没有那份信?偏偏到现在,皇上手中的权势稳固了,才出现证据?” “你父皇如此经营算计的一个人,你就不觉得奇怪?” 说完,废后转头看了眼外边的阴沉的天色,再回头时,却看李长安的面色没有变化,不由好奇了。 “难不成,你早就知道这个事?”废后的身子往前倾了一点,眉毛也皱了起来。 第294章 以死为谋 “知道还是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李长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不耐烦。 废后看着李长安,过了会哈哈大笑出来,“李长安啊李长安,你不愧是你父皇的种,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她笑得疯癫,福子听到都下意识往主子边上站一点。 李长安起身,他扶住福子的手。 看废后如此狼狈,心中倒是好受一点。 裴悦说得对,就让废后看着他日后上位,他必定要让废后他们心心念念的东西,全都归属于他。 废后大笑完看李长安要走,冷哼道,“你父皇早年就知道真相,如果不是他,你母亲可能还不会死。是他故意培养蒋家的野心,也是他拉寿王给你当垫背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李长安,你最该恨的人不是我,而是皇上!” “那个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为了皇权不择手段的人,才是你最该恨的人!” 废后双目猩红,她朝李长安走去,一边道,“这些年,你也忍得够辛苦。长安啊,我劝你一句,能早些动手就早一点,你父皇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能算计我们母子,自然也能算计你。” 在废后说话时,苏贵妃和几个妃嫔,正走到冷宫门口。 她们看到东宫侍卫,有人犹豫了,“贵妃娘娘,要不然,我们还是不进去了吧。废后做出诸多坏事,咱们进去了,怕是会被皇上厌恶啊?” 苏贵妃瞥了眼边上的李美人,神情淡淡,“你要害怕就在外边等着本宫,既是皇上允诺的,来看一眼又怕什么?”说完,她便上了石阶。 而大殿里,废后朝着李长安步步逼近,她面相可怖,“你们都说我假仁假义,心狠手辣。但你们父子才是最坏的那个!” “蒋氏,你说我坏,那我问问你,如果不是你先害死我母亲,我又为何要针对你?”李长安反问废后,“要不是你一心上位,也不会掉进父皇的陷阱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而已。技不如人,就别怪别人比你手段厉害。” 至于父皇,一报还一报,太医说父皇吃了十几日的慢性毒药,毒素已经侵入骨髓,就算现在开始调养,身体也会大不如前。 从前李长安就觉得父皇不疼爱他,小时候还有过幻想和奢望,后来长大了,同样的东西总是先想到寿王。不管父皇是演戏,还是出于其他目的,李长安是不曾感受过父爱。 现在他长大了,已经不是小时候,午夜梦回会坐起来闷声哭着想娘的小孩,更不会祈求父爱。 况且废后说得对,母亲的死,父皇也占了一半责任。 他现在,只是想要拿到属于他的东西。 看废后愣住,李长安不欲多言,转身便要走。 瞧见走到院子里的苏贵妃等人,李长安皱眉顿了下,在他好奇的同时,身后的废后突然往他这冲来。 李长安下意识地侧身抬手,但他伤了一只手,行动没那么方便一点。 在他转身时,抓到了继后捅过来的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刀柄。 但匕首的尖端,并不是对准李长安,而是对着废后自己。 在李长安刚低头时,废后就突然用力,匕首猛地插入废后腹部。 李长安反应过来后,手往后一缩,剑柄握在他手中,而废后应声倒地。 废后的腹部往外涌出热血,长廊里不知谁叫了一声,废后狰狞地看着李长安道,“李长安,皇上已经废除我的封号,我已是冷宫废人,你竟然不顾我们多年母子情分,狠心杀我!” “不论我有何过错,我也曾是你母亲。你不顾人伦,苍天有眼,必定让你身败名裂,下十八层地狱!” 李长安眉头紧皱,方才发生了什么,他心中清楚。 他是没想到,废后到最后还是要算计他。 而这一幕,刚好被苏贵妃等人看到。 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他被废后激怒,动手杀了废后。 现在他手中的匕首,还有苏贵妃等人,都成了他杀死废后的证据。 他是太子,不仅要饱读诗书,还得讲究仁厚礼仪。 就算废后有错,但父皇已经绕过废后,他却还来冷宫杀了废后,便是给御史台参他的好机会。 不得不说,废后真是好谋算。 就连他,这会也是百口莫辩。 即使有福子作证,但福子是他的人,不管福子说什么,都不能够成为帮他的证词。 在李长安死死盯着地上的废后时,苏贵妃白着小脸让内侍去请御医。 但冷宫位置偏僻,等御医过来得花上小半个时辰。 显然废后等不了那么久,她很快就没气了。 李长安深吸了一口气,丢掉手中的匕首,冰冷的目光转向苏贵妃等人,“你们,为何会来冷宫?” 第295章 大雨滂沱 李长安的眼中,是藏不住的冷意。 要说苏贵妃等人是主动过来探望,李长安可不信这个事,后宫里的这些人,一个个把明哲保身刻在心里,废后来了冷宫,哪里还会有人愿意来探望。 他的眸光似冰冷的箭,扫过众人时,好些都垂下了眼神。 最后还是苏贵妃答道,“是废后请旨,皇上让我们来的。”顿了下,眉头轻拧,“太子,你这是……” “也是父皇同意了的?”李长安又问。 李美人点头说是,瞥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废后,战战兢兢地道,“本来我们也不愿意来的,但皇上说,既然是废后最后心愿,就来一趟吧。可是太子,皇上都饶废后不死,你为何……” 不等李美人说完,苏贵妃就回头看她一眼,李美人立刻住嘴。 李长安薄唇轻笑一声,转而收敛笑意,皱眉沉声道,“福子,我们去仁政殿!” 太子要去仁政殿,没人敢拦。 苏贵妃等人觉得这事难办,死的是废后,本就是个一身罪名的人,就算死了也不算什么。但废后死在太子手中,这就有重大关系了。 思来想去,苏贵妃作为宫里现在位份最高的人,留下几个心腹,便带着其他人去仁政殿。 等他们还没到仁政殿,就听到太子高亢的声音传了出来。 李美人认真听了一句,立马头皮紧绷,压着嗓子道,“太子这是做什么,他竟然自请废太子?” 寿王名声尽毁,皇上虽然还有其他子嗣,但太子旧案已经解决,就算失手杀了废后,好好求饶,想来皇上也会谅解。 毕竟皇上仁慈,连废后都不杀,更不会重罚太子。 要是太子被废,皇上的其余皇子,岂不是……有了机会? 李美人越想越不明白,她是个没儿子的,但是……其他人有啊。 她微微抬头看向苏贵妃,见苏贵妃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试探地唤了一声,“贵妃娘娘,您……” 没等李美人说完,苏贵妃扫了一个冰冷的眼神过来,李美人就立马闭嘴。 此时晴阳升起,落了满地的金灿灿,倒是个极好的天气。 苏贵妃见到殿中走出来的内侍,识趣地说先退到侧殿,等太子说完后,有事再来找他们。 这会的仁政殿里,李长安伤了一条腿,本就走不了路,现在还要跪在地上,疼得头皮发紧。 但他目光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世人都说父皇情深义重,对他母亲最有情意,但他已经清楚,父皇的那点情意,根本比不上皇位重要。 废后要见他,父皇同意了。 废后同时又要见苏贵妃等人,父皇也同意了。 不用多言,李长安便明白,这个太子他是做不了了。 他的那点本事,早已暴露出来,若是他还在京都,就等于时刻提醒父皇当年的事。 父子之情,在帝王家最是不被看重。 既然废后处心积虑地算计,那他就接下这份谋算,就算真是他杀了废后,那又如何? 废后本就该死在他手中! 而且借着此事,他也能看清,高堂之上的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长安,你知道你方才再说什么吗?”皇上痛心疾首地看着李长安。他大病一场还没好,现在脸色惨白,紧紧地瞪着李长安。 “儿臣知道。”李长安眼里毫无波澜,很平静地一字一句道,“儿臣自知德不配位,废后和蒋华轩已死,母后的大仇得报。儿臣愿意自贬为王,带兵去东北剿灭逆贼张东来等人。张东来不死,儿臣绝不再回京都!” “你!你诚心要气死朕是不是?”皇上捂着胸口,表情难受。 但李长安却不为所动。 以前他只觉得废后假惺惺,是个最会装模作样的人,现在知道人外有人。就算父皇没打算废他,但太子之位在他手中,也是如坐针毡。 这天下和皇位,他还是要! 只是这一次,他要靠自己打下来。 而不是在京都里,低眉顺眼地在父皇跟前,做着违背心意的事。 况且,父皇还真可能要废他。若是他不自请废太子,这往后的算计,怕是要更多。 他的父皇,口口声声说着最疼爱他的父皇,倒是把他算计得好深。 此时此刻,李长安心如寒石,已经对父皇彻底绝望。 “父皇,还请您下旨吧。”李长安再次道。 殿内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若是有人往外边看一眼,则会发现,方才的晴阳已经被一片乌云遮挡住。 黑压压的一片云团聚集在一块,这天啊,要大变了。 从东宫出来的角门,裴悦带着人匆匆而过。 冷宫里传出废后已死的消息,裴悦刚听到时,觉得苍天有眼。但听到是太子所杀,裴悦没多想就带人前往仁政殿。 她知道太子憎恨废后,但李长安要动手,也不会在大白天动手,还被苏贵妃等人看到。 不用多考虑,裴悦就觉得李长安被算计了,现在的李长安重伤没好,若是再被罚跪在仁政殿外,怕是要丢了半条命。 想到这个,裴悦就不敢停下。 “轰隆隆!” 天上突然电闪雷鸣,眼看着要下大雨。 裴悦不得不往长廊下绕路,没过多久,先是一卷狂风夹带着湿漉漉的雨点吹来,然后就听到“噼里啪啦”的雨声。 “娘娘,现在雨太大,我们先避一避吧?”叶竹道。 裴悦却不肯停下,“弄湿点衣裳不算什么,太子有伤在身,走路都要人扶着,若是皇上重罚他,怕是要丢半条命。” 回头看了下身后的队伍,指着除叶竹外的一堆人道,“你们就在这里挺着,等待会雨小了,再追上来。”转头去看叶竹,“你跟我去吧。” 今儿的雨太大了,裴悦没走多久,膝盖以下全湿了。 她自个撑着伞,走在长廊中,不时小跑两步,只见天上突然落下一道闪电,白光让人眩目闭上眼睛,裴悦才不得已停下脚步。 等她再睁眼时,就看到远处的拐角,福子斜斜地撑着伞,而李长安正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身后隔了四五步的距离,才有随从跟着。 裴悦没作多想,拿过叶竹手中的伞,撑开后就冲入雨中,一边大喊,“殿下!” 第296章 荣辱与共 一声殿下,划破雨声。 裴悦冲入雨中后,先看了眼福子,听福子说是殿下不让人扶的,这才把目光望向李长安。 李长安面白如纸,薄唇微颤,“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殿下啊。”裴悦左右看了眼,“雨太大了,殿下快些去长廊下,不然待会就要发热了。” “裴悦,你怎么就来了呢?”李长安白皙光洁的面颊上,落了不少的雨点,本无波澜的黑眸中,突然闪了点星光。 他看着裴悦,头一回这么直接地看着裴悦。 虽然隔着雨幕,但再大的雨点,也挡不住裴悦的天人之姿。 “对不住了,这次,我又得拖累你了。”说这话时,李长安身子虚虚地往下落去,若不是裴悦伸手撑住,他就要摔倒了。 “什么拖累?”裴悦没听明白李长安的话,但她能感受到李长安的身子在发烫,让侍卫快点把李长安背起来,见李长安张嘴要回答,抢先道,“殿下先别说话,我们回去再说。” 雨下得越来越大,李长安本就重伤未愈,他被背起来后,就昏昏沉沉。 回到东宫时,李长安已经昏了过去。 裴悦让人请了太医过来,太医说李长安在发热,身上的伤口进了水,怕是要严重起来。 裴悦不敢马虎,带着福子几个人,亲自给李长安换药、喂药。 这一忙,便到了天黑。 裴悦刚得以坐下,虽然困得很,但太医说,如果李长安明日醒不过来,怕是会烧坏身子,只好待在这里,彻夜守着。 她叫来福子,问李长安去冷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完福子愤慨地讲述后,裴悦眉头紧皱,“自请废太子?皇上可允了?” “暂时还没有。”说到这个,福子就很气愤,“皇上说太子殿下失了智,让殿下在东宫闭门思过。” “呵呵。”就连裴悦,都忍不住嘲讽道,“什么思过,这不就是变相软禁,非要等朝臣们轮番上了折子,皇上再表现出是迫不得已么。他这样的苦肉计用得太多,也不怕……不怕……” “母亲!” 睡梦中的李长安突然唤了一声,打断裴悦的话。 裴悦忙走到床沿,摸了摸李长安的额头,还是有些烫,她换了新的面巾,一边替李长安擦脸,一边道,“今日你陪殿下进宫也累了,福子你去歇着吧,顺便把叶竹和秋和喊进来,我有话与他们说。” 福子瞧了眼床上的主子,道了声好,再退出去。 没过多久,叶竹两人就进来了。 “秋和你功夫好,趁着夜色,你出东宫一趟。”裴悦道,“皇上谋划了那么多,必然不会看我们好,你去与父亲说一声,既然太子都自请废太子,就别让皇上占了甜头。这太子之位,是我们不要的,而不是皇上被逼无奈才下旨废的。” “叶竹你今晚辛苦一点,绕着东宫巡视,若是东宫里有什么不长眼的人,直接杀了就是。皇上都如此谋划我们,也不能总当个软柿子,得拿出一些气性来。” 秋和马上说好,叶竹犹豫片刻,也出去找人巡视东宫。 殿中又只剩下裴悦和李长安,她看着睡梦中的李长安都是皱眉,不时喊两句“母亲”,便忍不住叹气。 这皇家的儿子,是真不好当。 当初皇上赐婚,家里人就说这不是一桩好婚事,现在看来,确实不太好。 就是看李长安这般模样,她的胸口,微微泛疼。 这一晚,裴悦一直没睡。 等快天亮时,摸着李长安的额头没那么烫了,这才稍微松口气,叫了太医再次诊脉。 太医说太子有所好转,裴悦心中的压力才小了一点。 等梅芳端来吃食,说叶竹昨晚处决了两个不长眼的侍卫,裴悦端着粥就吃了起来。 “娘娘,您是不是该去休息了?”梅芳担心主子的身体,“若是放心不下殿下,就在这屋里躺着也好。若是再不歇一会儿,等殿下醒来时,您也要病了。” 裴悦点点头,放下碗筷,“你去拿个软垫来,我就在软榻上躺着。再去把福子叫进来伺候,有他在,我放心。” 软榻以前都是李长安睡,裴悦躺下时,才发觉软榻比床硬了许多。 她现在确实困了,既然太医说李长安有所好转,她确实该休息一会。 在福子进屋后,裴悦才安心闭眼。 不过,心里记挂这事,裴悦睡睡醒醒,刚到正午,便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她叫了一声梅芳,福子先应了。 “娘娘,您要喝茶吗?”福子手中端着温茶。 裴悦抿了一小口,正要问李长安有没有醒来过,就听到李长安再咳嗽,忙放下茶盏,朝床边跑过去。 “咳咳。”李长安连着咳了好几声。 过了好一会儿,裴悦才看到李长安的眼眸睁开一条缝隙,才把准备好的温水,轻轻地喂到李长安嘴边。 “殿下,您抿一点润润嗓子。”裴悦柔声道。 李长安只感觉嗓子疼得冒烟,身上处处都难受,用了全力,才能睁眼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感觉,这样的痛楚,怕不是已经见了阎王,下地狱了。 喝下一点温水后,嗓子稍微感受一点,就想坐起来,但他两手无力,不知是谁给他脖颈下放了一个垫子,才高了一点。 主子醒了,福子泪眼朦胧地去端了药进来。 “你们……”李长安看清是裴悦等人后,才发觉不是地狱,刚要说话,就被裴悦拦住。 “殿下先别说话,把这碗药喝了。”裴悦接过福子手中的药,一边给李长安喂药,一边道,“我已经派秋和去找我父亲,废后用自个的死来算计您,倒是费尽心思。殿下也不用着急,我知道您心中有气,但再怎么样,也得先把身子骨养好,咱们才能来日方长。” “咱们?”李长安沙哑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敢置信地看着裴悦。 因为裴悦说的是“咱们”,而不是他自己。 裴悦点头说是,继续给李长安喂药,“殿下还没大权在握,我自然不能半路离去。殿下要去东北,我就与您一起去。”她浅浅地笑了下,“以前我还想过当女将军,但现在是不成了,我那点拳脚功夫,打不赢什么人。咱们说好了的,在您心愿达成之前,要相互扶持,荣辱与共才是。” 第297章 君无戏言 “荣辱与共?”李长安的漆黑的眸子,似乎捕捉到一抹亮光。 不知是不是人还烧着,李长安的面颊,突然烫得厉害。 “你可知,父皇废了我后,我此去东北,不仅要面对东北的苦寒,还有千万压力。况且,你与我走了,你舍得下裴家吗?”李长安小心翼翼地看着裴悦的眼睛。 东北环境严酷,从定州往北,一年里有半数都是冬日。还要面对时不时侵犯海岸的倭寇,比起京都的繁华,不知要苦多少。 裴悦却看得清,“你被废了,我却留在京都,我父亲母亲现在也得低调,流言蜚语满天飞,日子也不得清闲。裴家有我父亲和弟弟在,不管皇上是何打算,也动摇不了裴家的根本。殿下,与你一同去东北,于我而言,也不全是坏事,换个裴家女贞烈的名声,也是不亏的。” 她想得周全,到了这个时候,要是留在京都,才会给裴家带来灾祸。 与其在京都过着被人监禁的日子,倒不如跟着李长安,一起携手并进。 李长安轻舔薄唇,长长的睫毛闪了闪,定定地望着裴悦,喉结滚动一下,“裴悦,若你真想好了。往后半生,我绝不负你。” 裴悦愣了下,见李长安一直望着自己,不由撇开目光,说了句药喂完了,便退了出去。 东宫外围了一群的侍卫。 昨日废后死在冷宫,消息已经传遍朝野。 今日就有无数的折子弹劾李长安。 朝臣们觉得,不管太子是否有心,但太子被立为储君的那么多年里,一直没什么建树。不管是品行,还是能力,都不堪为储君。 前朝那么热闹,东宫里自然也一直能听到有消息送来。 裴悦看着外边的那些侍卫,心中飞快盘算,让叶竹去看看秋和有没有回来。 与此同时,秋和刚从裴府离开。 裴阙送走秋和才坐下,就听到下人说,隔壁的张首辅爬楼梯过来了。 “堂堂首辅,不走大门,偏要爬墙?”裴阙回头看了眼裴夫人,捏着手中的茶盏道,“夫人看,张槐安这次,想要干嘛?” “我们与张家虽然来往多,但张槐安为人刚正。能让他避开耳目爬墙来,必定是有要事。秋和刚走,你再去见见张槐安吧。这次废后的事,是我们都没想到的。”裴夫人叹气道。 他们原以为废后会在冷宫蛰伏,没想到,废后给了太子如此致命的一击。 从废后这个事,他们也能看出皇上的一些心事。现如今,裴家也要低调许多才是。 裴阙微微抬眉,屁股还没坐热,就不得不起身去见张槐安。 到书房时,张槐安也刚到。 两个人刚见面,张槐安就迫不及待地问裴阙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张大人说具体一点嘛,不然我猜不到。”裴阙道。 “你少和我扯皮。”张槐安板着脸道,“太子自请废太子,你家悦儿可是太子妃。如果太子被废,可曾想过悦儿?” 两家毗邻而居,张槐安也算看着悦儿长大,对悦儿也是有些关心的,“日后换成其他人上位,太子和你们裴家,就是新帝心中的一根刺。你与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希望太子被废,还是不被废?” 身为首辅,张槐安希望朝局稳定,不再生是非。但和裴阙认识快二十年,他也清楚裴阙性格,如果裴阙插手,朝堂势必要乱起来,不然皇上也不会这般忌惮裴阙。 裴阙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手上的翡翠扳指,幽幽地道,“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占着储君的位置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凤凰涅槃归来的好。” “那你是......是要看着太子被废?”张槐安有些不理解。 裴阙看张槐安一脸紧张,不由笑道,“槐安你怎比我还紧张?你且放心,我都致仕退位了,闹不起这天下事。等明儿个你就知道了。” 张槐安还想多问,但裴阙不愿再说了,张槐安只好作罢。 “算了,你的心思比我多太多,我也不必多操心你的事。只是过来提个醒,往后裴家,还是尽量别掺和太子的事。”皇上的心思深,且特别看重手中的皇位。这句话张槐安没明说,但他知道裴阙心中有数。 送走张槐安后,裴阙心想,倒是没白结交张槐安一场。也不忘他当初谋划让张槐安上位,若是换个人当首辅,现在的局面怕是更难看。 而张槐安现在,只能等明日看裴阙要出什么招了。如今群臣愤怒,太子的这个局,并不好解开。 废后的死因并不重要,因为朝臣们已经认定是太子所害,皇上又一直不发声,这不就是默认了朝臣们的发声。 这一晚,张槐安就没睡着。 待他次日去上朝时,心中越发不安,就怕裴阙弄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来。 直到他看到太子和太子妃跪在仁政殿外,面前还摆着一块白布,上面用血写了太子自废等事。 张槐安看得眉头突突地跳,特别是看到太子和太子妃的面色都不好看,在心中狠狠骂了裴阙好几句。 李长安高烧刚退,看着不断进来的大臣,虚弱无力地道,“父皇仁慈,还请父皇废了儿臣吧。” “不灭张东来,儿臣绝不回东都!” 李长安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保证每个经过的大臣都能听到。 那些朝臣们,昨日一个个义愤填膺,现在再看太子这般模样,想了许久的重话,这会倒是说不出口了。 裴悦就跟着李长安跪着,她一身素衣,微微低着头。待李长安无力时,便由她来开口请求。 裴悦的声音要清脆许多,仁政殿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皇上被内侍们抬到龙椅上时,面色铁青,“逆子!真当朕不敢废了他们么!” 大殿中,不知是谁说了句“皇上三思啊”,倒是激起皇上更大的火气,当即叫张槐安去拟订废太子诏书。 等皇上刚说完,外边又传来李长安气若游丝的话,李长安正说起早逝的母后,语调凄凉,很有一种人走茶凉的感觉。 “母后遇害,是孩儿无能,让人占了母后的位置十几年,这才得以沉冤得雪。为人儿子,不能手刃仇人,如何安邦定国?” “儿臣是错了,错在最初就该以死上谏。” “父皇仁慈,饶废后不死。但废后罪状连连,儿臣实在不忍心父皇为她背负骂名。” ...... 这些话,都是裴阙写给秋和,让李长安背出来的。 凭李长安的性子,是说不出这种话。 但裴阙说,既然大家都不信李长安是被陷害,倒不如就把这个事认下来。 为君者,自然要仁爱宽厚,但也要杀伐果断。 裴阙教李长安说这些,不仅是暗示众人,皇上绕废后不死实在不对,又表明李长安是为了皇上好的孝心。 不过事已至此,李长安只能自请废太子,去东北平定叛乱,来将功抵罪。 一番话说下来,于情于理,孝义家国,李长安都占到了。 反倒是让昨日愤慨的朝臣们,突然有些羞愧。 而皇上旨意已下,君无戏言,不得不废太子了。 第298章 她是最好 废太子,那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 当皇上废太子的旨意从仁政殿传出来,李长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多谢父皇恩典。” 没有怨恨,更没有不依不饶的哭诉。 李长安和裴悦两人,相互帮扶地站起来后,宣读的内侍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太子身形单薄,风大点怕是就倒下了,这会看着镇定,但很可能内心翻涌得厉害。 皇上下旨,太子身无长物,褫夺封号,贬为雍王,明日便起身去东北。 李长安身上还有伤,皇上却要他明日起身。 旨意送到东宫时,李长安面上还是平静如死水。 倒是裴悦,一直看着李长安的面色。 皇上如此着急要他们离开,裴悦只好让人连夜去收拾东西。 此次北上,他们不是去享福的,前方多有艰难,但日子还是要过。 碧珠被废后用了刑,若是让她一块北上,怕是受不了北部的寒冬。故而裴悦让碧珠,还有梅兰竹菊都回裴府。 此次北上,裴悦只打算带上叶竹与秋和两个。她们一个功夫好,一个会医术,带上她们便好。 “北上寒冬长久,娘娘......王妃得多带点狐裘等御寒的衣物。”兰芳眼眶含泪,她管着主子的衣物,现在一件件地拿出来收拾好,“王妃出嫁时,夫人就备下几车的好皮子,这些东西有钱都不好买。您还是带上奴婢几个吧,叶竹和秋和可以贴身护卫您,但您的日常起居,烧水制衣等活,她们两个可不会啊。” “是啊王妃。”梅芳也过来道,“夫人当初让我们四个陪嫁过来,就已经分工好了的。您到了北部也是王妃,若是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也会被人轻视了去。况且用其他人,您也不能安心。” 梅芳和兰芳两个,说得裴悦有些心动了。 与其到了北部再买人,确实不如带着贴心的丫鬟去。 “但你们与我北上,往后就要吃苦了。”裴悦道。 梅芳笑着哭出眼泪,“能跟着主子就好,吃点苦算不了什么。” 兰芳三个也跟着说是。 裴悦深吸一口气,终于同意了。 不过碧珠还是留下了,碧珠的伤还没好完,可经不起折腾。 裴悦刚和梅芳几个点头,屋外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她眉头皱了下,就听到贺皓在哇哇大哭,“呜呜,老天爷啊,这让我可怎么办?” 贺皓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进屋,身边还跟着一脸嫌弃的裴霖。 梅芳她们看到贺世子他们来了,便退了出去。 贺皓看到裴悦,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嘴角抿得紧紧的,泪眼汪汪地看着裴悦,“你个没良心的,听说你非要跟太子,不是,是雍王,你要跟雍王去北部?” 裴悦点头说是,不等她再说话,贺皓的眉毛皱成八字,“你难道不知北部有多苦吗?你要是去了北部,被人欺负了,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可怎么办啊?” “不至于,贺皓你别哭了。”裴悦往窗外看一眼,好在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到这里,不然贺皓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岂不是让人笑话。 “怎么就不至于了?”贺皓哼哼道,“裴悦你个没良心的,有了男人忘了兄弟。你且看着吧,等你写信来京都求救时,打死我也不帮你!” 说完这个,贺皓又觉得自己说太狠了,赶忙接着道,“你还是每个月写信回来吧,你要不写,我更难受。我问你,此番北上,来年我成亲时,你是不是就来不了?” 贺皓在京都里,没几个真心玩伴,裴悦是他最要好的一个。 但裴悦这就要北上了,贺皓的人生大事,裴悦多半是回不来的。 看裴悦张了张嘴,贺皓立即抬手让裴悦不要回答,“我就当你不回来了。去了北部,也别想着京都。我......我说不出来了,裴霖,你来说。”他扯了扯裴霖的胳膊,自个转身背对着裴悦擦眼泪,哭得脊背一抽一抽的,活像个被抛弃的小孩儿。 裴霖被贺皓推了出来,他眼眶虽然含着泪,但一滴都被掉下。 看了眼长姐,裴霖知道木已成舟,他拦不住长姐,从袖中抽出一叠银票,“此次北上,不论是生活,还是招兵买马。我知道父亲母亲会另外给你准备,但这些是我的私房,你都拿去吧。我在京都,会照看好父亲母亲,你无需担心家里。来日殿下剿灭张东来,我们姐弟再相见。” 裴霖语气认真,说完后,就把卷成圆筒的银票放在桌上。 这时贺皓回头看了一眼,也拿出自己的私房,“诺,都给你。再多的,就得以后给你了。裴悦,你可要记得我们啊。裴霖这小子也就在你跟前装,方才来的时候,我都瞧见了,偷偷抹了好几下眼睛。哎呀,裴霖你没大没小,怎么打我哩?” 裴霖狠狠地剜了贺皓一眼,凶巴巴地道,“我才没哭,你少诬赖我。”再去看长姐,“你别信他,我又不是小孩儿。” 裴悦鼻头酸酸的,捏住弟弟的脸颊,笑的时候,也落下一行眼泪,“你呀你,这么年少老成做什么,想哭就哭嘛,姐姐又不会笑话你。” “我没有。”裴霖依旧倔强。 裴悦伸手揉乱了裴霖头顶的小揪揪,“小屁孩,你们的钱我收下了。贺皓,我不敢给你打包票,但如果明年我能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你成亲,我必定排除万难。不过我没来的话,你别怪我啊,日后我一定给你赔罪。” 说着说着,裴悦就控制不住眼泪。 福子到门口时,听到王妃哽咽的哭腔,又停住脚步,转身往隔壁的屋子去。 李长安躺在床上,看福子那么快回来,便问,“他们还没说完?” “没呢。”福子道,“贺世子和裴公子不舍王妃,怕是还有好些话要说。” 说话间,外边的内侍又带了人进来,听声音,好像是安府的惠平郡主带着女儿过来。 即使裴悦跟着李长安落难,一般人都会选择避而远之,但裴悦那还是来了那么多人。 反观李长安这里,冷冷清清,倒是一个来探望的都没有。 福子瞧了眼主子的神色,心中默默叹气,转移话题问,“主子,您要不要喝水?” “不用,我不渴。”李长安刚说完,就瞧见窗外走过两道人影。 不一会儿,小禄子就进来传话,说裴公子和贺世子来探望。 待贺皓进来后,他没有心机,直接说是裴悦让他们过来的,“裴悦说我们既然来了,也要看看您。王爷,您还好吗?” 裴霖斜了贺皓一眼,心中想着,往后再也不要和贺皓一起出门,也不知他姐如何能忍受贺皓。听到雍王说没事,裴霖忙补上问安的礼,眉目间的神色比以往还要郑重一些,“此次北上,还请王爷多费心些家姐,她是个率性的人,若是给您添麻烦,随时可以让裴家去接人。” “裴霖,你姐姐很好。”李长安看裴霖小嘴紧抿,想到是裴悦让他们过来,心头暖暖的,再次道,“她不会给我添麻烦的,倒是我,要麻烦她许多。” 第299章 城门送别 李长安说完后,轻咳了两声。裴霖见此,便说不打搅他休息,客客气气地拖着贺皓离开了。 等人一走,屋子里立马静了下来。 福子再次端来温茶,“王爷,王妃心中能想着您,此番又一块北上。不论家世,也不论旁的,单单就是王妃这个人,便是极好的。”他希望主子能再多主动一点,但又明白主子这些年孤单惯了,怕拖王妃下水,话便只说了那么多。 李长安哪能不懂福子的暗示,但眼下他就是个泥菩萨,自个都护不住,不好在这个时候带累别人。 听到院子里热热闹闹,李长安温声道,“你出去帮忙照应着,我这里,没什么要紧事,去吧。” “那您有事就喊小禄子。”福子又倒了一杯茶,放在床头的矮凳上,若是主子要喝茶,也能随时拿到,再转身出去帮着王妃招待。 他刚出去时,就看到裴阙夫妇来了,忙笑着过去迎接。 裴阙看到福子,得知李长安醒着,便先去看李长安,裴夫人则是去看裴悦。 裴夫人进屋时,看裴悦正挨着惠平说话,忍不住叹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什么好地方呢。” “母亲,您又不是不懂我。事情已经定下,我又何必感怀春秋?”裴悦冲母亲笑了下,起身过来扶着母亲坐,“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我,但天南地北,我也长大了,总要让我自个去撑起一片天,是不?” 裴夫人无奈叹气,怜爱地握住女儿的手,她也知道,女儿会跟雍王去北部,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裴家。若是女儿留下,裴家女的名声就不好了,裴家也会被人说道。 惠平看母女俩马上要流泪,忙出声道,“妹妹就放心吧,不管怎么说,安旭也在北部呢。有他在,总能护得住悦儿。” 他们都是看着裴悦长大的长辈,如果不是关心裴悦,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裴悦点头说是,“有舅舅在,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倒是。”裴夫人道。 女眷在谈话时,裴阙在李长安那也聊了许多。 直到傍晚,裴阙他们才离开。 没了爹娘亲人在身边,裴悦在这会心里就开始空落落的。 梅兰竹菊四个,带着内侍们清点东西。 皇上让他们明日就北上,好些东西都要收拾。 等天快亮时,院子里才安静下来。 而仁政殿那也来了人,说皇上体恤雍王重病,会派一支队伍护送。让裴悦他们收拾收拾,这会就可以走了。 昨日裴悦他们在仁政殿哭了一回,有人劝皇上不必如此着急,但皇上已经把话放出去,就不好再收回,便只好硬着头皮派人来。 李长安听到父皇派人送他们出发,淡淡说了句多谢父皇,便由听书背着上马车去。 此次北上,从京都到定州,若是快马加鞭得十日左右,但他们这么多人,怕是要二十多日到一个月。 而且马上就要入秋,越往北走,天就会越冷。 山高水长地,此去经年,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京都瓦舍。 裴悦和李长安同在一辆马车,她纤细的手指挑着木窗,透过缝隙,看着京都繁华的街道,“王爷,我听父亲说,定州不比西北好,你怕吗?” 李长安半躺着,腰下垫了厚厚的软垫,看着裴悦精致的侧颜,摇头道,“不怕。” “那我也不怕。”裴悦回头,冲李长安粲然一笑,黑眸里亮着星光点点,“咱们去定州,杀个几百回,到时候凯旋归来,让京都这些人好生看看,咱们有多厉害!” 李长安抿唇浅笑,心中的那点伤感,都在这会一扫而空。 马车徐徐朝城外驶去,不少百姓在围观。 人群中,低声议论的就有不少。 “要说这雍王,早就该被废了。以前就是个无德无能的人,漠北一战,靠的也是安将军,他却平白无故占了诸多好处。” “话也不能这样说吧,漠北那次,雍王还是有些能耐的。我家堂兄就在安将军手下从军,他说雍王功夫是不错的。” 马上有人冷哼,“你去打听打听,这满京都里,以前都是怎么说雍王的?” “我自然知道大家怎么说,以前的雍王确实不够出彩。但你们自个设身处地地想想,雍王六岁丧母,在蛇蝎心肠的废后手下讨生活,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有年纪大一点的,叹气附和道,“确实不容易,后娘哪有亲娘好。以前我们也说废后和寿王好,但你们现在看看废后的那些罪行是罄竹难书,寿王也是表面仁义。他们和蒋家如此胆大包天,雍王确实可怜,可惜了啊。老朽听说,在元后没去世之前,雍王是个极其聪明的,只能说命运弄人。” “谁说不是呢,真是太可惜了。不然原配的嫡长子,好好教养的话,必定大有作为。” 好几个人跟着叹气,但也有人还是不屑,“若是金子,在泥潭里也会发光。总说以前的事多没意思,现在就是雍王被废,能不能活着到定州都不一定,更别说打赢张东来,那可是镇守北部几十年的大将。” 说到张东来,方才替雍王惋惜的人,也面露担忧。 张东来这个人,出身草莽,很能吃苦。他行军打战,自有一番战术。这么多年有他在北部,不管是漠北还是倭寇,都没讨到什么便宜,是出了名的悍将。 虽说张东来这些年有些岁数,但他的几个儿子也骁勇善战。 想到雍王那张堪比谪仙的脸庞,众人都觉得,雍王必定是不能成的。 “好在还有安将军。”有人突然道。 其余人纷纷点头,“有安将军在,确实能与张东来战个来回。” 在众人谈论李长安的事时,他的队伍已经出城。 裴阙带着妻儿来相送,裴悦从马车上下来后,再也淡定不了,抱住母亲哽咽起来。 李长安隔着木窗往外看,心口隐隐作痛,暗暗发誓,日后绝不能再让裴悦流泪。 一阵清风吹过,卷起一些尘土,裴悦抬头看了眼天色,就算再多不舍,也得说再见了。 “父亲母亲,往后女儿不能陪在你们身旁,你们要万万保重,我们总有再相见时。” 裴阙眼眶微湿,他轻轻点头。 裴夫人则是抬眉叹气,“你去定州,不比在京都了,那些娇气都要收起来。到了定州,也不能再贪玩。悦儿,你长大了,如今是大姑娘,母亲相信你可以的。” “嗯,我会的。”说着,裴悦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弟弟,还有哭成泪人的贺皓,“等我走后,你们一定要顾好裴家,我也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 裴霖薄唇颤颤地嗯了一声,贺皓因为人太多,不好大声哭,只能一脸心疼地朝裴悦凑近一点,“你到了定州,可得看好雍王一些,听闻那边女子个个彪悍。雍王那副容貌,必定会招蜂引蝶,可别被别的女子欺负了去啊。你自个打不过,就叫叶竹他们去打,谁要和你抢男人,就狠狠地打!” 裴悦的那点伤感,在贺皓开口后,就全没了,她朝贺皓笑道,“你放心,没人能欺负我。” 在他们说话时,负责护送他们的校尉过来,提醒时间差不多,该起程了。 裴悦只好和家人们告别,上马车前擦了眼泪,不想让李长安看到自己哭过。 第300章 是天上星 七月,京都的杨柳树还碧绿葱翠。 但裴悦他们往北走了十日后,就发觉到,四周的景色有了些许变化。 一行人停在小河边,李长安靠在车窗边上,看到裴悦捧着碗过来,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点弧度。 “王爷,喝茶!”裴悦高高地端起碗,举到木窗前。她的额角有点汗珠,方才去河边转了一圈。 李长安接过茶碗,慢条斯理地喝完后,再往前看了点,“今日还是要宿在外面,你让侍卫们小心一点。越是荒凉的地方,越多强盗,或者是野狼。” “我已经让叶竹他们带人去巡逻了,今日过后,就能到青州。连着外宿三日,也该请个大夫,再帮您看看。”虽说有叶竹,但为了以防万一,裴悦还是要再请个大夫。 这一路来,裴悦就怕李长安再次发热,对李长安嘘寒问暖,就是李长安多咳一句,她都会注意到。 “其实,我已经好很多,下地走路已经不用人扶了。”李长安说话时,动了动他的胳膊。 “伤筋动骨一百天,等到了定州,您有的是卖体力的地方,现在就好好休养吧。到定州后,我也就没这个耐心了。”裴悦说话时,听到叶竹回来,忙问怎么样。 叶竹说附近除了一片树林,就是平原,看不到什么村落,也没有山峦,应该不会有盗贼。 听完叶竹说的,裴悦安心许多。 夜里休息时,李长安睡在马车里,裴悦则是和叶竹两个睡帐篷。 李长安白日没怎么动,现在就没睡意,透过木窗,他看着满天的繁星,浓眉轻轻撇了下。 福子过来时,就看到主子在发愣,小声提醒,“王爷,夜里寒凉,您还是关上窗吧。早点歇下,明日到了青州,便能沐浴清洗了。” “福子,王妃睡了吗?”李长安问。 “睡了,奴才刚刚过来时,王妃的帐篷里刚灭了油灯。”说到王妃,福子也不由笑了下,“多亏王妃费心照顾您,才让您能恢复得好。” 李长安笑了笑,收回目光后,关了木窗。 闭眼时,他眼前出现裴悦白日里冲他笑的模样,倒是好看极了。 ~ 北境,中平城外的东营里。 白日里刚刮过一场秋风,屋外的演练场里,被吹倒木桩已经被扶了起来。 李长俭站在窗沿,他身上的铠甲还没脱下,一双黑眸盯着屋外,直到蒋元亮进来,也没有反应。 “王爷,您又瞧什么呢?”蒋元亮一身常服,坐下后,便骂咧咧地道,“那个狗屁张东来,从我们到中平后,便把我们支到这个鬼地方来。说是要锻炼我们,狗屁锻炼,您是王爷,张东来应该事事都听我们的才对。我看啊,他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长俭听着蒋元亮的唠叨,转身看了眼瘫坐在椅子上的蒋元亮,哼了一声,“前日擂台,你打了两个就输了,也不怪张东来看不上我们。表哥,你难道忘了母后和蒋家吗?” 说到废后和蒋家,屋内瞬间静了下来。 蒋元亮拍愤愤道,“我怎么肯定忘了他们!蒋家好几百口人,全死在了皇上的手中。都是因为李长安,那个废物,竟然让皇上为他如此谋划。不对,不是为他谋划,是为皇上自己,因为李长安被废了,哈哈,我可真是太开心了。” 李长安被废,即将到达定州,这是李长俭他们今日才收到的消息。 收到消息时,李长俭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以前我以为父皇最疼我,后来逃亡的路上,我又以为父皇是疼爱皇兄的。但是现在,我看不懂了,父皇到底是真觉得皇兄能平定北部,还是说,他想让皇兄死在北部?”李长俭两手负背,朝蒋元亮走了过去。 “我也不明白,不过我觉得,李长安已经重伤,他来了正好,咱们取了他的人头,到时候挂在旗子上,一路南下打到京都去。”蒋元亮哼哼道。 李长俭却没接这个话,他们来东营已经好几日了,张东来没派人来看过一次,轻视之意不要太明显。 得知母后已死时,李长俭一天一夜没用饭。蒋家那些人,他只觉得可惜了,但没为蒋家掉一滴眼泪。 可是母后死了,还是死在李长安手中,每每想到这个,李长俭的心口就蹿着一团怒火,恨不得把李长安碎尸万段。 “你说得对,皇兄来得正好。”李长俭冷笑道。 “是啊,而且裴悦也来了,那丫头心高气傲,当年拒绝了你,现在下场也不好。若是她落到咱们手中,一定要让弟兄们玩个痛快,以解心头之恨!”蒋元亮道。 李长俭深吸一口气,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见此,蒋元亮只好匆忙跟上。 李长俭找到一匹马,叫了一队人,和追来的蒋元亮道,“我们去中平城!” “好嘞!”听到李长俭要进城,蒋元亮二话不说也上马。 这边李长俭他们进城找张东来,另一边的李长安他们,在天刚亮时就动身去了青州。 裴悦上了马车后,便继续靠着软垫睡了。 李长安看裴悦睡得香甜,在裴悦要翻身时,一只手拖住裴悦快掉下去的脑袋。 过了好一会儿,在听书过来提醒快到青州时,裴悦才闻声惊醒。 她慌忙坐了起来,看到李长安收回去的手,倒是没多想,而是立即往窗外看去。 待马车继续往前行驶两刻钟,裴悦才看到青州城墙。 不过,与青州一起进入眼帘的,还有舅舅安家军的旗帜。 怎么回事,安家军不是跟着舅舅镇守定州,为何会从青州出来,往他们的反方向走? 第301章 李家江山 裴悦还没想明白,就看到越来越近的安将军,忙让马车停下,她下了马车后,让叶竹去问舅舅有没有来。 没过多久,叶竹就回来,带着裴悦见到了安旭。 安旭身披铠甲,眉头紧皱,“悦儿!” “舅舅,你们这是?”裴悦目露不解。 “哎。”一声叹气,安旭无奈道,“皇上下令,让我带兵回京都平内乱,不让我在定州了。” 得知太子被废时,安旭担忧的是外甥女,后来听说裴悦他们要来定州,想着定州是苦了一点,但至少有他在。 结果,皇上马上下令,要他回京都。 君王下的旨意,安旭不能不从,不然违背圣旨,满门抄斩,他的家人都在京都。 裴悦听得直皱眉,但很快又不意外了,也是,皇上刚废太子,就要李长安立即动身出发。现在把舅舅调回京都,也不奇怪了。 “呼。”裴悦深吸一口气,转身看了眼李长安的马车,听到舅舅问到李长安,便抬手指着道,“王爷在马车里,舅舅可是有话与他说?” “你也一起过来。”安旭道。 走到马车边上,安旭先行礼问安,再和裴悦一块上马车。 李长安看到安旭时,便猜到了怎么回事,“舅舅从定州而来,如今定州可好?” 安旭摇摇头,“我刚到定州时,定州差点被张东来带兵攻破,要不是我带兵围剿张东来,现在的定州已经被攻破。”顿了顿,目光看向李长安,“王爷此去定州,切记不要轻信他人。定州太守何永恩是个有些自负的人,若要在定州掌权,王爷应当先料理了这个人。” 安旭没有动何永恩,是因为他手中有兵,能压得住何永恩。 而且他到定州没多久,很多事还要何永恩来出面,从地形,再到附近的民生等问题,何永恩都会更熟悉。 只是现在换成李长安去定州,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李长安来定州,岭南的兵权便没了,他自个手中的兵力,可以说几乎为零。 “我明白了,多谢舅舅提醒。”李长安点头致谢。 “哎,你我之间,无需那么客气。悦儿与您去定州,日后这定州的天,得靠您来撑。我们这些当长辈的,自然都希望你们能好。只是现在的局势太复杂,蒋家虽然没了,但蒋家以前的那些党羽,还有不少在逃亡。皇上要我去抓蒋家党羽的余孽,我也不能抗旨不尊。”安旭心中有许多话想说,但说再多话,在这会也没用,“日后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让写信到安府。” 朝堂的事,安旭不如裴阙算得精明。 但他也知道,太子这次被废,心中必定是有怨恨的。 况且事情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往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若是李长安能拿下张东来,平定中平叛乱,日后也还有再起来的机会。 作为裴悦的舅舅,安旭也是希望李长安能成事。 又交代了几句,安旭让人拿了一张地形图来,“这个地形图,是我悄悄找人去何永恩书房临摹来的。我知道王爷这些年多有抱负,只是一直不得已施展,您收着地形图,切记别让人知道了。” 李长安抱拳致谢,时候不早,他们得各自上路了。 裴悦下马车送走舅舅,看着舅舅离去的身影,悄悄握紧拳头。 进入青州后,裴悦先带人去洗漱。 外宿好几日,一直没能沐浴,还好已过酷暑,不然一天也是忍不了的。 与此同时,京都的仁政殿里,这是裴阙致仕后,第一次来这里。 皇上下了旨意到裴家,要裴阙进宫面圣,裴阙只好跟着内侍进宫来。 刚进仁政殿,还没看到皇上,就听到很轻的咳嗽声。 抬头看了一眼,见内侍搀扶着皇上进来,裴阙才行礼问安。 “不必多礼,来人啊,赐座。”皇上坐下后,再慢吞吞地道,“算算日子,长安他们已经到青州了。裴阙,咱们都是做父亲的,这些日子,想来你也和朕一样,日夜担忧吧?” “有雍王在,草民倒是没那么担心。皇上胸有谋略,自然不会让晋朝的江山置于危险中。”裴阙得知皇上让安旭撤回来后,便在家中冷嘲热讽过,现在听皇上说这样的话,就忍不住阴阳怪气几句。 皇上只当没听出裴阙的嘲讽,“你我认识多年,我知道你是个有气性的。有些事,身在其位,朕不得不那么做。裴家前些日子遭遇的事,朕已经听说。如今裴霖还小,不过你的几个侄儿年岁都大了,朕如今正是用人的地方,不知有没有能用的人?” 打一巴掌,给两枣? 裴阙心想,他可不吃这一套。 “多谢皇上厚爱。”裴阙语气诚恳,“裴家那些侄儿,如今的官职便是最好。若是突然提拔,难免被人说道。若他们是个有用的,也不需今日等草民引荐。” 李长安都被废了,裴家若是这会再有人身居高位,岂不是给人当靶子。 裴阙不是个傻的,他致仕就是不想让裴家淌现在的浑水,皇上的身体已经虚了,过个几年,等裴霖科举中了进士,到时候再谈裴家出路,没必要现在出来惹麻烦。 皇上目露惋惜,“哎,朕到现在还后悔,当初就不该让你致仕。眼下的朝堂上,竟没一个有你的才能。” 听皇上这么说,裴阙心中默默点头,这倒是真的。 不过他也明白了,皇上今日召见他,就是想试探下他的态度,怕他对雍王的事心生不满,特意敲打几句。 说来说去,即使他致仕了,在皇上心中,还是颇有分量。 和皇上客套了几句,皇上便说乏了。 裴阙退出仁政殿时,正好看到过来请安的几位皇子。 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几位皇子身上扫过,储君之位空了,寿王又成了乱臣贼子,这些皇子的心思,怕是都要不安分了。 李家的这个江山,还真是难得太平。裴阙在心中叹道。 第302章 定州被拦 从青州往北,草木越发凋零。 放眼望去,从密林到草场,道路越发平坦。 北部的天要干燥得多,裴悦每日醒来,都觉得面上紧绷着。 好在李长安的腿,好得差不多了,现在行走时和常人没什么差别。 进入定州地界后,裴悦一早就坐在木窗边上,看着外边已经发黄的草木,不由唏嘘,“这个季节,京都的杨树还绿着呢,没想到这里的树叶已经黄了一半。” 马车里没有熏香,但还有些淡淡的桃花香,是裴悦荷包里的味道。 李长安也往窗边靠去时,便嗅到清幽的香味,他也往窗外看去,点头说是,“都说定州荒芜,但现在看来也还好。想来中平城会更早入秋,就是不知道,这里的冬日,几月开始下雪。” 他刚说完,马车就停了下来。 听书骑马过来,眉头紧皱,“王爷,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关卡。” “既是关卡,亮出身份便是。”李长安道。 听书愤愤道,“那些人,说近来定州附近不太平,常有细作想要混进定州。何大人下令,任何进入定州的人和车队,都要搜查。” “连我们也要?”裴悦问。 听书点头说是。 看听书点头,裴悦就明白了。 他们要来定州,何永恩必定收到消息,现在却派人搜查,这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舅舅说得没错,何永恩这个人,确实要谨慎对待。 裴悦转头去看李长安,“现在怎么办?” “下马车,让他们搜。”李长安道。 听书急了,“王爷,咱们到这里本就容易被人看不上,如果还被当众搜查,等我们到定州后,定州那些官员,如何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无事,他们要搜就让他们搜。”李长安两眼眯起,看听书愤愤离开,又把福子叫了过来,附耳低语几句,福子便带着几个内侍走了。 此处设了关卡,要进定州的人,都被拦在这里。 李长安和裴悦刚下马车,就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有消息灵通一点的,便对李长安他们努努嘴,压着嗓子道,“你们瞧,那就是被废的太子,现在的雍王。听说这位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却立誓不拿下张东来,永不回京都。” “他怎么敢?”立马有人质疑道,“这个雍王,面相白嫩,就是一般的小娘子,都没他俊秀。就这样的小白脸,如何能上阵杀敌?” “我瞧着也是,雍王现在被拦,怕是何大人也看不上他。不然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被拦下来搜查,说出去都丢人。” ...... 百姓们嘀咕的话,传不到李长安耳里,但叶竹他们在四周巡查的,倒是听了个明明白白。 眼看着关卡里的军士开始翻箱子,叶竹和秋和都皱了眉。 而这时,负责关卡的何运到了李长安跟前,虚虚地行了个礼,“还请王爷恕罪,卑职也是听命行事,一切都是为了定州好。” “确实,抓细作比较重要。”李长安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过你这样搜,是不是不太好看?”他看向几个把箱子里衣物弄到地上的军士。 “这个嘛,时间紧迫,还请王爷见谅。”何运还是挂着笑脸。从他第一眼见到雍王,就觉得雍王是个花架子,长成这个样子的男人,必定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果然如叔父说的一样,就是来定州当累赘的。 李长安点头表示理解,“你们要赶时间,确实是对的。不过你们弄坏的东西,就那件虎皮,少说也要五百两银子。本王的内侍已经带人在记录,辛苦你搜查了,到时候也记得把损坏的钱结一下。” 这话一出,何运的面色当场变了。 “王爷,您这是......” “怎么,本王都让你们搜查了,给足了你们颜面,你们损坏的东西,按价赔偿,也不过分吧?”说着,李长安轻咳两声,往边上的裴悦那看去。 裴悦冷笑道,“我们夫妇俩就这点家财,每一样都很珍惜。我们也不是非要那点钱,就是啊,有些是御赐的,有些是我爹娘费心准备的,都是皇上他们的心意,实在不能忽视。若是何大人不愿意赔偿也行,上个折子给皇上,让皇上做决断,必定是最公平的。” 何运的脸都青了,眼前的两个人,都是天仙一般的模样,但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心黑。一张虎皮五百两,他一年的俸禄都没五十两,如何有这个钱? 第303章 打了何运 裴悦看何运的脸黑了,目光也渐渐冷下来,他们刚到定州,若是吃了这个下马威,往后如何能在定州立足? 他们夫妇,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世家贵女。 就算李长安从太子之位被废,但也不是一个太守能这般怠慢的。 裴悦看何运不说话,继续道,“怎么不说话,给还是不给,到底给句话?” 她面容姣好,但放下脸时,又颇有气势。 何运只是一个校尉,靠着仰仗叔父,才能在定州过活。 现在看雍王夫妇不依不饶,心中骂娘的同时,只好道,“王妃是不是太苛刻了,那些东西脏了可以洗,大不了我们洗干净,再还给你们。” “脏了的是可以洗,但是坏了的呢?”裴悦目光穿过何运,看向远处的马车,“你瞧瞧那些衣裳,可是江南最好的织造坊做的,已经落入泥里,就算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何运,你们要搜查,我们让了。但你这般动手翻箱倒柜,想来是何永恩点名道姓地吩咐你,要你为难为我们吧?” 裴悦不再喊大人,而是直接喊名字,听得何运眉头抽抽的。 李长安在一旁抿嘴微笑,见裴悦架起阵仗来,叫来听书,“我们就原地休整,既然何永恩目中无人,那就等本王回禀了父皇,再说其他。” “王爷,不至于,真不至于。”何运急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雍王虽然被贬斥,但京都还一个裴家。就算皇上这会不喜雍王,但有裴家在,若是让他们得知他与叔父怠慢雍王,叔父可能没有事,他可就活不成了。 本来只是想给个下马威,好让雍王往后老实一点。 不曾想,何运把自己架在油锅上,现在是进退两难。 但雍王夫妇态度坚决,已经带着人开始安营扎寨,何运只好亲自带着人去定州。 何永恩是想着,让何运为难一二就好,反正一个被厌弃的王爷,皇上也不会盯着。如今安旭已回京都,这定州还不是由他说了算,更没有好顾忌的了。 但看到何运匆匆进屋,听到雍王夫妇的那些要求,何永恩当即变了脸,“他们真敢这么说?” “确实这样,当时好多百姓都围观着。”何运眉心紧拧,“叔父,那雍王说要上书朝廷,雍王妃更是直接说我们为难他们。若是就这么放任不管,我怕不能善了。” “你怕什么?”何永恩双眸狭长,身形高大,常年带兵让他看着颇为壮硕。 不过,凶完一句后,何永恩又哼道,“雍王这般和我叫板,他倒是不怕惹事。焉知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以为他是王爷就厉害了么!你去告诉雍王,他要的那些钱财,我们定州会赔给他。” “叔父,真要赔吗?”何运不甘心。 “赔,当然要赔,军中不是马上要发军饷了么,就拿那个银钱来赔给雍王。反正定州战事吃紧,没有钱来赔,只能先用公中的钱了。”在定州,何永恩向来是说一不二。 将士们没有军饷,必定会迁怒雍王夫妇。 到时候,何永恩倒是要看看,雍王如何在定州立足! 何运带着人又出城门,只是再到关卡时,天色已晚。找到雍王后,说明来意,让他们明儿一早进城去。 李长安听何永恩松口,自然不再多话,只是他也记得安旭的话,派了人盯紧何运,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次日天刚蒙蒙亮,何运就带人来,说可以出发了。 听书是个没好气的,拦着何运道,“天才刚亮,你催什么催?王爷才刚醒来,又不用你来护送,我们自个会进城。” 面对雍王,何运还会忍着脾气,但听书面前,他就不愿意忍了,“你一个下人,在这里阻拦我办事,要是坏了大人和王爷的事,你提着脑袋去赔罪吗?” “坏什么事?能坏什么事?”听书不服了,昨日就搜查摔坏不少东西,今日还这么早来喊人,明显就是故意的。 福子从营帐里出来,本想劝两句,结果就看到何运举起剑对着听书。 只是何运刚抬手,就被听书瞬间挑飞剑柄,直直地砸向地面,“啪嗒”落地。 听书看何运先动手,也不收着了,拔腿冲了过去,还没等何运反应过来,就先被听书迎面揍了一拳。 福子“哎哟”一声,忙进营帐禀告。 裴悦听了却说没事,“对付这种人,就是要比他们更嚣张。既然是何运先动手,那就由听书打,过个一刻钟,再让叶竹他们去劝架。” 那个何运,必定不是听书的对手,打一顿后,裴悦心里舒服一点。 她看李长安换好衣裳出来,忙换上笑脸,“王爷莫怪听书,我支持他。” 李长安点头笑道,“你多虑了,我与你一个意思。” 营帐外,听书早就把何运打趴下,跟何运来的几个军士,看到何运被揍,刚动手没多久,也被听书揍了。 等福子他们再出营帐时,何运几个倒在地上“哎呦”叫唤,站都站不起来。 听书和福子他们摆手,“没事,我就是和何校尉他们切磋切磋。没想到这定州的将士如此不经打,我都还没热身,他们就倒下了。” 福子默默叹气,听书当坏人,他只好当好人,去问何运几个怎么样,“何校尉没事吧?按理来说,您应该身经百战,不该如此才是。今日是听书唐突了,他就这样,下手没个轻重。我带您去涂点药,王爷已经起来了,不用劳烦你们。” 说完,就有侍卫过来扶何运。 但何运当着那么多人面被打,面子都丢光了,福子又提到雍王,他只能憋着气。本不想要人扶,但他刚甩开对方的手,就腿疼得摔倒,更加丢人了。 裴悦和李长安出来时,就看到何运黑着脸,被一个军士背着走了。 听书瞧见主子们出来,立马躲到一边,他也知道自己冲动了,站在叶竹身后,低低地垂着脑袋,试图不让主子看到他。但他身形高大,叶竹一个姑娘,根本遮不住他。 第304章 关系靠近 只一眼,李长安就看出听书在心虚。 但不等李长安开口,就听到裴悦夸听书不错。 听书这人,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王妃都夸他了,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只是转到自个主子那,又有点紧张,黑亮的眸子望着主子不说话。 李长安:…… “快去收拾行囊吧。”李长安发话后,听书才如释重负跑了。 裴悦不由笑道,“听书倒是怕你。” “他会怕我?”李长安摇摇头,“他是天不怕地不怕,哪里会怕我。” 说话时,军士们已经在收拾了。 等他们通过关卡时,引来了不少注视。 今早听书把何运给打了,打狗还得看主人,何运是何永恩的侄儿,这不就是在打何永恩的脸面? 守关的那些军士们,等雍王的车队离开,便忍不住窃窃私语。 “你们说,何大人是不是要和雍王干上了?” “这肯定的,何大人让咱们在这里蹲守,不就是为了给雍王一个下马威。但何校尉却被打了,以何大人的脾气,如何可能放过雍王?” “不过这个雍王,倒是和传说的不太一样,看着并不是个胆怯无能的。” “哼,怎么就不一样了?你也不想想,他一个被厌弃的王爷,虎落平阳被犬欺,不想着与何大人搞好关系,却把何校尉给打了。这不就是太蠢了吗?” …… 在这些军士议论纷纷时,李长安他们已经到了定州城门外。 前头的福子过来,说没看到何永恩。 “告诉前面的人,直接去驿站,你再带上几个人,去找定州城里的房牙子,赁一间屋子。他何永恩要摆架子,就让他摆吧。”李长安和福子说完,再回头看裴悦,“不用想,就知道何永恩要说太忙。” “肯定是的,就是他这样,难怪舅舅要特意提醒我们。想来这定州的水,也不浅。”裴悦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是带了皇命来的定州,何永恩不交权,那我们就自己去夺来。听书说,何永恩打算用军饷给我们赔钱,他倒是大胆。等钱到手,我们就去军营。何永恩给钱,那是他应该给,我们给,那是我们的恩赐。”李长安道。 北上的这大半个月起,李长安和裴悦,不知何时已经养成会互相说想法的习惯。 李长安有个什么打算,也会细心地一一说给裴悦听。 裴悦有想法,也会和李长安有商有量。 以前在京都时,虽说裴悦觉得她和李长安关系是朋友,但他们之间,还是有着距离。 现在就不一样了,这一路走来,倒是亲近不少。 马车往城里走,李长安没派人去找何永恩,而是和裴悦他们在驿馆住下。 作为曾经的储君,李长安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定州百姓的关注。 只是这一日,李长安并没有出驿馆。 到了次日,何永恩才姗姗来迟,他带着人,还有银钱,刚进驿馆,没见到李长安和裴悦,就先大声说要赔罪。 他还带了包扎严重的何运来,风尘仆仆,身上还穿着铠甲,像是从战场上刚回来。 何永恩动静大,不仅驿馆里的人都看了过了,他一路过来,还吸引了不少路上的百姓们。 第305章 反向拿捏 李长安和裴悦刚从屋里出来,正要下楼时,就看到何永恩踹了何运一脚,何运踉跄跪在地上,表情痛苦。 “给王爷、王妃赔罪了。”何永恩一脸歉意,他说话时,身后的下属抬着装银子的木箱进来,“我这个侄儿啊,从小长在军营里,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他办事不懂变通,惹王爷生气了,我今日特意带上银钱,还有他过来给王爷赔罪。” 说着,何永恩又踹了何运一脚,何运才不甘愿地道,“是我的不是,还请王爷别和我们这些小人物计较。” 裴悦看了李长安一眼,有些话李长安不便说,她则是给听书一个眼神,示意听书去扶起何运,“何校尉怎会这般说,我们王爷最是个大度的。昨日你与听书就是切磋,这在军营里,也是常见的事,你可别想错了啊?” 李长安跟着点头说是,颇有种妇唱夫随的感觉。 听书麻利地过去,伸手时,看到何运缩了下,扶住何运的手便用了点力。 何永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雍王等人,和其他人一样,第一眼看去,也是被雍王夫妇的容貌惊艳。 不过,何永恩到底比何运多活十几年,见雍王妃说话也是绕着圈子,心中不由提高一点警觉。 叶竹带人清点完银子,到裴悦边上说了句没有差后,裴悦再轻轻碰下李长安的胳膊。 收到暗示的李长安,走到木箱前,看着里边的银子,突然叹气,“想来也是误会,何大人是定州太守,你在此为官多年,怎会给本王下马威。今日这些银子,本王也不好收下,就充当军饷,赏赐给军营里有功的将士们吧。” 这话一出,何永恩的面色就不好看了。 他昨日就让人去放话,说这个月的军饷发不下来,但没想到雍王那么大方,这里可有几千两银子啊。 明明就是个被厌弃的王爷,手头应该很拮据才是,怎会舍得那么多银钱? 这不是在打他的脸面么? 李长安不动声色地说完,看何永恩板着脸,转头再去看门口围观的百姓,从容有度地道,“定州的百姓们好,我是雍王,是皇上派本王来镇守定州。往后只要有本王在,就绝对不会让张东来的人,踏进定州一步!” 他面相白净斯文,但语气态度却莫名地有气势。 百姓们听李长安这么说,心中还是有疑虑,但不知是谁接了一句“好”,其他人也就跟着道。 李长安看百姓们附和他,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再转身去看何永恩,“何大人,既然你来了,不如由你亲自带着本王,把这些钱送去军营,正好让本王看看定州的军营,如何?” 何永恩张了下嘴,但没发出声。他过来驿馆,就是想为难下雍王,把昨日丢的面子找回来,但没想到,本来算计好的事,却被雍王给反算计了。 何永恩最不愿的,就是带雍王去军营。 定州是前线,前线最重要的就是军权。 其他日子就算了,但今儿个,雍王却是带着银子去军营打赏将士。而在此之前,他刚说过没银子。 对于将士们来说,都是主子,自然谁给钱更多,那就哪个更好。 在何永恩想办法拒绝时,却听到雍王说好,要人去带路。 何永恩不说话,李长安就说何永恩是同意了,他点了两个何永恩的下属让带路,尽管何永恩没有发话,但李长安都走到他们面前。论官职爵位,李长安可是要比何永恩高许多,那几个军士也只好去带路。 军营里都是男人,裴悦自然不会跟去,她则是跟着福子去看府宅。 本来府宅这些事,但凡何永恩重视一点,都会提前帮忙置办好。 但何永恩明显不想交权给李长安,故而宅子什么的,全都没准备。 福子昨日看了几处府宅,挑了三处宅子,带着裴悦都去看了。 定州冬日寒冷,院落的样式和京都差了许多,就连墙壁都要厚上许多。 裴悦想着冬日寒冷,便挑了处最向阳,位置又偏一点的宅子。 定下宅子,交了钱之后,便要带人去清扫。 买的是五进宅子,不大也不小。房牙子说这处宅子有两年没住人,好些地方都要清扫和修缮。 裴悦在驿馆带着也没事,就亲自带着人在宅子里打扫。 从早到晚,等裴悦回驿馆时,晚霞红透半边天,踏着夕阳的余晖进了驿馆。 进屋后,刚坐下时,就听到楼下传来热闹的说话声。 没过多久,听书就到了屋外,正和叶竹得意地道,“叶竹,你们今日是没看到,咱们王爷在军营了,好生威风!” 第306章 帮忙上药 听到李长安在军营里威风了,裴悦不由竖起耳朵。 奈何听书说了一句,便住了嘴。 她唤了声听书,却没有答复,而是门被推开。 回头时,看着李长安扶着胳膊进来。 “王爷,您受伤了?”裴悦看李长安胳膊包扎过,马上站了起来,转头时,瞧见门外垂着脑袋的听书,忙吩咐叶竹去拿药箱来。 李长安却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擂台,和军营里的几个将士比试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往日比试是无所谓,但您胳膊不是受过伤么,这个时候还上擂台,不怕胳膊废了?”裴悦有些生气,这一路来定州,她小心翼翼地照顾李长安,就是不想看李长安有什么。毕竟身子养好了,这才好办事。 门外的听书听到这话,不由小声嘀咕,“王爷也是想在军营立威嘛。” 这声音不大,但足够裴悦听到。 李长安瞪了听书一眼,正好叶竹拿了药箱进来,李长安才说让听书来涂药。 “听书笨手笨脚,他下手没个轻重,还是我来吧。”裴悦道。 李长安目露为难,但犹豫片刻,还是没再拒绝。 等叶竹打开药箱后,裴悦再问李长安哪里受伤,李长安指指胳膊,又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后背。 只是几个动作,叶竹就明白王爷伤了好几处,而且都在身上。她放下手中的药瓶,识趣地走了出去。 裴悦这会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直到李长安慢慢脱去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她的脸“唰”地就热了。 “要是不方便,还是让听书来吧。”李长安小小声地试探道。 他身形匀称,肌肉紧实,肤色光洁白皙。穿衣时不觉健壮,但这光着膀子,胳膊就比裴悦的要粗上许多。 但裴悦话都说出口,现在看都看完了,若是方才还好,现在再说不,岂不是她矫情? “不必,上个药而已,又没什么。”裴悦话是这么说,但指尖却已烫得厉害。 李长安身上新出来的都是淤青,在裴悦给他上药时,他便说着白日里在军营的事。 这一路走来,他们遇到了不少人,好些人在看过他的样子后,都觉得他是个不能武的小白脸。 既然抓住机会到了定州军营,看到几个将士在比武,李长安便趁着这个机会,上去打了几场。 赏赐是好事,但除了给赏赐,还要让将士们信服他。 定州不是京都,现在没了废后和蒋家,有什么本事,李长安都拿了出来。 他连着打了五个将士,全都败在他手下。 赢得差不多了,李长安见好就收,让手下的听书和方洪他们去和其他将士玩。 听书是上了擂台,和人打了个爽快。方洪知道主子是要他们多探探这个军营的情况,和几个千户套了近乎,问了好些话。 李长安说完时,裴悦也给他上完药。 裴悦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上药这个事,以后还是让听书来,疼就疼一点,反正她是不来了。 “王爷快穿好衣裳吧,别着凉了。”裴悦不敢往李长安那里多看,而是转身背对着李长安收拾药箱。 李长安看到裴悦的耳垂泛着红晕,轻咳两声,缓缓穿了件里衣,“你帮我上药,确实比听书好许多。听书那个人,下手没轻没重,远不如你好。” “嗯。”裴悦心想,那是自然。 换了药,裴悦便说了府宅的事,“估摸着还有个三四日才能收拾出来。前院不太大,但后院挺宽敞的。等搬过去后,我就让人种点果树,搭个凉亭,夏日的时候,可以坐在凉亭里喝茶看书。我来的时候,找贺皓要了不少草药种子。既然要打战,自然少不了药材。虽说可以从南边买,但自个种一些,总能更及时一点。还有猪圈和鸡舍,我都瞧见了,以前在庄子里,我就常去看农户做农活......” 新买的院子虽然不大,连东宫的一半都没有。但这是裴悦自个去挑的,现在也是她自个在打扫和置办。 新宅就是她和李长安以后的家,不论风雨,至少这是他们的一个小窝。 往后也不懂要在定州住多久,故而裴悦对此很是上心,心中也有好些规划。 李长安默默听着裴悦的安排,听到裴悦说给他准备了练武场和书房,唇角微微上扬,“多谢你,也想到了我。” “谢我做什么?”裴悦两手负背,转身时,眼里都是对新宅的期许,“那是我们往后一块住的地方,是我的家,也是你家。自然要你我都好,王爷又与我生分了,咱们现在是患难时刻,不用总说那些客气话呢。” 第307章 定州内眷 他们的家? 李长安在心中默念一遍。 是的,他们的家。 李长安身上都是些淤青,涂了药,就没什么大碍。 不过裴悦还是叫了福子来,让福子伺候李长安去休息,听书就罢了,不是个会照顾人的。 一晚过去,次日裴悦醒来时,李长安已经带着人去府衙。裴悦则是带着福子几个,继续去宅子收拾。 马车停在宅子外,等裴悦刚从马车上下来,不远处就来了一些车马。 裴悦定身看去,瞧见几位年纪不一的妇人从马车上下来,为首那个约莫三十有五,穿着华丽,头上插满了金饰。 “哎呦,妾身来迟了,大家伙快些见过王妃。” 说话这人,嗓音嘹亮,裴悦听到别人喊她赵氏,是何永恩的夫人。 “何夫人,你们这是?”裴悦迟疑道。 第一次见面,就带了那么多人来,裴悦不懂赵氏是什么意思。 “前几日,实在是府里出了事,这才耽搁了。我家老爷,早就吩咐让我帮王妃置办府宅,结果家中老母突然病了。都说百善孝为先,我忙着伺候母亲,一时间就忘了老爷的吩咐。今天听说王妃要置办府宅,特意带了大家伙来帮忙,王妃不会怪我们来迟了吧?”赵氏的肤色偏黑,说起这些话来,语气也让人颇为不自在。 裴悦当然不想要这些人来。 但她扫了一眼,来的人穿着都不错,想来是赵氏带着定州官宦人家的妇人都来了。 往后她与李长安,是要在定州久居的,就算不喜欢这些人,往后也少不了打交道。况且,现在先混个脸熟,往后也能有个了解。 “既然大家来了,那就进去喝杯茶吧。”裴悦浅笑着,“就是宅子是昨儿刚买的,许多东西都没置办好,各位不要笑话简陋。” “不会,您是王妃,我们怎么敢笑话您?”赵氏哈哈笑了下,挤出几道褶子,“就是知道您还没收拾好,咱们这些人才特意过来帮您的。走吧,大家都进去看看。” 裴悦不动声色地带着众人进府。 前厅已经清扫过,只是摆设什么的还没拿出来,看着便有些空荡荡。 赵氏刚进前厅,就“哎呦”一声,随后几个小厮就抬着几个木箱进来。 “这些都是我们送给您和王爷的乔迁之礼,还请王妃别嫌弃。”赵氏说着,指着几个空了的地方,让小厮把她带来的东西摆上去,“哟,这个花瓶放这里刚好呢,王妃您瞧瞧,多好看啊。” 裴悦静坐着没说话。 好看? 真的好看吗? 只一眼,裴悦就看出赵氏刚让人摆上去的花瓶,是汝窑产的次等品。 这样的东西,若是寻常人家摆出来就算了。 但这里是王府,前厅就是王府的脸面。若是没有好东西,还不如不摆。 而且这个赵氏,没经过她允许,就让人随意动摆设。 这里是她家,还是赵氏的家? 余光瞧见赵氏一直望着自己,裴悦就是不回复,反而低头端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品着。 裴悦不说话,场面便尴尬了起来。 有和赵氏要好的,帮着打圆场道,“嫂嫂选的,自然是好看的,王妃也是这般认为吧?” 这人一开口,其他人也附和地点头,齐齐看向裴悦。 裴悦却还是不开口,慢悠悠地品着茶。 直到赵氏急了,她觉得自己费心挑选,裴悦却一声不吭。往日她在这定州城中的圈子里,那可是说一不二,现在来了个王妃,突然压住她不说,现在还给她甩脸色。 “王妃若是不喜欢便直说,我们这些人,可都是定州里的大忙人。您要是不喜欢,我们走便是。”赵氏哼哼坐下,歪头看向外面。 明眼人,都能看出赵氏生气了。 裴悦浅笑道,“何夫人别生气,你们费心来送东西,我自然感谢。方才一直不开口,只是太犹豫了,有些事,怕说出来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王妃要是不想说,就别说,没必要绕圈子给人甩脸色。”赵氏道。 裴悦给梅芳使了个眼色,梅芳拿过赵氏刚让人摆上的花瓶,给众人展示,“各位夫人都是有见识的,我家主子啊,是怕何夫人被骗了还不知道,才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个花瓶的颜色差了点,地盘也有裂纹,懂行的人便知道,这是汝窑的次品。不过是何夫人的心意,王妃就不好多说。但把这种次品摆在前厅,往后人来人往,若是大家都知道是何夫人送的,更丢了何夫人的面子,这才很为难。” 众人看向梅芳手中的花瓶,有个把懂行的,马上就认出,还真是次品。 赵氏面色窘迫,这是她亲自采买来的,她出身不高,从小没有古玩的见识,自然认不出次品。原想着挑个一般般的礼物过来,但也没想着送次品丢自己的脸面。现在被一个丫鬟当众拆穿,就算承认她被骗了,那也是她不识货才会被骗,同样丢人。 一些定州本地的,都知道赵氏出身地主家,从小虽也是娇养长大,但见识毕竟有限。 赵氏嫁给何永恩时,何永恩还不是太守,只是一个寻常的秀才,后来何永恩自个摸爬滚打,才慢慢有了今日的功名。只是赵氏这见识,并没有跟着一块上涨。 裴悦这时才开口,“我知道何夫人是个好心的,大家的心意我也受到了。只是王府用品都有品级讲究,有些事关乎皇家的脸面,这些东西啊,我就收下了。若是有合适的,再让人摆放出来。”视线往庭院外看去,“时候好像不早了,府里还没开伙。不如我让人找定州城的酒楼摆几桌,大家一块过去吧?” 赵氏没了脸,是一刻都待不下去,匆匆行了个礼,便带着丫鬟走了。 领头的赵氏都走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多留,也纷纷要告辞。 但裴悦知道,这些夫人的夫君,都是定州里身居高位的人。既然赵氏这个麻烦都走了,其他人便被她留下。 “各位姐姐都要告辞,可是嫌弃雍王府请不起好吃食?”裴悦佯装生气。 她长得美,放下脸时,也是带着一股清冷的美感。 那些夫人们,看裴悦有点不高兴,心中都在考量。特别是将领家的夫人,她们都知道,这位雍王昨日在军营里好生威风。 就在夫人们犹豫时,裴悦已经叫了下人去定酒席,当做她们同意了,“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我们就一块走吧。我是初来乍到,对定州还不熟悉,大家可别嫌弃我愚笨,可要多多和我说些定州的事才好。” 她是自谦,别人自然不敢接这话,只能跟着裴悦往外走。 而提前离开的赵氏,出了王府大门,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有人跟来,气得停下马车,让小厮去打听怎么回事。 过了会,小厮回来说其余夫人都跟着雍王妃去了酒楼,赵氏的脸瞬间僵住。 “一群墙头草!”赵氏气到胸闷,也不管是在街上,当即隔着木窗和小厮大骂,“这些见风使舵的人,往后总会让他们知道,今日巴结错了人!” 第308章 来日方长 裴悦留下的那些妇人,心里也不安得很。 她们怕赵氏迁怒,又怕裴悦说点让她们为难的事。 裴悦也不急于一时,宴请吃饭,那就说吃饭和定州的事。 问问风俗,再聊两句这两年定州的收成,还有一些闺中趣事。 这定州啊,是京都和中平城的中转站,城内设有诸多粮仓和仓库。 从定州往北走个一百公里,冬日就很漫长,一年到头的收成也不错。但越是苦寒的地方,又越是需要人镇守。故而每年国库都要拨来不少粮食,先存在定州,再运去中平城。 定州有那么多的粮仓,城里的商人便也比较多。 比起附近其他州县的贫苦,定州倒是要好上许多,不然赵氏的头面也不会那么富贵。 这些啊,都是裴悦在席间听来的。 一场宴席很快过去,裴悦让小厮婆子们一个个把人送回去,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倒是有礼得很。 等这些夫人们回去,说起裴悦,就算不想夸的,也挑不出错处来。 不过也有夸得多的,何永恩手下一个副将叫林宸一,三十左右的年纪,是半路跟着何永恩的。他的夫人张氏,回了家之后,就和他夸了好些。 “你是没瞧见,雍王妃只是派了一个丫鬟出来,那通身的气派,就把赵氏一个夫人给比了下去。”张氏出身京都,小时候跟着父亲外放,等回到京都时,已经十三岁,没过两年便远嫁了。尽管如此,张氏还是听说过裴家的。 林宸一面容端秀,坐在红木雕花椅上,手里拿着焊烟,“雍王妃我是没瞧到,但我昨日和雍王比试了一场。刚见面时,以为雍王是个花架子,没什么本事。不成想,就我这个副将,没几个来回就被雍王给打趴下了。” “我看啊,何大人这次,难过喽。”张氏压着嗓子笑道,“因为你是后来加入定州的,有事都不让你去。一直不咸不淡地过了那么多年,我现在倒要看看,这次何大人能不能压住雍王。” 他们这些在定州为官的都知道,雍王来了定州,自然要与何永恩争权。 若雍王是个无能的,那也不用为了站队为难。 但两日的光景后,雍王和雍王妃都不是无能的,这下子,倒是让人开始思考,要如何选择。 林宸一放下手中的烟杆,眉头紧皱,过了会,才憋出一句话,“我倒是,希望雍王赢。” “我也希望,那个赵氏就是个无盐女。什么都不懂,还处处要压着我们一头,说话做事,远不如雍王妃。要我说啊,有赵氏这种不知轻重的内眷,何大人也走不长远。”张氏叹气一声,“雍王妃出身裴家,你若是长在京都,就知道裴家是京都里人人都要忌惮的世家。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子,必然不会差的。” 说起京都时,张氏就一脸向往。远嫁多年,她还是觉得京都好,就是可惜,夫君一直不得重要,没机会挣功名升官回京都。 林宸一懂张氏心思,听张氏说到京都,他的面色又沉了一点,叮嘱道,“就算我们心里这样想,你也先别表现出来。眼下的事,都说不准呢。万一雍王还是败给何大人,那我们到时候就难了。” 张氏不太愿意地撇撇嘴,“要我说啊,你就别这般畏畏缩缩,干脆一点,先站队就是。你真想着,等局势稳定了,雍王还会要你吗?到时候雍王都不缺人了,你再有本事也没用。不是一开始就用的人,到最后,也不会有最好的功绩。” 张氏到底出身官宦人家,父亲也是四品官员,多少还是有些见识。 她这话,说得林宸一沉默了。 在林家夫妇说起雍王府时,赵氏回去后,却是对何永恩,把裴悦从头到脚骂了一顿。 “那就是个天生的狐狸精,明知道说出来会让我丢脸,却偏偏要说。”赵氏一手叉腰,颇有气势。 何永恩本就心烦,看到赵氏这样粗鲁,想到雍王妃年轻又貌美,说话柔声细语的,他就更不愿意看到赵氏,“你还嫌不丢人么?要不是你自己不识货,又如何会出丑?我劝你多看看书,你偏说看书没用,现在好了,出了那么大的丑,还给雍王妃当了棋子,要我说你什么好?” “你怪我不看书?那鉴赏花瓶,与看书有什么关系?”赵氏不理解,只觉得何永恩现在不帮她说话,还指责她,让她心里更难受了。 何永恩却是无话可说,起身甩袖就走。 见此,赵氏更生气了,跑过去拽住何永恩的胳膊,不依不饶地道,“老爷,您变了。您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您是不是也开始嫌弃我的出身了,这才不愿意听我说话?” “我......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何永恩实在拿赵氏没办法,论胡搅蛮缠的能力,真没人能比得过赵氏。 他推开赵氏,不愿再多听,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氏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院子里的丫鬟们见了,倒也不稀奇,等赵氏的嬷嬷去扶赵氏,丫鬟们便低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那个可恶的雍王妃,她今日让我下不来台,我也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赵氏握紧拳头,放狠话道。 嬷嬷听了,也是义愤填膺的口吻,“夫人说得对,雍王妃确实可恶。不过咱们来日方长,先让她得意两日再说。” “不行,我可不能等,你去把吾儿找来,我有事与他说。”赵氏得不到何永恩的回应,只好让人去找儿子。 而另一边,在李长安回驿馆后,裴悦心情颇好地说了今日的事,“那个赵氏啊,我看着是个面上凶,内里没什么本事的。倒是没想到,何永恩的内眷是这样。” 李长安薄唇轻扬,目光一直落在裴悦的笑容上,“得此夫人,想来何永恩应该很头疼。这世上,没几个人如你这般聪慧的。” 第309章 扒光他们 裴悦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说别人,比起赵氏,肯定是可以的。她无非是想着压我一头,也就帮何永恩了。但往日她在定州身份最尊贵,别人都不敢多言,这才让她觉得自个厉害。” 李长安点头说是,“赵氏不足为惧,何永恩嘛,倒是有些令人头疼,眼看着就要入冬,北边的张东来应该会再发起攻击,若是这次能守住,今年也就过去了。” 来到定州几日,李长安也把定州摸得差不多。 要想剿灭张东来,就得先有兵权。这个兵权啊,就得从何永恩手中抢。 何永恩能调用军饷来给他做赔偿,眼下定州无人敢置喙,但认真说起来,这件事就够何永恩贬官了。 有了兵权,才能说其他事。 只是何永恩的那些副将,对何永恩倒是忠心,大部分都是跟着何永恩一块成长的,一时间想要策反,并不容易。 想着兵权的问题,李长安便出神定住。 裴悦唤了几声,李长安才回神过来。 两日过后,新买的宅子收拾得差不多,裴悦带着人从驿馆搬了过去。 搬家有些仓促,好些东西还不是特别齐全,不过也没事,现在褥子啥的都有了,往后缺什么,再派人去买便是。 当天傍晚,李长安回来时,听到府里都收拾妥当了。 福子给主子带路时,特意说了一件事,“王妃在主院收拾了两间屋子,说是,你们一人一间。您的那间,具体要什么摆设,说是让您自个去安排。” “哦。”李长安道,“你去做就好。” “奴才......”福子顿了顿,有些话想说,却又咽了下去。 这一晚,入住新宅子,倒是让人有些不习惯。 李长安躺在床上,发现床褥格外软,伸手戳了下,倒是能把整根手指藏进去。翻起被褥数了数,足足垫了三床被褥。 不知为何,他有些想笑。 次日起来时,对面的门还没开,李长安交代福子,“你去和王妃说,被褥有些太多了,又不是严冬时候,扯了两床。” 福子点头说好,“还有其他的吗?” “没了,你去忙吧,我带着听书先出去一趟。”李长安叫了听书一块,说是去东街买包子。 听书听到去买吃的,高兴得没多问。 他们骑马到东街,买了两笼包子,快到王府时,天已经大亮。 “王爷,您一大早起来,就是去买几个包子,下次这种事直接吩咐我们呗,没必要自个跑一趟。咦,那几个人是谁?”听书目力好,一眼就看到右手边的一处楼房里,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往王府的方向张望。 李长安顺着听书的目光看去,也瞧见了几个人,不动声色地道,“你别出声,我们先回王府。” 进了王府后,李长安叫管家把包子送去给裴悦,他则是叫上听书几个功夫好的,换了寻常百姓的衣裳,从王府后门绕了出去。 他们绕到方才的那处楼房,听书爬上围墙,瞧见院子里两个蹲守的,给主子使了个眼色,两人趁守卫不注意,就翻进去,把人打晕了。 上到二楼,李长安没急着进去抓人,而是靠在门后偷听。 “公子,出来了,雍王妃出来了!” 屋里传来一声低喊。 李长安听到雍王妃三个字,耳朵往门上贴更近一点。 “我的天啊,公子您看到了吗,这个雍王妃好像天仙啊,小的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那么美的姑娘。” “确实好看,这要是我娘子,我天天都得守着她。难怪我母亲会输给她,这么美的人,我改主意了,我不听母亲的了。” 听到这里,李长安猜到对方身份,和听书对视一眼,几个人纷纷蒙上脸。 等大家都遮住脸后,李长安先冲了进去。 屋子里一共有四个人,但都不是李长安他们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李长安他们解决了。 “你们要说什么?我可是太守的儿子,你们知道我的身份吗?”被听书踩在脚下的华服公子喊道。 听书哼哼道,“我管你什么公子,老子要打劫,要的就是钱财。你小子还敢嚷嚷,老子先弄晕你,待会看你还有什么本事闹腾。” 一棍子打晕男人后,听书再去看主子,等候主子的吩咐。 不管这人想要做什么,但今日是惹到李长安了,况且这是何永恩的儿子,那么好的机会,李长安可不会放过。 “扒了他们身上的衣衫,收好他们的钱财,待会找辆马车,把人丢到闹事去。”李长安道。 定州里,必定有不少人认识何永恩的儿子。 听书拍手叫好,眼珠子转了转,又道,“爷,要不要再写几个字?” 李长安看向听书,犹豫片刻,和听书点了点头。 得了主子的同意,听书立马带人扒光地上的人,再在几个人的身上写到——赌钱输了,下次砍手。 李长安看了眼听书写的字,就让听书麻溜点把人带走。 等听书带人走后,李长安则是回了王府,换了衣裳回到正院时,裴悦刚吃完包子,还特意给他留了两个。 第310章 等他用饭 包子要吃热乎的,看戏也要看热闹的。 在李长安吃包子时,听书把何家的人丢到大街上,随便找了个地方,弃了马车,再换了衣裳,回到大街上时,何家的人正被抬着上马车。 听书站在人群后,听着前边几个大爷大娘的谈话。 “这个何公子,真是个十足的败家子,赌钱输了,被当众丢到街上,这也太丢人。”一个大娘道。 “谁说不是,这要是我儿子,当天就把人赶出家门。” “那何大人肯定舍不得,他有好几个女儿,但就这一个儿子。咱们不是都知道,年前何公子抢人娘子的事么,现在说起来,何大人怕是上辈子没积德,才会有这种儿子。” ...... 听书抓到重点,强抢有夫之妇,这可是忒不要脸的事啊。 若是早知道有这回事,他应该把人打断一条腿,再把人丢出去。 看着人群渐渐散去,听书也只好先回王府。 而何家人带着公子回到何家,赵氏听到时,人直接傻了。 等看到儿子还昏迷不醒,当场哇哇大哭起来。 “这是哪个挨千刀的,竟然把我儿害成这样?”赵氏哭得伤心,得知儿子是被丢在地上,气到涨红了脸,“来人啊,给我去查,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 赵氏派人去查,便有人去给何永恩报信。 何永恩不愿多听赵氏的事,但听到有关儿子后,立马从府衙回家。 而赵氏指派儿子去找雍王妃麻烦,这个事也瞒不住何永恩,等何永恩查清楚后,指着赵氏破口大骂,“蠢货,脑子里全是浆糊的蠢货!” 赵氏被骂,颇为委屈,“你骂我做什么?我一开始不都是为了你好,而且儿子还没动手,只是在附近打探消息,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你这个当父亲的,不想着快点帮儿子报仇,却在这里骂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母子俩?” 何永恩深吸一口气,看着赵氏还委屈上了,胸口堵着一口气,好半天喘不过气来。 “你......你最近都别出门了,就在家中带着。”看赵氏还要说话,何永恩当即放下脸来,“如果你敢走出何府一步,我立马休妻!” 听到休息两个字,赵氏眉头直跳。 等她回过神时,何永恩已经走了。 而她只能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何永恩叫来跟着儿子出门的小厮,一个个问了后,都没问出一句有用的话。 对方说是来打劫的,但定州已经戒严好些日子,有什么劫匪那么厉害,能躲过层层关卡? 现在让何永恩头疼的是,这件事,大费周章地去查,就要广而告之他儿子被脱光丢在街上。但是不查吧,事情又没个结果,他咽不下这口气。 不知为何,何永恩想到了雍王府。 他眸光渐沉,看着身边的小厮道,“你亲自去找人查查雍王府的人,看看这个事和雍王府有没有关系。雍王这个人,京都说他无能,我看倒是未必。这才几日的时间,就让不少人佩服他的能耐。” 小厮忙带着人去办事。 何永恩则是气愤地去看了儿子,他的脸面,今日算是被丢光了。 等裴悦得知何家的事,已经过去大半日。 她出门买了点布匹,顺便找几个绣娘,想着定州的冬日更冷,打算叫人新做一些衣裳。 回到王府时,便听人说到何家的事。 “原来这个何公子,那么不靠谱。也不知道是谁这般得我心,做了这样畅快的事。”裴悦笑着坐下,端起一盏茶道。 叶竹回来时,就被听书拉去说了这个事,现在听到主子这么说,便道,“这是王爷让听书做的。奴婢刚回来时,听书可是非常得意呢。” “王爷让人做的?”裴悦喝茶时,差点被呛到。 叶竹点头说是,“说是瞧见几个人在王府外鬼鬼祟祟,王爷就带人去绑了。听说是何夫人的意思,您最近得小心一些,一计不成,何夫人怕是还会有其他法子。” “有你们在,我不出城,就不会有什么事。”裴悦道。 抬头看向院子里,算了算时辰,想着李长安没那么早回来,裴悦让人先去拿衣裳的花样来。 “今日也迟半个时辰开饭,等王爷回来,我们再吃。”裴悦道。 不然一个人吃饭,缺了些烟火气。 王府里本就他们两个主子,白日里瞧不见人,但晚膳最好还是一块吃,也能听听李长安说外边的事。 裴悦带着叶竹几个去剪花样,这一坐,就到了天黑。 往日里,李长安再迟,也会在天黑时回来。 不过今日,李长安一直没有回来。 裴悦让叶竹出去找找,但叶竹刚到王府门口,就遇到李长安派回来的小厮,说中平城出兵来定州,王爷去军营了,今日很可能不会来了。 第311章 双方局势 早秋的夜晚,凉风习习。 李长安站在城墙上,虽说张东来的人还没到定州城外,但现在已经全面戒严。 何永恩站在他边上,借着微弱的月色,两个人一同眺望着远处黑漆漆的一片。 “王爷是头一回面对叛军吧?”何永恩的眼中,划过一抹轻蔑。 就算雍王武艺高强又如何,论起实战的经验,雍王哪里比得上他们这些人。 “确实是头一回。”李长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看过北部的地形图,知道定州所处谷口,左右两边都是山峰。若是张东来想要打京都,要么打下定州,要么往东西两边绕道。 但不管是向东,还是向西,都要多花上大半个月的教程。 若是向西边,就要和漠北借道。以漠北国君的性格,怕是要刮张东来一层油。 要是往东边,则要走海运南下。而东边多有倭寇和海贼,光是解决他们,就要花费不少时间和兵力。 张东来的兵力和西北差不多,算不上多,也算不上少。 故而只能带兵南下,拿下定州。 一旦定州被攻破,定州往南的几个洲,也都要开始担心受怕了。 不过相比之下,张东来的兵力,还是比定州要多五成。 如果安旭在,这场战就能大挫张东来。 只是皇上不想看他太顺畅,宁愿看张东来多叛乱一些时间,也不愿意留下安旭帮他。 李长安幽暗的眸子,渐渐眯起。 他看着这无边无际的黑夜,思考着,如何在这场战中能够有赢面。 在李长安不说话时,何永恩也在思索,如何让李长安折在这场战事中。 若是他自个能打赢张东来,日后封侯拜相都有可能。但有个雍王在,又比他官要大,日后算起功名来,也是先算给雍王,然后再到他。 何永恩在定州那么多年,本来升迁无望,现在是老天爷送上门的机会。 “王爷头一回面对叛军,有些事难免会不习惯,倒不如在后勤守着。若是能看好粮草,也是大功一件。”何永恩提议。 李长安浅笑一下,激将法? 这是要激他去哪? “何大人此言差矣,我虽说没和张东来交手过,但我曾北上漠北,又南下岭南。一件件算起来,都是差点丢了性命的事。你让我去管后勤粮草,是在小看我吗?”李长安微微转头。 何永恩忙说不敢,“就是您身份尊贵,不管是冲锋在前线,还是出城设埋伏,我们都不敢让您去啊。” 李长安笑了,原来是想激他去干最容易丧命的事。 他看着何永恩,直到把何永恩看到心中发毛,这才收回目光,侧身对着何永恩道,“我是帅将,前锋等事自然用不到我,杀鸡焉用牛刀,你说对吧?” 听到何永恩叹气,李长安马上接着道,“倒是这城中部署,何大人,你是不是该带我去看看布防图?” 布防图是定州机密,何永恩不愿意给李长安看。 李长安也知道李长安的心思,他也不是非要看布防图,就是借此来压一下何永恩的心思,“算了,我知道你还有顾忌。不过大战在即,何大人切莫要因小失大,有什么不开心的,咱们可以往后再说,现在应该以大局为重。你说是吧?” 连着两个对不对,把何永恩问得懵懵的。 得知雍王在城墙上时,他是想过激雍王的,没想到处处都被雍王压制。 倒是不曾想,这个雍王,嘴皮功夫也厉害。 这么看来,雍王与京都传来的消息,又有出入。 “天色不早,张东来还要几日带兵到定州,何大人早些休息吧。等明日,我们确实该商量下,如何出兵设伏。”李长安说完,便带着听书往城墙下走去。 夜已经深了,具体的作战方案,何永恩肯定不会带他一起。但这个时候,没有脸面好讲究,不厚着脸皮挤进去,往后永远都不能掌控定州兵权。 待下到平地,前方一片漆黑,好在李长安认路。 他刚听到听书说小心脚下,右边的屋子里就出来一个人,对方手中还提着两盏灯。 “见过王爷。”林宸一行礼后,把其中一盏灯递给听书,“最近定州城内也不太平,王爷回去时,还是提上一盏灯,多带几个人才好。” “多谢。”李长安认得林宸一,“你是何大人手下的副将,我记得你姓林,对吧?” “王爷好急性,属下确实姓林。”林宸一道。 “嗯,那日在军营时,我记得你们的名字。”说完,李长安才带着听书往回走。 而与此同时的定州北部,张东来正带着人安营扎寨。 他的营帐里,还亮着灯。 几个将士围着张东来,正在看定州一带的地形图。 张东来面相粗犷,皮肤黝黑,长着国字脸,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定州的位置。 直到身边一个下属皱眉道,“寿王那个怂的,听说将军要出兵定州,竟然不愿跟来。” “就是,这种怂包,将军为何还要帮着他?” 几个下属都觉得,让张东来自个称王就好,毕竟一开始,寿王没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就算废后对将军有恩,但将军收留寿王便是恩情,没必要再为了寿王卖命,把自个打拼来的天下都送给寿王。 张东来却许久不出声,直到边上的军师开口说寿王才是正统,他才跟着附和,“大家的意思我都懂了,但我们现在,说这些都太早。还是先攻下定州比较重要,雍王是个不足为惧的,就是那个何永恩有点本事。若是谁能取下何永恩首级,我赏黄金千两!” 此话一出,顿时鼓舞士气。 他们此次南下,是带了必胜的决心,一定要拿下定州。来年开春,再挥兵南下,直逼京都。 第312章 反杀张家 中平城 天刚蒙蒙亮。 李长俭正坐在府衙的正厅里,他一晚没有睡。 当蒋元亮带着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进来时,李长俭才放下手中的茶盏。 “找了你们几个一天一夜,倒是好本事,能藏那么久。”李长俭起身走到一人面前,抬脚就往下踩,听到一声惨叫后,对方就晕了过去,“你们虽是张大人的亲眷,但你们一个个知法犯法,既然张大人要本王代为掌管中平城,你们就得听话才对嘛。一个不听话,那就杀一个,全部不听话,那便全杀了。” “寿王,你怎么敢?”张泽远咬牙看着寿王,“我们都是张家子侄,是叔父器重的人,你却动手打杀我们。你就不怕叔父回来后,拿你是问吗?” “我为何要怕?你强占土地,私自扣下军饷,贪了那么多钱,随便一件,我都能把你办了。我都是秉公执法,有什么好怕的?”李长俭说完,看了边上的蒋元亮一眼。 蒋元亮会意后,让人把这几个人都拖下去。 “寿王,你忘恩负义,若不是叔父收留你,你还真当你是什么王爷吗?你要是敢杀了我们,叔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张泽远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屋里听不到张泽远的声音,李长俭才重新坐下,“张家的那些人,都在这里了吗?” “在了,路上有三个逃跑,就当场弄死了。其他的,都被带来了,还有好些在牢里。”蒋元亮笑着道。 “在就好,张家这些人,仗着张东来在这边没人管得到,干了不少坏事。百姓们对他们早就不满,张东来的气数也要尽了。”李长俭满意地道。 他不去定州,就是直到张东来那些人,并没有把他当主子。 若是去了定州,也就是个噱头,到时候被当作棋子,不管输还是赢,到最后好处也落不到他身上。 但是留在中平城,那就不一样了。 不过,蒋元亮也有些担忧:“张家这些人收拾了,咱们动作那么大,若是传到张东来那里,怎么办?” “表哥放心,张东来表面看着对我客客气气,但如果不是他一直的不作声,他那些下属敢对我那么嚣张?”李长俭冷哼道,“他就是没把我放在眼中,这才放心把我留在中平城。就算有什么消息传到定州,张东来也得忙着打战,他肯定会想着,等打赢定州,再回来收拾我们。不过,他肯定会派人先回来,所以我们得做好准备,必须把中平城的城防军拿捏在手中。” 这样才能和张东来的人打上一场。 “这个你放心,我早就把城防军的头头给收买了。要说这个张东来,也是不太得人心,他在中平城那么多年,不仅百姓怨声载道,好些下属也不喜欢他。”蒋元亮道。 李长俭也是提前打听到这些,才敢留在中平城。 只要这次的谋划成了,往后定州以北都听他的。 权势掌控在自己手中,才能让人安心。 这些,都是父皇教他的。 想到父皇,李长俭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戾气。 若不是父皇有意偏袒太子,不对,现在是雍王了,他也不会被利用那么多年。 好在父皇是个自私的,雍王也是父皇的棋子,这么一想,他又觉得没那么难受。 现在雍王到了定州,便是他们兄弟真正交手的时候。 真是让人期待呢。 第313章 不够敏锐 李长安一觉醒来,天还没大亮。 他心里记挂着事,便睡不着。 等他走出院子时,福子说已经按他的吩咐,去城里的摊贩那买来了早点。 听书打着哈欠走进院子,不太理解地道,“王爷,王府里的厨子虽比不上东宫的,但也是不错,您干嘛费这些力气,非要一大早让人去外边买吃食来?” 李长安瞥了听书一眼,没搭理听书,转身往正屋去。 听书还欲多言,但被福子往后拉了下,“听书啊听书,你今年二十好几了吧?” “哪有好几?我比王爷还要小一岁,二十一呢。”听书再次不解,不懂福子干嘛问他这个。 福子看听书目露疑惑,觉得他应该和听书换一下,让听书当个内侍最好了,不然多长一块肉,也没用处。 “听书,你都那么大了,就没想过成亲?”福子打量着听书,好些跟着主子的人都成亲了,主子平日里看着冷淡淡的,但他们有什么要求,一般都会应允。 “成亲?为何要成亲?我自个多自在?”听书没多想,就直接道,“我是没想成亲,我家中无人,也没人催我这些。福子,难不成是你想成亲了?” 问完后,听书神情认真地看着福子,这时候他觉得不该说太多,不然会伤到福子。 福子叹气不愿多言,什么叫对牛弹琴,他今日是彻底感受到了。 他摆摆手,示意听书不说了,“你且去忙吧,我去屋里伺候主子了。” 福子刚走,裴悦就带着叶竹几个从屋里出来。 裴悦看听书站在院子里,随口问道,“方才听院子里有你和福子的说话声,你们说什么呢?” “回王妃,我们没说啥,就是福子问小的想不想成亲。”听书如实道。 “那你想吗?”裴悦也好奇,若是听书有心上人,她倒是愿意帮忙说和。 “不想呢,一个人自由自在,免去那些麻烦事,多舒服。再说,这院子里单着的人多着呢,您屋里的丫鬟们,不就全没出嫁?”听书说完后,才察觉到自己越界了,赶忙说告辞,一溜烟地跑了。 裴悦呵了一声,进屋后,看李长安在等自己用膳,笑着道,“你身边那个听书啊,有时候说他不通人情世故,但又感觉聪明着呢。” 李长安拿筷子的手顿了下,想到听书往日说话做事,又听福子说过在院子里的谈话,哼道,“等这场战结束,我就给他找个夫人,好好整治一下他。” “哈哈,倒也不必这般整治,婚姻大事,还是要两人情投意合,不然耽误别人家的姑娘就不好了。”说完这事,裴悦又问到城防的事。 李长安说何永恩霸着兵权,诸事都不让李长安插手,摆明了是想孤立他。 “但我也不怕,待会吃完了,就去军营。我是王爷,他总不能把我赶出来。”李长安也是没办法,只能厚脸皮去了。 裴悦点头说是,“不过你得先弄清楚他们在哪商议,偷偷地去,别被他们发现。我父亲说过,做什么事,只要丢下脸面,大部分事都能成。” 李长安想到岳父,同样的话,岳父确实和他说过。 以前是觉得放不下身段,现在是觉得真有道理。 用过早膳后,李长安就去了军营,等他到的时候,何永恩等人都是一脸意外。 但李长安就当看不出他们的表情,直接开始问城防的事。 一整日过去,倒是也把定州的城防弄清楚了。 等他傍晚走的时候,听到几个军士说何永恩派林宸一出城去了,军士说往常这种事,都是别人去,但今早何永恩亲自点名让林宸一去。 李长安想到昨晚林宸一给他的一盏灯,出了军营后,把方洪叫到跟前,“你带上几个人,去找下林宸一。出城设埋伏这种事,九死一生。要是有什么事,带着他一块逃回来。” 方洪听到主子的吩咐,就知道主子想用这个林宸一,立马去找人出城。 和方洪说完后,李长安才往王府去。 往后两日,李长安都是一如既往地前往军营。 一开始,何永恩还会嘲讽两句,但看李长安根本不在意,只能偃息旗鼓,暂时不去想李长安的事,因为张东来的军队,离定州不远了。 再有一日,张东来就会兵临城下。 李长安回到王府后,先去了裴悦屋里。 他进屋时,裴悦正在也叶竹几个聊天,见到他来了,叶竹立马起身,去给他倒茶。 “定州城里,不日就会发生战事。”李长安和裴悦隔着案几坐下,修长的手指放在案几上,“有些话,还是得先说一遍。万一,我是说万一定州被攻破,我也让人准备好马车等东西,你带着叶竹他们径直回京都去。千万不要做停留,更不要回头找我。” 裴悦听得眉头紧皱,“王爷则是又要与我各自飞?” “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只是一个万一,我还是会尽全力去守城的。”李长安道,“何永恩这人虽然自负,但他的城防确实不错,不然定州作为北部之前的粮仓,早就被贼人抢光了。他就是太贪功,心胸狭窄,但有点真本事。” “既然如此,王爷就安心守城吧,我的事,我自己也会有主意。”裴悦心中有些不舒服,她不喜欢有难就自顾自的话,不管是对哪个朋友,她都做不出这种事。 看李长安垂下目光,好像有些委屈,裴悦这次不再多言,而是端着茶盏继续喝茶。 反正,她不自个跑。 而且她觉得,李长安会赢的。 李长安察觉到裴悦不高兴了,只是这样的情感来得太微妙,从六岁后,他身边就没人关心问候,在捕捉情绪这件事,他并不够敏锐。 他只知道,裴悦因为他说的话,现在有些生气。 “我......”李长安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生涩地转移话题道,“这几日让人买来的吃食,你还满意?” 裴悦是个爱玩的,但他们刚来定州,又与当地太守不对付,裴悦不敢常出门。 所以李长安就叫了两个小厮,让他们按着街道,一家家地去买吃食回来。 裴悦知道李长安费了心,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都蛮不错,就是定州口味,与定都的有些差别。天儿不早了,咱们用晚饭吧,我今日带着梅芳几个下厨,做了些春风楼里才有的菜式,你看看是不是以前吃到的口味。” 听裴悦邀着用饭,李长安立马说好,跟着起身往外间走去,不再提城中战事。 第314章 反间离间 只是令人可惜,李长安的这顿饭还没吃完,城门处就来报,说张东来的前锋到了城外,正在叫骂呢。 没办法,李长安只能过去看看。 裴悦抓了两块饼给李长安,“你饭还没吃完,带着去路上吃。夜里叫骂,不用想就知道没好事。你们最好是别出城,被骂两句,也不会少两块肉,只当他们是在没教养的人。” 李长安说明白,他之前跟着安旭去漠北,学了不少的本事。如果没去那一次,很多事他确实见识得少了。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前锋骂了两句后,便不再骂了。而是表明自个是来传话的,只要何永恩把李长安交出去,这场战事,就可以暂时化解。 交出李长安? 在何永恩听到时,都愣了。 难不成,张东来真对李长俭言听计从? 何永恩觉得不太可能。 他和张东来来往多年,对张东来性格也有些了解。 现在要他交出雍王,不用多想,就能知道这是张东来的反间计。 若是他交出雍王,张东来也不见得会退兵,到时候别人就会说他虚情假意,眼中没有皇家。 但他不交,等这场战事打起来了,又会有人怪他为了一个人,拉着整个定州下水。 听着城墙下的人喊话,何永恩眉头紧皱。 而那几个人还在喊话。 “城墙上的,要我说啊,你们都别撑了。就你们那点兵力,如何与我们相争?” “对啊,还是早点把雍王叫出来。” “只要交出雍王,我们说话算话,一定退兵,大家都安安稳稳地过个年。” “雍王无德无才,一个没本事的废物王爷,你们拿性命护着他,值得吗?” “不值得啊,这样的人,就该交给我们,扒光了挂在中平城的城墙上,哈哈......” ...... 对于这个人说的挂城墙,何永恩还是满同意的。听到这里时,何永恩转头看向雍王,立马皱了眉。 李长安身边的几个侍卫,纷纷拉弓朝城墙靠近。 听书走在最前面,他的箭法最好,靠近城墙后,先射出一箭,正中拿旗子的咽喉,其他几个人马上跟着射箭。 城墙下的五个人,全部被射死。 而不远处的那队人马,看到他们的人被射死了,不服气地又派出几个人。这次他们多带了几个盾兵,却还是没用,因为听书上了火矢,盾牌被烧得滚烫后,在盾兵起身的瞬间,一个个地被射死。 李长安就站在城墙上,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张东来要拿他去换停战,一听就是故意为难人,即使他出城去,张东来也不会放弃攻城。 与其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倒不如来一个杀一个。 他记得裴悦的话,不随意出城,但靠近的,都得死。 而何永恩等人,则是惊叹听书几人的箭法,就是何永恩手下最厉害的神箭手,也不如听书的箭法厉害。 听书就没一箭是射空的。 不知是谁叹了句好牛,李长安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淡定地道,“若是有想学的,可以让听书教你们。” 听书是李长安的心腹随从,跟他学射箭,那立场就很明显了。 虽然众人都惊叹听书的箭法好,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附和,毕竟太守大人还在呢。 李长安也没想着立马会有人想学,看向何永恩,浅笑道,“方才那些叛军的话,何大人不会当真了吧?” “当然不会,一群叛国贼子,他们的话,并不可信。”何永恩被迫接话。 “我也这样觉得,他们能叛国,便毫无信用可言。不然真要我的性命去换北部回归,我也是愿意的。”李长安两手负背,见叛军不敢派人上前,满意地点点头。 下了城墙后,李长安自然而然地跟着何永恩他们进入营房,到明日,张东来就会到定州城外。 如今林宸一带着两千人马出城设埋伏,但光是这点埋伏还不够,需要一个打头阵的将领。 而打头阵的,必须赢,绝对不能输。 如果赢了,便会士气大振,对将士们会有莫大的鼓舞。到时候,张东来也会派出手下最得力的将士。 何永恩手下有诸多将士,他们都纷纷表示愿意打头阵。 “王爷觉得,该派谁去?”何永恩有意试探。 李长安:“何大人更了解张东来,还是你来拿主意吧。” “下官与张东来并不熟悉,但也确实认识多年,他手下有一员猛将,据说曾单枪匹马地冲进盗贼窝里,把所有盗贼都绞杀了。下官手下虽然也有不少得力的将士,但今日见到听书的箭法,实在是惊叹,想来王爷身边还有诸多的能人,如果王爷能派人答应对方,王爷也能在军营里立威,您说对吗?” 何永恩一副为了大局和李长安着想的语气,但李长安却马上听明白何永恩的用意,这是连定州将士们的士气都不顾了,非要压他一头。 李长安轻笑一声,目光扫了一圈众人,“多谢何大人为我着想,我手下,确实有一名悍将。从上擂台起,至今还没输过。” “不知王爷说的是谁?”何永恩好奇问。雍王带来了多少人,他都一清二楚,除非是雍王暗中带来的人。如果是这样,那雍王更留不得。 “这个嘛......”李长安顿了顿,“等开战时,大家就知道了。既然何大人如此信任我,就请你们放心,这一战,必定是我们赢!” 说完,李长安就带着听书走了。 等他们刚走,就有人迫不及待地问何永恩,“大人,您怎么可以让雍王的人去,万一雍王赢了,岂不是......” “不可能,那个关修平的本事,难道你们不清楚?”何永恩眉头紧皱,他就是知道他手下没人能赢关修平,干脆让雍王去出丑,“关修平天生神力,又久经沙场,这么多年,他打擂台就没输过。我倒要看看,雍王放下如此大话,他要如何收场!” 第315章 光影翻飞 黄沙漫天卷起,张东来的人刚到定州城外附近。 他的人,正在安营扎寨。 身高九尺的关修平站在张东来的身侧,倒是把张东来衬得矮小了,“将军放心,明儿个不管何永恩派谁出来迎战,末将一定会打赢他!” “你的本事我放心。”张东来望着远方的定州城墙,“只要你能赢得第一场,咱们攻下定州的希望就大了。何永恩这次倒是硬气,直接射杀我们的前锋,咱们等着瞧,在你赢了第一场后,看他还能不能撑得住!” 张东来一定要攻下定州,除了因为定州是进中原的关口,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定州城中有诸多粮仓。 中平城等地的产粮,并不够维持当地百姓和军队的用度,若是能拿下定州,那接下来一年多,张东来都不用担心缺粮的问题。 他会在入冬前攻打定州,也是粮食的原因。 不然等入冬后,中平城等地便可能会缺粮。 关修平再次保证,“末将这么多年,从无败绩。将军就等着笑话何永恩吧,到时候他再不交出雍王,定州城里的百姓也会不乐意。” 张东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要雍王,并不是和雍王有仇,更不是为了给寿王报仇。 他就是想看雍王和何永恩反目,给他们施加压力。 兵者,除了用武,还得攻心。 张东来满意地收回目光,他对这一战信心满满,让关修平先去养精蓄锐,明日便是两军开战的时候。 在张东来整兵的时候,定州城内,何永恩还不知道李长安要派谁迎战。 他派去的人回来后,还是没得到消息。 “这个雍王的葫芦里,憋的什么药?他这般没个准话,让人跟着忐忑,要是明日丢脸丢大了,不仅士兵们会丧气,城中百姓也稳不住。” “对啊,要不然大人亲自去王府走一趟?总要问个清楚才好。” 何永恩却说不用,“不管他在谋划什么,都不可能赢关修平,明日就等着瞧吧。” 只要雍王输了,那后边的事,何永恩就好办了。 他叫来守门的千户,吩咐几句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到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关修平就带着一支队伍到定州城外叫骂。 何永恩带着他的一众部将到了城墙上,却没看到雍王带人来。 “这个雍王,该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信誓旦旦说一定能赢,现在看来,倒是怂了。” 这人话音刚落,就见一队人马从街道纵马而来。 为首的那人,手持红缨,头戴修罗面具,一身银色铠甲,气势澎湃地大喊,“开城门!” 听到此人声音,城墙上的何永恩等人都震惊了,这戴面具的将士,竟然是雍王? 雍王竟然要自己上阵? 虽然那日军营比试,雍王连胜五场,但今日面对的是天生神力的关修平。 就算是雍王自己上场,他们也觉得雍王必输无疑。 何永恩也被惊到了,他一直猜测,要么雍王藏了其他高手在身边,要么派听书上场。他见识过听书的功夫,确实很不错,但他觉得还是不能赢关修平。 但这会的雍王,已经带着人冲出城门,与关修平对阵。 关修平看到有人出城迎战,却戴着面具,厉声质问,“来者何人,为何头戴面具,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倒不是见不得人,而是怕你见了本王的脸,会怕得做噩梦!”李长安二话不说,先纵马朝关修平冲去。 他在遇到安旭时,安旭就和他说过张东来手下有一员大将,生得壮硕,且天生神力,至今都没败过。 他清楚定州一战对张东来有多重要,所以这第一战,张东来必定会派这员大将出来。 高大有高大的好处,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对于战马来说,若是过重的人骑在上面,反应和速度就不可能太快。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李长安猜测张东来会派关修平出战后,这两日都在查关修平的事。 他今日特意换了长剑,而是改用长缨枪,就是知道近身后,他得不到好处,必须用速度来解决关修平。 而关修平从军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不怕他的,寻常人不腿软,也不会主动进攻。 “找死!”关修平也握着大刀迎战。 李长安在快冲到关修平跟前时,突然侧身,用马腹遮住自己,躲过关修平的第一刀。 骑马冲到关修平身后,反手一个假动作,在关修平用刀挡住后,毫不犹豫地朝关修平战马的臀部刺去。 马儿被刺中后,疼到跃起。 关修平过于高大,拽着缰绳和战马一块倒地。 城墙上的何永恩等人,紧张得手心出汗。 看到雍王和关修平交手,他们这才知道,那日雍王在军营比试,竟然还留有余力。 “大人,雍王不会真要赢了吧?”有人突然道。 其他人不敢说话,他们都觉得雍王输定了,但谁都没想到,雍王伸手如此矫健,这才过几招而已,关修平就不得不回去换了战马再来。 何永恩皱眉不说话,他紧紧盯着城墙外的雍王和关修平,同时想着他吩咐过守城千户的事。 但何永恩这会不知道的是,听书并没有跟着李长安出城迎战,而是留在城门的位置。 他就站着城门的位置,若是守城的人要关城门,必定要先过他这一关。 此时城外的李长安,已经和关修平打上几十个来回。 他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浸湿,而关修平也在大口喘气。 换了战马的关修平,显然不如最开始那么灵活,好几次都差点被李长安刺中要害。 就算关修平躲开李长安的致命攻击,但这么多招下来,李长安已经伤了关修平十几次。 而李长安只被划出两道伤口。 两方对比下,倒是叫李长安占了上风。 在不远处的张东来等人,对此是震惊不已。 他们不知李长安身份,眼下都在惊讶,天底下竟然有人能在关修平手下打那么多个来回。 “派人告诉修平,若是占不了上风,暂时先撤回来,不用一直战斗。”张东来吩咐道。 这还是头一次,张东来要关修平先撤。 但关修平已经被李长安激怒,即使看到传令的旗子,还是追着李长安厮打。 李长安看关修平出手时乱了气息,便知道他等的时机到了。 故意给关修平卖了一个破绽,在关修平即将近身时,突然调转马头,假意要逃跑。 关修平以为李长安想要逃,慢慢勾起唇角,手中的长刀,气势如虹地逼向李长安的头颅。 不过,关修平只是砍下李长安的一缕发丝,而李长安突然转身躲过攻击,长枪瞬间飞出,只见光影翻飞,长枪已经刺痛关修平的喉咙。 刹那间,关修平手中的长刀“啪嗒”落地,待李长安抽出长枪时,关修平的脖颈鲜血四溅。 第316章 军心民心 李长安的这一击,不仅刺中关修平的要害,也让何永恩和张东来等来,全都惊呆了。 在关修平倒地落下后,李长安摘掉面具,发带肆意飞扬,俊朗的浓眉高高地挑着,唇角上扬起嚣张的弧度,挑衅地望着张东来的方向。 在众人看到他的长相后,先是惊讶。 毕竟李长安的面容生得太好,谁能想到,一个长相如玉面书生般的人,竟然能出手如此干脆狠绝。 他的发丝随风卷起,这一刻,没人敢上前说他一句。 张东来的人,大部分都不认识李长安,直到去过京都的张东来皱眉说了句,“竟然是雍王。” 那些士兵们,瞬间竖起汗毛。 以前他们都听说过,雍王无才又无德,武艺也平常得很。 来定州之前,军中的将士就在调侃,若是定州城破,就要把雍王挂城墙去,让百姓们好好瞧瞧雍王的怂样。 但这会斩杀关修平,英气逼人的也是雍王。 震惊之余,有人问会不会弄错了。 “不会错!”张东来刚刚痛失一员大将,现在两手攥紧,死死地盯着李长安的方向,“我去过京都几次,那会雍王还是太子,他这副面容,天底下我再没看过更好的,不可能记错!”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连军师,在这会也不知所措,大家全都看着张东来。 他们本是想等关修平赢了后,一鼓作气攻城,现在关修平战死,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谁也想不到,关修平竟然输了,还战死在雍王手下。 若是这会出兵攻城,士气已经受到影响。 但是撤退的话,只会大大助长定州气焰。 张东来咬紧牙关,两眼瞪着李长安,快能滴出血。 “先撤退!”张东来做事谨慎,他只能先让雍王一次,暂时退兵回营寨。 而城墙上的何永恩等人,看到张东来撤了,有人心中欢喜,却都不敢表现出来,因为雍王赢得太漂亮了。 就在这时,李长安调转马头,昂起下巴,看着城墙上的何永恩等人,弯起唇角,“怎样,没让大家伙失望吧?” 有人没忍住,立即附和说雍王厉害。 何永恩这才给李长安鼓掌,“王爷好身手,下官着实佩服!能斩关修平,此等功绩,还是定州第一人。” 听到何永恩的夸赞,李长安才勒着缰绳,带着士兵们往城里走。 听书等主子进城后,才跟着主子一起离开。 今天这一场,李长安不仅自己打得漂亮,还大大鼓舞了定州将士和百姓们的信心。 百姓们不像那些将士,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何永恩和雍王是势同水火的存在,得知雍王斩杀中平第一猛将,纷纷到街上庆贺。 李长安今日,是得了民心,也得了军心。 不过这只是第一战,张东来只是痛失一员猛将,但兵力并没有减少。 李长安并没有立马去休息,而是回到军营,等着何永恩带人回来商讨之后的对策。 在屋里没人时,听书到李长安边上,小声嘀咕了几句,“虽然那几个人没动手,但小的瞧着,一个个心虚模样,看着就有鬼。” “找几个人,去查查今天守门的人,看看有没有能撬开的嘴。只要撬开一个,何永恩这个太守就当不了了。”在清楚何永恩对自己的态度后,李长安对何永恩就一直有提防。 如果今日他输了,等张东来出兵攻城的时候,守城的那几个人,怕是会立马关了城门,让李长安和他的人都死在城门外。 一旦李长安死了,何永恩就解决心腹大患。 借刀杀人,多好用的招数。 故而李长安才派听书在城门处守着。 好在今日李长安赢了,张东来还退兵了,不然听书和守城的几个打起来,定州城中也要乱起来。 屋外想起何永恩等人的说话声,听书立即站直了。 等何永恩带人进来,看到李长安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意外。 “王爷刚打赢一场,怎么不回王府休息?”何永恩问。 “我又不是娇弱的书生,胳膊也只是皮外伤,没有那么娇气。”李长安反客为主地看着其他人,“大家都坐,张东来只是暂时退兵,他马上就会卷土再来,我们得再商议下守城的事。” 一句话,李长安就把何永恩的那些将士叫到沙土旁。 定州的这些人,很多都是跟着何永恩一起为官的,大部分都是何永恩的心腹。 若是平常,李长安最好是连带着他们一起处理,换上自己的人比较安心。 但现在两军交战,李长安还是不想看城里起内乱,先打赢这场战,再说其他。 在李长安忙着商议守城的事,裴悦也得知了李长安赢了的消息。 来报信的,是李长安身边的随从。 这人看到裴悦,就绘声绘色地道,“王妃若是在现场,必定会被王爷的霸气给折服。您是没看到,当时那些人的眼神,一个个都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属下细细与你说一边哈......” 裴悦聚精会神地听完,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知道李长安斩杀的还是中平第一猛将,更为李长安高兴。 以前在京都要藏着本事,现在是有什么都可以亮出来。 “梅芳,快去让人准备一些王爷爱吃的,他今日肯定累了,再去准备热水。派人去军营里问一声,若是王爷今日不回来,就让叶竹把吃食送去,顺便看看王爷有没有受伤。”裴悦吩咐完后,又觉得不够,亲自带着叶竹去了药房,把跌打损伤的药都给叶竹带上,才让叶竹出门去。 第317章 带兵出城 李长安这一晚,还真回不了王府。 大战在即,全城都在戒严,这个时候,李长安也在军营里。除了商议作战方式,还要预防张东来派兵夜袭。 这一战,定州兵少,远不如张东来。 最好就是撑到入冬,并尽力减少张东来的兵力,等来年开春后,张东来正是缺粮的时候,他们再反攻中平城。 这个事,李长安清楚,何永恩也明白。 就算是何永恩想要独占功劳,但再怎么样,他也想守住定州。 一旦定州失守,何永恩就是死罪。 他会在李长安身上刷一点小手段,却不会拿定州去冒险。 李长安他们挑灯商议作战方式,叶竹带着吃食和药来的时候,其他人看到了都只有羡慕。 定州城里的人,都知道雍王妃花容月貌,是天下第一美人。 现在雍王大出风头,又有娇妻记挂,谁能不羡慕呢。 李长安知道裴悦记挂他,心里也是甜滋滋的,有人把自己放心上,这可是件让人暖心的事。 一晚过去,次日张东来再次带兵前来。 这次张东来没派将士出来挑衅,而是直接带兵攻城。 察觉到张东来的用意后,李长安按照昨晚说好的,在张东来的士兵到城墙下,便下了落石,同时往城墙下倒火油。 待火油被点燃后,城墙下瞬间燃起熊熊大火,让人不敢靠近。 张东来只能干望着燃起的大火,叫人去挖土灭火。 但是着火的地方就在城墙下,一旦张东来的人靠近,就会有箭从城墙上射出。 定州本就易守难攻,不然皇上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安旭撤退,在皇上看来,何永恩是可以守住定州的,只是没了安旭的帮忙,会比较费力一点。 好不容易等火灭了,但被燃烧过后的石块,不仅滚烫,还容易炸开,在一队人马靠近后被烫伤,张东来只能让人放弃。 这一日,便算是过去了。 粗略估算一下,张东来今日至少损失五千兵马,而定州却只是伤了几个人。 这天夜里,李长安说张东来连续讨不到好,很可能会发起总攻,“到时候林宸一可以偷袭张东来的军营和粮草,但林宸一只有两千人,我建议再派两千人出城埋伏。” 何永恩却说不行,“定州的兵力本就不多,若是再派两千出去,定州城里只剩下两万士兵。张东来可是带了十几万的兵马来攻城,若是林宸一不能偷袭成功,再多两千也是无用。” 其他人也表示同意,大家的意思是守住城就好,只要一直拖着,再有一个月,就要入冬。 “光是这样守城,大家觉得能守住一个月吗?”李长安反问众人,“城中的火油够吗?落石又是否能撑一个月?还有弓箭和城门,又能撑到冬日来临吗?” 不说别的,火油肯定是不够的。 火油这东西,本就比其他武器要贵。因为定州位置特殊,所以定州才囤了不少火油。但囤的那些火油,最多够用五日而已。 等五日后,一旦张东来的人爬上城墙,他们这些人,就有要死的。 一直守城是好,但也要有守城的资本。 李长安问得众人哑口无言,他们也清楚城中实力,等火油用尽,张东来攻上城墙,定州的兵力就会被慢慢削减。 要是他们兵力变弱,往后更守不住定州。 没有人说话,何永恩扫了眼众人,再去看雍王,“王爷说得确实有一定道理,但要我再派两千人出城,那可是背水一战,谁能担此大任?难不成,王爷又要亲自出马?” 这一次,何永恩觉得李长安不会出城去。他之前激过李长安一次,但李长安不仅没接话,还说杀鸡焉用牛刀。 所以这次,何永恩也觉得李长安不会同意,他说这话,就是想反驳李长安,让李长安闭嘴。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李长安竟然点头说好。 “那就本王去。”李长安浓眉飞扬。 听书又查了查,没能撬开那些守城军士的嘴,李长安决定出城去,还是留下听书在城中做接应。 听书的脑子虽然不太好使,但真的遇到事的时候,他那一身本事,是没人比得了的。 李长安说完后,见大家都不出声,“既然你们不说话,就当你们同意了。何大人,麻烦你现在就去点两千士兵来,今晚我就带人出城去。” 何永恩本来没想激李长安出城,但李长安自己找死,他也就不拦着,当即去让人点兵。 李长安带着两千士兵,摸着夜色出城去。 等他走后,叶竹才从暗中回到王府。 次日裴悦醒来后,听说李长安出城去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是不是又没带听书?” “是的,连方洪都被派去另外的任务,这次王爷身边,只有十几个亲随。”叶竹说完后,顿了顿,“不过王爷做事有他自己的考量,既然他能出城去,必定是有把握的。” “就算有把握,那也不是十成的把握。”裴悦知道李长安很想赢,而且这是李长安最好立威的时候,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就要再被何永恩压一个冬天。 裴悦深吸一口气,她选择相信李长安,“你让秋和去找听书,王爷把听书留在城中,一定有重要的事。这些日子,我都不出王府,要是有需要,你也去帮听书。” 叶竹和秋和,就是裴悦的左膀右臂,她们是裴家训练出来的人,秋和的功夫不比听书差,脑子还更好用。 裴悦也是怕有些事,听书的反应不够快。 等叶竹出去后,裴悦又叫来福子,“你去和府里的侍卫们说,这几日王爷不在城中,日夜都要小心,预防一些有心人的算计。” “奴才明白,王妃交代的事,奴才一定吩咐清楚。”福子道。 “呼。”裴悦拍着胸口,想到李长安已经到了城外,不由为李长安紧张起来。 粮草是行军打战的根本,就算张东来要发起总攻,也会留下不少人看守粮草。 城外的李长安,已经带人藏到了密林里,他发现了方洪留下的记号,正在往方洪那靠近。 第318章 所向披靡 张东来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打算一举拿下定州。 关修平的死,对将士们的打击太大了,昨日又攻城失败,要是再这样下去,士气真要没了。 不过出兵之前,张东来特意交代看守军营的贺之洲,让他特别小心,千万别被人偷袭了。 贺之洲送走主帅后,觉得主帅有点多虑了,定州城中的兵力,他又不是不清楚,就何永恩格尔的那点人,如何敢派多人来偷袭? 如果只是派个一两千人过来,贺之洲是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但主帅有吩咐,贺之洲还是让人加紧巡逻。 在附近的林宸一,看到张东来带兵离开,觉得机会来了,正要带人下山时,却被方洪叫住。 “林将军别冲动,就算张东来带了大部分兵力去攻城,但他的营寨,还是没那么容易能靠近。我们这两千人,不仅是要完成任务,还要活着回去。”方洪道。 如果只是拿性命去换任务,那只是下下策,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方洪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灌木林,“现在是秋日,灌木的落叶一点就着,这会吹的是东南风,如果我们把那片灌木点燃,风就会把火势吹向营寨。虽然很快就会被发现,但营寨里的人肯定会过来灭火,因为他们不灭火,这里的火就会烧到他们后方的粮草。” 林宸一想了想,眼睛亮了起来,“好法子啊,声东击西,这样我们就能偷袭了。” 方洪继续按着林宸一的肩膀,“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再虚张声势。只要留守的将士聪明一点,就能知道我们是在声东击西。我们还得做第二手准备,风火烧起来的同时,我们派几个人在北处的山林制造动静,让对方误会我们要从北处进攻。所谓兵不厌诈,就要一环套一环,不能只用一计。” 林宸一露出钦佩的表情,这样的办法,他是想不到的,没想到雍王身边,竟然有那么厉害的人。 “就按你说的办,我现在就去安排。”林宸一道。 他们这些出城的,都知道危险很大,但也想能建功立业。 若是能守住定州,就算不幸丢了性命,那家中亲人也会得到丰厚的补偿,也算是不枉来人间活一次。 林宸一吩咐下去后,士兵们很快就行动起来。 他算着时间,过了大半个时辰,等他的人差不多要到营寨的北边时,才让人去点燃灌木林。 灌木林的落叶一点就着,“噼里啪啦”地卷起漫天的浓烟,随着风吹向了张东来的军营。 而贺之洲看到有浓烟吹来,皱眉道,“一群来送死的,派一个小队的人过去看看,再派一个小队去北边。他们很可能从另一个方向,偷袭我们。大家保持警觉,如果今日守住营寨,我们就是立了大功!” 将士们都被贺之洲鼓舞到,他们兵分三路,还留下一队人马看守粮草。 贺之洲自己,则是守在粮仓的门口,今日谁也别想从他这里踏过去。 就在这时,林宸一带着人从东边偷袭,避开贺之洲派出去的两队人。 但贺之洲看到林宸一带来的士兵,不屑地道,“就这么几个人,全部都来送死!” 不过,贺之洲不知道的是,方洪带着一小队人,绕到西边。 现在贺之洲的人,都以为偷袭的敌军是从其他三个方向过来,所以西边的守备很松。 方洪这些人,箭法虽然不如听书好,但以前在东宫时,都是一起训练的,他们的箭法也能百步穿杨。 他们藏在树林中,找准方向后,点燃箭头,再对着栅栏射去。 火矢带着火油,立马点燃栅栏,火势虽然不大,却也引起那些守卫的恐慌。 方洪又拉弓射箭,连着几百支火矢飞射进栅栏里后,听到有人大喊走水了,方洪才带着人冲到栅栏边上。 他举刀砍断被火焰烧过的藤条,随着几根粗木应声倒地,栅栏出现一个缺口。 方洪他们的目的,是烧毁这里的粮草,并不是把留守的敌军清剿干净。 故而冲进栅栏里后,他带来的一百多个人,立马三开。 他们每个人都背着火油,只要看到粮仓,就先倒火油,再点火。 只是这么一来,他们很可能刚点完粮仓,就会被偷袭。但即使丢了性命,也没人会在这个时候退缩。 随着熊熊烈火冲天而起,方洪看到止不住的火势,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只是他带来的一百多个人,现在只剩下十个。 他和林宸一说好的,只要看到粮仓起火,林宸一马上撤退。 现在林宸一应该撤离了,只是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他应该是跑不掉的。 “来呀,有本事一起来,爷爷送你们去见祖宗!”方洪浑身是血,不过都是其他人的,他宁死也不会认输,依旧嚣张放话。 等贺之洲带人冲过来时,看到冲天的火苗,一边让人去救火,一边冲向方洪。 方洪也不甘示弱,举刀就和贺之洲对上。 “砰”,猛烈的撞击声响起,犹如电光从天而降,方洪两眼猩红地瞪着贺之洲。 既然要死,拉下一个敌军守将,他也不亏。 就在方洪这样想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栅栏倒地的声音,他以为是被火烧的,直到主子的一声“方洪”,才让方洪瞬间醒神,手上的刀砍得更勇猛了。 李长安带着两千人马,一路按着方洪留下的记号追踪而来,路上遇到撤退的林宸一,听说了他们的计划后,李长安便知道方洪很可能没想过活着离开。 他的人,自然要他来救。 既然他来了,就不能看着自己的人死在这里。 李长安亮出他的红缨枪,那日斩杀关修平用的就是这柄红缨枪。 他带来的人,虽然不如贺之洲的多,但一个个都士气高涨。 “冲啊!”李长安一声令下,直逼贺之洲。 贺之洲本就与方洪打得难分胜负,突然看到雍王来了,他还记得关修平如何死的,瞬间愣住。 也就在这一瞬间,李长安举起手中的红缨枪,刺中贺之洲的胸膛,把贺之洲挑了起来,丢长火堆中。 只听一声惊恐的嚎叫,贺之洲就没了声音传来,很快变成一个火人。 李长安所向披靡,从营寨的西边,一直杀到东边,待林宸一来支援时,看到已经被捣毁得不成样的营寨,瞬间惊呆了。 等回过神后,林宸一冲着李长安大喊,“王爷,我们快撤退,张东来的援军来了!” 第319章 回城被困 营寨的冲天大火烧了起来,方圆几里地的人都能看到。 张东来看到后方被偷袭,自然要派人回来支援。 李长安听到林宸一的话,立马带着人往外冲去。 被点燃的栅栏,随着火势的变大,成片地轰然倒塌。 李长安带人冲出栅栏,身后还有不少追兵,但他这会不敢停歇。好在林宸一熟悉附近地形,带着他们往山谷中去。 快到定州时,从山坡往下望去,赫然可见定州城外的尸山血海。而张东来,还在带人猛烈地攻城。 他们烧毁了张东来大部分粮草,若是张东来此次攻城不行,就只能先行撤兵。 本来张东来就是想一举拿下定州城,现在更是不遗余力地攻城。 不过张东来派了五千援军回营寨支援,对于其他攻城的八万军士来说,这五千人马不算什么,但从一定程度瓦解了士兵们的信心。 李长安站在灌木后,“我们现在出去,如果从侧面杀过去,何永恩也不敢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宸一,除了主城门,我们可不可以绕到其他城门去?” “可以是可以,不过东城门那条路很难走,如果那里有埋伏,我们不好动手。”林宸一道。 “那也比在这里待着好,用不了多久,追兵就会发现我们的踪迹。就我们这三千人,若是现在下山,无异于以卵击石。”李长安让林宸一去带路,他想快点回去。 从主城门附近,绕到东城门时,天已经黑了。 他们运气比较好,没有遇到埋伏,但小心为上,林宸一先带了一些人去敲城门。 城墙上,站着林宸一往日的同僚于新民,他手里拿着火把,看到林宸一后,却没让人开城门。 “新民,是我带人回来了,你快让人开城门。”林宸一冲着城墙上大喊。 于新民狭长的眼睛却眯了起来,“宸一,太守大人下了命令,现在全城戒严,天黑后不许开城门,怕被歹人趁虚而入。你还是等天亮吧,你也知道的,若是有个好歹,我们定州就要失守。” 林宸一火冒三丈,这次被派出来偷袭,他就知道何永恩看他不顺眼。 无非是他给雍王递了一盏灯笼,何永恩这人心胸狭窄,如今他们立了大功回来,却要以天黑为借口,一听就知道是借口。 “新民,你就算不管我,也不管王爷吗?”林宸一放下脸道。 于新民却还是没什么表情,“有军令在,不管是谁,我也要遵守。而且王爷是宽宏大度的人,他肯定能理解我们的。林宸一,东城门外皆是山崖,你还是尽快找个过夜的地方吧。不然有个什么事,最后别来怪我与何大人,我可是提醒过你的。” “这里连平整的地方都没多少,你让我们如何过夜?”林宸一愤怒道,“如果不是我们火烧敌军粮草,你现在还能在这里吗?于新民,你也知道附近那条路有多难走,若是来了追兵,我们就相当于被堵在这里,任人宰割。” “行吧,既然你如此强求,就等我去回禀了太守大人再说。”于新民说完后就走了。 无奈,林宸一只能去回去找雍王,说明情况。 李长安一听,就知道主城门那的张东来暂时退兵了,要是城门被攻破,何永恩必定不敢这么大胆地算计他。 想到于新民去找何永恩,多半也是没用。 “大家都熄灭火把,张东来被我们烧了粮草,必定记恨我们,若是派人追来,那我们也要有所准备。”李长安叮嘱道,“今晚守着那条小路,若是有人出现,一个都别放过,直接出手就是。” 他们带了四千人出城,现在有将近三千人回来,算是不错的生还了。 但于新民不开城门,而且过了今晚,也可能不会开。 李长安只能默默祈祷,听书他们能知道他在东城门。 与此同时,于新民去找了何永恩。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何永恩的左手受了伤,他作为守将,今日倒是一直守在城墙上。 于新民自然不是为了林宸一他们来求情,而是笑嘻嘻地道,“您也知道东城门那的情况,就一条狭窄的小路,一次最多两人并排经过。要是来了追兵,林宸一他们剩下的人,也撑不了多久。等明儿一早,就算雍王他们还活着,也成不了事。” 何永恩笑道,“还是你机灵会办事。我这也是为了定州好,不然深更半夜,谁敢给他们开城门。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有这个本事,烧了张东来的粮仓,张东来最多再撑三日,必定会带着大军撤退。” 只要张东来撤军,何永恩就是大功一件。 雍王本就是被皇上厌弃的皇子,就算是死在战场上,想来皇上也不会太在意。 “大人深谋远虑,属下拍马不及。”于新民奉承地端来茶盏。 “你把事情办好了,这次的功劳少不了你的。待会回去后,就别再露头了,不管林宸一他们说什么,都由着他们。我就不信张东来心胸那么宽广,会放过他们。”想到这次的一石二鸟计划,何永恩也不由佩服自己。 于新民点头说是,从府衙离开后,便回了东城门。 他刚上城墙,就听到不远处山林里的厮杀声,唇角马上弯了起来。 这会的半山腰上,有一半的地方亮了火把。 李长安带着人,已经守了两波。 还有两个时辰才天亮,李长安他们现在还可以撑得住,但对方来势汹汹,就算是打消耗战,他也难撑住这两个时辰。 方洪带了一身寻常士兵的衣裳过来,“王爷把这身衣裳换了,若是我们没有守住,属下必定带着王爷杀出重围。” “没有用的,若是城门不开,我们杀不出去。”李长安白日里过来时,沿路就有观察。 现在这个情况,只能等人来开城门。 “尽量拖,拖得越久,我们的希望就越大。这些敌军刚被烧毁粮草,只要我们撑得够久,就越能消磨他们的意志力。”李长安深吸一口气,默默祈祷能快点天亮。 第320章 带齐家伙 随着时间的流逝,山间笼罩了一层浓雾,让本就不甚明了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 李长安手持弓箭,站在一块巨石后,一支羽箭从他手中飞射出去,犹如一贯长虹,正中敌人的咽喉。 他的手往下拿箭时,却发现箭桶里没了箭。 低头看去,边上的士兵递来新的箭桶,说剩下的箭不多了。 而就在李长安和士兵说话时,路上砍下的树木也被敌军冲断。 他沉着脸,“拿上我的玉佩再去开城门,还有半个时辰就天亮了,如果于新民还不肯开,那就让他们后果自负。” 玉佩代表了李长安的身份,也是他拿出王爷的身份来压人。 眼看着树木已经被冲断了,李长安让人都撤到城门处。 天边的还没翻起亮光,这个时辰,于新民还在睡觉,还是被守城的军士给叫醒的。 他到了城墙边上,看着山林中的山火,没回城墙下的呼喊,“你们几个,守好城门就是,下边人怎么喊都别管。扰人清梦,真是烦死了。去叫人准备着,我看他们也撑不了多久。等敌军解决了他们,怕是会攻城。” 打了个哈切,于新民扭扭脖子,动了动手脚,等他要转身时,突然有一人持剑冲了过来,但不等于新民反应过来,那人的剑端已经刺入于新民的腹部一指。 秋和束发黑衣,她并没有蒙着脸,稳稳拿着手中的剑,“你要是再敢多动一下,我就直接刺穿你的小腹。” “不敢,谁都别动!”于新民能感受到腹部流下的热血,一股钻心的疼痛席卷而来,他厉声质问,“秋和姑娘,就算你是王妃的侍女,这样对我,那也不好吧?我可是有品级的将领,你要是......” 不等于新民说完,听书从城墙下冲了上来,一脚踹了向于新民的胸膛。 于新民撞向城墙,后背仿佛断裂了一般。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听书暴戾地举起于新民的衣领,把他上半身都推出城墙外。 一股冷风窜进于新民的衣领,小腹本就疼到发麻,现在还被吊到城墙外,瞬间不困了。 而于新民的那些士兵,一个个都不敢轻举妄动。 听书大声斥道,“快点让人开城门,若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你先去见阎王。” 于新民还在挣扎,“是太守大人让我等天亮再开,你们不去找太守大人,来找我做什么?哎呦呦,你轻点,我疼!” 听书用力捶了于新民的伤口,他自然是去找过太守,但他刚到何府外,就被叶竹带到这里。 叶竹说何永恩派人守着王府,必定是另有阴谋,就算他去找何永恩,何永恩也不会让人去开城门。到时候错过时机,王爷可能就出事了,倒不如直接来这里逼于新民开城门。 昨日张东来费大劲攻城,却没能攻下来。但同样的,定州也损伤严重,守城士兵只剩一万多。虽然支援今日就会到,但至少现在,定州还要面对张东来的大军。 不过,在何永恩看来,只要守下第一波,后面也就不怕了。故而才敢这样对李长安,打赢这场战,往后要怎么说,都是由他上书朝廷。 于新民疼得昏死过去,但听书哪里肯放过他,又是一圈捶了过去,把于新民给弄醒了。 于新民被听书折腾得生不如死,只好下令让人开城门。 却有人说不能开,只是这些人刚说完,就被秋和带人杀了。 他们从王府带了一队人马过来,虽然不多,但个个是高手。 等他们带着于新民下城墙时,叶竹已经满身是血,她站在尸山上,犹如一个修罗,气势可怕。 听书押了于新民下来,叶竹和秋和一起去开城门。 在他们开城门的瞬间,李长安他们也从山林中撤了出来。 看到城门开了,李长安才敢稍微松口气,带着人一起冲进城门中。 城门再次关上,把敌军阻挡在外边,李长安带着人上城墙,毫不犹豫地让大家拉弓射箭。 众人被敌军围困了一整晚,现在看到那些人,皆是满腔怒意。 半个时辰过去,那些人发现他们没有援军,只能暂时撤回山林中。 李长安这才缓缓坐在地上,接过听书递过来的水壶,大口喝了一半,仰着头,看太阳缓缓升起,大口喘气让人把于新民带上来。 于新民的伤口被涂了止血药,他现在浑身发抖,等李长安俯身看过来时,于新民忙哭道,“王爷饶命,我也是按照太守大人说的办事,绝对没有半分虚假。我就是一个小喽喽,您要有气,尽管去找太守大人。” “我问你,何永恩要你天亮才开城门,还有其他目的吗?”李长安手里提着匕首,匕首的尖端派了拍于新民的脸颊,锋利地划破于新民的皮肤。 再次袭来的疼痛,让于新民恐惧到尿了。 李长安哼了一身,嫌弃地道,“就算你不说,这里那么多人,也会有人说。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就把你吊在城墙外,让你体验下,被射杀围猎的感觉。于新民,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何永恩让你守在这里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想清楚再回答。想想你的后半生,也想想你现在的处境。” 李长安张开巴掌,“我数五个数,若是你还不肯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一......二......三!” “我说,我都说!”于新民留着眼泪,抬头看向李长安,“王爷,若是我说了,您可不可以......” “你现在没资格和我讲条件,知道吗?”李长安大声打断。 他带了快三千人回来,但现在只剩下九百多,死了足足两千人。 这两千人本来可以不用死,但是偏偏因为何永恩和于新民的私心,全部死在了敌人的刀剑下。 如果让这两千人回来守城,那该多好! 李长安和敌人拼杀一晚上,也憋了一肚子火。 他两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凶神恶煞地盯着于新民。 “我说,我现在就都和您说。何大人让我在这里,是想......想害死您......” 于新民飞快地交代完何永恩指使他干的事。 李长安早就猜到何永恩的目的,但之前没有人证,现在有于新民这个人证,等这场战打完,就该找何永恩算账了。 “叶竹,麻烦你们带着于新民先藏起来,看紧一点,不能让他死了。”李长安撑着剑鞘,缓缓站直,“听书你带人跟我去主城门,家伙都带齐全了,把腰板都挺直一点!” 第321章 大败敌军 定州,主城门。 在方才的一个瞬间,城门被撞裂出一个洞。 若不是投石落得快,现在定州城门已经被攻破了。 “大人!”有将士过来,满身是血,“张东来像是疯了一些发起进攻,我们准备的落石也快用完了。如果张东来不计后果攻城,一个时辰之内,城门就会被攻破了。您快想个办法啊!” “急什么?”何永恩怒吼道,“我难道不知道,现在情况危急吗?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给老子说这种话,存心想让士气变低是吗?” “都给我撑住,张东来没了大部分粮草,现在就是一条疯狗,今日我们守住定州,这一战就打赢了!” “大家要相信自己,我们一定能赢!” 话音刚落,就有几名敌军士兵冲上城墙,举刀直接砍向何永恩。 在何永恩身边的士兵,立马挡住敌军,何永恩则是往后退了几步。 昨日烧毁了张东来的粮草,今日是张东来的最后一次搏击,若是再不能攻下定州,张东来就要面临难熬的寒冬。 而定州的守卫,本就在昨日损伤半数,现在的这些人,抵抗得十分艰难。 何永恩看着越来越多爬上城墙的敌军,眉头紧皱,心跳“砰砰砰”飞快跳动。 他握紧手中佩剑,叫来一个亲信,“你去和夫人他们说,今日都藏好了,家中的暗房,他们都清楚的。” 看着亲信离开,何永恩才深吸一口气,正要去杀敌时,却看到雍王从城墙另一边上来。 二人目光对上的瞬间,何永恩感觉呼吸一窒。 雍王如何会在这里? 不是让于新民守住东城门,不许雍王进城吗? 一时间,无数问题涌上何永恩的脑中。 但李长安这会没空去找何永恩算账,大敌当前,还是要以击退敌人为主。 他带来了王府的侍卫,在何永恩还没开口之前,就杀向敌人,挥剑如削泥,片刻不敢停歇。 与此同时,听书带着一队弓箭手,往附近的山林中奔去。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敌军的前先锋。 张东来作为主帅,并没有靠近战场,而是在后方指挥。 待听书看到作为先锋的两员将军后,和手下的人使了个眼神,有人爬上树干,他们所有人的弓箭,都指向前先锋。 在城墙上的李长安,已经杀红了眼,他把刚冲上来的敌军都解决了,并和方洪合力退下五个云梯。 他的这个位置,暂时不会有敌军冲上来。 而再次期间,何永恩一直呆呆地看着李长安。 等李长安回头时,就看到一脸呆滞的何永恩。 他走了过去,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滴血,汇入地上的红砖中,“何大人,你不是说自个能文能武吗?怎么看到几个敌人,就吓杀了?” 李长安声音嘹亮,给何永恩心头猛地一击。 何永恩愣愣抬头,“王爷,您说的什么话,我只不过......” “够了,我现在没空听你说这些。”李长安抬手示意何永恩不必多言,看到何永恩呆傻的样子,李长安打从心眼里瞧不上何永恩。 当他听到有人说死了一个前先锋,马上跑到城墙边上,这时又有几支飞箭从左右两边射出,虽然没能射杀另一个前先锋,却也震慑住那些人,大大削弱对方士气。 城墙上的士兵们,看到对方的前先锋死了一个,顿时有了些信心,手中多了几分力。 “好样的。”李长安夸了句,听书的箭法,果然不是吹的。 城墙下本来还比较有序的军队,这会渐渐乱了阵势。 李长安趁这个时间,带人去解决剩下的云梯。 就在这时,叶竹跑到李长安身边,眼神明亮,“王爷,援军来了!” 听到有援军,李长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大家都听到了么,我们的援军到了!” 士兵们在苦战两日后,心心念念的就是援军,眼下听到援军来了,一个个都激动地欢呼了起来。 大家伙的气势,不知不觉都跟着李长安燃烧起来,主导战场的人,已经不是何永恩了。 禹州和青县同时来了援军,两支队伍加起来共有一万人。 有这一万人,必定能受得住定州。 当源源不断的援军到城墙上,张东来的那些士兵,开始有人想逃了。 但临阵脱逃,必死无疑。 等城墙下的人得知定州来了援军,好些人都犹豫了,士气也就弱了。 而这时,李长安下令,他要带人杀出城门。 “不行!”何永恩立马反对道,“绝对不可以。王爷别以为我们有了援军就可以开城门,我们的兵力还是不如张东来多,直接对上,我们必输无疑。” “妇人之仁,目光短浅。”李长安毫不客气地丢下两个词,就带着禹州和青县来的援军,一起去追杀敌军。 这个时候不杀出去,还要等什么时候? 现在正是敌军士气溃散的时候,若是他们连这个时候都不敢杀出去,如何让张东来惧怕他们? 何永恩被李长安说了一句,面颊上火辣辣地疼,他握紧拳头,看着李长安带人冲出城门,心想,李长安最好是死在外边。 不过于新民怎么没来? 何永恩浓眉皱在一起,心里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若是李长安能进东城门,说明于新民已经被李长安的人控制了。 因为战况焦急,他竟然才想到这个问题,当即叫来几个人,让他们去东城门看看,顺便去找于新民。 吩咐完下属后,何永恩再次把目光方向城墙外,让他失望的是,敌军被李长安冲杀得溃不成军,已经开始疯狂撤退。 骑马在阵前杀敌的李长安,早已料到会是这个效果。 追着敌军拼杀了五里地后,李长安才让人停下。 穷寇莫追,再往前,就到张东来的大本营,不能再追了。 他借追杀的机会,已经多斩杀敌军近万人,权当报了昨晚两千士兵的仇。 这场战过后,张东来损失惨重,想不撤兵都不行。 今年的冬日,张东来也注定不好过。 “回城!”李长安下令道。 现在到了,回去和何永恩算账的时候。 第322章 城墙拦人 浩浩大军凯旋归来,这次,何永恩关不住城门了。 他看着雍王带着士兵们回来,而于新民还没有消息,心沉到了谷底。 “我们回府去!”何永恩皱眉道。 但在他转身的时候,却看到听书带着人堵住下城墙的阶梯。 “何大人,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您这是要去哪里?”听书不太会讲迂回的话,若不是主子说别着急,他现在就出手绑了何永恩。 “我回府换身衣裳,好为王爷庆功啊。听书,你这般拦着,难不成要为难我?”何永恩摊手道,“难不成,王爷立了功,就要废了我这个太守?” 听书拿剑的手已经攥紧了,若不是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想到何永恩的所作所为,恨不得把何永恩按住往死里打。 好在叶竹赶了过来,“何大人这般说,可就要错怪我们了。王爷确实是要听书留住您。因为有些误会,怕对您影响不好,趁早说开了比较好。何大人劳苦功高,总不能让定州百姓,对您失望,您说是吧?” 听到这话,何永恩便道不好,于新民肯定在雍王手中。 这么一想,何永恩更不能在这里久留。虽然城中大部分都是他的人,但现在来了援军,那就不一样了。 “王爷有话要说,那也得让人换件衣裳,吃点东西才是。我好歹是太守,你们这些当下人的,如何敢拦我?快点让开!”何永恩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但听书哪里是好脾气,当即拔剑对着何永恩。 这时,李长安的马已经过了城门。 叶竹按住听书的手,笑着道,“听书你这是做什么,王爷回来了。” 何李长安回来的,还有前来支援的两位将军,他们一左一右跟着李长安进城。 刚打赢胜战,大家面上都是笑盈盈的。 禹州守将吴鸿运下了马后,便到李长安跟前,目露钦佩,“今日瞧见王爷功夫,倒是让人惊叹不已。我等反而落了您身后,实在是不应该。” 李长安上阵杀敌,不惧生死,冲在了前线,让大家伙都看到了他的英勇。 而且他不仅勇猛,还颇有智谋,这也是让大家意外的。 谁人都知道雍王是被废的太子,已经被皇上厌弃了的皇子,到了定州,应该一蹶不振,或者泯然众人。但谁也没想到,雍王竟然有勇有谋。 这场战役,雍王功不可没。 李长安谦虚地接受大家的赞美,直到何永恩从城墙上下来,他才放下脸,“何大人是否知道,昨日本王带人在东城门外奋力抵抗。本来进城却能无事,但一直撑到快天亮,白白死了两千士兵。这个事,何大人还不知道吧?” “王爷说这些做什么?我不过是为了定州着想,而且应该还没天亮,您就进了城,您现在没有事,定州也守了下来。大敌当前,就算是我亲儿在城墙外,也比不上守城重要。”何永恩说得正气凌然,仿佛他真的是一心为了定州。 “那就请何大人,去听听于新民等人的话吧,免得冤枉了何大人,那就不好了。”李长安薄唇轻撇。 到了这个时候,四面八方都是人,何永恩想跑也跑不了了。 李长安盯着何永恩,见何永恩一直不动,唇瓣才勾起一抹挑衅,“怎么,何大人怕了?” 第323章 证据确凿 李长安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清冷的五官让他的笑多了些冷意,直直地看着何永恩。 就算是反应再慢的人,也能意识到这会的情况不对劲。雍王说有误会,那什么误会,能让何永恩的脸色都变了? 吴鸿运等人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雍王与何永恩身上转。 还有何永恩的那些副将们,有些知道一些消息的,这会腿已经软了。等大部队开始往府衙去,好几个人都停住走不动。 一些脑子转得快一点的,想趁这个时候溜走,却都被人给拦下。 “砰!” 随着城门关上,李长安他们往府衙去。 到府衙时,于新民和他的一些下属都被捆绑丢在院中。 看到何永恩时,于新民立即“呜呜”几声,但对上何永恩的目光后,又躺下避开了何永恩的视线。 今日刚打赢一场战,大家伙虽然很疲倦,却又兴奋。 这个时候围到府衙来,都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想来有许多人都清楚,本王昨日烧毁张东来的粮草回来后,却被堵在东城门外。一整个晚上,死了两千人,尸体都能把东城门给堵住。至今东城门外的土地,还是红的。原本这两千人都不用死,但城门不开,本王只好带着人苦苦支撑。于新民说是何大人怕入夜有敌军偷袭,但后来城门开了,又说是何大人有意为之,只是不想让本王功劳高过他,想让本王殒命于东城门。” 李长安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确保院子里的人都能听到,“何大人,现在就请你与他们对峙吧。” 听书拿掉于新民嘴里的布条,于新民立马点头,“都是真的,是何大人要我这么做的,王爷,我也是被逼无奈,听命行事而已。您有仇报仇,也该找何大人才是。” “一派胡言!”何永恩立即大声制止,“于新民,素日里,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他指着于新民,浓眉紧皱,怒气冲冲地瞪着于新民。 于新民连忙摇头,却又不敢去看何永恩,只说他没骗人。他被叶竹关起来的那会,虽然没受皮肉的苦,却经历了更可怕的逼问。裴家的审讯手段,果真叫人生不如死。 何永恩还在辩解,李长安却叫听书拿掉其他人嘴里的布条。 大家听到众人的话都一致后,特别是吴鸿运这些来支援的,他们本就两边都不占,现在自然谁有道理占谁。 吴鸿运看着何永恩,“何大人,雍王是天子血脉,你竟然为了一己之私,想要害了雍王,你可知道,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你们说是,那就是吗?”何永恩还是不认,反而倒打一耙,“就凭几个人的话语,物证呢?从雍王到了定州后,处处都要争权,殊不知是雍王为了定州大权,收买了这些人!” 这些话,也确实有一定道理。 但也是狡辩给外来人听,定州的官员都知道,一开始是何永恩把雍王孤立的。 李长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所以啊,我让人去了何府一趟。来的时候我就说了,不能让何大人蒙受不白之冤。但是呢,方才去何府的人来传话,说在何府发现了密室。何夫人带着儿女躲在里面,何家公子说的也与于新民一样,还有密室里的那些财宝,想来以何大人每年的俸禄,存不下成箱的银子才是。” 大家都知道何永恩起于微末,并没有多深的根基,就算是一方太守,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银钱留下。 何永恩听到李长安去了何府,震惊道,“你怎么可......可以随意去翻我家?” “本王也是为了你的清白着想,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呢?”李长安两手负背,行至何永恩面前,见何永恩不说话,冷哼一声,“你虽然有点本事,但你心胸狭隘,容不下其他比你厉害的人。本王不会杀你,会让人押送你到京都,一些罪名,都由皇上发落。” 最后一句,李长安特意加重语气。 在场的人也无话反驳,人证物证都有,谁要是这会帮何永恩说话,那就是把自己拉下水。 何永恩面色惨白,他自以为是的算计,却都输给李长安。 “哈哈。”何永恩被士兵压住胳膊时,突然大笑,“雍王啊雍王,你已被皇上厌弃,这个时候却不懂低调做人,反而要在定州夺权出头。今日我输给你,是我的报应。但日后你未必会有好结果,就算你做得再好,那也永远不可能回京都。你将永远被困在荒凉的北部,我要诅咒你,永生永世都不得好......呜呜。” 何永恩的嘴被人堵住,事情到这里也结束了。 李长安下令三军修整,还是要保持警惕,在张东来正式撤退前,还不能松懈。 没了何永恩,定州的其他官员,现在全都听李长安的话。他们已经见识到李长安的本事,在李长安没说要深究何永恩的贪腐案,大家就知道还有喘息的机会,纷纷表示乐意听李长安的安排,和李长安示好。 李长安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手下能用的人不多,若是大刀阔斧地换人,那定州必定要空了大半。 与其闹得人心惶惶,倒不如趁这个时候笼络人心,只要日后这些人好好做事,他便不再追究以往他们跟着何永恩做的事。 “呼。” 李长安一晚没睡,被血浸湿的衣衫干了后,穿得难受。 他带着人回到王府,刚进王府大门,就瞧见裴悦站在院子中,焦急地徘徊在石子路上。 刹那间,李长安又不困了。 第324章 涂药用饭 裴悦一早就在院子里来回转悠,身边的小厮,不停地出去打探消息。 昨儿个等到天快黑,还没等到李长安回来,裴悦就慌了。 她把叶竹和秋和都派了出去,得知李长安被困在东城门,便让人去给叶竹传话,直接去东城门,有什么事她兜着。 这一晚,她也没怎么睡好。 听到小厮说李长安平安进城,裴悦才敢稍微松一口气。 打起战来战战兢兢,是十足地折磨。 听到梅芳说了句“王爷”,裴悦才猛地回头,看到李长安是自个站着,没被搀扶,也不是被抬着,裴悦瞬间落泪。 那颗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王爷可有受伤?您还没用饭吧?不对,先去洗漱,我叫人去热下饭菜。”裴悦的鼻尖红红的,她只问李长安好不好,一个字都没问到战况。 李长安薄唇轻抿,午日的暖阳洋洋洒洒地落在身上,一直暖到心头。 “我......”李长安顿了下,上阵杀敌,难免会受伤,不过这次都是轻伤,算不上什么,但话到嘴边,他又调转话头,“是有些伤,疼得还挺厉害,我先去沐浴,待会还要劳烦王妃了。” “那你快去,我让人叫了府医来。”裴悦说完,就去招呼人忙活。 听书跟着主子进院子时,等主子进了屋子,不解地问边上的方洪,“你说咱们王爷啥时候变娇气了,以前差点被砍下胳膊,都不说疼。现在都是些皮外伤,歇息两三天就能好的,反倒是要麻烦王妃了。方洪,我问你话呢?” 方洪比听书要大几岁,已经成了亲,瞥了眼听书,留下一个无奈的眼神,就转身去自己的院子,不愿多言。 “你这人......无礼!”被忽视的听书,愤愤说完,听到小禄子提醒他去换衣裳,才哼哼回去自己的屋里。 而屋里的李长安,沐浴后,身上才爽快了。 等裴悦带着府医进来时,李长安上身光着,从背上到前胸,确实有好几条伤痕。 虽说这样的伤势对李长安来说不算什么,但裴悦自己从没受过这样的伤,看得眉头直跳,忙让府医帮忙查看。 府医看完后,便给李长安调制了伤药,只是他给李长安涂药的时候,李长安一直皱着眉,裴悦瞧见了,以为府医下手太重,学会了后,就让府医退到一边,让她来。 裴悦坐在李长安身后,看着李长安背上的刀伤,有些怨言,“听书说您冲到最前面,您好歹是个王爷,竟然一点不惜命。” “我要是贪生怕死,就不能服众了。”李长安墨色的眸子往下垂了一点,“这场战事结束,我解决了何永恩,如果我不能立威,就不能接手定州。你也知道,我们到了定州后,并不容易。” “哎。”裴悦叹息一声表示同意,“之前何永恩在,我都不敢多出府,就算心中有想法,也不能去做。现在就不一样了,定州这里上通北部,下达中原万里。要想北上平内乱,就得先发展定州。” 裴家私下有不少生意,就算裴悦出嫁了,只要她想,就能把裴家的生意拉到定州来。 定州现在只是粮仓多,但本地贸易却比较平常,算不上富庶地界。 但李长安以后北上平内乱,需要大量的兵力和钱财。 要想国库支持,多半是不可能的。 皇上宁愿把舅舅撤走,也不愿意看李长安好,就能知道皇上的态度了。 李长安点头说是,“等过两日,定州城内平稳了,王妃想做什么,都可与我说。” “嗯啊。”裴悦道。 二人说话间,梅芳进来说饭菜热好了。裴悦看得出李长安很困,让人端进来,她一早上没吃什么,也陪着一块吃。 而与此同时的定州城外,张东来站在高处已经半个时辰。 直到军师过来催了一句,张东来才握紧拳头地转身,跟上撤退大军,“好一个雍王,以往是我小瞧他了!” 第325章 唤我长安 李长安心里记挂着事,不敢睡得太死。 两个时辰后,就揉着眉心坐起来。 窗外的斜阳落进屋子里,柔软又温暖。 李长安轻咳一声,福子就端着茶水进来,面上带了浅浅的笑意,“王爷先喝口参茶,这是王妃让人特意备着的,怕您随时会醒来,每半个时辰就让奴才换杯新的侯着。” 把茶盏递给主子后,福子又继续道,“前线来消息,说张东来带兵撤退了。” 张东来撤退,李长安便能彻底松一口气。 他来定州没两个月,却拿下何永恩,掌控定州大权,已经前进了一大步。这个冬日,能安稳度过了。 “张东来这人心眼多,你去叫方洪,让他带上一支队伍,出城巡查一圈。得确保张东来没留下什么细作,这个冬天才好过去。” “是,奴才明白。”福子接过茶盏,看主子揉着眉心,想来是没休息好,“王妃说,您一夜没睡,肯定身心俱疲。城里的大小事务,她先看着,如果有大事,她就留着等您去处理。如果您想去看看,她就在书房里。” 张东来已经撤退,何永恩又被拿下,李长安便不用着急了。 他起身往外走去,出了院子后,身子被夕阳包裹住,人也缓过来好些。 快到书房时,就看到有不少小厮抱着东西进进出出。 等李长安走进屋子里,就看到裴悦握笔写字,他和屋里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裴悦边上后,看到裴悦正在看一份城中修缮的单子,并在边上写了注解。 “你觉得批一万两修城门,太多了?”李长安突然开口,裴悦吓了一下,惊讶抬头。 “是的。”裴悦放下笔,“城门虽然重要,但我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修个城门就要一万两银子,那还要修城墙、补军资,城中损坏的房屋和街道也都要修缮。马上就要过冬,一块铜板也得算计着用得恰到好处才行。以前在京都时,我听舅舅说过,西北常年有战事,就是那年城门被撞得四分五裂,重新打造一个也就四五千两银子,哪里用得到一万两?” 她顿了下,愤慨道,“无非就是递个折子,试探下您的底线。” 定州要换人掌权,以前的官员都是何永恩一手提拔的。有些被问罪,但大部分李长安都没动。 而那些还在原位的人,就想知道李长安是个什么作风态度,如果这一万两批了,就说明李长安是个好说话的,日后做事也能大胆一点。 李长安笑了,“确实,总有人不愿过安生日子。” “是这样,我大概看了眼何永恩在时的账本,他对愿意奉承他的人,出手都比较大方。也就形成了官员之间的奢靡之风,王爷最好是一开始就整顿好,不然日后就难了,”裴悦起身站了起来,既然李长安醒了,她便不用再待在这里,“我让府衙的人,把过往的折子和记档都送到王府,王爷刚掌权,需要先通晓之前的事才行。” 若是不了解民情,李长安也当不好定州的父母官。 裴悦说完,听小禄子说搬得差不多了,就让小禄子去准备晚膳,有什么事,都等吃晚饭再忙。 吩咐完小禄子后,裴悦再转身,便瞧见李长安痴痴的目光。 他站在夕阳的余晖中,一手负背,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黑亮的眸子中倒映着她的模样。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裴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难道我脸上沾了墨?” 李长安摇头说不是,“只是佩服王妃的能力,你果然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子。” “那是自然,我从小就不是只学琴棋书画的小姑娘。我母亲说,这世道对女子颇有苛求,很是不公平。她的前半生吃了太多世道上的不公,所以希望我能自在一点,即使有时候我的想法离经叛道,母亲也不曾说反对。”裴悦一脸自豪,她很感谢母亲给她撑起来的一片天,才能有她这些年的自在。 李长安目露羡慕,“有岳母这样的母亲,自然是最好的。”舌头微卷,顿了顿之后,他的耳垂不知何时红了,“王妃,你也说了,我们是共患难好几次的生死朋友。你总喊我王爷,我却从没在你面前自称过孤或者本王,你以后,能不能唤我长安?” 李长安越说,语气越弱。 说到最后,他长睫扑闪,瞧见裴悦眼中的一抹错愕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目光。 “我是觉得,朋友之间,若还是带了太多称呼,关系就疏远了。”李长安为自己辩解道,“况且,你与贺皓,不就是直呼姓名,不曾喊过世子么?” 第326章 长安悦儿 李长安目光低垂,往日清俊的脸庞,不知为何,让裴悦看着有些委屈。 “可……”裴悦张了张嘴,想解释的话又卡在喉咙里。 确实是她自己说,李长安就与贺皓一样,都是她的朋友。 可到了现在,她又想说李长安与贺皓是不一样的。 她与贺皓一起长大,两人相差又不大,母亲自小就和她说了,贺皓与她如同亲兄妹。那会裴霖还小,一个奶娃娃和她玩不到一起去,便时常和贺皓与表姐一块玩。 但是李长安,除了幼年时的那段短暂的日子,便是她及笄后才出现在生活中的人。 就算再怎么不拘小节,她也是一直把李长安当做成年男子来对待,既是如此,男女之间的关系便不好太过亲密。 裴悦目露纠结,不懂怎么和李长安说才好。 而李长安一直没等到裴悦的回复,明明天不热,掌心却焦灼得冒汗。 他突然抬头,冲裴悦笑了下,“是我过分了,只是我这人自小便没人陪伴,不懂如何与人亲近。要你唤我长安,终究是比不上贺皓与你的十几年情意,不好意思,我往后不会再提这个。” “不是的,我没觉得你不如贺皓。”裴悦急忙解释,她看不得李长安委屈的模样,叹气道,“我……我只是不知如何唤你名字,毕竟你是王爷,若是被人听到,多有不好。” “那私下就好。”李长安立马道,“而且你是裴悦,你自个也说了,你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又如何会一样呢?” 他的眼眸忽然亮晶晶地,期待地看着裴悦。 裴悦却还是有些别扭,但架不住李长安这样看她,终是吞吞吐吐地唤了句,“长安。” 话音落下,李长安扬唇笑道,“那以后,我就唤你悦儿。” 他满脸欣喜,仿佛真的是如获挚友一般。裴悦想到李长安的少年时期,没有母亲庇佑,父亲又不疼爱他,周遭的人们都选择和寿王交好。只是一声“长安”,就让他如此高兴。 一时间,裴悦心酸的同时,又觉得往后得对李长安多上心一些。 福子进来时,便瞧见主子笑容灿烂如明媚春光。虽然不懂发生什么好事,但他是个识趣的,只说自己的来意,“王爷,王妃,晚膳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要不要先过去?” 裴悦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过去吧,先去用饭。” 李长安认真点头,走在裴悦身侧。暖阳从他照到裴悦,二人离得很近,两道影子已经互相挨在一起,慢慢被拉得长长的。 今日大捷,晚膳也就格外丰富。 李长安本想喝两杯,裴悦却没同意,说他有伤,还是别喝酒了。 “好,都听悦儿的。”李长安端起饭碗,“王府的厨子是福子特意找来的,说是年轻时在京都的酒楼做过,我瞧着他的手艺,倒是挺有京都的味道。” “是这样,还是王……”一个王字脱口而出,裴悦立马注意到李长安拿筷子的手顿住,忙改口,“还是长安你有心,我就想不到这个。” 一声长安,让李长安笑容颇好,本就完美无瑕的脸蛋,这会更加光彩夺目。 而一旁伺候的福子,这才知道主子为何那么高兴,王妃都能唤主子名字了,下一步,就该牵牵手了吧? 福子一副颇为欣慰的表情,还好还好,主子不是听书那个榆木疙瘩,还是会开窍的。 梅芳几个则是互相交换了眼神,大家都不懂主子们的转变,不过他们都是受过调教的,这会都是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 这顿饭后,李长安和裴悦又去了书房。 虽说张东来已经撤兵,但整顿定州也是大事。等明年开春后,指不定会有其他战事发生。 往后几日,李长安白日去府衙,夜里和裴悦一起看定州往日的记档。 裴悦很有能力,而且她屋里的梅兰竹菊四个,都会读书认字,被裴夫人调教得极好,有她们跟着裴悦整理记档,倒是给李长安省了不少精力。 定州那些旧臣,在李长安否决了修城门那一万两银子,又提出两个刺头受罚,其他的就不敢多言语了。 慢慢的,李长安在定州的话语权越来越重。 而何永恩一家子,也被押送去往京都的路上。 与此同时,张东来在返回中平城的途中,见到了从中平城跑出来的心腹。 “你说什么?寿王竟然抄了张家?”张东来提眉怒吼。 “不止是抄家,您不在中平城,那个寿王就不是人,先是把您的几个侄儿斩首示众。带人抄家后,又把您留在中平城的心腹都给屠杀了。将军啊,现如今,中平城已经被寿王掌控,您一定要攻回来啊!” 攻回来? 张东来面色铁青。 他现在哪里有那个本事。 粮草被烧毁大半,现在士气低落不说,士兵们已经两日没吃饱,如何有力气攻城? 想到忘恩负义的寿王,张东来恨得牙痒痒的。 “李家果然没一个好人,全是一些黑心王八蛋!”张东来捂着胸口,一口气提不上来,当场吐血,晕厥过去。 下属们见此,忙让人去找军医。 等张东来再醒来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他们离中平城只有一日的脚程。 即使再不甘愿,张东来也不能带兵去攻城,刚醒来,就虚弱地下达指令,“绕过中平城,我们去西边的虞山关。” 第327章 苏家承允 五日后。 李长安还没出门,就有探子来传消息,说张东来的大军快到中平城时,调转方向去了虞山关。 听到这话,裴悦都惊讶了,“虞山关与漠北交界,难道是漠北打下来了?不应该啊,张东来与漠北,不是还可以吗?” 要不是有漠北当后盾,张东来哪里敢起兵造反。就是漠北保证不会进攻,张东来才能无后顾之忧。 “应该不是漠北出兵。”李长安问,“探子还有没有消息传来?” 小厮:“确实不是漠北出兵,而是逆王反水,抄了张家,趁着张东来出兵定州时,夺了中平城的兵权。” 李长安愣了会,马上哈哈笑了起来。 狗咬狗? 他倒是不意外。 “我就说,张东来出兵定州,为何不见李长俭和蒋元亮,原来李长俭打的这个主意。”这对李长安来说是个好消息,李长俭占了定州,分散张东来的势力,日后交手的时候,便能更好地解决。 裴悦也笑道,“对王爷来说,这是好事。张东来本就是战败回去,缺衣少粮的情况,还被人夺去老家,他怕是要气死。” “是的。”李长安好看的星眸望向裴悦,“李长俭还真是大胆,不愧是废后的儿子。咱们等着瞧,张东来现在最恨的就是李长俭。等明年开春,便有好戏看了。” 中平城里人员复杂,李长俭刚夺权上位就抄了张家,用的是狠戾手段,当下能压住城中的反抗,但时日久了,就不一定了。 这算是,李长安打败张东来后,得知的另一个好消息。 用过饭后,他便去了府衙。 北部的情况有变,他需要好好和下属们商议。 而这时,何永恩还在押送去京都的路上,但定州大捷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都。 仁政殿里,皇上放下定州送来的捷报后,再抬眉看向下边的张槐安。 “槐安啊,定州胜了,你怎么看?”皇上说完后,轻咳了几声,自从中毒后,他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吹不得冷风,更吃不了凉的。 张槐安向来是有一说一,但在定州大捷这件事上,开口前,不由停顿一会,“能守住定州,并大败张东来,对朝廷来说是件好事。” “确实。”皇上点头道,“可何永恩的事,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理?” 最近的一段日子里,皇上的身体都不太好,朝政上的事,大多是张槐安带着人处理。 用起张槐安来,比起用裴阙那会,皇上要放心许多。 张槐安没有显赫的家世,与京都世家也不多来往。这样的臣子,皇上是最喜欢的。 只是在皇位上待久了,觊觎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一旦开始多疑,也就停不下来。 皇上问张槐安如何处理,也是想看看张槐安的态度。 何永恩的事,若是狠狠处置了他,大臣们便会思索皇上对雍王的态度,是否真的厌弃了雍王。 这一点,就连张槐安也看不懂皇上是什么心思。 “回皇上,不论雍王如何,他也是皇家子嗣。何永恩心胸狭隘,以权谋私,当论死罪。”顿了下,张槐安又道,“不过何永恩在定州多年,也曾立下汗马功劳,对其家人,倒是可以宽恕一二。” 皇上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那就判处何家十四岁以上男子死刑,十四岁以下男丁流放南疆,女眷充当官奴。” 何永恩只有一个儿子,且早已过了十四岁。 就算皇上没有赶尽杀绝,但何永恩往后也不会有血脉留下,不过这也是皇上不知道的。毕竟何永恩只是一个太守,皇上不可能清楚知道他有几个儿子,又是否有孙子。 说完何永恩的事,皇上就说累了,只字不提雍王立功的事。 张槐安从仁政殿出来时,才放下心中的不安。 皇上忽视雍王,对现在的雍王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没有过多的关注,才好在定州做自己的事。 就是这么一来,雍王得不到皇上的重视,往后的兵力等资源,都要雍王自己努力了。 这些心思在张槐安的心中过了过,他也出了宫门。 上了自家马车后,刚驶入街道,却听到街边传来一阵喧闹,听到有人喊贺皓,推开木窗往外看去。 街道边上的一家酒楼门口,贺皓被一群公子哥推倒在地。 那群人面色嚣张,其中一个瞪着贺皓,凶道,“是你定了位置又如何,今日苏公子想包下酒楼,那就得听苏公子的。你不过是个小国质子,以往靠着别人作威作福,如今你还想蹬鼻子上脸,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本事!” “你们!”贺皓被随从扶着站了起来,他昨日就派人定了酒楼的雅间,谁知今日刚到,就被告知酒楼被苏承允给包了,还没等他和掌柜的讲道理,这些人就冲出来敢他,“我嚣张?是你们嚣张才对,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但你不配。”还是方才说话那人。 四周慢慢围了人,贺皓是九夷质子,在京都里确实地位不高。以往是裴家撑着,但如今裴家低调,裴悦还随同雍王一起去定州,众人便开始看轻贺皓。 “方兄,咱们还是给贺世子让一间吧。” 人群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随后走出一位锦衣公子,“既然贺世子非要来此饮酒,让一间给他也无妨,我们挤一挤就是。” “苏承允,谁要你让?明明是你们抢了我的位置,现在却说让?你姑母苏贵妃,可曾知道你的这般行事?”贺皓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这样的事,他最近遇到的越来越多了。 所谓墙倒众人推,便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苏承允,看着斯文清秀像个好人,但是最虚伪的就是他! 贺皓带着随从大步离开,而这一幕,都恰好被马车里的张槐安看在眼中。 张槐安放下木窗后,待马车驶离这条街道,才问随从,“那个苏承允,是苏贵妃的亲侄儿吗?” “回老爷,是的。”随从道,“早年间,苏贵妃的两个兄弟战死,男丁里只留下一位幼弟和这个侄儿。不过苏公子往日在京都里名声颇好,苏老夫人也没过于宠溺他。今日的事,若贺世子没说谎,那苏公子就不简单了。” 张家就住裴家隔壁,贺皓相当于安芷的半个儿子,张槐安也算是看着贺皓长大。比起苏承允,他选择相信贺皓。 就是不知道,如今贺皓的情况,裴阙夫妇是否知道? 第328章 全心全意 贺皓一路气咻咻地走到裴府附近,以往遇到这种事,他都是先来找裴悦,然后两个人一块商量着,要怎么报复回去。 但看到裴府的大门后,贺皓又突然想到,裴悦已经不在京都了。 “世子,您又不进去吗?”随从问。 贺皓摇头,“不去了。” 如今的裴府,正是不容易的时候。继后被废后,苏贵妃成了管理后宫的人,经常出入仁政殿的也是苏贵妃。那个苏承允是苏贵妃的侄儿,若是他因此去找姨母,就会给姨母添事。 过去他不能出力帮裴家做什么,现在也不想拖累裴家。 想到裴悦已经去了定州,贺皓心中便空落落的,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 回到世子府时,贺皓还是沮丧着脸。 他的不开心,府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直到一声“哟”,才让贺皓震惊抬头。 许庭君坐在长廊的栏杆上,曲起一条腿,手中歪歪地提着佩剑,瞧见了贺皓,便撇嘴道,“小皓皓,怎么不开心呢?和表哥说说,表哥去帮你出气。” “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又偷跑出来?”贺皓没回答许庭君的问题,而是反问。 “咋咋呼呼,我怎么可能偷跑出来?”许庭君从栏杆上跳下来,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筒,丢给贺皓,“是姑父让我来的京都,小皓皓,最近的这段日子,你不太好受吧?” “真是令人伤心哦,你都不回我话诶?” 贺皓一心想看父王给他写了什么,忙着拆竹筒,等看完父王的信件后,不可思议地再抬头看向许庭君,“表哥,这信该不会是你伪造吧?父皇怎么可能让你留在我身边?” 他可是记得母亲遗言,要表哥永远待在九夷。 许庭君做出受伤表情,“小皓皓,你可真会戳人心窝子。有了之前的事,我哪里敢伪造姑父的信件?你个小皓皓,人家好心好意来京都照顾你,你却好,还怀疑我,我要难过了!” “真不是伪造的?” “当然不是!” “行吧,那我相信你。”贺皓深吸一口气,特意交代,“那你得改个姓名哦,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身份。” “放心吧,你能想到的,我肯定能想到。”许庭君勾住贺皓的肩膀,一起往内院走去,“说说,想不想揍今日与你在酒楼外争吵的那个小白脸?” 贺皓惊讶转头,但被许庭君按住肩膀,“你都看到了?” 许庭君当然看到了,他前两日就来了京都,只是没与贺皓说。 用他姑父的话来说,他是他姑父这辈子,见过心眼第二多的人。他知道贺皓在京都会过得不容易,所以想先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看到表哥点头,贺皓握紧拳头,“当然想了,那个苏承允就是个虚伪的大狐狸,明明是他们没道理,还非要说是我厚颜。”说到这里,他又皱眉为难,“但苏承允是苏贵妃的侄儿,如果我打了他,以皇上对我们九夷的态度,怕是会给父王惹麻烦。” “你怕啥,你悄悄地打不就行了。”许庭君在贺皓耳边低语几句,“就问你,干不干?” 贺皓眼睛一亮,“干!谁不干就是孙子!” “不过话说回来,父王让你待在我身边,真是因为怕我被欺负吗?还是说,你们觉得我不聪明,又瞒着我什么?” 许庭君立马否认,“没有,哪里有呢。你是我亲表弟,我哪里会瞒着你。快别多想了,就是姑父知道裴家现在不好出面,特意让我来的。” 贺皓被许庭君哄得只会点头,他们连着蹲了苏承允两日后,总算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里,遇到和同门喝完酒回府的苏家马车。 许庭君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他功夫极好,车夫和小厮都不是他的对手,更别提从没练过武的苏承允。 把苏承允打晕后,就扛着苏承允到黑巷中,丢到贺皓跟前。 “喏,你想怎么揍都行。”许庭君拔出佩剑,坏坏地笑了下,“快点出气,我好给他留点纪念。” 贺皓按着苏承允打了两拳,就觉得没意思了,他看到表哥用剑在苏承允胸膛刻字,惊慌道,“你这样做,苏家会告御状的!” “怕啥?京兆尹是裴阙的人,就是查案,也查不到你我的头上。”许庭君给苏承允刻了王八儿子四个字,这才解气停手。他从来就不是正派里走正道的人,做事都是怎么爽快怎么来。 他就贺皓一个表弟,虽说不太聪明,但也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他也确实没骗贺皓,裴家和雍王出事,姑父放心不下贺皓,这才同意让他来京都。因为姑父也知道,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只不过,他与姑父的其他约定,也就不用与贺皓说。 刻完字,许庭君拉着贺皓就跑。 二人借着黑暗的夜色,快速回了世子府。 换了衣裳后,想到苏承允被表哥那般戏弄,贺皓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高兴了?”许庭君推门进来,瞧见贺皓在傻笑,就猜到贺皓在想什么,“苏承允的事,我们就当不知道。这几日也不要出门,你要想看热闹,让小厮出门打听就好。” 贺皓点头说好,他知道表哥更有想法,这事听表哥的不会错。 回想到表哥出手时的利落,贺皓突然有个想法,他起身做到表哥身边,主动帮忙倒茶,“表哥,你喝茶。” “不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的小脑袋瓜里,是不是在想什么坑我的事?”许庭君往边上挪动一大步,示意贺皓别靠近。 “哪里有那么严重,我就是想让你帮我去定州看看裴悦。”贺皓叹气道,“我在京都里都是如此,更别提在定州的裴悦了。雍王打了胜战,皇上一句嘉奖都没有,只当做没有这件事,可见皇上的态度。要不是我被困在京都,我早就连夜去定州了。” “小皓皓,你这么关心裴悦,你和我说句实话,你要是喜欢裴悦,我立马去定州帮你把人抢来,咱们一块逃回九夷去。”许庭君冲贺皓挑眉。 贺皓立即放下脸,“你乱说什么,你与我,我和裴悦,那都是一样的!表哥,你就帮我走一趟嘛,你那么机智勇敢,肯定没问题的。” 许庭君定定地看着贺皓,屋里的烛光照在两个人的脸上,在贺皓的恳求下,许庭君最终答应了贺皓的请求,“去定州也行,不过......” 没等许庭君说完,贺皓立马起身,翻箱倒柜找出自己的私房,“你帮我把这些带给裴悦,皇上不肯给定州拨钱,连奖赏都少得可怜。他们在定州,处处都要花钱。如今人人对我都避而远之,没人愿意与我玩了,我也花不了什么钱,你全带去。” “小皓皓,我......”许庭君突然有些嫉妒裴悦,贺皓虽然脑子转得不快,但对一个人好,那就是全心全意地好,他耸耸肩,不由笑道,“姑父当年,让你去找裴家,当真是个好主意。” 第329章 目光警惕 京都里的热闹事,向来传得快。 一个早上过去,苏承允在窄巷被人发现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世家。 苏家这些年,在京都里不算惹眼。 废后在时,苏贵妃位分虽高,却要仰人鼻息地过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蒋家和废后身上。 直到蒋家被抄,苏贵妃成了后宫里位分最高的人,大家才想到了苏家。 不过苏家做事,远没有蒋家高调。 就算苏承允受到不少人的追捧,却也没有做什么仗势欺人的事。 窄巷的事情一出,不少人都表示惊讶,苏老夫人更是直接哭到宫里去了。 苏贵妃看着堂下哭成泪人的母亲,细眉紧紧皱在一起,“和承允一起出门的随从,全都被打了?” “是啊,那人二话不说就动手,把人打晕后,就带走承允去羞辱。竟然还在承允胸前刻字,你是没看到,承允被送回府上时,胸前血淋淋的,这人明显是要和我们苏家作对啊!”苏老夫人更咽抽泣,承允是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打小跟着她长大,想到孙子的模样,她的心就抽抽地疼,“你是当人姑母的,承允的性格你清楚,万万不会随便得罪人,你可要为承允做主。” 面对母亲的压力,苏贵妃点头说好,“承允受了这种委屈,本宫的确该找人严查。就是母亲可有方向,承允近来是否与人有过争执?” 苏老夫人想了想,摇头说没有,“跟着承允的小厮说,承允最近虽然受到不少公子的邀约,但每次都是相谈甚欢,没有争执。” “那就奇怪了。”苏贵妃不太理解,承允她了解,有点小虚荣心,但还是比较谨慎的。她自个掌管宫务后,对下也不算严厉,“难不成是有人嫉妒我们苏家?” 她弟弟刚被皇上提拔,但也算不上掌权重臣。如果这就要招人嫉妒,那对方得尽快解决才好。 苏老夫人擦完眼泪,“不管什么原因,你必须查明白了才好。承允还没成亲,大夫说身上的伤会留下疤痕,以后这辈子都要被人笑话。” 苏贵妃也忍不下这口气,等母亲走后,便找人去查。 她自个换了身衣裳,去了仁政殿。 皇上听说这个事之后,当即让人去找京兆尹,苏贵妃这才满意地从仁政殿出来。 等她回到寝宫,便遇到气鼓鼓的儿子。 四皇子刚进大殿,匆匆行礼后就道,“母妃,孩儿刚去见过承允表哥了,那贼人也太嚣张一点。还请母妃让儿子去查,若是让儿子抓到对方,必定要对方碎尸万段!” 听到这话,苏贵妃不太满意地道,“长行,你年纪轻轻,戾气莫要这般大。如今你父皇要你跟着太傅读书,你更该修身养性,喜怒不形于色才是。” 四皇子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母妃,但看到母妃沉下来的脸色,只好低头说是。 不过往后几日,就算皇上和苏贵妃都派人去查,都不曾查到是谁做的。 贺皓在世子府里战战兢兢地过了几日,见还没人查到他这里,才松了口气。 算算日子,若是表哥快马加鞭的话,也该到定州了。 事实上,许庭君确实到了定州。 他到王府时,因为没报上真名,在门口的耳房等了半日,才等到裴悦从府外回来。 裴悦看到许庭君,长眉轻抬,目光带了一丝警惕。 “拜见王妃,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许庭君虚虚地和裴悦拱手,主动道,“草民不远万里地赶来,王妃是不是该请草民先去喝杯茶,再叙叙旧?” 在定州见到许庭君,裴悦很是意外。对此她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好事,和许庭君接触过几次后,只觉得这个人心思多如牛毛,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他坑了去。 但许庭君又是贺皓表兄,人都到了定州,只好先听听许庭君有什么话要说。 她带着人到了前厅,只留下叶竹和秋和两个心腹,再问许庭君为何而来。 许庭君拿出贺皓给他的那些银票,放在桌上后,再朝裴悦打量去,“贺皓不放心你,他自个不能离开京都,让我来给你送点银票。到了定州,果然是不一样,以前锦衣玉食的太子妃,现在连裙摆都是旧的。” “贺皓让你来,你就真的来?”裴悦信贺皓记挂她,但她不信许庭君的目的只有这一个,“以你的心思,没有好处,就算是贺皓求着你,你也不会辛苦跑这一趟。许庭君,你有话直说,没必要绕圈子。” “哈哈,你那么直接,看来你还是不太喜欢我。”许庭君笑了下,突然叹气,“我确实另有目的,不过不是为了我自己。如今裴家失势,你的郎君又被皇上厌弃,贺皓在京都处处被欺负,九夷的境况也不太好。故而姑父特意让我出了九夷,本来是想让我与你父亲做生意,但我觉得,裴家现在最好不要有任何动作,而且裴家也不需要什么。反倒是雍王,他很需要有人帮他一把。” 第330章 梦里长安 裴悦没有开口,而是看着许庭君,等他继续说。 “雍王在定州打了胜仗,皇上却没有任何嘉奖,可见皇上的态度。”许庭君端起茶盏,悠哉悠哉地抿了几口,再去看裴悦时,换上了他以为最诚心的笑脸,“往后再打战,雍王需要兵力,需要钱财,也需要药材。你是裴家女,肯定知道裴家与九夷有过药材来往,知道九夷药材的丰富。” 关于药材的事,裴悦是知道的。 “所以你想和我们做药材生意?”裴悦问。 “是的。”许庭君竖起一根手指,“与雍王的生意往来,我们九夷只要一成的利润。” “一成?你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裴悦不解。 许庭君解释道,“为的是赌雍王能上位,并要雍王一个承诺。等雍王登基后的在位期间,绝对不会出兵九夷,也不会干涉九夷的内政。这个条件,对雍王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毕竟从别人那里买药材,价格得翻倍。” 裴悦知道好处很多,但她还是有点不明白,“若是雍王登基,有我在,以我与贺皓的关系,必定不会干涉九夷。许庭君,你提出的条件虽好,却不足够打消我的疑虑。” 听到这话,许庭君笑了,“王妃,你当这世上的人都是如你与贺皓那般好吗?你是你,雍王是雍王,我们要的是雍王的承诺,而不是你的承诺。即使日后雍王登基,你为皇后,但你能确保,雍王永远敬你爱你吗?后宫佳丽三千,能当皇上的人,骨子里都是薄情冷性。所以我们要的,是雍王的诺言,你懂吧?” 许庭君的话,说得相当不客气。 裴悦仔细品了品,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看许庭君站了起来,目光随着许庭君移动,不知为何,她听完许庭君说的后,心中突然有些不快。 “王妃可以先和王爷商量,定了主意后,再去客栈找我。”许庭君敷衍地行了个礼,走到门口后,忽然转身,“要我说,当老子的不做人,直接反了就是。什么千古骂名,有什么好在意的。不过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沽名钓誉,为了点名,反倒是把自己过得又苦又累。王妃不妨也建议下王爷,若是需要上阵杀敌的将军,我倒是乐意帮忙杀进京都的仁政殿,帮你们把皇帝老儿的头给拧下来。” 许庭君最后的语气,好似在嘲讽什么,又好像带了怨恨,听得裴悦愣愣地。 直接反了? 谈何容易? 说这样的话,许庭君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若是李长安反了,到时候舅舅和白家,还有定南陶家,岭南夏家,他们裴家,是帮皇上,还是帮李长安? 或许她和李长安可以不在意骂名,但其他人呢? 白家世代镇守西北,就算是晋元帝在位时,也没人敢动白家分毫。天下人说起白家,谁敢说句不好? 陶家与夏家也是一样,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基业和名声,若是一着不慎,受了千古骂名,他们如何面对祖宗? 裴悦自个,对此并没有特别在意,但世人的观念就是一个“孝”字大过天。 况且李长安可以名正言顺得到的东西,何必去承一个污名? 看着许庭君走远,裴悦的思绪拉回许庭君的提议上。 这一想,便到傍晚李长安回来时。 李长安刚进院子,小禄子就说王妃在正屋等着他。 到了正屋后,李长安坐下问了句吃了没,裴悦就说起白日里许庭君来过的事。 “许庭君这个人心思颇多,一时半会,我只觉得他的提议不错,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王爷若是有意合作,可以去找他聊聊。”裴悦道。 李长安:“一旦发起战事,确实需要大量药材。能从九夷购买药材,倒是一件好事。你我信不过许庭君,可以让九夷王亲笔写信来合作,以九夷王的立场来说,我们好,他才好。” “这倒是可以。”裴悦点头道。 李长安看裴悦恹恹的,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担忧道,“悦儿可是不舒服,我瞧你没什么精神,请过大夫了吗?” “没有不舒服,就是见了许庭君,心情不太好罢了。”裴悦如实道。 “可是许庭君说了什么?”李长安问。 裴悦摇头说没有,李长安也就不好多问,他说明日再去找许庭君,便叫人来摆饭。 这一晚,裴悦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她一直牵着一个人的手,可是到了后来,突然有好些人来推开她,要和她抢人。她很愤怒,很生气,紧紧抓住边上人的手,却看不清对方的脸。 在梦里争执的时候,裴悦突然大喊了两个字,也随之醒了过来。 她坐了起来,胸口仿佛堵了一块巨石,在大口喘气。 陪夜的梅芳忙进来问怎么了,“王妃可是梦魇了?您方才喊了好大一声,奴婢去给您端茶来。” 裴悦接过梅芳端来的茶水后,饮了一半,才皱眉问,“你可听到,我喊了什么?” 她只记得梦中挣扎的情景,却忘了自己喊的话。 梅芳却是听得清楚,“您喊的王爷的名字,急切得很。” 第331章 表露心迹 “王爷?” 裴悦愣愣地念了一句,又无声地念了“长安”两个字。 长安长安,裴悦还记得,李长安说过这个名字的由来,元后希望李长安此生能无风无浪,长长久久地过完平安的一生。 只是谁也想不到,皇上能登基,李长安也就一直活在风口浪尖。 她怎么就梦到李长安了呢? 梦里她还看不到李长安的脸,但他们一直牵着手。 那温热的触感,甚至连李长安掌心薄茧的位置,她都还记得。 裴悦轻轻咬唇,一时间出神呆住。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梅芳端来温茶。 裴悦摇头说没什么,抿了一小口,看梅芳要去招呼其他人进来伺候,忙叫住梅芳,“梅芳,你觉得王爷待我如何?” “王爷待您自然是极好的。”梅芳没多想就笑着回答道,“不管是在东宫,还是来了定州,王爷性子虽然冷了一点,但对您不曾说过重话。知道您喜欢出门,但刚来定州无法出去,便让小厮日日去买吃食回来。要奴婢说啊,就算是真夫妇,也少见这么贴心的郎君。” 裴悦细细想来,还真是这样。 以前她是不曾多想,在她的观念中,朋友便是朋友,不会有越界的想法。 但昨晚她竟然梦到了李长安,甚至在梦中和别人争抢李长安,这让她有点怀疑自我。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叶竹的敲门声,说王爷已经醒了,在厅中等她用饭。 听此,裴悦忙加快洗漱。 只是从屋里出来后,再看到李长安时,多少有些别扭。 李长安却没察觉到裴悦神情的细微变化,给裴悦介绍道,“今儿买的是城南的米糕,不会太甜,却又入口软糯。还有东街的红枣粥,这家的粥熬煮时间长,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说着,李长安就给裴悦盛了一碗粥,放到裴悦面前。 裴悦纤细的手指摇着汤匙,目光落在粥碗里,“王爷,我有一个问题。” 她下意识又喊了王爷,听得李长安轻蹙眉头,刻意加重些语气,“悦儿,你说。” “就是,您为何对我那么好呢?”裴悦转头看了眼李长安,有些事,一旦多想了后,思路就往四通八达的道路跑,各种设想都做了,但裴悦就是觉得,她和李长安还不至于这般要好。 李长安见裴悦转头望来,呼吸突然一窒。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梅芳几个觉得主子好直接,福子则是紧张地捏手心。 “你本是裴家娇女,众星捧月地长大。若不是与我的婚事,如今的你应该逍遥自在,不必与我背井离乡。”李长安讪讪笑下,这话也是真的,“既然是我带累了你,对你好一点,也是应该。” 顿了下,李长安移开目光,薄薄的上唇微不可见地舔了下,只留精致的侧脸对着裴悦,“况且你我之间,是要更好一点的。” “你不用自责愧疚的。”裴悦叹气道,“这桩婚事,也不是你的本意。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也就没有谁亏欠了谁的说话。我们既然在一条船上,就该互帮互助。长安你在我这里,可以更自在一点。” 他们都有苦衷,都不能随意过自己想要的日子。裴悦表示很能理解李长安,但李长安听了却露出一抹苦涩。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修长的五指放在大腿上,坐得笔直,转头时,眉眼露出一抹无奈,“最开始是身不由己,但现在,悦儿还是这般觉得吗?” 裴悦被问住,面上突然猛地热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李长安。 但没等裴悦回答,小禄子就进来传话,说马车已经备好,李长安可以随时出门去找许庭君。 李长安从裴悦身上收回目光,虽然面上看着淡定,但心中早就十分忐忑,害怕的同时,又很期待。 只是他现在,更多的是不自信。 “我先出门去,悦儿你慢慢吃。”李长安道。 看着李长安出门后,裴悦这次也没起身去送。 等院子里看不到李长安的身影,裴悦才喃喃地问,“叶竹,你们说,王爷方才问我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叶竹与梅芳对视一眼,梅芳犹豫着不敢多言,叶竹思考片刻,如实道,“奴婢听来,王爷像是在和王妃表露心迹。” “我......我也这般觉得。”裴悦的脸,刷地就烫了。 虽然李长安只是问了那么一句,但裴悦的直觉告诉她,就是那么一回事。 可李长安又没有多说其他,而且他们不是说好了,等李长安大权在握后,就各自分开吗? 现如今这样的情况,让她怎么办? 第332章 情满溢出 李长安出了正院,心还在砰砰直跳。 他怎么就问出那样的话呢? 这不是......不是告诉裴悦,他心悦她吗? 但他又何时...... 罢了,话都说出口,现在再懊恼也没用了。 行至花园,李长安又突然停下,转身时,瞧见福子抬头,提起手后,过了片刻,又叹气放下。 “福子,我问你。”李长安清清嗓子,“你觉得,王妃对我是否有意?” 福子是他身边最机灵的,最会察言观色,府里的事,福子都能清楚。 过往二十几年,李长安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今日冲动说完,现在想来,心中越发地不自信。 福子瞧主子望着自己,便知道主子的心思,“有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王妃是个心思敞亮的人,在她那里,一就是一。就算之前没有其他心思,现在您捅破窗户纸,往后你们也是不一样了。王爷既然心仪王妃,倒不如再努努力,自会感动王妃的。只要您与王妃情投意合,往后裴家那里也好说。” 从最开始,福子就很想看两个主子假戏真做。 况且都是一等一的好人物,日子久了,他就不信没有半分情愫。 福子再次庆幸,主子今日主动进了一步,不然等姑娘家的开口,怕是要等许久。 李长安却说与裴家无关,“裴家是裴家,王妃是王妃。我对王妃的心思,从来就和裴家没有关系。” 若是他一开始就觊觎裴家的全力支持,早就对裴悦百般谋划,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他这一生,看了太多的污糟的事,到了自个身上,便想要磊落一些。 福子点头说明白,他不比主子高洁,他确实很在意裴家的能力,不过主子有主子的想法,他也不能太急切。 “奴才明白,王爷对王妃,是日久生情,一天天相处出来的情分。”福子保持浅笑,主子头一次表露心迹,他得慢慢来才是。 李长安心想,是这样吗? 日久生情?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裴悦这样光彩明艳的女子,谁能不注意到呢? 他还记得,前往冀州的路上,遇到偷跑出来的裴悦。她身穿男装,听别人辱骂他,就算因为婚事不喜欢他,却也还是会站出来帮他说话。 在那之前,还没人替他说过那样的话。 后来冀州遇险,又到岭南同生死,他差点被部落的人强上了,也是裴悦把他救出来。 他觉得自己与裴悦,就像两条互相缠绕的藤蔓,只有互相依靠,才能见到最顶处的太阳。 只是裴悦这人,心思没那么多,他不知道,今日的那句话,会不会吓到裴悦。 在很早之前,他就从怀疑,到慢慢明确自己的心思。但一直以来,他自个就如同随风飘荡的藤蔓,并不敢多言这些,毕竟跟着他,只会带累别人。 只是长久以来的克制,都会有情满溢出的时刻。 来了定州的这些日子,没有其他人干扰,他们又日日相伴,那份情愫才会快速生长吧。 李长安深吸一口气,目光闪烁,不自信地道,“可世间姻缘皆有命数,要是王妃就是不喜欢我,那该怎么办?” “所谓人定胜天。”福子鼓舞道,“只要王妃不讨厌您,您就有希望。凡事都要先努力嘛,若是努力争取后,王妃对您还是没有意思,那就再说。王爷,您也是天子骄子,是山间明月般的人物,不必妄自菲薄。” 在福子眼中,主子便是最好的,配得上王妃。 李长安薄唇微抿,刚叹气,就听到远处传来跑步声,抬头望去,瞧见是听书,眼中不由划过一抹失落。 他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往外走。 出了王府后,为了低调一点,让人去把许庭君请到一处僻静的院子。 等许庭君进来,李长安先打量了对方一眼,再道,“你与王妃说的,我都知晓了。” “所以呢,王爷是何想法?”许庭君大咧咧地坐下,并没有过多行礼问安。 “我同意你的提议,但是要有九夷王的文书。”李长安干脆地道。 许庭君说好,“王爷爽快,我也没意见。” 事情说完了,李长安也就不留许庭君,“趁着还没入冬,你快点回去吧。现在派人去准备,明年开春正好能把药材送到定州。还有,我劝你还是别留在京都,当年许家的事,还是有许多人知道。你又戏弄了苏承允,你当苏贵妃是个吃素的?” “苏贵妃如何,我是不清楚。”许庭君两根手指捏着茶盏,突然笑了下,“不过苏承允的事,王爷就别替我担忧了。我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就算出现在京都,也没人知道我是谁。但我瞧着,你家老子啊,是打算另起炉灶,重新培养其他儿子了。” 对晋朝的皇帝,许庭君并没有多大的敬意,甚至恨不得皇帝快点驾崩,说话也就没太注重语气。 “行了,王爷好生准备吧。”许庭君站了起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如果最后不是你登基,那我可得多费点心思了。” 李长安也站了起来,“许庭君,你这般费心费力帮九夷,可见你也是个重情的人。九夷王器重你,他也......” “王爷就别对我说教了,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日后的药材不会少,你只管去争皇位就好,不管我与姑父,还是我与贺皓,那都是你不要插手的事。”许庭君放下脸来,说完就大步离开。 听书愤愤道,“这个许庭君好生奇怪,王爷明明是好意多说两句,他却一点面子也不给。” 李长安没有接话,等许庭君走后没多久,他才去了府衙。 忙碌了一整日,听书来提醒了两次,李长安才磨磨蹭蹭从府衙离开。 回到王府时,李长安不由心跳加快,好奇裴悦待会什么态度,又很是不安。 在他犹豫要不要直接回屋时,叶竹提着一盏灯笼,正好从远处经过,他忙叫住叶竹,让她过来回两句话。 第333章 我心仪你 “咳咳。” 李长安清了清嗓子,“今日里,王妃还好吗?” 叶竹和福子一样,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今早王爷和王妃说的那句话,她可是记忆深刻。 “回王爷,王妃今日还不错,只是没出门。”叶竹道。 从李长安在定州掌权后,裴悦就去城南寻了一处屋落,招了一群小姑娘和妇女去做事。 前些日子,张东来攻打定州,死了不少的人。男人死了,他们的家人日后的生活就是一个问题。 军中给的那点抚恤银,也就够普通人家吃个一两年。但一两年过后,家里若是艰难一点的,便要卖儿卖女,或者卖妇女。 裴悦知道这世道艰难,想要活着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定州的军需用量大,往年国库会拨下银子,但是今年给的银钱却是一拖再拖。 裴悦想着,倒不如要最基本的棉花和铁块,妇女可以织布制衣,男人就去打铁冶炼兵器。有了这些活计,定州的百姓就多一条生路,不至于家破人亡,也能帮李长安剩下一笔钱。 而冶炼这些需要技术的,就从裴家调人来,裴悦已经写了书信给父亲。织布制衣她身边的几个丫鬟都会,城里也有不少妇人会,当即就可以做起来。 故而裴悦这些日子都带着人去城南,从赁屋到修缮,裴悦都亲力亲为地在现场。 今儿个却没有出门去,李长安只能深吸一口气,让叶竹继续巡逻,他带着人去了正院。 等李长安到的时候,梅芳说王妃已经用过饭了,并给李长安留了菜。 一听这话,李长安就知道裴悦是要避开他。 “王爷,今日事今日毕。”福子在边上小声提醒了一句。主子是男人,自然要多主动一些,总不能一直避开,不然如何有进展。 李长安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到裴悦屋外,敲了敲门。 屋里的裴悦听到李长安的声音,瞬间清醒坐直,招手叫来竹芳,压着嗓子道,“你去说我已经歇了,让他先回去休息吧。” 竹芳刚开了门,却见王爷一只脚迈了进来,不等她开口,就先进了屋子。 “王爷,王妃已经......”竹芳说得太慢,李长安已经看到裴悦从帘布后探出来的眼睛。 “竹芳,你们都先下去。”李长安道。 竹芳看向主子,见主子在纠结,却已经被福子拉住,“竹芳姑娘,主子们有私房话说,咱们到屋外候着。听说今儿个,南边来了茶,咱们先去饮一盏。” 福子带着竹芳离开后,顺带帮忙关了门。 屋里只剩下李长安和裴悦,四目相对,裴悦先移开目光。 不知为何,裴悦反倒是有点心虚,她觉得李长安现在的目光和以往大有不同,好似更加炽热一些,让人不敢多瞧。 长到这么大,裴悦拒绝过许多男子的求亲,不过面对李长安,她是思来想去一整日,都想不出个让她能做决断的理由。 李长安就这么站着不动,光影打在他俊俏的脸庞上,一只手负背握拳,另一只手藏在袖中,都已紧张到出汗。 “悦儿。”李长安墨色的长眉微微蹙了点,白皙光洁的脸庞在烛光下,给冷峻的五官添了三分柔情。 一声悦儿,喊得百转千回,尾音又沉沉落下,重重地砸在裴悦的心坎上。 “你......你要说何事?”裴悦打小就比一般贵女要见识多一点,但事关情情爱爱上,她就是一张白纸。过往也没遇到过喜欢的,只管拒绝就好。 “我要说的,是我心仪你的事。”刚说完,李长安的面颊就浮上一抹红晕。但他既然开了个头,就要把事情说个清楚。 裴悦放在案几上的胳膊,走神后,不小心往下滑落,身子踉跄了一下。再抬头时,就看到李长安伸出来的两只手。 她咬着唇瓣,低声问,“干嘛突然说这个?” “这话,其实一早就在我心中演练过,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时机。”李长安看裴悦坐直后,收回手道,“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要你立马回复我,只是想与你表明心意。” “世间缘法很是奇妙,起初赐婚的时候,我也觉得这门婚事不妥当。不过后来种种,我又曾自私地庆幸过,父皇这辈子对我做得最好的事,就是让我认识你。” 一旦话开了个口子,李长安也就没那么紧张了,他举起桌上的茶壶,一饮而尽后,再继续道,“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去找安将军路上,一个茶摊上,你曾帮我说过话?” 裴悦说记得,那会她虽然没见过李长安,却因为婚事很不喜欢李长安。但听到有人乱编排李长安,她又忍不住多说几句。只是没想到,李长安那会听到了。 “当时我就想着,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帮我说话。”李长安抿唇笑了下,两道浓眉泛起浅浅的涟漪,“后来诸多事,只让我觉得你很好。你与贺皓,与裴霖,与你爹娘,都是让我最羡慕的。我开始忍不住关注你,希望你的眼中也能有我。” 说到这里,李长安薄唇牵起一抹苦涩,“但世事无常,废后设局陷害,刚到定州又遇到张东来出兵。这些事没解决前,我与你说太多,也是平添负担。” “如今你我都在定州,我要与你说的,只是我心仪你。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好。往后岁月悠长,若是你哪日愿意与我携手同行,我李长安此生必定不负你。”他的语气非常坚定,听得裴悦几次张嘴,却都无声咽下。 “只是眼下,你莫要避着我,好吗?”李长安的眼尾微微垂下,如一个被丢弃的小孩,在恳求些许温暖,“如今,关心我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第334章 一切从心 李长安知道,裴悦对他不曾有过其他想法。 但福子说得对,如果他不去戳破那层窗户纸,指不定裴悦永远都不知道。 他的喜欢,以前藏在心里,现在说了出来,但他也喜欢得坦荡荡,并无其他原因,只是单纯觉得裴悦这个人好。 以前是不敢说,也觉得没必要说,没得带累人家。但人间真的太苦了,他也有自私的时刻,想要多贪那一味甜。 他望着裴悦,静静地等待裴悦的回复。 裴悦一看李长安像小狗狗一样的眼神,就说不出一个不字。 “我......我不知道。”裴悦确实没想过要和李长安假戏真做,看李长安的眼里划过一抹失落,又赶忙道,“但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对我的......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但我现在真的,说不出清楚心中的感觉。你能明白么,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明白,我都明白。”李长安连连点头,“我也不用你急着回复,来日方长,你我还有许多时间。只要你不避着我,就好。” 裴悦嗯了一声,把视线移向窗外。 而这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其实她还没用饭,只是方才不想和李长安碰面,故意让梅芳那么说的。 现在被李长安听到自己肚子叫,多少有些尴尬,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起身,“既然如此,那我陪你吃一点吧。方才只吃了两口,饿得太快。” 李长安赶忙说好,跟在裴悦身边,主动打帘,开门后,还不忘提醒:“小心门槛。” 长廊里的丫鬟,瞧见两位主子笑盈盈地出来,心里都在想主子间说了什么。 福子这才放了竹芳,笑着迎过来,“方才奴才叫了又添了两道菜,今日厨房还得了两壶好酒,王爷和王妃要不要尝一下?” 李长安正有饮酒的想法,但开口前,还是先看向裴悦,等裴悦回复。 裴悦现在的思绪还很乱,不想喝酒再乱了思绪,但她刚转头,就看到李长安亮晶晶的眼睛,只好让福子去拿一壶来给李长安喝。 二人坐下后,比起以往的矜持克制,李长安帮忙盛饭后,又帮着夹菜,十分地热情,“今儿的笋干不错,你尝尝,应当很好吃?” 裴悦拿着筷子,看着碗里满出来的菜,突然后悔不该出来一起用饭。 她的余光扫了眼屋里伺候的人,梅芳几个都低着头,只有福子一人笑容甜蜜,也不知道福子在想什么。 “哎呀,你别管我,你先自己吃嘛,我又不是客人。”裴悦刚说完,就看到李长安抿下唇,不得不说李长安的这张脸长得真好,她又该死地心软了,语气温柔几分,“我自己来嘛,你一下午啥也没吃。” “嗯呐,都听你的。”李长安听到最后一句才笑了。 这顿饭,李长安比往日多吃了一碗饭,还是细嚼慢咽,慢慢来那种。 等吃饱后,李长安又提议要不要去消消食,但被裴悦拒绝了。 裴悦回到自个屋子后,把叶竹几个都叫到屋里,她不好意思转述李长安所有的话,只说李长安心仪她,“怎么办呀,你们平日都跟着我,所谓旁观者清,你们都说说自个的想法,给我听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叶竹先开口,“王妃对王爷,真的一点心动都没有吗?” “以前我就想着,与他会是不错的合作伙伴,不曾想过其他。”裴悦道。 梅芳追问,“往日没有,今日也没吗?王爷与您说心里话时,您当时的想法是什么?” 裴悦想了想,“就觉得脸上好烫,脑袋空空的。” 屋里陷入沉默。 过了会,竹芳开口分析,“其实您与王爷,若是真能在一块,也是蛮好的。王爷对您上心,王府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况且您和王爷都是天子骄子,站在一块时,大家都觉得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主子的年岁不小了,若是日后真和离,怕是要给人当后娘。而且王爷登基了,主子就是皇后。过往受的那些委屈,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主子。竹芳心中是这样想,但这个话她知道主子不会听,便只是说般配。 秋和难得开口,“既然现在没有主意,也不用急着下决定。您出嫁时,夫人与您说过,一切从心就好。” 听到秋和的话,裴悦觉得很有道理,是她过于慌张了。 想明白这点后,裴悦心里便轻松许多。 之后的日子,裴悦就没躲着李长安,两人相处也是大大方方。 这样过了一段日子,直到十二月上旬,大雪把院子里的石阶都给藏住了,裴悦不能再去城南。 新年将至,裴悦早起后,就带着人拟年货单子。 隔着朦胧的窗纸,裴悦看到院子里的雪被清扫干净,正打算出去透透气时,叶竹带进来两个人。 裴悦一瞧,就认出是裴家的两个管事。 叶竹在一旁道,“夫人和老爷给您送年货来了,裴行两个,还带来您的家书。” 离家小半年,虽然一直有书信往来,但还是头一回看到裴家人来,裴悦鼻头微酸,忙让人给裴行两个上茶。 第335章 听书好奇 屋子里烧了地炉,裴悦连手炉都不用。 她听着裴行说爹娘送来的东西,大的有毛皮虎骨,小的有针线这种小玩意。生活里需要的东西,能想到的,都给她送来了。 裴行端坐着,“夫人说,您今年要在定州,这里离京都太远,又没有个亲眷。她心中记挂着您,便都给您准备了。还有公子也是,托人采买了好些小玩意,大家都很想念您。” 有家人思念,裴悦心头暖暖的,瞧见李长安打帘进来,正欲起身,李长安先开口说不必行礼。 “得知京都来人,我正好府里没大事,便想着过来看看。”李长安和裴悦一起坐到炕上,熟稔地给裴悦倒茶,再转头去看裴行,“这些日子,家中可好?” “谢王爷关心,一切都好。”裴行说话时,目光快速扫了一眼两位主子,瞧着主子们亲昵的态度,心想待会得私下找叶竹问问,这会面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继续道,“老爷辞官后,就带着公子住到了秋名山庄去。夫人则是在书院和山庄间行走,他们大多时候都不在京都,是非也就难惹到身上。” 这些事,裴霖都曾写信给裴悦说过。 父亲辛劳半生,早已看清宦海沉浮,母亲也不注重名利。以前父亲为官时,忙得就像陀螺,就算有心,但抽出来陪家人的时间也少。 现在不用被朝堂的是非牵挂,父亲也可以更好地教养裴霖,和陪伴母亲。 而裴家行事,也越发低调。 现在的养精蓄锐,都是为了等裴霖长大后再露光芒。 “家中无事便是好的。”裴悦安心道。 裴行点头说是,又说了几句话,再跟着叶竹出去安顿。 到了客房,裴行才把叶竹叫住,问:“我今日瞧着,王妃和王爷关系不错,可是有什么家中不知道的吗?” 叶竹有些为难,这个事她有点羞于开口,但想到老爷和夫人都是过来人,还是和裴行说了实话。 “王妃现在自个还迷糊着呢,我瞧着,心里是有点想法的。就是王妃打小就向往自在日子,要她跟着王爷在朝堂上过一生,这不是她的本意,故而才会不愿去面对。”叶竹叹气道,“说来,王爷对王妃倒是不错。若是王妃能有个依靠也好,但是王妃又不是那寻常贵女,想法也就不太一样。咱们做下人的,也就希望主子好。这事你回去和老爷说个明白,要是王妃真有想法,也没人阻拦得住。” 跟在主子身边许久,叶竹早就摸透主子的性格。 裴行听得也叹气,“也是,王爷生得那般好,谁能不心动啊。” 二人正在叹气间,突然有人敲门。 叶竹瞬间警醒,听到是听书,又放下戒备,过去开了门。 听书捧着床褥,看到是叶竹开门,表情意外,“咦,叶竹你怎么在这?” “我带裴行来安顿。”她看向听书手中的被褥,“这是王妃让你送来的吗?” 听书摇头,“不是,是王爷怕裴行不耐寒,特意让我带来的。” 进屋后,听书把被褥放下,认认真真地瞧了裴行几眼。 裴行被打量得不敢吭声,直到听书走了,才问叶竹方才听书什么意思。 “应该没什么意思,听书是个心思简单的,他可能就是好奇。”叶竹道。 事实上,听书确实是好奇。 他还特意等在附近的拐角处,等叶竹过来后,就叫住叶竹,直愣愣地问,“叶竹,那个裴行,是你的心上人吗?” 叶竹听得瞪大眼睛,不解地反问,“你为何这么问?” “大白天的,你们关着门,难道不奇怪?”听书道。 叶竹无语,但看到听书一脸认真,啧了一声,“我与裴行什么事都没,你莫要想太多。我们就是说两句话。” “说什么了?”听书见叶竹就要走,心中痒痒的想知道,也就追了上去。 叶竹心想,听书如果不是王爷身边的小厮,她这会就打过去了。 她与裴行说的,自然是裴家的事,哪能和听书说? 叶竹白了一眼听书,警告道,“不管你的事,不要多问。我先去给主子回话,你别跟着我。” “诶......我就好奇一下嘛。”听书看叶竹扬长而去,愤愤撇嘴,转身去找了福子。 福子听了后,倒是不好奇叶竹和裴行说了什么,反倒是问听书,“你干嘛那么在意叶竹的事?听书,难不成你看上叶竹了?” “瞎......瞎说!”听书瞬间瞪眼,“我怎么可能看上叶竹?我就是好奇,好奇你知道吗?所以才随口一问。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可是要一辈子追随王爷的,绝对不会被儿女情长牵绊!” 说完,他甚至举手发誓,说此生都没娶妻的想法。 福子听了哼哼笑道,“那你最好记得今日的话。你让让,我要去找王爷了。” 听书伸手拦住福子,“你还没说,叶竹为啥要和裴行关门说话呢?” “这个嘛......”福子故意拖长尾音,“我也不知道,你快让开,别耽误我干活。” 真是笨死了哦。 第336章 年关将至 福子去到正院,听梅芳说两位主子还在说话,就没进里间去,而是站在厅里等候吩咐。 里间的裴悦刚看完几封家书,眼眶微湿,特别是裴霖那小孩,写起家书来也是一本正经,却又偏偏让人为之落泪。 李长安递来一方面巾,“等年后,天暖和一些,你就启程往京都去。正好能赶上贺皓成亲,贺皓的大事,你不是说过,会尽力回去?” “你还记得我的话啊?”裴悦意外道。 “自然是记得的。”李长安帮裴悦考虑道,“明日让一部分人先回京都,把裴行留下,他是裴府家生子,到时候让他护送你回去,我也能放心一些。” 裴悦觉得此法可行,她确实想家了。 擦了眼角的那些眼泪,裴悦开始说正事,“父亲说,你要的物资,会尽量快点送来。不过大雪天的,出行比较麻烦,可能没有那么快。他还说,张东来因为定州一战,加上李长俭的背叛,张东来的身体每况愈下。越是身体不好,张东来就会越着急。这个时候,比起攻打定州,张东来肯定更想夺回中平城。” 李长安点头说是,“李长俭心狠手辣,杀光了张东来留在中平城的张家亲眷。好几个家族加起来,有上千条人命,这可是血海深仇。岳父的想法应该与我一样,都是先发展定州,再坐山观虎斗,是吧?” “父亲是这个意思。”裴悦道,“父亲还说,张东来之所以会选择退到虞山关,很可能是想和漠北借兵。若是能有漠北的支持,李长俭很可能会输。不过父亲建议你,想法子让他们两败俱伤后,再让李长俭赢。” 裴阙人没在朝堂,但他的消息还是一样灵通。 如今太子之位空悬,皇上还有好几个儿子,虽说那些皇子的年纪都不大,但皇上的身体不太好,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皇上会倒下。 皇子们还没太大的本事,但那些后妃和朝臣会有野心。 眼下李长俭是叛贼逆党,比起最开始造反的张东来,朝中那些人更想除掉李长俭。 但李长俭死了,不管张东来还活没活着,李长安就成了众矢之的。 毕竟李长安曾经是太子,还是嫡长子,谁又能保证,李长安不会再起来? 裴阙的意思是,李长安如今能掌控的只有定州,而定州的兵力所剩不多。在实力没有变强之前,就先留李长俭一条命。 若是日后有人再想谋害李长安,但李长安自个有绝对强的兵力,也还有机会重回京都。 李长安明白了裴阙的意思,他眉头紧皱,“据北部的探子来报,李长俭正在拉拢附近几座城池的守将。如果他能成功,还能和张东来打一下。但失败了,怕是我再有本事,也不能让他活着。” “到时候可以视情况而定。”裴悦道,“若是李长俭败了,你可以立即出兵中平城,以迅雷之速拿下定州。到时候你平定北部是大功一件,就算有心人如何算计,短时间内也无法拿下你。只是说,这么一来就匆忙一些,将士们也会比较疲惫。” 攻城后,还要守城和清扫余孽。这些事做起来,并不比攻城简单。 “哎。”李长安长叹一声,“近来定州征兵并不好,我本欲从周边征兵,却一直没什么人来。若是手中无兵,其余什么都是空话。” 裴悦却不着急,“你再等等。今年的雪大,北部本就缺粮,张东来的粮草又被你烧了,现在正是缺粮的时候。” 冬日里缺粮,便会饿死不少人。 人要活不了,就会开始往南走。 定州最多的就是粮仓,一旦那些流民要往南走,不想翻山越岭,就得经过定州。 到时候这些人,就是定州新的人口。 裴悦一说,李长安就明白了,两人越发有默契。。 “嗯啊,那就等着了。”李长安抿唇浅笑,叫来福子,让福子去安排裴行等人的衣食住行。 而裴行对于留在定州也没意见,明年能护送王妃回京都,他开心还来不及。 在送走其他人之后,年关将至,裴悦和李长安也将迎来,他们在定州的第一个除夕。 裴悦一早就带人布置了起来,爹娘送来几车的年货,她自个用不了那么多,还分赏给下人们。 虽是背井离乡,但今年对于大家伙来说,也还颇有盼头。 第337章 贬妻为妾 比起定州较为平稳的发展,中平城中的气氛,就很压抑了。 一开始,李长俭为了夺权,解决完张家亲眷,但城中还是会有许多不服气的声音,他便杀鸡儆猴,用武力强行镇压。 虽说李长俭也有怀柔手段,但你再多的手段,在大雪封山后,外边的粮商进不来,城里的屯粮也有限。 而李长俭又封城,轻易不让外出,怕被张东来的人混入城中。 以至于城中粮价高涨,好多普通百姓,每日都只能吃一顿。 大冬天的,本就酷寒难耐,加上人又吃不饱,就有一些人想要出城去寻些食物。 但带头闹事的几个,都被李长俭吊在城墙上,经过的百姓都不敢多看。 府衙的书房里,李长俭正皱眉看着探子传来的信件。 蒋元亮从屋外进来,搓着被冻红的手,一边道,“城墙上吊了几个人,剩下的也就老实了。长俭,咱们也不能一直关着城门不让进出,附近那几座城池的守将,到底同不同意归顺我们?” 如果周边城也能归顺,李长俭的压力就会小很多,但现在只有两人同意,其他的都在观望。 “他们应该,都是在等开春。张东来现在恨不得吃了我,等开春后,必定会带兵到中平城。”李长俭哼了一声,他望着窗外的大雪,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地面都给覆盖了,“等这场雪化了,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听说张东来的身体不太好,咱们不是派了细作去虞山关么,就看看张东来能不能撑过这个冬日!” 大雪封山,不说城外是何景象,就中平城里,也是白茫茫一片。 李长俭心中有数,虽然张东来的兵力更多,但相对应的,养活这么多人就要更多的粮草。 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张东来,而是定州的李长安。 他们三方势力,若是有两方打起来,得利的就是剩余那一方。 他已经听说,定州很快就恢复安定,李长安有裴家这个后盾,实在是不公平! 想到自己的王妃,李长俭眉心轻蹙,当时从京都逃亡,他只顾得上正室王妃,其余的都来不及带。 只是蒋依依是个软弱性格,即使蒋家覆灭,母后陨命,蒋依依现在更多的,还是在佛堂里念经,一点用处都没有。 李长俭不由想到锦州太守送来的信件,提议两方联姻,不过锦州太守要女儿当正妻。 现如今,李长俭在中平城的名声已经不太好,若是在蒋依依无过错的情况下,他再贬妻为妾,百姓们更会说他私德败坏,更不得人心。 但锦州是中平城附近最大的城,兵力雄厚,如果能得到锦州的支持,李长俭就不用怕张东来带兵攻来时,李长安会带兵偷袭。 转头去看蒋元亮,李长俭不由眯起双眸。 蒋家全族皆亡,如今只剩下蒋元亮一个。虽说蒋元亮身上背负了血海深仇,还有父母的孝期,但蒋元亮刚到中平城,就在热孝里给自个取了一妻二妾,说是为了蒋家的香火,都是身不由己。 “表哥。”李长俭不动声色地抬下眉头,从抽屉中,找出锦州太守送来的信件,“你看看这个。” 蒋元亮只当是寻常信件,并没有太在意,直到看完后,当即摔了手中的信封,暴跳如雷,“他杨承熹什么意思?要他的女儿当正妻,那我妹妹怎么办?我妹妹可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又从无过错,如何能贬妻为妾?” 越说,蒋元亮越气愤。 “过分,真的是太过分了!”蒋元亮发泄似地说了一通,停下后,才发现李长俭一直看着自己,却没有发表意见。 他迟疑地道,“王爷,您该不会是同意了吧?” 李长俭摇头说还没有,反问,“表哥,你知道杨承熹手下有多少兵力吗?” “知道,据说锦州守备约有三万。”蒋元亮道。 “三万兵马,在这会的情况下,可以让锦州固若金汤。”李长俭道,“你也知道,等开春后,我们会面对什么。但如今中平城的兵力,只有一万,这还是我们后面强行征兵,才有的一万。这一万士兵,远不如杨承熹的精兵强悍。” 听到这话,蒋元亮就知道李长俭的意思了,面露为难,“可是王爷,依依是你原配,她虽然柔弱一点,但一心一意对你。蒋家已经全族覆灭,你要是负了依依,姑母也会难过的。” 现实问题摆在眼前,蒋元亮也知道自己的妹妹帮不了李长俭什么。但如果妹妹被废,不仅往后余生孤苦无依,他也会跟着丢脸。 而且一旦李长俭有了杨承熹这个岳父,如何会看重他? 搬出已故的姑母,蒋元亮就是希望李长俭不要答应。 李长俭轻声叹气,“表哥,你说如果我们都死在中平城,你家中的妻妾,还有我们的宏图大志都没了。到时候去阴曹地府里,见到了母后,她会不会怪我们呢?” 说到这里,李长俭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之前的那点犹豫,现在也没了,他需要的是能帮助他的夫人,而不是一个每天只会吃斋念佛,毫无用处的夫人。 蒋元亮对上李长俭的眼神,就算他再迟钝,也明白李长俭的意思。如果他再多话,怕是要惹人嫌了。 “既然如此,还请王爷日后不要让人为难依依,她这辈子够苦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只想她能平安。”蒋元亮咬牙无奈道。 “这是必然,依依是我发妻,我绝不容许别人欺负她。”李长俭笑了,“既然表哥同意了,就请表哥去劝劝依依,让她自个提出来吧。” “这……”蒋元亮听到李长俭还要妹妹来提,这不是拿刀子剜妹妹的心? 在这一刻,蒋元亮才意识到,李长俭已经和他走远了。 来中平城那么久,他还处处觉得,日后李长俭得脸了,他必然是最被信赖的那一个。 可现在,他却觉得脊背发凉,却又不得不听话办事。 “好。”蒋元亮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李长俭重新捡起地上的信封,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第338章 立誓保证 离过年没几日了,杨承熹和李长俭联姻心切,冒着大雪天就下聘,定亲,只为在年后能立马成亲。 等李长安收到消息时,只是愣了下。 裴悦却比较惊讶,她听完李长安的话后,讶异道,“蒋元亮竟然肯?” 他们都认识蒋依依,知道蒋依依是个没有主见的人,李长俭要她干嘛,她也只会哭。 但蒋元亮不一样,他虽然不是特别有脑子,但好歹是蒋家嫡子,这样的羞辱,他却忍住了,裴悦这才不解。 “蒋元亮肯定不愿意,但眼下的时局,哪能容许蒋元亮不同意?”李长安倒是很明白蒋元亮的处境,“你想想,蒋元亮如今手上无兵也无钱,他自己都要仰人鼻息地过日子。既然他对李长俭的用处不大,那就由不得李长俭放弃他了。” “也对,李长俭能够灭了张家,趁机夺取中平城,就能看出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裴悦想到锦州要和中平城联合,对于明年开春,又更期待了一点。 现在,他们只要坐山观虎斗,不需要多插手张东来和李长俭的事。 想到这里,裴悦却又叹气,“这么说起来,蒋依依倒是可怜。听家族的话嫁给李长俭,婚后所有人都只想她快点生儿子。现在家族覆灭,没了利用价值,立马就被抛开。我猜啊,李长俭肯定会逼着蒋依依主动提这个事,这样才能凸显李长俭的大义。男人啊,果真没几个好东西。” 李长安点头说是,又马上摇头。瞧着裴悦光洁的脸庞,清了清嗓子,突然保证道,“但如果是我,那我肯定不愿意的!你放心,我既娶了你,就绝对不会负你,更干不出贬妻为妾的缺德事。” 裴悦被李长安突如其来的话惊到,她侧身移了点,小小声地道,“我又没说到你,干嘛说这话?” “我就怕你多心。”李长安直直地看着裴悦,虽然现在与他无关,但他还是一副害怕模样。 裴悦最见不得李长安这样的眼神,每次对上李长安的小可怜样,她感觉自己就心软了。 “不会的,我……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裴悦低头整理裙摆,试图缓解这会的尴尬,“不过啊,如果,我是说如果,若是日后我的夫君这般对我,我一定会亲手了解了他,让他此生无法再人道!” 说着,裴悦握紧拳头捏了一下。 李长安忙说不会,“绝对不会,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又没说你。”裴悦嘀咕了一声,起身走到木窗边上,转移话题道,“今日是小年,往年在家中时,我与裴霖他们,都会一块在园子里烤肉吃。用主席围住长亭,不会太冷,也能让烟味散出去。长安,今日我们也一块去好不好?” 她唤他长安时,李长安的心就不受控制地砰砰跳。 他觉得,只要一声长安,他就什么都能答应她。 “好啊,叫上叶竹他们一块,人多热闹。”他知道裴悦喜欢热闹。 王府里什么都有,吩咐下去后,凉亭那很快就准备好了。 小年也是个特殊的日子,阖家欢聚,众人坐下后,说的都是一年的开心事。 王府里的氛围不错,裴家那,裴阙父子三人刚见完从定州回来的人。 等人走后,裴霖当即皱眉,怒声道,“我就知道这个雍王不是个好的,咱们帮他许多,竟然打起了我姐姐的主意。跟着他有什么好,吃苦受罪,除了那张脸长得好,半点好处都没有!父亲母亲,等过完年,就让我去定州,把我姐姐接回来!” 裴夫人抬眉叹气,让裴霖稍安勿躁。 裴阙面色不愉,若有所思,“雍王啊雍王,真是冤家。” 第339章 儿行千里 裴夫人先是叹气,再无奈道,“我瞧着,悦儿最终还是会愿意的。” 自己的女儿,她自个清楚。如果女儿反感雍王说这话,必定早就收拾行囊,从定州回来了。更不会留在定州,还继续帮雍王。 裴霖却不赞同,“不可能,我姐姐最不爱宫廷里的日子,她绝对不会喜欢雍王妃的。男人皮相好有什么用,得一身本事才行。” 裴阙看了儿子一眼,悠悠反驳,“皮相好也是一种本事,若不是你父亲我的容貌俊郎,你母亲如何看得上我?” 他刚说完,就被夫人瞪了一眼。 “别听你父亲胡说,你还是别多心了。如果你姐姐愿意,就是我们全家去劝也没用。但她不喜欢,雍王也奈何不了她。”裴夫人道,“霖儿啊,你年纪还小,别整日苦大仇深的。你父亲与我都不是那种刻板的人,全家怎就你一个人这般小老头模样呢?” 裴夫人说得很无奈,她就生了一儿一女,虽说儿子日后要继承家主的位置,身上的担子会重一点。但裴家如今又不急着要儿子出来顶起门楣,却偏偏像极了她的那位公公。 想到已故的公公,裴夫人敬重的同时,又有些怕对方。 裴霖却是努努嘴,“孩儿也是一心一意为了裴家着想,姐姐自小就无忧无虑,孩儿若是还不多为你们着想一点,往后你们还能依靠谁?” 他有自己的道理,只想快快长大,年少老成也没什么不好。 裴夫人收回目光,见劝不动,干脆不多言了,“你回去吧。你姐姐的事,不需要你多操心,前几日你表哥给你送了两条猎犬,你去看看它们。” “清早起来,就去看过了。”裴霖拱手行礼,“既然父亲母亲有私房话要说,那孩儿就先回屋了。” “你回屋做什么?”裴夫人问。 “读书。”裴霖一本正经地说完,就退了出去。 而裴夫人听到读书两个字,头更疼了。 别人家是期盼孩子能勤勤恳恳,多多用功。 但在她这里,什么事都比不上孩子们高兴重要。可儿子的性格,她是真想不通,明明儿子出生时,公公已经过世,为何会这般相像? 裴阙在一旁打量着夫人的脸色,陪着笑脸去倒茶,“夫人不必焦虑,别人孩子的兴趣是玩,我们霖儿的兴趣是读书。你就想着,他读书了就能快乐,是不是就好多了?” “是是是,就你会说。”裴夫人接过茶盏,美眸瞥了裴阙一眼,却又放下茶盏,“我问你,要是悦儿和雍王假戏真做了,你该如何?” “那能如何?”裴阙跟着长叹道,“姑娘家长大了,就算我们再不愿,也拦不住她嫁人。如果她真要跟雍王,那这天下,一定得是雍王的。而且,雍王只能有悦儿一个人。” 这话别人不敢说,但裴阙不一样。 他的女儿嫁给雍王,是委屈了他们裴家。 如果雍王往后登基还负了悦儿,就算要他背负千古骂名,他也要把李家的江山搅和得天翻地覆。 这一次,裴夫人没说裴阙冲动。 悦儿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心尖上的人,谁也不能欺负了去。 话说到这里,也就不用多说了。他们远在京都,看不到定州的景象。 说完裴悦,便说起了贺皓。 裴夫人皱眉道,“前些日子我们避世离开京都,贺皓在京都里,得了不少白眼。他马上就要成亲,我想着,他的亲事虽然有大内的人去操办,不过这会他们不会尽心,所以过完年,我就去贺皓那里看着。” 当年许文娟临终托孤,她与许文娟的那份情意,就犹如贺皓与悦儿,现在自然要为贺皓撑腰。 裴阙没有意见,前些日子苏家长孙出了点事,京兆尹虽然没查到证据,但却有着眉目。他去找了贺皓一趟,得知真是贺皓的人做的,便派人一直盯着苏家。 “等贺皓成亲后,我会想法子,让他回九夷去。如今你我都远离京都是非,难免有护不住他的时候。但回了九夷,有他父王在,总不会吃苦。”裴阙已经帮贺皓想好了退路。 不过一般情况下,九夷质子只有要继位时,才能回九夷。 但这事也不难,裴阙都想好了,到时候让九夷王假死就好。 安排完贺皓的事,裴阙夫妇又想起了远在定州的女儿。 “哎,也不知道悦儿在定州,是不是茶不思,饭不想说?”裴阙幽幽地叹一句,若不是皇上的人一直盯着他,他倒是愿意一块去定州。 与此同时,裴悦吃到揉肚子,面对李长安递过来的烤肉,忙摆手道,“不行了,真的吃不下了,你们多吃一点,我可太撑了。” 第340章 新的一年 风卷残云,凉亭外的雪花初停。 裴悦倚在栏杆上,手指夹着竹席往外看,看到红霞慢慢从云后探出,自个的身上也不由暖和一些。 待她回头时,就看到李长安拿了个手炉过来,放在她的手中。 “雪停了,城中的百姓也能松口气了。”李长安叹道。 裴悦:“是啊,不然再下大雪,出城的路都要被覆盖了,来年正月里也走不了亲戚。” 她裹着火红狐裘披风,慵懒地坐在长椅上,眉眼弯弯,红红的鼻尖衬得肤光胜雪,自个儿没太在意自己的容貌,但低吟浅笑间,就让李长安如痴如醉。 以前是不敢这么直接地看,怕被裴悦发现自己的目光。 如今心意明确,也就不用遮掩心思,大可直接地感叹,“悦儿,你今日好美。” 突如其来的夸赞,不仅让裴悦吃惊,更是让原本打闹中的丫鬟们停了下来。 众人虽没转头看来,但裴悦知道大家心里一定在偷笑。 她羞涩地起身往外走,李长安忙拿了手炉跟上。 尽管雪停了,但外边的风迎面吹来,也是如刀子一般割在脸上。 裴悦缩了缩脑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中莫名的有种安心的感觉。 小年也就这么过去了,转眼间到了除夕。 府里就裴悦和李长安两个主子,但裴悦招呼着准备了满满两桌的菜肴,等祭拜过祖先后,就让叶竹他们坐到另一桌去吃。 大家伙都在一个屋里,虽然不同桌,却也热热闹闹,倒是冲散了众人的思乡之情。 定州的春天来得迟,不像京都那么快,得一月过了,二月中旬左右才会开春。 正月里的日子,因为城中积雪还没化,裴悦出门便少了。 直到一月底,听说杨承熹去中平城送嫁,裴悦才意识到,这个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杨承熹的女儿嫁给李长俭,联姻后,锦州的势力也就归属李长俭。连带着的,还有之前在观望中的几座城池,也归顺李长俭。 一场亲事,换来五座城池,还有精兵强将,这场亲事,李长俭算是挣到了。 对此不满的,也就只有蒋元亮兄妹。 本来李长俭的意思,是想要蒋依依自请为妾,但蒋依依听完哥哥说的后,哭了一天一夜,便去找李长俭和离。 她倒不是胆子大了,敢骂李长俭忘恩负义,只是心如死灰,并不想要那个妾的名分。 吃斋念佛过了一段日子,蒋依依只想后半生也在佛堂过。 对此,李长俭是有点不满意的,就算是蒋依依自己提出来,但外头不知是谁引导流言,说他是负心汉。但蒋依依说不和离,那休妻也行,反正不当妾。 李长俭好歹记挂着他们有过的一点情分,最终选择了和离。 只是让李长俭和其他人都没想到的是,在李长俭的新婚夜,蒋依依自缢了。 次日蒋元亮得知妹妹死了时,悲愤交加,跑到杨承熹跟前,把杨承熹给打了。 但杨承熹也不是吃素的,身边几个副将按着蒋元亮,把蒋元亮给打了个半死。 最后还是李长俭出面,杨承熹才放蒋元亮一马,但蒋元亮往后一个月内都下不来床。 李长俭是刚做了新郎,正春风得意,蒋元亮则是躺在屋子里,只有妻子胡氏守在身边伺候。 胡氏端来药,含泪喂给蒋元亮喝完,安慰道,“妹妹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老爷别多想了。我已经让人安葬了妹妹,等老爷好了后,我再带您去上香。” “李长俭竟然如此绝情?今日就让依依下葬?连个灵堂都不肯让……让我们支?”蒋元亮眼睛瞪圆,他去劝说妹妹时,就忍着一口气。现在妹妹死了,李长俭还不让发丧,这不是直接告诉众人,往后他蒋元亮就是最无用的,谁都能来踩他一脚。 蒋元亮心疼妹妹,但更在意自己的未来。 胡氏也觉得王爷过分,但她不敢多言,只能劝道,“老爷,您先别管这个事了。我们已经这样了,没有其他办法。等您日后立了战功,王爷自然会高看您。” 蒋元亮却呵呵笑了起来,笑声凄厉,“你没见过世面,你不懂官场的心机。如今杨承熹的女儿嫁给李长俭,又安排了好几个副将到中平城。就算李长俭肯再用我,你以为杨承熹会给我这个机会?” “他的女儿抢了依依的位置,他知道我恨他,现在巴不得我们都死了才好!” 这个道理很浅显,但凡有点经历的,都能想明白。 胡氏刚嫁给蒋元亮没多久,出身小门小户,见识也就短浅一些,听到这话,这才忍不住掉了眼泪,“那老爷,我们该怎么办啊?不如我去求求父兄,让他们帮帮我们?” “哼,不是我看不起岳家,岳父只是个千户统领,连杨承熹手下的一个副将都比不上,更别说帮到我们了。”看到胡氏哭,蒋元亮心中更烦了,“你就别哭了,我还没死呢。容我想一想,我总不能让依依白死了。他杨承熹逼死我妹妹,又打伤我,这一笔笔,我迟早要还给他!” 第341章 反向输出 李长俭和离再娶,这么大的事,不仅中平城的人看了热闹,也传到了虞山关。 过了严冬,张东来的身体稍微好了一点,但他心中烦着李长俭的事,也一直休息不好。 “李长俭是个为了目的……咳咳……不择手段的人,他这样的人,不会得民心。他娶了杨承熹的女儿,真当能用杨承熹的兵马了吗?”张东来坐在躺椅上,他现在不能久站,更多时候都是站着,冷笑道,“杨承熹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我要攻打定州,这么大的事,他却还能留下三万兵马。现在杨承熹只是嫁女,但杨承熹儿女都多,无非就是想利用李长俭而已。” 站在一旁的军师池靳白附和说是,但还是表示担忧,“不管怎么样,杨承熹既然嫁女,就表示愿意联姻,我们还要进攻中平城吗?” 如果只是中平城那一万人马,张东来胜算很大。 但现在多了五城助力,那就不一定了。 “我张家亲眷好几百人,还有妻族和母族加起来,一共上千人全死在李长俭手中。从小处说,这是我与李长俭的血海深仇。往大了说,李长俭忘恩负义,让众将士有家不能回,为了大家伙,我也要攻下中平城!” 池靳白捋着长须,心知主公是一定要攻城,再三思考后,建议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等漠北援军到了虞山关,再出兵中平城。” 他们已经和漠北国主说好,漠北愿意借兵两万,只等事成之后,张东来把北部的五座城池送给漠北。 但张东来听到这话却笑了,“漠北那些人,你可别指望他们。我请他们来,也只是为了壮势而已,真的有事,他们绝对不会牺牲自己来帮我们。漠北国主是个精明的,之前被安旭打败,修养了几个月,倒是把目光放到西边的西凉等国去了。确实是要等,不过我们还是要靠自己。” 说到这里,张东来眯起双眼,“我让你派去中平城的细作,都去了吧?” “去了的,之前没有和杨承熹联姻,中平城被李长俭看得死死的。如今联姻了,李长俭有了点底气,才敢放百姓出城。为了以防万一,兵分三路去找的蒋元亮。”池靳白道。 挑拨离间,反间计,这是池靳白提议的。 得知李长俭和离另娶后,池靳白就给张东来提了这个主意。 张东来虽然不喜欢蒋元亮的为人,但如果蒋元亮能为他所用,对他来说,胜算就会大上许多。 就是不知道,蒋元亮能不能在杨承熹的手下活过两个月。 在张东来派细作去找蒋元亮时,李长安的人也从定州出发。 李长安还是太子时,就时常接触到蒋元亮,他和张东来一样,都不喜欢蒋元亮的为人。 蒋元亮这个人,眼高手低,本事不大,却总想着位极人臣。而且心术不正,不是个好人。 李长安派人去中平城的目的,和张东来稍微有些不同。 张东来是派人游说蒋元亮,希望蒋元亮能归顺他。 但李长安并不要蒋元亮的归顺,像蒋元亮这样的人,如果在他身边,他怕是会日夜防着,不能安眠。 李长安只是派人去和蒋元亮谈谈条件,并继续在中平城散播流言,激起百姓们对李长俭的不满。 好的声望,可以让上位者颁布政令等事时,事半功倍。但如果声名狼藉,不管做什么,都难调动百姓们的积极性。 李长安手中的兵力并不多,在目前的三方势力中,他的兵力是最少的。 既然数量比不上别人,那就走其他谋划。 在细作去中平城后没几日,李长安见到了张东来的军师池靳白。 池靳白三十有五,听说从张东来开始崭露头角,就跟着张东来打拼了。 得知池靳白来定州说和时,李长安还有点意外。 他并没有让池靳白进定州城,而是在城外的一处茶摊约见。 二月的风吹来,还是会让人立起鸡皮疙瘩。 茶摊只有三张油布遮挡,不时会有冷风灌进来。 池靳白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却只能喝杯热茶,“雍王殿下,您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谁是客?你是客吗?”李长安身量高,就算坐着,也比池靳白高出半个头,看人便是眉眼往下,带了点俯视的轻蔑。 池靳白面露不悦,再次发问,“既然雍王不乐意见我们,隔壁要出来?” “不愿意是一回事,见还是要见的。”李长安淡定分析道,“李长俭心狠手辣,杀了你主子全家。张东来虽然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但如此大仇,谁也放不下。你们应该已经从漠北借兵,打算出兵中平城了吧?” 池靳白沉默不语,这些事算不上秘密,被猜到也很正常。 “但是你们去年被我烧毁粮草,冬日大雪,将士们吃不饱,就去抢了百姓的粮食。军心不稳,却还要出兵,看来张东来的身体很不好了。”李长安顿了顿,转而叹了口气,“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初张东来不收留李长俭,那什么事都没有。但为了点假仁义,张东来害人害己。你来定州,无非是想要我按兵不动,等你们收拾了李长俭再说。但这么一来,对我半点好处都没有。” 等张东来收复中平城,便会壮大势力,对李长安来说,他只想看到张东来和李长俭两败俱伤。 况且张东来是叛军,和他联合,岂不是要给京都那些老不死送把柄? 看池靳白不说话了,李长安反而劝道,“我说池靳白,你跟着张东来那么多年,也算有点本事,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张东来能活多久吗?” “我劝你,不如弃暗投明,若是你归顺我,等我拿下北部二十余座城,你的前程自然会比现在好。如何?” 第342章 叶竹温和 池靳白不到二十岁就跟在张东来身边,他年少丧父,家中产业被几个叔父霸占,后来在张东来的帮助下,才得以拿回产业。不然以他的才学,早就自己去考功名,而不是一直跟着张东来在酷寒的北部。 作为张东来身边的重要人物之一,李长安早就调查过池靳白的家世。 他的提议,无非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没指望池靳白会真的归顺于他。 而他话音刚落,池靳白果然变了脸,“雍王殿下,一仆不侍二主。不论我主公如何,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他放下茶盏,唇瓣已经被冻得泛紫,“据我所知,定州的兵力也就一万有余。若是王爷想要偷袭虞山关或者中平城,光靠这一万多人,绝对办不到,还可能让你失了定州。王爷就这么拒绝,会不会太目光短浅了?” 李长安笑了下,薄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在质问我的同时,也想想你们自己吧。不论我出不出兵,都和你们无关。从叛国造反的那一日起,我就不可能与他联合!”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池靳白激动地站了起来,“待日后,希望你别后悔。像上次那么侥幸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李长安收起笑脸,喊了句听书,“还不送客?” 听书得令,没好气地和池靳白道,“愣着干什么,难道要我丢你出去?” 池靳白气到面色发白,原想着雍王好歹当过太子,不至于这般粗鲁。但眼前这个听书,简直粗鄙不堪。 池靳白只好往外走去,但停到茶摊门口,又停住,冷笑一声,“为君者,除了文韬武略,还要胸怀天下。不过我看,雍王殿下当初会被废,也是有些原因的,不然好端端的嫡长子,怎会因为一个罪人,就被……你做什么?” 没等池靳白说完,听书就抬脚踹了过去。 池靳白是文人,本就矮听书一个头,这会听书用的十成力,池靳白摔倒后,当即哎哟叫唤起不来。 “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家王爷的事,如何轮得到你来置喙?多嘴多舌,你他娘的再不走,信不信老子把你打到这辈子都走不了?”听书说着,举起胳膊,作势要上前去揍人。 池靳白还在骂骂咧咧,但他得两个下属怕听书真的动手打人,忙过去抬起他。 听书看着人走了,说了声晦气,才回茶摊里。 李长安面色淡定,看不出表情。 类似的话,他从小听到大,再多一个人说,也伤不到他分毫。 不是他在意的人,就没必要去为了对方说的话而难受。 他起身往外走,叫来方洪,“你去找几个人,追上池靳白,等快到虞山关的时候再出面。让人给他准备一些金条财宝,就说是我给他的赔礼。” 听书立马不乐意,“王爷,池靳白那个王八蛋,你干嘛该给他赔礼?不行,您自个都不宽裕,还给他金条,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亏得慌!” 方洪看了听书一眼,没搭理听书,而是说马上派人去办。 听书见没人和他解释,上了马车,就一直看着主子。 李长安憋了一会,没憋住,他笑着道,“张东来肯定知道,我很可能不会与他联合。若是我拒绝了,必定会迁怒池靳白。但我却给池靳白送金条,你想一想?” 听书的眼珠转了转,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您用的是反间计!不过张东来信任池靳白,真的会怀疑吗?” “以前的张东来肯定不会,但现在的张东来病得快死。就算他还是相信池靳白,但也会多留一手。一旦有了这个心思,就会伤了池靳白的心。就算池靳白没被我们挑唆成功,那也会让他们失了默契。” 看听书皱着眉头,李长安无奈摇头,“你啊,还是多找叶竹给你讲讲兵书吧。” “为何要找叶竹?”听书不解。 李长安两手搭在膝盖上,闭上眼睛道,“方洪太忙,福子虽然聪慧,但他读书不多。其他人没那个好耐心,也就叶竹脾气好一点,要是秋和,指定和你打起来。” 第343章 菊芳出嫁 听书不甚服气,但他知道大家伙都觉得他不够聪明,不过他自个儿觉得,他还是蛮有脑子的。 回了王府后,就去找了叶竹,想要听听叶竹的看法。 叶竹是个好脾气,耐心地绕着圈子和听书说了一堆。 到最后,听书也不懂叶竹说那么多话是做什么,只想着叶竹没说他一根筋,那应该是不错,便笑容满面地走了。 叶竹送走听书,刚要转身时,就看到长廊下笑吟吟的梅芳。 “叶竹姐姐,你近来,和听书小哥走得很近啊。”梅芳两手负背,刚从主屋出来,手里正好没活。 叶竹是个细心的人,一下就听出梅芳在调侃,赶忙道,“你可别瞎说,听书是王爷侍从,每日都要过来。这院子里,大家看到他,不是都要说两句,怎就唯独拉上我?”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梅芳摇头道,“我们与听书,姐姐和听书,真的不一样。姐姐难道没有想过吗?你与秋和比我们四个还要大一些,主子宽和,若是你能有归宿,主子必定给你准备丰厚嫁妆。” “死丫头,你越说越没型了。”叶竹伸手作势要掐秋和,但被秋和躲了过去,“主子都没安定,我如何安定?” 屋外的动静大了一点,屋里的裴悦听到只言片语,好奇问兰芳她们在说什么。 兰芳抿唇笑道,“应该是在说叶竹姐姐和听书的事。” “他们有何事?”裴悦追问。 “他们没什么事,就是大家伙觉得,叶竹姐姐和听书挺配的。”兰芳刚说完,就听到推门声,忙住了嘴,心虚地看了眼进来的叶竹。 裴悦的目光落在叶竹身上,这才发现身边伺候的人都大了。以前在东宫,就有不少人来给她们说亲,但那会姑娘们年岁还不大,她便没这个心思。 这些姑娘跟着她,一路到了定州,如今到了该出嫁的年岁,也确实该为他们操办起来。 待兰芳退出去后,裴悦就把叶竹叫到跟前,但她刚张口说了个听书,就被叶竹打断了。 “您别听她们瞎说,我与听书什么都没有。您也知道听书是个木头疙瘩,还和福子立誓这辈子都不要娶亲,他这样的榆木脑袋,下辈子也是没娘子的。”叶竹道。 “那其他人呢?”裴悦问,“你们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若是一直把你们留在身边,也耽误了你们。如果你们有心仪的人选,立马来和我说,我帮你们考察过后,肯定把你们风光大嫁。” 说到这里,裴悦心里突然有些酸楚。 她突然有种嫁女儿的不舍,大家一块待了那么久,一起长大的碧珠没能跟来,现在这些都是她身边亲近的人。 叶竹再三强调没有心上人后,裴悦才不多言,只是让她和其他姐妹私下里说一下,不用等她一一过问。 这话放出去后,当天下午,菊芳就红着脸来找裴悦。 她进屋起就扭扭捏捏,红着脸不肯说话,裴悦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裴悦让屋里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菊芳一个,“快和我说说,你和谁瞧对眼了?” 菊芳平日里话不多,也不如梅芳几个在裴悦身边伺候的多,这会硬着头皮求恩典,她心中是很不好意思的,“就……就是王爷手下的一个小兵,他……他总来给王爷送信,那日我爬墙抱猫,差点摔了,是他救了我。” 本来都是守礼的人,但是有了个交集,又都是未婚的年轻男女,慢慢地就看对了眼。 “这是好事。是那个黑黑的,看着不爱笑的吧?”见菊芳点头后,裴悦笑道,“我知道他,听书是不会说话,他是不爱说话。你们能看对眼是好事,不过母亲让你们伺候我一场,我也得帮你仔细盘查,才能把你交给她。等王爷回来了,我去问问王爷,他是王爷身边的人,王爷肯定了解。” 菊芳羞得说不出话来,只敢点头说个好。 当天用过晚膳后,裴悦就把李长安留下。 她说了菊芳的事后,得到李长安的肯定,说人还不错,就让李长安和对方说一声,姑娘家的不好主动说嫁人,让男方先来找她说亲。 来定州好几个月,整日里都是一些城里的事在忙活,如今有了一件喜事。等裴悦见到对方后,便把亲事定了下来,等月底天暖和一点,菊芳就出嫁。 菊芳虽是丫鬟,但她是裴悦身边的人,裴悦还是让府里的人保持起来。她没打算请外人,只是府里的人庆贺。 时间转瞬即逝,到了二月底时,园子里的积雪已经化了,泥土中蹦出几片新绿。 菊芳出嫁那日,裴悦多喝了几杯酒,最后还是由李长安把人背回去。 叶竹几个跟在后头,王爷要背,他们也不敢多话。 进屋后,李长安小心翼翼地把裴悦放在床上,亲自拧湿面巾,帮裴悦擦完脸后,再慢慢给裴悦盖上被褥。 叶竹过来,小声道,“王爷,您回去歇息吧。王妃这里,奴婢会守夜,不会有事的。” 李长安不舍地看了眼裴悦,正要起身时,突然听到裴悦在睡梦中喊了句“长安”,他瞬间亮了眼睛,和叶竹说他今日守夜,睡屋里的软榻就好。 等叶竹走后,李长安还坐在床沿。 这会裴悦已经睡熟,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但他就是不舍得去休息。 过了好半天,李长安的眼皮开始打卷儿,他才起身。 裴悦翻了个身,喃喃地又说了一句,“长安,你长得真好看呀。” 第344章 长安好看 李长安好看,这个事他自己一直都知道,但他并没有把这当回事。毕竟男人好看,有时候算不上什么优点,特别是在之前被说无能的时候。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能长那么好看,是件好事了。 不知不觉间,李长安的薄唇已经上扬到最高。 屋外伺候的人,见屋里一直没熄灯,叶竹走到福子身边,问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用,你就放心吧,我家王爷还未经人事,没有多大的胆子,干不了什么事。”福子一副深有感触的表情。 叶竹半信半疑地看着屋子的门,最终还是叹了一声气,坐着拿点心吃。 而屋里的灯,直到后半夜才熄灭。 次日裴悦醒来的时候,叫了声叶竹没人回应,过了会,却听到低沉的一声“悦儿”,瞬间惊醒过来。 “王爷怎么在这?”裴悦坐起来后,诧异地看着李长安。 李长安揉着眼睛坐起来,“昨儿夜里,你一直喊我名字,我想着,你应该是舍不得我走,所以才留下的。你都不知道,你醉了后,一直在说话。” 裴悦慌了,“我……我怎么会如此多话?” 她都不记得李长安说的这些了,而且醉了喊别人名字,岂不是太过……羞耻? 裴悦的脸颊,瞬间就红透了。 她想要唤叶竹进来问问,但李长安已经起身,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地问她是不是渴了。 “还好。”真的还好,裴悦现在需要静静。 李长安瞧裴悦目光躲闪,只觉得裴悦可爱。 其实昨晚,裴悦只喊了两句,但李长安说裴悦一直在叫他,反正昨日屋子里也没其他人,李长安才不怕呢。 “还好也起来吧。”李长安说着往床边走了几步,“悦儿,你怎么脸红了?” 裴悦忙去摸脸,滚烫得很,这时候也顾不上回答李长安的问题,忙起来大喊了一声叶竹,和李长安错身经过。 这日用早膳的时候,裴悦飞快吃完,急忙忙地就出了屋子。 福子瞧见王妃如此羞涩,心想难不成昨日他猜错了? 福子又去瞧主子脸色,发现主子一脸春风得意,他感觉,主子昨晚一定很开心。 李长安心情很好,到府衙的时候,唇角都是弯弯的,复杂的人看到后,心中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直到中平城传来消息,张东来出兵了。 林宸一带着探子的口信出来后,兴奋地道,“王爷,咱们的机会来了!” 过去的一段日子,定州放出有粮的消息,从北部来了不少百姓,给定州扩充了七千的兵力。 不过新兵还需要训练,若是让他们这会上战场,也是不行。 故而李长安的面色并没有太轻松,“听说漠北给张东来借了两万兵马?” “是的,漠北近来在西部动作频繁,西北传来消息,漠北想要攻打西凉等国来扩充实力。故而这一次,漠北只给张东来借了两万的兵力。”林宸一觉得两万并不多,因为漠北不可能把精锐借给张东来。 “就算是两万,那也快有定州的人多了。”李长安想了想,决定道,“你们去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出城一趟。中平城马上就会打起来,这场战事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们先去探探双方的实力。” “属下明白,这就去派人安排。”林宸一道。 从何永恩被抓后,林宸一就成了李长安身边的人,如今李长安刚掌权,正是林宸一立功的好时候,故而做事时格外地卖力。 李长安打算出城一趟,还不知道要几日才能回来,吩咐完林宸一后,便叫上听书回府去。 不过回到王府后,他并没有立刻去找裴悦,而是回屋挑挑选选,最后选了一件银色的长袍,换上整洁的新衣后,还特意让福子帮他重新束发,这才往裴悦屋里去。 第345章 出兵锦州 李长安这段日子太忙,每日回来都是风尘仆仆的,少有干净整洁时。 等他今日进屋时,屋里的人便不由多看几眼。 特别是裴悦,以前她就知道李长安好看,但今日的李长安,格外的不一样。 她不由,看愣了眼。 “悦儿,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呢?”李长安眉眼含笑,语气轻轻地,落在裴悦耳里,如白羽在挠她耳朵。 “没,没什么。”裴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收回目光,叫梅芳带人摆饭。 雪化了后,天便没那么冷了,裴悦让人开了半扇窗,用饭的时候,每每瞧到李长安,都觉得好生移不开眼。 李长安坐得笔直,他还是和往日一样,不时给裴悦夹菜,却也没多做其他。只是看到裴悦的耳朵红了,心中颇为满意。 等用过饭之后,李长安说明日就要出城一趟,定州里有方洪坐镇,最近有不少北部的流民涌入定州,让裴悦出门的时候,多带一些人。 屋子里的红烛随风摇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最后挨在一块儿。 李长安交代完后,却还不舍得离开,修长的手指捏着茶盏玩,长睑扑闪,再次强调,“城南的军需造坊,虽然开始投入生产,但最近城中流民有些多。我不再定州时,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不用过去了。” “我知道的。”裴悦点头道,“你出城后也是一样,站在是张东来和李长俭打,咱们坐山观虎斗就行。” 李长安也点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发现茶水已经凉了,而时辰已经不早,他在屋里坐得太久,只好起身告辞。 次日天刚亮,李长安就带着林宸一等人出城去了。 每次李长安出城,裴悦心中都忍不住牵挂,想到张东来出兵中平城,她又好奇这次的战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与此同时,池靳白带着张东来的主要军力到了锦州。 锦州在中平城的西边,如果池靳白要去中平城,便会先经过锦州,或者多绕两三天的路再去中平城。 而池靳白没有绕路,而是直接带兵到锦州城下。 杨承熹站在城墙上,望着浩浩荡荡的敌军,眉头紧皱,“派人去中平城了吗?” “回将军,派人去了。只是这个池靳白是不是有病,不去攻中平城,反而先来锦州,他这是要做什么?” 杨承熹也不明白,得知张东来派兵时,他就派了一万兵力去中平城。结果池靳白没有马上去攻打中平城,而是先攻打锦州,这也让他很奇怪。 “守好城门,他池靳白再多心思也没用,就张东来的那些人,饿了一个冬天,哪里有力气打战!”杨承熹放下话后,往石阶走去,打算召集所有副将,商议一个对策。 而城外的池靳白,他作为这次的主帅,并没有太着急。 张东来身体状况不太好,不能亲自带兵,他希望池靳白能一举拿下中平城,用李长俭的血来祭奠张家人的冤魂。 池靳白也知道主公的心思,但他觉得,先攻锦州更好。 如果他直接出兵中平城,到时候紧皱和周边城镇夹击他,怕是有一场恶战。 李长俭和杨承熹都是比较自私自利的人,当初李长俭能为了娶杨家女而逼死发妻,就能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池靳白先攻锦州,而杨承熹又调了兵力去中平城,这会的锦州将士必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杨承熹也会派人去中平城求援军。 只是李长俭会肯吗? 想到这里,池靳白就不由冷笑。 他觉得李长俭不会太舍得的,毕竟他自己的利益最重要,但杨承熹是李长俭岳父,李长俭也会派人来锦州。只是派多派少的问题,杨承熹守城多年,也不是个完全没脑子的,到时候且看看,他们的关系是否还能和现在一样好。 池靳白下令三军整顿,等安营扎寨后,今晚就夜袭锦州城。 他就要把杨承熹逼到焦虑,让杨承熹知道背叛主公的下场。 当池靳白在准备夜袭时,李长安还在片刻不停地赶路。 直到后半夜,他们才停下休息。 次日再次上路后,在前方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池靳白没带兵去中平城,而是去了锦州。 听到这个消息时,林宸一还有些意外。 但李长安却很快明白是离间计,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中平城,听到这个话后,让众人再快一点,他要尽快和中平城的细作接头。 第346章 过河拆桥 中平城,李长俭府上。 李长俭在书房中,刚和谋士说到池靳白带兵攻锦州的事。 他还没说完,门就“啪”地被推开了。 杨氏冲了进来,没等李长俭开口,就抢先道,“父亲有难,王爷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还不快点把锦州来的一万兵马派回锦州!” 杨氏长得比一般女子要高一些,肤色也偏小麦色,她说话和温温柔柔的蒋依依很不一样,语气中带着一股泼辣。 “没规矩。”李长俭皱起眉头,“你这样冲进来,算什么事?我与其他人正在商议办法,你一个妇道人家,还有没有规矩?” “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要什么规矩?若是讲究规矩,王爷也娶不了我。”杨氏本来有婚约在,但父亲一心想攀附李长俭,母亲又不愿意让庶出的姊妹得脸,这才毁了她原来的婚约,让她另嫁李长俭。 她一句话说得李长俭语噎,但她却不害怕。 “王爷还有什么好商量的,那一万兵马,本就是锦州的兵力。现在锦州有难,自然该让他们都回锦州去。难不成,王爷还不愿意?”杨氏一心记挂父兄,说话也就没了顾忌。 她看李长俭不说话,干脆过去抢了李长俭手中的折子。 而屋里的谋士们看到杨氏如此,心中都瞧不上,看李长俭的目光也带了些疑虑。连一个妇人都管教不好如何能有未来的宏图大业? “够了!”李长俭大声怒斥,“我自然不会放任岳父不管,锦州不能沦陷,我中平城也要守住。你一个妇道人家只懂得自个门前的那点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 李长俭说完后,就让婆子把杨氏拖回屋里,让杨氏闭门思过。 杨氏被凶得愣住,等到了门口,才开始挣扎大哭。 等杨氏被带走后,屋里的李长俭才重新坐下。 一个谋士提议道,“池靳白派兵攻打锦州,恐怕只是一个幌子,只要我们调兵去锦州,他肯定立马掉头来中平城。锦州虽然重要,但远不如中平城重要。眼下锦州有难,倒不如派个两千兵马先去看看,等我们查清楚中平城附近有没有埋伏,再说其他。” 两千兵马,在池靳白带的五万兵马面前,只能说不值一提。 马上有人反对,“杨大人为了中平城,特意抽调了一万兵马过来,如果我们只派两千援军,那杨大人会如何想王爷?” “那你想干嘛?派一万人去吗?那我们中平城怎么办?没有中平城,还要锦州有什么用?” …… 三两句过后,众人就吵了起来。 直到李长俭喊停,其他人才安静。 最后还是李长俭下决定,先派五千兵马去锦州。 他这里争吵得厉害,还在养病的蒋元亮听说了李长俭的了决定后,心情倒是很不错。 他和胡氏道,“你瞧瞧,这就是抢了别人婚姻的下场。给了李长俭一万人马,现在锦州落难,李长俭只肯给五千支援。你想想,就那五千人去锦州,能有什么用?” 没用的,只是五千人的话,锦州必定被攻破。 胡氏扶着蒋元亮坐起来,目露担忧,“老爷,王爷倒霉了,对您也没好处啊。您到底和王爷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锦州失守,中平城岂不是也危险?” “哼,你就没远见了,就是李长俭死了,我也不会有事。”蒋元亮一开始并没有那么恨李长俭,妹妹的死,确实要怪李长俭,但这个事还不足矣让他这么想看李长俭落败。 让蒋元亮有现在心思的转折点,就是他被杨承熹的人打了后,李长俭一次都没来探望过,只是拍了个人,送了点不值钱的人参。 那会,蒋元亮就彻底明白,他在李长俭这里已经不重要了。往后李长俭肯定更依靠杨承熹,他也会在杨承熹的打压下,越来越没权利。 当初为了护送李长俭来北部,蒋元亮一路上吃了不少苦。 而且蒋家全族皆亡,如今只剩下他一个男丁,李长俭却半点都不念及过往情分,如此欺辱他们兄妹。他心中清楚,往后在李长俭身边,绝对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与其一直被人踩着,还不如另外找棵大树。 他信不过李长安的承诺,毕竟他当初做了那么多害李长安的事,现在李长安说放过他,他也不信这个话。 但张东来不一样,仔细说起来,他与张东来并没有直接的仇恨。到时候把张家的事,全都推到李长俭身上就行。 蒋元亮心中有了主意,让胡氏拿来笔墨,写完给池靳白的书信后,便让胡氏瞧瞧送出去。 在胡氏刚走,李长俭身边伺候的二木就来了。 二木问了下蒋元亮的伤势,才叹气道,“可惜了,本来王爷想让大人带兵去锦州,给大人立功的机会。但大人这个伤,怕是还要半个月才能好吧?” 蒋元亮在心中冷哼,去了锦州,他就是羊入虎口,锦州都是杨承熹的人,杨承熹又讨厌他,怎么可能有他的活路。 “是太可惜了,我这身体,实在是不行。”蒋元亮道。 “既然如此,那大人手下的五个千户,就先归叶大人管,您就好好修养。等您好了,王爷再给您立功的机会。” 等二木走后,蒋元亮没忍住狂飙脏话,“什么玩意,这就来带走我的人?” “他娘的狗杂碎!” 胡氏回来时,听得眉头直跳,让蒋元亮快别说了。 蒋元亮咬牙冷哼,“我就等着李长俭哭的时候,我一定要多踩他两脚!” 第347章 修改信件 锦州的战事一触即发,池靳白夜袭过后,杨承熹虽然守住锦州,却很吃力。 往后几日,池靳白每日都派人攻城,直到杨承熹得知李长俭只派了五千兵力来时。 杨承熹一生征战,得知只有五千援军,手中的信立马掉落在地上。身边的其他人,也对此表示不满。 “王爷如何能这样?不仅没有增加兵马,还扣下锦州去的人。他这是想做什么?想看我们锦州去死吗?” 他们本来归属张东来,后来和李长俭联姻,才把锦州推向风口浪尖。 但李长俭眼下却没有知恩图报,还有点小人心态。 有人发出质疑后,其他人纷纷表明态度。 “我也觉得王爷这次过分了。五千兵马如何能守得住锦州。他无非是害怕中平城失守,这才扣下五千人。” “就是,大人一心想着王爷,可王爷却如此自私。我瞧着,咱们是不是该再写信去催催,让王爷把剩下的五千兵马还给我们。” “对啊,没有王爷也是一样,我瞧着,他不是个能长久的人。” …… 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起来。 杨承熹却一直皱眉不语,他是真没想到,李长俭能扣下五千兵马。 虽然李长俭在信上写明疑虑,但他心中清楚,李长俭就是为了他自个儿,才扣下五千兵马。 在杨承熹他们还没有个主意时,城门处又来了消息,说池靳白带着兵马再次攻城,杨承熹顾不上太多,只能先带人去守城。 在杨承熹焦头烂额的时候,李长安却有了个不错的收获。 见到中平城的细作后,李长安的人截获了李长俭给杨承熹送去的信件。 和李长俭当了多年的兄弟,虽说李长安不能把李长俭的字迹临摹得一模一样,但也能仿个五六分。 而杨承熹他们才和李长俭来往几个月,对李长俭的各方面都算不上熟悉,所以李长安修改了李长俭送去锦州的信件。 本来李长俭是再次让人送信去锦州,想要安抚杨承熹,说明第二批援军,可能会在三日后出发。 李长安便在信上修改了几个字,把三日改成十三日,再修改几个字眼,让李长俭的语气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等信再次送出后,李长安也感觉自己这招有点损。 他们在中平城附近的山崖上休息,这里地势颇高,可以看到中平城南门和西门的情况。 李长安站在断崖处,望着远处的中平城,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时,回头客看了一眼,“杨承熹嫁女联姻,这才没多久时间,杨承熹对李长俭的信任并不会很好。这次李长俭扣下杨承熹的五千兵马,应该会让锦州的人争吵上一会儿。” “要是李长俭继续拖延,锦州真有可能被攻破。”林宸一道。 “那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李长安分析道,“锦州好歹还有一万多的兵力,池靳白想要攻破锦州,也得损失不少兵马。但锦州被攻破,李长俭的那些下属,也会对他失去信心。到时候池靳白带兵到中平城,双方的状态都不会太好。” 从一开始,李长安就没想过派兵偷袭虞山关。 虽然张东来在虞山关,但现在的张东来已经是将死之人,活不了太久,也就没必要特意去盯着。 让李长安更在意的,还是池靳白和李长俭的这场战。如果李长俭能险胜,那自然是最好,张东来更加不足为惧。 但池靳白赢了,对李长安来说,也不完全是坏事,只是要再次面对完整的北部势力。 “等着吧,咱们就等着看,池靳白能不能攻破锦州。”李长安说完后,便去叫听书。 听书功夫好,他让听书带人下山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敌人出现。 两日过后,锦州的杨承熹已经两晚没怎么睡觉了,当他收到李长俭送来的信件,看到李长俭还要拖延支援,他当场就忍不住骂了起来,“他娘的,他以为我们锦州的城墙是铜墙铁壁吗?还要十三日?他真是好心机!” 边上副将听了,纷纷皱眉。“大人,王爷这是不是过河拆桥,就像他甩了蒋元亮一样?” 这话一出,杨承熹的脸色瞬间变了。 当初他得知蒋家女是个软弱无能的人,又收到李长俭劝和的信件,觉得是个不错的时机。如果他能扶持李长俭上位,日后就是国丈,这可是他们杨家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但现在,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捏紧手中的信纸,杨承熹起身望向城墙下成片的尸首,喃喃自语,“我们撑不了三日了,再有三日,锦州城门一定会被攻破。到时候,等我们落入池靳白的手中,所有人都得死。” 普通士兵会被招降,但他们这些主将,池靳白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远处的夕阳正在缓缓落下,它吝啬地藏起自己的光芒,让锦州的上空又是冰冷无边的暗色。 杨承熹唇角抽搐地望着远处,直到夕阳完全落下,才艰难地下决定道,“让人准备撤退,我们去中平城。” 他在锦州多年,实在不愿意抛下锦州。但他知道,如果不及时撤退,他的家人孩子,全部都会死在池靳白手下。当初李长俭可是心狠手辣杀光张家人,现在池靳白也不会手下留情。 撤到中平城后,他倒要看看,李长俭会如何对他! 第348章 浑水摸鱼 李长俭本来是想着,他已经拍了五千支援去锦州,三日内,他也可以查清楚中平城附近有没有埋伏,到时候再支援锦州就可以比较明确一点。 但他没想到,会收到杨承熹撤出锦州的消息。 要知道,锦州可是他除了中平城外,最大的城池。 但杨承熹竟然轻易放弃,引得他很不满意,这不是让池靳白得了锦州后,有更多的兵力来攻打中平城? 他的这份不满,一块带回了府里,见到杨氏时,当即质问,“是不是你写信给岳父,胡说什么话了?” 杨氏确实有写信给父亲,但她并没有多写,毕竟她已经嫁给李长俭,还是希望李长俭能好。 “王爷为何这般问我?我能写什么?”杨氏伤心道,“我无非就是关心父兄,让他们多加保重自己,怎就让你这般生气?” “王爷要想对我发脾气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来陷害我。” 李长俭气得脸都白了,“不是我要说这些,而是你父亲突然撤兵。你可知道,他这样做,对中平城意味着什么吗?” 听到这话,杨氏却没露出难过的表情。 她虽然觉得父兄放弃锦州很可惜,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必要那么在意这个事。况且锦州只是暂时失守,如果父兄死撑在锦州,很可能会丢了性命。 有过前王妃的前车之鉴,杨氏很清楚,如果父兄都丧命了,她在王府也就没有地位,很可能和上一任王妃一样。 既然如此,还是父兄先保全自己更重要。 杨氏的语气软了一点,“王爷难道就为了这个生气吗?父兄肯定是看锦州守不住,才会撤退。他们带着锦州的兵力来中平城,对您是好事啊,只会让中平城更加固若金汤。” “你懂个屁!”李长俭没忍住骂了出来,“锦州就是中平城的前线,一旦锦州失守,池靳白就可以集所有兵力来攻打中平城。没有了顾忌,到时候中平城岌岌可危,你以为你们杨家的那点小算盘,我不清楚吗?” 杨氏听得愣愣的,她还是不理解李长俭的想法,也放下脸来,“说来说去,王爷就是想看我父兄也战死沙场。您扣下五千兵马,现在还来对我大发雷霆,您要是不满意杨家,等父兄来了后,让我回去就是!” 李长俭见杨氏反而哭闹起来,胸口堵得厉害,干脆摔门离开。 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当初父皇要给李长安赐婚裴家女,如果是让他与裴家联姻,他又如何会那么惨? 不管是柔弱的蒋依依,还是泼辣不讲理的杨氏,他都不满意。 想到这个,李长俭不由怨恨起李长安。 如果没有李长安这个人,他就是嫡长子,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李长安!”李长俭咬牙说出这三个字,当即叫来下属,吩咐了几句后,才去军营里商量对策。 就算李长俭再不高兴,等杨承熹到中平城时,他还是得给杨承熹开城门。 就是这个时候,他决定不再给杨承熹好脸色。 和副将们商议过后,就等着杨承熹来中平城了。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连着过了两日,李长俭都没等到杨承熹和他的队伍。 直到第三日,李长俭才收到消息,说杨承熹在半路上遭遇了偷袭,现在杨承熹的队伍受到追击,让李长俭快去支援。 听到这话,李长俭心里更烦,觉得杨承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明守着锦州等他去支援就好,却非要先撤退。 就算再不愿意,李长俭还是带着兵马去支援。 而此时离中平城不远处的树林中,李长安带着人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听书身上扛了一个人,正是昏迷的杨承熹。 在假装蒋元亮的人给池靳白送信后,在池靳白偷袭杨承熹队伍的期间,李长安和听书他们趁机混水摸鱼,活捉了杨承熹。 现在的杨家人,都以为是池靳白抓走了杨承熹。 而池靳白还不懂杨承熹已经被抓走,只是想快点带兵剿灭杨家其他人。 但没过多久,李长俭就带着人来支援,三方势力汇合,李长俭和池靳白第一次交手。 不过刚交手没多久,李长俭就让人先撤回中平城,他怕还有埋伏。 在李长俭带着杨家人撤回中平城后,池靳白也兵临城下,在中平城外安营扎寨。 而这时,李长俭才收到一封神秘来信,说杨承熹在他们手上,如果李长俭在意杨承熹这个岳父,就撤掉东城门的布防,亲自出城和他们商议。 第349章 借刀杀人 这个时候出中平城,无异于把李长俭架在断头台上等人宰割。 就算池靳白不在东城门,但现在中平城外危机四伏,别说出城商议,就是出城一步,都会让李长俭随时殒命。 但杨承熹是谁? 他是李长俭的岳父,也是帮过李长俭的人,中平城中还有不少杨承熹的旧部。 杨承熹的那些下属,自然希望杨承熹能活着,不然没了一个主心骨,他们到了李长俭手下就是一盘散沙。 可李长俭的那些心腹,就不愿意让李长俭去冒险,岳父又不是亲生父亲,还算不上大不孝罪名。 李长安要的就是李长俭的这份纠结,大敌当前,扰乱李长俭的思路,激发中平城的矛盾。 而池靳白就很高兴了,他收到密信去围堵杨承熹,原以为是蒋元亮帮的忙,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蒋元亮。 他很快就想到李长安,只是一直没听到定州有动静,如果真的是李长安做的,为何定州不在这个时候出兵呢? 不过是谁都不重要,重点是这个时候的李长俭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直觉上,池靳白觉得李长俭不会出城救杨承熹,毕竟像李长俭那么自私自利的人,过去能为了杨家女而休妻,现在也不会真心对待杨承熹这个岳父。 只是李长俭不出面救杨承熹,那中平城里的杨家部下,就会心生怨恨,很可能对李长俭心生不满。 这对池靳白来说可是好事。 事实上,池靳白的情况也不太好。 过去的一整个冬日,虞山关缺少吃的,将士们的状态并不好。还是前几日攻下锦州后,大家才在锦州吃饱一点。 因为饥饿,一整个冬日,军营里死了几千人。 所以得知有人给李长俭出了这么个难题后,池靳白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即下令,让人准备攻城。 而李长安则是带着杨承熹等人,在密林中,准备着明日的到来。 杨承熹被捆住手脚,听书拿了他嘴里的布条,给他灌了两口水,他疯狂咽下后,大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知不知道,抓了我,会有什么后果?” 听书觉得杨承熹聒噪,举起拳头想把人打晕过去,但被李长安阻止了。 李长安两手负背地走了过来,他俊俏的五官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冰冷,“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谁,和你关系并不大。你更应该关心一下你自己,明天李长俭不来救你的话,我就会把你吊死在中平城外,让你的那些下属们都看看,叛国的下场。” “叛国?你是……是雍王的人?”杨承熹突然冒冷汗,他并没有猜到眼前的人就是雍王,因为他觉得雍王不会亲自冒险,但叛国两个字,就够他明白这些人的身份。 杨承熹瞬间不敢出声了,他与李长俭联姻,也就成了晋朝的敌人。落入雍王手中,如何能有好下场? 但是他的宏图大业才开始,杨承熹又不想死。 他颤巍巍地抬头看向李长安,问,“你们这般抓我,到底所谓何事?” “自然是挑拨离间,让你的旧部和李长俭离心。”李长安坚信明日李长俭不会来,所以看杨承熹就像看死人一样。 造反叛国,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杨承熹死不足惜。 既然杨承熹活不了,现在就不用刻意隐瞒。 看到杨承熹眼中的恐惧,李长安手中的剑柄突然落下,虽然没有砸到杨承熹身上,但和杨承熹的脸颊只有半指的距离。 “杨承熹,你是李长俭的岳父,但你应该最清楚李长俭是个什么样的为人。为了他自己,他明日肯定不会来救你。”说着,李长安笑了下,特意加重尾音,“你想活命吗?” 杨承熹当然想活,但如果他背叛李长俭,等李长俭死后,他杨家剩下的人,岂不是也要跟着覆灭? “你放我走,我……我可以带着我的旧部……一起归顺朝廷。”杨承熹说话时,唇角止不住地颤抖,这是他能想到,暂时最好的说法了。 “你觉得,我会信吗?”李长安看着杨承熹的眼睛,直到杨承熹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听书,剩下的交给你了。” 话毕,听书一拳砸向杨承熹,把杨承熹打昏死过去。 李长安目光冷冷地道,“杨承熹给我提了个醒,这个恶人不用我们来做。把他带去送给池靳白,让池靳白去找李长俭麻烦吧。” 听书觉得很好,“那我这就带人去!” “嗯,你把杨承熹丢到池靳白的军营外,直接回定州。”李长安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我们出城那么些日子,也该回去了。” 第350章 杨承熹死 池靳白收到李长安的大礼,他是一点也没让李长安失望,次日进攻中平城时,便让人把杨承熹绑在木桩上,用木车把杨承熹拉到城门口。 城墙上的人都能看到杨承熹,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杨承熹猛然抬头。 “救我!”杨承熹冲着城楼上的人大喊。 他的两个儿子,立马朝李长俭走去。 杨立鸣双目猩红地等着李长俭,“王爷,我父亲就在城墙下。昨日你说不肯出城门,现在你要我们这些杨家人,还有锦州的旧部,全部眼睁睁地看着我父亲去死吗?” 李长俭垂下的双手,早已握成拳头,“你们当我不想救人吗?不如你们出城去?” 这个提议,让杨立鸣兄弟立马不出声了。 眼下城外是浩浩荡荡的敌军,不管谁出去,都是死路一条。 但看着父亲被如此羞辱,杨立鸣兄弟又很不满意李长俭的无能。 他们瞪着李长俭,杨立鸣作为大哥,在杨家也颇有话语权,“就算希望渺茫,王爷是不是也该试试?您有理智在,但您如果放任不管,是不是会伤了我们这些人的心?” 李长俭薄唇微动,他对杨承熹从退兵就很不满意,更别说现在给他带来那么大麻烦。现在听到杨立鸣的威胁,他当即冒火,“你们倒是会说,你们要是能救,那就自己出城救。当初我写信三日就会去锦州支援,是你们贪生怕死,非要退兵。这下好了,连带着中平城也要跟着你们一起倒霉!” “三日?什么三日?不是十三日吗?”杨立鸣问。 “什么十三日?”李长俭越说火越大,“本王亲自写的书信,说好三日就是三日,你们现在反倒是先责怪起我来,没打你们军棍,已经是我手下留情。” “不对,信中明明写的是十三日。”杨立鸣坚持道,“如果只是三日,我们如何会退兵?就是咬牙,也得坚持了那三日。明明是看到王爷说十三日后才会支援,父亲才会退兵的。” 李长俭看杨立鸣兄弟一脸认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又问了其他杨家旧部,得知杨家收到的消息确实是十三日之后,他瞬间恍然大悟。 “去他娘的乌龟王八蛋!”李长俭忍不住大骂道,“这是有人改了我的信件!” 话音刚落,城外的杨承熹再次发出惨叫,李长俭他们往杨承熹那看去,只见一人正在抽打杨承熹,场面不要太血腥。 杨承熹被折磨得生不如死,鞭子浸了盐水,每挨一鞭后,都要忍受漫长的剧痛。 这种时候,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在杨承熹这么想的时候,城墙上不知是谁突然射出几支箭,正中杨承熹的咽喉。 “我……”只说出一个字,杨承熹就当场气绝。 双方看到杨承熹死了,都惊呆了。 城墙上的杨家旧部义愤填膺,纷纷拔出武器,要给主子报仇。 李长俭的面颊却慢慢放松一些,这是他让人悄悄准备的,他不能出城去,但杨承熹必须死,不然他会骑虎难下。 杨承熹一死,双方便立刻开打。 池靳白也没想到,李长俭的人敢在当众之下射杀杨承熹,而那些杨家旧部还不清楚缘由,把怨恨撒在他们身上。 这一日,中平城外的厮杀从天明持续到天黑,却还没一个结果。 池靳白和李长俭都知道,这将会是一场恶战。 而李长安一路快马加鞭地回到定州,他已经清楚池靳白和李长俭的实力,这场战事,至少要打半个月以上。 等他回到定州后,立马召集将士们,拿出北部地形图,指着几座城池道,“中平城附近皆是平原,还有一条河流经过中平城。现在的池靳白和李长俭难分胜负,但张东来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池靳白一直没能攻下中平城,张东来很可能会让漠北的两万兵马去助阵。” 林宸一皱眉道,“如果池靳白和李长俭两败俱伤,漠北骑兵才可能会出手,不然一定是观望状态。漠北国主吝啬又抠门,他绝对不会愿意损失太多人。” 李长安点头说是的,“之前安将军带兵攻打漠北,让漠北损失好些城池。现在漠北还记恨着我们,绝对不能让漠北骑兵抢先。” 他在心中算了算,“如果从梧州等地调兵来定州,大概要五到十日的时间。等他们到了后,我们再带兵北上,差不多是半个月。”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时间是够的。所以李长安让人一边关注中平城的战况,一边派人去各地请求支援。 安排好这些后,天已经黑了,李长安踏着夜色回到王府。 他刚进王府,福子就等在长廊下。 “王爷,王妃听说您回来后直接去了府衙,知道您肯定有要紧事,便没派人去打扰。只是留了话,说如果您回来迟了,小厨房里也热了饭菜,有什么事,先吃饱再说。”福子跟在主子边上道。 第351章 回京都去 李长安刚进院子,小禄子就带着人去上菜。 等李长安沐浴结束后,饭桌已经摆好热食,他刚坐下,裴悦就从门外进来。 “你先吃。”裴悦道。 她坐在李长安对面,看着李长安乱了的鬓角,让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道,“你出门的这几日,城南发生了一场暴乱,你别急,已经没事了。” 城南收容了不少流民和军士,这些人刚到一个地方,还没个统一的规矩,说话办事,也很容易起争执。前两日就是有人因为分钱起了打斗,把其中一个人给打死了。 裴悦听说后,当即带人把人抓了,并发话,谁再闹事被抓,便永不录用。 这些人,都是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有个容身之所。听到裴悦的话,这才意识到,定州已经是他们最好的去处,这才让众人老实了不少。 “流民需要驯化,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裴悦说完流民,又说到开春后的贸易往来,“前些日子,九夷来信,说药材已经秘密送来定州。大概再有半个月就会到定州,听闻你要半个月之后出兵,也正好能赶得上。” 李长安大口吃饭,他焦急赶路,白日里就只吃两张饼,等他喝完一碗汤后,便道,“那正好来得及,许庭君这人颇有脑子,如果他不是许家人,倒是个可塑之才。” 但许庭君姓许,就意味着他们永远不可能是朋友,能做生意伙伴,已经不错了。 “他要帮贺皓,自然不敢乱来。”裴悦说完后,顿了顿,有些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长安一眼就看出裴悦的心思,“本来你早该上路,但我不在定州,耽搁了不少时辰。明儿个你就出发回京都去吧,得快些,不然赶不上了。” 裴悦想说的就是这个,原本她早就要动身去京都,但定州这里一直不太平。前些日子李长安又不在定州,如果她不在定州坐镇,她又不放心。 而李长安想的是,等他出兵中平城后,必定无暇顾及定州。到时候定州很可能再发生战事,还不如先把裴悦送走,等裴悦参加完贺皓的婚事,这场战事,也差不多有个结果了。 他不想裴悦跟着担心受怕,所以才让裴悦先回去。 裴悦再要张口,却又被李长安抢了个先,“你不用担心我,不管你在不在定州,我都是要出兵中平城的。况且你已经做了许多事,眼下城中安定,明日就让裴行护送你回京都去吧。”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什么好推辞的。 裴悦的行囊早就收拾好,她的目光一直停在李长安的脸上,“此次北上中平城,虽说池靳白和李长俭会损伤严重,但狗急了都会跳墙,更别说是他们了。” “我明白的。”李长安薄唇轻抿,笑出好看的弧度,“悦儿你能记挂着我,真让我开心。” 这突如其来的情话,让裴悦有些措手不及,起身说自己要去收拾行囊,便先走了。 李长安心坎甜甜的,却又有些不舍。 这一分别,少说也要两个月才能再见。 “哎。” 一声叹气后,李长安收起儿女情长,转而开始考虑北上攻打中平城的事。 次日天刚亮,叶竹和秋和就带着人装箱收拾。 如李长安说的一样,这个时间回京都,其实有些迟了。所以一切从简,带的东西并不多。 李长安送裴悦到城门口,裴悦知道李长安忙,让李长安先回去,但李长安不肯。 直到马车驶出很远,身后看不到定州的城墙,裴悦才把头从木窗外转回来。 她这一路回京都,不敢过多停歇,她答应过贺皓的,但即时快马加鞭,也还没错过了日子。 赶到京都的那一日,裴悦先让马车停在世子府,犹豫着如何面对贺皓时,裴行先被世子府的门房认了出来。 听到裴行与门房的谈话,裴悦才知道贺皓的婚期推迟了几日,说是前些日子九夷王生病,贺皓为了给九夷王祈福,上书推迟了半个月。 得知没有错过贺皓的婚宴,裴悦当即下了马车,步履匆匆地走进世子府。 她和贺皓在园子里碰到,贺皓大声喊了句“悦儿”,裴悦问到九夷王如何了,贺皓左顾右盼好一会儿,带着裴悦往屋里去。 待两人坐下后,贺皓让叶竹几个看着门窗,别让有心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我父亲没事,就是装病给皇上看的。”贺皓开心地给裴悦倒茶,“之前我还想着,你肯定是不能回来了。我又不好写信催你来,毕竟定州那么凶险。之前让我表哥去看看你们,得知你在定州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我瞧着你,好似还丰腴了一些,是吗?” 裴悦摸摸脸颊,“没胖呢,不过在定州,比在京都有意思多了。我能日日出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王爷从不拦着我,也不会多加干涉,反而事事都支持我。” 说到李长安,裴悦不由想到,这个时候,李长安应该准备出兵攻打中平城了。 贺皓看到裴悦眉心轻拧,问得直接,“你才刚到京都,就想雍王了?” 第352章 久别重逢 裴悦白了贺皓一眼,瞧瞧,这问的什么话? “我刚到京都,就直奔你这里来了,连裴府都没回。”裴悦哼哼道,“既然你的婚期定在三日后,那我先回去一趟,咱们改日再叙旧。” 贺皓的婚期将至,想来爹娘肯定回来了,裴悦有派人给爹娘送信,但因为赶路太急,并不确定哪日才会到京都。 贺皓听到裴悦要走,一把拉着裴悦坐下,“你急什么,今儿个,姨父姨母进宫去了,想来这会还在宫里。你快与我详细说说,去了定州后,都发什么什么了?” “能有什么,还不都是那些事。”裴悦把在定州的所见所闻,除了李长安表明心意的事,其他的都和贺皓说了,“李长俭是个心狠手辣的,逼死原配,另娶杨家女联姻后,又不顾岳父的死活。以前京都的人都说他宽厚仁善,若是等他们知道李长俭的这些事,怕是要骂上三天三夜。” 贺皓被惊到了,“以前只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不曾想竟然如此狠心。” 几声叹气后,贺皓看裴悦的茶盏空了,提起茶壶帮裴悦倒茶,“我与你说,你们去了定州的这段时间,苏家慢慢得了脸。如今四皇子在京都里,那可是头一份的存在。裴家近来都是低调行事,若是你不想惹是非,就离四皇子和苏家的人远一点。” “我没事肯定不去招惹他们,对了,父亲都致仕了,皇上还叫他们进宫做什么?”裴悦不解道。 贺皓叹气道,“说是定南王世子来了京都送礼,还有一些番邦使臣,皇上说好些人都是姨父的旧相识,就算姨父致仕,皇上也一直看重姨父,让姨父进宫喝两杯酒。不过我就不明白了,说是旧相识,那他们自个会约见,何必要进宫去?” 贺皓想不明白这里面的缘由,裴悦却是明白。 定南王一脉和裴家世代交好,当初父亲被流放,定南王也暗中支援裴家,没有断了情分。 裴家留存至今已有好几百年,结交的不止定南王一脉,和许多邻国都有来往。 皇上让父亲母亲进宫赴宴,明面是对他们恩宠看重,但实际是想告诉来的那些人,如今的裴家已经落入微末,不值得他们继续深交了。 当年皇上还是个不起眼的王爷,就知道裴家是京都里最不能惹的世家。现在他坐上皇位,自然想稳稳把控手中的权力,所以才会用此举来提醒其他人,不要妄想有其他动作。 而皇上会那么在意现在的裴家,主要是因为裴悦嫁给了李长安。若是没有这门婚事,皇上也清楚裴阙没有造反的心思,不需要防备到如此。但裴悦与李长安是夫妻,如果裴阙对皇上不满意,很可能暗中有动作,扶持李长安上位。 思绪到这里,裴悦不由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如今的皇上,会不会后悔当初的赐婚。 瞧着天色不早,就算父亲母亲进宫赴宴,这个时候也该回裴府了。裴悦便起身告辞,贺皓坚持要送她回去,两人便一同搭乘马车。 他们到裴府时,管家早就在门口候着,热情地下石阶欢迎他们。 “老爷和夫人刚回来,小姐回来得正好,他们方才还问到您,特别是公子,他一定会很高兴。” 想到家中亲人,裴悦心中酸涩,脚下的步子便快了一些。 匆忙往正院走去,不时还跑几步,快到正院时,瞧着从远处跑过来的裴霖,立马喊了一声。 裴霖听到姐姐的叫喊,忙停住脚,低头整理了衣裳,再去看飞奔过来的姐姐,虽然很努力地克制笑容,但在姐姐站到跟前时,还是忍不住扬唇道,“你倒是舍得回来,到了京都,也不见人影,反而先去找其他人。” 一旁的贺皓看裴霖吃醋,得意地冲裴霖笑道,“你小子又拈酸吃醋,我与你姐姐是青梅竹马,比起你这个小孩儿,我们才是一同长大的。快别多说了,姨母他们还等着呢。” 说着,贺皓伸手想捏裴霖的脸颊,但被裴霖给躲开了。 裴霖嫌弃地道,“我才不是小孩。” 三个人打打闹闹进了正院,见到熟悉的院子,裴悦还没回过神来,听到母亲喊她“悦儿”,转头看去时,再也忍不住,一行热泪夺眶而出。 裴霖小小声地嘀咕,“丢人。” 嘴上这么说,他却拿出帕子,塞到姐姐手中。 第353章 心思过重 裴悦捏着帕子,冲到了母亲的怀中。 虽然分别还没有一年,但裴悦对亲人的思念之情,早就溢了出来。 “母亲,您还安好?”裴悦问。 裴夫人笑着点头,“好,家里什么都好。倒是你,瞧着怎么瘦了些?” 裴悦松开母亲后,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颊,“没有瘦呢,王爷请了个京都的厨子,做的都是京都口味,每日都是吃,瘦不了。” 她刚说完,边上的父亲就哼了一声,“他倒是懂得讨你欢心,这个节骨眼还放你回来,倒是对你上心得很。” 裴夫人白了夫君一眼,园子里还有许多下人,李长安对他们闺女好是正常,但说给那么多人听,岂不是炫耀,“快别说这些,进屋去吧。” 进屋后,裴夫人拉着裴悦的手,问吃了没,又问到定州的风土人情,还有裴悦的日常。 儿行千里母担忧,从裴悦长到现在,还是头一回离开京都那么久。 裴夫人问完一圈,裴阙也听得差不多,见时候不早,便让裴霖送贺皓出门去。 裴霖有话想与姐姐说,匆匆送走贺皓,就跑去姐姐的院子。 他刚进屋,就板着脸道,“听闻雍王和你表明心意了,你什么想法?” “我……”裴悦一下被问住,不好意思地道,“你个小孩儿,怎么问我这个?” “都说了,我不是小孩了。若不是父亲拦着我不参加这次的科考,我很可能就中进士了。如今也是个秀才,你怎么就还把我当小孩?”裴霖不太高兴道。 叶竹见机过来拉着裴霖坐下,笑着道,“公子不要着急,王妃只是想让您轻松自在一点。” “我知道,但我生来就是裴家人,不可能和寻常人一样没什么心眼地过日子。”说完,裴霖就认真地望着裴悦,等裴悦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裴悦说不过弟弟,直接承认说是。 “那你怎么想?”裴霖有些急了,“难不成,你真心动了吧?雍王那个人,长得确实不错,人也还算有点用。但他那个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身份。他要夺嫡,注定前路艰难,定州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有无数的磨难等着他。” 他顿了下,浅色的薄唇高高地撅起,“我反正不同意,天下好看的男人太多了,你别被他的表面给哄住了。” 裴悦看弟弟说得一本正经,忍不住起身按住弟弟的发顶,揉了又揉,“你小我那么多岁,连男女之情都不懂,就管起我的终身大事。裴霖你呀你,难道不知道想太多会长不高吗?” 裴霖这次没躲,就由着姐姐揉他头发,他的语气弱了一点,目光望向地板,“你要我如何不多想,今日皇上要我们一家进宫,时不时就敲打几句。咱们世家和皇权,那就不可能永远都好,但凡谁的野心大了,双方都得不好过。” 裴霖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想法,他就觉得,既然他是男子,就要快点撑起裴家。父亲母亲没有逼压他,但他自己推着自己努力往前走。 很多时候,裴霖也知道他不用那么操心,毕竟天塌下来,还有父亲母亲。 但他又觉得,他也该帮忙顶起一片天,为父母,为姐姐,也为了裴家。 裴悦听完弟弟的话,不由长声叹气,自己的弟弟,她自己了解,“你别替我想这些了,你做事之前,要先设想无数种可能。但我不一样,天大地大,我不想给自己那么多牵绊。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喜欢雍王,就算刀山火海,我也要陪着他去闯。但如果我不喜欢他,十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和他说一句软话。” “裴霖,心思太重也不是一件好事。父亲让你迟三年参加科考,也是想等你再成熟一点。这段时间,你可以去游历天下,去增长见识,也可以更了解裴家。” “我们裴家,没有那么脆弱。你大可以放心,如果轻而易举就被拿下,你我现在也没面对面说话的机会了。” 裴悦语重心长地说完后,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行了,你回去吧,夜深了,咱们得早些歇下,明儿个还要去贺皓那。” 裴霖抿紧唇瓣,听话地退了出去。 裴悦叫来叶竹,一番洗漱后,身上虽然疲乏,但闭上眼睛后,却不由想到了李长安。 也不知道现在的定州,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还有中平城的战事,如何了? 在裴悦为李长安感到担忧时,李长安已经聚集了三万兵马,他刚打探到消息,池靳白久久不能攻下中平城后,开始围住中平城,试图让中平城断粮。 这是要和中平城打持久战的意思。 时间拖得越久,对李长安来说就越好。 不管是池靳白,还是李长俭,他们的粮食储备都不如李长安。 李长安算了算日子,两日后出兵中平城,等他到的时候,中平城里的李长俭,应该是最焦头烂额的时候。 第354章 招安投降 池靳白也明白,定州的李长安不会什么举动都没有,所以他要保存实力,不能在攻下中平城后,就不行了。 故而池靳白才想出围城断粮的办法。 中平城在北部的最中间,这也意味着,李长俭得了中平城,却要被张东来的势力包围住,另外靠海的一面,也是和倭寇毗邻。 过去一整个冬日,张东来缺粮,李长俭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现在派兵围城,池靳白有信心能让李长俭越来越崩溃。 只要中平城里的士兵失去战斗力,池靳白再攻城的时候,就不费吹灰之力。 池靳白既要攻下中平城,又要能守得住中平城。 不然光是攻下来,却守不住,那又有什么用? 城里的李长俭自然知道池靳白的想法,他是恨得牙痒痒的。 虽说池靳白也缺粮,但现在开春了,池靳白可以上山挖野菜,可以下河抓鱼,还能去打猎。但李长俭的人只能待在中平城里,城里有什么,他们就只能吃什么。 一旦城中连树皮都没有,不仅将士们会闹,百姓们也会闹事。 但城外池靳白的兵力更强,他又没有其他支援,如果出城和池靳白硬碰硬,他八成是要输的。 城外的池靳白已经围城好几日了,过去半个月都在打仗,现在又被围堵在中平城里。城中已经出现一些流言,说中平城很快就会被攻破。 杨立鸣进屋时,满脸焦急,“王爷,城东的一群乞丐突然上街抢掠。现在城中是人心惶惶,不能再由池靳白的人围堵下去了啊?” “你当我不知道?”李长俭没好气道,“但你说怎么办?” 说到这些,李长俭还在抱怨杨承熹撤离锦州的事。 如果锦州没有失守,就能和中平城互相援助,也不至于让他现在这般束手束脚。 所以看到杨立鸣,他也没好脸色。 杨立鸣自从父亲过世后,心中也颇有怨言。那日城墙上射出的冷箭,虽然李长俭说是别人有意为之,但他并不信,只是装聋作哑到今日。 看到李长俭只会抱怨,却没有个主意,他突然觉得父亲错了,当初就不该让妹妹悔婚。 如今倒是好了,父亲去世,妹妹被禁足,他们杨家兄弟为了李长俭卖命,却得不到一个好脸色。 在杨立鸣心中,甚至起了离开中平城的念头。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他们背叛了的张东来,现在即使他们愿意投诚,张东来也不会接纳他们。 深吸一口气后,杨立鸣放缓语气,“王爷,就算现在危机四伏,但我们还是要振作。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如今张东来病重来不了,若是我们能抓住池靳白,这场战事自然能够瓦解。” “活捉池靳白?”李长俭眉头紧皱,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就是想要靠近池靳白都不容易,更别说办其他事,他沉眸看着杨立鸣,“你有合适人选吗?” 杨立鸣自然没有,九死一生的事,他也不会自荐。 看杨立鸣不说话,李长俭心思转了转,能够去埋伏池靳白的,必须要一身本事。但这个事太危险,还得派一个他不是很喜欢的人。 想了想,李长俭唇角慢慢勾起一点弧度,“那就让立威带着人去试试吧。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主意,你去和立威说,你们是兄弟,好好叮嘱他注意谨慎一些。” “立威?”杨立鸣马上说不行,“立威虽然身手好,但是办事毛躁,不堪重任啊。” 就是因为杨立威脾气燥,李长俭才不喜欢他。从李长俭与杨家联姻后,杨立威不止一次说李长俭是靠杨家起势,让李长俭记得杨家的恩情。 现在杨立鸣提出办法,他自然是想到杨立威。 “怎么不行?”李长俭收起笑容,“主意是你提的,问你有没有合适人选,又是你不说话。还是说,你想要去立这个功劳?” 李长俭步步逼近杨立鸣,他做事向来狠辣,杨立鸣下意识后退半步,竟然一句话都没能回答上来,而这个事也就定下了。 等杨立鸣从屋里走出去后,后背冒了冷汗,犹豫着怎么办时,在园子里遇到了蒋元亮。 之前蒋元亮冲撞杨承熹,被杨家人打了一顿,最近才出来走动。 现在他们是冤家路窄,杨立鸣已经做好打一场的准备。 但蒋元亮却笑眯眯地看着杨立鸣,“听闻杨大人最近深得王爷信赖,真是顶好的事。想当初我也是和杨大人一样,为了王爷鞍前马后,事事都为王爷考虑。现在好了,有了杨大人,我倒是得闲了。” 蒋元亮之前的位置,这会是杨立鸣在坐。 杨立鸣一听这话,瞬间听明白蒋元亮是在嘲讽他,其实他心中已经在后悔,但面对蒋元亮,还是嘴硬道,“我确实羡慕蒋大人,池靳白都兵临城下,你还能如此清闲。” “那是。”蒋元亮呵呵笑了下,“我能得闲,那是我自个找的。希望杨大人能坚定你的选择,可别后悔才好。我妹妹死的那日,你妹妹在和王爷洞房花烛,因果报应,总会来的。” 说完这话,蒋元亮就哈哈笑着走了。 杨立鸣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被蒋元亮嘲讽后,更是没好脸色。但再生气,还是去找了弟弟,让弟弟准备出城一趟。 不过杨立鸣知道出城凶险,让弟弟不要逞能,走个过场就是。如果弟弟办不成,王爷自然会派别人去。 但杨立鸣想不到的是,弟弟刚出城一个晚上,第二天池靳白的前锋就用红缨枪挑着弟弟的人头到城外挑衅。 守城的将士本就士气低落,看到杨立威的人头后,气氛更为压抑。 而杨立鸣得知消息后,当场就晕了过去。 李长俭则是收到池靳白的招安书,池靳白说给李长俭一个机会,让李长俭出城投降,就放过城中的其他将士。 第355章 刺杀任务 中平城的情况本就不好,有些肝胆义气的,便会说池靳白是故意挑唆,骂池靳白不做人。 但也有很多人觉得,只要李长俭去死,那他们便能活下去。 活着,不就是最重要的? 挑拨离间这个事,李长安做过一次,现在池靳白又用了一次。 中平城本就人心惶惶,百姓们对李长俭没那么信赖,得知可以不用打仗,大部分人都是愿意的。 只不过,李长俭这个人心狠手辣,刚听到一点风声,就杀鸡儆猴,没人再敢劝他投降。 李长俭自己心中也清楚,他杀了张东来全家,就算他投降了,张东来也不会放过他。 左右不过一死,又何必为了别人,让自己先死。 李长俭当众撕了池靳白的招安书,大声道:“你们真以为池靳白和张东来会那么好心?” “别做梦了!” 李长俭怒吼完,又放软语气,“我知道,大家这段日子跟着我受苦了,但池靳白这个人,心思狡诈,不是个会以德报怨的人。如果我们守不住中平城,便要葬身于此。” “王爷,我们也不愿投降,可如何继续坚守,中平城的粮草,迟早会耗尽的。”有人不甘愿地道。 这次,李长俭没让人把对方拖走,而是看着对方道,“我们缺粮,你以为池靳白就不缺吗?我已派人出城火烧粮草,一旦事成,池靳白必定退兵。” 硬碰硬地打,李长俭不是池靳白的对手,但是李长俭想到了张东来攻打定州时,这才想到派人去烧毁粮草。 而池靳白吃过定州的亏,现在他又没有出兵攻城,自然是把粮仓团团包围住。 李长俭的那些人,蹲守大半天,却还是没有机会。他们焦急万分时,正好被前来打探消息的听书瞧见。 听书看到了李长俭的人,就恨得牙痒痒。 如果当初不是李长俭和废后,他主子也不会沦落到定州来守城。 本来听书想上前把人都给打了,还是林宸一按住了他,“你就这么冲上去,打草惊蛇不说,还会打乱王爷的计划。咱们既然知道了这些人的主意,你快马加鞭地赶去找王爷,听听王爷的意思。” 听书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得对,那你可得盯紧一点,千万别让这些孙子给跑了。” 交代完林宸一后,听书才匆忙回去找主子。 不管是池靳白,还是李长俭,一个叛臣,另一个逆王,都是李长安要杀的人。 现在的池靳白不动手,双方不打起来,李长安就当不了得利的黄雀。 见到听书后,李长安冷冷笑下,“李长俭这是病急乱投医,杀不了池靳白,就想着烧粮草。但他也不想一想,池靳白吃过一次亏,这次肯定把粮草看得最紧。” 听书说是,“我就说逆王不成事,再过个几日,他的人,可能就要绑着他去投降了。” “那可不好。”李长安道,“池靳白的兵力比我们多,还是要想个办法,让双方狠狠地打个一场。” 如果池靳白和李长俭不打一场,以三方现在的兵力,还是池靳白最强。 李长安在思考时,听书骑马跟在身侧,前后都是大军,他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但主子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听书,你是我身边,功夫最好的。”李长安刚开口夸一句,还没等他说完,听书立马亮起眼睛,“王爷,别的不敢说,但论起功夫,这个还真没人比我厉害!” 李长安张了张嘴,收回目光,“李长俭之前不是派人刺杀池靳白么,你去半城李长俭的人,潜入池靳白的军营中,找个机会,射杀池靳白。” 顿了下,李长安觉得这个任务太凶险,又补充道,“如果不能靠近池靳白,就杀了池靳白身边的副将。不管死的是谁,只要激发他们双方的矛盾,你的任务就达成。切记不要太冲动,要懂得保全自己。” “王爷放心,只要池靳白露面,属下保证弄死他!上回他去定州,就想弄死他,这次有了机会,他最好是躲着别出营帐一步!”主子能给自己这个任务,说明主子看重自己,听书带了主子的口令,立即去找林宸一。 李长安则是继续带着大军,不紧不慢地往中平城去。 第356章 渔翁之利 春日多雨,天空中下起淅淅沥沥的雨点。 中平城外的平地,因为雨水的降临,地上的坑坑洼洼里,慢慢汇聚成暗红色。 城墙内外的血腥味,慢慢被冲刷走。 李长俭连着好几日,吃住都在城墙上,本来还期待属下能烧毁粮草,但这雨一下,彻底绝了他的希望。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李长俭下意识转头,布满血丝的瞳孔看到来的是蒋元亮,露出一些意外,“怎么是你?” “杨大人忙着弟弟的丧事,这几日都颓废不振,我想着王爷正是缺人用的时候,故而过来问问王爷,有没有需要我做的?”说到杨立威的丧事,蒋元亮特意加重些语气,他看了眼李长俭,就垂下目光。 现在的李长俭,就像是几日几夜没有睡过好觉的人一般,面色蜡黄,两眼透露出无限的疲倦。 看到李长俭这样,蒋元亮很是满意。 “你能想到帮忙,我很欣慰。”李长俭无力地叹了一句,转头望向城外的雨点,身上的蓑衣被雨水打湿,他却还是站着不动,“这场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如果再下两日,真是老天爷要亡我。” “王爷莫要丧气,中平城是有困境。但退一万步来说,我们也不是毫无退路。”蒋元亮道。 “还能有什么退路?”李长俭不解。 蒋元亮看了眼周边的侍卫,示意他们退后几步,再和李长俭小声道,“咱们现在是艰难一点,但从中平城往东边走,便是汪洋大海。如果我们从海上逃离,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 “可从海上走,岂不是要投靠倭寇,受千古骂名?”李长俭不愿意,他们与倭寇势同水火,晋朝沿海百姓最厌恶的就是倭寇。 只要李长俭去投靠倭寇,比起他造反还要受人指摘。 而且日后真有起势的时候,怕是也不得民心。 蒋元亮却忍不住勾唇笑了下,“可是王爷,南边有雍王,西边是张东来的虞山关,往北是荒凉的漠北。除了往东边逃,咱们没有其他退路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是您能活着,日后也是胜者为王。只要您能登基上位,那些史官还不是得听您的。都走到了这一步,要是就这么和池靳白拼杀个精光,您心中可愿意?” 李长俭自然不愿意。 逃跑造反,本就被人骂了。 如今能活下去,好像其他的,也不是特别重要。 李长俭眉头紧锁,他开始动摇了。 只是要下这个决定,还是不容易。 望着头顶黑压压的乌云,李长俭恨不得亲自上手去拨开它们。 可他没有通天的本领,这场雨,怕是要下个没完没了。 “哎。” 一声叹气过后,李长俭在心中做了选择。 但不等他开口,远处的池靳白营寨突然乱了起来。 “怎么回事?”李长俭问。 城墙上的将士们也纷纷探头望去,但他们距离太远,看不清营寨里的情况,只知道池靳白那里乱了起来。 李长俭仿佛又看到了一点希望,“派几个人出去打探下,看看是什么情况?” 一声令下,马上有士兵出城去打探。 而方才蒋元亮提议的话,李长俭瞬间抛到脑后,能守住中平城,才是李长俭最想看到的局面。 与此同时的池靳白营寨,已经乱作一团。 方才池靳白带领副将巡查营地,突然从暗处飞射出几支羽箭,池靳白身边的副将为了帮他挡箭,当场毙命一个。 一瞬间的功夫,几名下属立马站到池靳白跟前,四周的士兵也在飞奔过来。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池靳白的身后又突然有箭飞射出来。 在池靳白转身要躲开时,却被一支箭射中胳膊。 虽然没致命,但在自己的营寨里被偷袭,这可是奇耻大辱! 池靳白当即下令,让士兵们一定要抓到刺客。 结果找来找去,只在营寨中找到几具尸体,看衣着是中平城的士兵。 而军医帮池靳白包扎时,发现池靳白的伤口发紫,一番查验过后,发现这次的羽箭都被涂抹了剧毒。 池靳白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听到这话后,当场吐血。 这时的听书,却逃出了营寨,还把身后的追兵,都引到了李长俭的人那儿。 双方刚打个照面,知道对方的身份,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 听书则是被林宸一带着跑路。 几个人一路狂奔,直到身后没有厮杀的喊声,林宸一才喘着粗气停下。 “我说林大哥,你干嘛拉着我跑那么快?”听书觉得可惜,“让我再补上两箭,也好弄死池靳白。现在只是伤了他的胳膊,只杀了两个副将,能有什么用?” 林宸一看听书大气都不喘,心中很是佩服,“我没与你说,王爷给了我一瓶九夷送来的毒药,毒性非常凶猛,只要沾上毒药,一日内不解毒,必死无疑。这是九夷秘制的毒药,池靳白肯定没解药。你射中他胳膊,他就只能等死。如果我们不跑快一点,现在就是他们刀下的亡魂了,还如何嫁祸给逆王的人?” 毒药的事,李长安有交代过,让林宸一先不要和别人提到。 听书瞪大眼睛,这才想到王爷出门时,王妃给王爷带了一包的瓶瓶罐罐,当时他还好奇来着,但王爷和王妃的事,他可不敢多问。不曾想,现在却派上大用场。 想到池靳白快死了,听书不加掩饰地笑了,“那就好,我还怕不能完成主子的吩咐,还好还好,池靳白要是死了,他的营寨也就乱了。” 林宸一点头说是,“逆王被困中平城大半个月,若是得知这个消息,必定会大喜出兵反攻。咱们王爷,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第357章 三军出征 雨还在下,池靳白被诊出中毒后,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让大家镇定。 “我受主公之命,必定要夺回中平城。”池靳白说着,停下大口喘气,他脸色惨白,唇瓣发紫。 凭谁也想不到,他们会在自己的军营被偷袭,而且对方竟然还下毒。 弄清是谁干的,已经不重要了。 大家的怒火,全部都对准李长俭和中平城。 床沿围了一群副将,池靳白虚弱地扫了一眼其他人,“我中此毒,命不久矣。但你们不要再抓人,也不要慌张。我一死,李长俭必定带人偷袭营寨。但我们兵力更强,只要……咳咳,只要我们镇定一些,必定能打赢这场战。” 听到大夫说自己不行后,池靳白为着众人,也是为了自己做最后的谋划,“只要我们赢了李长俭,你们大家就是赢家。不要为了我一个人,而乱了阵脚。徐三甫,你过来。” 池靳白有气无力的转头,目光落在一个白净青年的身上,“我将命不久矣,特将帅印给你。你是我的学生,我信你能力挽狂澜。” 徐三甫跪在地上,颤巍巍地接过帅印,哭得满脸是泪,“先生,您……您……” “不必多言,我时日无多了。”池靳白说着,狂咳几声,吐出黑血,“你们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乱了阵脚。只要让李长俭误以为我们群龙无首,等他带兵出城那一刻,立即围剿他!届……届时,请大家,拿着他的头颅来祭奠……我!” 话说到这儿,池靳白再多的不甘愿也没用,眼看着就能打赢,结果却出了这种事。 众人都在流泪,而池靳白却没力气再支撑,交代完这些话后,便咽气归西去了。 众人都听到了池靳白的话,徐三甫虽然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还不足够震慑群臣。但他是池靳白临危受命,而且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内斗,就是给自己找死。 就算要争当大帅,也要先拿下中平城,才能有功绩。 徐三甫手拿帅印,当即吩咐其他将士,“各位叔叔伯伯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今日恩师授我帅印。我虽心中有愧,但在眼下的危急关头,还请大家共同一心。日后主帅是谁,还是得由主公来任命。” 徐三甫也知道他太年轻,即使有恩师的遗言,这些旧将心中也可能会不服气,这才有了最后的话。 其他人听他都这么说,当即表示一致对外,有什么事,等拿下中平城再说。 大半日的时间过去,到了夜深人静时,李长俭的探子才回到中平城。 得知池靳白被射杀后,李长俭没多想,立即从屋里出去,带着众人整顿兵马,打算立即出兵偷袭池靳白的营寨。 蒋元亮也带领了一支队伍。 夜色茫茫,蒋元亮的手中举着火把,跳跃的火光让众人的表情显得格外肃穆。 看到杨立鸣也身披铠甲过来时,蒋元亮眉头紧皱。他现在还不知道池靳白那儿怎么回事,如果池靳白真的死了,现在他们冲出去,他该做何立场比较好? 在蒋元亮纠结时,杨立鸣已经走到他跟前。 “蒋元亮,你怎么还不动?”杨立鸣手持配件,目光紧紧锁在蒋元亮身上。 蒋元亮笑了下,“我这不是在等你,原以为杨大人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没想到杨大人是个好样的,那么快就能重新上阵。” “我的父兄都死于池靳白之手,现在出兵夜袭,我自然要首当其冲。”杨立鸣转身看到队伍开拔,再去看蒋元亮时,目光中带了些不屑,语气傲慢,“不过你要是怕了,大可以留在中平城守着,待我们凯旋归来,你再来为我们端茶提铠甲!” 端茶倒水是下人干的活,杨立鸣这么说,是故意羞辱蒋元亮。 但蒋元亮却没生气,他反而笑嘻嘻地道,“既然杨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去了,在城里等着给你们支援。” 杨立鸣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蒋元亮还真的不去,骂了句“怂货”,便带着众人出城去了。 蒋元亮望着杨立鸣离开的方向,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不管谁输谁赢,他没有去前线,最后都和他没关系。 他把算盘打得明明白白,不管谁赢了,他都能笑到最后。 而这会的李长安,在休息过前半夜后,带着士兵们继续赶路。 当视线里出现中平城的轮廓,远远地望去,能瞧见无数的火把从城中鱼贯而出。 听书笑道,“王爷,逆王这是出兵了。您说他这次和池靳白的那些人,是不是得打个两败俱伤?” 李长安勒紧缰绳,表扬听书道,“那得多亏你的箭法,等这场战事结束后,我给你娶媳妇。” “诶,别啊。”听书忙骑马跟上主子,“属下可不要什么媳妇,属下要跟您征战沙场,谁都不能阻拦属下上战场。娶媳妇这件事,您还是替别人想想吧,夫人跟前的那些姑娘,早就被人盯上了。军营里都是如狼似虎的男人,您还是先帮他们。” 李长安回头看了听书一眼,表情无奈,但他不再多言,而是加快步伐,继续朝中平城去。 第358章 兄弟再遇 等李长安快到中平城时,天已经大亮,太阳躲在云后,若隐若现。 远处吹来的风中,夹杂着血腥和泥土的味道。 李长安下马停住,看着回来的探子。 “王爷,前方打得厉害,这会瞧着,逆王好像中了圈套。”探子道。 “池靳白没死?”李长安问。 “这个不清楚,但瞧着阵势,逆王节节败退,估摸着,撑不了太久。” 边上的听书急了,“我明明射中池靳白,不可能没事的,怎么会没事呢?” 李长安看了眼听书,让听书别急,“池靳白有事没事,都不重要了。李长俭出城偷袭不成,八成是被池靳白的人埋伏了。传令下去,让关、彭两个前锋带兵从东西围住池靳白的营寨。其余众将士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后,进攻池靳白。” 在听书射伤池靳白后,李长安怕李长俭的探子打听不到消息,还特意让人放了点消息出去。 现在看来,李长俭是被打压得太久,思路都不够清晰了,这才会一而再地落入圈套。 不过李长安没想到的是,池靳白的那些人,还能给李长俭设伏,这个事,让他不由高看池靳白一眼。 雨已经停了,但是天还是暗沉沉的。 李长安抬头望天的同时,李长俭也在环顾四周。 李长俭带兵杀到池靳白的营寨没多久,他就意识到不对劲,正要带兵撤退时,却太迟了。 他带了中平城中九成的兵力出来,就是为了能一举歼灭池靳白的队伍。 但是没想到,三个时辰过去,他身边的侍从,已经剩下不到一千。散乱在其他地方的将士,也不知道剩下多少。 这一刻,李长俭全身发凉。 他不知道为何会到这一步? 明明每一步,他都算好了的。 而且张东来已经病得快死,他觉得自己只要再撑一撑,很快就能看到希望了。 但是现在,他却走到了绝路。 “王爷,您先走!” 边上的士兵推了李长俭一把,示意让李长俭先上马。 浑浑噩噩中,李长俭被推上马后,几支羽箭从身侧飞射而过,其中一支擦破他的脸颊,才让他清醒过来。 “快,我们快点回中平城去!”李长俭大声道。 只要能回中平城,再守个一段时间,事情说不定有转机。 李长俭抱着这个希望,一路狂奔逃回中平城外。 身后的追兵随时都可能会到,但是这个时候,城门却紧紧关着。 李长俭仰头大喊,“快开城门,是我,我回来了!” 但是城墙上没人回应,李长俭又喊了几声,边上的人也跟着一起喊,却还是没有人回李长俭的话。 在李长俭心中预感不好时,突然看到蒋元亮从城墙上探出头来,忙激动地喊道,“表哥,你快点开城门,让我进去!” 在李长俭快到城门时,蒋元亮就看到了狼狈逃跑的李长俭。 他早就想好了,这场战事谁赢了,他就跟着谁。 现在看李长俭这个模样,不用多想,就知道李长俭输了。 他冷笑着道,“表哥?谁是你表哥呢?” 李长俭瞬间瞪大眼睛,“蒋元亮,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还不清楚吗?我只是做了你曾经做过的事而已。”蒋元亮道,“你应该早想到现在的结局,当初蒋家覆灭,我跟着你一路吃苦到北部。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你却忘恩负义,逼死我妹妹,另娶她人换联姻!” “李长俭啊李长俭,你这个人,心狠手辣,自私自利,和你的外表完全不相符。但是你又偏偏是个最伪善的,所以说,你就该在这里等着追兵来杀你,把你千刀万剐,吊在城墙上永久示众!” 蒋元亮越说,心中越爽快。 特别是看到李长俭脸上愤怒的表情,他反而更高兴了。 李长俭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他会被蒋元亮拒在城外,而身后还有数不清的追兵。 他咬牙看着城墙上的蒋元亮,握紧的拳头暴起青筋,“表哥,以前有些事,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初我只是利用杨家,并不是真的要废了依依。我都想好了的,如果我能成事,就立依依为后,只是依依自己想不开,真的不怪……” “够了!” 蒋元亮一声怒吼,打断李长俭的辩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你现在说这些,无非是想让我放你进城门,但你死了这条心,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进来。我就要看你身败名裂,看你被践踏,看你死在绝望中!” 说完,蒋元亮哈哈大笑起来。 而李长俭已经咬破唇瓣,却毫无办法,就他带回来的这几百个亲信,根本撞不开中平城的城门。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阵阵。 李长俭不用想,就知道是池靳白的追兵。 但他转身时,却看到骑马而来的李长安。 李长安身穿金甲火红披风,骑马领头而来,浓眉紧蹙,知道李长俭出现在视线中,他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 他紧赶慢赶,总算是堵住李长俭。 第359章 李长俭死 李长安身后的队伍一字排开,但他们并没有上前。 李长安自己骑着马,从队伍中慢悠悠地出来。 云朵旁多出一抹亮光,是晴阳初现的征兆,李长安最后停在能和李长俭说话的距离,便不再上前。 他定定地望着,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其实他这本不用追来,最好是让听书过来,他留在池靳白营寨那里围剿叛贼。 但他还是过来了,过去二十几年,什么人都要拿他和李长俭比较。 如今他们都在这里,两个人的境况却迥然不同。 看到李长俭抿紧的唇瓣,李长安胸有成竹地笑了,“李长俭,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我单挑,如果你赢了我,我就放你走,如何?” 李长俭扫了一眼四周,身后的城门紧闭,方才蒋元亮那个王八孙子不肯开门,现在肯定不会再开,而他四周的退路,全部都被李长安的人给堵住。 他这次,是在劫难逃。 “李长安,你会那么好心?”李长俭不信李长安会放他走。 李长安笑了,“我确实没那么好心,所以我才说,需要你赢了我才行。那么多年,人人都说你比我好,但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处处都比我厉害,所以觉得一定会赢吧?” 李长俭当然是这样认为,就算李长安有点本事又如何? 过去那么多年,无论是太傅还是武教头都说他更有天赋。 如果不是人人都说他更好,他又如何会养起野心,想要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李长安,你要说话算话,如若不然,你这辈子的所爱所念,都将会离你而去!”李长俭咬牙说完后,握住佩剑,眼神如狼鹰一般凶悍,死死盯着李长安。 李长安说了个自然,也握住佩剑。 二人都是骑马,只是李长安的铠甲威风凛凛,而李长俭则是一身狼狈。 四目相对,没过一会儿,只听两阵马儿嘶鸣,二人冲杀过去。 “呲”的一声,是长剑碰撞发出的刺耳声。 但明显是李长安力气更大,因为李长安的上身纹丝不动,而李长俭则是往后仰去。 紧接着,李长安又在电光火石间,迅速抽出剑柄,转身捅向李长俭的小腹。 这才两下,李长俭就被李长安打翻下马。 “咳咳。”李长俭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他看着自己骑马过来的李长安,不敢置信地捡起地上的剑,“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你为何会突然如此厉害?” 李长安哼了一声,并不急着杀死李长俭,“在废后第一次暗杀我时,我就知道,如果没有最好的武艺,我活不到弱冠。后来到了东宫,废后更是用尽下作手段。还是后来我大了,废后才有所收敛。” 现在的李长安,高高在上,他的目光坚定而冰冷。 李长俭在往后退,直到李长安主动下马,他才停下脚步。 “我的母亲,是一位大度而善良的女子。但是你的母亲,为了她的野心,狠心杀了她。”李长安停在原地,这些话,他憋了那么多年,今日就要和李长俭做个了解,“如果不是蒋家和你太蠢,以废后的谋算,我怕是奈何不了她什么。但是啊,她死了,她用她的死,换来了你我的正面厮杀。” 顿了下,李长安笑了,“但是她肯定想不到,她苦心培养的儿子,却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落败。李长俭,我说了,你只要赢了我,你就能离开。但是……你好像赢不了我呢。”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发泄出李长安多年来的不快。 李长俭大叫一声,冲向李长安,但他刚靠近李长安,只是三招过去,他再次被李长安打倒。 李长安抬起手中的剑,虹光一闪,刺中了李长俭的大腿。 随着李长俭的一声惨叫,李长安拔出长剑,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剑,是你替废后挨的。再一剑,是让你替蒋家。”李长安连捅三剑,“最后一剑,是你残暴不仁,不择手段地残害百姓,所以你应得的。” 三剑结束,李长俭的腿已经疼到不敢动,而他面色发白,死死地瞪着李长安。 “你不能这样对我,不可以的。我是你亲弟弟,就算我有罪,你也该押着我上京都,让父皇来定我的罪名!”李长俭忍着疼痛道。 现在的李长俭,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按理来说,李长安是应该把他绑起来。 但如果送李长俭去京都,虽说李长俭罪孽深重,但李长安看不透他的父皇。万一父皇以虎毒不食子的理由,只是拘禁李长俭,他现在费的这些力气,岂不是都白白浪费? 当初废后害他被废,李长俭多次谋害他后,他与李长俭,就连名义上的兄弟情分也没了。 他从六岁起,就知道他是他,李长俭是李长俭,他们虽然都姓李,有着共同的父皇,但他们永远都不是一家人。 李长安看着李长俭的脸,就想到了他死去的母亲,还有废后那张阴狠毒辣的面容。 他为母亲感到不值得,又明确地知道,李长俭必须死在他手中。 “你想活?”李长安长眉轻挑。 李长俭没有动,他是想活,但是他不愿给李长安求饶。被李长安三两下就打成这样,已经丢人至极,若是他还跪求李长安放过他,岂不是做鬼也憋屈。 但李长安并不是要和李长俭谈条件,他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李长俭的想法。 “但是我不想让你活。”李长安自问自答。 李长俭疯了一样地大喊,“李长安,你有病吧?你都要杀我了,还问我做什么?” “我告诉你,今日你杀了我,那就是谋害手足。往后不管你再怎么样,你也是烂泥里的人,永远都不可能登上皇位。我没有的,你也不可能有!” 李长俭双目猩红,他的嗓子喊哑了,但李长安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李长安:“那我还就告诉你了,你得不到的东西,我终将有一日会得到。李长俭,你才是无才又无德的那一个。” 说完时,李长安往前走了两步,正准备解决了李长俭,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王爷。 他转头看去,看到是林宸一匆匆而来。 “王爷,我们打乱了池靳白的队伍,但听书非要去追。您也知道,池靳白不知生死,他的人和逆王的士兵厮杀过后还剩好些兵力。如果贸然去追,只怕会多有凶险。”林宸一一口气说完后,才开始喘气。 李长安听得眉头紧皱,听书的功夫是好,但听书就像一个最好的武器,武器是需要有人来用的,而不能放任他自己发展。 想到听书去追杀靳白手下的逃兵,李长安的脸色更差了。 而李长俭听到这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李长安啊李长安,就算你杀了我,又能如何?” 李长安转头看去。 “张东来还在,你也还是没能拿下中平城,也没解决张东来。而你杀了我,还会背负骂名,你做了那么多,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说到最后一个空字时,李长安干脆利落地挥剑划破李长俭的喉咙。 李长俭捂住自己的脖颈,但挡不住鲜血往外冒。 他好不甘心。 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明明再撑一撑,就能大权在握。 但他却要死了。 而且还是死在他过去最看不上的人手中。 李长俭不服气。 他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呢? 他出身高贵,母亲成为继后以后,他也是嫡子身份。 明明从小就被夸赞聪慧过人,但是这会在李长安口中,他却成了无才无德的那一个。 李长俭张了张嘴,想要嘲讽地笑两声,却发现他的喉咙已经说不出话来。 “噗通。” 李长俭的后背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瞳孔睁大,望着那抹刚从云团后冒出来的太阳。 这会的阳光,可……真冷啊。 李长安收回手中的剑,没有表情地看着地上的李长俭,“你说错了,你是逆王,我杀你合情合理。你在中平城外不知悔改,非要和我一较高下,所以你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李长俭听到这话,眼睛瞪得更大了,但他却只能听着李长安说。 “成王败寇,我赢了,你输了,你就在地狱里受着折磨,一边看我得到你想要的全部。” 话说了那么多,李长安不再多言,直到李长俭没了气息,他才转身上马,吩咐道,“把李长俭的尸首钉在木架上,让那些造反叛乱的人都看看,违抗朝廷是什么下场。再找几个人,劝说中平城里的人投降。只要交出蒋元亮,我不管过去任何事,都能饶他们不死!” 他要李长俭的命,也要蒋元亮的命。 不管是李长俭,还是蒋元亮,那都是他毕生的死敌。 好在,他赢了李长俭。 现在,他要带兵去支援听书,至于中平城里的蒋元亮,他总有收拾的时候。 李长安下达命令后,就带着林宸一,快马加鞭地往营寨的方向疾驰。 等他们到的时候,营寨里已经停下厮杀,他的人正在清点俘虏。 问了几名将士后,李长安再朝着听书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听书刚杀了最后一个逃将。 他身上伤痕累累,但还紧握着手中的剑,直到士兵过来说这个方向的逃兵都解决了,听书才松口气往地上坐去。 主子就是他的天,为了主子,他可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但他现在,是真的站不起来。 不过能处理了这一支逃兵队伍,也能为主子以后减少许多麻烦,想到这个,他就露出开心的笑容。 柔软的阳光洒向大地,听书躺在地上,冲着多日不见的太阳大喊“胜利”。 等李长安到的时候,就看到听书被士兵们抬着,唇角高高地扬起,表情十分得意。 第360章 活捉叛臣 “王爷!”听书的余光瞥见主子骑马而来,立即兴奋地喊了一句。 但李长安却没有给听书好脸色,他骑马停在听书边上,看着得意洋洋的听书,让人放下听书,沉着脸道,“让你别去追,你非要追,听书,你是觉得日子太长,想要早点见阎王吗?” 听书啊了一声,漆黑的眼珠里闪着不解。 李长安下了马,厉声道,“你知不知道穷寇莫追?又知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些人丧失了战斗的意志,你和你的这些人,都会丧命于此?” 李长安的声调一声比一声高,他瞪着听书,说完后,想到听书的榆木脑袋,心中又颇为烦躁,只撂下一句狠话,“你若是死了,我便不要你了。” 说完,他便转身上马,让人回去。 听书打小就跟着主子,是主子要他在身边,他才不会被人欺负。但主子说他如果死了,就不要他,怎么能不要他呢? 从跟在主子身边后,听书头一回想要哭。 他就是想帮主子解除后患,这才会带兵来追,若是......若是真有个好歹,他也愿意为了主子去死。 但主子不要他死。 听书被抬着,嘴唇瘪得高高的,快到池靳白留下来的营寨,他才收住眼泪,用一块破布盖住脸,不愿让其他弟兄看到自己落泪过。 李长安深知听书的性格,如果不是他想亲手解决李长俭,绝对不会放听书在营寨善后。 但事情已经过去,还是要让听书多读读书,不然往后真拼死在战场都不知。当年他给听书取名,就是想听书能跟着他耳濡目染,也不知道是他取错名,还是他教错了法子。 哎。 在心中叹气一声,李长安也进入营寨。 池靳白的那些将士,除了跑掉的,剩下的活口都被俘虏。 看着破败的营寨,李长安让将士们原地修整,就算池靳白还活着,那池靳白也不敢带兵回来偷袭。 剩下的那些余孽,应该都逃往虞山关。 眼下中平城就在跟前,应当先解决了中平城里的蒋元亮才是。 今日处决李长俭,又打走池靳白的队伍,对李长安来说,已经是双喜临门。 在他修整兵马时,中平城里的蒋元亮,则是坐立不安。 他亲眼看到李长安虐杀李长俭,当时就腿软说不出话来,仿佛看到自己的未来。 在李长安下令要城中军士交出他后,他就一直待在府里,让亲信守着府门。 “老爷。”胡氏小心翼翼地提着食盒进来,“您好歹吃两口,实在不行,咱们和雍王投诚?” 李长安的人一直在城墙外劝降,如今城里的人都知道,只要交出蒋元亮,雍王就不会攻城。 中平成的百姓久陷战乱,对于这点,已经有人表示同意。 蒋元亮却大喊不行,“雍王最恨蒋家和李长俭,你是没看到李长俭被他虐杀的惨样,就算我亲自开城门投降,他也不会愿意放过我。” “那怎么办才好,中平城里,只有两三千的兵力,如何抵挡得住雍王的攻城?”胡氏不是京都人,只是听说过蒋家以前的事,但没切身体验过那段日子,所以不清楚蒋家和李长安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是蒋元亮心中明白,当年他父亲派人残害元后,还派人追杀李长安,更被说后来种种。 李长安都点名要他性命,那他绝对不能留在中平城。 “我们得走,得离开这里!”蒋元亮猛地站起来,顾不上吃胡氏带来的东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银票,一边急促地催道,“你也快点去,把值钱的东西都带着,别闹出动静。只有悄悄的,我们才能离开这里。” 胡氏问要不要带上另外两位姨娘,但蒋元亮想都没想,就说不用带。 “如果被人发现我们要逃,那我们谁都跑不掉。”蒋元亮道。 听到这话,胡氏心中突然发堵,但也没办法,只好赶忙去收拾东西。 他们从蒋府的后门离开,马车藏匿于夜色中,蒋元亮只带了一支亲信队伍。 在他们离开后半个时辰,一群士兵就围住蒋府,只是找了半天,却没找到蒋元亮夫妇,只有两个沉睡中的姨娘。 领头的这才意识到蒋元亮跑了,当即带着士兵去追。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场战乱,如今张东来气数将近,而雍王已经在城外驻扎,只有交出蒋元亮,他们才能活。 谁都想活,他们都有妻儿家人,而蒋元亮又不是他们的主公,没必要为了蒋元亮而丧命。 一群人找到东城门,但等他们追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到路上停了一辆马车,而四周有打斗过的痕迹。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大亮了。 林宸一带着人从树林里走出来,他面带微笑,“各位有些是熟人,应该认得我。方才蒋元亮带着家财要跑,已经被王爷的人拦下带走。大家既然有心抓蒋元亮投诚,王爷也说话算话,只要你们现在去开城门迎接,王爷保证不杀你们。” 第361章 笼络民心 前来追蒋元亮的人,听到这话,都不说话了。 他们交换后眼神,看林宸一如今气派的模样,只好给林宸一行礼说好。 林宸一看着这些人离开,满意地笑了笑,王爷让他派人蹲守中平城的各个城门,没想到还真让他撞见蒋元亮。那个蒋元亮也是贪生怕死的,躲在女人后面,拿女人当挡箭牌,也是个孬种。 虽说蒋元亮已经抓到,但为了防止以防万一,林宸一还是选择继续蹲守。 跟在雍王身边办事,已经好几个月了,雍王的本事和脾性他也摸到一些。日后雍王还是很有可能继承大统,故而林宸一现在只想跟着雍王好好干,这是他此生遇到最好的机会了。 而另一边,等李长安看到被押送来的蒋元亮,倒是没有意外。 他早就料到,今日必定能抓到蒋元亮,不是蒋元亮自己送上门,就是被中平城的将士送来。 现在看着蒋元亮,半点全无往日世家贵公子的风采。 听完下属说的,李长安不屑地看着蒋元亮,让人拿掉蒋元亮嘴里的布条,“躲在女人身后,你倒是好本事。听闻你夫人还有孕了,你却连她的性命都不顾。蒋元亮,昨日你看到李长俭死了吧?” 蒋元亮不仅看到了,还被吓到了,他现在看到李长安,就能想到李长安昨日拿剑时充满杀气的眼神。 他浑身颤抖着,试着张了张嘴,最后却没发出声来。 李长安看蒋元亮怕成这样,不由冷笑,“罢了,你不过是个宵小鼠辈,留着你也没用。但我不杀你,你与李长俭不一样。你是蒋家人,父皇极其厌恶你,我杀了李长俭,所以要把你送去京都,让父皇来平息他的怒火。” 这是李长安一开始就想好的,他要李长俭他们都死,但李长俭被送去京都,有可能不会死,所以他亲手解决了李长俭。但蒋元亮不一样,蒋元亮是必死无疑,所以他选择把蒋元亮送去京都,给父皇定罪。 蒋元亮听到要被押送去京都,连忙摇头,“不......不要,我求求你,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给你机会?”李长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蒋元亮。 蒋元亮疯狂点头,“李长俭在中平城谋划许久,他有什么打算,谁是他的人,我都一清二楚,我都可以和你说。求你绕我一命,我不能去京都的,绝对不能去的。” 去了京都,蒋元亮就是天下的罪人,他会被关在囚车里,由京都的所有百姓咒骂。到时候,过去认识的,还有不认识的,都会再把蒋家拿出来指责。 而且天牢里的酷刑,也都会给他上。 蒋元亮自己很清楚,只要到了京都,必定是先被折磨,再惨死。 “你说的这些,我确实想知道。”李长安顿了顿,让人把蒋元亮拖下去,“但很可惜,不用你说,我也能知道。” “不!”蒋元亮被拖出了营帐,随后被堵住嘴。 等李长安听不到蒋元亮的哭喊声,中平城那来人了,说已经打开城门,恭候李长安的到来。 拿下中平城,李长安没花一兵一卒,所谓坐收渔翁之利,便是如此。 一番整顿后,李长安才带着将士们进城。 他说话算话,那些投降的将领,他都不杀。但是也不会再用,允许他们带着现有的家财,和家人回家乡去。 不过那些降将,本就怕李长安杀了他们,现在能活着回家乡,已经很满意,没人再有怨言。 李长安刚到中平城的府衙,就让人开仓放粮。 过去一个月,中平城的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城里饿死不少人。 李长安开仓放粮,便是笼络民心的举措。 他拿下了中平城,还得要守住中平城,毕竟中平城是北部最大的城池,绝对不能给张东来机会。 城里百姓领到粮食后,都开始夸雍王不错,不仅没有降罪,还有一颗仁善之心,比起张东来和李长俭都要好。 这一日过去,李长安就在中平城得了个好名声。 北部的战事刚停,众将士们都能喘一口气,但夜半三更时,李长安屋里的烛台还亮着。 他数次提笔又放下,脚下有好几张废纸。 打了胜仗,应当写捷报送去京都。 但他想了又想,心中全然没了胜利的喜悦,不知道这封捷报该如何写。 第362章 贵妃劝儿 京都,仁政殿。 四皇子李长行刚到一会,等张槐安几个走后,才接过喜公公手中的砚台继续磨墨。 皇上正坐在长方书桌旁,放下手中的笔后,才抬眸看了眼李长行,“方才的事,你都听清楚了?” “回父皇,虽然只听了几句,但也懂个大概。”李长行道。 “你说说看法。” 中平城离京都隔了千山万水,就算快马加鞭地传捷报,至少得花上六七日时间。 这会皇上他们还不知道李长安拿回中平城,只知道池靳白围堵李长俭,双方战事正打得焦灼。 “中平城在北部中心,若是池靳白坚持围剿,逆王怕是不行。”李长行说得谨慎,以前都是大哥和二哥常伴父皇左右,他那会虽然没到不起眼,但也不是经常能看到父皇。 这些日子常来仁政殿,反而让李长行有些失眠。 “逆王?”皇上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下,才明白是称呼老二李长俭。 想到李长俭,皇上的面色有些凝重,那是他自己宠大的孩子,但是......哎,事与愿违。 “雍王出兵中平城,若是能拿下中平城还好,如果拿不下,那他也是无用了。”皇上叹了句,话锋突转,“长行,你往日与两位兄长的关系如何?” 李长行排行第四,三皇兄幼年丧命,只有雍王和逆王两位皇兄。 但这会,不管是雍王,还是逆王,这都是容易触犯禁忌的话题。 李长行不懂父皇为何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模糊地道,“大皇兄常年独来独往,能说话的机会很少。而逆王众星捧月,儿臣也难接触到。” “也是,雍王是个冷性子,对谁都不大热情。他的那份心思都藏在心里,以前觉得他是没那么多心思,现在啊......罢了,不提他们。”皇上让李长行别研墨了,“你放下吧,如今你也十五了,既然出宫开府另住,就要学起你母亲打理内务的本事。” “儿臣明白。”李长行道。 “嗯,下去吧,你得为后边的几个弟弟做好榜样,切莫走了错路。”最后两个字,皇上特意加重了语气。 李长行从仁政殿出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刚开始得到父皇的重视,他还很高兴,觉得也能被父皇看到了。 但日子久了,他就觉得压力好大。 父皇每次看到他,都会临时拷问他,诸如今日问他北部中平城的事,又问到他与两位皇兄的关系。前者他还懂为什么,但后者的缘由,他却是不明白。 李长行走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因为低眉思索,连凉亭里的母妃都没看到,还是宫女唤了一句“四皇子”,他才转身看去。 苏贵妃正和几个妃嫔在凉亭中饮茶,看到儿子有些失神,才让宫女叫住儿子。 其他妃嫔瞧见四皇子有心事的模样,便纷纷起身,给苏贵妃母子让出说话的地方。 李长行给母妃行礼后,听到母妃问他怎么了,左右转头,见四下无人后,才把仁政殿的事说了,“儿臣不明白,父皇为何会问儿臣这个问题,母妃向来多谋,还请母妃帮儿臣解惑?” 苏贵妃浅笑道,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你父皇想要一个厉害有手段的继承人,但又不想要太厉害的,希望你能重情,但又能处事果决。这个问题,是用来衡量你的品性。” 李长行不解,“重情又果决,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看儿子满脸疑惑,想到儿子跟着皇上已经有段时间,苏贵妃叹气道,“确实是矛盾,所以长行啊,你不要去觊觎那个位置,想都不要想。你父皇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生自己的心思。你平安了,我们母子和苏家才能都平安。” 过往废后在的时候,苏贵妃活在别人的眼皮底下,最会看人脸色。 眼下看来,儿子并不是特别适合继承大统的人。 虽然在雍王被废时,她有生过上位的心思,但不论是现在的苏家,还是自己的儿子,在能力上都差了点。 苏贵妃看得清,所以才劝诫儿子。 她有些无奈地叹气,压低嗓音,“你父皇在皇位上坐久了,越发多疑。如果你表现出想要太子之位的心思,你我就是日后的废后和逆王。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若是你的,那便是你的。但如果不是你的,咱们母子也能全身而退,你明白吗?” 李长行有些迟疑,“可是舅舅那里......” “你舅舅那,我已经敲打过了。”苏贵妃皱眉道,“母妃知道你年轻有脾性,但母妃不是要你放弃,而是在你父皇面前,做好本分的事。” 雍王被废时,苏贵妃还想不明白,皇上既然打压了废后和逆王,应该扶起雍王,毕竟皇上对元后念念不忘。后来时间久了,才知道皇上是对雍王与元后有愧疚,但这点点愧疚,却比不上皇位来得重要。 皇位是皇上的,他不许任何人觊觎。 苏贵妃明白这个道理后,立马收了上位的心思,如今她是后宫第一人,还是有希望上位,但她不能主动去争,免得被皇上忌惮。 活在这宫里,得处处谨慎,不然下场不会好。 李长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贵妃再次叹气,“你还小,慢慢的就会明白。对了,前些日子,贺皓成亲,你去了吗?” 李长行摇头说没去,“贺皓与裴家交好,裴家又与大哥联姻,若是儿臣去了,怕惹父皇不快,故而只让人送礼去。” “这样也好。”苏贵妃若有所思地说完,便让儿子出宫回去。 李长行出宫回府的路上,经过夏府时,正好看到贺皓带着夏思雨回门,二人手牵着手,都红着脸。 第363章 爱女心切 贺皓刚要迈过夏家门槛,听到有人提了句四皇子马车停在附近,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世子爷,要不要去打个招呼?”门房问,“奴才瞧着,四皇子好像在看咱们。” 贺皓转头去看娘子,等夏思雨回头时,李长行的马车已经走了。 夏思雨摇头道,“不用,四皇子的母妃是苏贵妃,我与世子成亲时,苏贵妃和四皇子都只是送礼来,为的就是避嫌,既然他没特意下马车,咱们就不用打招呼。” 听此,贺皓立马点头说是,“嗯,夫人说得对,都听夫人的。” 他们成亲前,夏云江夫妇为了这场婚事,特意从岭南来了。 贺皓得了裴阙的吩咐,多听少说,夏云江是个心中有谱的岳父,往后他回了九夷,那要和岳父当邻居的。 夏思雨瞧夫君什么都听他的,不由笑了下,他们刚新婚,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牵着手往正院去。 拜见过夏云江夫妇后,贺皓就被夏云江带到书房。 夏云江打量着眼前的女婿,说实话,这个突然被赐婚来的女婿,他并不是特别满意。但木已成舟,再说其他也是白费力气,只能好好接受。 “你可知,你父王一直生病?”夏云江问。 贺皓点头说知晓,但父王有命,就算是岳父也不能说出实情。 等九夷王病逝,贺皓便要回九夷继承九夷,岭南又在九夷边上,两边相隔倒是不远。 夏云江的心思过了过,继续道,“你未来的担子并不简单,九夷国土虽然不大,但地形复杂,较难管理。你可知,若是日后继位的不是雍王,裴霖又没有官居一品,你们九夷会如何吗?” 贺皓抿唇不说话,这么见到的事,他还是知道的。 “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能依仗的,就只有夏家了。”夏云江顿了下,继续道,“当然,于公于私,于你于我,都是雍王上位最好。但世事无常,我只是先把话给说清楚。以前在京都,我就不站队,现如今也是一样。但你成了我的女婿,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清楚。” 贺皓与裴家情谊深厚,若是日后雍王要反,贺皓必定会支持雍王。但夏云江几乎不可能出兵,他有自己的族人要守护,并不愿卷进夺嫡的争斗中。 “所以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日你护不住思雨了,就把她送到岭南。为了这份情谊,在你带兵出征时,我也会帮你守住九夷。但前提是,我要我的女儿能安然无恙地长命百岁。”夏云江爱女心切,难得地话多了一点。 贺皓用力点头,“岳父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思雨有事的。” 他神情认真,既然结发为夫妻,自然要相扶相携,多为对方考虑。 夏云江满意地点点头,这时外边来人敲门,问他们说没说完,夫人准备了茶点,让姑爷过去喝茶。 听到这话,夏云江便知道是女儿怕他对刁难贺皓,这才找人来。 无奈叹气一声,夏云江只好让贺皓先过去。 贺皓找到夏思雨一行后,便坐到了夏思雨边上,小夫妻新婚三日,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光是说起一盏茶,就能有滋有味地一直聊。 这边贺皓带夏思雨回门,裴府那的裴悦,已经开始收拾行囊,准备起程前往定州。 等裴悦收拾得差不多时,天边红霞飞落,她刚转身走出里间,就瞧见裴霖两手负背地站在门口的光影中。 “你就非要走得这般急?”裴霖板着脸问。 裴悦看弟弟这般口吻,笑了下,“怎么就急了?我是雍王妃,又不是寻常身份。若是我久待京都,宫里就要有闲话了。贺皓的婚事已过,我也该回定州去了。” “眼下雍王带兵出征,正是战事焦灼的时候,为何不等战事停了再回去?”裴霖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问完就接着道,“罢了,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心都在郎君的身上。” 听此,裴悦被逗笑了,“你呀你,我如何一心在别人那了?我倒是要看看,你日后会有什么姻缘,看看你是不是还如现在一般,满口正经的话!” 裴霖眉头撇了下,不屑地道,“自然是不会让你看了笑话去。”他微微昂头,又道,“我过来,是与你说件事。既然父亲让我参加下次科考,你也说我该出门多见识一番,故而我和父亲请示过,父亲也同意了,此次你回定州,我将与你一同去。” 怕姐姐反对,裴霖立即抬手,“不必多劝,父亲已经同意,你好生歇息吧,我也得回去收拾行囊了。” 第364章 重回定州 等裴悦回神时,裴霖已经走了。 “叶竹,方才裴霖说,他也要去定州?”裴悦确认问。 叶竹说是,“听公子的话,老爷也同意了。” “我父亲同意,不代表我母亲同意。他才十四岁,这个年纪上定州做什么?”裴悦提起裙摆就往正院去。 但她刚到正院门口,就听到屋子传来母亲的骂声。 “你不问我就答应了,要我这个夫人做什么?” “你还有理由了?” “干嘛不你去定州?你要是去了定州,不是更如虎添翼,哪里还有雍王的事?” ...... 裴悦听到这几句,就知道母亲的态度了,但随后屋里没了声响,裴悦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瞧见里边出来人,忙问怎么了。 “姑娘若是为了公子的事而来,这会还是别进去了,夫人气的是老爷不与她商量。老爷都答应了公子,您也知道公子的脾气,这会不可能改的了。公子也是担心您,故而才想去定州看看。” 裴悦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但他们说话声,被屋里人听到,母亲又让人叫她进去,还是没能逃过去。 等她进屋后,父亲就给她使眼色。 “你想去哪?”裴夫人瞪了眼裴阙,裴阙忙摇头,“没去哪,就是看着悦儿来了,给你们娘俩腾出说话的地方嘛。” “不用你假好心,你就在这待着,我稍后与你算账。”裴夫人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女儿后,语气温柔许多,“想来你也知道了,霖儿要去定州,无非是想看看你和雍王的事。他那小子,人小心眼多,也不知道像了谁。” 听到这里时,裴悦看了眼父亲,谁能想到,在外威风八面的父亲,在家中竟然如此畏妻。 裴夫人叹气道,“既然他要去,就让他去吧。不过他年纪小,又颇有想法,有些事伤不到性命的,你让他吃吃亏也行。如今裴家行事低调,他以后的路注定不容易,先见识一些人和事也是好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裴霖少年老成,但再多的智谋,也需要阅历深厚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裴夫人担忧儿子,便和裴悦说了好多。 等裴悦从正院离开时,天已经黑了。 想到出征讨伐中平城的李长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的李长安,已经写了两份捷报送来京都。一封送到裴家,还一封送去宫里。 写给裴家的,洋洋洒洒写了快十页纸,从如何谋算挑拨池靳白和李长俭,再到后来亲手解决李长俭的事,都写了个仔细。 而送去宫里的,只有一张纸的内容。 他思来想去,实在写不出什么情绪热烈的话,只是寥寥几笔,交代了结果和损伤。 不过李长安的这封捷报,裴悦是看不到了,因为裴悦在贺皓回门的次日,就起程往定州去。关于中平城一战,只能等她到定州后,再由李长安亲口和她说。 这日天清气朗,贺皓带着夏思雨过来,一块给裴悦姐弟送行。 他看着贺皓,眼里是藏不住的羡慕,“你真好,山高海阔,都能随你去。” 而他是质子,从六岁后,就被送到京都,如果不是裴家照拂,他的日子可能都是苦。经历了那么多,贺皓也褪去天真,渐渐开始懂事了。 裴霖则是微微扬起唇瓣,“还好啦,去个定州而已,若是日后有机会,你也可以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贺皓知道,他往后此生,都难离开九夷。不过还是拍着裴霖的肩膀说好,惹得裴霖直皱眉。 另一旁,女眷在为裴悦送行。 夏思雨送给裴悦一个平安福,“这是我去庙里求来的,王妃带着它,愿它能保佑您和王爷顺遂平安。” 裴悦笑着接下平安福,“多谢你,我会好好带着的。往后你与贺皓也要好好的,若是贺皓欺负你,便写信给我,或者给我母亲,我们必定帮你教训他。” 夏思雨抿唇浅笑,低着头不说话了,但她的面颊很快就红了。 站在对面一排的贺皓听了很不服气,“怎就是我欺负她?我哪里是会欺负人的人?裴悦你别瞎说,免得教坏我夫人。” 我夫人三个字,让夏思雨更不好意思了。她抬头瞥了贺皓一眼,还是新婚中的小娘子,脸皮薄得像窗纸,一点就红。 裴悦哈哈笑了下,看贺皓与夏思雨感情不错,她放心不少。日后有夏云江在岭南提携贺皓,多半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是从此往后,他们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天南地北的,突然让人心头有些伤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一番寒暄过后,裴悦姐弟就要起程去定州。 贺皓等人送他们出了京都的城门,等看不到马车,他们还是不肯离去。 而不远处的茶摊里,苏承允正在和李长行喝茶。 他们瞧见了裴家的马车,苏承允捏紧茶盏,“听闻九夷王病重,贺皓那个废物,怕是快要回九夷了。” 李长行听得眉头微皱,“表哥,贺皓与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这样说他?” 自从上次被人丢街上羞辱,身上还被刻字,苏承允的性格便有些变了,戾气重了许多,“王爷说岔了,他在裴家的扶持下长大,难道你不知,等他回了九夷,日后对你会是一大威胁?” 第365章 我来接你 李长行想到母妃说的话,不要去争皇位。 想想大哥二哥的结局,有谁是好的? 如果父皇愿意让他继位,那也是父皇病重快死时,不然父皇绝对不会放弃。 但说没有想法,那也是不可能,以前是盼头,现在是有了机会,面对那么大的诱惑,谁能不心动? 不过,母妃说得有道理。 如今苏家就一个舅舅撑着,还是刚升官,手中权力并不稳。他自己才十五岁,连个实职都没有,若是现在去想其他,未免有些太早。 还好母妃看得清,不然他越陷越深,日后怕是会落得和大哥二哥一样的下场,毕竟父皇儿子多,下边还有好几个弟弟。 “表哥,这样的话,你以后别说了。”李长行板着脸道,“母妃说了,我年纪还小,不要多想这些,做好现在的本分才是最重要的。” 看表哥还要多说,李长行抬起手道,“父皇多疑,你想想赵家,还有蒋家,如果你不想让苏家落得和蒋家一个下场,就别说这些。还是等你有了官职,以后再说其他。” 苏承允面色不好看,他近来结交了不少人,还不是为了李长行和姑母,可他们倒好,一个个都不着急,反而他在这里想七想八。 哼了一声后,苏承允不再多言,只觉得李长行太过于听姑母的话,一点主见都没有,打算回去探探叔叔的口风。 等李长行他们的茶喝完时,裴悦已经在京郊的路上了。 已经走过两次的路,裴悦便没那么新奇,裴霖虽然端正坐着,眼睛却一直瞄着窗外。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你随意点坐着就好,干嘛还端端正正,挺直腰板?”裴悦看不下去,拿了包蜜饯,喂了一颗到弟弟嘴边。 裴霖嫌弃地往后躲了点,用手接下,才小口吃了起来,“就算没外人,也该时刻想着自个的教养。姐姐随性自在,我是做不到这样。”顿了下,他到底年纪不大,还是有些小孩心思,又问,“我们还有多少日,才会到定州啊?” “这次北上,不像我回京都时那般急,少说也要花上半个月的脚程。”裴悦算着道。 “半个月啊。”裴霖小声嘀咕了一句,怕被姐姐说小孩心急,便不再多言,而是继续瞧着外头的景色。 三月底的官道上,绿荫葱葱,有时还能遇到几个野物。裴霖一开始还比较端着,但有裴悦这么个爱玩的姐姐在,没几日也跟着裴悦上山下河。 日子过得快,没过几日,到了一家驿馆时,叶竹打听到定州的人刚从驿馆过,便问了怎么回事。 打听清楚后,叶竹忙上楼找到主子,欣喜道,“王妃,公子,王爷打了胜仗,拿下中平城了!” “真的吗?”裴悦欣喜道。 叶竹点头说是,“驿馆的小二说送捷报的昨儿刚走,还给小二赏钱。王爷赢了中平城,这可是大功一件。” 中平城是北部最大的城池,拿下它,之后的城池,便没有那么难了。 裴悦听了高兴,不由想到李长安,也不知道李长安如何攻下中平城的,倒是很想听李长安细细说一遍。 一旁的裴霖瞧见姐姐这就走神了,小嘴微微努了下,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用唇形说了句,“没出息。” 得知李长安打了胜仗后,反倒是裴悦心急一些,让车夫他们加快些。 四月草长莺飞,裴悦离开定州时,官道两旁还是光秃秃的,现在却是草木翠绿。 当视线里出现定州的城墙,裴悦忍不住探出木窗,任由疾风拂过面颊,却不舍坐回马车。 叶竹在一旁道,“秋和前几日就快马加鞭回城送信,如果王爷回定州了,必定会出城接您。” “接不接的,倒是无所谓。况且他刚拿下中平城,应该会留在中平城处理事务。”裴悦扬唇笑着,“我就是觉得,定州城里好像有什么在牵绊我一样,或许是我亲自置办的王府,让我觉得要回另一个家了吧。” 她刚说完,就看到远处扬起尘土,想来是有人骑马过来,便放下木窗,免得尘土进了马车里。 “裴霖,等到了定州,我带你去逛王府,那里的每一处景致,都是我亲自挑选的。”裴悦有意和弟弟介绍,这小孩特意跟到定州来,无非就是想看看她住哪里,过得如何,会不会吃苦。 裴霖点点头,矜持地只说了一个字,“好。” 话音刚落,外边的马蹄声不仅近了,还很快停下。 直到木窗外响起李长安的一句“悦儿”,裴悦才赶忙推开木窗。 李长安骑在马上,躬身看着裴悦,鬓角的发丝随风轻摇,薄薄的嘴唇弯起最大的弧度,“悦儿,我来接你。” 第366章 哄小舅子 “长安,你怎么有空来?”裴悦欣喜道。 二人有月余没见,如今瞧着,裴悦觉得李长安好像瘦了不少,面颊的轮廓更为立体一些。 李长安本来只是回定州一下,毕竟中平城那事务繁忙,虽然百姓得以安抚,但战后还有诸多事务等着重新发展。但听闻裴悦要回来了,便特意在定州等了一日。 他笑出白牙,倒是没藏着心思,而是直接道,“听闻你回来了,我就想着来见见你,故而特意在定州多待了一日。” 话刚说完,李长安就感受到马车里有道不算特别友善的目光,瞥了一眼,瞧见坐得笔直的裴霖,这才想到小舅子也跟着来了,忙道,“霖儿一路可好?定州更为干燥,你还能适应吗?” 裴霖依礼和李长安拱手问安,语气尊敬而生疏,“谢王爷关心,我觉得挺好的。这里不好说话,咱们进城再叙旧吧。” 李长安笑着说好,因为裴霖在,他再上马车的话,马车里就拥挤了,便骑马护在马车边上。 等裴悦收回目光后,裴霖才倾身过来,小声道,“花言巧语,他怎么喊你悦儿,你也喊他名讳,岂不是乱了尊卑?” 裴悦看着弟弟白净的小脸,伸手快速捏了下,“哎呀,我与他之间,就算没有夫妻之情,那也是与常人不一样的。你个小孩儿,日日提防这个,提防那个,你姐姐我又不是那种眼瞎的人,谁好谁坏,我能分不清吗?” “我又没说他不好。”裴霖撇撇嘴,有点心虚地小声道。 他就是觉得姐姐与雍王不太适合,不论是身份,还是性格,他都觉得不合适。 但父亲说得对,姑娘家若是看中了夫婿,那什么都是好的。如果姐姐真和雍王浓情蜜意,他也不会多加阻拦,只会让自己更努力一些,日后才能帮姐姐撑腰。 裴霖的心思这么一过,注意力便放在木窗外的李长安身上。 裴悦看弟弟又调整好坐姿,心想这小孩再大一点,怕是爹娘也不能定他的主意。裴霖这才十四岁,再过个两三年,长成翩翩少年后,必定更会一板一眼。若是祖父看到裴霖这般,必定很满意吧,母亲曾说过,裴霖像极了过世的祖父。 “哎。” 裴悦没见过祖父,但是她也听说过祖父的平生事迹,那可是一位极其厉害的人,也是年少成名,官至首辅,用一人性命换来裴家数百口人或者。 这么一想,裴悦的思绪便飘远了,不知不觉进了城门。 直到马车停下,李长安敲了敲木窗,说到王府了,裴悦才愣愣回神,带着裴霖下马车。 定州的王府,比不上京都的高门大户阔气,但经过裴悦的用心置办,会更为温馨。 以前在东宫时,裴悦从不觉得她会长久地待在东宫,便对东宫大小事务都不上心。现在不一样了,这里是她的一方天下,好坏也都由她说了算。 跨过门槛后,裴悦就马上给弟弟介绍,“这块巨石屏风,是我与王爷去河边时找到的,还有这几盆青松,也是我与王爷上山时一块带回来的......” 裴霖跟着姐姐走到正院,听了姐姐一路的介绍,发现王府里的大部分陈设,不是雍王帮姐姐买来的,就是雍王和姐姐一块带回来的。那么多的共同回忆,他心中突然酸酸的。 不曾想,与他相伴十几年的姐姐,身边忽然有了更为亲近的人。 裴悦没有弟弟那么细腻的小心思,她只觉得这王府里的东西都很好,想一一说给弟弟听。 进了正院后,梅芳带着竹芳和兰芳过来请安,她们没跟着回京都,现在看到主子,都很兴奋。 “娘娘,奴婢已经准备了宴席,您和公子一路辛苦了,先去洗洗用饭吧?”梅芳过来道。 裴悦笑着说好,又转头看叶竹,“你去把我带回来的礼物,分给她们。” 叶竹带着梅芳她们去开木箱,裴悦则是回屋洗漱更衣。 裴霖跟着侍女到了客房,快速地洗脸后,便早早地到了用饭的正厅。 只是他刚坐下,姐姐还没来,雍王倒是先来了,忙起身行礼问安。 “霖儿不必多礼,你我之间,用不着那些虚礼。”李长安微笑着扶住要行礼的裴霖,二人坐下后,安静了一会儿,他才用余光打量裴霖,“定州虽比不上京都繁华,但也有京都没有的景色。霖儿既然来了定州,就多住些时日,我派人带你到处逛逛。” “不用劳烦王爷,我姐姐会带我去的。”裴霖道。 听到这话,李长安心想有些难办了,这个小舅子,怕是还不愿他与悦儿好。心思过了过,往门外瞧了一眼,见裴悦还没来,只好继续道,“悦儿自然会带你出门去,只是你难得来一趟,岳父在信中交代我多带带你,不知你想不想去军营看看?” 对于吃喝玩乐,还有定州瓦舍布局,裴悦肯定熟悉。 但军营里的事务,裴霖还真接触不多,听李长安一问,瞬间来了兴趣。只是他不愿表现得太明显,而是先问了句,“这样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听闻霖儿学识渊博,自幼便博览群书,有些事,我还想问问你呢。不知能否?”李长安一脸认真地看着裴霖,仿佛真的要虚心求教。 突然被夸的裴霖有些不好意思,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着痕迹地抓了抓,面颊微热,谦虚地道,“我不过是多看了几本书,不敢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 话虽然这么说,但裴霖心中已经暗暗激动,有些许的期待。 第367章 裴霖吃醋 李长安捕捉到了裴霖唇角的那点笑意,继续道,“天下事多如细雨,还是要多交谈,多结识志同道合的人,才能不断地有长进。” 这一点,裴霖表示很同意。 他很认真地点点头,附和道,“王爷说得对,学无止境,确实如此。况且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算是我父亲,也有不懂的事。” 不知不觉间,裴霖和李长安畅聊起来。 等裴悦到门外,就看到两人有说有笑,十分和谐。 她轻咳一声,迈过门槛时,瞧见一同望过来的两个人,笑着问,“你们说什么呢,这般有聊?” 裴霖这才愣了下,回想到自己与雍王说了那么多,本想是来给雍王一些考验,不曾想才见面,便聊得起了兴致。 “没什么,就是一家人的闲聊。”李长安特意加了个一家人,看到悦儿来了,叫人开始上菜。 王府的厨子在京都的酒楼做过,李长安准备了一半京都口味的菜,还准备了半桌定州当地的风味。 他先坐下,主动给裴霖介绍,“想让你尝尝定州的口味,但又怕你吃不习惯,便让人都准备了。王府是你姐姐的家,也就是你的家,到了这里不用客气,你还是抽条长个的时候,得多吃一点才行。” 裴霖嗯了一声,但没动筷子,等李长安先拿筷子,他才开始开始夹菜。虽然方才聊得热络,但这会他又拘谨起来,还是姐姐给他夹菜,才大口一点吃饭。 饭后,天色还早,裴悦好奇李长安如何拿下中平城,便要李长安说说。 裴霖也跟着听。 李长安让人找出刚得的大红袍,把从谋划让池靳白和李长俭争斗,再到他坐收渔翁之利的事,都一一详细说了。 “前几日刚得到消息,池靳白死了,这还得感谢悦儿你给的毒药。”李长安望着裴悦,眉眼里都是笑意,“早就听闻九夷制毒厉害,经过这事,是真的不错。池靳白一死,张东来的身体怕是更不好了。” 裴悦有点小得意,“之前我与你来定州,贺皓塞给我一堆瓶瓶罐罐,还写明了功效等。来到定州那么久,我也没处用,能帮上你也好。池靳白是张东来的军师,没了军师,又没攻下中平城,王爷要不要乘胜追击?” “若是只有张东来的人,倒是可以趁机攻城。但虞山关紧挨漠北,中平城和定州加起来的兵力都不多,不敢贸然出兵。”对此,李长安早就深思熟虑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还是先稳住定州和中平城,才是最好的。 裴悦:“那就过段日子再说。现在的张东来,应该比我们更急。” 李长安说是,“张家被李长俭灭门,如今的张东来身边,只有几个侄儿。辛苦造反打下的地盘,最后却要给别人的儿子继承,多重打击下,张东来的状态不会好。所以我们先韬光养晦,等机会就好。” 他和裴悦一人一句,聊起来后,裴霖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还是李长安察觉到裴霖有几次想开口,才主动问起裴霖的看法。 裴霖简单说了两句,便说天色不早,应该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回屋。”裴悦起身道。 李长安没有跟上,而是目送裴悦姐弟离开。 等拐过两条长廊,裴悦才问,“我没到之前,你与王爷聊得蛮好,怎么我到了之后,你反而看着不太高兴?” “没有不高兴。”裴霖道。 裴悦停下,拉住弟弟的胳膊,“你是我弟弟,你是什么心情,我还能不知道吗?你我之间,难道还要藏着心事不肯说?” 裴霖努努嘴,犹豫地看着姐姐,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胸膛随之起伏,“姐,你就没发现,你与王爷说话时,满眼都是王爷吗?” 明明他也在,但方才谈论时,姐姐的目光仿佛黏在王爷身上。但他问完后,却发现姐姐的目光露出一丝错愕,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件事。 裴悦确实没察觉到如此细微的事,当时只对李长安说的话感兴趣,故而才会认真倾听。 现在被裴霖这么问,她反思片刻,长眉微蹙,真的有裴霖说的那么夸张吗? 第368章 有求于你 “裴霖,你是不是夸张了?”裴悦抬眉道,“与人说话,自然是要看着对方才行,这是礼貌。” 裴霖张了张嘴,又无声叹气,“罢了,瞧你这模样,倒是比我还不懂那些事。” “什么懂不懂的?”裴悦继续拉住弟弟,“裴霖,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瞧着我与王爷说话,没太照顾到你?” 这话一出,裴霖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直说没有,还甩开了裴悦的手。 但裴悦见此,便知道裴霖是真的在意这个,笑着追了上去,“还说你不是小孩,连这个醋都吃。你与我,和我与王爷,那能一样吗?” 裴霖停下脚步,转头用眼神询问,不一样在哪里。 裴悦追到弟弟边上,带着弟弟继续往客房去,“我与你是亲姐弟,有且不断的血缘关系,再没有人能比得过我们。你啊,这才刚到定州,便开始闹小性子,往日还说自己老成懂事,我瞧着,你就是个小孩。” 在裴悦记忆里,对于裴霖成长的概念有点模糊,姐弟俩时常在一块,很多时候,她的心思反而没有裴霖细腻,察觉不到那些细微的变化。 现在看着弟弟,十四岁的人了,开始抽条长个,快能和她身高齐平了,确实不能说是小孩,好像该说他是少年了。 只是裴霖再怎么长,在裴悦眼中,都是需要她照顾的弟弟。 裴霖哼了哼,不再用言语反驳姐姐,进屋后,便道,“天色不早,你也早些歇息吧。” “行行行,你早点休息,我让兰芳和几个小丫鬟过来照顾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和兰芳说。”裴悦笑着道,“不要与我客气,这里是我的家,不要当作是王府。” “知道啦,你快些走吧。”裴霖有些不耐烦地催道,但关门转身后,薄唇却是微微上扬。 裴悦回到自个屋子后,她刚坐下,李长安就来了。 二人许久没见,但方才说了会话,已经再次熟稔起来。 “霖儿休息了?”李长安特意换上裴悦给他带回来的新衣,坐下时,小心翼翼地抚平衣摆。 “嗯啊。”裴悦也发现李长安穿了新衣,本来她没打算带这个,但在家中瞧见这匹天青色水烟纱锦缎,就觉得很适合李长安,便让人按照李长安的尺寸做了件新衣。 现在瞧着,确实很适合。 衣裳裁剪服贴,颜色衬得李长安肤白,又带了点书生气,光是坐在那儿,有种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念头。 裴悦隔着案几和李长安一块坐下,端起茶盏抿了口,茉莉花的清香溢满唇齿,让她绯红的唇瓣莹润如莲瓣,在烛光下饱满得想让李长安咬上一口。 李长安的喉结微微滚动,他是个成年男子,心上人就在边上,自然会有些想法。只是他们现在的关系,他不敢太冒失,免得惹裴悦生气。 “我来找你,是想与你说,明日去军营一趟,我便要去中平城待一段日子。你在定州,出门要多带些护卫。如今到处都有流民和逃兵,总有一些不长眼的人。”李长安道。 裴悦不担心自个,“定州经过我们的教化,已经比较安稳。倒是你去了中平城,那儿情况还没稳定,不如我与你一块去吧?” “不用。”李长安拒绝道,“估摸着一个月左右,我就能回来。霖儿来了定州,若是你去了中平城,他肯定也要跟着去。若是你们遇到什么危险,我不好和岳父岳母交代。” 裴悦想了想,觉得李长安说得有理。裴霖那小子,嘴硬得很,但实际很黏她。 “也行,那你自己小心。”裴悦道。 二人互相叮嘱一番后,李长安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次日用过早饭后,李长安便履行诺言,带着裴霖去了军营。 裴霖日后是裴家家主,走的必定是文官的路,但裴家受万人瞩目,有不少仇敌和眼红的人。故而裴霖从小也有练武,并且熟读兵书,就和他父亲一样。 一行人骑马到了兵营,方洪立马出来迎接。 裴霖跟在李长安身侧,听着李长安介绍兵营里的事务,偶尔问上几个问题,很快又和李长安聊得热络。 等他们到演武场,正好瞧见几个人在比武,裴霖听到擂台上的两个都是李长安的得意副将,他有意卖弄下自己的功夫,让李长安看看他也是厉害的,便询问自己能不能上去比试一二。 李长安双手环抱在胸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霖,突然挑眉道,“不如你和我比比?” 他顿了下,“我让你两只手。” 裴霖皱眉道,“让我两只手?那王爷岂不是没了进攻的能力?您这是看不起我?” “不是看不起,是我有求于你,但我知道你心高气傲,所以得拿出点真本事来。”李长安本来前日就要回中平城,拖了那么久的时间,自然是有事要做。 他知道裴霖这个小舅子不同意他与悦儿,既然如此,大家都是男人,倒不如比上一场。 “怎么,你害怕输给我?”李长安勾唇笑着问。 第369章 明知故问 裴霖当然不怕,只是没想到李长安会突然要和他比试一番。 但听到李长安那句“有求于你”,他便明白什么意思了。感情前面的有事询问,只是抛砖引玉,最后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过也好,他虽小了李长安九岁,但李长安都让了他双手,这要是怕了,他便不要姓裴了。 只是他这人嘛,不喜欢落入别人的圈套,半眯着眼睛看着李长安,“王爷有事不妨先说,若是我能做到,必然乐意帮忙。比试切磋,和帮忙并不挂钩。”想坑他,门都没有。 李长安却是继续保持着浅浅的笑容,“既然霖儿都说并不相关,倒不如先上擂台较量一二,待会累了,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说。” 说完,李长安不给裴霖反驳的机会,先一步跃上擂台,两手负背地等着裴霖。 众将士们看到主子上了擂台,纷纷吆喝叫好起来。 听着大家兴奋的叫喊声,裴霖只好先上擂台去。 二人身高、体型,皆有明显差距,李长安比裴霖高了一个头,但他两手负背,并让听书用麻绳绑了。 面对这样的李长安,裴霖更加不敢轻视,若是待会输了,岂不是要丢人? 擂台下,听书瞧着主子的手,啧啧两声,问一边的方洪,“方大哥,你说王爷干嘛要和裴公子打?他要讨王妃欢心,不是要哄着裴公子,让裴公子高兴点吗?” 方洪往边上挪动一步,和听书拉开距离,目视前方地道,“裴公子是天子骄子,自小受到裴家的教养,你就算脑筋转得再慢,也能知道裴老爷是何等厉害的人。故而裴公子一身傲骨,若是王爷不拿出一点真本事来,如何让裴公子信服?” “这个嘛......”听书感觉有那么点道理,目光再望向擂台上时,主子和裴公子已经交手了。 裴霖和李长安都想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那种,都想让对方惊叹自己的本事。 故而刚开始,裴霖就以最迅猛的速度冲向李长安,凌厉的掌风与李长安的鬓角擦过。 只是李长安也快,瞬间腾空跃起,往后躲闪而去。 裴霖紧追不舍,再次出拳,直对李长安的面门。 但李长安身形灵敏,脚下步步生风,躲闪间,扭身突转,跳到裴霖身后,抬脚踹去。 裴霖感受到身后的疾风,侧身翻旋,与从天而下的光幕齐平,又紧接着翻身落地,化解了李长安的进攻。 几个来回下来后,裴霖也知道李长安虽不用双手,但敏捷的身子,同样还能发起进攻,便更为谨慎,在心中默默盘算,如何才能打赢这场比试。 而李长安也在心中惊叹,裴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夫,等裴霖弱冠时,怕是要比他还厉害。 只是几招下来,李长安也发现裴霖的特点。裴霖一心想赢,进攻时猛而凶,有好几次,如果不是他双手被绑,裴霖早就被他拿下。 不过年轻气盛是正常,李长安也想赢。 看到裴霖再次发起进攻,李长安宛如蛟龙般凌空跃起,再用两腿夹住裴霖的右手,刹那间,带着裴霖一起翻身滚落在地。 他不敢再耽搁时间,抓到裴霖诧异的空隙,翻身坐在裴霖身上,用两条腿死死禁锢住裴霖。 裴霖用力挣扎,但试了几次都不行,只好喘气不动了。 “霖儿,你输了。”李长安笑着站了起来,同时听书翻上擂台,帮他解开手上的麻绳。 他们交手没多久,但台下的人都有些被惊到,谁都没想到,年仅十四的裴家小公子,竟然能在王爷手下过那么多招。虽然裴公子输了,但也不丢人,毕竟裴公子年纪更小。 裴霖小嘴抿着,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颊烫得厉害。比试前还想着自己肯定能赢,不曾想,这么快就输给李长安。 他觉得自个丢人了。 就在裴霖这么想的时候,擂台下的方洪突然为他鼓掌,“裴公子好身手,还是你厉害,若是我等,怕是接不了王爷那么多招。” 裴霖有些迟疑地看向方洪,觉得方洪故意捧他,但方洪的神情又很认真,并且边上的其他将士也纷纷开始夸他。 就连听书都点头称赞,“确实不错,等裴公子弱冠了,一定要和我打上一场。到时候咱们比试一番,必定畅快得很。” 裴霖虽没见过听书几次,但也知道听书性格,见听书都这么说,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从擂台上下来。 李长安带裴霖往营帐去,“军中的汉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们说厉害,那霖儿是真厉害。若是等你弱冠了,就是我不让你双手,怕是也难赢你。” 这话又让裴霖唇角多了几分笑意,李长安瞥见后,满意地带着裴霖进了营帐。 叫人上了一壶茶,李长安便让营帐中伺候的人都退下。 等只有他们两人后,裴霖又慢慢挺直腰板,余光瞥见李长安在小口品茶,终究是他先没耐心一点,明知故问地开口,“方才王爷说有求于我,所为何事?” 第370章 一腔热血 李长安薄唇轻抿,双眸弯弯地看着裴霖,“霖儿聪慧,必定知道我心中所想。” 他说这话时,裴霖并没有接话,便继续道,“你姐姐是天人之姿,原本她嫁给我,就是我高攀了她。若是没有我,她必然能找个一生顺遂平安的夫婿。只是人间的事,多半不由己,没成亲前,我也不敢妄想能娶裴家女。” 这话并不假。 以前他虽然是太子,但一个不受宠,到了弱冠还在太学读书的太子,身份确实更尊贵。但如果让人选,必定会选权倾天下的裴家子。 “王爷自谦了。”裴霖接了一句。皇家身份尊贵,不管心中怎么想,但明面上,他还是不敢认李长安说的高攀两个字。 李长安笑了笑,“与你姐姐成亲后,我曾想着,相敬如宾也很好,如果有朝一日,我能成事时,她要走,我就放她走。但是现在,我不舍得了。” 他的人生,黑暗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光亮,他也想把握住,寻求那一丝丝的温暖。 说他自私也好,但他也纠结过。 “我也曾想过放弃,但心中的倾慕之情却溢满而出。”李长安无奈地看了裴霖一眼,“你年纪小,还不懂男女情爱。这些事,是不受控制的。” 裴霖确实不明白情情爱爱的事,但他也不是全然不懂。 作为父亲母亲的独子,就算他年纪小,却也有不少人家想要结亲。他们想着先定亲,往后再成亲就好,只要能定亲,就有了裴家这门亲戚,往后人情往来,也就多了一大助力。 但裴家已经不需要联姻来巩固地位,故而父亲母亲从不让那些人找到他跟前来。 只是平常出席宴会等,还是会有些示好的姑娘。 不过,他从未对谁有过动心。 “所以王爷要请求我,让我别阻拦你与我姐姐?”裴霖问。 李长安点头说是,“我有什么本事,都给你看了。你是悦儿的亲弟弟,也是悦儿心尖上很重要的家人。虽然我还没得到悦儿的同意,但我想先和你说明白。我可以对天起誓,往后有我李长安一口吃的,就绝对不让悦儿吃苦,也绝对不会辜负悦儿。如有违背此誓言,定当天打五雷轰!” 裴霖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李长安会起毒誓。 “王爷,您......”裴霖一下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长安却还是淡定模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姐姐是淑女,我会用真心换真心,所以请你相信我,好吗?” 他一个王爷,用了近乎恳求的语气在和小九岁的裴霖说话。 裴霖被问住了。 来定州前,裴霖就想好了,最好是让李长安知难而退。最好在姐姐还没被李长安的美色吸引前,先掐断两个人的苗头。 裴霖想过李长安会出的计策,可能是震慑,也可能是利诱等,唯独想不到李长安是恳求他。 人家好歹是个王爷,被皇上厌弃了,那也是王爷,但李长安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他又如何去说不行的话? 裴霖仔细地打量着李长安的眼神,试图寻找出一丝虚假,很可惜,他看到的只有真诚。 “王爷。”裴霖两手抱拳放在膝盖上,拇指按着手背,“您也知道,不说日后,就是现在的您,每日都有丧命的可能。皇上对您的心思,咱们谁也猜不透。若是......若是日后皇上真的另立他人,您是要顺从旨意,还是起兵造反?” 谈论这个话题,是对皇上的大不敬了。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长安在说真心话,裴霖也就不加掩饰,问到最重要的问题。 李长安眸光微暗,视线转到黑漆漆的地面上,“我母亲给我取名长安,她是希望我能长长久久地平安。你问的这个事,我做不了选择,因为不管怎么样,到最后我都是要带兵去京都的。” 若是父皇另立其他弟弟为太子,而他作为曾经的太子,现在又手握兵权,谁肯放过他? 就算他肯交出兵权,但谁又会信他能没有野心呢? 没人会信,也没人会放过他。 那个皇位,他不争也得争。 李长安没有选择。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日,王爷要背负天下人指摘,我姐姐岂不是也好跟着一起?”裴霖皱眉道。 李长安放下空了的茶盏,摇头说不会,“这辈子,没几个对我好的人,我会另有谋划的。而且霖儿,这天底下,没有谁能一生顺遂,什么风浪都不要经历的。厉害如岳父,也有被流放的时候。就算悦儿嫁给世家公子,也可能会有婆媳、后宅外院等事情。我这个人怎么样,就在你跟前,你可以好好看清楚。我不能保证往后都无波澜,但我能肯定的是,遇事我能挡在悦儿跟前。” 他说得信誓旦旦,把一腔热血都说给裴霖听。 裴霖的心思过了又过,他到定州时日虽短,却也听到李长安的一些评价。要是有些不行的,也就算了,但这会听到的都是夸奖。 人啊,裴霖在心中叹了句,随后再道,“王爷身负重任,很多事,我确实不能理解。不过我也能保证的是,若是日后我姐姐不开心了,我必定要带她走的。” 听到这话,李长安就知道说动裴霖了,开心地说带着裴霖去骑马。 他们俩在兵营待了半日,再回王府时,李长安就要动身去中平城了。 裴悦给李长安准备了衣裳和吃食,送李长安到府外。 “你们回去吧,过些日子,我便回来了。”李长安和裴悦他们挥手。 裴悦说好,但没有立即转身回府,而是等李长安走远了,才带着众人回去。 她问边上的裴霖,“今日你跟王爷去军营,王爷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要紧的事,都是一些家常话。”回答后,裴霖立即转移话题,“不过王爷说,让我在定州多住一段时日,陪陪你。” “也行。”裴悦也舍不得弟弟,她笑着道,“方才林夫人来了一趟,说过两日是定州的灯会,她问我们要不要一块去,她会在酒楼做东。正好你来了,我带你见见定州的风土人情。” 裴霖没有意见,他都和李长安促膝长谈过了,现在好好陪姐姐就是。 姐弟俩一块往园子去,因为有裴霖在,裴悦倒是没多去想刚走的李长安。 只是他们刚在凉亭坐下,管家就匆匆而来,说方才来了个胡人汉子,硬要闯进王府,嘴里还嚷嚷着王爷的名讳,好像认识王爷,问裴悦怎么办。 第371章 先发制人 “胡人?”裴悦凝眉思索。 定州城里,也有一些胡人。毕竟这里靠近漠北,时常会有一些胡商来往。还有一些财主会买胡奴在家,以显家中财富。 只是敢闯王府,还喊李长安名字的,这世上可没几个胡人敢这样。 “你去把人带来,我问问怎么回事。”裴悦道。 如果真的有什么,现在派人去追李长安,那也来得及。 不一会儿,管家就带着一个衣衫褴褛,长满络腮胡子的男人过来。第一眼,裴悦还没认出对方,多看几眼后,她才迟疑地问出一个名字,“巴清?” 巴清猛然抬头,扑通跪下,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先给裴悦磕了三个响头。 “巴清,真是你吗?”裴悦很意外,她有许久没见过巴清,但也还记得巴清跟在赫兰图雅身边时,意气风华的样子。 现在的巴清,衣着破烂,就像街边的乞丐。 “是我。”巴清抬头时,眼睛红肿,“还请晋朝王妃帮我和王爷说一声,看在当年图雅的救命之恩上,救救图雅。” 裴悦还记得赫兰图雅,是个比较率真的小姑娘,喜欢和不喜欢都会直接说。虽然赫兰图雅喜欢过李长安,但她和之前东宫里的两个侧妃不同,她的喜欢更为坦荡,后来也和裴悦关系不错。 听到巴清让他们救赫兰图雅,裴悦忙问怎么回事。 管家想扶起巴清,但巴清倔强,不肯站起来。 “从去年起,漠北就一直进攻西凉。”巴清咬牙道,“他们漠北欺负我们西凉人更少,三番五次挑衅。年初的时候,又打了一场,西凉大败。没有办法,国主只能与漠北讲和。但是漠北国主,就是个厚颜无耻的孙子,他不仅要西凉割让城池,还要国主最疼爱的图雅公主去漠北和亲。” 漠北国主已经五十好几了,而图雅才十几岁,算起来,漠北国主都能做图雅的祖父。 裴悦听得直皱眉,她还记得图雅说过,西凉国主最疼爱的女儿就是图雅。可尽管如此,图雅还是走上和亲的道路,还是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那图雅公主答应了?”裴悦觉得以图雅的性格,应该不会答应。 但巴清点头说是,“图雅不忍西凉被灭,哭了两日后,只能答应漠北和亲要求。” 说到这里,巴清握紧了拳头。 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就是面对晋朝太子,他也不肯退让,但这一次,却不得不妥协,还要亲自送图雅出嫁。 裴悦看巴清握紧拳头,猜道,“所以你来找我,是要我们帮你去抢亲?” 她还记得巴清喜欢赫兰图雅,而且是那种,赫兰图雅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就会吃醋那种。 巴清却摇头,“图雅为了西凉子民牺牲自己,我不能拦着她。” “那你来,是为了什么?”裴悦问。 定州离漠北边境,就算边关加急,也得三日才能到。但巴清却能找到定州来,想来是其中发生什么意外。 裴悦刚问完,巴清就用拳头狠狠捶地,“漠北国主那个下三滥!他就是想吞并西凉国土,所以故意要图雅和亲,然后在和亲路上,找一些土匪抢了图雅,再隐入晋朝。这么一来,漠北可以说西凉没诚心和亲,联合晋朝来抢人,继续出兵西凉。我就是一路追着那些贼人,到的定州附近。” 裴悦听得直皱眉,如果那伙贼人真的到了定州附近,那这件事,就不仅仅是西凉和漠北的争斗。 她让人把方洪叫来,再问巴清一些细节。 等方洪来了后,裴悦把巴清的话,简要复述一遍后,再询问方洪的意思,“这个事情,涉及三国的关系。日后漠北以此为理由攻打西凉,我们也会落人口舌。我们是不是该让人去知会王爷一声?” 李长安留下方洪守城,如今定州的事,便由方洪做主。 方洪听了也觉得事情严重,“确实该派人和王爷说一声,但王爷刚去中平城,不可能立即返回定州。巴清小哥救人心切,倒不如让末将带人去搜查。毕竟图雅公主一日在别人手中,便会多一分凶险。” 说完后,方洪看看王妃,又去看巴清。 裴悦没有意见,方洪是从东宫起就跟着李长安的,能力可以信得过。 巴清更没有意见,他恨不得现在就有人跟他去救图雅,别说等一日,就是一个时辰,他也等不住。 “可以,那我们现在就出发,方将军是吧,只要你能帮我救回图雅,日后我们西凉,全听你们王爷的!”巴清现在,只想快点救出图雅。 裴悦见方洪看过来,点头道,“去吧,如果能救出图雅公主,再抓到几个活口,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想了想,裴悦叫来秋和,“你与他们一起去,你功夫最好,先以救人为主。” 她自己身边,有个叶竹就行。 等巴清一行人离开后,裴悦有些紧张。 一直没说话的裴霖,这才开口道,“张东来攻打定州,池靳白出兵中平城,漠北都有借兵给他们。不管那个巴清说得对不对,咱们都可以先发制人,借此问责漠北,为什么要帮晋朝的叛臣,是不是忘记去年被舅舅连夺十余城的事了?” 论兵书,裴霖也熟读不少。父亲谈论政事时,也时常会把他带在身边,所以他才觉得自己不小了,不用等下一轮科举。 “你说得在理,未免漠北恶人先告知,咱们可以先问罪漠北。毕竟去年打仗输了的是漠北,签下降书的也是漠北。而且这么一来,往后漠北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帮张东来。”裴悦说着就起身往书房去,“我这就去另写一封书信给长安,让他派使臣去漠北。” 裴霖听到姐姐下意识地说出长安两个字,而不是王爷,努努嘴后,小小声地叹了口气。 第372章 将功抵过 西凉的和亲公主被劫走,这可是大事。 李长安快到中平城时,才收到消息,他让听书赶回去帮忙。 “到了定州,记得听方洪和王妃的吩咐,不要擅自行动。”李长安沉着脸道。 “知道喽。”听书撇了下嘴,上回被骂,他可都记得,这次可不敢再惹主子不高兴。 “知道就快些动身,若是有什么事,立即派人来中平城找我。”李长安想到裴悦信中写的,到了中平城后,立马写折子,让人送去漠北。 这段时间,他忙着善后中平城的事,忙得忽略了漠北。 确实,裴霖说得对,漠北就是皮痒痒,欠收拾。 等使臣从中平城出发后,李长安再叫来林宸一。 “我不在中平城的这段日子,城内有没有异动?”李长安问。 林宸一道,“大体都还好,就是有几个不知死活的闹事,如今也关押在牢中,等您看过卷宗后,就可以处决了。还有入夏了,本该出城耕作的百姓,好些都不敢出门去。” 中平城里是比较安稳了,但中平城外,还是有不少乱匪。 一些逃兵还组成队伍,藏匿在城外的山林中,干起强盗的活。 李长安也知道这些情况,但很多事并不好处理,就算他能扫清中平城地界,但附近其他城池,现在都是无主状态,得把这些城池争取过来才好。 “强盗的话,迟早都要找他们清算。从兵营里分派出一队人,让他们跟着百姓去田间,轮流巡查。”李长安道,“你再亲自给郴州三城送去招降书,他们现在,既不归属张东来,李长俭又死了。若是他们想自立为王,就让他们想清楚,往后是腹背受敌,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好说歹说了那么久,李长安没了好耐心,这才让林宸一去放狠话。 他就不信,那些小城里只有几千的兵力,他们就敢自个称王。 若不是他手上兵力不够,现在就派兵攻过去。 最近事多,吩咐完林宸一后,李长安往长椅后重重地靠下去。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沉沉地阖上双眼。 想来,他拿下中平城的捷报,已经到了京都。 就是不知道父......父皇,会是什么心情? 时至今日,李长安都在思索,父皇的想法到底如何。 不过思来想去,还是看得不太清楚。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父皇把皇位看得,比他们任何一个兄弟都重要。 ~ 京都,仁政殿。 苏恒过来前,刚去拜访过姐姐苏贵妃,他站着有一会儿了。 现在皇上正看定州送来的捷报,他心里好奇雍王写了什么,但皇上却一直没说话。 犹豫片刻,苏恒还是打算不多言。 听到皇上放下奏折,苏恒才抬头看了一眼,笑着问,“皇上,可是雍王传来好消息了?” 皇上微扬唇瓣,“他说拿下中平城。”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苏恒笑着奉承,“中平城可是北部最大的城池,能拿回中平城,往后的其他城池,也就指日可待了。雍王这是立了大功,就是不知,雍王如何在不到一年时间里,能有如此飞跃的长进?微臣实在是佩服。” 以前的雍王,可是京都里人人都说的无能。 但现在,去定州没一年,就能夺回中平城,这要没点本事,光靠运气可办不到。 皇上没回答,而是哼了一声,唇角刚扬起的那点弧度,立马消失,“他当众,处决了长俭。” 长俭,苏恒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逆王的名讳。 皇上喊逆王为长俭,这是什么意思呢? 苏恒的头皮慢慢绷紧,思索着皇上说这话是为了什么。 过去时,皇上虽对苏家常有抚恤,但常伴御驾的还是蒋家人与裴阙。论起对皇上的了解,苏恒还真不多。 他怕自己说错话,也怕自己说不到皇上想要的意思。 故而思来想去好半天,都没能答出一句话来。 “哼。”皇上冷冷地撇下嘴,再次开口,“苏爱卿觉得雍王此举,该当如何?” “回......回皇上。”苏恒紧张到掌心开始冒汗,“逆王叛乱,罪该当诛。只不过......不过逆王到底是皇室血脉,不论该如何处置,也该皇上您来下达命令才是。” 说完后,苏恒紧张到抠手心,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皇上。 在他自己看来,雍王当众杀了逆王,其实是好事,能够震慑三军,才有后来中平城将士的开城归顺。逆王光是叛逃一项罪名,就该死上好几次。 但通过皇上方才对雍王和逆王的称呼来看,苏恒觉得皇上并不是特别高兴。 而皇上不悦的点,他猜测是因为雍王本可以活捉逆王,却自行处决,这不就是防着皇上会饶逆王一命吗? 苏恒是这么想的,但是不敢这样说。 他说完后,皇上又哼了一声。 “雍王这是长本事了。”皇上语带嘲讽,“你说得对,以往在京都时,可不见他有这么大的本事。送一个蒋元亮来京都,这算什么事?” “他倒是狠心,半点不顾及兄弟情面。” 皇上感叹完,目光又落在奏折上,盯着瞧了一会,见苏恒一直不敢插话,心中有些看不上苏恒。 他想到了裴阙,如果是裴阙在,必定能懂他意思,马上接话让场面不至于安静得尴尬。 “罢了,逆王确实罪有应得。不过雍王此举,有点目中无人的意思。”皇上叫来身边内侍,“你去传旨,此番战事,定州众将士们皆立下汗马功劳,应当好好赏赐。至于雍王,将功抵过,就不必赏赐了,让他先把北部全部收复回来再说。” 内侍听令后,立即去传旨。 苏恒则是听得眉头突突的,所有将士都赏了,唯独不封赏带兵领头的雍王。 皇上这态度,不要太明显? 但这么一来,他也有些高兴。 既然皇上不喜雍王,那雍王立下再多功劳都没用。 而逆王已死,京都的众皇子里,便是四皇子年纪最大了。 现如今,姐姐管理后宫,四皇子又常伴皇上左右,往后他们苏家,要前途不可限量了。 只是想到姐姐的叮嘱,苏恒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情,一直垂着头,直到皇上让他出去,才行礼跪安。 等仁政殿的殿门再次关上,皇上才重新拿起李长安送来的捷报,仅仅一张纸,寥寥几句,全无关心问候的言语,疏远而又冷淡。 皇上缓缓皱了眉,深吸一口气后,阖上双眸时,脑海中出现元后模糊的身影。 第373章 闹鬼荒庙 定州 方洪带着巴清出城找人,已经过去五日。 期间方洪让人回来两次,一次是说找到那伙贼人的踪迹,还一次是说定州里可能有贼人的同伙,让裴悦出行要小心。 故而方才听书来了后,裴悦就让听书跟着叶竹,一块去城中打探。 过去的几个月里,定州涌入不少流民和北部来的士兵。 流民多了后,如果不妥善安置,便会起大乱子。 故而在每个新到定州的,从籍贯,在哪居住过,再到宗族根源,都有派人一一登记在册。 如果发现有企图蒙混过关不登记的,定州便不会收容他们。 得知定州城里可能有贼人的同伙,裴悦就让叶竹去城中寻找陌生面孔。 这一找,还真发现几个逃过登记的,还有一些虽然登记,却用了假籍贯。 在一一盘查后,叶竹找到城外一个庄子,专门给人做假籍贯和路引。 伪造官家籍贯,这是杀头大罪,如今方洪不在城中,裴悦便让叶竹带人去抓。 只是等叶竹带人到庄子时,早已人去楼空,显然是有人报信。 想到这里,裴悦端茶盏的手顿住,凝眉思索,连裴霖过来都没发现。 “长姐。”裴霖伸手在裴悦眼前挥了挥,裴悦这才抬头看向裴霖。 “你怎么来了?”裴悦本想好好陪裴霖玩一下,但没想到这几日会有那么多事,便派了几个人跟着裴霖,让裴霖自己去逛。 “我自个出门无趣得很,林家兄弟倒是来找我一块去玩蹴鞠,但想到你在家中苦恼,我便没了兴趣。怎么,叶竹还没找到人吗?”裴霖问。 裴悦摇头说没有,“说赶到的时候,那伙人已经走了。裴霖,你会不会觉得,伪造籍贯的那些人,可能和绑走图雅的人有关系?” 裴霖低眉思索,片刻后,摇头说暂时还不清楚,“如果他们有关系,说明漠北在晋朝境内有不少这样的暗桩,那事情就可能更复杂了。要是没关系,那就简单一点,只是某个官员在庇佑那群伪造籍贯的人。但不论如何,这都是重罪,且等着吧,叶竹是个心细有本事的,她吃了一次亏,不会再吃亏的了。” “那就等等吧。”裴悦想到裴霖是特意回来陪自己,心头微暖,这会光着急也没用,便让人拿上棋盘,带着裴霖一块去园子的阁楼下棋。 与此同时的叶竹,带着王府十几个精锐,藏在城南的一处荒庙附近。 她站在二楼的木窗后,听书和她一块站着。 一个熟知本地情况的侍卫王五,压着嗓子小声道,“这里原是比较繁荣的求子寺庙,只是前三年前,有几名妇人陆陆续续地在寺庙中上吊,后来庙中便开始闹鬼。” 听书忍不住打断道,“寺庙里闹鬼,这不是笑话吗?” “谁说不是呢。”王五的浓眉挤了挤,接着道,“后来大家慢慢地就不来了,庙中的和尚也走了,寺庙便成了荒园。一开始,还有些乞丐住进去,但没过多久,他们都会离奇死亡,便再也没人敢进去了。如今城里的百姓,都离这里远远的,咱们所处的地方,原本是繁华的街道,现在能搬走的都搬走了。这附近啊,也就一些不要命的人敢来。” 说到最后,王五心中也有些害怕,犹豫地看着叶竹,“叶竹姑娘,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再等等。”叶竹道,“越是别人不敢来的地方,才越好藏身。那些人在城中必定有内应,只有抓到几个知道情况的,我们才能顺藤摸瓜。”她转身看了眼身后的一群人,“我个女人都不怕,难道你们怕了?” 王五抿唇不说话。 听书立马拍着胸膛道,“谁怕了?老子可是八尺爷们,青天白日的,若是真有鬼,那我也要让他去见阎王。” 叶竹很满意地和听书点头说好,“那你待会,打头阵。” 听书:...... 就在这时,庙中突然走出一个乞儿,看不到正脸,但从背后看,身量大约六尺。 叶竹给了王五一个眼神,王五立马带了两个人去跟上。 等王五走后,叶竹再让听书准备好弓箭,“你看到东南和东北两个方向的草垛吗?” “看到了。” “里面都藏了蹲守的人,麻利地解决掉他们,我在楼下等你。”叶竹说完后,立即带人下楼。 听书也没让她失望,没过多久,就下楼说解决了。 他们一起往荒庙的后院去,刚翻过墙,听书就差点吓得叫起来。 听书是第一个翻墙进来的,而院子里摆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纸糊的假人,水井边上贴了一圈的符咒。 他没想到庙中还会有纸人,瞧着阴森森的。 叶竹翻墙过来后,看到愣住的听书,拍了下听书的肩膀,“怎么,怕了?” “没有,当然没有,我怎么会怕?”听书挺起胸膛,继续往前走,只是步子慢了一点。 荒庙里杂草丛生,横梁上布满了蜘蛛网,地砖的缝隙都被鼠蚁顶起,一个不小心,就会吃上一嘴的灰,瞧着是真没人住这里。 叶竹却一直眉头紧皱,不曾放松警惕。她让城外那群人跑了,本就丢人,这次不论这荒庙中是谁,她都要当场拿下。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说打头阵的听书,却落到了叶竹身后。 “叶竹,你就不害怕吗?”听书看着大殿横梁上吊着的麻绳,王五说这里吊死好几个妇人,光是想到这一点,听书看到门槛时,就没迈过去。 叶竹则是毫不犹豫地迈过门槛,进入殿中。 她没开口回话,而是转头对听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继续往前走。 这座大殿不太一样,虽然门口也是杂草茂密,但院子的鹅卵石却泛着光泽,这是时常有人走过才会有的。 听书看叶竹都走到佛像后了,就算心中发凉,却还是硬着头皮进去。 只是他进去没多久,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在他左右转头找叶竹时,却发现右侧的佛像有些不一样,比其他佛像都要干净一些。 听书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只是在他刚凑近时,脚下的地砖突然下陷。 他瞬间僵住,不敢乱动。 直到叶竹过来,他的鬓角已经被汗珠浸湿,小小声地道,“叶竹,我好像踩到什么机关了?” 第374章 杀鸡儆猴 听书话音刚落,就见正对面柜中的佛像转了个身。 “咔咔”几声。 原本整齐的墙壁突然出现一扇门,听书惊讶得瞪大眼睛。 叶竹倒是没意外,外边看不到有人住的迹象,必定是有其他暗房,或者地道。 “叶竹,你这就进去了?”听书看叶竹进去,马上跟着一起。 往地道下走时,有湿润的凉风迎面吹来。 他们握紧兵器,谁也不敢大意,毕竟对方只要有一个人出来,就会厮杀起来。 没过多久,前方出现一点亮光,叶竹听到摇骰子的响声。 她拔出佩剑,轻手轻脚地往亮光方向去。 等他们凑近后,看到一扇铁门,铁门上有个脸大的窗子。 隔窗看去,能看到有五六个人在赌钱。 “他娘的三狗子,让他去买两壶酒,怎就还没回来?”一人皱眉着急道。 “急什么,等他回来,咱们再打他一顿就是。当个跑腿,都那么不麻利,要不是咱们哥几个把他捡回来,他还指不定在哪里吃屎呢?” 一句话说完,几人哄堂大笑。 叶竹转身看了眼去搜查的人,见侍卫比起两根手指,便知道还有两间房,便让大家分散开,一个都不能放过。 过了会,等侍卫们堵住各个路口,叶竹这才踹开门,冲了进去。 “他娘的,你是什么人?” “你怎么找到这里?” ...... 叶竹可不给他们多说话的机会,抬脚就是踹去。 屋子不大,多进了两个人,便有点施展不开。 但这也正好给了叶竹和听书机会,两个人守在门口,谁也别想离开。 没过多久,他们就把人都给收拾了。 其中两个不老实的,当场就被听书斩了。 剩下三个被绑住,颤抖得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 桌子上的骰子转了几圈,随着那几个人的心,一起“啪嗒”落地。 其中一个光头,瞪着叶竹,质问她,“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凭什么突然抓人?” “凭什么?”听书抬手又想打一圈,但被叶竹拦住。 叶竹没回答光头的话,而是等其他房间的活口被带来后,才开口问,“我现在给你们一人一个机会,如果你们不愿意说......” “我呸,你当你是谁啊?臭娘们,你要是不放了我们,你知道会有什么下......”一人大声打断叶竹的话,但没等他说完,就被叶竹拔剑割喉。 男人的热血溅到四周人的脸上,很快变凉的触感,让这些人的心跳飞速加快。 就连一旁的听书都看愣了,王府里的叶竹不这样啊,怎到了这里,就如此凶悍? 叶竹就是为了杀鸡儆猴,反正活口有七个,死了一个也不算什么。 她是暗卫出生,刀山火海闯过来的,下手就没有仁慈的时候。 叶竹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如果你们不愿意说,那我就送你们去见阎王。” 这话说完,被绑住的六个男人,互相看了几眼,都不敢抬头看叶竹了。 叶竹转头看了眼听书,嫌听书在这里碍手碍脚,“你出去看看,他们不是说有个叫三狗子的去买酒了,把他带来,要留活口。这些人不愿意说,那个三狗子应该是愿意的。” 提到三狗子这个名字,光头几个的面色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听书瞧见后,得意地喊了句“好嘞”,等他出去后,光头便问叶竹,“你到底想问我们什么?如果是要钱,我们可以给你很多钱,保证你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 “你,话太多了。”叶竹一眼就看出,光头男是这里的头头,有头头在,其他人都不好多说话,“把那个光头拉出去,让他好好尝尝我们王府的刑罚。” 在光头被拖走没多久,就传来惨叫声。 叶竹看向剩下五个,“现在到你们了,说还是不说,就看你们想不想活了。” “说!我说!”坐在最后面的猴脸男立即挤了出来,“姑娘,您要问什么,我都一定和您说,保管没有半句虚假。” 听到这话,叶竹才满意地点点头,“算你识趣,那就从京郊那座伪造籍贯的宅子开始说起吧。” 看众人瞬间抿嘴,叶竹又道,“不说的话,那就都别活了。” 现在不说,便会死。 生死面前,叶竹又杀鸡儆猴过,从进来起就颇有气势,最后还提到王府两个字。这些人也明白了,这次是逃不过去,还不如老实交代。 等听书提着一个少年回来时,叶竹已经把五个人知道的都问出来了。 她让听书带着三狗子去外面,回到庙宇的主殿,再问三狗子,“他们说,你是他们捡回来的?” 三狗子点点头,又摇头说不是,声如蚊蝇,“是......买回来的。” “那你说说,你在这里,都看到他们做什么了。”叶竹要确认一下,那些人有没有撒谎,或者隐瞒。 “姐姐,我说了,你能买了我吗?”三狗子看着只有十来岁,骨瘦如柴,面颊上一丝血色都看不到。他说完后,立马低着头,胆怯地慢慢蹲下。 “看情况。”叶竹道。 三狗子失望地哦了一声,开始慢慢讲述他看到的,“他们那些人,大部分时间都是赌钱。但每隔五日,都会出城一趟,带回来一些人,还有一些东西。有几个我见过,长得特别凶,有一次喝酒吵架,当场动手杀了一个倒茶的。他们嫌弃我身上脏,不肯要我在边上伺候,反而逃过一劫。” 叶竹拿出几张画像,“你看看,这几个人,是不是你方才说的那几个?” 三狗子抬头,仔细看了每张画像,确认道,“是他们,这个大胡子的叫彪哥,每次来,光头哥都是点头哈腰的,也是他杀了倒茶的三柱子。” 得到三狗子的确认,叶竹就知道对了,她拿出来的画像,就是在郊外庄园时看到的几个人。 叶竹叫来听书,“你回王府一趟,把这里的事和王妃说一声。悄悄的,别让人看到你是从这里走的。” “你呢?你不带着这些人回去?”听书问。 叶竹摇头说不,“这里是他们在定州城的据点,指不定还有什么小喽啰会来,我就在这里蹲着。如果有人来,也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听书你身手好,我不放心让别人去报信,你快去快回。” 听书听到叶竹夸他功夫好,立马笑了,有点小得意地微微昂头,“行,那我这就回去和王妃传话。” 第375章 王彪奔溃 听书得了夸奖,心中的小尾巴是翘得高高的。 他飞快地往王府去。 等他到王府时,瞧见跟着方洪出去的人回来了,又好奇找没找到西凉公主,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他到正院时,看到方洪在和王妃说话,便先停在门口。 正厅里,裴悦方才带着大夫去看了赫兰图雅,现在梅芳几个在帮赫兰图雅上药。 她则是在详细问方洪细节的事。 “我们找到图雅公主时,图雅公主已经从土匪窝里跑了出来,如果不是我们去得及时,图雅公主很可能又要被抓走。”方洪道,“本来当时属下想让人先护送图雅公主回来,但图雅公主性子烈,一定要亲自带着属下回去剿灭土匪。” 裴悦听了不意外,确实像图雅的性格。 方才看到图雅的手时,裴悦眉头就没松开过。那双手,不仅有好几个水泡,还有几条刀伤。 贵女的手,都是细皮嫩肉的,如今得了那么多伤,光是看着,就让人眉头直跳。 方洪带回来了几个活口,包括领头一个叫彪哥的,那人嘴硬就是被图雅打断门牙,也不肯多说其他。 “辛苦你们了。”裴悦看着方洪道,“能救出图雅公主,是大功一件。不过这个事情,现在不好声张,事关图雅公主的清誉。你们先带着人去审问,能问出多少是多少,该赏赐给弟兄们的东西,我也准备好了,还得继续拜托方将军了。” 裴悦声音悦耳,她好言好语,还给了丰厚的赏赐,方洪几人在心中只有高看她的。 方洪心想,怪不得主子喜欢王妃,不仅容貌一等一的好,面对事情也能临危不惧,天底下没几个女子能办得到。 在裴悦和方洪说话时,就注意到门外的听书。 听书听到方洪提到彪哥两个字,在方洪转身要离开时,赶忙说他也有了线索。 裴悦和方洪听完听书说的,瞬间皱了眉,如果听书说的彪哥,和方洪带回来的是一个人,这可是大事。 裴悦:“听书,你带着那个三狗子去天牢走一趟,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那这个事得连夜告知王爷。” 事情紧急,方洪他们都不敢耽搁,马上去带三狗子认人。 很快就有了结果,还真是一个人。 彪哥本名王彪,年轻的时候充军过,后来因为强占妇女,从兵营里跑了,便开始组织一些逃兵当匪盗。 过去十年,他一直带着队伍,在定州和漠北之间来回转悠,倒卖了不少假籍贯。 之所以过去这么多年,假籍贯的事一直没被爆出来,就是之前有好些官员得了他的好处。 只是现在,定州一带换了人当主子,北部的中平城等城池,又一再易主,好些庇护王彪的官员自身难保,才被叶竹他们查到这件事。 十年可不是一个短暂的年数,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人能发现王彪做的这些事,可见他的手有多长。 裴悦不信王彪身后没有其他人,便让秋和也去审问王彪。 秋和刚到审讯房外,就听到王彪嚣张的声音。 “你们牢里的这些玩意,哪一件老子没尝过?” “就是把这些刑罚全都来一遍,老子也不当回事。” “快快快,是男人就动作快一点,别磨磨唧唧,最好一刀解决了老子,那样最痛快。” 看到秋和进来时,王彪不屑地嘲讽道,“哟,几个大老爷们不行,还找了个女的来?怎么,是要美人计,让老子爽快爽快吗?” “啧啧,这个可不行,模样太一般......呜呜,你给老子吃什么?” 王彪说话时,秋和给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苦涩的药味蔓延在嘴里,王彪想要吐出来,但秋和可不会手软,托着王彪下巴,猛地灌了一壶水。 看着王彪开始咳嗽,秋和才让人都退出去。 她也不解释给王彪吃了什么,未知的东西才最可怕,最容易让人头皮发麻,并胡思乱想。 等方洪来的时候,就看到秋和坐在牢房外磨剑,动作缓慢,却颇有规律地发出声响。 “秋和姑娘,你可审问出来了?”方洪是看天都黑了,还没人给他报信,这才过来询问。 秋和摇头说还没有,“两个时辰前,刚给他喂了药,现在才开始难受,就算他现在愿意说,我也要让他多折磨一会。” 方洪透过铁窗,看到面色惨白的王彪,瞳孔狰狞着,表情极其痛苦。 以前方洪就听说过,裴家暗卫的审讯功夫,比京都大牢里的还要厉害。 现在看到秋和面不改色地擦剑,就是方洪这种经历过战场尸山火海的,也突然觉得脊背发凉,“秋和姑娘,你给他吃的是什么?” “万蚁丸,一旦吃了这个药,就会如同万蚁蚀心,从五脏六腑开始奇痒难耐。”秋和还是一脸平静,“而王彪被绑住,他不能抓挠,也不能自缢,只能这么忍受着。不仅要一直难受,还不能睡觉。等着吧,最多到天亮,他就撑不住了。” 光是听着秋和的解释,方洪就觉得身上发痒。 而被关着的王彪,嗓子已经骂哑了,但这会的痛楚已经到了最大,他忍不住大叫,“臭娘们,有本事你们放开老子,来和老子单挑啊!一个个没有本事,就知道躲在门后当龟儿子,你们这样......啊,痒死老子了。你们会不得好死的,快点放老子出去!就是死,老子也是那句话,谁他娘知道那是西凉公主,老子就是为了劫财!” 劫财? 方洪和秋和都不信这个答案。 如果只是劫财,为何还要劫走图雅公主? 为了美色,那图雅公主的几个侍女也容貌姣好,但巴清说了,王彪这伙人,当时就是冲着图雅公主去的。 秋和推开铁门,走到牢房里唯一的油灯边上,吹了一口气,等油灯灭了后,牢房里瞬间漆黑一片,只有门口的方向有光束照进来。 但秋和再次关上门后,牢房里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恐惧,一点点蔓延到王彪的全身。 而方洪现在算知道,裴家审讯人,靠的是打破对方的心理防线。但凡谁被这么整治,也受不了。 秋和隔着门窗,冷冷地和里边的王彪道,“每隔一个时辰,我会过来一次。你要是愿意说,我就给你解药。但你不说,我就再给你喂另一种毒药。你放心,都是不会死人的。” 第376章 立誓报答 外边的人,看不到黑暗中王彪的表情。 但是从王彪凄惨的叫声中,可以感受到,现在的王彪,十分地愤怒和惧怕。 秋和关上门上的小窗后,再和方洪道,“方将军累了好几日,先去休息吧,王彪这里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那就辛苦你了。”方洪确实有些撑不住,但想到秋和也跟着他们出门好几日,心中感叹秋和厉害。 天快蒙蒙亮时,牢房中才传来气若游丝的求饶声。 秋和却只是推开木窗,“离方才我来询问你时,才过去半个时辰,按照我说的,你还得撑到下一个时辰才行。不过王彪,你可以想想,待会要和我说什么了。” 天牢这里有了进展,荒庙那的叶竹,也等到了其他的几个接应。 叶竹和听书一晚上没睡,带着士兵,把王彪一伙在定州城中的细作都给揪了出来。 天刚蒙蒙亮,裴悦洗漱过后,先去赫兰图雅那看了看。 照顾赫兰图雅的梅芳说换了一晚上的面巾,现在没那么烧了,但还是没有醒来。 “天亮了,你去歇息吧,让竹芳来顶替。公主是金贵的人,可不能出了什么差错。”裴悦道。 竹芳接过梅芳手中的活,裴悦去看了昏睡中的赫兰图雅一眼,正要去前院时,去看到坐在石阶上的巴清。 巴清的左手受了伤,但他也一晚没睡,就是坐在门口,守着赫兰图雅。 “巴清,你去睡一会儿吧,不然等图雅醒了,你反而病了。”裴悦走过去道。 “我不睡,我要等图雅醒来。”巴清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土匪窝里的情况,那里情况恶劣,根本不适合住人,但图雅却被关在那里整整两日,“是我没守护好图雅,我一定要等她醒来。” 裴悦看巴清坚持,便不再多言。 恰好这时,有小厮说叶竹带人回来了,裴悦才去往前厅。 等她到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被绑了好几个人。 而叶竹身侧,还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 “见过王妃。”叶竹给主子行礼后,再道,“这些人都是王彪的人,虽然都抓到了,但方将军带人剿匪,想来还是有漏网之鱼。若是那些人逃到漠北,漠北国主可能会另有准备。” 裴悦想了下,猜道,“漠北肯定会说,王彪等人只是些不入流的匪盗,和他们肯定没关系。到时候肯定还会派人来问责,说我们陷害漠北。倒打一耙的事,漠北做的并不少。” 和叶竹说完,裴悦叫来听书,“你去兵营一趟,找个功夫好的,前往边境一趟。若是有人想要去通风报信,守关的人里面,必定有人和他接应。你先找人去盯着,等秋和审问出结果,我再派人去抓人。” 情况紧急,时间不等人。 李长安再快,也还要有个两日才能到定州。 但现在多耽搁一会,就可能让漠北先得知消息。 等听书走后,裴悦再去看院子里的那些人,王彪等人都被关在府衙的天牢中,若是把这些人关在一起,裴悦怕一个篮子坏了,那鸡蛋就全没了。她让叶竹把这些人关王府的地牢去,分开关,以防万一有点什么事。 事情都吩咐下去后,裴悦心中还是惴惴的。 等快正午时,秋和才回来。 “王妃。”秋和行礼道,“王彪已经招了,确实是得到漠北的指使。他一个逃兵,刚从兵营逃走时,身无分文,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他说春雪关的吴兴旺,便是他与漠北接头的细作。” “春雪关?”裴悦淡眉轻拧,“那不是和虞山关很近的关卡?那个吴兴旺是何人,官职重要吗?” “是个统领,官职一般,但在兵营里比较说得上话。不过奴婢觉得,统领的身份还是太低了,指不定还有其他人。”秋和道。 裴悦点头说是,“王爷想要收复北部,除了拿下张东来,还要扫清这些有异心的歹人。吴兴旺身后有没有人,咱们试试他就行。你去派人给他送个信,就说王爷有些关于春雪关的事,要吴兴旺来定州一趟。” 等吴兴旺收到消息后,必定会有疑虑。 若是吴兴旺来了定州,把人拿下审问,总能撬出有用的东西。 如果吴兴旺不来,那就更好了。不来定州,便要往漠北逃,到时候连带着漠北接头的人一块抓了,漠北再有理由,也百口莫辩。 长舒一口气后,裴悦心中有了盘算,就算李长安不在,她也不会慌张。 和秋和说完话,后院来了消息,说赫兰图雅醒了。 她忙往后院去,等她到的时候,巴清没在屋里,只有竹芳几个在给赫兰图雅喂药。 “你别动,坐着就好。”裴悦看到赫兰图雅要起身,赶忙道。 竹芳给赫兰图雅喂了最后一口药,再拿了温水给她漱口,才带着丫鬟们退出去。 窗外暖阳正好,斜斜地洒进屋子里,光晕映在赫兰图雅的面颊上后,倒是显得没那么惨白。 “谢谢你,太......王妃。”刚要开口时,赫兰图雅忘了李长安被废,说了一个字,才想到如今裴悦的身份变了,赶忙改口。 裴悦看赫兰图雅虚弱无力,让赫兰图雅别多话,她把王彪等人的事都和赫兰图雅一一说了。 “哎。”裴悦叹气后,有些心疼地看着赫兰图雅,“巴清说得对,漠北此举,无非是想借此事再出兵西凉。你可想好,你以后要怎么办吗?” 正常来说,赫兰图雅是西凉公主,既然裴悦派人把她救了回来,应该要送她回西凉。 但赫兰图雅身为公主,却被贼人掳走,就算西凉民风更为开放,赫兰图雅也没被侵犯,但西凉的百姓,会作何想呢? 赫兰图雅眸光黯淡,早已失去上回见裴悦时的灵动,“我是西凉的公主,就算会被人说道,我也要回我的国家去。我可以再不嫁人,但我要去拆穿漠北的虚伪,带领将士们镇守国土,直到我死的那一刻。” 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双拳紧紧攥住。 裴悦害怕赫兰图雅会消沉,但听到赫兰图雅这么说,反而有点被振奋道,“图雅,我会写信给白家的舅姥爷,他镇守西北多年,和西凉毗邻而居。如果西凉被灭,西北也会有危险,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赫兰图雅眼眶微湿,她想起身和裴悦行礼,但她的双手被包扎成球,只能坐着和裴悦说谢谢,“王妃,我以神的名义发誓,如果西凉能撑过这次,日后你与雍王有需要,我一定会舍生忘死地报答你们。” 第377章 裴霖被劫 赫兰图雅说报答时,巴清正好端着热粥来,他抢话道,“不用你去,我去上前线,弄死那群狗贼。漠北不做人,咱们何必客气,等打到他们老家去,我让那老头给你当脚蹬!” 说着,巴清小心捧着碗,手上多了几个水泡,他却不觉得烫,只是蹲在床边,耐心地道,“大夫说你要吃清淡一点,我就加了一点点肉糜,味道和水都是厨娘调的,但炭火是我盯着。” 赫兰图雅一眼就看到巴清手背上的水泡,薄唇微抿,“疼吗?” “什么?”巴清没懂图雅的意思,吹了吹粥,只想着让图雅快点吃完。 “我说水泡。” “你说这个啊,不疼,几个小水泡而已,哪里就疼了?不疼不疼,完全不疼,跟蚊子咬了一眼。” 虽然巴清说不疼,但赫兰图雅还是红了眼眶,怎么会不疼呢,明明好几个水泡。 裴悦看这两人气氛渐好,默默地起身退了出去。 等她走到院子里,巴清突然跑出来。 “雍王妃。”巴清身形壮硕,站在裴悦前面,就挡住好些阳光,他生硬地和裴悦行了个大礼,“你知道我的,我不会说漂亮话,但我心里感激你帮忙救了图雅。方才图雅说的,也就是我的意思,我知道雍王现在的处境也不好,日后他要是起兵,我第一个带兵帮他。这话只要我活着一日,就绝对不会食言!” 巴清能和赫兰图雅青梅竹马,他的家族地位在西凉也不可小觑。 裴悦救人前,没想过要他们这样的回报,但巴清和赫兰图雅都这么说,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了个好。 “行,那我先去照顾图雅,你慢走。”巴清说完立即转身,上了台阶后,又大声道,“对了,哪日要处决王彪时,让我去当刽子手,我要亲手砍了他的头!” 说完,巴清就进了屋子。 裴悦从第一次见到巴清和赫兰图雅,就感受到巴清对赫兰图雅浓烈的爱意。 从巴清身上,裴悦看到了对一个人喜欢,那对方就是他的全部。 不由地,裴悦想到了李长安,他也和她说过喜欢。 在等李长安来定州时,裴悦打算送走裴霖。 不过裴霖有些不情愿。 行囊已经收拾了一整日,裴悦踏着傍晚的余晖,走进了裴霖的院子。 看到裴霖坐在台阶上,手里的书都拿歪了,边上没有伺候的人,想来是被裴霖支开了。 裴悦坐到了弟弟边上,一样看着漫天的霞光,“怎么,舍不得了?” “嗯。”裴霖这次倒是没傲娇,而是大大方方地点头。 他偏头看了眼边上的姐姐,合上手中的书本,语重心长地道,“你要我现在走,我能理解,所以我不和你争论去留。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只是定州凶险,万事都要记得保全自己。你在乎雍王,也别忘了家中还有诸多在意你的人。” 听裴霖这么一说,裴悦反而先红了眼眶,“你说你,小小年纪,反倒是更像我哥哥。好啦,我都知晓的,我总不会让你们为我难过的。” “嗯啊,那我就放心了。”裴霖嘴上说放心,袖中的手却点着膝盖,他盈盈笑起,“我要南下游学,我会把所见所闻写给你,若是写不了的,我就画给你看。” 他知道姐姐向往山川大河,既然姐姐被牵绊住,那他代替姐姐去看看这晋朝的大山大河。 裴悦被弟弟说哭了,她们一块长大,但从很早时候,裴霖就不太像她弟弟,反而常常护着她。 “裴霖,我这一生有你这样的弟弟,可真好。”裴悦少见地肉麻一句,但她刚说完,裴霖就拍拍屁股起身。 “少说点肉麻的话,我受不了。”裴霖进屋后,飞快地抬手擦了擦眼眶,等姐姐进屋时,又是一脸嫌弃。 姐弟俩一块用了晚饭,闲谈到半夜,裴悦才回去。 次日一早,裴悦便送裴霖出城,目送着弟弟的马车离去,裴悦心中无限感慨。 她突然感觉,人越长大,身边剩下的人反而越少。 唏嘘感叹了一日,裴悦得知李长安快到定州,心中的失落变成期待。 她数着时辰过又过了一日,才等到李长安回来。 李长安青衫布衣,乌黑的头发只有一根发带简单绑起,尽管朴素如此,却也掩盖不住他如璞玉般的容颜。 裴悦小跑出正院,瞧见从远处疾步而来的李长安,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悦儿!” 李长安看到裴悦,又走得快了一些。 停到裴悦跟前,李长安还在喘气,却迫不及待地道,“这里风大,我们进屋说。” 裴悦点头说好,进屋后,便让梅芳给李长安上了凉茶,“长安一路赶来,肯定累到了,可曾吃了?” “吃了,都吃了,路上带了馍馍。”李长安没时间多闲聊,喝茶时听完裴悦简要的转述,说要去看看巴清和赫兰图雅。 二人一块去了侧院,赫兰图雅修养了两日,已经能下床,就是两只手还紧紧抱着布条。 巴清看到李长安时,下意识地站到赫兰图雅跟前,他可还记得,图雅喜欢过雍王这个小白脸。 李长安和巴清他们打过招呼后,开门见山地直接道,“西凉和漠北的联姻,虽然是被逼无奈,但京都那肯定会有想法。如今漠北国主背信弃义,你们得肯定几点,一个是西凉国主会站在你们这边,而不是把图雅公主再交出去:第二个是,西凉往后能不能坚定立场,我已经派人向漠北问责,所以西凉在漠北和晋朝之间,只能选一个当友好国。” 巴清没多想就点头,说国主肯定不会交出图雅。 赫兰图雅懂李长安的顾虑,“王爷放心,我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地去给阿父告知实情,再过两日,我们也会动身前往西凉。我相信我的阿父,绝对不会背弃我的。” “嗯。”李长安要说的都说完,便让图雅他们好好休息。 看完赫兰图雅,李长安打算去府衙的大牢一趟,他还有些事要问王彪。 但他刚到府门处,就看到一个士兵匆匆忙忙跑来,身上还有好几处伤口。 “做什么这般急躁?”李长安叫住士兵。 士兵看到李长安,立即跪下,“不好了王爷,王妃命我们护送裴公子南下,但我们出了定州才一日,就被劫匪给劫了。那群贼人放小的回来,还是有话让小的传给王妃,不然连活口都不留。” 第378章 漏网之鱼 “到底怎么回事?裴霖怎么会被劫走?”李长安瞬间皱眉。 “回王爷,我们一路都走官道,因为知道最近定州附近乱,路上都不敢多耽搁,只想着快点南下。可谁知道,才出城一日,就来了一伙贼人。” 李长安沉声问,“那伙人要你传什么话给王妃?” “要……要王妃交出王彪,不然就让裴家绝后。”士兵说得战战兢兢,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就他一个活了下来,其他的都惨死在对方手下。 要王彪? 李长安没多想,就让人去带王彪,并吩咐道,“这个事,暂时不要和王妃说,谁要是走漏一丝消息,就去见阎王!” 贼人要王彪,无非是想夺回王彪,这么一来,他就少了一个指认漠北的证人。 他倒是没想到,方洪带兵剿灭王彪的营寨后,竟然还有人能劫走裴霖。 想到裴悦对裴霖的重视,李长安不敢多耽搁,立马去了府衙。 他到了府衙,让方洪领队带着王彪出城,他则是换上普通军士的衣裳,混在队伍中。又派了听书另外做埋伏。 不论如何,裴霖绝对不能有事。 如果裴霖出什么事,裴悦是肯定会崩溃。 在李长安的队伍出城后,定州城外的一处山林中,一伙匪盗藏身于半山腰的一个山洞中。 裴霖被五花大绑地丢在地上,在山洞的前后出口,都有匪盗看守。 这伙匪盗有近百人,领头的右边脸颊有块巴掌长的刀疤,他的身边围了三两个小弟。 “疤哥,你说雍王妃真会放了彪哥吗?”一个圆脸小弟质疑道。 另一个眼睛如绿豆大的,马上拍了下圆脸小弟的头,“你傻了吗?雍王妃就一个弟弟,如果这小子死了,裴家不就断子绝孙,就是要雍王妃自己来,她也会来的。” “好像也是。”圆脸小弟抱着头,眉毛怂怂地向下蹙着,“不过这小子那么重要,咱们干嘛直接杀了他,反正彪哥也不可能出卖我们和那边的人。天底下,我就没见过比彪哥更义气的人了。” 绿豆眼又打了圆脸小弟一巴掌,“说你笨还真笨,我们抓来的可是裴家的儿子,你知道裴家吗?但凡我们杀了他,他爹肯定要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 “不能吧,咱们杀了他,就去漠北,裴家还能把我们如何?”圆脸小弟还是不理解。 被绑得死死的裴霖,就听着这些匪盗讨论他的事。 他的手脚丝毫都动不了,想要靠自己挣扎离开,根本不行,只能一点点地挪动,试图去看清说话的人。 绿豆眼很努力地翻了个白眼,但这次他没开口,而是刀疤脸先骂人,“小六你的脑子就只懂得吃,一脑子的浆糊。你还是先想想,我们怎么活着离开这里吧?” “当然是带上彪哥,立马逃去漠北呗。风雪关那不是传了话来,只要带上彪哥,其他人都无所谓。”圆脸小弟想当然地道。 刀疤脸也白了圆脸小弟一眼,他转头看向绿豆眼,“小五你去找把老三他们几个都叫上,雍王妃得知他弟弟被我们绑了,肯定会带着很多人过来。咱们到时候弄个假的糊弄他们,还是得把裴家小子带着出关,只有到了漠北,才能放心。” 刀疤脸刚说完,裴霖就呜呜几声。 他想说话,嘴里塞了布条。 但刀疤脸根本不理他,而是叫了圆脸小弟看着他。 等刀疤脸和绿豆眼去巡查后,裴霖便呜呜地叫唤着。 圆脸小弟心烦地打了裴霖一圈,但裴霖却还是呜呜叫唤。 “喊什么喊,烦死人了,老子想眯一会都不行。”圆脸小弟拿掉裴霖嘴里的布条,“有话就说,有屁快放。你可别想着打什么歪主意,看仔细一点,这个山洞里,都是我们的人,你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裴霖大口喘气,“我要出恭。” “出啥?”圆脸小弟没听懂。 “我说,我要出恭。” “出恭是啥?” 裴霖看着圆脸小弟一会儿,最后无奈道,“我要拉屎。” “切,拉屎就拉屎,说什么出恭。就拉裤子上吧,山洞里都这样。”圆脸小弟道。 “不行。”裴霖用力摇头,“如果我拉裤子上,最后也是你们抬着我走,你们也干净不了。还有,我臭了,整个山洞也臭了。我就一个小孩,你难道还怕了我不曾?” “怕你?谁怕你?”圆脸小弟被激起怒火,粗鲁地拉起裴霖,给裴霖脚上的麻绳解开,“跟我去山洞最里面,你反正别想逃走。就你细胳膊细腿的,来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裴霖起身时,再次确认了,山洞前后的守卫至少有五个,而且外边还有人轮流巡逻和站岗。 他是不太可能从这里跑了的。 到了山洞最里面,裴霖解开裤子蹲下后,找了几块比较有棱角的石头藏到袖中,再跟着男人回去。 圆脸小弟看裴霖没耍啥花招,便没塞住裴霖的嘴,自个躺在裴霖边上,很快就响起鼾声。 等刀疤脸回来时,圆脸小弟睡得熟,他一脚就踹了过去了。 “谁他么踹……”一句话没说完,圆脸小弟忙笑着起身,“疤哥,你回来了啊。你吃了吗?我给你拿几块饼?” “吃什么吃?”刀疤脸凶道,“这里不能久留,方洪带着士兵出城来了,那个方洪可是个狠角色。上次如果不是我们出营寨收保护费,咱们这些兄弟也难活命。” “那我们去哪?”圆脸小弟问。 “去西北边的老寨子,那里易守难攻,方洪到了也不能偷袭我们。快去带人收拾行囊,趁着夜色过去,方洪明日可能就会到这里。”刀疤脸说完,目光落在裴霖身上。 裴霖也瞪着刀疤脸,但他一句话都没说。 刀疤脸眉头皱了下,再次堵上裴霖的嘴,并且确认裴霖的手脚是不是被捆紧。 等他们再次上路时,裴霖被横着放到圆脸小弟的马上。 山路狭窄,刀疤脸的百来号人,借着微弱的月光,排成一排,缓缓朝西北方向去。 第379章 死有余辜 李长安按照约定,到了山林中等待,但是一个时辰过去后,却还是没有来人。 派出去的人回来说,附近发现一个废弃的山洞,看样子,应该是有人待过刚走。 “靠,那群小子甩我们玩?”一个士兵不耐烦道,“方大哥,要不然咱们直接搜山就是,他们肯定没走远,一定躲在某个地方盯着咱们。” 方洪摇头说不行,“我们要是搜山,狗急了也会跳墙。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想要王彪,总会出现。你别去找王爷说话,免得暴露了王爷的身份,我们派几个人在附近喊喊就行。” 侍卫憋屈得想骂人,但王爷也在队伍里,他不敢再擅自行动,只好蹲在地上,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等人来。 有轻轻的微风穿林而过,李长安就坐在押送王彪的马车边上。 他转头看了眼四周的树林,茂密且杂草丛生,可以知道这里很少有人来。 他们又等了一个时辰,前方才来了几个匪盗。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昨日和刀疤脸说话的绿豆眼。 “来的可是方洪?”绿豆眼单手扛着刀,个子不高,头却抬得高高的,“我们大哥呢?你快点把人带出来!” 方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只来了五个人,胆子倒是大,“王彪就在马车里,裴公子呢?” “你说裴霖?他在我们的山寨里。”绿豆眼道,“快点把彪哥带出来,我们要带彪哥走。” 方洪没忍住,大声质问,“你们不带裴公子过来,反而要带王彪走,这不是抢人吗?” 要是他们带走王彪,却不肯放裴公子回来,岂不是耍赖? 方洪沉着脸道,“你们不带裴公子过来,我们不会把王彪给你们。回去和你们领头的说一声,若是想平安离开晋朝境内,就老老实实带着裴公子出来交换。如果你们想耍心眼,我们会让你们一个个扒皮烫骨,生不如死!” 说这话,方洪是为了震慑绿豆眼等人。 但没想到,绿豆眼反而笑了,有恃无恐地道,“方洪,你他娘的吓唬谁呢?裴霖是裴家独子,你家王爷就是一个被废弃的废物,如果裴霖死了,裴家必定和他决裂。现在是你们要来求着我们,让我们放了裴霖。识相点,就快点把彪哥交出来,不然拖上一日,我们就砍裴霖一条胳膊。” 顿了下,绿豆眼放下肩上的长刀,杵在地上,撑着刀柄道,“我还就和你直说了,没有出晋朝境内前,我们是不会把裴霖还给你们,不然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派人追杀。等我们到出了风雪关,再把裴霖还给你们。” 这话说完,双方陷入僵持中。 方洪不敢轻举妄动,对方这是清楚裴公子的重要性,才会这么提要求。 不得不说,这些人还有点智谋,知道要出了风雪关再给人。 但他也不是软柿子,“我说小兄弟,你们这样,我们是不可能放人的。你们这些人,明明逃过一劫,却非要王彪,不就是你们身后的人怕王彪吐露一些话么?” 听到这话,绿豆眼立即瞪眼,死死地瞪着方洪。 “我们各自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中,倒不如各退一步。我们可以先把王彪交给你们,但是我要和你们一起出风雪关。”方洪道。 绿豆眼马上说不行,但方洪不给谈价的机会,“不行的话,就别谈了。如果你们真有胆子伤裴霖,那我雍王府、裴家、安家、白家、定南王府,必定要你们生不如死。不知你们是否曾听说过裴家的审讯手段,这天地下,就没有裴家问不出来的话。你们会如此着急,可不是为了义气,而是害怕王彪会说出什么话。漠北那边,得要你们带着王彪的尸体过去,才肯收留你们吧?” 方洪说的是尸体,而不是王彪这个人。 他可不信漠北会那么好心,花费这么多精力来搭救王彪这种人。 无非是想杀人灭口。 如果真的就这样把王彪交给对方,方洪怕裴霖最后还会被扣在漠北。 绿豆眼在听到方洪说到裴家等家族时,紧张到手心冒汗。那些世家,一个个都颇有本事,若是真纠缠他们不放,就算天下再大,也难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你等等,我去问问疤哥。”绿豆眼不能做主,留下两个人蹲守盯着方洪他们,再去找老大。 方洪看绿豆眼走了,便知道自己说到了对方的痛点,回头看向马车,见主子和自己点点头,便明白主子的意思。 没过多久,绿豆眼回来,说他们大哥同意了,不过方洪只能带一个人跟着。 “四个。”方洪竖起四根手指,“除了我,得让我再带四个弟兄。不然免谈。” 知道对方在意什么,谈起条件来,方洪也就不怯场了。 绿豆眼说不行,但方洪坚持,“我说四个就是四个,不然我就带一个人过去,你们要下黑手,我如何是你们的对手?” 四周的空气渐渐凝固起来,方洪一直举着四根手指,直到绿豆眼同意后,方洪才叫上身边的三个人,一块到马车边上。 他看着主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带主子一起去,就听到主子说他来赶车。 李长安得亲自进山,那个绿豆眼能让他们五个一起跟着,想来是做了另外的准备。他一定要在他们出晋朝境内前,把裴霖带回去。 决定好是哪五个人后,绿豆眼让他们丢了兵器,再带着他们一起往营寨走。 与此同时,关押裴霖的屋子里,布满灰尘的地上,正躺着一个人,他的脑袋被砸了个窟窿,鲜血不停地往外冒。 裴霖丢掉了手中的石块,右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刚刚,杀人了。 裴霖不停地深呼吸,想让自己快点调整过来。 但是看着地上的圆脸小弟,他又做不到冷静,只好背过身去,大口大口地吸气,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地上的人是死有余辜。 直到他呼吸顺畅一些,才去摸地上人的衣兜,找到钥匙后,换上之前就脱下的衣裳,深吸一口气,开门走了出去。 第380章 各有心眼 李长安扮作普通士兵的模样,跟着绿豆眼几人一直往山里走。 他用土灰抹了脸,又一直低着头,虽然身形高大,但方洪挑的其他几个士兵都和他差不多身形,便显得不会太突兀。 在马车到了一处斜坡后,路上杂草有半人高,马车上不去。 绿豆眼过来道,“你们几个,背着彪哥上去。” 李长安看了方洪一样,方洪让人去砍了几根树枝,做了个担架,抬着沉睡中的王彪上路。 快到约定地点时,方洪就给王彪灌了迷药,就他下的药量,王彪起码要睡个大半日。 李长安跟在队伍的最后面,绿豆眼并没有带其他人过来,但方才离开一趟去请示,说明绿豆眼的大哥就在附近。 显然,在他们的四周,还有匪盗。 只要他们有什么动作,可能都会被对方看到。 李长安默默地记下过来的路,现在就希望听书能办点事,最好是把附近藏着的人都给解决了。 与此同时的听书,正带着几个人,藏在附近的崖壁下。 听到有人说话时,听书才从树枝中探出一点,但他没看到自己人,而是看到几个人走在没路的半山腰上。 “听书,路上来人了。”一人突然道,“半山腰的这十几个,应该是暗中跟着的。” 听书也看到路上抬担架的方洪大哥,他们抬着王彪,看着是要往山里去。 他已经进山过一趟,不过那个寨子只有一个入口,找不到其他办法进去,他就只能埋伏在寨子附近。 脑子没怎么动,但听书的手倒是先拿起弓箭,同时拿起三支羽箭。 “听书,咱们真要动手吗?如果惊动了路上的人怎么办?” 要是他们这里打起来,路上的人肯定听得到。主子会带着王彪一起进山,就是还没见到裴公子。 听书深吸一口气,“他们不是分开了么,只有两个人往寨子去。等他们走远了,我们再拉弓,你们一人射死一人,我一人三箭,一次都解决了,便什么问题都没有。” 其他人看看听书,再往半山腰的树林中看去,瞧见那群人还真停了下来,便都拉弓做准备。 他们都是和听书一块练到大的,论起骑射功夫,每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好,其中听书是最强的一个。 此时,树林中被留下的十个人,正围成一个圈。 “疤哥说了,让我们待会动手,射杀彪哥,只要彪哥死了,咱们就往北去。” “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只要裴霖在我们手中,方洪就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嗯啊,就等疤哥消息了。我看彪哥那个样子,应该是没吐露出什么,待会大家都小心一点,得手后别管其他人,直接跑就好。” ...... 这十个人在商议时,崖壁下的听书确认另外两个人走远,便抬手示意边上其他弟兄。 “都准备好了,一个都不许放过!”听书开始数数,“一,二,三,放箭!” 十支羽箭同时飞射而出,气势如虹,听书的三支羽箭正中三个人的脖颈。 只在一瞬间,被射中的人立马喷出鲜血。 十个人同时中箭,虽然有两个没一击毙命,但听书很快就拉弓补了两箭。 就这样,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不远处的十个人。 “走,我们下去看看。”听书迫不及待地跑下去,先确认每个人都死了,才飞快地扒下他们的衣裳,“咱们都换上他们的衣裳,这些人留在这里肯定没好事,我们追上去看看。” 听书办事急,三两下就换上对方的衣裳。 他嫌弃地低头看了看,“一身汗味,这些贼人也是粗糙。把这些尸体丢沟里去,我们就马上往寨子去。” 另一边,加快赶到营寨的疤哥两人,他们看到给天空中发了个信号,就等着手下的人处理了王彪。 漠北要他带走王彪,或者杀了王彪。 他很清楚,就自己的一百号人,根本不是方洪他们的对手。 与其带着王彪那个累赘,还不如给王彪一个了解。 回到营寨,疤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裴霖。 现在的裴霖,就是他们的护身符,只要裴霖在他们手上,雍王的人就不敢拿他怎么样。 但他推开门后,看到的却是老六倒在血泊中。 “老六!”他冲过去查看,却发现老六的尸首早已冰凉,“都还傻愣着干什么?如果裴霖跑了,咱们这些人都要去见阎王!” 其他人听到疤哥的怒吼,赶忙去带人找裴霖。 而这时,绿豆眼却带着李长安等人到了营寨外。 守寨的人知道裴霖跑了,这会不敢让李长安他们进寨子,只好让他们等在寨子外边,另外找人去叫疤哥。 疤哥本就沉浸在裴霖逃跑后的愤怒中,听到方洪一行到了寨子,暴跳如雷,“老七他们干什么吃的?方洪怎么会到寨子这里?” 刚骂完,疤哥才意识到自己说太快。 大部分弟兄都以为他是为了义气和大家,才会救彪哥,但他们都不知道他想杀彪哥。 故而说完后,赶忙补充道,“我是让老七埋伏杀了方洪他们,这么一来,可是大功一件。等我们到了漠北,也能有点功劳。大家现在都镇定一点,先放方洪进来再说。就算被他们发现裴霖跑了,但方洪可跑不掉,就算他没有裴霖重要,也是雍王身边重要的守将。” 其余人纷纷点头附和,说都听疤哥的。 疤哥带着人到营寨门口,看到方洪等人毫无损伤,眉头紧皱,把绿豆眼叫到身边,“你没遇到老七他们吗?” “没有啊,我从头到尾,都没看到老七。疤哥,你让老七去蹲我们了?”绿豆眼问。 疤哥点头说是,“咱们先别说了,先让他们进去。等把方洪带进寨子,咱们再关门打狗!” 在他们不远处的方洪,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也小声地道,“王爷,属下瞧着,他们寨子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应该是。”李长安低头道,“待会你让他们先带裴霖来看看,没见到裴霖,我们不进营寨。” 第381章 大开杀戒 “方洪,进去吧。”绿豆眼走回来。 方洪没动,往绿豆眼身后瞄了一眼,“把裴公子带出来给我们看看,都到了这里,要是你们还不给我们看人,我们不会进去的。” “你他娘的找事是吗?”绿豆眼一下急了,裴霖不知道跑哪去了,现在去天上给他们找裴霖吗? 但方洪坚持要看到裴霖,如果没看到裴霖,他们现在就不动了。 没办法,绿豆眼只好回去找疤哥。 疤哥听了后,也忍不住骂脏话,“老子就说方洪心眼多,真他么多事。你进去看看他们找到没有,不可能跑太远的。这片山林弟兄们都熟悉,如果让裴霖跑了,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绿豆眼点头说是,马上带人去找。 疤哥瞪了一眼方洪的方向,转身进了寨子,让人把寨门给关了。 李长安看到疤哥一群人都回了寨子,更肯定寨子里出了事。 “方洪,我去四周转转,待会寨子里有人出来,就说我去解手。”李长安吩咐完方洪后,便往边上的树林去。 进入树林,到寨子守卫看不到的地方后,李长安才学鸟叫,试图和听书联系。 等他往林子深处走了点,才遇到赶来的听书。 听书刚看到主子,就迫不及待说起自己的战绩,“王爷,您是没看到,那十个人,都被我们给解决了。也不知道那些人留在那里干什么,但我瞧着他们不像干好事,就全都给解决了。” “你没留一个问问?”李长安问。 “啊?我忘了!”听书脸上的笑容立马没了,“我当时就想着别让他们跑了,免得他们去报信。王爷,这可怎么办啊?对了,您怎么在这里?” 李长安无奈地看了眼听书,只能说,但凡要多用一点脑子的地方,都不适合听书。 他和听书说寨子里可能出了事,对方一直不肯让他们看看裴霖。 李长安:“我猜是裴霖可能有事。” “不会是裴公子出事了吧?”听书马上皱眉。 李长安肯定地摇头,“不可能,这群匪盗有点脑子,知道裴霖是他们的护身符,不可能杀裴霖灭口。我想着,可能是裴霖自己跑了,还是做了什么事。听书你功夫好,看看能不能靠近寨子看看,如果裴霖真的跑了,那我们也就不用和他们在这里白费时间。” 听书听到主子夸他功夫好,立马笑了,“好嘞,属下这就去。” 等听书带人走后,李长安又在附近转了一圈,但他不敢耽搁太久,毕竟寨子上还有人盯着方洪那。 回到寨子外边,听方洪说里面还没出来人,李长安更加觉得裴霖可能跑了。而听书杀了的那几个人,很可能是为了解决掉他们,但没想到被听书杀了,现在寨子里应该乱成一团才是。 “呼。” 深吸一口气后,李长安更不着急了。 就是不知道,裴霖跑哪去了? 按照方才听书说的,这个寨子易守难攻,除了正门,目前还没找到其他进去的入口。既然没有入口,那出口也是一样。 李长安的眸光渐渐暗了下来,他走到方洪边上,低语几句,方洪就带着一个士兵往寨子走。 等到了寨子外,方洪就对着寨子上的人大喊,“你们到底给不给看人,如果不给,我们就回去了。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诈我们,其实裴公子已经跑了?” 寨子上的人听到这话,想骂方洪,却又有点心虚。 过了会,才有人回应方洪,“着什么急,是你们想看到裴霖,我们又不在意裴霖的死活。要是等不了,就把彪哥放在下面,我们自己会带彪哥进来。” 方洪却冷笑道,“我看你们是心虚了吧。” ...... 寨门外的对话,被寨子里的疤哥听得一清二楚,派出去的人刚回来说,在后山的断崖处发现裴霖的鞋子,好像是掉到山崖下了。 断崖下是万丈深渊,往下望下去,都能让人心生颤抖。 如果裴霖真的掉下去,必死无疑。 一旦裴霖死了,方洪肯定会带人攻破寨子。 疤哥听着外面的叫骂声,心情烦躁。 “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别找了!”疤哥道,“寨子就那么大,过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人,八成真的掉断崖下了。那小子也是活该,要不是他找死害了老六,也不至于命丧于此。等人到齐后,我们就出寨子去。方洪就五个人,我们还有大几十人,只要在这里解决掉方洪,我们还是有时间逃跑!” 深吸一口气后,疤哥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兵器就出去,不曾在房间里多逗留。 而裴霖,则是躲在疤哥的屋子里。 听到关门声后,裴霖才稍稍松一口气。 他杀了看守他的人后,本想从寨子里跑走,但他转了一圈,都没发现有逃跑的地方,只好先丢个鞋子在断崖处,让他们盗贼以为他掉下去了。 裴霖做了最坏的打算,只要等领头的疤哥回来,就偷袭疤哥,到时候用疤哥威胁他们放他走。若是没走成,那就杀了疤哥,这样也不亏。 但是方才疤哥进来时,和小弟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眼下疤哥要去对付方洪,而方洪只有五个人,他得想办法借此机会出寨子,不然方洪肯定不会轻易离开。而五人对上几十个匪盗,胜算太小了。 裴霖想着想着,听到外边在喊人,在屋里随手拿了样兵器,出了屋子后,小心翼翼地挪动到营寨门口。 等看到那群匪盗都出了寨门,裴霖才大步跟了上去。 他还没出寨门,就听到兵器碰撞发出的刺耳声,那群匪盗是没废话,直接上了。 李长安几人把王彪围在中间,当寨门开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对劲,立即拔出佩剑迎敌。 他们虽然只有五个人,但树林里还有其他人。 在他们刚交手时,树林里蹲守的人立即射出羽箭,打了疤哥一群人措手不及。 “有埋伏!”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疤哥的队伍立马乱了。 但疤哥紧接着道,“怂什么?就算有埋伏,他们这才几支箭?最多十个人在树林里,只要杀了方洪,我们才能活!” 疤哥一声令下,匪盗们都冲着方洪去。 在方洪边上的李长安,则是盯着疤哥,擒贼先擒王。既然这群匪盗主动出寨子打杀,不用多想都知道裴霖不在他们手中。 既然如此,李长安就不用手下留情,直接挥剑大开杀戒了! 第382章 肃杀之气 刀剑碰撞后,凌冽的杀气从耳边闪过。 李长安直接冲向刀疤脸,只要拿下刀疤脸,这场战事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不然他们人更少,打久了,怕会有士兵伤亡。 疤哥也注意到一个士兵冲他而来,但他没把李长安放在眼里,来的又不是方洪,一个小楼咯,他还是可以对付。 但当他们手中的剑撞到一起时,疤哥被李长安推了个踉跄,差点就摔倒。 李长安可不给刀疤脸反应的时间,看刀疤脸的身子歪了下,立即又补上一剑。 但在刀疤脸的四周还有其他匪盗,他们看到李长安冲向大哥,纷纷冲过来。 就在李长安和这些匪盗打得焦灼的时刻,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寨门处闪过来,定睛看一眼,不由瞪大了眼睛。 疤哥注意到李长安的目光,也回头看了一眼。是不是自己的弟兄,疤哥一眼就能认出来,就算穿着他熟悉的衣裳,但身形还有走路姿势,都是极其陌生的。 “抓住他!”疤哥突然大喊一声。 裴霖才出寨门,他只是想混在厮杀的人群中,等靠近方洪他们再亮明身份,但没想到,那么快就被认出来。 他赶忙拔剑,飞奔的同时,头顶的蓑帽也随之飘落到地上。 等他的面容展露在众人眼前时,不知是谁喊了句“是裴霖”,大家的目光都随之望了过去。 李长安确认是裴霖后,立即留下刀疤脸,而是冲向裴霖。 好在他与裴霖只有十来步的距离,冲杀到裴霖身边后,马上问,“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裴霖说话时,挥剑刺伤一个匪盗,他的鬓角全湿了,面色苍白地喘气道,“您怎么也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先撤退?” 李长安听到裴霖说没事,心中的大石头才落下,他的唇角微扬,哼了一声,“不过是些虾兵蟹将,我带着你往后边退一点,他们胆大包天敢绑走你,就要让他们知道害怕!” 他刚说完,听书就带人从树林中冲了出来。 听书箭无虚发,每一箭都射杀了一名匪盗。 现在倒下的匪盗,已经有三十几人。 其余人看到树林中冲出支援,虽然人数不多,但方才的交手过后,他们都知道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练家子。 就连绿豆眼都退到疤哥身边,焦急道,“疤哥,裴霖那个小王八蛋竟然没跑,而是躲了起来。裴霖身边那个太厉害了,光是他一个,就杀了咱们七个兄弟。现在又来了几个支援,我们是不是该撤退?” “撤退?”疤哥咬牙看了眼小弟,“你觉得我们这时候撤退,能跑掉吗?还不如杀个痛快,他们就那么几个人,没理由能一直撑着!” 绿豆眼狐疑地看了眼四周,他的心跳飞快,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疤哥现在的决定不太好。 但其实,刀疤脸心中很清楚,如果不和方洪的这几个人拼个你死我活,即使能逃出风雪关,漠北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刀疤脸冲着裴霖而去,可这时的裴霖身边有了李长安在,李长安食指上抬,手中的剑随之网上摆起,挑开了刀疤脸手中的刀。 “你就是他们的头头吧?”李长安轻蔑地看着对方,笑了笑,“我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王彪不可,无非是怕王彪说出和漠北勾结的事。不过你们太迟了,王彪连一个晚上都没撑过去,什么都说了!” “不可能!”刀疤脸瞪眼大声道,“彪哥绝对不会出卖我们,他说过的,即使是死,也不会背叛漠北。” “那你就要先去阎王那等着,等王彪死了,你们就能在地府团聚了!”说着,李长安突然猛地用力,一个漂亮的转身躲开刀疤脸的攻击,单手推开裴霖后,长腿往刀疤脸那踹了一脚。 只听沉闷的一声过后,刀疤脸应声倒地,李长安眉头都没皱,利落地往下刺去,正中刀疤脸的胸膛。 刀疤脸满脸的不可置信,但胸前止不住的血流,还有那股钻心的疼痛,让他的视线渐渐模糊。 四周的人看到大哥都被杀了,有好些人都慌了。 李长安拔出剑,和听书他们大喊,“把那个眼睛像绿豆的留下,其他的就地解决!” 绿豆眼看到疤哥被杀了后,两手止不住地颤抖,又听到李长安要抓他留活口,赶忙往远处跑。 但他们这个时候,已经溃不成军。 没过多久,李长安就冲到了绿豆眼的身边,直接一剑割破绿豆眼的大腿。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裴霖就看到李长安杀了盗贼的头头,又活捉重要人证。不由在心中感叹,李长安在和他比试时,不仅仅让了两只手,另外还有退让。 听书得令后,便没了顾忌,他手中的剑就不曾停下。发现裴公子也加入杀敌的阵营,忙劝说,“裴公子,您还是在一旁歇着,这些盗贼虽然凶悍,但对我们弟兄几个来说,都是小喽啰。您身娇体贵,别伤了您。” 听到这话,裴霖就不高兴了。 什么叫身娇体贵? 他狠狠地瞥了听书一眼,“听书,咱们比比,谁更厉害?” 听书眉头一挑,刚想说自己不欺负小孩,就看到裴公子拔腿冲杀过去,赶忙也跟上。 在他们打杀得差不多后,被留在树林里的士兵们也赶来了,有了他们的加入,战斗很快就结束。 李长安的汗把脸上的灰土冲刷得差不多,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再去看他特意留下的两个活口,“都说说,你们和谁联系的,谁让你们杀的王彪?” “杀彪哥?没有啊!我们是要带彪哥走!”绿豆眼坐在地上,说话时,两条腿都在抖。 李长安哼了一声,一眼就看出这个人不知道刀疤脸的想法,但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他只要知道,是谁给他们传的消息。 把剑放到绿豆眼的脖颈上,李长安一身肃杀之气,“我最后问一遍,你们如何与漠北通消息的。你要不说,我不介意送你先去见阎王!” 第383章 心惊胆战 李长安手中剑锋,离绿豆眼的眼睛只有半指的距离,只要李长安的手稍稍松一点,绿豆眼就会被刺瞎双眼。 他暴躁的语气,显得他很没有耐心。 而绿豆眼唇角加速颤栗,他这会倒不是在想能不能说,而是被李长安的气势给震慑住,头脑一片空白。 在他们边上,另一个被俘虏的人,张口大声道,“说什么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要......” 没等这个人说完,李长安就一剑割断他的喉咙。 滚烫的鲜血溅到了绿豆眼的脸上,也让他瞬间回神。 “我......我说,我都说,是风雪关的吴兴旺送来的消息,他是风雪关的一个统领,我们和漠北之间的来往,都是通过他。还有没有其他渠道,我就真......真的不知道了。”绿豆眼说话时,因为太害怕,两腿间温热一片,他吓尿了。 李长安低头看了眼绿豆眼的裤裆,嫌弃地撇撇嘴,随后起身,让人把绿豆眼绑住。 方洪走过来,皱眉道,“王爷,又是吴兴旺,这人看来和漠北来往已久,咱们得想法子,快点控制他。” 李长安点头说是,“王妃不是派人去风雪关送信了么,看看吧,若是这个吴兴旺不来定州,我们就亲自北上一趟。” 说完这些,李长安才把剑收回剑鞘。 他转身时,便注意到一道炽热的目光,他朝裴霖走过去,“你怎么样?没事吧?” 裴霖摇头,虽然方才厮杀时,他的胳膊被割破两次,但都是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伤,不足挂齿。 “我方才与听书比了比,但我输给了他。”裴霖有点不服气道。 而他边上的听书,则是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 李长安听此笑了下,“你姐姐说你内心还是孩子,倒是没错,这个时候还想着和听书比。他比你大那么多岁,又在军营里训练了那么久,赢你是正常。行了,咱们走吧,这个事,我还没和你姐姐说。现在你平安无事,我才敢把你带回去。” “您没和姐姐说?”裴霖问。 李长安点头说是,见裴霖顿住,墨色的眸子不由闪了闪,“我是怕你姐姐担心,反正是我带兵出城营救你,便没必要和你姐姐说,免得她在定州城中瞎担心。” 裴霖若有所思地点头,说理解,但过了会,他又抓住李长安的胳膊,“既然如此,那就别和姐姐说这个事。就算现在没有大事,但姐姐回想起来也会害怕。我都没事了,也就没必要和她说。” 李长安看了裴霖一眼,没有反对,“也行,那我们先一起在寨子里休息一晚,明日我再派人护送你南下。”说话时,余光往裴霖那瞥了一眼,唇瓣微扬,“现在没事,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从匪盗的看守下躲起来的?” 说到这个,裴霖的眼睛就亮了亮,“他们留了个最笨的看守我,那胖子功夫一般,脑子又笨,我随便激他两下,他就解开我的手。在被带到寨子里之前,我就捡了几块石头,我知道他们都是凶悍的人,下手的时候就用了全力。后来我也没想到能逃出来,还是王爷来得及时,不然我大概要和那个刀疤脸拼个你死我活。” 顿了顿,裴霖突然停下,转身给李长安行了个大礼,“这次的事,还要多谢王爷搭救,如果没有您带兵过来,我怕是难逃此劫。” 李长安忙扶住裴霖,笑着道,“霖儿客气了,你姐姐与我是夫妻,你便是我的弟弟。你有难,我这个做姐夫的,必定是要出手帮忙的。” 说到姐夫两个字时,李长安格外加重了点语气。 裴霖听明白李长安的暗示,但他并没有特意接话,毕竟姐姐都没松口,他等姐姐愿意跟着李长安后再喊姐夫,那也不迟。 天边的晚霞渐渐落下,听书他们也收拾好战场。 而从始至终,王彪都没醒来。 还是到了次日清晨,王彪才醒过来,看到同样被绑在马车里的老六时,瞬间瞪大了眼睛,“老六,你这是怎么回事?” 绿豆眼一晚没睡,心惊胆战得睡不着,看到大哥终于醒了,哭天抢地地说了昨日的事,“大哥啊,疤哥他们都死了,咱们整个山头,现在就剩下咱们几个了。” 王彪愣住片刻,却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早在定州天牢时,他就什么都说了,现在已经认命,说再多都是等死。 马车外边,响起了说话声。 马车里的人立即闭嘴不敢开口,而是战战兢兢地听外边的声音。 李长安在和裴霖道别,“就算要南下游学,也先回京都一趟,让岳父给你派几个得力点的。到了京都,记得给我写信。” 他现在和裴霖说话,就像是长辈的语气一样。 裴霖听得怪怪的,但又不太想反驳,便点头应了下来。 李长安看着裴霖一行走远后,才带着马车往定州城走。 听书骑马跟在主子边上,兴奋道,“等回到定州,若是王妃知道您如此英武,必定对您心生佩服。” 李长安笑了下,“若是我说了,那便没意思了,别人只会觉得我做点事,就要拿出来说说。听书你记得,回到定州后,你不许说这个事。”裴霖是个老派的小孩,不会忘了他做的这些。能让裴霖欠他一个人情,往后裴阙那儿,他也好说话一点。 平安救下裴霖,李长安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现在就想快点回到定州,也不知道悦儿在做什么? 与此同时的裴悦,正在思索李长安为何出城那么久。 兵营里只传了消息,说城外发现一群匪盗,李长安亲自带兵去剿匪。 比起方洪出城那几日,裴悦这几日更为记挂,睁眼闭眼都是李长安的样子。 今儿个她起来后,就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转,直到傍晚时分,有士兵回来传话,说王爷剿匪成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裴悦才长长地松一口气。 她站在长廊下,看着漫天的夕阳,和边上的叶竹感叹道,“以前在京都时,是事事都平安,故而没有这般牵肠挂肚过一个人。现如今到了定州,任何事都有丧命的可能,光是想到一些设想,就让人害怕。” “叶竹,你说我这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裴悦转头看向叶竹,霞光下,叶竹的面颊上晕染了淡淡的一层绯色,英气中增添了三分的柔美。 裴悦瞧见叶竹点了点头,有些发愁地道,“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哦?” 第384章 甜到心坎 裴悦的心思飘得很远很远,她想到了裴霖的话,但心里又有个声音,让她不要多想。 日子转啊转,等李长安回到王府时,裴悦正在和叶竹几个研制夏日用的香包。 听到小禄子进来说王爷回来了,裴悦当即拍了拍手上的草屑,一边道,“王爷这次回来,是回来换件衣裳就走,还是要休息一会?” “回王妃,王爷说一路累了,先休息一会。”小禄子道。 “那也行,我去看看他。”裴悦提着裙摆,走进流光中,小禄子紧随其后。 他们到了正院时,李长安刚换了一袭象牙白的长衫,清清亮亮的,显得人素雅的同时,又使得李长安的五官更为出色。 “悦儿。”李长安抿唇唤了一声,站在长廊下,看着裴悦到来后,才展颜道,“你走得慢些,不着急。” 裴悦笑盈盈地跟着李长安进屋,“听传话的人说,你这次剿匪很顺利,是吗?” 李长安点头说是,“抓到了和王彪的同伙,人已经杀了,供出来的还是风雪关的吴兴旺。方才我让人去驿站问问,若是吴兴旺还不来定州,我就亲自去风雪关一趟。” 裴悦有些担心,“风雪关和虞山关挨得近,张东来还在虞山关里,若是风雪关里有漠北的细作,你到了风雪关,岂不是要成靶子?”想了想,建议道,“要不然,还是派人去带吴兴旺过来,也省去你来回的辛苦。” “不辛苦的。亲自去一趟,才能够震慑到其他人。我要抓的不只是吴兴旺,你不是派人盯着他了么,我要连带着和他联络的人,一起抓回来。”李长安道。 你一言,我一句,二人有商有量,时间飞逝。 直到梅芳来问何时摆饭时,裴悦才意识到时候不早,让梅芳去准备吃食。 梅芳从屋里出来后,正巧碰上叶竹,便拉着叶竹一道。 “叶竹姐姐,你不觉得,两位主子相处得,越发融洽了吗?”梅芳笑意盈盈,两个小梨涡浅浅地挂在脸上,很是可爱。 叶竹说正常,“主子们的关系本就不错。” “不是以前那种不错。”梅芳左右看了看,瞧见没人后,才继续道,“是那种,真正夫妻相处的和谐。以前王妃是会担心王爷安慰,但不至于挂在嘴边。现在王妃对王爷,就好像有种......”顿了顿,梅芳才想到词语形容,“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你不觉得吗?” 叶竹想了想,好像有那么一回事,不过她从来不多说主子的事,只是道,“主子们好,我们也好。反正老爷那也说了,由着主子自个的意愿,咱们等着主子发话就行,其余的啊,便不用多管。定州这里的日子不容易,主子开心最重要。” 梅芳点头说是,他们一个是老爷调教的,一个是夫人带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心思,点到为止就够。 到了厨房后,梅芳先是查验了今日的菜色,确认好后,再带着丫鬟们去上菜。 今儿李长安心情不错,他要了两壶酒。 裴悦陪着李长安喝了两杯,只是喝着喝着,随着话说得多了,裴悦便觉得面颊有些热。 不知不觉中,裴悦自个就喝了大半壶。 人倒是没醉,就是头晕晕的,脚底轻飘飘。 她摇晃着玉臂,声音糯糯的,另一只手斜斜地撑着脑袋,红唇轻启,“不行了,今儿个喝得差不多了,我得喝完醒酒汤,坐着醒醒酒。” 也就是在自个家中,裴悦才敢这般喝酒,若是去了外边,那是要事事注重规矩礼仪的。 李长安看裴悦面色绯红,比起往日的那抹胭脂红,今日里瞧着,更多了几分娇嫩。 他也放下筷子,瞧见梅芳端来醒酒汤,本想去接,裴悦却说不用。 “我自己能行。”裴悦道。 嘴上说着可以,但裴悦拿汤匙的手,却是抖了抖。 “还是我来喂你。”李长安接过汤匙,先在唇边试了试,才喂给裴悦。 一旁站着的梅芳,朝叶竹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头笑了下,瞧见主子喝得差不多了,再过去接了碗。 裴悦的意识还是很清醒,方才李长安喂她时,她就觉得面颊滚烫,为了不在李长安面前多出丑,她叫来叶竹,本想要叶竹扶她回去,但李长安突然蹲到她跟前。 “从这里回去就几步路,但悦儿你喝了酒,叶竹不好扶你,还是我背你回去吧。”刚说完,没等裴悦说好不好,李长安就转身拉住裴悦的手。 裴悦的身子软绵绵的,被李长安拉了下,便紧紧地靠在李长安的后背上。 在李长安背起她时,她的发梢从李长安的脖颈滑下。 裴悦的掌心滚烫,但发丝却是冰冰凉凉,一时间两种触感,倒是让李长安觉得方才的酒让人口干舌燥。 从这里回裴悦的屋子,确实没多少路,但李长安走得慢。 他一慢下来,身后的丫鬟内侍们也跟着慢。不过主子怎么样,下人们也不敢多问。 裴悦只觉得不好意思,倒是没注意李长安慢下来的步伐,等回到屋子里,被李长安放在软榻上后,裴悦微微撇开头,只用余光去看李长安,“多谢王爷了,夜深了,你也该回去洗漱休息。” 李长安听到那声“王爷”,有些不太满意。明明前些日子喊的都是长安,今日却是喊王爷。 他眉头微蹙,看得裴悦不知怎么了。 裴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李长安摇了摇头,问,“悦儿方才为何喊我王爷?” 裴悦“啊”了一声,喝过酒后,思绪转得没那么快,听李长安这么说了,还是没想起方才喊了什么,“我......我一时喊顺口罢了。” “哦。”李长安低低地应了一声,用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时梅芳几个端水进来,裴悦看到李长安转身要走,终是酒壮人胆,她急忙忙地唤了句长安,见李长安望过来,又不太好意思地低头道,“你长途跋涉回来,早些歇息。” 李长安扬唇笑得灿烂,“嗯呐。” 出了屋子,还在回味裴悦的那句“长安”,软软绵绵,心坎里甜滋滋的,连日的辛劳都得到了满足。 第385章 莺莺燕燕 入夏后,天亮得早。 裴悦醒来后,先饮了半盏茶,再去洗漱。 梅芳站在一旁,“这天儿一日日地变热,城南那有人盯着,如今定州情况稳定,您就别日日过去了。” 裴悦也是这样想,“我们刚来定州时,百废待兴,眼下日子好了,倒是不用那么操心。听王爷说,中平城那也还算安稳,周边也有两座城池开城门投诚。” “是啊,现在只剩下虞山关那了,只要拿下张东来,其他的人,都不在话下。”群龙无首必大乱,这个道理梅芳也明白。 说到张东来,裴悦倒觉得不足为惧,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起不来什么乱子。 一番洗漱过后,等裴悦往外间走时,就听到院子里有响声。 走到门口,看到只穿了一件单衣,在练武的李长安。 李长安身上的单衣被汗水浸湿,服贴地挨着他的肌肤,夏日薄薄的一件,仿佛没穿一样,可以看到里边身型的轮廓。 裴悦少女时,跟着舅舅去过西北兵营,当时也曾看到过光着膀子的男人。但那些男人与李长安很不一样,李长安身形修长,每一块肌肤在初晨的照耀下,都显得格外耀眼。 一时间,裴悦不由看愣了眼。 不过,她很快就转头撇开目光,和梅芳道,“你去喊王爷用饭吧。” 梅芳走下台阶时,李长安已经停下,他看到梅芳过来,抬手示意他明白裴悦的意思,回屋换了件衣裳才过来。 两个人一起用过早膳,派去驿馆打探的士兵回来说吴兴旺没来,李长安便要动身去风雪关。 裴悦带人给李长安收拾了行囊,送别时,她犹豫地咬着唇瓣,“风雪关那,怕是凶险万分。你此去风雪关那,千万要注意,等你平安归来,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李长安看到听书接了包袱,问,“悦儿有话,现在也可与我说,我也不急这一刻。” 裴悦却是摇摇头,“你先去风雪关吧,我的话,不着急。” 李长安点头说好,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院门。 等看不到李长安的身影,裴悦才转身往屋子里去。 她刚坐下没多久,丫鬟便来传话,说林夫人来了。 林宸一得李长安重用,张氏也就常在裴悦跟前走动。 裴悦听说是张氏,这才让人把张氏带进来。 没过多久,张氏就笑盈盈地跟着竹芳进来,她今儿带着女儿过来。 刚看到裴悦,就拉着女儿给裴悦行礼。 林婉清生得像她父亲,肤色偏麦色,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落落大方,一点也不小家子气。 裴悦让她们母女快坐,再问,“张姐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哎,也没什么事,就是有几句话想和王妃说说。”张氏偏头看了女儿一眼,没选择避讳,“其实今日过来,我是受人之托。不过我没打算帮他们说话,但又碍于多年情分,不得不来走一趟。” 裴悦看张氏一脸为难,心里大概有数,但她浅笑着没说话,等张氏继续说。 “城里不少人家,看王爷时常出城办事,王府又没有侍妾,便想着托我来说说。”张氏飞快地说完这话后,面颊不由烫了起来,王妃对她和气,如今她家男人又得王爷重要,实在没必要来讨王妃不快,“但要我说来,王爷身边缺不缺人伺候,这是您和王爷的事,用不着那些外人操心。您与王爷琴瑟和谐,何必多要几个人来王府里争抢。” 从裴悦他们到定州后,就有不少人给李长安塞女人,只是李长安从不给人好脸色,裴悦自然不会给自己找不愉快,便一个都没要。 裴悦点头说是,“我都嫌王府里人太多了,这些人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劳张姐姐了,你回去后和他们说一声,谁要给王爷送小妾,就自个带着人来王府,没理由让别人出头,自个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就连裴悦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语气比往日都要重一些。 张氏听得心里突突的,老爷全靠仰仗王爷才有今日,而王爷又对王妃一心一意,她今日就是糊涂,不该为了他人面子,来让王妃不愉快,赶忙附和说对,又把话题转移到女儿身上。 林婉清是张氏长女,对于长女,为人父母的,期望便更大一点。 林宸一从武,便希望长女能嫁给读书人,但他们在定州城内结交的人有限,便想着问问裴悦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裴悦听张氏提到张婉清的婚事,便知道张氏的意思,笑着道,“可惜了,如果是在京都,我倒是能给你说上好几家读书人。只是在定州这里,我待的日子远不如你们,实在认识不了读书人。若是张姐姐不介意婉清远嫁,我倒是乐意帮你写信问问。” 顺水人情的事,若是能帮着搭个姻缘桥,日后也是个人情。不成也没事,总比直接拒绝了的好。 张氏倒是舍不得女儿远嫁,但老爷说了,如果雍王日后能成大事,必定是要去京都的。若是女儿能嫁到京都,不管林家会不会跟着去京都,都对林家大有益处。 她便点头说劳烦王妃了,“我家也不求高门大户,只要为人清正,后生自个是有本事的就行。” “我也是这样想。”裴悦看了眼张婉清,只见张婉清虽然害羞在笑,却没低头,定州的民风到底和京都不太一样。不过她蛮喜欢这样的姑娘,落落大方,举止不扭捏。 送走张氏母女后,裴悦就给家中写了书信,简要说明了林家的情况,再让母亲帮忙留意一番,剩下的就看缘分。 等家书送走后,裴悦心头却闷闷的。 看到叶竹拿了两匹布进来,说是李长安让人买来的,心中却没欢喜。 “叶竹,你说那些人,怎么尽想着给王爷送女人?”裴悦不理解,“他们给王爷送女人,王爷就会开心吗?” 叶竹连忙摇头,“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啊。”裴悦哼哼道,“世道也是真不公平,都想着给男人送女人,却没人想到给我送男人。下次再让我听说这种事,我必定要好好怼他一番!” 大不了,就承一个悍妇的名声,也比看着府里一群莺莺燕燕的好。 第386章 庆格尔泰 虞山关,张东来的病榻前,站了三三两两几个人。 其中一个络腮胡男子,看着就是漠北来的。 庆格尔泰不悦地等着床上的张东来,兴师问罪道,“当初你说好的,只要漠北出兵,必定能够收复中平城。现在倒好,李长俭被杀,反倒是让李长安捡了个便宜,你的军师池靳白还死了。” 说到这里,庆格尔泰一脸不屑,目光落在张东来骨瘦如柴的脸上,冷冷的哼了一声,“现在李长安问责漠北,这个罪责,该是你来承担!” “三王子,你不能这样说。”张东来坐在床上,本就不太好的身体,因为池靳白的离世,又变得更差了,“漠北同意借兵,我并没有威胁你们。既然答应借兵,就表明漠北和我的立场一致。李长安问罪漠北,你又何必在意,晋朝皇帝都对李长安生厌,又怎么会听李长安的话?” 说完后,张东来开始狂咳。 屋子里弥漫着厚重的药味,苦涩的气味萦绕在四周,让屋里的气氛都压抑难受。 庆格尔泰:“不管晋朝皇帝如何,但李长安的妻舅是安旭。你也知道去年漠北在安旭手中连失十余座城池,如果安旭再出兵漠北,你们虞山关也是一样要覆灭。” “是啊。”对于这点,张东来大方承认。 他咳完后擦了擦嘴,抬眼看了下庆格尔泰。 这个庆格尔泰生得膀大腰圆,脾气暴躁,刚到虞山关就冲进他的屋子。若不是他现在自个起不来,绝不会让庆格尔泰这样甩他脸色。 张东来突然笑了下,“虞山关怕安旭,漠北也怕安旭,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三王子此次来虞山关,无非是受到漠北国主的要求,看看虞山关的情况。至于漠北被李长安问责,这个事,装糊涂就好。但虞山关一破,漠北就要和李长安的队伍接壤,到时候的漠北,才是真的岌岌可危。” 说来说去,张东来都没说到重点。 庆格尔泰听得更暴躁,“我们确实是一条船上的人,所以我才来提醒你,若是实在病得起不来,就别把持着权利不放,免得被人说无能。至于李长安,既然你没办法处理,那我自己会想办法。” 说完,庆格尔泰就甩袖出去。 等庆格尔泰走后,张东来又是一阵狂咳。 他捂着胸口,惨白的面颊尽显病态,“云升,你过来一点。” 在床边的一个青年,听到张东来的召唤,立即蹲在床沿。 “中平城失守,我的时日无多了。我们想要撑着,李长安就必须死。”张东来对姜云升招招手,等姜云升凑到他跟前后,才附耳小声道,“你去找几个人,悄悄地跟着庆格尔泰出城去,我们要这样......” 在张东来交代姜云升时,庆格尔泰生气地带兵离开虞山关。 父王让他来虞山关看看张东来的情况,但他方才看了,张东来那个病秧子,活不了几个月。指不定什么时候,虞山关就会被攻破,而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去风雪关接应吴兴旺。 那个吴兴旺也是个废物,不过比起张东来,稍微有用一点。 庆格尔泰的心中积了一团火,正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想着快点接到吴兴旺,把人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 这边庆格尔泰在往风雪关外去,另一边,李长安已经到了风雪关。 李长安来得突然,他怕吴兴旺收到消息会跑了,便没让人来风雪关传话。 只不过,他来得还是迟了一点。 方才问到吴兴旺时,风雪关的守将说吴兴旺已经告假回乡了。 “告假回乡?”李长安冷冷地哼了一声,“他要回的是漠北吧!点上一千将士,跟我出城抓人!” 风雪关的其他守将,听到这话,风雪关的其他守将,纷纷面色大变。 但李长安已经没有多聊的时间,见那些将士没动,自己出去清点人数。 等人够了,李长安便带着将士们出城去追吴兴旺。 他到风雪关的时间,前后就一个时辰,连坐下喝杯茶的功夫都没有。他前脚刚走,风雪关的人就议论纷纷。 “这个雍王,别不是立了点战功,就开始耀武扬威,随便抓人了吧?”有人开始质疑李长安。 也有人觉得不是,“或许是真有点什么事,吴统领走的时候匆忙,我和他打招呼,他都没回应。往日见人最热心的就是他,那日我瞧着倒是奇怪。” “不过是没打招呼而已,谁都有没注意到的时候。拿这个说事,未免有点太小题大做。我倒是要瞧瞧,雍王把吴统领带回来后,能有什么话说?” “木将军说得也对,雍王什么都没说,他去带人回来,咱们且看着。若是没有个说法,咱们也不用怕他的,不过是个被皇上厌弃的皇子,即使立功了,皇上也没赏赐他,可见皇上对他的态度。” 其余人纷纷点头,他们没做亏心事,也不怕李长安去抓人。 但是也有几个心虚的,在众人谈话时,悄悄退了出去。 而追出城外的李长安,得知吴兴旺已经出城两日,一路扬鞭不敢停歇。 好在裴悦早就派人盯着吴兴旺,一路上,李长安按照记号追人,倒是省下不少时间。 只是出了风雪关后,土地贫瘠,越往北走,风沙越大,容易吹散了地上的马蹄和车轮。 过了一日,李长安才看到地上车轮的印记。 “王爷,应该快追上吴兴旺了。”听书过来道,“前方发现的一些马粪,也都是新鲜的,想来吴兴旺一行人,离开这里不超过一个时辰。” 李长安望着远方,握紧马鞭,“大家都上马,我们快点追上。吴兴旺带着妻儿,必定跑不远。” 事实上,还真是这样。 没过多久,李长安就看到远处的马车,他加快扬鞭。 但等他追了上去后,马车里只剩下吴兴旺的妻儿,却没看到吴兴旺人影。 马车里的妇人看到李长安后,立即抱紧怀中的幼儿,“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老爷被一伙漠北人带走了,官爷您放了我们孤儿寡母吧,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求求您了。” 听到漠北人带走了吴兴旺,李长安瞬间皱眉,放下车帘,留下几个人看守马车,继续往漠北的方向追去。 第387章 我不杀你 就算是盛夏,放眼望去,草木却是稀疏。 李长安刚前行没多久,就听到前方传来打斗声。 “快点!”他知道是裴悦安排的人和吴兴旺的人打起来了。 等他带兵赶到的时候,还真是这样。 吴兴旺被拉扯在一群漠北人的中间,和他们对阵的只有三个人,但这三个人并没有丝毫惧怕,就算受伤,也还是竭尽全力在阻拦庆格尔泰的队伍。 众人看到从沙堆后冒出来的李长安的人,庆格尔泰当即变了脸。 庆格尔泰只有几十人,但李长安有一千兵马。 不需多想,都知道是李长安占上风。 所以等李长安到了后,他们根本打不起来。 李长安的士兵刚围住庆格尔泰等人,就骑马从队伍中出来,“来者何人,为何要劫走我朝重犯?” 庆格尔泰站在沙土上,右手握着弯刀,一双鹰眼死死地瞪着李长安,从李长安的衣着上,他就能确定李长安的身份,但李长安却问他是谁? “我乃漠北三王子,你见到我不下马,这就是你们晋朝的礼仪吗?”庆格尔泰不爽道。 “咦?你是漠北三王子?”李长安面露质疑,“抱歉了,我还真看不出来,原以为是一群匪盗呢。既然你说你是漠北三王子,那我问你,为何要劫走我朝重犯?是漠北另有所图?还是你们早有勾结?” 庆格尔泰抿唇不说话,他环顾一圈四周,可以很明确地知道他打不过李长安。 但是他也认定,李长安不敢动他分毫。 转头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吴兴旺,若不是为了吴兴旺,他也不用特意涉险。 既然跑不掉,又打不过李长安,庆格尔泰对吴兴旺动了杀心。 他没回答李长安的话,而是转身朝吴兴旺走去。 吴兴旺看到走来的庆格尔泰,拼命摇头,求饶道,“三王子,我对漠北忠心耿耿,也曾立下汗马功劳,您别把我交出去好不好?若是到了雍王手中,他必定要我生不如死。” 说着,吴兴旺给庆格尔泰跪下了。 吴兴旺双目猩红,布满了血丝,眼底一片青黑。 光是看他面色,就能知道吴兴旺这几日都没休息好。 在他们对面的李长安,没得到庆格尔泰的回答,给听书使了个眼色。 听书马上搭起弓箭,“王爷,漠北这个三王子态度嚣张,一个解释都不说。属下瞧着,干脆一箭射杀他,送他去见阎王好了。” 李长安冷冷道,“你要送他见阎王,你自个也得见阎王。” 好歹庆格尔泰是个三王子,现在是漠北理亏,如果他们杀了庆格尔泰,那就是他们不占理,等同于和漠北宣战。 而一心想要杀吴兴旺灭口的庆格尔泰,并没有注意到听书举起的弓箭。 他快步走到吴兴旺边上,一句废话都没有,拔出佩剑朝着吴兴旺刺去。 只是庆格尔泰的右手刚抬起来,就听到“咻”的一声,一支羽箭从他身后飞射而来,穿透他的掌心。 “啊!”“漂亮!” 同时响起两个声音。 庆格尔泰看着自己的掌心多了个血窟窿,握住手腕,转身大声怒吼,“李长安,你竟然敢伤我?” 他手上的血,滴在吴兴旺的面颊上,仿佛在吴兴旺的脸上灼烧起来,吓得吴兴旺连连蹬腿后退。 但庆格尔泰这会并没有空注意吴兴旺,他被刚刚那支箭彻底激怒,迈着大步朝李长安冲了过去。 听书立即护在主子跟前,再次拉弓,对准庆格尔泰,“你再过来一步,我的箭可就不留情了。如果不是你要杀吴兴旺,我也不会射箭。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三王子,只要你敢对我家王爷出手,我就要了你的小命!” 庆格尔泰的母亲身份尊贵,他自己又比较受宠,长到那么大,何曾受过此等侮辱,当即就拔刀,要和听书拼命。 听书哪里会怕,哼哼地抬头去看庆格尔泰。 直到李长安让听书退到边上,听书才斜了庆格尔泰一眼。 “三王子,我的属下没读过什么书,他不懂规矩。我想你应该是懂的,所以你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吧?”李长安看着庆格尔泰道,“方才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杀的可是晋朝重犯,若是他死在你手中,漠北可就不是损失十座城池那么简单了。” 提到十座城池,这是故意在羞辱漠北上次败给安旭。 而上次的战役,李长安也在。 庆格尔泰的手已经不怎么留学,但他更加愤怒,等他转头时,却看到吴兴旺已经被晋朝的人抓到,当即放下脸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重犯,我只知道吴兴旺杀害了我的手下,他不死,你们晋朝就是要和我们漠北作对!”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你说的。”李长安跳下马,“人已经在我们手中,若是三王子有什么疑义,跟我们回风雪关走一趟也是可以。” “你要绑架我?让我去风雪光,用我当人质,好威胁我的父王?”庆格尔泰说到这里,往后退了几步,越发觉得李长安是这个意思,“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回风雪关。你李长安要是虐杀我,你就是漠北和晋朝的罪人,我要用最恶毒的诅咒让你永世不得......呜呜!” 没等庆格尔泰说完,李长安就冲上前,剑柄狠狠打了下庆格尔泰抬起来的手,另一只手捏住庆格尔泰的下巴。 剧烈的疼痛从下巴传来,庆格尔泰的瞳孔瞪到最大,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长安。这个雍王竟然如此大胆,问责漠北后,又敢对他下这般狠手,真以为他还是太子吗? 庆格尔泰想要挣扎,但是没能挣扎开,他的另一只手因为剧烈摆动,再次往外流血,染红了地上的砂砾。 李长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庆格尔泰,他抬手示意听书等人动手,“这里是晋朝国土,你们没有我们的允许,随意进入晋朝地界,还在晋朝强抢重犯。庆格尔泰,是你先目中无人的。” 他特意加重语气,“我不会杀你,但你带来的这些人,一个都走不了!” 第388章 西凉联姻 随着李长安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士兵纷纷冲了上去。 尚自踏入我朝国土者,死! 李长安这是在立军威,也是在灭庆格尔泰的威风。 在士兵们厮杀时,李长安就用剑柄死死地压着庆格尔泰,直到庆格尔泰撑不住跪下一只脚,身后的漠北士兵也都被处决完了。 晋朝与漠北,多年来的争斗,并不是安旭打赢一场战就能解决的。 而且面前的庆格尔泰并不是一个讲理的人,李长安也无需和他讲理。 松开庆格尔泰,站直后,李长安还是方才冷冰冰的语气,端着王爷的架子,“本王瞧着三王子的伤势严重,你的下属都死了,既然他们不能照顾你,那就请三王子和本王走一趟。到了风雪关,本王必定请最好的大夫给你疗伤,保管你往后还能拿刀。” 一句话说完,李长安转身就走,可不管庆格尔泰在身后叫唤。 看到听书后,再吩咐听书道,“你带着庆格尔泰的令牌,去漠北最近的城镇,让他们告诉漠北国主,既然漠北支持张东来,那就是要和晋朝为敌,我就暂时把庆格尔泰留下做客。若是漠北国主还在意这个儿子,就亲自到风雪关外,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他,看他是不是真的要和晋朝开战。但他不要庆格尔泰了,那晋朝也不介意多养一个闲人。” 听书最爱干这种活,不仅能传话,还可以去抖威风,当即就带着一队士兵走了。 李长安再到吴兴旺跟前,看着吴兴旺生不如死的表情,他哼了一声,“怂货。” 带着吴兴旺和庆格尔泰,李长安回到了风雪关。 当风雪关的守将何猛看到连庆格尔泰都被带回来,忙跟着李长安进了府衙,等进了书房,才敢问怎么回事。 李长安简短回答,“吴兴旺勾结漠北,数次透露消息给漠北,你作为风雪关的守将,现在应该立即去排查和吴兴旺熟悉的人。至于庆格尔泰,他暂时在风雪关做客,就看漠北国主要不要这个儿子。再让人给我收拾一间屋子,我要在风雪关待一段时间。” 李长安语速飞快,态度不容拒绝。 他仿佛天生的气场,压得何猛不敢多言,马上出去办事。 何猛刚出书房没多久,就有下属过来打探消息,“何将军,雍王这是要做什么?抓来漠北三王子,他这也太鲁莽了吧?” “你知道什么?”何猛皱眉瞪了过去,“众将士都看到吴兴旺跟着庆格尔泰一块,他这是卖国!论起罪责来,我也有失察的罪名!少说一点废话,这个雍王和传言的不太一样,吩咐下去,全都老实一点,不然谁要是被揪出来,老子也救不了你们!” 方才在书房里,何猛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长安抓了吴兴旺回来,先是晾了他两日,毕竟想知道的,李长安都知道个大概。 等到第三日,李长安才亲自审问吴兴旺。 吴兴旺怕死怕刑罚,还没上刑具,就什么都说了。 只是他说的,也没什么新鲜的,大部分都是李长安已经知道的。 到了第五日,漠北才来了使者,说要和李长安谈判交涉。 但李长安却不吃这一套,还是强调要漠北国主亲自来一趟,反正他不介意多养一个闲人。 漠北使者听了,即使心中愤慨,却只能忍气吞声,再回漠北去传话。 这来来去去,便要好多时间。 李长安趁这个机会,便带着风雪关的士兵操练。 以往众人都是听闻雍王的事,现如今将士们看着尊贵的王爷,每日和他们同吃同练,渐渐地也开始服李长安。 在漠北国主还没回应前,李长安派去京都的使者先到了。 这段日子,不断有北部传来的信件。 每一次,都足够让人意外。 皇上看完李长安送回来的奏折,再丢给张槐安,“你看看吧,他倒是大胆,庆格尔泰好歹也是漠北三王子,他是说抓就抓。” 皇上的口吻听不出怒气,张槐安便笑着道,“漠北行事嚣张,去年刚被安旭打败,今年又出兵帮张东来,确实应该给他一点教训看看,不然还真以为咱们晋朝是好欺负的。” “确实是。”皇上抬眉叹气,“就是这个雍王,以往朕倒是真想不到,他能有这个本事。” 被皇上夸有本事,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好事。 但李长安就不一样了,以往李长安在京都里,那可是出了名的无能。现在却突然能文能武,那过去的日子,岂不是在欺君? 不过是不是欺君,全都看皇上的喜好。 只要皇上喜欢,就不是欺君,而是一身好本事。 张槐安听皇上话里有话,垂下眉头,视线停在洁白的地砖上。 难怪裴阙早早致仕,别人都说裴阙太傻太可惜,他现在是慢慢明白了,伴君如伴虎,特别是现在疑心重的皇上,一句话没说对,就很可能给自己带来祸患。 张槐安在心中默默叹气,以前他就不参与夺嫡,现在更不愿意多谈论雍王好坏,便闭口不多话。 皇上听张槐安没开口,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改口道,“漠北想要侵占西凉,大胆到派强盗抢走和亲的西凉公主,经此一事,西凉应该不会再与漠北交好。” 张槐安点头说是,西凉和漠北关系破裂,这是他们最想看到的。 “既然如此,就送封折子去给白骋,让他帮西凉镇守边境。”说完这个,皇上有想到一个事,“张爱卿,既然西凉公主嫁不了漠北,让她与老四联姻,你觉得如何?” 张槐安想了想道,“西凉这些年虽不强盛,但也是西北外最强的国家。如果和西凉联姻,能保西北一带平安数年,倒是不错。只是西凉公主曾和亲过一次,让她再嫁与四皇子,是不是有点太抬举西凉了?” “你说得也对,确实没必要让皇子与西凉联姻。”皇上若有所思道,“不过宗亲里有不少适龄子弟,让人挑出几个,朕再挑一个来和亲,便是不错。” 第389章 最好时机 在京都的信使到达风雪关时,漠北传话的人,也同一时间到了。 李长安现在书房里看完京都的信件,一旁的何猛心中好奇,但又不敢多问。 “父皇说,漠北确实欠教训,已经派人去西北传话,若是漠北出兵西凉,西北应当帮西凉守住边境。”李长安道。 何猛点头如捣蒜,“确实是这样,这些年,漠北小动作不断,这都算了。但张东来造反叛国,漠北却还出兵支援,这就是与我们为敌。” 李长安轻轻点头,他已经晾了漠北使臣半个时辰,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行了,我们出去吧。”李长安起身往外走。 何猛紧随其上,越是跟着雍王时间久,他就越发现雍王是个有主意的。万事都轮不到他们这些人多操心,雍王的心中自有一杆秤。 等他们到前厅时,漠北的使臣阿拉古面色阴沉。 “晋朝的王爷,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还没等李长安走近,李长安就迫不及待地走过来逼问。 “解释?你要如何解释?”李长安不笑时,眉目里自带一股清冷之气,仿佛随时都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抓了我们三王子,还把他软禁在风雪关,难道不要给我们一个解释吗?”阿拉古问。 李长安哦了一声,拖长些语调,呵呵笑了下,和阿拉古错身而过,往厅中走去。 坐下后,李长安才冷哼道,“你问我庆格尔泰的事,那我要问问你们,为何要支援张东来?我说了,要想赎回庆格尔泰,就让漠北国主亲自来风雪关谈判。他要是不来,我也会好生招待庆格尔泰,保管让他这辈子衣食无忧。” 这话李长安已经说过两次,现在已经没了耐心。 他看着阿拉古,摆明了态度,“你们漠北做了什么,自个儿心中清楚。不管是吴兴旺,还是张东来,这些事,都不是你一个小小使臣谈得了的。回去吧,既然你们国主没诚意,我便要回定州了。” 在风雪关里待了快一个月,也够久了,他是日日归心似箭。 阿拉古皱眉瞪着李长安,但他也知道是漠北不占理,若是再出言不逊,真要激起两国战争,他就要成漠北的罪人了。 “雍王殿下!”看李长安转身要走,阿拉古赶忙叫了一声,跑到李长安身前,“可不可以让我见见三王子?” 李长安的目光在阿拉古的脸上停顿片刻,“可以,不过你只能远远地看一样。” “可是......”没等阿拉古说完,李长安就带着人走了。 而李长安说的远远看一眼,还真是隔着上百步,只是让人推着庆格尔泰出来走两步,便又带着庆格尔泰回去了。 看得阿拉古火冒三丈,当即又去找李长安。 但李长安已经确定了漠北国主的态度,既然漠北国主不来风雪关,他也没必要在这里继续逗留。他拒绝了阿拉古的请求,而是带人开始收拾行囊。 阿拉古窝了一肚子的火,但他又有些阅历,不好在风雪关发火,只好又带着人灰溜溜地回漠北去。 李长安带着庆格尔泰,还有吴兴旺等人,一起往定州去。 在他出发去定州时,虞山关那的张东来也收到了消息。 得知李长安活捉了庆格尔泰,张东来自然是高兴的,这么一来,晋朝和漠北就是敌对关系,他就少了一个敌人。 只是张东来的身体越来越差,入夏后,他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吃的比出的少,全靠一口参汤吊着性命。 “咳咳!” 在姜云升进屋时,就听到主公疯狂咳嗽的声音。 等他快步进了里屋,便看到丫鬟的抹布上有血迹,当即皱了眉头。 “云升,你来了啊。”张东来今日心情不错,正午还多喝了两口鸡汤,“你坐下,我有话与你说。” 姜云升看主公努力睁开眼皮,心中发堵,坐下后,帮主公掖紧被脚,“大人,您慢慢说,属下听着呢。” “云升啊,我快不行了。”张东来垂下双眸,“你伸手到我的枕头底下,把兵符拿走吧。” 这话一出,姜云升就红了眼眶,但他还是照做了。 看姜云升拿到兵符后,张东来反而笑了笑,“本来啊,我是想着把兵符给我儿,但李长俭那个丧尽天良的白眼狼,他害死我全家。本来还有两个侄儿与我去定州,逃过李长俭的黑手,但后来出兵中平城,又都死在了战场上。” “云升啊,我不甘心的。” 对于这些过往,张东来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说再多的伤感都没用。 他张家到他这里,算是绝后了。 看着姜云升年轻的脸庞,张东来羡慕道,“我要是能年轻个十几岁,什么雍王、三王子,我也能单挑赢了他们。但是我不行了,我得把虞山关交给你,你要帮我守住才是。” 姜云升已经哭成泪人,他年近三十,正是壮年时候。从跟随主公起,就胸怀大志,但感恩主公的知遇之恩,从来没有过自立为王的心思。 现在听主公说起掏心窝的话,姜云升内心触动,连忙摇头,“大人,云升远不如您,怕会辜负您的期望。” “不会的,你年轻,你还有未来。咳咳......如今漠北和晋朝闹掰,你还有蛰伏喘息的机会,云升,你等个好机会吧,老天不会一直不公的。”张东来说着又开始咳嗽,姜云升拿帕子帮他擦了唇角的血,喂了两口茶后,张东来突然抓住姜云升的胳膊,“云升,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日后过继个幼子给我张家,不然我张东来百年后,坟头孤寂,连个上香的人都没有。我......我只求你......这一件事。” 一句话说完,张东来就松手,咽了气。 姜云升愣了会,赶忙喊大夫。 但张东来早已形如枯木,不过只吊着一口气。现在这口气去了,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虞山关这里,张东来病逝,姜云升接替张东来的位置。 只是新主上位,多的是不服气的人,底下形成好几个小势力。 姜云升本是秘不发丧,想等排除异己后,再发丧。但张东来病逝的消息,还是传出了虞山关。 不管是漠北,还是回定州途中的李长安,都知道张东来病逝。 不过漠北现在自顾不暇,没空去搭理虞山关的事。 李长安就不一样了,这是他统一北部,最好的时机。 只有北部统一,才可谋京都。 第390章 我们三啊 还没等到李长安回定州,裴悦先等到了母亲的家书。 上一回张氏带着女儿上门,她帮着写信回京都,母亲回信说,近来不太过参与京都宴会,所知道的读书人没有合适的。 裴悦心想这样也好,给人做媒,若是凑成好姻缘倒是不错。可万一没成佳侣,便麻烦了。 主要是林家姑娘没去过京都,若是远嫁京都,可能会有很多不习惯。 裴悦便用的话,去回了张氏。 张氏本就是随口问问,她心里也不太舍得女儿远嫁,不过也有些许遗憾,不能和京都扯上关系。 不过裴悦也知道,眼下林宸一得李长安重用,帮不了张氏的女儿,倒是另有法子给林家好处。 故而说完林婉清的事,就说到张氏小儿子上。 窗外蚕鸣鸟啼,清爽的林间风透过一片碧珠,吹进阁楼中。 裴悦手摇罗扇,“我母亲说,在婉清的婚事帮不上忙,心中过意不去。听闻张姐姐的幼子读书不错,便想着问一句,愿不愿意让幼子去裴家的学堂读书。裴家虽是族学,但我可以说句托大的话,光是裴家族学,就出过不下五位状元。” 听到这话,本来心中还有点失落的张氏,瞬间欣喜,连连点头说愿意。 她也明白,远在京都的裴夫人,哪里知道她有几个儿子,儿子读书又如何。这是雍王妃上心提到,裴夫人才会这般邀请。 裴家那是京都里一等一的人家,上回裴家公子到定州,她便得知那位小公子是小三元。一次科考里,都不见得有个小三元,更别说裴公子年纪尚小。 若是儿子能入裴家族学读个两年,不说读书有多少长进,日后族学里的人,都是人脉。 张氏感激道,“定州这里,远不如京都繁华,读书人也不多,大家都更爱习武从军。我之前都不敢想,还是王妃上心了,妾身代替幼子,先谢过王妃。等幼子归家时,必定让他登门拜谢。” “张姐姐客气了,你我之间,没必要这般客气。”裴悦说完该说的,便起身告辞。 张氏亲自送裴悦到府门,等王府的马车走远,才洋溢着笑容回去。 她回屋时,看到女儿坐在长椅上,赶忙收敛笑意,“婉清。” 林婉清单手撑着下巴,朝张氏笑了下,“母亲不用安慰我,嫁不去京都,我是有些失落,但我更加庆幸没远嫁。舅舅家的表姐不就是远嫁,可她没回给我写信,都是说孤身在外,婆家对她不好时,都无处可哭。我倒是更愿意待在定州,一直能与母亲作伴。” 听女儿这么说,张氏心中更愧疚了,“我也舍不得你远嫁,但女儿家的,哪能一直陪着母亲。其实雍王妃是上心了的,不过裴家门第太高,裴夫人能认识的,必定是我们高攀不上的人。要你高嫁太多,我们做爹娘的也不放心。” 林婉清点头说是,谈论婚嫁这些,她是一点都不害羞,“婚姻嫁娶,还是门当户对的好。雍王妃是个好的,她多半也是知道不能说成婚事,才与裴家提到弟弟。这般周全做人,也难怪雍王府只有她一个女主人,倒是让人羡慕。我日后的夫君,若是也对我一心一意,那该多好。” 少女怀春,自然都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过他们出生官宦人家,就是林宸一也有两个妾侍,林婉清也就是说说,更多的是把这份期待藏在心中。 张氏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既然京都没有合适的婚事,她只好继续在定州为女儿相看。 就是可惜,如果林家门第再高一点,她倒是很喜欢裴家那位公子,翩翩公子,又颇有才华,说话做事都是一等一的好。 不过裴家公子,那是谪仙一样的人物。 这个想法只是刚冒出来,张氏就忙摇头,不让自己白费心思瞎想,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 和女儿说了些贴心话,张氏就让人去给中平城的夫君送信。 而裴悦出了林府,让车夫慢点回去。 王府里虽然大,但定州没了表姐,又没了贺皓,日子变得格外漫长。 到了街市,裴悦戴上帷帽,下马车后和叶竹开始逛。 街道两旁的小贩,卖的东西很杂,因为定州位置的关系,不仅有南边来的水烟,还有漠北来的牛肉干等。 “叶竹,要是在京都,必定是贺皓或者表姐和我一块出来,我们三啊,总能有说不完的话。”裴悦开始怀念那个时候了,“就是现在,都天各一方了。母亲在信中写,贺皓要起程回九夷了。家书从京都到定州要好几日,想来贺皓已经动身,那京都里就只剩下表姐了。” “贺世子回九夷是好事,您想开一点。”叶竹宽慰道。 裴悦停在一个头花摊位前,拿起一支簪子,一边看,一边道,“我知道是好事,但人嘛,想到别离,总是会忍不住憋闷。毕竟贺皓回了九夷,往后再要相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如果只是寻常的归家,那随时都有再见的机会。 可贺皓回了九夷,是要继承王位的,没个家国大事,贺皓再不可能去京都。 想到这里,裴悦又不由为贺皓担心起来,就贺皓那个呆愣的性格,如何当一个国家的王上啊? 一声叹气过后,裴悦又想到了许庭君那个人。 虽说许庭君对她不甚友好,但许庭君对贺皓,好像一直都很好。 也是,九夷王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自然会给贺皓安排好以后的路。想来许庭君,日后就是贺皓的左膀右臂了。 有许庭君那种心眼多的人在,就算不是李长安登基,往后的新帝想为难九夷也不容易。 想到李长安,裴悦拿簪子的手微微用力。 这时身后突然有急促的马蹄声。 裴悦立即转身,看到两匹马受惊,马上就要飞奔向她。 一旁的叶竹看看马,又去看主子,在她思路还在转时,忽然从左边的路中奔来两人。 裴悦定睛看去,正是李长安和听书。 第391章 是初吻呀 李长安拉住缰绳,上身下倒,脚底和地面快磨出火花,眉头却不曾皱一下。 一个漂亮的翻身,李长安跳到马背上,勒紧缰绳后,马儿这才停住。 他长吁一口气,转头时,看到街边的裴悦主仆,立即跳下马背,“悦儿,你没事吧?” “没,没事。”裴悦愣愣转头,看到后边跟来的队伍,再去看李长安,“王爷刚从风雪关回来吗?” 李长安说是,“漠北国主不愿交涉,我就把庆格尔泰带回定州,也就是漠北三王子。刚进城就看到马队的马匹被惊到,不曾想会在街上遇到你。” 裴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长安,方才两匹马飞驰而来时,她就被叶竹往后边拉。心想哪里来的马匹时,就看到骑马而来的李长安。 两匹马已经被控制住,等马商来了后,听书教训了几句,才让人把马带走。 李长安一路回来,还不曾歇息,裴悦让众人先回王府。 在李长安洗漱的时候,裴悦去看了眼被暂时安置在后院的庆格尔泰。 “你就是雍王妃?”庆格尔泰隔着铁笼,瞪着外边走来的貌美女子。 裴悦点头说是,她只是来确认后院是否安全,庆格尔泰有没有逃跑的机会,并没想和庆格尔泰多说话。 但庆格尔泰就不这么认为,他被雍王俘虏,父王却不肯亲自来谈判,现在又被关在铁笼中,这不是羞辱他么! 而雍王妃又亲自过来,他看到高傲的雍王妃,更加暴躁,两手抓着铁笼大喊,“你们最好不要让我出去,一旦我回到漠北,必定要带着漠北的铁骑踏破定州城门。我要让雍王给我当奴仆,纳你为妾,让你们晋朝后悔这般对我!” 本来要走的裴悦,听到这话,不由笑了,“庆格尔泰,你还是看不清局面吗?” “你的父王不要你了,你现在就是一个弃子,听说你有好几个兄弟,少了你一个儿子,对漠北国主并不重要。别说你要让我们给你为奴为婢,你还是先想想,后半辈子如何过吧!” 说完,裴悦转身就走。 庆格尔泰在她身后大吼,但一点用也没有。 裴悦交代门房,“今晚别给他送吃的,既然他那么有力气骂人,饿一个晚上也不会怎么样。” 吩咐完后,裴悦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李长安已经洗漱好,在等她用饭。 裴悦的目光,在李长安的脸上转了转,“你瘦了。” “没呢,不是瘦了,是黑了点。”李长安冲着裴悦笑出白牙,“风雪关那的太阳毒辣,我又日日带着士兵操练,黑了人就显得瘦一点。” 二人一块坐下,桌上都是他们往日爱吃的菜肴。 李长安夹起一块卤肉,满足地道,“今年好些日子都在外边,最想念的就是家里的菜肴。外边再好,也不如自个家中好。” 李长安说的不是王府,而是家。 裴悦不由抬头多看李长安两眼,家这个字,就显得意义太不同了。 这座王府,是她亲手置办的,和以往住的地方都有不同。称它为家,确实很贴切。 “你喜欢就多吃一点,这次带了庆格尔泰回来,应该要在定州城多待一段日子?”裴悦问。 李长安点头说是,“风雪关里里外外,都被我查了一遍,又在那里立威,现在风雪关没有问题。中平城那也是一样,有林宸一在,完全不用担心中平城会被攻破。” 顿了顿,李长安薄唇勾起,“而且老天爷眷顾我,张东来死了。” 张东来一死,本就支离破碎的虞山关,就更不一样了。 “张东来竟然死了?”裴悦讶异片刻,便恢复正常,“也是,从李长俭背信弃义,灭了他张家之后,张东来的身体就不好了。后来池靳白攻中平城失败,还丢了性命,对张东来来说又是一大打击。他想不死,都难。既然张东来死了,虞山关岂不是要乱了?” “是的。”李长安又派了好些人去打探消息,“张东来让姜云升接管他的位置,但张东来的那些人,来得本就乱,好些人都是因为张东来在,才没有带头闹事。可姜云升对他们而言,既不是张家人,又不曾对他们有恩,哪里会老实听姜云升的话。” 李长安想的是,让虞山关先乱上一阵子。 毕竟虞山关还有不少兵马,如果虞山关内里乱了起来,势力开始四分五裂后,李长安再逐一击破,便能节省不少兵马。 说来说去,还是李长安手中的兵力不够多。 如果京都肯派支援来,他直接出兵虞山关,何必要在定州等。 只是父皇……罢了,不想他了。 他们说完虞山关的事,吃得也差不多了,丫鬟们撤碗筷的时候,李长安跟着裴悦进了里屋。 等裴悦刚坐下,他就从怀里掏出一支琥珀簪子。 “在风雪关的时候,经过一个摊子,一眼就看中这支簪子,火红如朝霞的颜色,也只有你能配得上,我当时就买了下来。”李长安双手捧着簪子,走到裴悦跟前,微微俯下身。 琥珀簪子的做工很简单,但质地上佳,主要是这颜色,特别衬裴悦雪白细腻的肤色。 裴悦看了喜欢,正要伸手去拿,李长安却说他来帮裴悦戴。 铜镜前,李长安站在裴悦身后,他没做过这样的事,只是按着往常梅芳她们给裴悦上妆时的手法,慢慢地给裴悦插入发髻中。 铜镜中的裴悦,美眸随波流转,三分娇艳,三分柔媚,既有少女的天真活泼,又有娇娘瞧见郎君时的羞涩。 一时间,李长安不由看迷了眼。 “悦儿,你真好看。”李长安定定地看着裴悦脸。 窗外的月牙高高升起,屋里的烛光照不亮整片星空,但能让屋子里的两个人,都看清彼此眼中的情愫。 鬼使神差的,李长安突然俯身,双唇在裴悦柔软的红唇上飞快掠过。 “砰砰砰。” 是二人的心跳。 裴悦瞪大双眼,又很快垂眸,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紧张得不知该往哪里放。 李长安更是忐忑紧张,他承认他是唐突了,只是心上人就在眼前,他着实没有控制住。 “悦儿,对不起。”他慌乱地道歉,再要多说,却变得口吃起来,“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了,但我……我心悦于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待气息平稳些后,再次抬头去看裴悦,害怕又期待地问,“你呢,如今你还是对我没有喜欢吗?” 第392章 靠近一点 裴悦从面颊红到脖颈,她感觉自己快要热炸了。 方……方才,李长安竟然亲了她。 虽然只是飞快地一下,但唇瓣上的那抹冰凉,仿佛一直停留着。 光是想想,她就想要逃走。 只是李长安不仅没走,还直勾勾地看着她说喜欢。 这样直接的表达心意,说实话,裴悦心中的小人儿,现在是甜甜的。 她本来,也有话要和李长安说,只是还没说出口,就先被李长安亲了。 裴悦轻咬薄唇,“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等你从风雪关回来,我有话与你说吗?” “记得,我都记得。”李长安自然记在心上,只是他现在更想知道,裴悦的心中到底有没有他,着急地追问,“悦儿,你就给我个准话,你的心里,是否有我?” 裴悦抬眸瞥了眼李长安。 她于男女情事上,并没有太多的经验。 但她和娇滴滴的闺阁大小姐又不太一样,她是敢作敢当,有什么想法,就敢去做的。 所以眼下面对李长安,她不是不想说,只是没说过这样的话,第一次开口时有些艰难。 裴悦抬手轻轻拧了下李长安的胳膊,“你倒是时常会说听书呆愣,到了你自己,也是一样的傻。” “我傻?”李长安愣住思索,但他现在一心等裴悦回复,实在是转不动脑子。 裴悦看李长安这样,只好点了点头,“我要与你说的,就是我觉得你不错,我们可……可以试着一起过过日子。” “你说什么?”李长安不敢置信地看着裴悦。 裴悦觉得说一遍,就够难为情了,哼哼推开李长安的胳膊,“没听到就算了,你呀,就和听书一样。” “不不,我听到了,我只是太高兴了。”李长安一直克制着自己对裴悦的情感,他不愿意唐突了裴悦,更不想让裴悦觉得他轻浮,但此时此刻,他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欢,张手抱住裴悦,“这么说来,悦儿也心仪我了。我真的太高兴了,这是我做梦都想的事,悦儿,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 裴悦被李长安紧紧抱着,李长安的胸膛炙热而结实,是她从没感受过的温暖。 她听着李长安狂喜的话语,不知道怎么去接,便听着李长安说。 不过光是听着,裴悦的也被带得激动起来。 李长安一句句的诺言就在耳边,不是生死相随的海誓山盟,就是很简单的会对她好,怎么样对她好。 裴悦听着,不由自主地扬起唇角。 月光洒落进屋子里,落了满地的温柔。 裴悦不知被李长安抱了多久,觉得胳膊有些僵了,才小小声地道,“够了吧,我好累啊。” “啊,你累了?是不是我太用力了?”李长安第一次这样抱住裴悦,手忙脚乱地上下打量裴悦。 屋子里两个人的动静,屋外的梅芳她们都能听到一二。 刚听到开头时,梅芳就带着其他丫鬟到了外间,主子们若是有事,会另外叫他们。这个时候,还是别去打扰主子们。 梅芳给姐妹几个提来食盒,里面都是精致的点心。 竹芳拿了块绿豆糕,“梅芳姐姐,我看你一直笑盈盈的,好像很高兴。” “主子们有喜,自然高兴。”梅芳道。 她们都是裴悦的陪嫁丫鬟,主子们的事,她们都是知道的。 从东宫到定州,梅芳是一直看着主子们过来,她觉得雍王确实不错,对主子从没发过脾气,外边的男子可比不上雍王。主子们能走到一起,她们这些伺候的,自然高兴。 竹芳吃完绿豆糕,拿帕子仔细地擦干净手,再去看屋里的其他姐妹,“王妃是个和善的,我也替王妃感到高兴。我们这些伺候的人,年岁也慢慢大了,最小的菊芳都嫁人了,姐姐们是如何想的?” 按其他人家来说,她们这些陪嫁丫鬟里,总有一两个会被开脸当通房丫头。 不过她们都清楚,她们主子和其他夫人小姐不一样。 主子对她们好,东家也一直厚待她们,她们也不愿意做对不起主子的事。 但不管是另外嫁人,还是留在王府里伺候主子,也都要有个想法了。不然再过几年,她们年岁大了,便不好嫁人。 一直默默吃糕点的兰芳,听到竹芳的问话,停下道,“王妃是个仁厚的,菊芳出嫁时,不仅归还奴籍,还给了不少嫁妆。我已经拖了王嬷嬷去说了,若是有合适的,便趁年华正好,给自己找个好归宿。” 竹芳认可地点点头,再去看梅芳,“梅芳姐姐,你呢?” 梅芳想了想,唇角有一抹苦涩,“你们都知道,我是父亲要纳妾,才把我卖了换钱。我娘说男人都不靠谱,世上的事都得靠自己。王妃从不刁难人,院子的活又轻松,若是到了外面,还不是要保持一大家子吃喝,伺候这个,伺候那个,到头来还可能要被说不是。我还是想伺候王妃,嫁不嫁人的,我没什么想法。” “竹芳妹妹,你呢?” 竹芳觉得两个姐姐说得都有理,比她小的菊芳已经出嫁,现在是她年纪最小,她摇摇头,“我心中拿不出个主意。” 兰芳笑着打趣道,“你们呀,就是现在没有意中人,若是有看对眼的郎婿,就迫不及待去找王妃要恩典了。” 外间的几个丫鬟在谈论她们的未来,里屋的李长安,则是搂住裴悦,也在畅想他们的以后。 裴悦几次抬头,都能看到李长安滚动的喉结,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李长安,似乎更香一些,让她不由地想再靠近一点。 “悦儿,你不知道,我曾经想着,这辈子肯定要孤单到老了。没人疼,没人爱,就是我的宿命。”李长安今晚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慢慢地把自己说给裴悦听,“所以从小,我就对什么都冷冷的。我告诉自己,只要我对其他人、其他事都没兴趣,这样就不会失望。” “我太害怕被抛下了,也不知道怎么去和人相处。所以我羡慕你的家庭,忍不住打听你的事。” “就是后来,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你时,我的第一反应都是害怕。”李长安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他是不被老天眷顾的孩子,所以不敢奢求太阳,但父皇的一旨赐婚,把太阳送到他身边,又叫他如何能忍住不去靠近? 第393章 枕边相思 裴悦就是李长安的太阳,是他这黑暗的半生,突然照进来的光束。 李长安想要抓住这抹光,他舍不得放手,只想沉溺进去。 而裴悦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样。 她生来娇贵,父亲是权臣首辅,母亲名满天下,裴家更是京都第一世家。 她的父亲母亲又与其他人家不同,虽教养严厉,却不迂腐,更不会让她做不喜欢的事。 从出生起,裴悦的人生就是围绕着暖阳。 有最好的爹娘,还有三两志趣相投的好友,弟弟更是对她体贴入微。 因为顶好的家世,也没人敢指责她。 从来都是她喜欢不喜欢,除了和李长安的这场婚事,其余的,都是顺心事。 她对李长安动心,是日久生情,是看到了李长安的不容易,也是李长安对她的真诚。 母亲说过,遇到了好儿郎,就该及时回应,就算往后结果不是好的,那擦干眼泪,再走其他路。 女子这一生,注定要比男子更多规矩。 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该说,那都是迂腐无能男人给女子的枷锁。 她是裴家女,父亲母亲能给她无上荣耀和自由,所以她不用畏手畏脚。 既然喜欢,那就坦然承认。 屋内烛光闪闪,夜风吹进屋里,撩起两人的发丝,慢慢缠在一起。 李长安看着怀中的姑娘,这是他心心念念喜欢的人,他的一颗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悦儿,夜深了。”李长安突然开口。 裴悦往窗外看了一眼,月亮高高悬挂在半空中,她确实困了。 只是今晚,该如何睡呢? 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李长安又俯身亲了她一下。 红唇轻启,莹润的唇瓣宛如抹了胭脂,娇艳得让人想要探究更多。 “悦儿,可以吗?”李长安翻身在上,看着躺在软榻上的裴悦,一头乌发四散铺开。 他问可以吗? 裴悦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什么可不可以,但她并不是完全不懂人事,出嫁前,宫里来的教养嬷嬷,就教过她好些床笫之事。 现如今,李长安问可不可以。 她能怎么说? 他们早有夫妻之名,现已互相表明心意。 慢慢的,裴悦的面颊又浮上红晕。 李长安喉结微滚,“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愿意了。” 之前跟着安旭带兵北伐,李长安在兵营里听到不少荤话,当时只觉得那些人都是色中饿鬼,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怎就如此急躁爱说荤话。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以前他是一直素着,所以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乐趣。方才尝到一些甜头,只觉得远远不够,身体滚烫得急需一汪清泉,才能解渴。 李长安慢慢俯身,一点点地靠近裴悦。 看到裴悦闭上眼睛,爱怜地帮裴悦整理鬓角的发丝,“悦儿,我真开心,你也心仪我,这是我此生最开心的事。” 说完,李长安正准备吻裴悦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吓得他身下的人抖了下,猛地推开了他。 李长安眉头紧皱。 听书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来,“王爷,不好了,姜云升带着虞山关,和漠北投降了!” “什么?”裴悦听懂这话,震惊坐起,“姜云升这才接手虞山关多少天,怎么就投靠漠北了?” 李长安咬牙道,“张东来死后,虞山关内部分成好几部分势力,想来是姜云升压不住其他人,才想着投靠漠北。这么一来,他还能镇守虞山关,而漠北出面后,其余的势力也不敢嚣张。” 裴悦也马上明白了,“这个姜云升,竟然如此不要脸面。” 过去几十年里,都没有晋朝官员带兵投靠漠北的事。 就算姜云升早已跟着张东来造反,但他们都是汉人,而不是漠北的胡人。 如此一来,往后世世代代,姜云升都要被后人骂。 李长安本以为姜云升还能撑一段时间,没想到姜云升现在就投降漠北,实在是他高看姜云升了。 听书进来时,满脸慌张,“王爷,方洪已经带人去兵营,眼下要定什么主意,还要由您来说了算。漠北此番接受姜云升,是摆明了要和我们开战。” 消息刚从虞山关传来,方洪得知后,立即派人来王府告知。 李长安知道时机不等人,他转头看向裴悦。 “我没事,你快去吧。”裴悦催道。 李长安握住裴悦的手,一字一字地认真道,“悦儿,等我!” “好,我等你回来。”裴悦送李长安到门口。 她知道虞山关对于李长安的重要,这本是晋朝的国土,可姜云升带着虞山关投靠漠北,就意味着漠北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虞山关一带的城池。 这对晋朝来说,不仅是损失,还是漠北踩在他们的脸上撒尿。 如果不立即做出反击,便是认下漠北和姜云升的这一巴掌。 而且皇上不喜李长安,之前收复中平城,其他将士都有封赏,唯独没有李长安的。这么明显的态度,就是裴悦,都为李长安感到心寒。 要是皇上因此发火,很可能会撤走李长安手中的兵权,让李长安就此做个闲散王爷。那李长安的满腔抱负,就要结束了。 裴悦抬头看向天空,星河照亮着夜空,却无法带走夜晚的黑暗。 看到叶竹拿来披风,裴悦摇头说不用了,“我站一会就回屋了。” “那也披上吧,夜里露水重,王爷肯定要带兵出征,您可不能病了。”叶竹给主子系上披风,“您要是睡不着,就进屋坐会,奴婢陪着您。” 裴悦点头说好,“你叫梅芳几个,去给王爷收拾行囊。若是王爷要出兵虞山关,得多带一些衣裳。” 已经到了夏末,转眼便要入秋。 北部的秋日比京都要凉上不少,不多带一些衣裳,很容易冻出毛病。 刚说完,裴悦又说算了,“还是我去帮他收吧,不亲自看一眼,我不放心。” 裴悦带着人去了李长安的屋子,他们之前都是分开住,两人屋里的陈设完全不同。 李长安这里,从书桌到案几,再到床边,都是书和地形图。 在丫鬟们找衣裳时,裴悦帮着李长安把书整理好。 她刚拿起枕边的几本书,就飘下一张纸。 纸上画了一个小人儿,明眸皓齿,不是她又是谁呢。 裴悦顿时,便泪目了。 第394章 城门告别 天便刚翻起一抹鱼肚白时,李长安已经整兵出城。 裴悦到城外时,李长安金甲红缨,从马上跳了下来。 “悦儿!”李长安跑了几步,“清晨露水大,你怎么骑马来?” “我怕坐马车来不及,就骑马来了。你放心,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裴悦把手中的包袱递给李长安,“此去虞山关,路途遥远,你要多加小心,保重身体。” “我明白。”李长安俯身凑到裴悦耳边,弯着薄唇,“为夫会凯旋归来,与你继续洞房花烛的。” 一句为夫,瞬间让裴悦烫了脸。 而且大白天的,说什么洞房花烛? 裴悦紧张地左右转头,生怕被人听了去。 “怎么一晚没见,你突然油嘴滑舌了?”裴悦瞪了李长安一眼,嗔道。 李长安是新郎没做成,心中多有怨念,现在看着娇妻在前,越发痛恨姜云升,但凡晚个一日都好,可姜云升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归顺漠北,这不是存心给他找茬? “没油嘴滑舌呢,我就是说出心里想的。”李长安笑得灿烂,眷恋不舍地看着裴悦,“我交代了福子,等我走后,万事都要小心谨慎。你在王府里也是,定州里有不少胡人,平常要出门,千万要带着叶竹和秋和,还有......” 这些话,李长安和裴悦说了不止一遍。 但现在再多说一次,他也不觉得烦人。 到是等候的听书,觉得主子越发墨迹了,身子往边上歪了点,“方洪,你说王爷磨磨唧唧的,说什么呢?昨晚我去找王爷时,那会都好迟了,王爷却还在王妃屋里,也不知道在干嘛,当时王妃的脸可红了。” 方洪无语地看了眼听书,“深更半夜,王爷不在王妃屋里,难不成在你屋里?” “在我屋里做什么?我又没有那么多话和王妃说。”听书不解,直直地看着方洪,等方洪解释。 方洪懒得和听书多说,而是去检查庆格尔泰的囚车。 庆格尔泰被带上手铐、脚铐,就是天神来了,也救不走他。 “你们会后悔的。”从昨晚就没吃东西的庆格尔泰,看到方洪过来,虚弱地抬眼。 方洪不是个爱占口舌上风的人,检查完囚车没有问题,就打算离开。 “你别走!”庆格尔泰用尽力气大喊一声,“给我吃点东西,我要饿死了。” 方洪看了眼主子的方向,见主子还在和王妃说话,打算待会问问主子要不要给。 但听书凑了过来,直接拒绝了庆格尔泰的要求,“庆格尔泰,你们漠北不讲道义,你父王是彻底不要你了。说我们后悔,那你也要有命看到我们后悔。要不是得留着你的小命去虞山关叫骂,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见阎王!” “你一个区区下人,竟敢如此羞辱我,你们晋朝就是这样的规矩吗?”庆格尔泰挣扎着手铐,猛地起身,却突然头晕摔倒,“父王不来赎我,是要照顾大局,你也少挑拨离间,我绝对不会听信你们的鬼话!” 听书撇撇唇角,哼了哼,拿出一块饼子,当着庆格尔泰的面就吃了起来。 庆格尔泰看得火冒三丈,奈何腹中空空,“咕咕”叫个不停,还不争气地流口水。 听书吃完一块饼后,听到方洪说主子上马,忙拍拍手上的屑,转身飞奔而去。 “王爷,您可算是说完了,方才庆格尔泰又骂人了,属下觉得,干脆堵上他的嘴,等到了虞山关再撕开。”说着,听书在嘴边做了个动作。 李长安看了听书一眼,没有接话,而是问了方洪几句,得知庆格尔泰还会骂人,就让庆格尔泰继续饿着。 这次出兵虞山关,李长安带上定州九成的兵力,并送信让四周的城池都出兵支援。 他没有指望父皇会派兵支援,只想着靠自己。 待大军出发后,李长安转身看了一眼,见裴悦还在城门处,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攻下虞山关。 随着军队的离开,漫天的尘土渐渐沉落。 裴悦看着李长安远去的方向,久久不愿回神。 直到叶竹喊了声主子,裴悦才叹气道,“要是我有你和秋和的功夫就好了,那我就能和王爷一起出征。” 当个南征北战的女将军,也是一件飒爽的事。裴悦小时候跟舅舅去西北,就幻想过当女将军,只是后来回了京都,跟着贺皓他们玩得多了,志向也就没那么远大。 只是裴悦年岁已大,就算现在练武,也到不了叶竹那么厉害。 不过在来定州后,裴悦每隔几日,都会跟着叶竹练武。不仅是为了防身,还能锻炼身体。 现在对付一两个成年男子,裴悦是没问题的。 “王爷已经走远,咱们还是先回城吧,您还没用早膳呢。”叶竹细心地道。 “那就回去吧。” 往后几日,裴悦就跟丢了魂一样,日日期盼着李长安的信。 在她收到李长安的信之前,先收到了京都来的家书。 母亲在心中写了些家常事,都不是很重要,裴悦的目光,最后落在一段话上。 她看了许久,才皱眉道,“皇上竟然要图雅公主嫁给宗室和亲?他倒是爱乱点鸳鸯谱,给这个赐婚,又给那个定亲!” 说起这个,裴悦就来气。 就算她现在与李长安情投意合,但之前为了这门赐婚,裴家和她是焦头烂额,父亲差点就去宫里辞官恳求皇上收回旨意。 裴悦认识的赫兰图雅,是个飒爽,敢作敢当的姑娘,绝对不会愿意去京都和亲。 而且巴清那么喜欢赫兰图雅,要再次面对赫兰图雅的和亲,他怕是要婚了。 看着手中的信,裴悦气愤道,“皇上这人,也太不讲理了!” 叶竹她们不敢接这话,编排皇上是大罪,主子说一句就一句,要是她们搭话,一起数落起来容易被人听去。 过了会,叶竹才问,“夫人可否有写,西凉答应了吗?” 裴悦摇头说没有,替赫兰图雅无奈道,“但如今西凉要依赖晋朝抵抗漠北,除了答应,别无他选。我就是为图雅公主感到不甘心,第二次远嫁他乡,还是嫁给宗室,很可能得不到夫家重视,还要饱受离家之苦。真的是,太难了。” 第395章 好友相聚 裴悦开始为赫兰图雅感到担忧,女子的命运,全在他人手中。也不知道赫兰图雅是否就此接受,如果同意和亲,巴清又该如何? 想着赫兰图雅的事,又要担心出征的李长安。 不过定州五郡的援兵,都从定州北上,用不了多少时间,便能追上李长安的队伍。 没过两日,许庭君送药材来了。 从九夷到定州,隔了有千山万水。就算药材珍贵,但一般来说,如此遥远的路程,许庭君没必要大费周章的来。 故而看到许庭君时,裴悦很是意外,第一反应就是贺皓出事了。 许庭君大咧咧地坐下,翘起二郎腿,完全没把这里当王府,“没事,他能有什么事?就是回到九夷太累,反而瘦了个几斤。” “那你来定州做什么?”裴悦问。 她想不通为什么,总不能是许庭君吃饱没事做,随便走走? 对于许庭君这个人,裴悦在得知许庭君的真实身份后,就没真的信任过。 每次见到许庭君,裴悦都要打起十二分心眼,半点都不敢马虎。 “你这人……”许庭君叹气顿住,撇嘴道,“我干嘛非要有事来定州,没事就不能来了?这不是听说你男人,就是雍王,打了胜战还被冷落,某些人不放心你,非要亲自来一趟。我又不放心他,这不就跟着……” “什么?贺皓来了?他在哪里?”裴悦立即站了起来,左右转头找人。 但她没看到有其他人,许庭君是自己来的。 “你急什么?”许庭君冷哼道,“天还那么早,你这个雍王府里还好,但是府外那么多细作。贺皓那小子在京都待了那么多年,若是被人认出来,岂不是要九夷被灭国?” 裴悦说是,确实不能让人看到贺皓。 不过贺皓能来定州,对她来说,是天大的惊喜。 以前贺皓不能离开京都,现在是不能离开九夷,但贺皓还是来了。 人生能得挚友如此,实在是幸运。 裴悦眼眶慢慢湿了,许庭君瞥了眼裴悦,就起身告辞,说等傍晚让贺皓混在抬药材的人中进王府。 许庭君刚走,裴悦就难以压抑自己内心的激动,她与贺皓从六岁相伴,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 这十多年的情意,是最好的亲情。 在她艰难时,贺皓还能想着来见她,这就是情意。 “叶竹,你跟着许庭君去看看,若是有人跟着他的商队,不用回来禀报,直接抓走审问。”裴悦下命令道。 “王妃,那个许庭君奸诈得很,咱们也不能全听他的。”叶竹提醒道。 裴悦点头说明白,“所以我那次让你去跟着他,许庭君的功夫极好,一般人都无法追踪他,但你轻功最好,只要别让他发现就行。而且关于贺皓的事,他从来不会马虎,许姨拿命换他活着,他这辈子都欠贺皓的。不然你以为许庭君的精明,真会甘愿在九夷辅佐贺皓吗?” 贺皓是什么性格,裴悦最为了解。 寻常无事,贺皓还能坐得住九夷的王位,但如果有事的时候,贺皓并不是个适合权谋的人。 就连母亲都为贺皓担忧过,如果九夷王过世,等贺皓回到九夷,必然难镇压九夷群臣。 但是有了许庭君就不一样,九夷王是个小心思多的人,他自然会抓住许庭君这个人,让许庭君心甘情愿地留在九夷辅佐贺皓。 要是没有许姨的那份牵绊,以许庭君的心智,早就起兵反了九夷,再攻打晋朝,好报当年许家被抄家灭族的仇。 叶竹听主子早就看明白了,便不担心主子,赶忙出去追踪许庭君。 叶竹走后,裴悦又叫来秋和,“方才许庭君说王府外有不少细作,肯定不是随口一说,你去府外看看,要悄悄的,别惊动了百姓。” 眼下李长安带兵北伐,百姓们本就担心军中的儿郎,若是城里再出了细作,便会人心惶惶。 裴悦不能跟着李长安上阵杀敌,但也要帮忙安抚人心,不让后方出事。 安排好叶竹和秋和后,裴悦就等傍晚的到来。 她让梅芳几个准备了贺皓喜欢的吃食,好在厨子会做京都的菜肴,随着饭菜准备得差不多,天也不早了。 当裴悦听到送药材的人来了,便坐不住地在厅中来回走动。 等她再看到许庭君时,却没看到有其他人,立马露出一抹失落。 好在很快就进来几个许庭君的随从,其中一个,裴悦一眼就认出来是贺皓。 不过她不能太激动,还要故作镇定地道,“辛苦你们特意送药材来,我已经命人准备了饭菜,你们快去用饭吧。” 许庭君看了裴悦一眼,转身就走,到了台阶,才停下,随手指着贺皓,“我的扳指落马车里了,你去拿来。” 哪里是要拿扳指,是特意留下贺皓和裴悦说话。 等许庭君带着人走了,裴悦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红着眼眶看着贺皓,“你怎么来了啊?” 贺皓确实瘦了不少,以前胖乎乎的脸蛋,现在能看到下巴了,眼睛也大了不少。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贺皓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裴悦一圈,“看你没瘦,我放心多了。” 裴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哪能瘦啊,在定州吃的不少,又没有你和表姐出去玩,大多都是待在王府里,都不出门了,不胖就好了。你倒是瘦了不少,快点跟我进来,我给你准备了不少吃食。咱们一边吃,一边聊聊这些日子,你身边都有什么事。” “好,我们先去用饭!”贺皓摸了下自己的肚子,确实饿了。 裴悦不知道贺皓要待几天,怕贺皓只在这里吃一顿饭,便准备了满满一桌的菜肴,“今儿个你就敞开了吃,到了我家,就是你的家,不用客气。” “这是自然,我和谁客气,都不会和你客气!”贺皓卷起袖口,直接用手撕下烤鸡的鸡腿,“还是和你们在一块舒爽,你是不知道,我回到九夷后,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事。若是有我父王和表哥在,我还真应付不过来。” 裴悦也拿起筷子,不过她吃的少,更多时候是看着贺皓,听贺皓说九夷的事。 贺皓吃得满嘴是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还冲裴悦嘿嘿笑了下,“你这里的饭菜,和京都差不多。我听安姨说,雍王对你颇为上心。我都说了那么多我的事,也说说你的呗?” 第396章 收回兵权 以前小时候在一起,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像现在,裴悦想要抱怨几句,但对上贺皓的目光后,又转而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上阵杀敌用不到我,排兵布阵也不需要我。成日里吃喝玩乐更多,反倒是时间太悠闲,让我觉得太无趣一些。” 贺皓从裴悦的最后话中,好像感受到裴悦的一点愁绪,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是,你在定州人生地不熟,当地的人对你和雍王,大多奉承,没人会与你们真心来往。悦儿,若是雍王这次收复虞山关,你们是不是有机会回京都了?” 虽然贺皓离开京都了,但如果裴悦能回去,他也是为裴悦感到高兴的。 裴悦摇头说不知道,“能不能回京都,全看皇上的心思。” 抿唇无奈笑下,裴悦瞧了梅芳一眼,等梅芳几个都退了出去,又问,“贺皓,现在没人了,你该与我说说,你来定州的真实目的了吧?” 就像裴悦与叶竹说的一样,定州和九夷隔着千山万水,要想过来一趟,非常不容易,来回可能就要三个月。 如今的贺皓,已经是九夷的君王。 三个月不在九夷,就算九夷还有贺皓的父王在,但离开那么久,下边的人如何想? 皇上的细作也容易发现贺皓离开九夷。 不远万里而来的情意难能可贵,但他们的身上,都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不可能只是简单来看望她,必定还有更重要的事。 贺皓长叹一声,“还是你了解我,我来定州,确实有更重要的话要与你说。” 转头看了几眼,确认四周没有人,才压低音量道,“我成了夏家的女婿,而岭南和九夷又相邻,在我继承王位时,我岳父也来到九夷。本来岳父的心思,我是不知道的,但他特意交代了思雨,让她盯着我,叫我不要和你们过多来往。” 夏云江在京都多年,自然知道贺皓与裴家关系好,更知道贺皓一直和裴悦有联系。 以前夏云江可没说过这样的话,贺皓觉得不对劲,便亲自去找了夏云江。 裴悦忍不住插嘴,“夏将军肯定要感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本来是交代女儿的话,女儿却还是与你说了。” “确实这么说了。”贺皓憨憨地笑了下,“后来我岳父就直接说,雍王虽然打了胜战,也立下战功。但就是因为这些战功,让皇上心中更为不舒服。” 贺皓竖起两根手指,“一个是雍王藏拙多年,现在突然显露出本事,让皇上和朝中大臣都觉得意外,也让皇上心中多了几分忌惮。二是皇上身体不太好,其他皇子还没成年,但皇上的意思,应该不想再让雍王继位。可雍王战功赫赫,又有哪位年幼的皇子能压得住他?” “这些话,都是我岳父说的。” 贺皓自己,是没有这么深的看法。 裴悦眉头紧皱,连夏云江都能听到的风声,更何况是京都的朝臣们。 贺皓两手放下,“所以啊,我岳父说,有他在岭南,对我也是个扶持,没必要等着雍王上位。若是雍王不能上位,那九夷就要岌岌可危。倒不如做个旁观者,反正夺嫡这种事,和我们也没关系。” 当然了,贺皓自然不会听夏云江的。 本来他不关心谁登基,但裴悦是雍王妃,这就不一样了。 “然后呢。”裴悦追问。 “我岳父还听说,等雍王收复北部,皇上就会收回雍王手中的兵权。这便是我要说的,最重要的事。”贺皓转身看着裴悦,“若是没了兵权,就算雍王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上位登基,除非剩余的皇子都死绝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李长安和裴悦做不出来那种事,而且杀戮太多,就算登基了,日后也难安眠。 说着说着,贺皓忍不住长叹,“所以我想着,你在定州艰难,正好有那么多话要与你说,便亲自来一趟。反正九夷有我父王,他能看着。” 就是贺皓来了定州,别人不知道,夏云江肯定会知道。 裴悦神情复杂,之前一直想着李长安快点打赢姜云升,只要收复虞山关,那北部其余城池便不成问题。 可没想到,皇上竟然动了收回兵权的心。 若是没了兵权,李长安就是个闲散王爷。 如果在京都,倒是还有机会可以争一争。 但一个远在定州的闲散王爷,是机会渺茫。 裴悦心事重重,不知道这个事,要不要现在和李长安说。 思来想去,裴悦还是去写了书信,让福子去找人送给李长安,并交代这封家书,一定要李长安自己看。 福子不懂王妃在信中写了什么,但能让王妃这么交代的,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事。 贺皓说完要说的,他又记挂着九夷,在定州待了两日,便要回去了。 裴悦不好出城相送,只能在王府送别。 “此次一别,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再见。”裴悦哽咽道,“贺皓,我谢谢你心中牵挂着我这个朋友。” 贺皓也被裴悦说哭了,眼泪如泉水一般哗哗落下。 许庭君看不下去,出声嫌弃道,“你们两个够了吧?上一回贺皓成亲,不就见面了吗?每次都说不懂什么时候能见,结果每次没隔多久就见面。行了,快点收起你们的眼泪,又不是生离死别……” “呸呸呸!”贺皓捂住许庭君的嘴,皱眉道,“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要是再乱说话,下次我不带你出门了!” 许庭君努努嘴,“哼,你当我乐意跑这一趟?还不是你父王哭到我跟前,说你年纪小,没经历过江湖险恶。” 裴悦抬头看了眼天色,确实不能再耽搁,打断许庭君的话,交代贺皓,“到了九夷,给我送个平安信。裴霖南下游学了,我有让他去找你,到时候也麻烦你了。” “你放心,裴霖也是我弟弟,肯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贺皓拍着胸脯保证。 告别的话都说了,裴悦只好看着贺皓离开。 等院子里空了,裴悦的心中仿佛也空了一块。 “哎。” 一声叹气后,裴悦不由想到李长安,也不知道李长安到了哪里? 与此同时的李长安,刚到锦州,还遇到了一点麻烦事。 第397章 和亲换人 锦州城外,围了一堆的乡民,挡住了李长安的去路。 不是不能直接过去,但这么一来,李长安好不容易得到的民心就没了。 两个时辰前,李长安已经下马,过去问过了情况。 他问方洪,“林宸一还没来吗?” “回王爷,已经派人去找了。林大人正好在锦州附近,应该快到这里。”方洪看了眼乡民的方向,皱眉道,“百姓们说锦州放粮有限,年初的时候饿死了不少人,这个事,属下觉得不太对劲。” 为了防止各地细作,李长安的人一直在各个地方巡查,像锦州这种边境地方,巡查得更为厉害。如果锦州饿死了人,那李长安不可能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李长安也觉得奇怪,但面对那么多乡民,他不好发作,眼下得尽快解决才行。 “方洪,你去找几个士兵,换成乡民的模样,往锦州走一趟。”李长安吩咐道,“让他们去打探打探,看看锦州城里有没有能利用的消息,今日就先不走了,我们就地安营扎寨。” 方洪说明白,听书撇嘴不理解,“王爷,咱们停下半日,指不定就要延误了事。” “不差这半日,后面走快些就是。”李长安心中有数,等半天的时间,正好可以等来后面的支援。 他现在的兵力不到两万,若是就这样去虞山关,势必要经过一场苦战。 李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人去身后的树林中坐下,没过多久,林宸一就来了。 林宸一负责中平城,锦州也在他的管辖范围,听到王爷转述了乡民的话,他是大惊失色,“不可能的,每次放粮,都是下官亲自清点,锦州的官员也是个可靠的,不可能有问题。” “没问题,那就是那群乡民有问题了。”李长安凤眼半眯,“再等等,我让方洪去锦州城里查了,你坐下来,我有其他事与你说。” 锦州放粮多少,有多少人被饿死,这都是有迹可查的,李长安并不着急。 他现在,更关注的,还是虞山关的事。 “锦州在中平城和虞山关的中间,若是我要支援,最先找的就是锦州和中平城。”李长安看着林宸一,“此次攻打虞山关,我没要你一起,是需要你镇守在这里。如果中平城和锦州被攻打,也就等于是我被掐断了后路,也就凶险万分。” 林宸一连忙点头说明白,“王爷的意思,下官都明白,绝对没有抱怨,一定拿命守住锦州和虞山关。这些日子,下官也征召了一些士兵,正好能派上用场。” “辛苦你了。”李长安说完,就看到回来的方洪。 方洪带回来了消息,说年前确实有饿死几个人,不过这种情况也正常,就算官家放粮,那也有吃不上的,还有抢不过人的,城里那么多人,不可能人人都管得上,只是死了几个人,算是正常的。 “王爷,属下看着,他们就是特意闹事,有两个带头的,也确实是死了的人的家人。”方洪道,“不过属下打听了,那两个人成日里好吃懒做,想来是为了钱财。” 方洪刚说完,听书就拍腿骂人,“我就说嘛,看着那几个叫得最凶的,就不像是好人,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 天快黑了,半空中,依稀能看到月亮的轮廓。 李长安听到这话,反而轻松许多,他叫来林宸一,“你去和他们谈谈,如果为了钱,那就给他们。不过年初死了多少人,官府都是有登记在册的,如果谁要是领,那是要挨板子的。” 看听书气咻咻的要说话,李长安抬手拦住听书,继续和林宸一道,“有些百姓是确实需要钱,但那几个好赌贪财的,你派人跟着。这种人拿到钱财,必定会去赌钱或者喝花酒,找个由头,把他们给关了。” 听书不解,看主子说完,忍不住问,“王爷,您绕这么一大圈做什么?看他们不顺眼,直接动手就是。” 李长安笑了下,没有说话,往身后的树干靠去。 林宸一帮着解释,“王爷不仅要有战功,还要得民心。虽说领头的几个可恶,但锦州的百姓可都看着呢。就算我们说那些人是为了要钱去赌,认识他们的人倒还好,不认识便会觉得王爷以权压人。眼下王爷急着赶路,倒不如立个仁善的名声。” 至于那些被人骂的事,自然就是给下边人去做。 以前在京都时,李长安最看不上李长俭伪善的模样。 但现在想来,有的时候,确实是要把表面功夫做好,毕竟绝大多数人,看到的都只是他的表面。 听书还是一知半解,不过看主子表情轻松了,他也就不多说了。反正主子说没问题,肯定就没事。 林宸一去和乡民们交涉,那些人果然如方洪说的一样是为了钱。 既然是要钱,那就容易解决。 锦州是林宸一管辖,他说这个事他来管,连夜带着那些乡民们去了锦州。 而李长安带兵休整了半日,第二天清晨,等来了定州五郡的一万援军,正好一起出发前往虞山关。 从锦州往西北方向走,便是姜云升的地界了。 途经讲座小城,李长安都没什么费力地拿下。 还有个两三日,李长安就能到虞山关时,赫兰图雅和巴清突然带人找来了。 见到他们,李长安很是意外。 毕竟西凉与定州北部也相隔万里,不是几日功夫就能到的。 营帐里,李长安只留下一个方洪,便让其他将士都退了出去,听书去营帐外守着。 赫兰图雅先是和李长安行了个大礼,再说明来意,“之前我和王爷说过的,王爷救了我,我必定竭力助您。” 李长安看看赫兰图雅,又去看巴清,“你们如何助我?” 没等赫兰图雅开口,巴清先开口,“国主说,王爷帮了图雅,必定要和漠北开战。你们晋朝的皇帝,本来要图雅去晋朝和亲,但……” 意识到自己嘴太快,巴清立马停住,小心翼翼地往边上的图雅那瞥了一眼。 赫兰图雅神色坦然,“我都在了这里,日后王爷肯定会知道,没必要隐瞒。阿爹心疼我,他觉得我已经为了西凉和亲过一次,便不让我去了。阿爹让我的妹妹去了晋朝,希望能和皇子联姻。” 和晋朝宗室联姻,对西凉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晋朝人在意改嫁的事,如果让赫兰图雅去和亲,西凉国主就只能答应和宗室联姻。但换赫兰图雅的妹妹去,西凉国主既能表明自己的诚意,又能与皇子联姻,对西凉来说是件好事。 第398章 人心易变 两国联姻,能免边境几年,甚至十几二十年没有战乱,这是历朝历代都常有的事。 故而赫兰图雅这样洒脱的性格,才会忍着泪水去漠北和亲。 现在换了个人,于晋朝而言,没什么好挑的,毕竟换了个没出嫁过的公主。 李长安听了却不是滋味,他见过不少和亲的人,远嫁他乡,没几个是真的快活。 不过两国联姻,也就代表往后晋朝和西凉成了同盟。 漠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丢了西凉这个同盟,又多了一个敌人。 “阿爹说了,漠北国主目中无人,丝毫不把西凉放在眼中,他会和白将军同时出兵攻打漠北的两个地方。”赫兰图雅道,“虽然漠北在边境屯兵不少,但有西凉和西北同时出兵,也能拖住漠北大部分兵力。” 漠北主要兵力被拖,就无法支援虞山关。 这么一来,李长安攻打虞山关,就多了不少希望。 巴清:“漠北那群狗贼,这次要他们好好看看,别占着自己人多,就能为所欲为。老子这次,非要打到他老家去!” 巴清气性大,一直记恨着漠北要和亲的事,到现在心里还憋着气。 而赫兰图雅经历过那么多,变得镇定不少,“我阿爹让我和巴清过来帮王爷,我们对漠北边境一带都熟悉,如果王爷有什么需要,我们都能竭尽全力来帮王爷,以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 李长安说客气了,“这个人情我可不敢受,主要还是王妃的功劳。” 既然赫兰图雅都这么说了,有熟悉地形的人帮忙,李长安自然是乐见其成。 他让赫兰图雅和巴清先去休息,留下方洪。 等赫兰图雅两个走了,李长安才和方洪道,“赫兰图雅身为公主,就算不去和亲,西凉国主也不太可能让她亲自过来。能让赫兰图雅和巴清一起过来,说明西凉国主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才换了和亲人选。” 方洪接话道,“看来,西凉国主很看重图雅公主。” “是的。”李长安点头道,“不过赫兰图雅也难在西凉立足,西凉国主才会让她和巴清来帮我。” 说是帮忙,其实是投奔。 不过李长安正是缺人的时候,收下赫兰图雅他们,既能有两个得力的下属,还能给西凉国主卖个好,是件双赢的事。 方洪见主子看得清,便没其他事了。 这时听书进来,说定州来信了,是王妃给王爷的。 李长安听到是裴悦的信,立马接过信看了起来,只是他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 一旁的方洪,看到主子面色凝重,大气都不敢喘。 还是听书直接,问王妃写了什么,是不是定州出事了。 “定州无碍。”李长安浓眉微拧,修长的手指夹着信纸放在烛火上烧了,“父皇打算,在我收复北部后,收回我的兵权。” “皇上这是脑子……”一句话说了一半,听书差点就骂了出来,他只能握紧拳头,怒问,“凭什么收回兵权?咱们帮他做了那么多事,卖了力气又卖命,却要过河拆桥?我看虞山关也别打了,咱们直接回定州。” 听书咽不下这口气,如果主子的兵权真的被收回,他们这些日子的谋划,全都作废。 李长安面色阴沉,他也没想到父皇会狠心至此。 不过很快,李长安就想明白了。 收回兵权,才像是父皇会做的事。 呵呵,李长安笑了。 过去的这二十几年里,他有过多种猜测,终究是人心会变,再难回到从前。 也是,父皇从一个不受宠爱的皇子,到了君临天下的帝王,又如何不会变呢? 是他自己还想着过往,想着六岁以前慈爱的父皇。 方洪看到主子在笑,心中猛地抽抽,想要说两句安抚的话,但话到嘴边,又颇为无力。 营帐内静了许久,直到李长安的心中逐渐平静,才缓缓开口,“打,我们都到了这里,虞山关必须要打。” “为什么啊?”听书瞪着黑溜溜的眼睛,一脸茫然,“皇上都要夺您兵权了,还打什么虞山关?” 方洪想的更为深远,“我们快到虞山关,如果这个时候撤兵,事后皇上问起来,我们该以什么理由回答皇上呢?只能说,这个消息来得迟了点,但凡我们还没出锦州,都还有撤兵的可能。但现在,只能继续前往虞山关,就是看怎么打。” 打输了,会被问责。打赢了,兵权会被收回。 不管是输还是赢,都没有好的结果。 听书咬牙道,“还能怎么打?又不能输,只能继续攻城了呗?” 李长安的两个手肘搭在腿上,用手拖着下巴,摸着扎人的胡茬,他的目光渐渐放远,“此事你们不要伸张,谁都不与说,特别是听书,你要是被人套话,就立马回定州去。” “不会,绝对不会!”听书用力摇头,他绝对不会说漏嘴,也不要回定州。 看了听书一眼,李长安心情沉重,“你们都退下吧,让我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眼下他思绪如麻,想不出个好办法,倒不如冷静一晚上,反正还有两三日才到虞山关。 与此同时的虞山关,姜云升得知李长安马上就要兵临城下,多次派了下属去求支援,最后只来了个阿拉古,也就带了个三千兵马。 夜色沉沉,姜云升看着刚到的阿拉古,眉头紧皱,这几日他就没睡过一次好觉,“阿拉古大人,你就带三千兵马过来,你可知道雍王带了多少人?三万啊!” 姜云升竖起三根手指,因为他投降漠北,虞山关里还是有人不服离开,现在虞山关的兵力也就将近两万,其中一半人心里还是不太服他。 第399章 悠悠众口 面对姜云升的质问,阿拉古面色不悦地道,“你就知足吧,因为收留你们,现在西凉和西北同时出兵漠北,你可知道白家军在西北的名声多响吗?” 白家,也就是裴悦母亲的舅舅家,世代镇守西北,已经有数百年。 白家男儿个个骁勇善战,安旭年轻时,就曾在白家历练多年。 漠北并不怕西凉,毕竟西凉早就是漠北的手下败将,不然也不会让公主和亲。 但是白家不一样,这么多年过去,漠北曾多次进攻西北,却都讨不到好处。 为了抵抗白家的进攻,漠北把大部分兵力都调去了西北的边境。 这一刻,漠北国主也有些后悔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收下虞山关的投诚书,那就能守多久是多久。 姜云升是敢怒不敢言,到了这个时候,不行也得行。 他瞥了眼阿拉古,“那三王子怎么办?” 现如今,庆格尔泰还在李长安手中,如果李长安把庆格尔泰架到城门外,漠北要如何应对? 说到庆格尔泰,阿拉古的脸色更差了,最麻烦的就是这个事。 如果没有庆格尔泰,他们还好解决一些,但庆格尔泰被俘虏,最会动摇军心。 要是庆格尔泰直接死了倒好,还能问罪李长安,但偏偏不死,给他们带来一个大麻烦。 阿拉古深吸一口气,“我已经派人,在路上设伏,三王子此番,也算是为国捐躯了。” 听到这话,姜云升倒吸一口凉气,也没什么不明白。漠北国主是个狠心人,自个儿子都不救,更别提他这种刚投靠的小臣子。如果守不住虞山关,他也就没命了。 无论如何,虞山关都要守住。 而对李长安来说,他也一定要拿下虞山关。 带兵到了虞山关外,风雪关的何猛也带着援军过来。 何猛等将士常年镇守边境,个个骁勇善战,对李长安来说是一大助力。 当天下午,方洪等人还在安营扎寨时,听书就带着庆格尔泰的囚车到了城门外。 路上他们遇到过埋伏,但李长安早就交代过,就是看守的人死了,也不能让庆格尔泰死掉。 这会的庆格尔泰,刚吃过馒头和水,有了力气后,看到近在眼前的虞山关,冲着城墙上的人撕扯着嗓子,“杀了我!快点杀了我!不要让我再受此等羞辱!” 庆格尔泰的声音就像一道凌厉的风,刮向每个人的耳朵,刺中他们的心脏。 姜云升他们这些汉人,对庆格尔泰并没有感情,但他们现在投靠了漠北,而庆格尔泰是漠北三王子。眼下庆格尔泰的样子,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未来,叫人如何能不心惊胆战。 而漠北的士兵看到这一幕,纷纷骂起李长安是狗贼。 可他们却忘了,如果不是漠北一开始就挑事,也不会有如今的两军交战。 空中刮起肃肃秋风,枯黄的落叶随风卷落,簌簌落了一地,也飘落在城墙上,庆格尔泰的囚车里。 听书站在囚车边上,拉弓射箭,一支带着信纸的羽箭飞射到城墙上。 听书见任务完成,叫了声好后,再转头去看庆格尔泰,“王爷可是给了你活命的机会,现在就看,对你父王来说,是姜云升的小命更重要,还是你更重要。” “什么?”庆格尔泰一脸的不敢置信,他本就抱了必死的想法,也没想过李长安会放过他,但没想到李长安还会来这一招。不过他很快又摇头,“你们少骗我,无非是李长安用计挑拨离间,等姜云升一死,你们也不会把我送还。” “这你可就错了。”听书呵呵笑起,“杀了你,王爷麻烦可多了。对我们王爷来说,你可比不上姜云升的命重要。毕竟你脑子笨,姜云升还有点脑子。” 听书说得直接,当面嘲讽得庆格尔泰面红耳赤。 庆格尔泰瞪着听书,发狠道,“你个小人嘴脸的东西,有本事放我出去和你单挑,若是你能赢我,我此再不入晋朝!” “哼,你就吵着吧,我是不用你的诺言,多想想你自己吧。”说完,听书看天色不早,让人带着囚车,一块回营帐去。 而城墙上的人,把信送到姜云升和阿拉古的手中。 庆格尔泰没死,对他们就是一大打击,现在李长安要拿姜云升换庆格尔泰,阿拉古不说话了。 姜云升自己也有点慌,余光一直在打量阿拉古,过了许久,都没听到阿拉古开口,他才忍不住开口,“大人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考虑如何把我交出去吗?” 阿拉古眉头轻拧,看着姜云升道,“把你交出去,或许可以换来三王子,但李长安还是会进攻虞山关。姜大人,你不要草木皆兵,我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 他都派人刺杀三王子了,如果三王子还能活着回来,日后三王子自然不会去怪国主,那就是他来担这个罪责。 就是这个张李长安,也是够毒辣,竟然能想出这个办法来动摇军心。 阿拉古深吸了一口气,看姜云升还板着脸,心中冷笑,这也是个不太沉得住气的。如果不是为了送上门的几座城池,漠北才不会来搅和这个烂摊子。 只是他们不做点什么,日后就落了把柄给人。 “这个三王子……”阿拉古顿了顿,“他要是能自我了结,那该多好。作为漠北男儿,竟然如此贪生怕死,倒是丢了漠北男儿的气节!” 姜云升在心中疯狂附和,就是啊,如果庆格尔泰死了,他现在也不用如坐针毡。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庆格尔泰是想死,却死不了。 李长安让人给庆格尔泰加了手铐和脚铐,若是庆格尔泰绝食,就找人灌下去。 这一路到了虞山关,庆格尔泰是寻死不能,看不到半点希望。 等营寨弄好后,李长安便亲自带兵到虞山关外,他让人在城外不停地喊,只要交出姜云升,就能放过庆格尔泰。 但城墙上传来的回话,是不信李长安说的,除非李长安先把庆格尔泰送到城门口。 同样的,李长安让人把姜云升送到城门处,一块做交换。 当然了,现在的阿拉古已经放弃了庆格尔泰,自然不会这么做。 只是虞山关的那些将士,看到主帅的决定,多少有些心寒。 李长安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既然父皇要收回兵权,他就打完虞山关,再打漠北,看看父皇届时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第400章 忽悠忽悠 这天一日日地变冷,御花园的园子,倒是比定州一带要好一些,还有一半是绿的。 皇上坐在暖阁里,这才刚入秋,他就比别人多添了一件衣裳。 看着御花园的草木,皇上抿了口苏贵妃递过来的茶盏,“雍王已经出兵虞山关,他到定州没多久,倒是征战不少。你说他这次,能不能赢?” 苏贵妃也跟着望向窗外的园子,草木凋零,就像这人一样,慢慢地衰老离去。 “臣妾久居深宫,并不懂朝堂政事,虞山关是臣妾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既然不了解,也就不好判断。”后宫不得干政,就算苏贵妃现在常伴皇上左右,却也不敢忘了这句话。而且皇上现在身体不好,疑心越来越重,她得急着继后的后果。 皇上听完苏贵妃的话,面上表情还是笑笑的,说明挺满意苏贵妃的回复。 “以前你就不爱冒头,现在也是,朕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这个性格。”皇上摇摇头,示意苏贵妃不喝了,听到阁楼下有说话声,对苏贵妃摆摆手,“行了,辛苦你伺候,回去吧。” 苏贵妃应了一声是,下楼梯时,遇到了四皇子和首辅,目光落在四皇子身上。 李长行注意到母妃的目光,特意停顿片刻,瞧见母妃和他眨眼几次,便知道父皇又试探母妃了。 这样的事,李长行经历得多了,也就变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变成两位皇兄的样子。 张槐安先一步到了阁楼上,他说虞山关情况紧急,请皇上派兵支援。 “西北已经出兵漠北,对漠北是一大牵制,安旭南下剿匪,而夏云江要面对倭寇。槐安啊,你也懂得,朕的手中,没有那么多兵力。”皇上说完后,从窗外收回目光,“雍王既然能夺回中平城,想来这次也可以。” “但姜云升投靠漠北,这次不一样了。”张槐安皱眉道。 皇上若有所思,等目光移到李长行身上,才开口问,“长行,你觉得父皇要派兵支援虞山关吗?” 李长行最害怕父皇问他这些问题,要还是不要,都是不好回答的事。 最开始得父皇重视时,表哥他们还说他走运了,但是时间久了,李长行真不觉得自己走运了。 下意识地往张首辅那瞥了一眼,李长行才回答父皇,“回父皇,漠北嚣张至极,若是还有余力,是可以帮大皇兄共同剿灭姜云升等逆贼。” 说完后,李长行就低眸看着地板,他不知道父皇是否满意这个答复,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出最折中的了。 过了会,皇上才道,“你与你母亲一样,都是中庸立本。” 这话听不出喜怒,但李长行已经开始紧张了。 皇上继续道,“既然你们都有想法,那朕就派一万兵马去虞山关吧,若是能赢,自然最好。正好让朕的人,看看雍王的本事。他的那些能耐,好多朕都不曾见识过。” 李长行不敢出声了,他怕自己说错话。 还是张槐安年纪大些,脸皮也厚一点,行礼道,“还是皇上多谋,若是有援军,想来必定能拿下虞山关。” 皇上的这一万兵马,要从冀州等地抽调,几千几千地抽调到一起,再由领头的将领带往虞山关。 来来回回,废了好些功夫,等他们到定州时,虞山关传来消息,雍王已经攻破虞山关。 听到这个消息,带兵的王启政就有些尴尬了,这还要不要北上? 裴悦得知李长安攻破虞山关,心情大好,她也知道王启政是皇上的人,带着王府的人,热情招待了王启政。 酒席过后,裴悦又叫了王启政喝茶,“王将军,现在虞山关也赢了,不如你在定州等着王爷凯旋归来。” 王启政面露犹豫,皇上的旨意是要他支援虞山关,若是不继续北上,好像有点说不通。但是雍王都赢了,他再北上,也没用了啊。 在王启政纠结时,裴悦继续道,“你看看啊,你带着一万兵马,再北上去虞山关,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这个时间里,可能你到不了虞山关,王爷就回来了。何必多跑一趟,一万兵马也要花费不少军粮,眼下定州没多少屯兵,你们来了正好镇守定州,也是一样在为了王爷做事。” 说到这里,裴悦笑吟吟地叹了一声,她容貌精致,一颦一笑都能让人移不开眼。王启政虽不敢多看,但两三眼后,心中便突突地跳个不停。 “若是你坚持要去,那也是可以,说不定虞山关那还有什么事要你解决。战场上的事,都是说不准的。”说完这些,裴悦就不打算多说了。 她早就知道李长安的意思,这是故意拖延王启政,让王启政在定州待着。 这个王启政,也不是一等一厉害的人物,而且还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没什么经验。 如今的武将里,还是舅舅和白家的表兄们最为厉害,皇上也是没有其他人用,这才派了王启政来。 王启政见裴悦起身,也赶忙站了起来,“王妃,就按王妃说的,要叨唠王妃了,我们就在定州等王爷回来。”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建议你。”裴悦可不认这个事,不过面上还是笑如春风,“既然如此,那就请王将军跟着下人去吧,王府里客房多,让内侍带你去。” 说完,裴悦就转身出了厅堂。 回到自己屋子后,裴悦坐下后,让秋和去盯着王启政,“那个王启政,心思不怎么多,但王爷没打算回定州,总有一日会被发现。你去盯着他,若是他有什么动静,随时来报。” 之后三四天,王启政还算比较淡定,但随着时间推移,王启政就开始询问李长安的动向。 裴悦只说不清楚,定州和虞山关隔了好些路程,她也不能事事都知道,让王启政别太着急。 就这么等了十日,王启政没等来李长安回定州,而是等来李长安继续北上出兵的消息。 第401章 患得患失 如此一来,王启政可就坐不住了。 说好的打完虞山关就回来呢? 结果李长安没去收复其他城池,却是继续北上,这让他怎么办? 裴悦找来时,就看到慌张着急的王启政。 “拜见王妃。”王启政已经让人收拾了东西,准备即刻出发前往虞山关,“这段日子有劳王妃了,眼下虞山关那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末将还是得亲自带兵去看看。” 裴悦面露为难,但这次没有多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王将军去看看,那也是好的。虞山关那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王爷才会继续北上。” “漠北行事猖狂,必然是有人惹怒了王爷。”王启政道。 裴悦点点头,说或许吧。 耽搁了的王启政十日,消息从虞山关送回来,又要好些日子,等王启政到虞山关时,李长安早就安排好一切了。 瞧着王启政带人走了,裴悦派去送信的人,还先王启政一步。 与此同时,李长安早就不在虞山关了。 姜云升本就没坐稳城主的位置,李长安的人多次挑拨过后,虞山关里还有个阿拉古,各自都有不同的想法,故而攻城也就容易得多。 攻下虞山关后,李长安便拿姜云升的人头祭城,而庆格尔泰倒是还活着。 虞山关往北,还有数个小城,李长安并不打算收复它们。 几座小城而已,各自的兵力也就几千,随时都可以攻下来。 如果把北部都收复了,父皇也就可以收回他的兵权。 既然父皇都派了人来,那他就带着庆格尔泰继续北上,以追击阿拉古为由,继续兵临城下。 等王启政带着人到虞山关时,看不到李长安,得知李长安已经连攻漠北两城,被留在虞山关的林宸一劝他,既然王爷去给漠北教训,剩余的小城,便让王启政带兵收复,这可是大攻一件的事。 对于王启政这种年轻将士来说,身上功绩并不多,如果能收复北部其他城池,这可是名垂青史的好事。而跟着李长安打漠北,这可是随时会有战败的可能。 两番比较之下,王启政动了心。 只是他的那些士兵,是从南边第一次到的定州以北,好些人都水土不服。 王启政思来想去,与其自己做决定,还不如送个折子去京都,问问皇上的意思。 眼下虞山关已经收复,对于朝廷来说,张东来一党,最重要的人都给解决了,是一件大好的事。 不过李长安的折子比王启政的要早好几日到的京都,李长安在折子上写了,阿拉古行事狠毒,数次想要刺杀主帅,并且态度猖狂,为了晋朝的颜面,李长安决定继续北上,给漠北一点教训。 这日早朝,以往对李长安比较不屑的大臣,此时都惊叹他的本事。 从李长安到定州起,就没有过败仗,仿佛他出兵,必定能赢。 大臣们对于李长安继续北上,也很支持,不过也有不太同意的。 苏恒说漠北入冬早,等天冷了后,大雪封山,若是再出兵北上,对将士们不太好。既然得了好处,就该派使臣去和漠北谈判。 这话一出,好些人都觉得有道理,漠北冬日酷寒,确实不适合行军打战。 但也有人说没必要派使臣了,毕竟漠北多次毁约,并没有信任可言。如今的漠北国主,就不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与其去谈判,倒不如趁机缩小漠北国土,让漠北以后不敢如此猖狂。 朝臣们说的都有道理,皇上最后只留下张槐安。 仁政殿中,皇上两手放在金丝掐边的手炉上,“槐安啊,你和朕说句真心话,你觉得雍王如何?” 张槐安没抬头,也能感受到皇上望来的目光。 “回皇上,雍王去定州一年,便已经立下无数战功,这样的功绩,就是安旭也没有的。”张槐安如实道。 “朕要问的,不是这个。你觉得,以雍王的才干,能否堪当大任?”皇上又问。 这个问题,让张槐安不好回答了,“回皇上,储君空悬,这不是臣等能议论的,您是天子,必定心中有数。” 就是张槐安这种板正的性格,在就任首辅后,也慢慢的,不那么敢直接了。 裴阙有提醒过他,皇上年轻时备受冷遇,所以在天上掉了馅饼后,就会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但凡不能让皇上完全信任,日子也就到头了。 以前的张槐安,倒是无所顾忌一些,但人上了年纪,心胸和脾性,多少会有些改变。 皇上看了张槐安好一会儿,才让张槐安退下。 另一边,苏家那里,苏恒刚下朝回来,侄儿苏承允就来了。 “三叔,您都听说了吧?”苏承允面色焦急,还没站稳,就等不及地追问。 “听说什么?雍王的事?”苏恒坐在红木雕花椅上,看了眼沉不住气的侄儿,哼了一声,“承允,你姑母的话并不是没道理,想想蒋家,再想想死在他乡的二皇子,不要再这么冒失了。” 苏承允不服,“如何是侄儿冒失?这才刚入秋一段时间,皇上就穿戴得像冬日一般,可见龙体有多不好。如今四皇子最得宠爱,我们若是不帮着争一把,苏家如何起来?” 顿了下,深吸一口气,苏承允继续道,“您提到了蒋家和二皇子,我们被蒋家打压这么多年,现如今您在朝中身居高位,我也马上能考取功名。要是还和以前一样畏手畏脚,岂不是被人一辈子踩下?” 继后和蒋家还在时,别说苏承允,京都里的人,和苏恒来往的都很少。 但自从继后死了,苏贵妃成了后宫里的第一人,苏家也跟着水涨船高,苏承允这才感受到众星捧月的快乐。 人得了好处,就不想失去。 如果是雍王继位,日后裴家再起来,哪里还有苏家立足之地。 苏恒眉头紧皱,他也想四皇子上位,但姐姐的一番话,让他也明白,苏家的底蕴到底太浅,如果刻意去争抢什么,反而会输得彻底。 他还是板着脸,“承允,我再说一次,这样的话不必再说。你还是好好准备科考。等你手中有了权势,再谈其他也不迟。” 苏承允看叔叔沉下脸,不敢再多言,但心中还是不服气,觉得雍王都被废了,就是没希望再上位。 第402章 截断水源 皇子们都早熟,年纪稍大的几个皇子的母妃,都是登基前后跟着皇上的。除了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都有十几岁了。 只是皇子虽然多,除了四皇子李长行,其余的皇子,皇上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他们。 如此的区别对待,想让苏家人没想法都不行。 但这么一来,也把苏家推到了京都权利的中心。 好在苏贵妃早有敲打,苏家人又不多,算是暂时安稳,没别人拿捏到把柄。 忍气吞声过了那么多年,苏贵妃从不是急躁的性格,继后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在继后的眼皮子底下那么久,苏贵妃自然不会去做鲁莽的事。 不过苏承允就不一样了,年轻气盛,那次被许庭君羞辱后,一心想着争口气,私下里结交了不少权臣家的公子。 不过这都是后话,暂时也没人知道, 再说虞山关的王启政,等他的部下缓过来一点后,他便带兵去收复虞山关附近的小城。 只是他只有九千多兵马,虽说其他小城的兵力不强,但王启政不熟悉当地,又还没适应这边的气候,一时间也没那么快攻下来。 而李长安则是带着庆格尔泰的庆格尔泰的囚车,一路往北,直到一座叫塔卡的大城,这里是河流经过的城市,所以比起其他城镇都要繁华不少。 漠北节节败退,一时间,塔卡的百姓人心惶惶。 阿拉古一路逃亡到这里,他刚进城,就去找了守将昭那木日。 昭那木日身高八尺,身材健硕,他早就知道前方城镇节节败退,看到阿拉古时,就没好气,“我记得,和国主说,必定能守住虞山关的是你,现在逃亡狼狈的也是你。阿拉古,你的一张嘴能把漠北的花都说开了,怎么就挡不住李长安的脚步?” 面对昭那木日的嘲讽,阿拉古面色不悦,但他确实一路逃亡,要是塔卡再落入李长安的手中,漠北会损失惨重,他也会被国主问责。 往日阿拉古是国主跟前的大红人,昭那木日不过是塔卡守将,怎敢对他如此放肆? 但眼下阿拉古,只能暂时忍下一口气。 “昭那木日,你不用出言讽刺我,我的事,有国主会过问。你还是想想,如何抵挡李长安的大军吧?”阿拉古沉声道。 “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那些无名小卒,你之前会输,不过是你们太无能。但我的塔卡不一样,这里兵强马壮,不是你们随便一个小城镇能比得上的。”昭那木日颇有自信,“李长安一路带兵到了塔卡,应该是他要害怕才对。听说李长安就是个小白脸,也就你们怕成这样,本将军可不怕他!” 阿拉古眉头紧皱,“昭那木日,你不要太轻敌。如果塔卡失守,我们都会被国主问责。而且塔卡事关漠北盐路,你这么轻敌,会后悔的!” 就算阿拉古这么说,但昭那木日还是不以为然。 在昭那木日看来,李长安已经连攻三城,不管是兵力,还是将士们的体力,都有所下降。而塔卡发展多年,是附近一带的贸易中心,城墙高而厚,绝对不是李长安能够攻下来的。 只要再过两个月,大雪覆盖塔卡城外,李长安就像来不及南飞的大雁,随着他发落了。 昭那木日的心中有了打算,自信塔卡固若金汤。 但昭那木日能想到的这一点,李长安也能想到。 以李长安现在的兵力,想要攻城,实在不容易。 而塔卡对漠北来说,就是咽喉一样的存在,一旦塔卡失守,漠北就失去最大的盐路。 漠北吃的盐,有三分之二都要经过塔卡,才能运往漠北各地。 如果李长安攻下塔卡,漠北没了盐路,国内的盐价就会翻长十倍不止。到时候百姓怨声载道,漠北国主再想嚣张,也没了底气。 所以李长安带着士兵,到了塔卡的上游,让人挖沟渠,让河水绕过塔卡。 十年前,塔卡附近的那条河,也不经过这里,而是昭那木日带着士兵,从昭和等国那里抢来的。 原本流淌了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河流,被改了道,之前的旧河道也还能看到痕迹,故而不需要费太多的兵力去挖, 等城中的昭那木日得知水源被截断,第一个反应就是出城杀了李长安。 “他姥姥的晋朝杂碎,竟然如此毒辣,断我水源,这不是要城中百姓和将士们,全部都渴死?”昭那木日当即召集将士,要出城前往河流上流。 阿拉古赶忙过去阻止,“如果这个时候出城,就会中了李长安的奸计。将军当以守城为重,其他的,往后再说啊!” “去你阿姆的怂货,人家都要断塔卡水源,你却只会从长计议。再过两日,你我都要被渴死,老子就去会会那个李长安,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昭那木日不听阿拉古的劝告,非要带兵出城。 他一路往北,看到一群士兵已经安营扎寨,还没等他靠近,如雨点一般密集的箭矢就从天而降。 昭那木日也不用士兵去叫骂,而是亲自上阵,“李长安呢,快点让他给老子出来!有本事就和老子单挑,看看谁才有真本事?再不出来,就是缩头乌龟,没脸见人的下三烂东西!” 营寨里的听书,听到这个叫声,当即坐不住,要出去应战。 “你等等。”李长安叫住听书。 听书气鼓鼓地道,“王爷,那个什么昭什么日的,这般辱骂您,要是您还忍得住,咱们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了?” “不是不让你去。”李长安这一次,没打算自己上场,听书的功夫不比他差多少,单挑打架这种事,听书是个好手。 这一次来塔卡,李长安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漂亮亮。 若是他自己出去应战,未免太给昭那木日面子,但是听书赢了昭那木日,那漠北就大大丢脸了。 “你去穿上铠甲。”李长安道,“待会不用手下留情,用上你的全部的本事。若是你赢了,给你升官!” 第403章 听书赢了 听书自信地拍着胸脯,“那王爷你就等着了,别的不敢说,但打架这一回事,听书就还没败过!” 这话听起来很自负,但确实如此。 跟着李长安久一点的人都知道,听书的箭法无人能比,功夫更是一等一的好。就是方洪他们,对上听书,也要自愧不如。 听书穿戴整齐后,出去迎战,昭那木日看到听书,以为是李长安,直接叫嚣,“好你个李长安,老子还以为你要一直当缩头乌龟。” “大块头,王爷是你想交手就能对上的吗?”听书手举红缨长枪,嚣张地瞅着昭那木日,“你要是能打赢老子,才有机会和王爷打。” 一听不是李长安,昭那木日更火大,但转头又笑了,“要我说,别不是李长安怕了吧?听说他就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小白脸,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用?” 听书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骂他主子,当即骑马飞奔而去。 昭那木日身形壮硕,比听书要高上大半个头,胳膊有碗头粗,抡起手中的斧头,就朝听书砍去。 但听书身形灵敏,轻松就躲开了,绕到了昭那木日的身后,手中长枪往后猛地捅去,正中昭那木日的后背。 平地上的听书和昭那木日打得焦灼,观战的人,也跟着提心吊胆。 方洪紧紧盯着听书两人,方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却是紧张起来,“王爷,这个昭那木日还是很厉害的,虽然没那么敏捷,但这一身的力气,若是挨他一拳,必定废了。” 李长安也看得出昭那木日不是善茬,赫兰图雅有和他说过,塔卡的守将天生大力,是个非常勇猛的将军。不过也有弱点,那就是太过于自负,据说昭那木日和人交手,少有败绩。 故而漠北国主,才会让昭那木日镇守塔卡。 毕竟塔卡对漠北来说,非常重要。 有赫兰图雅和巴清在的好处,就是李长安从虞山关往北,一直到塔卡,每一个地方,赫兰图雅两人都有走过。 西凉地处内陆,自己不产盐,粮食也不多,所以西凉的商队很多,经常来往于西凉周边的各个国家。 李长安看到听书的红缨长枪划破昭那木日胳膊的铠甲,不由笑了,“听书占上分了。” 以前和武教头练武的时候,武教头就说听书是个练武的奇才,脑筋转得不太快,但是拳脚功夫是一等一的好,特别有天赋。 如果不是听书比较迟钝一些,李长安早就放手让听书出去打拼。 但听书并不适合单独带兵,更不能与其他人配合,因为除了李长安的话,听书不会听任何人的。 方洪也看出听书占上分,更加激动起来,“还是听书牛啊,那个昭那木日已经被听书连续刺伤三次,进攻的招式明显变乱了。” 李长安点头说是,“你去带人,悄悄地堵住昭那木日的退路。既然他出城来了,总不好让他活着回去。” “末将一定拦截住昭那木日!”方洪领令离开。 而听书是越打越上头,在昭那木日乱了阵脚后,他手中的长枪奋力上挑,漂亮地把昭那木日的头盔给挑飞,并在昭那木日留下长长的一道血痕。 到了这个时候,昭那木日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晋朝将士,并不比他差。 “你叫什么名字?”昭那木日大声问,“官居几品?” “老子叫听书,是我们王爷的一个随从,没有官职。对付你这种人,用不上我们的将军出马!”听书扛着红缨长枪,嘴角边上有几滴血,但那是昭那木日的血,他勾唇笑得痞痞的,“你连我一个随从都打不过,还想和王爷交手,真是大言不惭!” 昭那木日听到听书只是一个随从,倍感羞辱,大吼一声后,不管不顾地冲向听书。 但这正好中了听书的意,他要的就是昭那木日恼羞成怒。昭那木日的防守太好,且气力强大,寻常不敢靠近。之前的一些进攻,也只是让昭那木日受点皮外伤,不足以打败昭那木日。 现在昭那木日冲动起来,处处都是马脚。 昭那木日越是想要他的命,就越容易丢了性命。 听书得意地笑了下,这在昭那木日眼中,就是嘲讽的意思,更加想要听书的性命。 而这时,从远处骑马追来的阿拉古,看到昭那木日狂暴的样子,赶忙让人收兵。 只是昭那木日一心想要听书死,又如何会听阿拉古的话。 再说了,昭那木日本来也就没把阿拉古放在眼中。 “这个昭那木日,他是疯了吗?”阿拉古气到脖颈通红,若是昭那木日在这里有点什么,塔卡也就不用守了。 阿拉古骑马往前边走,一边走,一边喊,“昭那木日,你快点退兵,不要和他纠缠了,你快冷静一点!” 昭那木日转头朝阿拉古飞唾沫,“你少废话,自己是个废物,就不要耽误……噗!” 在昭那木日转头说话的瞬间,听书抓住了机会,手中的红缨长枪假装进攻昭那木日的下盘,但在昭那木日防守的同时,又以眨眼间的速度,掷出手中的红缨长枪,从马背上跳了起来,拳头握紧,以千钧之力砸向他的面门。 他和昭那木日一起倒地,两人的战马受到惊吓,狂奔向远处。 被砸了一圈的昭那木日,头晕眼花,他摇了摇头,想要站起来时,听书不知何时,又拿起红缨长枪,猛地刺中昭那木日的喉咙。 顿时,鲜血四溅。 倒在地上的昭那木日,四肢抽搐,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听书,他想去捂住自己的喉咙,但刚抬起手,就无力的落下。 四周不知是谁在大喊他的名字,但昭那木日的视线渐渐模糊,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也看不到有谁朝他奔来,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好后悔。 听书的一条胳膊脱臼,但他丝毫不在意,看着地上瞪大眼睛的昭那木日不动了,“咔咔”接上胳膊,说话时,嘴里还有血腥味,“能死在老子手中,你也不亏!” 第404章 拿下塔卡 昭那木日一死,跟着他来的其他人,立马没了士气,开始往后逃跑。 阿拉古带着将士们,“大家快点随我回城,我们回塔卡去!” 但是士兵们早已乱了队形,哪里还听得到阿拉古的话。 而方洪带着士兵们,从侧方突击,直逼阿拉古。 只是阿拉古这人,逃跑的功夫厉害,不然也不会这一路过来,都没被李长安抓到。 待到天黑时,方洪和听书他们也从战场上回来。 今日听书斩杀昭那木日,立了大功,李长安犒赏三军,待听书回来,就邀听书喝酒。 听书是嘴角翘得高高的,这一晚,喝了个大醉。主子夸他,就是对他最好的奖赏,什么官不官的,那都不重要。 李长安也没拦着听书喝酒,今日昭那木日已死,塔卡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给阿拉古一百个胆子,阿拉古也不敢在今晚出城偷袭。 回到营帐时,方洪端来热汤,李长安喝完一碗,人也舒服不少,“今日也辛苦你了,击退昭那木日的部队,如今的塔卡损伤严重,不出三日,塔卡里的阿拉古就会崩溃。” “王爷英明,我们切断了塔卡的水源,这里又少井水,可能不用三日,阿拉古就受不了了。”方洪顿了顿,“不过塔卡是漠北最重要的城池之一,漠北国主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只怕是得知我们继续出兵时,就派了援兵过来。” 虽说漠北大部分兵力都在对抗西北的白家军,但这是因为漠北没想到李长安能打到塔卡。 就是调出国都所有的兵力,漠北也不能看着塔卡失守。 故而李长安必须在漠北援军到达塔卡之前,先一步拿下塔卡。 李长安:“你说得对,漠北的援兵肯定在路上,我也正要说这个事。塔卡的城墙高且厚,易守难攻,最好是从内部击破塔卡。等我们去守城时,就比攻城容易多了。所以我打算,让巴清带着一万士兵,前去埋伏漠北援军,不用打赢,只要拖延时间。” 时间久了,塔卡里的百姓喝不到水,也会产生暴乱,丢出阿拉古投诚。 李长安等的就是塔卡主动投降,不然强行攻城,他废了好大力气挖的河道就白费了,还会损失不少兵力,之后再面对漠北援军时,便会很艰难。 方洪没有意见,他去叫来巴清。 巴清听到李长安给他这么重要的任务,当即保证会多拖延几日。 赫兰图雅听说巴清要带兵去打埋伏,也收拾了东西一块跟着去。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李长安就等着塔卡里的人受不了。 第一日过去,塔卡城里还毫无动静。 但到了第二日,城门处就有了骚乱,只是百姓们没能出城门。 等第三日时,李长安就带着士兵到了城墙下,但他们并不攻城,而是在城墙下搭起了炉灶,开始煮肉煮面。 “城墙上的人听着,只要你们能开城投降,我们王爷保证放你们一马。但如果你们还负隅顽抗,后果很可能就是被饿死在塔卡城里。” “大家想一想家中的父母亲人,没有必要浪费自己的性命。往后归顺晋朝,王爷也允诺,城中免税一年,第二年只要交一半的税金。” “我们王爷仁慈,再看看你们的国主,不仅连亲生儿子都不要,更何况是你们这些平民百姓。” “已经三日过去了,援军却还没有来,你们等不到援军的!” …… 庆格尔泰的囚车也被放在城外,经过这段日子的关押,他的状态并不好。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绝对不会在那个时候去找吴兴旺,更不会去咒骂李长安。 想到昨日昭那木日战死的事,庆格尔泰越发觉得此生没有希望。 他恨李长安,又恨阿拉古。 明明在虞山关的时候,李长安给了阿拉古机会,只要交出姜云升,他就能活。但阿拉古选择了姜云升,反而不要他这个三王子。 此时此刻,庆格尔泰已经管不了太多,他只想看着阿拉古被塔卡城中的百姓扒光后,绑着丢出来, 庆格尔泰要看到阿拉古和他一样被关,一样的受尽折磨。 就在庆格尔泰这么想的时候,塔卡的城门突然发出厚重的一声。 他立即转头看去。 先是出来几个官兵,再是被五花大绑,捆着抬出来的阿拉古。 “哈哈!”看到这一幕,阿拉古疯狂大笑。 这是他最近这段日子,唯一的一次大笑。 “阿拉古,你也有今日!”庆格尔泰激动地跪坐在囚车里,看着被抬出来的阿拉古,扯着已经沙哑的嗓子,“阿拉古,你活该!” 边上的晋朝将士听到这话,都有些意外。 不过他们没空管庆格尔泰说什么,眼下塔卡城的人出来投降,才是最关键的事。 阿拉古被堵住嘴,脸上有明显的淤青,想来是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为首的几个人,要求和李长安谈话。 李长安自然愿意出来讲和,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塔卡投诚,他又不是以杀戮为快活的人,自然不会背弃许诺。 就这样,李长安带着大军驻扎进塔卡。 同时,他让听书去找赫兰图雅和巴清,让他们先撤退回来。 只是听书骑马往北走了大半日,看到了被鲜血染红的土地,还有不少的尸体。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可别出事了,赶忙继续往北而去。 在听书去找赫兰图雅他们时,塔卡城里的李长安,并没有杀阿拉古。 阿拉古作为漠北国主跟前得眼的谋臣,在漠北也是有些分量的。 厅外的圆月高高悬挂,阿拉古被带进来时,就看到李长安坐在桌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又没有杀气,反而让他心里突突的。 “坐吧。”李长安道了一声,看阿拉古不敢坐,他放下了手中的酒盏,“都到了这会,是死是活都由不得你,又何必要站着。” 这话说完,阿拉古才迟疑地坐下,“你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自然是好事。”李长安说话时,边上的听书给他们两个都倒满了酒,“听闻你是漠北国主身边的红人,自然很了解漠北国主的脾性,不如我们来谈个生意,如何?” 第405章 五成盐税 过不了多久,塔卡就要入冬,如果再北上出兵,对李长安而言,并不是好事。 他不打算再北上了。 但是他现在是优势,自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心里真实想法和阿拉古说。 阿拉古看着李长安,心中一直在猜李长安要和他谈什么生意,“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国主的。” 李长安看了一眼阿拉古,突然笑了起来,让阿拉古特别心慌。 “就是你想投靠我,我也不放心用你。”李长安不留脸面地直接道,长眉冲阿拉古挑起,“阿拉古,想来你应该很清楚,就算漠北的援军到了塔卡,那也攻不下塔卡了。马上就要入冬,有几个将士受得了野外的酷寒?” 阿拉古抿唇不说话,他生在漠北,长在漠北,自然知道漠北冬日的情况有多严酷。 “既然漠北必定会输,我只要守在塔卡里,就绝对不会有事,还是能继续北上,攻打到漠北的国都。”李长安端起酒盏,但没有喝,而是举着对阿拉古,“但是塔卡守着漠北的盐路,相当于捏着漠北的咽喉。一个冬天没什么,但是两个冬天呢?你觉得漠北能撑得过两个冬天吗?” 当然是撑不下去的。 他们都心知肚明,盐对于一个国家有多重要。 “雍王,你到底要和我谈什么?”阿拉古喊了雍王这个称呼,便是一种妥协了。 “我占领塔卡,给漠北的盐路一条生路,但是盐税要给我一半。”说到钱,李长安的脸上才有几分笑容。 但阿拉古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李长安,“王爷,你不是在说笑吧?一半的盐税,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 漠北的海盐虽然不太好,但大部分的百姓买不起比较好的盐,只能吃苦涩的海盐。 就这一半的盐税,就够李长安招兵买马,打片江山下来了。 当然了,李长安也是这样想的,他需要钱,而且是很多的钱。 这一半的盐税,他自然不会老实交给朝廷。 父皇连一个奖赏都吝啬给他,若是这些钱都到了国库里,对他又没好处。 就像岳父说的一样,做了好事就要说,不得名,又不得利,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李长安笑容和煦,阿拉古的态度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给自己夹了菜,“你不用那么激动,这个时候了,你想再多都没用。毕竟啊,漠北现在成了万国唾骂的对象,不管我继不继续北上,西北那边肯定是会北上的。一半的盐税不高了,我又没要你八成九成,不至于那么激动。” “如何就不高了?”阿拉古一口气快要喘不上来,他清楚这一半盐税对漠北有多重要,如果没有这一半盐税,漠北得好些年才能缓过来,“你要了一半的盐税,叫我们这些人,如何生活?国主肯定不会答应的!” “不答应?”李长安抬高了音量。 他看着阿拉古,眼神从凶悍转而到了嘲讽。 这个时候了,漠北国主有不答应的理由吗? 如果不答应,那东海的盐就进不了漠北,到时候别说是一半的盐税,就是一成盐税,漠北也没有。 这个道理,他们都明白。 只是阿拉古光想想,就觉得特别心痛,心疼到快无法呼吸。 李长安却是一脸淡定,悠悠地道,“若是你们不答应,那也没事,我就守在塔卡,能撑一日是一日。不过你们应该也调查过,我的王妃出身裴家,裴家和白家、安家都是姻亲,你们漠北最怕的两家人,都是我的靠山。这塔卡城啊,我守个三五年,也是没问题的。” 三五年的时间,足够漠北被毁了。 能开口要五成的盐税,李长安是有恃无恐。 他和阿拉古笑了下,“所以说啊,我还真不是狮子大开口。如果漠北国主实在不服气,就派兵来吧。只要他能夺回塔卡,那就不需要给我这五成的盐税了。” 李长安越是笑得温和,阿拉古就越气,越想撕烂李长安的脸。 谁能想到,堂堂一个王爷,长得和白净书生一样,干的却是最奸诈的事。 阿拉古捂着胸口,这个事,他无权答应李长安。 他握紧了拳头,默默地深呼吸。 李长安看阿拉古如此紧绷,又笑了下,“你也不必如此紧张,我可以和你许诺,只要这盐税给一日,我就不会出兵漠北。” 这算是一个停战的承诺了。 但阿拉古也不傻,“你不出兵,还有西北的白家和安旭,他们难道不会出兵吗?” 李长安:“只要漠北老老实实,晋朝最近也没精力攻打漠北。阿拉古,我知道你无权答应,还是回去问问你的国主吧。你只是一个臣子,拿不了国主的主意。还是快一点去吧,免得大雪封山,你们冬天没有盐吃喽。” 说完,李长安放下筷子,这顿宴席,本就没什么胃口。 他起身往外走时,阿拉古突然追了上来。 “少一点,五成真的太多了。国主不可能答应的。”阿拉古咽了下干渴的喉咙,“你就是两成都可以商量,但是五成真的太多了。雍王殿下,你要这五成的盐税,如果被你们皇帝知道了,他也不会放过你吧?” “威胁我?”李长安笑了,“不愧是谋臣,嘴皮有点功夫。但我何时说是我要的?你可不要诬陷我,还是那句话,回去问问你们国主的意思,别耽搁了时间。” 李长安走出屋子后,迎面灌来一股冷风,但李长安却觉得舒爽无比。 无意中听巴清说塔卡掌控了漠北的盐路,这才有了现在的谋划。 他想要皇位,除了有自己能用的人,还要钱。 这一路的经历,让他不断地充实和磨炼自己,做人做事,绝对不能对敌人心慈手软。 而他身后的阿拉古,则是欲哭无泪。 虞山关失守,他本就有罪在身,现在塔卡也失守,李长安还提出这种过分要求,要他如何与国主说? 但他又很清楚,一旦时间拖久了,国主又上了年纪,漠北怕是要四分五裂。 没办法,阿拉古只能在一队人马的掩护下,踩着月色,匆匆回国都去。 第406章 盐税到手 阿拉古一走,李长安就着手让人联系塔卡城里的盐商。 以漠北国主的性格,必定会和他压价耍手段,他得先给盐商些甜头,让那些盐商来附和他。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也不算太难。 走访了两日后,城里盐商的口风,他大概也知道了。 这时他收到了林宸一送来的信件,说王启政已经出兵虞山关附近的城镇。 有侍卫急了,“王爷,那都是一些虾兵蟹将,若是王启政全都赢了,岂不是白送给他那么多功绩?” “不要急?”李长安颇为淡定,“父皇让王启政来定州北部,一个是想让王启政盯着我,还一个就是要他有点功绩,日后好重用他。” 如今晋朝里,手握兵权的人,大多和裴家都有点关系。 这对皇上来说,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如果不是裴阙致仕,皇上会更不安心。 不然就连夏云江,都能和裴家扯上关系。 李长安现在是看得清楚,让点小功绩给王启政又何妨?他又不差这点功绩。 他北上攻到了塔卡,这已经是超出父皇给他的旨意,若是再不给父皇一点好处,他又如何能在塔卡守着。 就是今年冬日,他怕是回不了定州了。 这么一想,李长安给裴悦写了封家书。 分别许久,他对裴悦甚是想念,信中不仅表达了李长安对裴悦的深深爱意,还写了,如果和漠北谈完,就派人去接裴悦到塔卡。 他们夫妇,到新年时,总要在一处才好。 李长安想着裴悦,裴悦也想着李长安。 等裴悦收到李长安的信件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 此时园子里的树叶凋零得差不多,裴悦得知李长安拿下塔卡,自然是为李长安感到高兴。 但她同时,又觉得等不了。 如果在等李长安的家书到定州,又要半个月的时间,来来回回,怎么也要一个多月。到时候肯定入冬下雪,山路能不能走都不一定。 “我要提前去塔卡!”裴悦下定决心道。 叶竹劝裴悦三思,“虽说虞山关等城池已经被收复,但各地还有逃兵和盗贼。王妃不如再等一等,也不必急着这几日吧?” “叶竹你没成亲,所以你不懂,当你心中有人了,便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哪里还能等得及。”裴悦一边说,一边打开衣柜,开始想要带什么衣裳去塔卡,“若是今年的雪来得早一点,我就去不了塔卡了。” 叶竹是真不理解,毕竟到现在,她还没对什么人心动过。 但主子说要动身去塔卡,他们便带着下人们一起收拾,还要去找护送的人。 一番忙下来,裴悦是在两日后才出发。 在她出发去塔卡时,阿拉古也从漠北国都回到了塔卡。 “三成,国主说了,最多三成,这已经是非常高的价格了。”阿拉古竖起三根手指。 但李长安却不接话,只是默默地品着手中的茶。 窗外的秋风瑟瑟吹来,李长安并没有让人关窗,因为冷风下,他可以保持冷静。 但阿拉古就做不到冷静,“王爷,你到底什么意思,成与不成,到底给一句话?” 国主说了,眼下西北和西凉同时出兵漠北,让漠北前后顾不上。如果盐路再断了,今年冬天,漠北真要没了。 现在答应李长安的要求,只是暂时答应,等漠北结束西北的战事,缓过一口气后,再出兵攻回塔卡。 李长安却还是摇头,“你们国主没有诚意,说三成,也只是暂时而已吧。”他直接拆穿了漠北的意图,“要么等明年缓过来了,再出兵塔卡,要么另外修路,让盐路改道。” 阿拉古不敢呼吸了,他的那点心思,一下就被李长安给看透了。 现在要他说什么? 阿拉古看着李长安,三成的盐税,已经是漠北极大的让步,可李长安却还是不依不饶。这要是放在以前,阿拉古直接动手了,但现在不一样,漠北是劣势。 李长安则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阿拉古的表情,既然阿拉古说了三成,那就是还有的谈。 既然有的谈,他就得多要一点利润才是,不然岂不是白费了那么多的心力。 安静了一会儿后,阿拉古的耐心用完,板着脸道,“王爷,你如果真心和我们谈,也该拿出一点你的诚意来吧?” “是啊,我拿了诚意,所以我一直停在塔卡,并没有继续进攻漠北。”李长安突然勾唇冷笑,“你们可别忽略了,你们可以改盐路,但我可以打到东海,若是东海都是我的了,到时候就不是五成盐税,而是比现在贵上十倍不止的盐价!” “你!”阿拉古瞪着李长安,二人目光对上,他却先败下阵来。 要是以前,阿拉古肯定不信李长安有这样的本事,但李长安到了定州后,可是从无败绩。 如果李长安真的打到东海,漠北是真的断了盐路。 “五成就五成,还请王爷说话算话,不要反悔。”阿拉古咬牙道。 李长安不屑地笑道,“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从来都是你们漠北反悔,我们可没做过这种事。” 既然阿拉古都答应给五成盐税,李长安也就不和阿拉古浪费口舌,直接让阿拉古签订条约,再送阿拉古离开。 他是没想过出兵东海,不过是吓唬阿拉古。 东海那是漠北制盐的地方,为了抵抗倭寇,常年有重兵把守。 他去攻打东海,那就是吃力不讨好。因为一旦攻下东海,朝廷必定会派军队和盐官来接管东海,到时候东海的盐就直接走的朝廷的账目,便过不了他的手中。 李长安现在急需用钱,国库不给他拨钱,手下却有一大堆的人要养,从口粮到锻造兵器,全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他得好好感谢下漠北国主,如果不是漠北国主贪心想要虞山关,他又如何能打到塔卡,掌控东海的一半盐税呢。 事情已定,李长安立马写信,让方洪亲自去接裴悦来塔卡过新年。 不过方洪刚出城三日,就遇到了从定州而来的裴悦。 裴悦听到是去接她的,心情大好,让方洪不用回去禀告,她正好给李长安一个惊喜。 第407章 盼望君归 裴悦快到塔卡时,天上飘下几片雪花。 方洪在马车外笑着道,“王妃,下雪了!王爷说下雪就好了,只要下雪,就代表今年过去了。” 下雪后,战事也就差不多停了,便能期待明年的春日。 裴悦推开木窗,往外瞥了一眼,雪花成片成片地往下落,听书几人的头顶都沾了几片雪花,她看了眼前方,瞧见了城门,问听书是不是要到了。 “回王妃,是要到了,若是王爷得知您提前来了塔卡,必定欣喜。”说完,方洪瞥了眼马车里的其他人,“叶竹,秋和,你说是吧?” 叶竹嗯了一声,浅笑着和方洪点下头,秋和则是默默开始收拾马车里的东西。 裴悦望着塔卡的城墙,感叹道,“塔卡和定州,还真不一样啊,一看就不是我们晋朝建的城池。” 随着马车靠近塔卡,裴悦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想快点见到李长安,看看李长安的样子,是不是瘦了,还是又黑了一点。 不对,李长安天生的肤白,就算偶尔黑一些,很快也会白回来。 裴悦心里想着李长安,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也不知道,李长安是不是一样地想她? 马车徐徐驶到城门口,守城的看到方洪,立马就给放行了。 裴悦好奇塔卡里的景致,把木窗推了一条缝隙,不算热闹的街道,大部分的百姓都穿着异域服饰,街道两旁买的,也大多是她不认识的。 看了几条街道,马车才缓缓停在一座府宅的门口,叶竹先下马车,牵着裴悦下来。 她刚露面,四周不知是谁,突然惊叹了一句,“好一个绝色美人!” 叶竹和秋禾瞬间皱眉,警惕地朝四周看去。 守门的士兵认出裴悦后,赶忙过来行礼,并解释道,“王妃莫要生气,漠北民风开放,他们的女子是时常出门的,塔卡属于漠北老城,大多都是漠北百姓。” 裴悦点头说没事,不过进宅子的步伐快了一些,待迈过门槛后,便问李长安在不在府上。 “回王妃,王爷刚攻下塔卡没多久,城中事物繁忙,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眼下王爷应该在巡视城墙,属下待会就去找王爷。” “不用了。”裴悦不是矫情的人,“王爷事忙,就等他回来吧,我先去收拾一番。” 连续的赶路,加上沿途的驿馆少,裴悦已经三日没有沐浴。虽说冬日不会出汗,但还是想沐浴一番,再去见李长安。 管事的说,他们现在所处的宅子,是昭那木日的旧宅,故而会比较奢华一点。主屋早就给裴悦腾好了,现在过去就能入住。 到主屋时,只是一眼,裴悦就觉得这里奢华。从烛台,到梳妆台上的铜镜镶边,那都是用黄金做的。 只是看一眼,裴悦都觉得晃眼。 管事的在一旁道,“塔卡是东海盐商的必经之路,故而这里汇聚了不少盐商,当地的守将昭那木日也就积累了不少的钱财,故而这座府宅非常多的奢华。王爷在宅子的密室中,光是黄金白银,就发现了十几个箱子。” 听到这些,裴悦不由感叹,“以前总听人说,为了贩卖私盐,有不少人铤而走险,甚至黑吃黑的更有不少。现在就看来,真的是有原因的。” 裴府也有不少生意,但没一个生意有贩盐挣钱,而且裴悦从小不缺钱,母亲虽然有教她经营之道,却不曾说起外边这些生意如何做。 不过,裴悦并不喜欢这样的屋子,一眼望过去,除了金子便是丝绸。 太俗了。 但李长安能拿下塔卡,又斩杀了昭那木日,那密室里找到的十几箱黄金白银,李长安也能获利不少。 现如今的李长安,正是缺钱的时候,也不知道,李长安有没有趁这个机会去捞上一笔钱财。 在裴悦想到这里后,就让叶竹他们去整理行囊,她自个儿则是开始期待李长安的回来。 只是到了傍晚,李长安还没回来时,裴悦有些坐不住,但想到管事的说最近李长安都是早出晚归,便没有想太多,只是站在院子里,看着精心打理的花草,却不觉得有意思。 “哎。” 一声叹气后,裴悦看了眼边上的叶竹和秋和,“你们说,王爷这会在干嘛呢?” 叶竹:“王妃若是实在挂念王爷,奴婢便出去找找。若是王爷在忙,奴婢就先回来,也不打扰王爷,您觉得呢?” 裴悦想了想,觉得不错,与其在这里一直等着,还不如让叶竹先去看看。知道李长安在干什么,何时能回来,心中也能有个数。 叶竹得了主子的点头,叫了个熟悉塔卡的小厮,让小厮带着一块去找王爷。 只是叶竹刚到门口,就遇到回来传话的士兵,说王爷带兵出城去了。 “出城,这个时候出城做什么?”叶竹不解。 士兵道,“说是听书小哥去找赫兰公主他们时,遇到了一点事,故而才带兵出城去了。具体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只是回来和管事的说一声,让王府今日不用等着王爷回来。” 叶竹赶忙回去找王妃。 裴悦得知李长安出城去了,心里突然有点慌,“这个时候出城,不会有什么事吧?” 回来传话的士兵不敢多言,只是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王爷都和漠北谈好条件了,可能只是赫兰公主他们路上遇到一些困难。毕竟入冬了,城外风沙夹杂着雪花,很容易迷路。” 尽管士兵这么说,但裴悦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毕竟李长安这个时候出城,肯定有什么大事。 不过她刚来塔卡,人生地不熟,也不好冒失出去。 她眉头紧皱,“让人去找下方洪,就说我有事找他。” 士兵点头说是,转身去找方洪。 而出城了的李长安,正面对着大风吹来的风沙,还夹杂着冰冷的雪花。 李长安举着火把,望着远处漆黑的一片,眉头紧皱,“找个背风的地方休息一晚上,等天一亮再出发。” 他收到听书送回来的消息,在城外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却没找到赫兰图雅和巴清的队伍。过去那么长时间,如果有什么事,赫兰图雅他们也该送消息回来了。 第408章 苍天有眼 快天亮的时候,雪也停了。 当初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李长安他们却没感受到温暖。 一股冷风从脖颈钻进李长安的里衣,让他瞬间就清醒过来。 看到天边的一抹亮光,带着人继续往北走。 出发前,他特意找了熟知路况的向导,得知塔卡北部一带有几处地方容易迷路,现在他要抓紧时间。迷路时,最可怕的是断水断粮。 想到赫兰图雅和巴清他们,李长安眸光微沉,加快了步伐。 与此同时,听书已经找到了赫兰图雅他们,只是他也迷路了。 他们在一个地方,绕了三天,每次都会回到同一棵胡杨树下。 昨天傍晚也是如此,今早起来的时候,巴清就急着想要砍了那棵胡杨树。 还是赫兰图雅拖住巴清的胳膊,巴清才没冲过去,“你砍了胡杨树有什么用?你要是砍了它,我们再回来都不知道,迷路又怪不了它!” 巴清沉着脸,气愤地握紧拳头,“我就是气,怎么连我们都迷路了?” 这时听书揉着眼睛过来,也有些生气,“谁说不是,你们不是熟知这一带的地形吗?” “我们是熟悉,但以往知道这附近容易迷路,谁会到处乱走?”巴清本就心情不好,当即凶道,“若不是为了把漠北援军引到这边来,我们早就在塔卡城中喝奶茶,吃羊肉了!” 赫兰图雅和巴清得了李长安的吩咐,但他们想着,既然李长安如此看重他们,也该多做一点事才对。 光是拖延时间,他们兵力比不上漠北援军,慢慢地就会消耗殆尽。 故而赫兰图雅想到,不如用一部分人作为诱饵,把漠北援军往这边引。 结果,他们确实把漠北援军引来了,但因为那一日突然下雪,把他们的记号给弄没了,害得他们自己也迷路了。 听书是不懂大漠里的路,他就是纯靠运气,才遇到赫兰图雅他们。如果运气不好,遇到的是漠北的队伍,他现在已经见了阎王。 “哎。”听书蹲在地上,抓起一把地上的黄沙,“漠北有啥好的,到处都一个样,也不知道漠北的百姓怎么过的,若不是这些日子有下雪,我们怕是要饿死在这里。” 但是他们带的干粮有限,昨儿个已经杀了几匹马,好几千人都要吃饭,如果还走不出去,大家都得饿死在这里。 赫兰图雅也跟着叹气,这次确实是他们太自信了,没有想到那么多。 她看了眼巴清,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将士们,“巴清,我们得想想办法,一定要走出这里,不然那么多将士呢,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们死在这里。” 巴清眉头紧皱,“如果有骆驼就好,老的骆驼懂路,我们还能跟着骆驼离开。不然这里什么都一样,太难分辨方向了。现在也不好带着将士们随意走,他们都有怨言了。” 赫兰图雅点头说是,“没有骆驼,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 蹲在地上的听书,突然抬头,“没有骆驼,不是有马吗?老马识途,难道你们没听说过?” 赫兰图雅犹豫道,“马在别的地方可能可以,但这里是荒漠,能行吗?” “不能行也得行,总要试试才知道!”听书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沙砾,“走吧,还等着干什么?等野狼过来给我们收尸吗?” 听书话糙理不糙,光是坐在这里,是不可能走出去的,只能去试试。 赫兰图雅找了几个腿脚快的,让他们在前面跟着马,大部队则是跟在后面。 在他们试图找寻离开的路时,李长安也到了附近。 向导指着前方的沙堆,和李长安道,“王爷看到了吧?这里的风沙极大,可能一觉醒来,沙堆就能变了形,故而到了这里,就是很有经验的老手,也走不出去。” 所以他们出发时,带上了两头骆驼,还有它们的孩子。把小骆驼留在原地,他们带着成年骆驼离开,等他们要回来时,放开骆驼,一路跟着就能回到这里。 李长安留下几个看守小骆驼的人,跟着向导朝沙堆中去。 他现在只能默默祈祷,希望赫兰图雅他们没事。 深吸了一口气后,“李长安带着人继续北上。” 只是他运气不如听书,他没遇到赫兰图雅他们,而是先碰到了一群漠北的队伍。 虽说对方看着人不多,但少说也有两三千人,而李长安只有五百人。 双方一碰面,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李长安就先喊了一句撤。 但漠北那群士兵,看到有人来了,在这里被困了好几日,哪里肯放过李长安他们,立马追了上去。 “王爷,您先走,我们留下挡住他们。”边上的副将道。 李长安却说不行,“留下也没用,他们人多,留下的人必定死路一条。而且我们没找到赫兰图雅他们,还是要回来,方才过来的路上,我看到有几个比较高的沙堆,才过去一个时辰,沙堆应该还在。我们去沙堆后埋伏,他们人虽然更多,但还是有机会和他们拼一下。” 四周的将士,听到王爷没有放弃他们,而是心中有谋划,顿时有了信心。 众人一起往李长安说的方向走,他们身后的漠北士兵如恶狼一般,穷追不舍,疯了一般地追了过来。 等李长安他们到了沙堆后,立马拉起勾链,每个人都绷紧心弦,不好大口呼吸。 听着叫喊声越来越近,李长安也有些紧张。 当第一个人漠北骑兵冲过来时,埋伏在沙堆两边的士兵立刻拉起勾链,只见马匹被绊倒,马上的人也跟着滚落到地上,连带着后面的追兵也跟着人仰马翻。 卡着这个时机,李长安当即喊道,“进攻!” 一声令下,士兵们从三面冲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那些漠北士兵看到李长安还能镇定布下埋伏,以为李长安方才只是诱饵,顿时乱做一团。 不过李长安并没有其他人手,他只是想剿灭这群漠北士兵,再留几个活口。 然而老天对他不错,在他刚斩杀一个漠北士兵时,突然看到从远处而来的晋朝旗帜。 第409章 迫不及待 听书他们是跟着老马到了附近,听到四周有厮杀声,便跟了过来,没想到是主子出城来找他们。 有了听书和赫兰图雅他们的加入,正好印证了漠北士兵的猜想,不一会儿的功夫,有一半人就投降了。 李长安收回佩剑,看到听书,还有赫兰图雅和巴清,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赫兰图雅和巴清不敢上前,还是听书过去说明了原委。 “王爷,他们是大意了点,但这事也不能太怪他们。”听书大大咧咧,“谁也不知道,那日会下雪,您说是不?” 李长安得知死的人并不多,面颊才放松一点,“嗯,先回塔卡去。” 赫兰图雅和巴清互相对视一眼,巴清小跑上前,“王爷,你要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罚我。我们西凉男儿,敢作敢当!” 既然是自己大意办坏了事,巴清也不推脱,只是处罚他就好,不能罚图雅。 李长安瞥了巴清一眼,“谁说要罚你们了?” “真不罚?”巴清半信半疑地看着李长安。 李长安薄唇轻抿,“你们将漠北援军困在这里,方才我们只遇到两三千人,说明他们内部出现争执,其他的人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下场。漠北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元气大伤,算你们将功补过了。” 恩威并济,李长安拍了拍巴清的肩膀,“快点动身吧,不然又走不出去了。” 巴清他们好几日没吃饱,都想快点离开这里,赶忙“诶”了一声,匆忙跟上李长安他们。 离开这里的路就顺畅了许多,等他们走出这片荒漠,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长安出城时,多带了一部分干粮,足够大家一起吃。 看到塔卡城墙时,最高兴的莫过于赫兰图雅和巴清,他们总算是回来了。 进城后,李长安还不知道裴悦来了塔卡,带着赫兰图雅他们先去了军营。 一番善后,遇到了方洪,他才知道裴悦已经到了塔卡。 “你说王妃到塔卡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点告知我?”李长安激动地按住方洪的胳膊。 方洪:“就在您出城找图雅公主那日,您出了城,就没来得及。王妃自个提前来到了塔卡,说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听到这里,李长安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直接上马往王府狂奔而去。 马儿疾驰穿过街道,刚停在府宅的门口,就看到王府里的人在搬东西。 管事的瞧见他回来,赶忙过来迎接,“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您累了吧,小的这就去找人给您提水沐浴。” “不急,王妃呢,她在哪里?”李长安想快点见到裴悦。 “在后院呢,王妃这两日带着我们,把府里的金块都给弄下来,眼下正忙着呢。诶,王爷,您跑去哪儿啊?”管事的刚说完,就瞧见自家主子跑得飞快。 李长安一路飞奔到了后院,他刚进园子,就看到裴悦带着人在撬金块,张了张嘴,却发现太过于兴奋,过了会,才喊了句“悦儿”。 裴悦转头看向李长安,看到真的是李长安,瞬间笑了,“长安,你回来了!” 李长安冲过去,抱住了裴悦。 园子里的下人们,看到主人们相见,纷纷识趣地放下手中的活,低下头抿唇偷笑。 叶竹给梅芳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去了小厨房,让人准备酒菜,还有热水。 裴悦被李长安紧紧抱住,等她意识到周围还有好多人,忙伸手去推李长安,但李长安好不容易回来,哪里肯松手,牵着裴悦就往屋里去。 “你是不知道,那日我刚到塔卡,就听说你出城去了,我心中挂念着你,这几晚都睡不好。”裴悦瞥了李长安一眼,嗔道。 李长安笑呵呵地看着裴悦,拉着裴悦坐下后,再道,“是我不对,让你为我操心了。若是知道你提前来塔卡,我肯定亲自去接你。” 想到裴悦是因为想他,才会提前过来,李长安就心情大好。 等梅芳她们几个进来时,李长安都没松开裴悦的手,梅芳看了好笑,但又不敢太放肆,只是开口问王爷何时沐浴。 李长安这才想到,他出门几日,身上倒是没什么汗味,但沾了些敌人的血,难免有些味道,赶忙去梳洗沐浴。 在李长安沐浴的时候,裴悦就带着梅芳她们几个摆菜。 没过多久,听书来了。 听书换了衣裳后,本来是找主子说军营里已经安排好了,得知主子去沐浴,就和王妃说起这些日子的经历。 “您是没瞧见,咱们王爷,那叫一个威武!”听书得意地挑眉,“当时啊,漠北士兵的人数,可是王爷带去的五倍不止,但王爷能临危不乱,设伏反攻漠北。还有……” 在李长安还没从里屋出来,就听到听书在夸赞他。 听着这样的话,李长安还蛮高兴的,悦儿还跟着夸他厉害,这可比其他人夸有用多了。 不过没多久,听书就夸起自个来了,“小的只用一眼,就瞧见了王爷。当时啊,就怕王爷抵挡不住漠北的进攻,小的一刻都不敢停歇,直接冲到了王爷身边。” 裴悦也附和地夸听书不错。 听书得了王妃的夸张,心中欢喜,但他还不满足于此,转头去看叶竹几个,目光最后落在叶竹身上,“叶竹,你怎么不夸夸我呢?我当时可厉害了!” 叶竹敷衍地点点头,“嗯,不错了。” “何止是不错,那是相当不错。”说到这里时,听书就看到从里间出来的主子,赶忙行礼问安,“王爷安好,军营那都安顿好了,方洪让属下过来与您说一声,今儿个您就好好休息,不用操心其他事了。” 李长安嗯了一声,“那你也回去歇着吧。” “属下不累的,您……”听书觉得自己都没打过瘾,还想要再多说几句,但叶竹过来,说有事找他,这才跟着退了出去。 到了屋子外边,见叶竹又没有其他事,要他回屋去,不解地问,“我话都还没说完,没事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叶竹无奈叹气,“你没看出来,王爷和王妃刚见面,有话要说吗?” 听书挠挠头,目露疑惑,觉得有什么话还要二人单独说?但他都出来了,也不好再回去找主子,带着一点点不甘心回屋去了。 第410章 初尝人事 叶竹刚转身,就看到梅芳在摇头。 “这个听书小哥,如果主子不给他赐婚,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开窍,得光棍一辈子。”梅芳轻轻抬眉,打趣地朝叶竹走过来。 对此,叶竹也深有同感,她很少在人背后编排人,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说了句,“榆木脑袋。” 说完后,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问梅芳,“王爷和主子进里屋了?” 梅芳说还没有,“不过我收拾了碗筷,看着里头气氛差不多了,就带着小丫鬟们退了出来。” 梅芳几个都是陪嫁丫鬟,虽说未经人事,但该懂的也都懂,只是说到这个时,面颊有点点烫而已。 叶竹就见识过更多的事,便不奇怪,“那咱们在屋外守着,主子有什么吩咐,也能随时知道。” 两个人做到了长廊下的栏杆上,看着外头的园子,两手藏在袖中。 而屋里的裴悦,正在和李长安说这两日在府中的事,“我知道你现在需要用钱,这府里的金银摆设实在奢华,也不是我抠门,一个是我不喜欢这样的风格,还一个是留下来后,以后住进来的的官员怕是守不住。这才让人把金银收集起来,还是雅致一点的摆设比较好。” 他们不会在塔卡住太久,现在只是为了躲避皇上,怕回到定州后,皇上会收回李长安得兵权。 不过从现在到新年,还有四个月的时间,算起来并不短的日子,故而裴悦才花了点心思。 “还是悦儿有想法。”李长安看了眼坐在边上的裴悦,明眸皓齿,红唇莹润动人,他忍不住动了动喉结,说话时,身子往裴悦那靠近了一点,“我正要和你说呢,往后只要塔卡还在我们手中,东海去漠北的盐税,便要给我一半。虽说要交一部分给朝廷,但我还是能留下一笔钱财。不过钱这个东西,伸手花了就是花了,特别的容易,故而越多越好。” 裴悦点头说是,夫妇二人的心意想到了一起,目光对上时,感觉四周的空气都便能黏着一些。 李长安微微低头,压着嗓子唤了句“悦儿”,这声音停在裴悦得耳朵里,就像一只猫爪挠了她的心口,软绵绵地压着她。 裴悦抬眸看了眼李长安,面带春色,余光瞥见透过窗纸的夕阳余晖,暖洋洋地照满全身。 “长安。”她娇柔地喊出这两个字,带出绵绵情意,落在李长安的心口,叫人如何镇定。 李长安舔舔薄唇,两只手放在裴悦的肩膀上,二人四目相对,刹那间有阵春意袭来,他慢慢地吻住了裴悦。 唇齿相碰的柔软,只觉一阵甜香沁人心脾,让李长安想要探究更多。 屋内红烛闪闪,映着两个人的光影,慢慢地交缠在一起后,随机便是天雷与地火,浓烈的情感让人释放自己的同时,又想索取更多。 “悦儿,我爱你。” 李长安抱着裴悦,从没有一刻,他是如此地满足。 裴悦依偎在李长安的怀中,她面颊滚烫,却还是抬头看向李长安,从李长安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后,裴悦甜甜地笑了起来,“我也喜欢长安。” 从榻上,再到床上。 红罗轻帐,随之摇曳生姿。 初尝人事的李长安,仿佛一直吃不饱的凶兽,吻住裴悦面颊上的泪花,“悦儿,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好吗?” 裴悦哪里还听得到李长安的话,方才李长安已经来了两回,现在却还紧紧贴着她,早就溃不成军了。 李长安得不到回应,就一遍遍地问裴悦好不好,从额头到脚踝,他不知满足地亲吻着裴悦。 一晚过去,到了次日天明时,屋里一直没有叫水,梅芳犹豫得不知道要不要去敲门。 叶竹也有些纠结,主子圆房是喜事,若是他们打搅了主子的兴致,岂不是太没眼色? 但天已经大亮,前院的管事都来了两回,再不叫门,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又有些太不尽职了。 而这会的李长安,却还紧紧抱着裴悦,哼哼地蹭着裴悦的脖颈,“不起,今儿个就是不想起来。” 裴悦是身上疲乏得厉害,实在没力气推开李长安,以往李长安可不是这般耍赖,现在贴着李长安滚烫的胸膛,裴悦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李长安缠着她还要。 “你可是王爷,别耍赖了,方才我听管事的都来了两回,你要是再不起来,别人该笑话你了。”裴悦催道。 “你都说我是王爷了,谁敢笑话我?”李长安是头一回做了真的新郎,只觉得其中滋味美妙无比,再来多少次都不够。 裴悦感受到李长安的反应,她是实在不行了,第一次时,李长安还没什么经验,把握不好时间,后来有了经验,倒是越来越久。 她现在眼皮困得睁不开,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感受到李长安的反应,赶忙道,“你要再这样,往后我们还是分开睡,免得你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这话对李长安起了作用,他才刚尝到甜头,哪能就此没了。 没办法,李长安只好不情不愿地起来穿衣。 裴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本想瞪李长安一眼,却看到李长安紧实的北部有好些抓痕,就想到昨晚激烈的场面,顿时用被褥盖住头脸。 听到开门声后,裴悦才掀开被角,偷偷地望一眼李长安的方向。 正巧李长安要关门,发现偷看的裴悦,好看地笑了下,“悦儿先安睡一会,我去让人准备一些开胃的小菜,待会我再来陪你。” 裴悦见被抓包,干脆不躲了,反正李长安要走了,便很快睡着。 正午时,裴悦才揉着眼睛起来。 她唤了句梅芳,却听到李长安低沉的声音,“悦儿是要喝水么,我来帮你倒吧。” 第411章 打趣旧友 听到是李长安,裴悦瞬间就醒了,“王爷为何会在这?” 刚说完,裴悦看到桌上的折子和笔墨,就知道李长安是把公务都搬到屋里来做了。 李长安勤快地倒来温水,裴悦有些不习惯,还是叫了梅芳几个进来。 梅芳带着主子去沐浴更衣,瞧见主子身上红了许多地方,面颊便发烫。 裴悦自己都不好意思,都怪李长安,让他收敛一点,偏偏不。 明明看着是个冰冰冷的君子,但是在那事上,却异常地热情,好似永远吃不饱一样。 裴悦低声地和梅芳道,“我自个儿来吧,你出去准备些吃的,我有些饿了。” 睡到了正午,裴悦还什么都没吃,她换了干净衣裳出来后,就看到李长安立即抬头,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李长安的目光。 “王爷今儿个不忙吗?”裴悦问。 听到王爷两个字,李长安就知道是裴悦对他不满了,也怪他自己,昨晚实在是太幸福,好不容易得到了心心念念想要的人,就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他心虚地看向裴悦,尾音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意思,“悦儿,你不要生我的气嘛,我只是想时时刻刻都见到你。” 裴悦走到案几边上,对上李长安有些可怜的目光,心中又软了一块。 但两腿的酸软又在提醒他,眼前的李长安,不过是说点可怜话。 她觉得,必须要镇住李长安,免得以后再让她那么累,便说了句“饿了”。 李长安哪里不懂裴悦的眼色,马上跟了出去,说一块儿用饭。 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察觉到气氛不太一样了,王妃刚坐下,王爷就抢着给王妃夹菜、盛汤,还要喂王妃吃。 这一幕幕看下来,谁还能不懂王爷的心思。 裴悦感觉,一晚上过去,李长安就和变了个人一样,突然粘人许多。 这顿饭,吃得比平常都要久一点。 而这个冬日,好似也没那么冷了。 塔卡里的李长安和裴悦,浓情蜜意得让人羡慕,京都里的朝臣们,却是情绪复杂。 老一些的臣子们,都记得皇上登基前,夺嫡的惨烈。 现如今,本来被废的雍王,却在这个时候,数次立下战功,这叫人如何猜想? 为了这个事,张槐安还特意到秋名山庄找裴阙夫妇。 爬山还没一会,张槐安便有些喘,上了年纪后,公务繁忙,这两年,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了。 他抬头望了眼高入林间的阶梯,皱眉抱怨,“裴阙夫妇倒是懂得享福,定州以北的时局都这样了,他们还能坐得住。还在这种地方修身养性,呸,这是说得好听,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就是狐狸心思,存心偷懒。” 边上的小厮,垂眸不敢多言,主子能骂,但是他们不能。 张槐安是一肚子的怨言,皇上要他看法,群臣也来试探他的口风。 以往那些大臣,都怕他冷脸,现如今事关储位,各种小心思的人都有,巨大的利益放在眼前,谁也不能不心动。 艰难地爬到了秋名山庄后,张槐安看到门口的小厮,直接道,“不用去通报了,直接带我去见你们老爷。”顿了下,马上道,“再去快点来壶温茶,要解渴的!” 一个小厮马上说好,另一个马上去准备茶水。 等张槐安看到裴阙时,更没好气了。 一棵百年的樟树下,裴阙正握着裴夫人的手,带着裴夫人在写字,两个人浓情蜜意,好不自在。 “咳咳。”张槐安轻轻咳了一声,但裴阙没有转头看过来,便大喊了一句,“你们倒是自在!” 裴阙这才转头看了张槐安一眼,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张槐安一眼,又继续带着夫人写字,“首辅大人今儿怎么得空来我这里?京都事务繁忙,你还是头一回来这吧?” 秋名山庄在京都城外,虽说不算远,但一来一回,也要花上个一整日的时间。 张槐安冷冷地哼了一声,瞪了裴阙一眼,多年邻居,自然是听出裴阙的调侃,“少说这些废话,我有正经事与你说。” 裴夫人瞧了裴阙一眼,挣开裴阙的手,瞧见张槐安沉着的脸,笑着缓和气氛道,“张大人难得来一次,我去做点吃食来,你和裴阙慢慢聊。” 裴阙不舍地看着夫人离开,再去问张槐安,“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能来我这里,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你肯定关注了定州的事吧?”张槐安问。 以裴阙的性格,加上雍王是裴阙的女婿,裴阙不可能不去关注。张槐安会这么问,就是为了引出后面要说的话。 但裴阙这个人,看到一本正经的人,就忍不住多打趣两句,“定州什么事?我是真不懂你说的,如今我只是一介平民,比不得首辅大人呢。” “裴阙!”张槐安沉着脸,左右看了一眼,小厮们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压着怒气和嗓子,难得地说粗话,“你少给我装蒜,你们裴家的本事,天下谁人不知道?况且雍王是你的女婿,你那么疼爱悦儿,要你不去关注,怎么可能呢?” 裴阙撇撇嘴,不作表示。 但张槐安可不打算放过他,“你就和我说句真心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雍王在定州屡次立下战功,如果是无心夺嫡,那应该低调做个闲散王爷,但雍王不仅斩杀逆王,还灭了张东来,现在杀了到了塔卡去。 塔卡对漠北而言有多重要,张槐安和裴阙都心知肚明。 可雍王想夺嫡的话,这对雍王来说,是难于上青天,毕竟自古以来,被废了的太子,能有几个再登基? 张槐安紧紧瞪着裴阙,捕捉着裴阙的每一个表情。 他想要知道裴阙怎么想的,心中就有一个数。 于张槐安而言,他并不在意雍王,最多关心一点从小看着长大的裴悦。故而他更在意黎民百姓,他不想看到的,是雍王为了夺嫡,引起晋朝内部的战乱。 到时候晋朝四分五裂,漠北等国必定要来攻打晋朝,便是内忧外乱。 而这场夺嫡中,裴阙的态度,尤其重要。 见裴阙垂下目光,转而去把玩手中的毛笔,张槐安不耐烦地催道,“咱们相识多年,你到底怎么想的,给我一句准话?” 第412章 裴陶两家 “能怎么想?”李长安抬头时,墨色的眸子里坠了些含糊不清的情绪,“悦儿是我的女儿,我要她一生一世都顺遂平安,其他人,其他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悦儿喜欢李长安,那裴阙就支持李长安,裴阙只要儿女幸福。 至于朝堂那些事,他现在是没什么心力去关注,但该知道的,也还是知道。 张槐安沉下目光,“也就是说,若是雍王反了,你必定会竭力支持?” “诶,这话可不能乱假设!”裴阙立马道,“什么叫雍王反了?他为何要反?如何要反?他根本没必要反啊!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可是要害雍王被砍头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槐安说不过裴阙,但他大概懂裴阙的意思了,“你别拿这些话来吓唬我,这里都是你的人,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行了,我也算知道你的意思了,你继续修身养性吧。” 说着,张槐安就起身站了起来。 不过他瞥了眼裴阙写的字上——大道治国。 看到裴阙写的四个字,张槐安又没立马离开,“平心而论,你的才能,是天下间少有的。若是你能回归朝堂,皇上也是愿意的。就是……” “就是皇上多疑,悦儿又嫁给雍王,他怕我帮着雍王谋朝篡位,心里忌惮得很。”裴阙笑着接下这话。 当年他父亲也是位居首辅,延续了裴家的鼎盛,只是那会晋元帝到了垂暮之年,也是越发在意皇位,这才有了裴家后来的抄家之难。 裴阙这是吸取了前人教训,他自个儿也辛苦半生,经历过那么多事,也看得清楚通透,人还是得多为自己着想一点,其余的,重要又不重要。 裴阙说得直接,张槐安无话可说,只是心中觉得可惜。 “罢了,我不和你多说了。”张槐安摆摆手,“你的一张嘴啊,能把死人都说活了,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能说的人了。不过裴阙,我得提醒你一句,只要你还在晋朝,就不可能真的躲得过去。我知道你不怕事,但事情挑大了,你也不好办,还是尽早做打算吧。” 今日天色不错,阳光落在张槐安的脸上,却不是很好看。 裴阙若有所思地抬抬眉毛,“多谢。” “嗯,你好生保重。”张槐安转身离开。 裴夫人从长廊下走出来,“张大人,怎么这就走了?” “嗯,走了。”张槐安目不斜视地和裴夫人点下头,随后快步走了。 裴夫人到裴阙身边后,奇怪道,“他来说什么了?急忙忙地来,却又匆匆离开。” “问我对雍王有什么打算,裴家会不会参与夺嫡,试探下我的口风。”裴阙看着夫人端上来的吃食,心想张槐安真没福气,来了一会儿就要走,隔壁亲自跑那么远,“他大概是听到什么消息,也想提醒一下我们,早做打算。” 京都里剩下的皇子,年岁都不算大,且都没成亲,就算他们有心上位,更多的还是靠着母家和母妃。 比起当年的夺嫡,现在倒是容易许多。 但李长安有个难题,他是被废了的太子,如何名正言顺地上位,才是最困难的。 不然李长安真要反,也不是没希望。 只是反了得来的皇位,不仅遗臭万年,还会让四海动荡,皇位不稳。 裴阙夫妇早就知道这些,只是一直不好多做什么,毕竟李长安现在需要功绩,需要声望,需要钱财……而这些,都是要李长安自己去慢慢积累的,不然日后李长安真登基了,也难坐稳皇位。 裴夫人坐到了裴阙的对面,拿起一块玫瑰糕,放到嘴边咬下一小口,“倒是难为他了,就是张家人找他,都不见得多说几句内情。不过我们,确实该做点什么了。如今京都的几个皇子,都频频开始拜访世家,要是他们上位,悦儿便没那么容易了。” “那也不一定,有裴家在,他们也不敢动雍王府。”裴阙眸光微沉,他对定州的事,早有打算,叹了口气,转而说到南下的儿子,“之前霖儿来信,说他快到定南了,算算时间,现在是到了。” 裴家和定南陶家是世代世家,之前陶家还有联姻的想法,只是裴阙没有纳妾的打算,这才婉拒了定南王的请求。 现如今裴霖去了定南,更多的也是和定南王多些联系,好维系两家以后的来往。 他们两家,裴家在京都从文,陶家在定南从武,相辅相成,互相帮了不少忙。 说到这个,裴夫人突然笑了下,“之前定南王还来信,说家中长女和霖儿岁数差不多,快要说亲了,想让她来京都说门亲事,届时可以借住我们家中。虽然没有明说,但陶家的意思很明显。” 裴家不需要靠联姻来巩固地位,只是知根知底地人家,总是更好一点。 不过前提,还是要两个小孩互相喜欢。 想到自己的儿子,裴夫人叹气道,“只是霖儿那个性格,未必会讨姑娘喜欢吧?” 裴阙不服气道,“那雍王性格又如何讨姑娘喜欢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看到姑娘就冷着脸,也就对悦儿多笑笑,靠的还不是一张脸?”他自豪地比了下自己的脸,“霖儿可是和我长得有七分像,还有你的美貌遗传,只会比雍王更俊俏!” 对于儿子的模样,裴阙有的只是自信,绝对不会输给雍王。 裴夫人啧啧一声,上下打量着裴阙的脸,“你倒是厚颜,当年我也不是因为你的脸而看上你。哎,不过说到悦儿和雍王,也不知道他们如今相处得如何了?” 若是同在京都,裴夫人还能时常去探望女儿,说说母女私房话,但悦儿远在定州北部,实在是太难见面。 “你放心,雍王肯定不敢欺负悦儿。”裴阙肯定地道。 事实上,李长安确实不会欺负裴悦,只是让裴悦哭了好几次。 第413章 急功近利 塔卡 傍晚的余晖洒满大地,把昨晚下的雪染上一笼金光,仿佛都没那么寒凉了。 李长安抽空出城,打了几只野兔回来。 他刚到院子门口,就对里面的梅芳招招手,等梅芳走到他跟前,才小小声地问,“你家主子,起来了吗?” “回王爷,起来了,只是放了话,让您今晚睡偏屋去。”梅芳特意在这里传话,“王妃说,您要是今儿个再进屋,往后都不让您进去了。” “真这么说?”李长安问。 梅芳连连点头,“确实是的,奴婢怎么敢说瞎话呢!” 李长安努努嘴,他中午看裴悦睡午觉,这不是想着一块儿躺躺。可躺在一起,他又是年轻小伙,哪能真的老老实实。 那会他多来了两次,裴悦便推开了他,事后也觉得自己太纵欲,便去抓了野兔来。 李长安把野兔交给梅芳,“你把这两只拿去收拾了,一只红烧,一只清炖。你家主子喜欢干净一点的,记得把毛都清理干净了。” 弄吃的,梅芳倒是没问题,主子也没交代不许收王爷的东西,她便笑着接下了。不过她也觉得王爷太闹腾了一点,以前可看不出王爷是这样的人,现在是日日到王妃这里来,院子里的人都知道王爷疼王妃了。 就是太疼爱了一点。 李长安把野兔给了梅芳,但人却没走,而是走到长廊下,隔着木窗站着,开始长吁短叹。 屋子里的裴悦听到李长安叹气,看着李长安的身影,心里烦躁。 刚开始时,她还觉得那事不错,可李长安却是日日都来,次次都要许久,让她腰酸背痛。 “啪!” 裴悦气咻咻地拍下木窗,“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回偏屋去吗?” 李长安隔着木窗,语气委屈哒哒,“悦儿,是我错了,我不该日日缠着你。你不让我进屋,我也不进屋,我就是想你,想和你在同一片屋檐下。” “你瞎说什么?外边还那么多人呢!”裴悦真是气急了,这人倒是什么话都说,没脸没皮的。 要是早知道李长安是这么一个人,她就不该那么早答应他! 李长安回头看了眼院子里,几个丫鬟瞧他看过去后,立即转头,“没呢,竹芳她们都出去了。悦儿,你不要生气呗,我就在外面站一会儿,现在没下雪,不冷的。” 嘴上说不冷,却倒抽了两声冷气。 裴悦听到李长安吸气的声音,哪里做得到真的狠心不搭理,推开木窗,看到李长安在搓手,用力掐了下李长安的胳膊,但李长安肌肉紧实,她揪不起来,眸光微怒,“你倒是会做把戏,让你不进屋,就在屋外与我卖可怜。昨夜才下过雪,你说不冷,谁会信?” “嘿嘿,我就知道悦儿心疼我。”李长安两只手搭在窗台上,立马展颜笑出白牙,“你瞧瞧,太阳都要落山了,确实是越来越冷了,你不让我进屋,我就只好在这里一直等你同意了。” 裴悦捏住李长安的鼻子,“你这都是和谁学的?破皮无赖,没一点好!” “哪里就不好了?”李长安两眼弯弯,“今儿出城一会,我就给你抓了两只野兔。我知道这几日辛苦你了,往后我绝对控制住自己,保管不弄疼……呜呜。” 裴悦可不敢让李长安继续说了,伸手捂住李长安的嘴,“李长安,你在军营里都要学了什么荤话!再要这般,我不喜欢你了!” 松手后,裴悦佯装生气转身,半天没听到身后有动静,微微侧身去看,瞧见李长安垂下长睑,啧了一声,催道,“还不快点进来!” “好嘞!”得了夫人的同意,李长安都不从门进,而是翻窗进了屋子。 院子里的丫鬟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王爷这是性情大变啊。 不过李长安也说话算话,这一晚还真是老老实实抱着裴悦睡觉,其他的都没做。 裴悦枕着李长安的胳膊,有种安心踏实的感觉,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李长安难得地睡到裴悦醒来,看裴悦睁眼时眨了眨长又翘的睫毛,伸手捏了捏裴悦的脸颊。 裴悦面颊痒痒的,“别弄,好痒。” “好。”李长安乖乖地停了手,却是一直看着裴悦,一只胳膊枕着裴悦,另一只放在裴悦的小腹上。 屋外的晴阳透过窗纸,斜斜地洒了一地,裴悦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她觉得自己到了定州后,反而矫情了一点。 面对着李长安的胸膛,裴悦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温热,贴得更紧了。 她这一睡,又是半个时辰,直到屋外来人敲门,说虞山关那来了人,李长安这才不太甘愿地起床。 裴悦跟着坐了起来,等李长安出了屋子,裴悦才起来洗漱,问梅芳来了谁。 “说是林大人来了。”梅芳一边帮主子梳头,一边道,“林大人镇守虞山关,这个时候来塔卡,应该有重要的事,您待会要出去见客吗?” 裴悦摇头说不用,“张氏还留在定州,她没来塔卡,林宸一是外男,既然王爷在,我便不用特意出去一趟。不过你让竹芳去听听,林宸一来塔卡所为何事?”她怕真有事,李长安不会与她说实话。 另一边,李长安见到林宸一后,就把林宸一带到书房。 书房后面是一片灌木林,前几日的雪还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李长安走到木窗边上,关起木窗后,才问林宸一,“可是王启政出了什么事?” “王爷机智,确实是王启政的事。”林宸一道,“王启政带兵收复北部剩余城池,一开始倒是顺利,只是初雪过后,虞山关一带瞬间变冷许多,而王启政带来的将士们并不适应这种天气。按理来说,既然士兵们水土不服,等来年开春再去收复也行,但王启政是赢上头了,非要继续北上,前几日便兵败河州,派人到虞山关求支援。” 林宸一此次过来,就是询问李长安,要如何处理王启政的事。 李长安眸光幽暗,“王启政年轻气盛,想着一鼓作气收复所有北部城池,好把功劳全算到他自个身上。但他本事就那么多,还急功近利,就让他吃点教训吧。” 在王启政派兵求救时,林宸一就派兵去河州,只是没派太多人,并且让领头的将士不用太着急。 现在听王爷这么说,他便明白了,“那末将就拖延个几日,反正刚下过大雪,山路难行,也怪不了我们。” 李长安点头说是,哼了一声,“王启政好不容易有点功绩,现在却因为急功近利损兵折将,这个折子,不能由我来写。如今你在虞山关,便由你去写封弹劾的折子吧。” 虽然大家都知道林宸一的折子就是李长安的意思,但由李长安亲自写,和林宸一来写,这是两回事。 林宸一不敢耽搁,立即领命去办事。 第414章 河州战败 河州 王启政双唇青紫,他刚从外边回来,浑身发抖地蹲在火堆边上。 他边上的副将江止也好不到哪里去,“将军,我们还是撤兵吧,从虞山关来援军,也得好几日,我们撑不了那么久的。” “你少扰乱军心!”王启政凶道,“都到了河州,只要再攻下河州等五座城池,北部就算结束了。你要我这个时候撤兵,让雍王如何想?又让皇上如何看我?” 江止的年纪和王启政差不多大,但才学和功夫都不如王启政,这才一直居于王启政的手下。不过江止有点好处,就是有自知之明。 一开始的几日里,江止也是和王启政一样的心态,只要攻下河州五城,不说王启政如何升官,他自己也能有不错的官职。 但是现在,他们出发时的一万人,只剩下四千人不到。 况且,天越来越冷,不说其他将士如何,就是他们自己也受不了。 江止觉得到此为止便好,他的爹娘给他取名,便是希望他能及时止损的意思,语重心长地叹气道,“将军,河州守将是个颇有经验的。我们现在撤兵,还是立了功的,但我们继续耗在这里,把剩下三千多人都耗死在这儿,才是真的无法和皇上交代!” 雍王如何看他们,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如今的雍王,虽然立下了不错的功绩,但又如何,皇上还是没有嘉奖雍王,更没有改变对雍王的看法。 在江止看来,皇上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但王启政不一样,他没有去塔卡,而是来收复北部其余城池,就是在抢雍王的功绩。若是没能抢来全部,岂不是要被雍王在背地里耻笑! 王启政瞪着江止,不留情面地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同武举,而我是领兵将军,你却只是个副将吗?” 看到江止愣住,王启政起身冷哼道,“便是你优柔寡断,没有见识,这才会一直不如我!既然你是副将,就要听我的,不然你就别当副将了!” 说完,王启政转身就要走,但他方才蹲太久,腿有点麻,刚放了狠话,他就踉跄摔倒。 江止是还在震惊和愤怒中,等王启政摔了个结实,才回神过来,但他不知要不要去扶王启政。 不过王启政自己快速爬了起来,留下了江止一个人。 “哎。” 一声叹气后,江止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火堆,火光随风跳跃,就好像他现在摇摆不定的人生一样。 江止觉得,这场战,他们是必输无疑了。 又过了两日,他们没等来虞山关的支援,反而又有一些将士得了伤寒。 天气太冷,王启政却还是让士兵们日日都去城门口。 不少将士,都找到了江止这里,说王启政现在像是着魔了一样,不管不顾就要攻下河州。 但虞山关的支援,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来。 就在这日,天又下起雪花,比初雪还要大许多。 等王启政从外面回到营帐,便发现主要将士都在他的营帐中。 “将军,只是两日的时间,又有两百将士得了伤寒,要是再这样下去,不用攻城,我们自己就都交代在这里。”还是江止出来说话,但这一次,他的态度强硬不少,实在没必要在这里丢了性命。 大家都不想死,明明雍王立下不少战功,都没多少损失。可他们只是来收尾,却死了六千多人。 这么一对比,将士们不由感叹雍王是厉害的。 面对众人,王启政拿不出单独面对江止时的跋扈,但他面色阴沉,反问江止,“那你说,我们现在撤兵,如何上书朝廷?” 江止抿唇,“自然是实话实说。” 说真话,那王启政便有带兵不对的错误,这么一来,河州没拿下,王启政还可能被皇上责罚。 王启政的目光一直落在江止的脸上,过了一会,他突然恍然大悟,江止要他如实上报,岂不是故意让皇上责罚他,好顶替他的位置? 看着江止朴实普通的脸,王启政深吸一口气,“就最后总攻一次,若是不成,便立刻撤兵!” 有人问,“不等虞山关的支援了吗?” “你们还愿意等下去?”王启政凶道。 当然是没人愿意等,众人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待着,本来立下功劳,正好可以回家过年,现在却被拖在这里。但将军都说了最后一次,也就只好再哄一次城。 不过,事情的结果,偏偏没有让王启政如愿。 等虞山关的支援到时,已经是三日后,王启政不仅没攻下河州,还被河州守将反打出两里地。 如果不是支援到了,王启政连最后一千人都守不住。 而王启政自己也受了伤,左手被砍了一刀,面如死灰地被士兵抬着撤兵离开。 这会京都里还不知道王启政战败的消息,皇上只是收到了林宸一弹劾王启政的折子。 看到林宸一写王启政急功近利,皇上哼了一声,把折子丢到一旁,“林宸一写的,不就是雍王的意思。朕好心派了支援去,雍王倒是不领情,林宸一说王启政急功近利,朕倒要看看,王启政如何急功近利!” 下边的张槐安抿唇不语,他却是知道,林宸一写的多半是真的。皇上想让其他人领兵,摆脱裴家的关系,但真的做起来,还是不容易。 第415章 加点黄连 大殿中,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多言语。 张槐安这个首辅,自然当仁不让地出来说话,“皇上,不论林宸一的折子是否得到了雍王的准许,但从北部送来的折子,多半是真的。若王启政真的如此急功近利,皇上应该早做打算。” 王启政是皇上钦点去北部的人,现在王启政被弹劾,这是在打皇上的脸面。 其他大臣便是清楚这点,才不敢多言,毕竟谁会在这个时候惹怒皇上? 但张槐安不一样,他是首辅,除了他耿直的性格,还有身上的职责。 皇上沉下脸,目光幽幽,看不出在想什么。 过了好半天,众人才听到皇上开口,“既然王启政不堪重用,就先让他停官,具体的还是要等他到了京都再定,毕竟朕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这话也有道理,京兆尹给人判刑都要讲究人证物证,更何况是降罪一个将军。 张槐安带着众大臣说了句“皇上圣明”,才一起退出仁政殿。 到了宫外,才有人敢上前和张槐安搭话,“首辅大人,您说皇上今儿生了那么大气,到底是气王启政办事不力,还是气雍王过于直接?” 张槐安瞥了眼身边的人,认出是六皇子母族的人,眉头轻蹙,这些人自个儿胆小怕事,又心生妄念,还要来他这里占便宜。 “我怎么知道,你若是想知道,为何不在皇上生气时问话?”张槐安没好气地道,“我可不敢揣度圣意,皇上让怎么办,那就怎么办!” 说完,张槐安便上了马车,让车夫快些离开,免得其他人都围过来。 被甩脸留下的人,冲着张槐安马车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声,“什么人啊,占着自己是首辅就目中无人,且看着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还不知道明日的事呢!” “就是,他们张家和裴家来往密切,怕是早就成了雍王党羽。” …… 只是几句话,这些臣子就觉得张槐安和雍王有关系。 张槐安没听到这些话,若是听到了,必定会不留情面地骂上一顿。 不过张槐安自己心中也有点数,他和裴阙当邻居,来往了那么多年,就算他问心无愧,但别人不一定这么想。故而特意去了秋名山庄一趟,就是想心里有数。 这边张槐安沉着脸回府,虞山关那,王启政在屋子里,刚刚发了一场脾气。 但王启政再生气,现在也没人进来搭理他,因为他的坚持,害得一起北上的将士们,死伤大半。 屋子外边的长廊下,风吹起雪花,飘了一些到林宸一和江止的脸上,但他们现在,却没空注意这些。 林宸一两手负背,看着江止下颚的短须,拍了拍江止的肩膀,“孰是孰非,大家心中都清楚,你们这些将士都是立了功的,不仅是我,王爷也会上书为你们澄清。” 江止张张嘴,欲言又止,如果雍王和林宸一都帮他们上折子,他不知道是不是好事,毕竟皇上对雍王的态度……让他心中泛嘀咕。 若是受了雍王的恩,这往后,不论是道义,还是局势上,他都不得不站在雍王这边。 “贤弟不用有心里负担,收复定州北部本就是王爷的职责,不管是什么人立了什么功,又犯了什么错,王爷都是要一五一十上报朝廷。”林宸一看出江止的担忧,但他也确实是在暗示江止可以投靠他们,不过话不能说太满,点到为止即可,“你去休息吧,等王将军的血止住了,我就派人护送你们回京都。” 当然了,一同送回京都的,还有李长安的折子。 现如今,林宸一得王爷重用,他也知道,自己上了王爷的船,就不可能下去,故而一心一意地为了王爷做事。 看着江止转身离开,林宸一才去往王启政的屋子。 “扣扣。”敲了敲门后,林宸一才推门进去,看到地上被砸碎的药碗,眉头轻蹙,“王将军若是不喝药,那可不行,你现在受了伤,若是没止住血,可回不了京都。” 不回京都,那是非功过,就全靠别人来说。 现在得王启政,是害怕回京都面圣,又不敢不回去。 看到林宸一面色微沉,王启政也意识到自己太冲动,虞山关又不是他的地盘,这样砸东西,只会落人话柄。 “不是不喝,而是药碗太烫,端碗的小厮笨手笨脚,这才打翻了药碗。虞山关已经入冬,我正急着回京都去,林将军可别误会了我。”王启政一句话,就把责任转到了林宸一身上,是林宸一安排伺候的人不尽心,而不是他自己生气摔的。 林宸一微微抬眉,能被皇上派来支援,这个王启政还是有点本事,就是王启政在河州不听劝诫,已经是事实,他也无需多言。 “我让人换了新的药来,王将军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林宸一看了眼地上的药渣,转身出了屋子,叫来屋外伺候的人,“王将军嫌弃你伺候不好,去换个人来,给药里加点黄连吧。” 好好的药不喝,到了这个时候,还要作,林宸一是武将中脾性算还不错的,但在这会也忍不住生气。 小厮去找了其他人,新的药很快端来,就算苦到嘴里发涩,王启政也得捏着鼻子喝完。 两日后,等王启政的伤口好了点,林宸一才派人送他们回京都。 一起同行的,还有李长安从塔卡送来的折子。 这会的塔卡城中,积雪到了李长安的膝盖,李长安送出折子后,便空闲了一些。 冬日一到,塔卡的百姓出门少了,北边的漠北更是出门不易,这个冬日是不会有什么事了,李长安就等着明年积雪消融后,再收盐税就行。 他得了空,便更多时间陪着裴悦。 以往裴悦自己在府里,总觉得日子长,需要特意找点事情去做。 但李长安在府里陪她的时间多了,她又觉得李长安太粘人一些,但凡李长安在府里,不管是吃饭,还是处理公务,都要和她在一块。 当然了,夜里李长安也要和她一个被窝。 不得不承认,在酷寒的冬日里,有李长安炙热的怀抱,裴悦还是很好睡的。 本以为这个冬日会就这么过去,直到阿拉古再次到了塔卡,才打破了现有的祥和。 第416章 漠北和亲 裴悦提着食盒来给李长安送吃的,却看到在长廊下拍雪的阿拉古,不由皱眉问,“叶竹,阿拉古怎么来了?” “还不知道呢,人才刚到。”叶竹道。 想了想,裴悦淡淡的长眉轻挑下,“那我们且去听听。” 裴悦绕到侧门,进了正厅后,停在拐角处,并没有出去。 等她听到阿拉古和李长安问安后,便竖起耳朵,准备听听阿拉古说什么。 不过想来又是为了盐税,毕竟李长安要了东海的五成盐税,这可是拿刀子在漠北的心口割肉。 但裴悦这次想错了,阿拉古此行不是说盐税的事,而是为了和亲。 “我们国主最疼爱的公主已经十五了,正是花容月貌的好年纪,国主听闻王爷骁勇善战,想与王爷结一门亲事,不知王爷有没有想法?”阿拉古对此颇有自信,李长安是个被废了的太子,但李长安还如此拼命,自然是为了晋朝的皇位。 如果李长安能有漠北的支持,对李长安来说,是一大助力。 但李长安听到这话,当即放下了脸来。 和漠北联姻? 他想都没想。 “不好意思,本王已有家室,心中只有王妃一人,漠北要是想联姻,本王还有几位皇弟,都能由漠北公主挑选。”李长安没有考虑就回答了。 他的心里只有悦儿,再不会有其他人。 而且漠北提出的事,哪里有什么好事? 大雪封山之前,漠北受到重创,不仅失了塔卡城,在西北边境,也受到了白家的猛烈进攻。 漠北也知道,如果再没有一个结果,等明年开春后,晋朝再继续进攻,漠北会损失更惨重。 与其等到开春,还不如现在就和晋朝讲和。 不过从前两次的讲和,漠北都违背盟约,这次不出手阔绰一点,晋朝是不会同意讲和的,便提出了公主联姻。 眼下晋朝皇弟身体不好,皇子中又只有李长安一个成年,其余皇子年纪太小,还撑不起事。而且漠北和李长安交手多次,已经清楚李长安的本事。 与其去压那些还没长成的皇子,倒不如先在李长安身上压个宝,若是李长安能上位,对漠北来说自然是好。如果不行,过个几年,漠北也该缓过来了。 只是漠北没想到,李长安竟然会拒绝了。 阿拉古诧异道,“王爷是志向高远的人,您只是有了正妃,却没有侧妃。我们公主也不是要争正妃之位,若是和漠北联姻,对王爷百利而无一害啊。” 漠北是晋朝以北最强的国家,不然也不敢多次和晋朝毁约,如果有漠北的支持,在某些层面上,确实对李长安颇有好处。 就连拐角处的裴悦,这时都绷紧心弦。以往李长安也一直说只要她一个,她也愿意相信李长安许下的诺言,但巨大的利益就在眼前,她又很想听听李长安的真实想法。 但凡李长安多犹豫一会,她都会伤心吧。 母亲说世间难得有她父亲那样的男子,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母亲一直是说,让她可以勇敢地去喜欢一个人,但要懂得及时止损,千万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裴悦捏紧手中的暖炉,屏息静气地等待李长安的回复。 而李长安没多想,再次拒绝了阿拉古的提议,“本王最后说一次,本王心中只有王妃一个人,绝不会再有什么侧妃。漠北若是真心联姻,与其他皇子也是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都是晋朝的皇子。况且,公主与其给本王做侧妃,还不如嫁给皇弟们当正妃,好歹是个女主人。” 李长安语气坚定,说得阿拉古不敢再多言,只能拜托李长安上书朝廷,听听晋朝皇帝的想法。 在此期间,阿拉古就暂时留在塔卡等候消息,免得再回国都,来来回回地浪费时间。 对此,李长安是没有意见,阿拉古留在塔卡的小心思,他也清楚明白,除了联姻,还为了塔卡的盐税。 笑着送阿拉古到门口,李长安两手负背,叫了句“听书”,刚转身时,就看到裴悦从拐角处走出来。 “悦……悦儿,你怎么从那里出来,吓我一跳。”李长安深吸一口气道。 裴悦故意板着脸,“王爷没做心虚事,怕什么呢?” 听到王爷两个字,李长安就胸口突突的,想来悦儿是听到他与阿拉古谈话的部分,赶忙把阿拉古提的都说了,“我对天发誓,我是一会儿都没犹豫,马上拒绝了。” 说着,李长安拉住裴悦的手,撒娇似地哼哼道,“悦儿,我真没想法,我有你一个就好了。” 边上的叶竹,听到这话,忙后退了几步,拉着刚进门的听书出去。 听书不解,一边走,一边问,“叶竹,你拉我做什么?王爷喊我呢。” “不着急,你在这里等着就是。”叶竹松开听书,看听书还要伸头往里边看,嫌弃地撇撇嘴,倒是没在换听书。 听书刚看到休息,就瞧见主子蹲在王妃面前,哼哼唧唧地,一点爷们样也没有,看得他直瞪眼睛。 他家王爷,何时变得娘们唧唧了? 就在听书恍惚时,李长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赶忙站了起来,“听书,你先在门口等着。” “还有,把门关上。” 听书这才回神关门。 李长安听到关门声,立马坐到裴悦身边,挨着裴悦道,“悦儿,你别喊我王爷了嘛,你一喊我王爷,我就害怕。你说夜里让我轻点,我也是控制着,还有昨儿个夜里,我都没……呜呜……” 没等李长安说完,裴悦就气咻咻地捂住李长安的嘴,“瞧你说的什么荤话,我就是打趣你两句,你怎么越说越不正经了!” 李长安没羞没臊地嘿嘿笑道,“咱们是夫妻俩,说什么都是正经的,要是太正经,如何能加深感情?又如何有娃娃?” 说着,李长安的手不知何时搂住的细腰,刚摸到裴悦的腰带时,就被裴悦一掌打在手背上。 “坐好来,说正事呢。”裴悦打了一下,还不解气,又用力掐了下李长安的胳膊,但冬日衣裳厚实,加上李长安胳膊肌肉紧实,她只揪到李长安的一点皮,和蚊子叮了一样痒,“漠北要联姻,这要是和其他皇弟联姻,便给了他们希望,你就要多一个对手。你心中可有想法,如何应对?” 第417章 修成正果 屋外又开始落雪,李长安好看的眸子转了转,“老四要和西凉公主联姻,后面的老五老六都比漠北公主的年纪小。你以为,父皇当真愿意让漠北公主嫁给老五老六?” 被李长安这么一问,裴悦瞬间明白,“皇上提出和西凉联姻时,是以宗室之子为和亲对象,后来还是西凉换了公主,并献上十分的诚意,皇上才定下四皇子。而漠北嘛,屡次和晋朝毁约,现在漠北想和亲,自然是定的宗室之子。” 李长安点头说是,漠北国主心中也有数,与其让女儿嫁给没有希望的宗室之子,倒不如给他做侧妃。 不然堂堂公主,何至于给一个异国皇子当侧妃。 说到这里,裴悦不由感慨,“这么一想,漠北公主也是可怜。婚事不由己,而这次,若是皇上这么提,漠北也不敢再拒绝。” 如果漠北拒绝,便是在拒绝讲和,这一个冬日,漠北国主都睡不了安稳觉。 但就是再为漠北公主感到惋惜,他们也做不了什么,毕竟眼下的李长安,算是半个泥菩萨了。 一场冬雪过后,塔卡城里的积雪更厚了。 等京都的回信到塔卡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 皇上同意了漠北以和亲为讲和,不过这一次,并不是让漠北公主嫁入宗室,而是要漠北公主进宫。 裴悦得知此事时,颇为震惊。 若是皇上身体康健,倒也说得过去。 但皇上被废后下毒过后,身子虚到不能多走路,却要漠北公主进宫,这是摆明了给漠北难堪。 裴悦站在窗边,隔着窗纸看向院子的皑皑白雪,“叶竹,你说阿拉古会同意吗?” 叶竹思索片刻,点头道,“奴婢想来,漠北别无选择。” 事实上,确实如此。 阿拉古心中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答应。 在他走之后,李长安立马带人去见阿拉古见过的盐商。 塔卡里的盐商,还是有半数心在漠北。这也正常,毕竟塔卡大部分都是胡人。 李长安知道,短时间内无法让那些盐商诚心归顺,目前,他只要这些盐商不惹事。 随着新年将至,漠北的公主还是冒着风雪,艰难地从塔卡往京都去了。 赫兰图雅特意去看了一眼漠北公主的马车,回来后,立马找到裴悦。 “我要和巴清成亲!就现在,不能再拖了!”赫兰图雅道。 裴悦有些惊讶,“你还是西凉的公主,若是你成亲,不应该回到西凉去吗?” “我出门的时候,我阿爹就把我托付给巴清了。”赫兰图雅和裴悦摇头道,“我们西凉儿女都是性情中人,不是那么在意规矩。只要我过得好,阿爹也就开心了。” 她抓住裴悦的手,“这事得拜托你了,我可不想再拖了,就月底吧。你帮我办了婚事,把生米煮成熟饭,我也就安心了。” 想到漠北公主要嫁给已过不惑的老皇帝,而且老皇帝身体还差,怕是到了宫中就是摆设,赫兰图雅可不想要这样的命运。 她已经为西凉牺牲了一次,现在,她不想再拖延了。 裴悦听赫兰图雅这么说,很理解赫兰图雅的想法,虽然这种事是京都女子不会做的,但这个时候,她很支持赫兰图雅。 而巴清等了赫兰图雅那么久,哪里会不愿意,听到消息后,当即绕着王府跑一圈,不知有多欢喜。 裴悦没帮人操持过婚事,特别还是西凉人的婚事,带着叶竹几个,还找来几个西凉人一起帮忙。 一场婚事,让塔卡城中多了几分活气,迎亲那日,不少百姓都出来观看。 等新郎官来接亲前,裴悦亲自给赫兰图雅梳头,“我这人,还算一生顺遂,有父母疼爱,又有一心一意的夫君,是个有福的人。” 她帮赫兰图雅梳好发髻,眸光泛泪,“你我相识一场,我喜欢你洒脱的性子,也希望你也能有福气。往后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好好的。” 赫兰图雅被裴悦说得哽咽,但刚上好的妆,这会可不能哭花了,她笑得欢喜,“我都记下了,往后我也会过得很好的。” 给阿爹的信,赫兰图雅亲自送到驿站。这人间不如意十有八九,她能有今日,已经很满足。 听着外头的锣鼓声,裴悦想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先出去迎客。 等巴清把赫兰图雅接走后,王府便安静了下来。 裴悦站在李长安身边,还看着空了的角门,“我怎么觉得,有种嫁妹子的不舍。要是以后我们有了女儿,等她出嫁了,我得哭成泪人吧?” 李长安摇头说不知道,“会不会哭成泪人,现在都不知道。今晚为夫努努力,争取让夫人早点嫁女。” “你就尽管胡说!”裴悦左右看了一眼,还好四周没人。 “我怎就胡说了?”李长安笑呵呵地跟上裴悦的步伐,“我耕耘得如此勤快,也该有收获了。” 他都想好了,等悦儿有喜,立马写信去京都,想来岳父岳母也会同样高兴。 不过塔卡冬日太寒冷,开了春后,还是回定州养胎好。 一切都计划好了,就差裴悦有喜。 李长安想到这事,心中就跟吃了蜜糖一样,裴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却又隐隐期待。 另一边,巴清喝了两杯酒,才敢进洞房。 心心念念的姑娘成了娘子,巴清反倒是不好意思了,磨蹭半天,才蹲在赫兰图雅的脚边。 “你躲着做什么?起来啊!”赫兰图雅凶凶地道。 “我就觉得像做梦,从小我就觉得要娶你,现在真的成亲了,有些不敢想。”巴清傻乎乎地冲着赫兰图雅笑,面颊晕了两团红,笑完就抱住赫兰图雅的腿,“图雅,我心中都是你,你能和我好,我……我真的好高兴。” 赫兰图雅看巴清说话有一句没一句,便知道是喝多了,嫌弃地提起巴清的耳朵,“洞房花烛,你都能喝成这样?” 生气归生气,赫兰图雅还是起身给巴清倒茶,只是在她转身回床边时,巴清已经呼呼睡着了。 巴清一直心心念念的洞房花烛,反倒是被他自己给延误了。 往后两日,他是好说歹说,才得已圆房。不过因为这事,巴清被赫兰图雅说了一辈子,每每想喝酒时,巴清就想到错过的洞房花烛,后来干脆戒酒了。 在赫兰图雅和巴清修得正果时,南下的裴霖,给裴悦寄了信来。 第418章 陶家华颖 南下游学的裴霖,已经到了父母被流放过的葫芦岛。 本来侍卫劝他不要上去,但他还是想上去看看。 葫芦岛上,风大得能把人吹走,这里环境艰苦,据说很少有人能在这里坚持十年以上。 裴霖下船后还好,但他身后的小姑娘,趴在礁石上,吐得喘不过气来。 他已经给家中还有姐姐送过信,今年的除夕回不去了,等他见过众生万象,再回京都参加下次科考。 “呕。” 听到身后的呕吐声,裴霖皱眉回头,看着小姑娘单薄的背影,不悦道,“我现在就派人送你回定南。” “我……我不要!”陶华颖颤巍巍地举手,她眉目清秀,面如银盘,小姑娘比裴霖要小两岁,还没长开。 裴霖刚到定南时,就遭到了陶华颖的恶作剧,原因是陶华颖得知父亲想给她和裴霖说亲,自小调皮长大的大小姐,自然是不愿意。 可一桶冷水泼下后,陶华颖就后悔了。 她虽娇贵任性,但也从小习文认字。 但看到裴霖第一眼,陶华颖只想到六个字——公子好生俊俏。 从定南跟到葫芦岛,陶华颖说要和裴霖一起游学,体验民间艰苦。 定南王本就想撮合女儿和裴霖的婚事,虽说女孩家的太主动有点不好,但也没什么关系,只要闺女的心事能成,裴阙还敢不答应? 在陶华颖提出要和裴霖一同游学后,定南王是连夜打包行囊,生怕女儿改了主意,笑得合不拢嘴地送女儿出城。 不过在定南王妃从娘家回来,得知女儿死皮赖脸地跟着裴家公子走了,连派了三次人,都没能把女儿叫回去后,追着定南王好生数落了几日。 现在,陶华颖因为水土不服,原本的婴儿肥的脸颊已经小了一圈。 “不回,绝对不回,我陶华颖,定南王家的大小姐,岂是轻易放弃之人?”她当然不是,连续半个月多的跋山涉水,吃不好,睡不好,但父亲说得对啊,天下好男儿少之又少,看上一个就得牢牢抓住! 虽然胃里不太舒服,面色也苍白,但想到父亲叮嘱她的话,陶华颖又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裴霖从没见过陶华颖这样死缠烂打的姑娘,如果不是两家是世交,必定要翻脸走人。 现在看着陶华颖还笑得出来,顿时生出一股闷气,转头不搭理陶华颖了。 “诶,裴哥哥,你别走啊!”陶华颖看裴霖越走越快,干脆捂着肚子装疼,但裴霖明显不吃她这一套,赶忙跑着去追裴霖,“哎呀,你别走那么快嘛。你看看我,我脚都磨出泡来了。” 在陶华颖拉住裴霖胳膊时,裴霖顿时沉下脸,他忍无可忍,“陶华颖,你知不知姑娘家的矜持?” “知道,但是我做不到啊!”陶华颖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你若是还记恨我最初泼你的那桶水,现在就泼回来,我保管不生气。” “我不是说那个。”裴霖的神情一本正经,想说,又碍于礼仪和教养不好多说。 陶华颖哼哼看着裴霖,冲裴霖吐舌,“裴霖,你才多大,就天天说点之乎者也的规矩。咱们做人嘛,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快乐呀!我看上你了,但你没看上我,你别管我就是嘛。” 裴霖以往也被姑娘丢过手帕,但这是最大胆的行为了,他没想到,世上还有陶华颖这样的姑娘。 父亲说过,定南王是个克己复礼的人,他也见过定南王,可为何陶华颖却是这般……哎,他不好对姑娘家想不好的词。 总之,裴霖要的夫人,绝对不是陶华颖这样的。 他说道理,但陶华颖不听,干脆不说了。 裴霖转身继续往前,陶华颖哼哼跟上。 不过走了那么久的路,陶华颖头一回这样出远门,脚底确实磨出水泡,方才并没有和裴霖说谎。 葫芦岛上没有客栈,也没有像样的村落,赶在天黑之前,裴霖一行离开了葫芦岛。 上岸后,天色已晚,他们只能在附近的丛林过夜。 南边的冬日没有雪,但夜风寒凉,湿冷的夜风仿佛钻入骨髓。 第二天醒来时,裴霖便有些晕乎乎的,他让侍卫去煮药,自己抱着羊绒毯子,坐在火堆边上。 过了会,陶华颖端着药碗过来,笑眯眯地诶给裴霖,“你说你,身子也太弱了吧。我一小姑娘都没生病,你反而病了。” 裴霖的面颊更烫了,低头抿着苦涩的药,不搭理陶华颖。 但陶华颖自个能说,咕噜噜地说了一大堆,等裴霖喝完药,从兜里掏出一个糖袋子,拿出最大的一块,“喏,这是我最喜欢的糖,把最大的给你,你就别记恨我泼你的那桶冷水,我们先交个朋友吧?”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长到那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得不到的东西,也是第一次如此锲而不舍。 “我又不是小孩,不用吃糖。”裴霖放下碗,摇头拒绝了陶华颖给的糖。 可他刚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 “不吃也得吃,不是小孩就不能怕苦了吗?”陶华颖塞完糖块,小心翼翼地收好糖袋,“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大夫说我肯定活不过三岁,吃的药比你见过的都多。就算后来不怕苦了,我也要吃一块糖,能甜甜的,为什么要忍受苦涩?” 她不解地看着裴霖,也跟着坐在地上,“裴霖,你干嘛给自己加那么重的担子?” 裴霖:…… 他再一次,被一个小姑娘给问住了。 虽然他只大了陶华颖两岁,但在他看来,他就是要成熟不少。 但陶华颖说人生能甜,为何要忍耐苦? 这句话,让他陷入思索。 “诶,问你话呢?”陶华颖见裴霖发呆不说话,往裴霖边上挪动一些,快要挨着裴霖时,裴霖赶忙往边上移开,差点翻倒,惹得陶华颖哈哈大笑,“瞧你这个样,我好歹是个王府大小姐,又岂会对你动手动脚?你现在,就像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乐死我了,哈哈。” 第419章 不许乱跑 “你……你不许这样说!”裴霖从没被人这般说过,他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早知道会遇到陶华颖,他就不来定南了。 但他越是说不许,陶华颖反而笑得越开心。 或许是笑声太自在,突然引来了一批贼人。 “哟,还真是富贵人家的小孩。” 树林里冲出来几十个山匪,他们都拿着刀剑,挡住了裴霖他们的前后去路。 从山匪中走出一个身高八尺的壮硕男人,肩上扛着一把大刀,“想活命的,就老实把钱财都交出来。还有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给爷留下,其他人就放你们不死。” 没等裴霖开口,陶华颖立马张手挡在裴霖跟前,“你才是要命就把钱财留下,就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山匪,还想占本小姐的便宜,你做梦去吧!还有,这是我家郎君,他才不会把我留给你。我告诉你,我家郎君可厉害了,小心待会他打得你哭!” 葫芦岛一带不太平,沿海附近也常有海贼,陶华颖是见识过裴霖功夫的。但裴霖现在病着,陶华颖自然而然地觉得,到了她出力护着裴霖的时候,便想吓唬下对面的山匪。 不料对面的山匪反而哈哈大笑,“就你那个小白脸郎君,别说他一个,就是来十个,也不是老子的对手!” “来呀,把他们给围起来,今儿个老子还真不信了,能输给一个小白脸!” 山匪头头一声令下,其他山匪瞬间把裴霖等人围了起来。 但裴霖却一点都不慌,他抖下羊毛毯,拔出佩剑,看了眼跟前的陶华颖,叮嘱道,“你站我后面去。” 陶华颖回头看到裴霖拔剑,眉眼凌厉,不由在心中赞叹,自个的眼光真好。 裴霖把剑对准山匪头头,“正好我吃了药,需要出出汗,你们这些山匪来得倒是好。” 说完,裴霖当即冲了过去。 山匪头头可不把裴霖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裴霖就是个孤傲的少年,本事没多少,嘴却特别硬。 但他还没到裴霖跟前,裴霖就反手一剑,割破他的胳膊。 沿路抢劫的山匪,最多在军营里当过几年兵,能做到千户或者武教头的,一般都不会落草为寇。 而裴霖是从小就跟着武教头习武,后来则跟着裴家最厉害的暗卫习武,就连李长安都不得不承认,再给裴霖几年,怕是会更加出色。 面对这些没有阵型的山匪,没过多久,裴霖就带人把他们打趴下。 若是裴霖没有几分本事,他爹娘也不会放他南下游学。 裴霖只有额头出了点细汗,脚踩在山匪头头的胸上,手中的剑对着山匪头头的脖颈,目光凌厉而充满杀气,“你们这些山匪,寨子在哪?还有多少人?” 一路上,裴霖已经数不清遇到多少匪盗,其中沿海这一带最多。 今日他是脾气上来了,打算替附近的官员解决掉一批祸患。 山匪头头不肯说,但当锋利的剑刺破他的皮肤,剧烈的疼痛让他感到害怕,才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寨子在附近山头,还有百来号人。 “小爷,您问的,我都说了,求您放我一条性命,我家中还有……” 没等山匪头头说完,裴霖就刺下手中的剑,“一身戾气,留着都是后患!” 他丝毫没有手软,剑身被溅了血滴,裴霖擦拭剑身时,叫来一个侍卫,“你去附近的城镇,拿着定南王的令牌,让当地官员立即派兵过来。” 说完,转头看向陶华颖时,指了下陶华颖的腰间。 父亲已经致仕,若是用裴家令牌,怕给父亲带来祸患。但定南离这里不算特别远,有定南王府的人经过,也是正常。 陶华颖收到裴霖的目光后,立即解下令牌,递给侍卫,马上又道,“你可别想让我走啊,我可不走!我都和家里说好了,要与你游学到京都,若是现在就回去,岂不是让家里人看笑话?” 这次,裴霖没有再说送走陶华颖的话,而是去召集其他侍卫。 山里的寨子还有百来号人,这对裴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为了减少伤亡,裴霖还是先带着人潜伏到附近。 陶华颖跟着藏在半山腰的一处崖洞中,听到裴霖准备晚上夜袭山寨,心中有些害怕。 倒不是怕打起来,她也常常跟随父亲叔伯进出军营,定南边境也有不少匪盗。她就是怕裴霖带人出去时,会把她留在这里。 她怕天黑。 “裴哥哥。”陶华颖的语气自然而然地柔了许多,“你也带上我呗?我从小也跟着父亲习武,对付几个小毛贼,不是问题。” 听到这话,裴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定定地看着陶华颖好一会儿,最后点头道,“可以带上你,但你要听话,不许乱跑。”顿了顿,“你得跟着我。” “当然,我必定是要跟着裴哥哥的,你去哪,我就去哪!”陶华颖笑容灿烂,原以为会被拒绝,听到裴霖同意了,心中乐开了花。 夜袭山寨还是以谨慎为主,等天黑后,裴霖才带着众人往山寨附近去。 出手前,他再次看了眼陶华颖,确认在陶华颖眼中看不到害怕后,才让人朝山寨射火矢。 随着火矢点燃了山寨的屋子,听到里面传来怒吼,裴霖才带着人往里冲。 不出他意外的,山寨里都是一些虾兵蟹将,没有厉害的。才两刻钟的时辰,就有人举手投降。 看山匪都丢了兵器,裴霖便让人把山匪都围住,等官兵来了把人带走。 陶华颖一直紧跟裴霖,“裴哥哥,你好厉害。我父亲说你日后必定是封侯拜相之才,若是我们成亲,我便是诰命夫人了。哎,当诰命夫人是好,就是要远嫁京都,我会想念父亲和母亲的。你是不知道啊,我父亲母亲最疼爱我了,家中弟弟也听我的话。这么一想,我还是挺不舍的。不过没关系,为了裴哥哥,我愿意远嫁去京都!” 她自认为这番话很感人,但她说完后,却看不到裴霖有欣喜的表情。 裴霖抬头看了眼微弱的月光,再去看陶华颖,小姑娘模样是可爱,但说话做事太大胆,不适合当世家主母。 “陶姑娘,我与你,不会成亲的。”裴霖觉得这话有点伤人,但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免得让人姑娘一直遐想,“所以,你不用远嫁京都。” 说完后,裴霖的余光就一直看着陶华颖。 意外的是,他只在陶华颖的脸上看到一瞬间的失落,很快的,陶华颖就撇嘴说没事。 “你现在这样想,不代表以后都这样想。”陶华颖冲裴霖吐下舌头,哼哼两声,“我们两家是世交,家世匹配,年纪相符,什么都是最般配的。若是你能找到更好的姑娘,我立马收拾行囊回定南,保证不和你多纠缠。不然,你就是我们陶家板上钉钉的女婿!” 她说得颇有信心,飞扬的眉毛彰显着少女的活泼,就是裴霖,也不由怀疑下自己会不会改变主意。 不过很快,裴霖还是觉得不适合。 等天快亮时,附近的官兵到了,裴霖看了眼熟睡中的陶华颖,叫来领兵的官员,“那是定南王家的小郡主,好生把人送去定南。若是磕了碰了,我们定南必定要你小命。” “不敢不敢,大人的话,我谨记于心,一定把人安全送回定南。” “那就好。”裴霖上马后,再次回头看了眼陶华颖的方向,“等他醒来,就说我回京都去了,她会明白我意思的。” 说完后,裴霖便骑马带人出了山寨。 远处的山峰后,浮现一抹艳红,很快就能看到刺眼的骄阳。 裴霖觉得,他此生都不会再见到陶华颖了,不过往后的事,总是和预想的会出现意外。 第420章 家书有喜 裴霖舍下陶华颖后,便往九夷去了。 他与贺皓,已经许久未见。 等见到了贺皓,裴霖才发现贺皓变了许多。 二人坐在二楼的竹屋上,从这里眺望出去,是无边无际的山峦。 “你......瘦了不少。”裴霖道。 贺皓点头叹气,眉眼间褪去几分天真,多了一些沉稳,不过笑起来时,还是像从前一般率真,“是瘦了许多。以往在京都,就算夫子罚背书,我也不觉得辛苦。但回了九夷,才知道,父亲为我遮风挡雨太多,我若是自个立不起来,便守不住九夷的疆土。” 听贺皓说这话,裴霖不由多看几眼贺皓。 这哪里是从前和长姐玩闹的贺世子,说话间的口吻已经大不相同,其中艰难,也只有贺皓自己知道。 裴霖不是个多嘴的人,说了点过去的事,看天色不早,便打算先去休息。 但贺皓叫住了他,“我人在九夷,但消息还算灵通。漠北和西凉都与晋朝联姻,往后数年,晋朝的北部疆土,都不会有什么大事。西边有定南王镇守,南边有岭南和九夷。”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不会再有大的战乱。 这意味着什么? 朝廷没了外患,便要解决内忧。 何为内忧呢? 皇上的身子越发不好,能撑多久都是说不准的事。 但太子未定,人心浮动,有心人比比皆是。 若说明面上的争斗,那是还比不过晋元帝在位时的夺嫡惨烈。 但皇上再没个准话,过个两年也差不多了。 贺皓在九夷,想的是京都的裴家。 人的长大,往往就在一瞬间。 过去贺皓不是不懂,而是体会不到,现在身份换了,心境自然也就不同。 只是他所知所懂,都还尚浅,若不是父王和表哥从旁协助,必然撑不起九夷的这片天空。 他看到裴霖,便有许多话想要叮嘱,只是有些情绪,藏在心中,想要化作言语时,又发觉无法准确形容。 这个时候,就会恨自己读书太少。 “我知道你的意思。”裴霖站在床边,眺望着远方重叠的山峦,“外患解决得差不多,皇上也该想想,由谁来继承大统了。若不是雍王,那他这个曾经的太子,元后长子,将会极其的尴尬。” 曾几何时,裴霖最不想看姐姐入宫,但到了现在,不是雍王和姐姐要争,而是必需去争。 贺皓点头说是,他眉头轻拧,“如果皇上要立其他皇子为太子,雍王可以定州北部为据点,我从九夷举兵,再到西边定南,北边的白家,倒是胜算颇大。” 就是如此一来,不仅是李长安,就连带这个跟着起兵的家族,都可能要背负千古骂名。 而李长安要的,只是原本就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这才费心谋划,而不是直接起兵。 但贺皓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着定州的动静。 他也起身走到窗边,“以往在京都时,就觉得京都的四方天差了点意思。后来回到了九夷,日日看着这无边无际的山峦与蓝天,我才知道,我在京都失去了什么。你难得来我这里一趟,正好在这里过个新年。” 就是全速回京都,裴霖也无法在新年前赶去京都。 留在九夷,倒是不错。 他还是照例,夜里睡觉前,给京都的父母和北部的姐姐,各写了一封信。 等新年过后,裴霖继续往东边的岭南去,再从岭南绕回京都。 在他还没到京都,却春暖花开时,收到了长姐给他寄的信。 信中除了往常的问候,末尾还写了长姐有孕,他的外甥会在来年八月底出生。 信是除夕前寄出来的,到了裴霖手中,翻过了一年,故而裴悦写的是来年。 裴霖算算日子,也就八个月了。 好一个李长安,倒是厉害,那么快就让他当舅舅。 想到远在北部的长姐,裴霖当即放弃了剩下的路线,而是快马加鞭往京都去。 他现在想快点见到父母,长姐有孕,雍王这个女婿是休不了的,他们裴家得更重视了。 而远在京都的裴阙夫妇,得知女儿有孕,裴阙当即就要收拾行囊去定州。 “你冷静一点!”裴夫人拉着裴阙坐下,“皇上的人一直盯着我们,若是你去了定州,皇上会怎么想?” “那你要我如何?老子的女儿有孕,那也是皇上的孙儿,他不关心,但老子在意啊。”想到远在定州的女儿,裴阙也顾不上文明,着急又气愤,“夫人,你就快些收拾一下,咱们轻装上路。我现在都致仕了,去了定州也做不了什么。我就是想看看女儿,照顾下她嘛。” 裴夫人深吸一口气,“你不想做什么,但皇上并不这样想。东西呢,我已经让丫鬟们去收拾了。不过,你得留在京都。” “啥?”裴阙愣了会,才明白夫人的意思,瞬间委屈,“夫人,你就舍得把我丢在京都?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孤单寂寞吗?” “舍得。”裴夫人想到女儿有孕,心中是欣喜又着急,定州那么远,而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 若是她不在女儿身边,怕是会昼夜难寐。 “就这么说好了,你在京都等霖儿回家。我去定州照顾悦儿,等悦儿出月子,我就回来。”裴夫人警告地指着裴阙,“提醒你一句,别做糊涂事,你女婿现在的身份尴尬着,若是拖累了我女儿,我让你后半辈子都睡书房!” 第421章 召回京都 裴阙耸了耸肩,“不去就不去喽。” 后果太严重,他可不敢违抗夫人的意思。 不过,那是明面上的嘛。 裴阙的心思转了转,笑着起身,“夫人,为父去帮你看看,有没有缺漏。悦儿头一回有孕,咱们得多准备一点东西。当祖父的没有赏赐,咱们可不行,拖上个十车八车,好让雍王知道我们重视悦儿。” “这还用你说。”裴夫人瞟了夫君一眼,心中却生出一些惆怅。 这个时候有孕,实在是不让人放心。 他们都收到消息了,想来宫中也是知道的,却还没消息放出来。 与此同时的仁政殿中,皇上已经看完李长安送来的折子,不过按照字迹来看,一眼就认出是裴悦代笔。 苏贵妃站在一旁,她方才说过恭喜,只是皇上没有表示,心中突突的,不知道继续说什么。 “雍王妃有孕,这倒是一件好事。”皇上放下手中的折子,和边上的苏贵妃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或许是朕的第一个皇孙,就是可惜......” 话还没说完,皇上突然停住,把殿中人的心都吊了起来。 可惜什么呢? 皇子妃有孕,这是开枝散叶的好事,但到了皇上口中,却好似不太满意的样子。 但众人刚想到这里,皇上就让苏贵妃去准备赏赐,“定州不如京都气候好,你派人多送点赏赐去定州。再找个礼官,就算朕重视第一个皇孙,让雍王妃回京都养胎,也能让雍王安心收复定州北部。” 苏贵妃犹豫片刻,按照折子上写的,雍王妃刚有喜没多久,从定州到京都,跋山涉水的,若是有个闪失...... 话虽然到了嘴边,但苏贵妃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和裴家和雍王妃的来往都不多,皇上既然开口,便是打定主意了的,就算她提醒两句,皇上也不会听。 苏贵妃很有自知之明,她能在废后死后掌管后宫,并不是非她不可,而是她听话沉稳,不会给皇上惹事。 这个时候,苏贵妃选择了自保。 “好的,臣妾这就去让人准备赏赐。”苏贵妃行礼退下。 偌大的仁政殿,就只剩下皇上一个人。 望着堂下空荡荡的一片,皇上面无表情地合上双眼,从他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只是过了会,皇上才喃喃自语地道,“若是能老实待着,倒也无事。” “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飘荡在仁政殿中,仿佛是病树逢春时的挣扎,又好像是片轻羽无声无息地飘落在水面。 比起仁政殿里的叹息,定州的李长安,是日日准时回府。 得知裴悦有孕后,等塔卡外的道路能走,李长安就带着裴悦回到定州。 原因无他,就是定州暖和一点,还有张氏等有经验的妇人在,更适合裴悦备孕。 一开始,裴悦自己并不知道有喜,只是开始嗜睡和贪吃,好在她身边有个懂医术的叶竹,看出她有些恹恹的,便帮她把脉。 得知有孕时,裴悦还有些错愕,怎就这么快? 别人夫妻同房,半年一年后有喜都很多。 她和李长安才多久? 倒不是怀疑叶竹的医术,只是消息来得太突然,让她有些惊讶。 后来告知李长安时,李长安却是和她完全不同的想法。 “怎就快了?我想这一日,不知想了多久。再过不久,我就要当父亲,你要当母亲了!”李长安当时欣喜若狂,灿烂的笑容,如同一个孩童得到了最想要的奖赏,是裴悦鲜少在李长安身上看到的表情。 现在到了定州,裴悦开始孕吐,但凡她说个想吃的,李长安就会亲自弄来。 但她吃不了什么,连着好几日没怎么吃东西,反而消瘦一些。 今早起来后,裴悦胃口好一点,吃了一碗白粥。 她坐在窗前,看着庭院里光秃秃的树枝,叫来叶竹,“我想吃点梅子,你帮我拿些来。” 很快,叶竹就拿了梅子干来,“梅子已经煮过,用糖水泡了的,您尝尝,若是能开胃,就再多吃点其他东西。” 裴悦摇头说不用,“我如今没什么胃口,只是嘴里没味,才想吃点东西。以前看人有喜,想着应该还好,现如今自个有孕了,才知道当母亲的不容易。况且,我这才刚开始呢,往后还有六七个月。” 想到还有那么久,裴悦就想时间快一点。 若是能醒来就到孩子出生时,那就好了。 只是想归想,她哪有本事让时间飞转。 一旁的叶竹笑道,“您是着急了点,但您比起其他人,要好太多了。得知您有孕,王爷亲自驾马车带您回定州。找来城中最好的大夫在王府坐诊,只要您有个头疼脑热,王爷就把大夫喊过来。平日里,您只要提上一嘴的东西,王爷也会想方设法给您弄来。如此细心体贴,是其他郎君万万比不了的。” 裴悦抿唇浅笑,确实是这样。 若不是李长安对她这般好,当初也不会同意做真夫妻。 抬头看了眼天色,裴悦想出去走走。 只是她刚出屋子,李长安就从外边匆匆跑来。 “悦儿,你怎么下地出来了?”李长安跑到裴悦跟前,又赶忙停下,抬手左右嗅嗅,往后退了两步,“我刚上山弄了点野物,身上有些血腥味,不好碰你。大夫说了,就算三个月后脉象稳定,但也是要好好休养的。” 裴悦无奈,“那也不能整日都待在屋子里,我往日就不是爱宅家的人,已经休养那么些日子,只是去庭院里走走。你就别啰嗦了,嬷嬷们都没你多话。今儿辛苦你了,快些去换衣洗漱吧。” 她和李长安努努嘴,示意李长安先回屋去。 但李长安哪里放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会,心中还是不安定,“那你等会儿,我马上来陪你。” 嘹亮的一声,划破小院的上空,下人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家伙心中都很羡慕王妃,就是王妃有喜了,王爷房中也没添人,还对王妃事事上心。再看自个家中爷们,不如王爷尊贵,也不如王爷有本事,却不如王爷会体贴人。 眼下整个定州城,都知道李长安是个会疼人的,妇人们都在羡慕裴悦。 不少想讨好李长安的,也都选择送礼给裴悦,只是王府收下后,很快又会退回去。 这样的日子成了日常,裴悦也慢慢适应了有孕的日子。 没过多久,她便收到母亲的信,信中写母亲不放心她独自在定州生产,本打算来定州陪她。但出发前,得知皇上下了旨意,怕她心中不安,还是起程来了定州。 不过,本来母亲是打算独自过来,在皇上下旨要裴悦回京都养胎后,父亲就非要跟来,说是皇上都做得出让人夫妻分离的事,他也就不必顾及皇上的脸面。 第422章 凌厉如刀 得知父亲母亲都要来定州,裴悦刚悬起的一颗心,又立刻放下。 从小时候起,便是这样,但凡有个什么事,只要找到父亲母亲,裴悦就会觉得肯定能解决。 这是多年来养成的底气,还有信心。 皇上要她回京都养胎,这不就是要拿她当人质么? 毕竟李长安没有乖乖听话,等皇上收回兵权,而是一路打到了塔卡。 现在李长安拿捏着东海的一半盐税,若是这里头出个什么问题,怕是整个雍王府都要没了。 思绪转了又转,裴悦长叹一声后,想着还是等父亲母亲到定州再说。 除夕过后,南边已经开春,定州这里的池塘还有漂着一层薄冰,更别提塔卡了。 听人说,现在的塔卡,还会下春雪,要不是她回来得好,眼下也不能回定州来。 父亲母亲已经起程,想再多也无用,裴悦让人去打扫好厢房,她在王府等着他们来。 与此同时的裴阙夫妇,快到临山了。 当年,贺皓母亲,就是自缢在临山。 裴阙是亲眼看着人走的,裴夫人则是在京都得知的消息。 他们夫妇一路北上,除了眼下的时局,还谈论了不少过往的事。 马车缓缓驶在官道上,裴夫人望着窗外的景色,不由叹道,“若不是赶时间,我倒是想去看看思慧他们。” 李思慧是裴夫人的表妹,两人一块儿长大,感情很不错。后来李思慧嫁给永宁王,跟着永宁王一起到了封地,后来生了几个儿子,日子倒是很不错。 说起来,如果不是永宁王无心皇位,当今圣上还坐不到那个位置。 裴阙靠着软垫,悠悠地望着木窗外的景色,“要是知道会有现在的局面,我就该用点计,推永宁王上位。有表妹在,永宁王对我们一家,必定会更加照拂。”总比现在这位好。 裴夫人听得笑了,“你愿意推人,别人还不愿意要呢。况且他们在封地多好,受人尊敬,还没京都那么一大摊子的事。皇上登基前,也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只是皇位坐久了,难免会有改变。” 裴阙点头说是,掰着指头开始算日子,“再有个七八日,就会到定州地界。想来雍王会提前派人来接,要我说啊,咱们就直接在定州住下来,回什么京都呢。皇上的人要是催我们,就让悦儿装病,他们总不能直接把人抬走吧?” 他们夫妇都知道,若是女儿回到京都,就会成为皇上用来掣肘雍王的人质。 其实这也没什么事,有裴家在京都,裴阙肯定不会让女儿有事。 但就是心中不爽快。 这份不爽,已经憋在裴阙心中许久,他就想着趁这个机会撒撒野。若不是自家夫人压着,裴阙早就让皇上下不来台了。 这日子,越过越没劲。 “你能装病,别人就不能请大夫吗?”裴夫人淡淡说了一句,还没等裴阙再言语,马车突然停下。 前头带路的朔风骑马过来,隔着木窗道,“老爷,夫人,前面的木桥塌了,我们得绕路。” “塌了?”裴阙微微抬眉,走下马车,往河边看去。 山谷两端的桥墩还在,只是不见原本的木桥。 裴阙往山谷下望去,凌厉的冷风如刀子般刮向面颊,山谷下是湍急的河流,确实得绕路。 但他并没有急着走,而是蹲下看着桥墩,对身旁的朔风招招手,“你是个有经验的,看看这个桥墩,有什么不妥的?” 朔风拧眉瞧了一会,才发觉桥墩有细微的人为切面,瞬间站起来,让侍卫们戒严。 “不用紧张,这里没有埋伏。”裴阙起身扫了一眼四周,“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些人,是在我们绕路的地方等着。朔风,你带人去看看,不管什么人,一个都别放过,留个活口带回来就行。” 朔风已经很久没在老爷的脸上看到如此浓厚的杀气了,当即带着一对侍卫出发。 而裴阙则是让人就地歇息,今晚不走了。 “是不是有埋伏?”裴夫人也下了马车,看到裴阙点头后,追问道,“会是谁呢?” 裴阙摇头说不懂,如今的局面,很多人都想他们死。 要是裴家夫妇死在荒郊野外,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届时裴家只剩一个未弱冠的幼子,又如何能撑起门面。 等他们死了,裴家自顾不暇,更没精力去护着远在定州的雍王夫妇。 所以,是皇上? 还是其他皇子? 裴阙暂时还不清楚,但把人杀个干净,总是没有错的。 裴夫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她倒是没有慌张,就是眉头紧皱,“我想,应该不是皇上。” 从皇上做的种种来看,皇上确实重视皇位,但还没有狠心到杀子的地步。既然皇上都让悦儿回京都养胎,这便是对雍王的牵制。 “等着吧,等朔风回来,或许就知道了。”裴阙抬头看了眼还早的天色,自然而然地牵住夫人的手,“昨儿在经过的镇子买了半扇猪肉,这会有空,我来烤起来吃。” 他语气轻松,并没有太多担忧。 事实上,裴阙确实不必担心,朔风几个的本事,是一顶一的好。 虽然对方也都是高手,但还是被朔风轻松解决了。 站在庭院里,看着院子里的尸首,朔风的目光,冰冷地落在唯一的活口上,“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男人身体颤抖,但他藏在嘴里的毒药已被抠出,或许是听闻过裴家暗卫的审讯手段,面色惨白如纸,头垂得低低的,半天不敢抬头去看朔风。 第423章 掂量掂量 当天边升起一轮明月,裴阙的烤肉已经吃完,朔风也带着人回来了。 只是朔风带的,并不是最开始抓到的那个,而是暗中放箭射杀的其他人。 “老爷,他招了一些。”朔风让人把刺客丢到主子跟前,看着地上晕死过去的人,继续道,“就方才的那会功夫,一共就有三拨人,断桥的是六皇子的人,埋伏的也是。另外两拨是皇上和苏家的人。” “都杀了?”裴阙问。 “嗯,一个活口都没留。并且制造了,他们互相争斗的假象。小的做了主,把矛头引向六皇子那。”朔风办事,从不给人留把柄。 皇上的人,可不是轻易能杀的。 但裴阙是下了命令的,一个都别放过,朔风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这是被惹怒了。 杀了皇上的人,自然要祸水东引,把矛头指向想要埋伏的六皇子那,这么一来,解除了跟踪的人,还绝了后患。 裴阙赞赏地点点头,“你做得好,就是要这样。我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是六皇子先沉不住气。不过你方才说是六皇子和苏家,为何不是四皇子?” “从审讯中看,应该只是苏家的意思,暂时看不出和四皇子有关系。”朔风分析道,“我们在京都观察许久,四皇子本人倒是没什么动作,苏贵妃也是。就是苏承允一直动作不断,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得了其他人的指使。” 裴家在京都的眼线,大多数事情都能打听到。但没有特意安排,太细节的事也不能马上知晓。 说完后,朔风就静静地等主子吩咐。 裴阙的思绪过了又过,还是一旁的裴夫人先开了口,“六皇子的外祖是工部尚书,舅舅也身居高位,比起刚刚有点起色的苏家,曾家倒是显赫不少。而且苏家是皇上登基后才入京都,曾家则是京都世家之一,在世家中也有不少分量。” 以往参加宴席时,裴夫人还和曾夫人打过照面,但是不相熟。以前没有利益纠纷,两家又没有姻亲往来,也就不用刻意来往。 现在是裴家女嫁给雍王,太子之位空悬,曾家便想着搏一搏。 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 裴家在第一世家的位置上待了那么久,皇帝会生疑心,其他世家会嫉妒,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若是哪日裴家家主是个废物,随时都会让裴家倾覆。 有利益争夺的地方,便少不了明争暗斗。 裴阙目光微沉,他看向朔风,“你派人去京都送信,让人盯着曾家,看看曾家最近还有什么动作。也瞧着仁政殿,我想知道,皇上得知他的人被杀了后,会有什么反应。” 一个六皇子和曾家,说实话,裴阙并没有太看在眼里。反倒是皇上那里,他更需要关注。 “那苏家和四皇子那呢?”朔风问。 “这个嘛,也派人盯着。”裴阙沉思片刻,“我虽没见过苏贵妃几次,但也听到一些有关她的事,依我看来,她不是那么蠢的人。你让人给苏贵妃透点口风,让她知道苏承允的所作所为,看看她有什么动作。” 等朔风去安排人后,裴阙才换上笑脸,继续和夫人看星星。 又过了几日,裴阙一行离定州还有一两日时,断桥那的事,京都的几家人也有了消息。 苏贵妃得知苏家还派人去跟踪裴阙,当即把弟弟和侄儿叫进宫中。 等殿内旁人都退下后,苏贵妃少有的厉色让他们跪下。 苏恒看了一眼边上的侄儿,有点莫名其妙,让侄儿跪就算了,他好歹也是二品大员了。但姐姐有令,他也只能听从。 “我问你们,派人追杀裴阙夫妇的,是你们两个的意思,还是谁自作主张?”苏贵妃得知这事时,眉头直跳,昨儿一晚没睡,就怕苏家会出事。 “什么?”苏恒大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转头瞪着侄儿,“承允,是你做的吗?” 苏承允倒是供认不讳,“是我做的,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皇上明明盯着裴阙,可他偏偏要去定州接雍王妃,这不是在打皇上的脸面么。若是裴阙因此有事,皇上应该是高兴的,一举多得的好事,叔叔和姑母畏手畏脚,我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砰!” 一个茶盏丢向苏承允,在苏承允的身前碎得四分五裂。 苏贵妃拍桌而起,一双杏眼瞪到最大,胸口突突地后怕,“你说我们畏手畏脚?胆小怕事?” 苏承允被姑母的反应吓到了,低头不敢说话,但心里是这么觉得。 “苏承允啊苏承允,你好大的胆子。”苏贵妃扶着宫女,走下台阶,停到苏承允跟前,“那你有谋有略,你成功了吗?” 当然没有。 不仅没成功,派去的人还全死了。 “你可否知道,从昨日正午过后,仁政殿里就没消息传出来,你可知道为什么吗?”苏贵妃是气到不行,连往日的仪态都顾不上,“那是因为皇上的人也死了,还和你派去的那些人死在一起!苏承允,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觉得皇上查到苏家的话,本宫和你叔叔护得住你吗?” 听到皇上的人也死了,苏承允这才感到害怕,拼命摇头,“姑母,这不是我干的,我只想要裴家夫妇的命。真不是我!” “闭嘴,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如果是你的话,你现在已经在天牢里了!”苏贵妃深吸一口气,站直了一点。 她是没想到,自己战战兢兢,谨慎又谨慎,竟然会败在自家的蠢侄儿身上。 苏承允是越想越后怕,面色惨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苏恒也状态不好,紧张到掌心直冒冷汗,“可是姐姐,这些事,您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皇上......” “当然不是!”苏贵妃道,“动动你们的脑子吧,如果是皇上,那我们三人还能在这里说话?这是有心人故意透露给本宫的,苏承允,你要杀裴阙夫妇,但人家反而给我们卖了个人情。这笔账,我们终究要还的。从今往后,你就在家闭门思过,哪里都不许去。这件事,本宫会去善后。” 数落完侄儿,又去看弟弟,“还有你苏恒,我就不信承允平日那些事,你一点风声都没有。如果你看不住他,也看不住你自己,本宫也不管你们了,会去皇上跟前与你们划清界限。” 苏恒赶忙磕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苏恒确实有点私心,他想着姐姐有吩咐自己,他不去做,但是放任侄儿去也行,万一有什么收获,那就是好事。 但他听到姐姐说的那句“有心人”,就知道自己不是裴阙的对手,论权谋,到底还是裴阙这个前任首辅更厉害。 现在的苏恒,后背全湿了,光是想想就后怕。 万一皇上查到了他们苏家,真是要举家流放都不为过。 好在裴阙没有赶尽杀绝,也幸好侄儿的人还没动手就被解决,不然以裴阙睚眦必较的性格,总有一日会找他们算账。 “都起来吧。”苏贵妃说完要说的,不好留人太久,“本宫最后和你们说一次,该是长行的,就会是长行的。你们要去争抢别人都想要的东西是,先掂量掂量自个,没那个本事,就老老实实守着现在的位置。” 她摆摆手,“行了,回去吧,本宫要去仁政殿一趟。” 第424章 以儆效尤 看着弟弟和侄儿离开时,苏贵妃的眼神中飞闪过一些无奈。 皇位就在他们眼前,或许努努力,她的儿子就能坐上去。到时候,苏家就是权臣外戚,她便是尊贵无比的太后。 但是皇位那么好的东西,只要坐上去了,天下都在股掌之间,谁都想要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容易得到? 苏贵妃心里也是有点想法的,但她比任何人都有自知之明,不能强求,否则万劫不复。 整理好心情后,苏贵妃才去了仁政殿。 殿门还是关着,问了伺候的内侍,得知皇上只在早上用了点白粥,让内侍进去问问,就说她带了点吃食过来。 过了会,内侍才来带苏贵妃进去。 迈过门槛时,苏贵妃心里还是忐忑的,也不知道皇上查清楚没有,若是真查到苏家,她现在进去,便是自投罗网。 心中反反复复地做设想,直到软榻边上,瞧见没什么精神的皇上,才缓缓开口行礼。 “你来了啊。”皇上的眼帘微微睁开一条缝,看着苏贵妃端出吃食后,又阖上双眼。 “臣妾不能为皇上分忧国事,只好做些糕点和开胃小食过来,您就算再累,也得吃两口才是。”苏贵妃等内侍试毒后,才拿着汤匙喂皇上吃。 但皇上只吃了两口,就摆手说没胃口,“你在宫中资历最久,平日里,和愉妃可好?” 愉妃,便是六皇子生母,在宫里也是说得上话的人。 听皇上问到愉妃,苏贵妃就想到了六皇子,近来曾家动作不断,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六皇子笼络人心。 “都是宫里的姐妹,平日里都会见到。说熟也不是很熟,但又不能不说不熟。臣妾与愉妃,虽然都是从王府来的,但您知道的,臣妾向来不太出门。”苏贵妃不敢多言,也不敢多问。皇上问什么,她就说什么,剩下的也就不去好奇,她也清楚,皇上就是满意她这一点,才会让她在贵妃位份上掌管后宫。 这时,皇上长叹了一声,“若是这宫里的人,都有你这般省心,朕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苏贵妃抿唇微笑,又伺候着皇上吃了两口才退出仁政殿。 过来一趟,她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知道愉妃或者六皇子也派了人。 既然如此,她要给苏家善后,也就只能对不起愉妃了。 等苏贵妃走后,皇上就叫来张槐安。 张槐安只知道皇上饮食不佳,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皇上说六皇子派人刺杀裴阙夫妇时,惊得差点没站住。 刺杀裴阙夫妇,这代表着六皇子意欲夺嫡。 张槐安知道,皇上并不是特别在意裴阙的生死,让皇上现在忧心的,还是六皇子按捺不住。 “槐安啊,你向来公正严明,你来说说,这件事,朕该如何处置?”皇上问。 消息是昨日送到的京都,说明皇上思索了一整日,能想那么久,便是不愿重罚六皇子。 “回皇上,如今储君之位空悬,才会人心浮动。”张槐安先点明原因,再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六皇子年纪尚小,一时间被某些事、某些人给迷糊了,也是正常。不过动了这种心思,还是应当敲打一二。” 皇上睁眼看向张槐安,他在等张槐安继续说。 “要么从六皇子入手,要么从打压曾家,二选其一,便能起到警醒的作用,也能以儆效尤。”说完,张槐安就垂下目光,看向地面。 说到储君的事,便很可能会触碰到皇上的怒点。 但张槐安又不得不说,在他看来,只要皇上早点定下储君,就能少很多事。 “曾家?”皇上慢慢坐直一点,“确实要杀鸡儆猴。你的意思朕明白了,但有些事,朕心中也还彷徨,你来帮朕拟旨,待会亲自去六皇子府上宣读吧。” 张槐安心里咯噔一下,皇上这是选了六皇子,还说杀鸡儆猴,让他也有些紧张。 在拟旨时,听到皇上要六皇子去就番,张槐安是彻底明白,谁要是敢有野心,皇上就不会放过谁。 让六皇子去就番,八成和皇位无缘了。 而且六皇子还没到十六,提前就番,不需多想,世人就知道六皇子是做错什么。 尽管旨意写的是,皇上觉得六皇子聪慧可以堪当重任,但官场上的人都清楚,前面的五皇子和四皇子也不是笨的,为何偏偏挑了六皇子? 不过,让张槐安有点意外的是,皇上只让六皇子去就番,并没有让他查曾家。 这是什么意思? 打压六皇子,却继续放曾家在朝堂。 心思过了过,张槐安心生寒气,只觉得可怕。 最初裴阙致仕时,他还去劝过裴阙,觉得太可惜。 这一刻,张槐安突然懂了裴阙。 但懂归懂,他和裴阙还是不一样,并不会因此就致仕。 他们张家,没有裴家那么深厚的底蕴,经不住他的致仕。 带着皇上的圣旨,张槐安出宫后就去了六皇子府上,只是到了王府,六皇子没在府上,只好派人去找。 与此同时,六皇子李长恪正在曾府,和他的外祖父曾康裕刚坐下没一会儿。 李长恪表情焦急,圆润的面颊上有点点汗珠,“外祖父,您倒是想想法子,裴阙没死,反而还牵扯到父皇的探子,也不知道宫里收到的消息是怎么样?” 末了,他愤恨地补充道,“那个裴阙也是真该死,竟然连父皇的探子都敢杀,还嫁祸给本王!” 第425章 定州碰面 屋外一片明亮,屋内却因为门窗紧闭,变得昏暗不少。 曾康裕面色沉沉,六皇子派人出城,他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裴阙的本事那么大。 以往同在朝堂上时,曾康裕还比较忌惮裴阙,后来裴阙致仕,在他看来就是怂了。不然裴家风头正盛,何至于到致仕的地步,也就慢慢地没觉得裴阙厉害。 现在听着六皇子的话,曾康裕也是眉头紧皱,毕竟宫里头知道多少,他还不清楚。他的几个儿子都出去打探消息了,再过一会,应该就知道了。 “你先别着急,你的舅舅们都去打探消息了。”曾康裕长叹一声,“是我们低估了裴阙,现在我们得做好多方面的打算。我们的人到埋伏地方时,已经清扫过现场,皇上很可能不知道真情。只要皇上不清楚是谁动的手,我们可以把矛头转向裴阙。” “如果皇上知道呢?”李长恪追问。 “知道的话......”曾康裕顿住,如果皇上知道和六皇子有关,便是皇上的人先到了现场,但皇上的人却没有动现场,岂不是...... 曾康裕越想越害怕,如果皇上已经知情,那代表皇上什么都知道了。 不仅是他们曾家,还有六皇子,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知道的话,就只能说我们没有异心,是听到一些风声,想要帮帮裴阙夫妇。”这样蹩脚的借口,曾康裕自己说出来都不太信,但又没话反驳。 思来想去,确实是裴阙太会算计,把他们的后路全给算死了。 李长恪面如死灰,“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要进宫去,看看父皇的态度。” “王爷等等。”曾康裕跟着站起来,“你来都来了,要进宫也再等一会儿,等你几个舅舅回来,进宫时也有个心理准备。 ” “哎,我实在是焦急啊。”李长恪到底年纪不大,没那么沉稳。 不过这件事确实关系重大,是李长恪这个年纪,无法撑住的事。 时间慢慢过去。 李长恪实在坐不住,起身在书房徘徊。 只是他们没等来曾家几兄弟,反而是王府来叫人的小厮。 小厮说张首辅带了圣旨,正在王府里等着李长恪回去宣读呢。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完了,父皇让张槐安到王府,哪能有好事?”李长恪屁股着地,眼泪夺眶而出。 曾康裕也站不住,扶着门框道,“是好是坏,眼下都在圣旨上。王爷先回去接旨,我进宫一趟。若是实在不行,就让你三舅舅顶了罪,总要换王爷和曾府平安。” 曾家三爷是庶出,读书做官的本事也不如两个哥哥,在曾康裕这里不太得眼,这才会被曾康裕挑出来顶罪。 只要皇上还念点旧情,也不是不可以。 但曾康裕想得好,却不知皇上都知道了,而且让六皇子就番的圣旨都到了王府,君无戏言,绝对不可能撤回旨意。 等李长恪回到王府时,面颊僵硬,看到张槐安就想拉着人到一旁说话。 但张槐安是知道圣旨内容的,又岂会在这个时候和李长恪拉扯,当场宣读了让六皇子就番的圣旨。 李长恪刚听完,只觉得两眼一黑,当场晕死过去,直到身边的内侍掐了人中,才慢慢醒来。 “王爷,皇上的意思您应该明白,您快让人收拾收拾,三日后便要出发了。”张槐安道。 “不!”李长恪颤抖着唇角,“张......张首辅,你等等。” 李长恪看向内侍,内侍立马过去给张槐安行礼。 张槐安停住脚步,就算六皇子不开口,他也知道六皇子要说什么。 “微臣知道王爷要说什么,但您做的,皇上都知道了。如今皇上顾及着您的脸面,这才没有在上朝时提这个事,您就收拾好行囊,就番去吧,别再惹皇上生气了。”张槐安说得颇无奈。 皇家的孩子,若是都顺利长大,皇上再命长一点,难免有所争斗。 就是寻常人家,几个儿子之间都会争夺家产。 张槐安知道自己的只言片语无法让六皇子死心,但该说的都说了,他也不好多劝,“您先收拾着,微臣还要进宫复命。” “不,我是被冤枉的啊!那些人都不是我杀的,我没那个胆子动父皇的人!”李长恪踉踉跄跄地朝张槐安跑去,但张槐安已经走远,他的喊声都随风飘散了去。 而张槐安自然知道是裴阙的手段,他和裴阙共事多年,裴阙的性格他清楚,那是有仇必报,绝对不会忍气吞声。 就是皇上,应该也能猜到一二。 只是皇上没有证据,又不因此动裴阙,毕竟皇上自个也派了人去跟踪。 “哎。” 出了王府的大门后,张槐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求裴阙此番去定州,能有个结论,让这件事快点结束。 不然他这个首辅,真要当得日夜难寐了。 与此同时的裴阙,还有一日才会到定州,不过李长安为表重视,亲自带人出城迎接,双方刚碰面。 “悦儿本想跟着一起来,但定州夜里寒凉,我怕她受凉,便没同意。”李长安一边下马,一边道,“岳父岳母一路北上,实在辛苦你们,特意带了些酒和肉过来,今晚你们可以暖暖身子。” 之前在京都时,李长安喊岳父岳母还比较内敛,现在却丝滑顺口,一点生疏都听不出来。 裴阙听得心里怪难受,明明成亲前说好做假夫妻,现在却成了真夫妻。 他瞪着李长安,没有收敛脸上的不满。 还是裴夫人和李长安笑了下,“也辛苦王爷了,酒和肉我们都有,不过王爷带来的肯定好,今晚我们有口福了。” 说完,裴夫人看了眼裴阙,示意他别闹脾气,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接受这个女婿了。 裴阙哼了一声,他也知道事情已成定局。 不过都见到了雍王,有些话,还是要先说,不然去了定州,谁知道悦儿是不是帮着雍王。 “这里的风景不错,王爷随我一同去看看吧?”裴阙和李长安发出邀请。 李长安自然明白岳父的心思,他这个岳父啊,是狐狸心肠,谁都要说一句心眼多的人。现在悦儿有孕,还是岳父没算到的,心里难免郁结。 在李长安跟着裴阙走后,听书原地转了一圈,看着四周光秃秃的树木,都还没回暖生绿叶,如何就是好景色了? 第426章 酸儿辣女 听书是没看到什么好风景,也没听到主子和裴老爷说什么,只是等主子们回来时,他看到裴老爷面带笑容,感觉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瞧见叶竹从裴夫人那过来,听书才敢过去和叶竹说话,“叶竹,天都快黑了,你今晚要跟着裴夫人吗?” “嗯。”叶竹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和我们一起来,也是要一起的。”听书丝毫没想到,就算叶竹束发没戴发簪,但叶竹也是个女的,而他们一行里,都是男人。 叶竹是习惯了听书说话,没有多言,瞧见王爷没什么事,再回到裴夫人身边。 “是悦儿让你来帮着王爷?”裴夫人笑着问。 “也不是帮着,姑娘说听书是个呆头呆脑的,几句话都说不对意思,老爷心里肯定不太高兴,让奴婢来看看。若是有什么误会,奴婢也好帮着说上一二。”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不用她说什么了。 裴夫人无奈感叹,“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也不想想她父亲为什么不高兴,就想着王爷会被欺负。好歹是个王爷,老爷如何会欺负得了。” 叶竹心想,那可就不一定了。 老爷是什么人,他们这些当暗卫的,那是清清楚楚。 瞧见王爷和老爷走过来,叶竹打算去倒茶。 “方才与你说话那个,是叫听书吧?”裴夫人突然问。 “回夫人,是听书,王爷的贴身侍卫。”叶竹道。 “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好,聪明的有其他人就好,太聪明的反而心思多。”裴夫人说完,裴阙两个也到了跟前。 她邀他们一起坐下。 李长安主动给裴阙倒茶,“岳父说得极对。悦儿常常提到您,说您运筹帷幄,天下间,就没有您办不成的事。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好些事,我都要和您学呢。” 拍马屁这个事,李长安以前不太会,但谁让裴阙是他岳父呢。 让岳父开心了,他也就能舒坦,那就多说两句。 而裴阙,来之前,有想过李长安会卖好,但如此直白的拍马屁,他倒是没想到。 不得不说,他还是满受用的。 方才在树林里,问了李长安一些事,得到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便也不必多耽搁时间。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接受现实。 今晚月色微弱,但星河浩瀚,放眼望去,皆是星辰。 李长安是极尽所能地夸裴阙,“早年间,我在裴家避难时,就心生羡慕,岳父对岳母是天下独一份的好。当时我就想,悦儿如此娇憨可爱,必定是有一对好父母,才能有这般女儿。” 一番话说下来,不仅夸了裴阙,还夸了裴夫人。 裴阙是笑呵呵的,裴夫人虽然没那么吃这一套,但心中还是高兴的。雍王愿意费心思对他们好,说明雍王心中有悦儿,这是好事。 一夜的闲谈过后,等天刚蒙蒙亮,裴阙就说起程去定州。 “我怕悦儿等得心急。”裴阙和夫人道。 “是你自个心急吧。”裴夫人莞尔道。 马儿加快步伐,尽量早些到定州。 而此时的裴悦也醒了,想到快到定州的父母,裴悦醒来就睡不着。 “梅芳,让厨房准备的吃食都准备了吗?”裴悦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仔细地挑选珠钗,“还有护膝和暖炉,眼下京都已经春暖花开,但定州的护城河还结着冰,爹娘来到定州,怕是不习惯。” “早就备下了,您别担心了。”梅芳笑着拿来象牙雕花梳,帮着主子梳头,“您啊,从收到家书后,就让奴婢们开始准备,王府上下都知道您看重老爷夫人,哪一个都不敢松懈。从屋里的摆设床褥,再到门口石缝里的杂草,全都给弄好了。” 裴悦笑了笑,“我就是觉得劳烦爹娘了,明明可以在京都享福,却要为了我跋山涉水,这才想准备得细致一些。” 上次和爹娘见面,还是去年贺皓成亲时,仔细算来,快有一年的时间没见了。 以前在家中的时候,总想着跑出去玩,那会觉得家禁锢了她的脚步。 后来到了定州,就开始怀念有人叮嘱,有人数落的感觉。 细细探究起来,全都是一个“家”字。 裴悦跟随李长安北上时,也没想过会有今日,不过事情到了现在,她不再多想以前,而是把目光放在眼下。 “既然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去看看马车准备好没有。”不能跟着李长安去接爹娘,裴悦便想去城门口等着。 不然在王府里,她坐不住,也站不住。 梅芳出去一会后,便回来说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出了王府,裴悦到了城外,侍卫们靠着马车拉起油布。 秋和寸步不离地跟着主子,她不像叶竹,伺候人的事做得不够好,但得保证主子的安全。 裴悦让侍卫留下一面,不要全用油布围起来,这样她可以看着远方的来人。 她来得比较早,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才看到陆陆续续有百姓开始进城。 梅芳端来酸梅汤,主子害喜后,胃口一直不太好,每日就喝点酸梅汤,才能多吃一点东西。 “您少喝一点,若是喝太多,伤胃。”梅芳小声提醒。 但裴悦却觉得一碗不够,“平常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就是这碗酸梅汤还能多喝两口。若是贺皓知道我因为害喜吃不下东西,必定要笑话我浪费了世间美食。” 梅芳跟着笑道,“常听人说酸儿辣女,您那么爱吃酸,会不会怀了个小世子?” “这准吗?”裴悦也想过男孩女孩的问题,虽然好奇,但转念想到她和李长安同房没多久就有喜,日后还会有孩子,生儿生女也就无所谓了,“刚有喜时,我可不爱吃酸的,也是最近害喜,才想吃。” “奴婢也不知道准不准,就是听人总这么说。”梅芳还没出嫁,看主子有孕辛苦,但她还是做不到感同身受,毕竟自己没体验过。 不过梅芳还是希望主子能生儿子,王爷是个有志向的,若是王爷能继承大统,主子膝下有儿子,日后也能安心一点。况且主子生了儿子,就是皇长孙,这个身份可尊贵着。 心里这么想,但梅芳面上没有多言,因为她知道主子是无所谓男孩女孩。 有了话题闲聊,世间也就过得快一些。 正午刚过,裴悦瞧见外面日头正好,便走出油布棚子,正准备晒晒太阳,就瞧见远处的官道上扬起尘土,是有人来了。 第427章 相看满意 新年后,定州还没下过雨,雪水消融过后,土地很快又干涸。 漫天的尘土如盘龙窜天而起,证明来了很多人。 梅芳拿来了团扇,挡在主子的跟前,“瞧着好像是王爷的旗帜,您还是后退两步,这里尘土大,若是多吸两口,会不舒服的。” 但裴悦哪里听得进去,现在一心想见爹娘,别说后退了,她甚至想上前去看看。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有孕是件麻烦事。 当有人冲出飞扬的尘土,看到正是李长安的旗帜,裴悦的唇角才忍不住上扬。 “马车里是母亲!”裴悦高兴地和梅芳说完,便走出油布棚子。 骑马而来的李长安,还没到裴悦跟前就下了马,跑过来扶着裴悦,“悦儿,你慢点,岳父岳母都来了,你别着急。” “哪能不着急啊,我要忍得住,就在王府里等着了。”裴悦说完,看到马车缓缓停下,见父亲先下了马车,眼眶不由湿润。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想来父亲母亲也是一样。 她怕父亲母亲觉得她过得不好,又怕他们还不满意李长安,心里的担忧多了,但心坎是暖的。 裴阙扶着夫人下马车,一早就看到自己姑娘,迫不及待地喊了句悦儿。 “父亲!”裴悦走到父亲跟前,打量了两眼,“您好似老了一些。” “哪有?你父亲我还是玉树临风,一点也没老。”说着,裴阙皱眉问,“不过我瞧着,你好像瘦了。” 话毕,裴阙立即看向李长安。 裴悦马上解释,“最近害喜严重,什么都吃不下,确实是瘦了一点,但不打紧,过些日子就好了。你们从京都赶赴而来,一路辛苦了,叙旧的话,我们回王府再说。” 裴阙听到女儿说到害喜,才想到女儿也马上要做母亲,赶忙说好。 裴夫人则是颇有感慨,犹记得女儿在襁褓中的样子,不曾想,转眼间的功夫,女儿已经嫁作人妇,还怀了孩子。一时间,她欢喜后,眉间又萦绕着淡淡的惆怅。 裴悦上了母亲的马车,父亲则是跟着李长安他们骑马。 坐下后,便握着母亲的手,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看到母亲后,裴悦却只知道笑。 “你呀,是真的不同了。”裴夫人整理着女儿的鬓角,“离开京都时,还是少女模样。将近一年没见,说话处事从容有度,是真的长大了。” “哪能不长大啊,我都那么大了。”裴悦靠在母亲的肩膀上,是久违的安心,“您和父亲都来了定州,霖儿呢?他没闹着要来?” 裴夫人摇头说没有,“你弟弟那个人,你还不清楚么,说话做事,比你爹还要沉稳一些。他知道我们都来了,京都就没人坐镇。但如今皇上正盯着裴家,若是京都没有人,他不放心。” 裴霖不放心,所以选择回到京都就不走了,但裴阙是非常放心,说完全相信裴霖的本事,就立马和裴夫人来了定州。 裴悦笑着道,“确实,霖儿确实是这样的人。说起来,他也没见过祖父,竟然会这般像祖父,也是想不到。” 但凡见过裴家老太爷的,都说裴霖和裴家老太爷像,比起裴阙这个儿子,裴霖反而更像裴家老太爷。 裴夫人也笑了,“谁说不是呢,不过他是裴家男丁,沉稳一些是好事。以前我还想着,若是裴霖不想接手裴家,是不是该从其他旁支挑人。可没想到,我与你父亲都没提过这事,裴霖自己倒是颇有想法。不过我们没提,其他人也会说。” 作为裴家独子,裴霖自小备受关注。 在外人的眼中,裴阙夫妇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培养裴霖,好让裴霖接手裴家。 这样的话听多了,裴霖也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母女俩闲谈间,马车到了王府。 裴夫人顾念着女儿有孕,先下了马车,“你慢点。” “没事的,我这才三个月,身上一点也不笨重。”裴悦站稳后,挽着母亲的手,一起进王府,“这座王府,是我亲自采买置办的。当时想着,也不知道要在定州住多久,便事事上心,全依着我自己的喜好了。” “你喜欢,王爷可不知喜欢吗?”裴夫人问了一句。 跟在裴悦另一边的李长安,立即接话,“自然喜欢,悦儿的喜好,就是我的喜好,一切都是听悦儿的。况且我对于房屋摆设这些都不懂,还是辛苦悦儿去采买,才能有现在这个家。” 他说是家,便少了架子,更接地气,也更温馨。 如此一来,裴夫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还是比较满意李长安的态度。 从一个人的说话、眼神,很多的小细节,就能看出他的想法,还有态度。 裴夫人出嫁前,就能把娘家父亲和继母收拾得服服帖帖,后来嫁到裴家,一个个豺狼虎豹,都不是好相与的。她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在看人这件事上,基本不会出错。 虽说女儿的这门亲事,不是她和裴阙最满意的,但也是有好处的,至少现在这会,女儿不用面对诸多的亲戚,也没什么长辈压在头上。能让女儿为难头疼的,也不在定州。 让裴夫人选,她倒是更愿意在定州过日子。 不过她也知道,以雍王的经历,要他放下过往,那是不可能的事,也缺了男儿的血性。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和裴阙渐渐老去,不是所有事都能把控。 一行人进了主院,裴悦献宝似地和父亲母亲说起院子的一景一物。 裴阙很配合地夸好,“你是我女儿,眼光当然好。” 裴悦被父亲捧得欢喜,又带着父亲母亲去客房,“怕你们用不习惯漠北的东西,我都让人换了京都的款式,你们先洗漱休息,我去正院准备饭食。” “好,你慢点。”裴夫人看着女儿离开,转身时,见裴阙的眼眶有些湿润,不由笑道,“当初女儿出嫁时,没见你掉一滴眼泪,怎么这个时候难受了?” “那会想着是假成亲,不用当真嘛。可我现在看悦儿,越发地沉稳了,若不是嫁入皇家,何必要懂这些?”裴阙是心疼女儿的长大。 从女儿出生起,裴阙就想着自家女儿肯定得和别人家不一样,他不要女儿如何苦学给裴家撑面子。他的女儿,从来都只要开心就行。 但事与愿违,皇上偏偏下旨赐婚。 哎。 裴阙难得叹气。 裴夫人也是一样心态,只是看裴阙难过,她心里舒坦一点,“行了,快收起你的眼泪吧。咱们都看到了,雍王对悦儿很是不错,能有这样,已经是开始时不敢想的事。你来定州一趟,总是有其他想法,记得别太过。” “嘿嘿,还是夫人了解为夫。”裴阙揽住夫人,笑嘻嘻地道,“这辈子能娶到夫人,是我裴阙的荣幸。” 第428章 传授经验 在裴阙夫妇浓情蜜意时,裴悦正拉着李长安说话。 “怎么样,我父亲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岳父不是那种人。”李长安笑容真诚,“就是问了我一些你的事,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关心你。” 刚见面时,岳父把他叫到树林里。 一开始他也是忐忑的,听岳父问到以后房里的事,他当即保证不会再有其他人。 他并没有觉得不好,而是看到岳父如此关心悦儿,心中有些许的羡慕。 从很早之前,李长安就很羡慕裴家的氛围,父母恩爱,姐弟感情深厚,一家人一致对外,是他很想参与进去的氛围。 裴悦看了李长安一眼,就知道李长安没有说实话。但不要紧,如果真是很重要的事,李长安总会说,可能就是一些男人之间的话,她也没必要刨根问底。 两人说话间,就听到屋外传来行礼声,裴悦起身时,父亲就帮母亲打帘进来。 “王府的大厨在京都做过,怕你们吃不惯定州风味,也准备了一半的京都菜肴。”裴悦牵着母亲坐下,父亲和李长安则是坐在各自的两边。 裴阙夫妇第一次来定州,裴悦是拿出了王府里最好的东西,李长安则时刻紧绷。 用过饭后,裴阙说想看看李长安的书房,裴悦就带着母亲回屋说悄悄话。 屋里点了油灯,裴悦拿剪刀剪去灯芯,放下剪刀后,端着茶盏,小口地抿了一口,“母亲一路过来,可还安好?” “都好,路上遇到一点小意外,但也被你父亲轻松解决了。”裴夫人说起断桥的事,“你父亲杀了皇上的探子,虽然嫁祸给六皇子,但皇上未必猜不到。本来我们裴家不必扯进这场夺嫡中,但你嫁给雍王,我们也就不得不出手了。如此以来,你应该也知道往后会有什么了。” 裴悦当然明白,杀了皇上的探子,摆明了不给皇上面子。 但是不杀,又会后患无穷。 裴家本来无心参与,但也不得不加入。 裴夫人握住女儿的手,“皇上要你回京都养胎,也是为了牵制雍王。如今雍王在定州北部,立下不少功绩。一开始,皇上是想等雍王收复所有城池,就收回雍王的兵权。但皇上没想到,雍王会打到了塔卡去,如此一来,雍王功绩过大,皇上想要收回兵权都难,只好让你回京都去。” 明面上说得好听,是皇上在意皇长孙,可实际呢,却是皇上忌惮自己的儿子。 母亲说的这些,裴悦都清楚,就是没想到,父亲还杀了皇上的探子,这是继续点燃皇上的怒火了。 “那父亲可否与母亲说好,我要不要回京都去?”裴悦这几日也在想这个事,既然爹娘到了定州,用不了几日,皇上的圣旨也会到定州。 得提前想好应对法子,到时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裴夫人摇头说没有,“你父亲说,若是你不回京都,多少会留人话柄。雍王好不容易扳回一点名声,就算皇上做事不好,雍王也得注重孝道。不过你回了京都也不打紧,住到秋名山庄去,那里人烟稀少,没人敢来打扰,也能少些烦心事。就是躲得再远,也难免会有些宫宴,和琐事来烦恼。” “所以我们也没商量好,到底是回还是不回。” 谈论起回京都的事,就想叹气。 皇上是越发心狠,为了皇权,不惜操控所有人为棋子。 可天下间的事,又岂是一个人能算计完的。 裴夫人并不在意权势,只想女儿能过得轻松自在一点,“等着吧,你父亲应该也在说这个事。” 书房里,裴阙和李长安说到了要不要回京都的事。 他问李长安,“王爷什么想法?” 李长安也想过这个事,“我觉得不回的好,悦儿有了身子,不适合长途跋涉。就算父皇说什么,也不好非得让病弱儿媳回京都。我也想和岳父说,我可以上封折子,表明悦儿怀胎不容易,不适合在这会出行。” “如此一来,你便要承个抗旨的罪名了,而且皇上未必会相信。”裴阙道。 世人都说帝王心,不可测。 但裴阙看着皇上起于微末,后来又常伴皇上左右,那么多年的相处,自是很了解皇上的为人。 “抗旨倒也不怕,如今我们在定州,父皇不信也没用。”李长安道。 裴阙叹气抬眉,“你能有这个想法,我很高兴。但再过半个月,你就得北上收复其他城池,等你开始出征,怕是再难安稳。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悦儿回京都。而且塔卡那里,东海的盐要从塔卡走,王爷应该有暗中收钱吧?” 要是没收,裴阙就得数落两句了。 做人是要踏实,但送到眼前的钱不要,那就是傻子。 看到李长安点头,裴阙才放心些,“还好还好,收了钱就好。只是这么一来,总有一日此事会藏不住,你得趁着现在,多多敛财。日后不管有没有起兵,也要花钱。” 招兵买马要花钱,收买人心也要花钱,还得花钱上下打点。 现在没有其他人,裴阙就没什么好藏着,他来定州,本就是想教李长安一些事情。 “我都明白的。”李长安要了东海一半的盐税,但他只上交一半,他自己拿另一半。这个月,东海已经开始往漠北运盐,李长安收到盐税后,不仅联系了马商,还找了一些矿主。 桌上的烛火闪闪跳动,裴阙抿了口茶,说完盐税,又说到可以从永宁王那借兵,再到如何压制夏云江。 这一谈,就到后半夜,直到蜡烛燃尽,裴阙还没说完。 等裴夫人派人来喊裴阙,他们才散了各自回房。 第429章 心里难受 定州北部,虽然冬日苦寒,但地广人稀,而且皆是平原,是个练兵训马的好地方。 李长安带着裴阙北上,打算去风雪关和虞山关一趟。 而裴悦和裴夫人则是留在定州,准备迎接京都来的圣旨。 裴阙说了,既然李长安没想直接起兵,现在也没到起兵的地步,那就让裴悦回京都。路上有裴阙夫妇的陪伴,也没人敢对裴悦做什么。 就是这么一来,小夫妻就要分隔两地。 裴悦心中不舍,却也不好任性,这日收拾一番,等着京都来人。 “王妃,夫人,人来了。”小禄子从外面进来,“管家已经在外面迎接,再有一刻钟,便会到前厅。” “知道来的是谁吗?”裴夫人问。 “回夫人,来的是王爷的舅舅赵大人。”小禄子道。 “赵大人,他又不是京官,如何从京都来?”刚问完,裴悦就明白了,“我懂了,哪里需要京官呢。” 若是来个京都的官员,不管是谁,怕是都要忌惮裴悦三分。 裴家女的身份在这,有些官员可能不怕李长安,但是对裴悦,却是要客客气气。 但来的,如果是皇上的人,皇上怕他接不到人,还可能折在定州。若不是皇上信得过,而是裴家和李长安的人,皇上又不放心。 而且过来接人的,还要有一定的身份,毕竟接的是王妃,身份太低了,皇上自己也没脸。 不管从京都抽调谁来定州,都不太合适。 赵和鹏就不一样了,虽然官职不高,但他是李长安的亲舅舅。让亲舅舅来接人,更加合情合理。而赵和鹏又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如果裴悦不想上京都,皇上就可以对赵和鹏发难。 如此一来,李长安要怎么做?裴悦又要怎么做? 不得不说,皇上登基那么多年,于权谋上,还是很有增进。 裴悦和母亲对视一眼,二人一起走到院子门口,等看到被带进来的赵和鹏,裴悦再换上欢迎的笑容。 不过来的是赵和鹏也好,裴悦已经打算去京都,就不用为难赵和鹏。而赵和鹏又是李长安舅舅,让他们在定州多拖一点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春日路滑,裴悦身子不适……都是可以拖延时间的理由。 正好让裴阙跟着李长安多巡视一下定州的边境。 “参见王妃。”赵和鹏行礼后,看到裴悦身边的美妇人,心中一惊。本来他就是赶鸭子上架,突然被叫来带人去京都,心里不愿意又没办法,现在裴夫人又在这里,这一位早年就名声在外,和裴阙一样都是不好惹的。 赵和鹏在心中暗暗叫苦,却又不能表露出不满和怨气,毕竟这是皇上的旨意。只能在心中抱怨,皇上对他们赵家也太不好一点,不让他进京都为官,还要如此为难他。 哎,心里难受啊。 裴悦语气温和,虽说李长安和母家来往不多,但赵家身份在那,只要不多事,好吃好喝供着就行。 她唤了一声舅舅,反而让赵和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等赵和鹏后,立马表明立场,“王妃啊,你知道的,我都不在京都为官,也是突然被一道圣旨给喊来的。其实真没那个必要,定州那么多女人不也都要生孩子,但皇命不可违啊。” “我都明白的。”裴悦清楚赵家人的本事,如果有点野心,又有点本事,也不至于一直去不了京都。 二人打过照面,知道了对方的态度,往后的事就好谈了。 赵和鹏听说裴阙跟着李长安去了风雪关,当即便是等两日也无妨,正好最近天冷,不急着出发。 唬住了赵和鹏,裴阙也跟着到了风雪关。 晋朝有万里山河,南北边境迥然不同,裴阙曾多次南下治水,北上却是屈指可数。 两人站在风雪关的城墙上,裴阙望着一望无际枯黄的草地,两手负背,“漠北的公主应该到京都了,两国联姻,从此边境无战事。不过漠北国主年岁已高,加上这两年都是败战,漠北的朝堂内,也是各有心思。” 裴阙竖起三根手指,“最多三年,漠北就会乱起来。” 如果漠北的王座换了人,之前的联姻就可能不做数,到时候边境还是会乱起来。 其实乱一点对李长安比较有好处,只要边境大乱,皇上就不敢轻易动李长安。 但乱起来,两国百姓就要流离失所,客死他乡。 “三年,应该够了吧。”李长安望着远方,若有所思。 裴阙的余光瞥了眼边上的年轻王爷,长身玉立,清冷的脸上是坚定的目光,他还是蛮欣赏李长安的韧性。 从李长安能够隐忍十几年来看,就是个有能耐的。 裴阙收回目光,转身笑道,“风雪关已看完,咱们快些去虞山关吧,还是早些回京都的好,不然皇上睡不着。” 第430章 来者不善 裴阙嘴上说皇上会睡不着,实际心里一点也不在意皇上能不能睡着,不过是句嘲讽。 他是担忧悦儿月份大了,更不容易赶路。 在裴阙眼中,自己的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他和李长安从风雪关到虞山关,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他还想去塔卡一趟。 现在的李长安,已经有了资金来源,在定州北部也颇有声望,身上还有不少功绩。他现在只要蛰伏发展,慢慢发展自己的势力。 等裴阙两人回到定州,也差不多要动身去京都了。 临行前一晚,李长安依依不舍地搂住裴悦。 两人坐在床沿,裴悦仔细地交代着李长安,“福子是个细心的,有他在,王府里的生活起居,我都不担心。听书呢,他脑子转不快,但功夫是好的,你平常出行,记得带上他。好好照顾自己,以待来日相见时。” 李长安喉结微动,过了会才轻轻点头,“你也要谨慎一些,岳父岳母自然会护你周全,但小人难防,京都里又有不少人盯着你我。听说六弟被父皇下旨就番,可曾家却没有动,想来父皇是想借曾家的手,来牵制其他皇子。” “皇上纵横权谋,如此费心思,希望他能求仁得仁吧。”大不敬的话,裴悦不好和李长安说,只是心中想着,以皇上现在的身体,又能活多少年呢? 两年?三年?还是五年? 就算再活五年,却在这期间让子孙离心,会后悔吗? 裴悦这人,从懂事起,就和寻常的贵女不太一样。 用对方的话来说,她离经叛道,胆大包天。 这话,有时候想想,裴悦也觉得对。 就像现在这样,她就是希望皇上快点驾崩,心中半点尊敬都没有。 不过孰是孰非,大家心中都清楚,就算皇上再不行,那也是李长安的父皇,裴悦不会在李长安跟前说皇上不好。 小夫妻才恩爱没多久,就要被迫分开,若不是裴悦有孕,今晚注定是无眠的。 次日天大亮后,裴悦便要动身回京都了。 众人在城门口告别,李长安骑着马,说想送裴悦一会儿。 裴夫人看了眼窗外的女婿,见女儿面颊泛红,抿唇笑道,“少年夫妻,倒是粘人得很。” 被打趣了,裴悦也跟着笑,“那您与父亲不是少年夫妻,怎么也如此粘人?我可听说了,最开始时,您只打算一个人过来。” 有了母亲说话,等和李长安真的分别时,裴悦的心中才好受一些。 他们一路往南,赵和鹏跟着裴阙骑马,一直都是心惊胆战。 才走了两日,赵和鹏就觉得自己瘦了一圈。 明明自己是王爷亲舅,还有官职在身,而裴阙已经致仕,但两人一见面,赵和鹏就觉得自己矮裴阙一头,得给裴阙让位。 这日下午,赵和鹏心里来来回回想了许久,才敢开口和裴阙说话,“裴兄,再往前走一两日,就要到我管辖的地方。我们是亲家,既然可以经过,要不要过去看看?” 裴阙偏头看了眼赵和鹏,虽然有点怂,但有自知之明。 “那就辛苦赵大人了。”别人给面子,裴阙也会给足礼仪,喊的是赵大人,而不是跟着喊赵兄。 既然赵和鹏都开口邀请,裴阙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们回京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况且去赵家看看也好,过去那么多年,赵家虽然没什么声音,但总归是李长安的舅家,若是有什么能用的人,也比外人要好一点。 裴阙想的是如何让赵家有点利用价值,赵和鹏却是更紧张了。 从弟弟犯事被抓后,赵和鹏就更怕是非,但偏偏有个王爷外甥,即使在离京都很远的地方,也时常会有人来叨扰。 他心里是不想裴阙去的,毕竟裴阙是曾经的首辅,名声在外许久,他怕裴阙觉得他本事太差。 在赵和鹏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少出错时,他们进入一片灌木林,刚出灌木林,就看到一群人在前面严阵以待,好像是专门候着他们。 赵和鹏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皇上看他办事太磨叽,又派了人来吧? 一旁的裴阙倒是颇为淡定,让身后的队伍先停下,自己带着人骑马往前去,看到为首的六皇子,才下马行礼,“草民见过六皇子,您这是?” 说话时,裴阙才想起来,六皇子的封地就在附近,离定州倒是不远。 只是这个六皇子应该刚到封地没多久,想来封地的情况都没弄清楚,就特意来这里侯着了。 来者不善哦,裴阙心想。 第431章 扬长而去 裴悦也推开木窗往外看去,远远地瞧见是六皇子李长恪,让叶竹过来扶她下马车。 “悦儿,有你父亲在,你就别去了吧。”裴夫人道。 “父亲没有官职,李长恪记恨父亲,肯定要发难,我若是不去,怕父亲吃亏。”裴悦还是下了马车。 但裴夫人想的是,就算没有官职,裴阙也不可能吃亏。不过想着女儿关心裴阙,也就不多言了。 另一边,李长恪的一只手搭在佩剑上,他不如裴阙高,故而还要微微仰头,语气高傲,“裴……本王该喊你什么呢?如今你没个一官半职,却又是曾经的首辅,喊你大人不合适,喊你裴阙又感觉不太尊敬你。你说说,本王该喊你什么呢?” “您是王爷,喊什么都可以。您喊给草民听,也是喊给别人听,尊不尊敬的,大家心里都明白。”裴阙顿了顿,好看的凤眼微微上挑,“毕竟王爷是第一个没弱冠、没成亲就离开京都的,您做什么啊,大家都会觉得正常。” “你!” 三两句话,李长恪就被裴阙激怒。 他到了封地,看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恨不得把裴阙碎尸万段。听说裴阙要带着雍王妃回京都,连封地的官员都没见完,就带兵出来了。 到了他的地盘,怎么说也得扒下裴阙一层皮。 刚说了一个你字,李长恪就抿嘴不多言。 他经过就番一事,也苦思多日,明白自己年轻气盛,太过轻敌,才以至于前途尽毁,把皇位让给其他兄弟。 事到如今,李长恪看不到希望,却又很不甘心。 凭什么呢? 又为什么他才刚出手,就输了? 技不如人,他认了。 但只有一次,就被打入深渊。 这个结果也太严重了吧。 李长恪的胸膛起起伏伏,瞪着裴阙,直到雍王妃从裴阙身后走来。 “六皇弟,你这是做什么?”裴悦笑容和蔼,没有直接质问。 她和裴阙都是笑眯眯的,看在李长恪眼中,却有些害怕。 以前见到雍王妃,李长恪只觉得这个皇嫂貌美如天仙,是京都独一份的美人儿。 现在她和裴阙站在一起,父女俩的那几分相似,在笑起来时更为相像。 “我……”李长恪定了定神,“本王想着皇嫂路过,特意来请皇嫂过去坐坐。如今皇嫂有孕,我这个当弟弟的,自然该尽地主之谊。” 坐坐? 不用多想,裴悦就知道是鸿门宴。 “那可真是太不巧了,我父亲刚答应从舅舅的管辖地回京都,本来都不远,是应该过去坐坐。毕竟我这个当皇嫂的,还没给你送礼。”裴悦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梅芳和竹芳很快就抬了一个竹木箱子过来,“但是父皇要我回京都,本就耽搁了几日,若是再绕路去你那里一趟,我怕父皇会问罪于你。” “如何就要问罪于我?”李长恪被裴悦说了一通,一时间还没理清楚,两个丫鬟就把竹木箱子放在他跟前。 裴悦看了眼竹木箱子,爽快道,“这就当我送给皇弟的贺礼了,坐就不坐了,你带了那么多人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劫人呢。还好我们是自家人,不会误会你。” 说完,裴悦就转身看了父亲一眼。 她都搬出皇上了,若是李长恪再多言,裴悦过去后,再拖延个一段时间,等她回到京都就能以此为借口。到时候,无论如何,李长恪都得被责罚。 没等李长恪想到话来留人,裴悦就和父亲转身往回走,“叶竹,咱们继续上路,不是外人,是六皇弟好意邀请。” 听到这话,李长恪再想多说什么,都来不及了。若是他真强硬一些,等裴悦去父皇跟前告状,他就彻底完蛋。 千算万算,还是败在裴悦的巧嘴上。 也怪他自己,方才怎么就一句话都没接上呢? 而赵和鹏,则是眉头直跳,六皇子的封地在附近,岂不是和他的辖区很近。现在六皇子知道雍王妃要去他那里,六皇子岂不是要记恨他? 赵和鹏心里突突的,但是想了想,他是雍王舅舅,而六皇子因为裴阙而就番,就算没有今天的事,六皇子也会找他麻烦。 哎,什么事啊。 赵和鹏越不想惹事,反而越来越多事。 他跟着队伍,从六皇子的列队中穿过时,仿佛感受到有刀子在他身上划过。 马车里的裴悦,经过李长恪身边时,不忘推开木窗,笑盈盈地道,“六皇弟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不懂的,或者缺的,尽管去定州。你皇兄是个大方的,肯定愿意给你。” 李长恪是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恨自己嘴笨,特意过来一趟没讨到好,还被挤兑一通。 一口气上不来,憋闷在胸口,只能看着裴阙骑马扬长而去。 第432章 八卦之心 裴悦放下马车的木窗,笑着摇摇头,“这个六皇子,实在不太聪明。说起来也十五岁了,霖儿同样十五,这么一比,咱家霖儿省心又机敏。” 裴夫人也跟着笑,“你们姐弟就是最好的,六皇子若是聪明一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就番。本朝皇子都是成亲后,才会就番。他都和皇位无缘了,却还想着来找你我的麻烦,实在是蠢笨。”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但事实就是如此。 京都里的人都能猜到李长恪是犯了事,不然皇上不会突然下旨。 但李长恪不懂夹着尾巴做人,却到这里使绊子,可见脑袋瓜里都是浆糊。 裴悦没把李长安放在心上,这样的人,总有一日会被收拾。 他们继续南下,到了赵家停留一日,又继续往京都去。 越往南走,天气就越暖和。 裴悦有了身子,经不住劳累,往往是走个两三日,就停下休息两日。 赵和鹏是心里着急,面上不敢多言。 一直到四月初五,天开始热了,裴悦一行才到京都。 心里想着家中的弟弟,快到京都时,裴悦日日看着行程。 远远地看到京都的城墙,裴悦兴奋地拉住母亲的手,“母亲,霖儿应该在城外候着,好些时日没见他,实在是想念。” “你别太兴奋。”裴夫人看着女儿隆起的小腹,“都五个月了,你小心一点。” “知道的,我现在能吃能睡,身体好着呢。”过了第四个月,裴悦就不会害喜了,虽然没见胖,但肚子是慢慢大了起来。 路上耽搁了时间,今日回到裴家,明日就得进宫去。 随着马车快到城门,裴悦推开一条缝隙,等看到弟弟时,正要兴奋招手,却看到弟弟身边站着一个小姑娘,还是陌生面孔。 小姑娘好似和裴霖很亲近,一直在和裴霖说话。 “母亲,那是什么人?” 裴夫人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了一个生面孔,摇头说不知道,但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贵女,就是不知道哪家的。 难不成自家小子开窍了,给她找了个儿媳妇? 但多看两眼后,裴霖只是站着,并没有太热情的样子。 裴夫人心中疑惑,不过得等回家后,才能问个缘由。 而城门口的裴霖,看到裴家马车,心中已经激动起来,只是想着规矩,并没有立马冲上去。 陶华颖站在他身边,小姑娘和裴霖差不多高,但想看得更多一点,就垫脚望着远方,“裴霖,听说你姐姐是京都第一美人,她真的很好看吗?有多好看啊?” “你都问我一百遍了,待会不就能看到了?”裴霖敷衍地快速道。 一个月前,陶华颖来到京都,直接敲响裴家的大门。 陶家来客,管家自然热情招待。 等裴霖归府时,陶华颖已经派人打扫院子,俨然一副主人模样。 陶华颖说来京都探亲,但陶家在京都有什么亲戚,裴霖是一清二楚。 摆明了是为了他来。 但是陶家与裴家确实是世交,裴霖又不可能让人出去住,加上陶华颖看到他就哭,说他抛弃朋友,他是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先答应。 结果陶华颖这一住,就是一个月。 府里又没有其他人,只要回府,陶华颖立马出现在裴霖跟前。 一些去过裴府的,都问是不是裴家给裴霖找的小娘子。 一时间,裴霖是百口莫辩,期盼着爹娘和姐姐快些回来。 可没想到,他们会拖那么久,到了四月初才回来。 裴霖心中感叹,可算是回来,能送走陶华颖了。 随着裴家队伍越来越近,裴霖也不由往外走了两步。 “裴霖你快看,马车停了,我要过去打招呼!”陶华颖笑着说完,就朝马车跑过去,看到木窗被推开,立马行礼作揖,“见过裴家伯母,还有裴家姐姐,我叫陶华颖,是定南王家的姑娘。” 她声音清脆,自带小姑娘的天真烂漫,笑起来时,脸颊的两颗梨窝很是可爱。 裴悦和裴夫人听到是定南王家的姑娘,就明白了姑娘的身份。 裴夫人多看两眼,确实有点像定南王,“不用客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再说话。”心中好奇定南王家的姑娘怎么来了,但她刚说完,就看陶华颖兴冲冲地跑向儿子,心中便都明白了。 裴悦瞧见弟弟又长高了,也跟着笑道,“许久不见,霖儿长高不少,多谢你出来接我,咱们先回府。” “你倒是会给自己贴金,我是来接爹娘的。”裴霖说完后,叫来马车,让陶华颖先上马车。 陶华颖却是看着马车里的裴悦发呆,等边上丫鬟叫了她两声,才愣愣回神,“裴家姐姐,你长得好美,果然是京都第一美人,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人。” “你也可爱漂亮。”裴悦被逗笑了,陶家这个小姑娘倒是活泼,看着很是不一样。 再转头瞧见弟弟还是板着脸,更觉得有趣。 裴霖总算见到姐姐和母亲,想了好多话要说,结果都被陶华颖给抢了,脸就自然板着。 城门口人多眼杂,裴悦又是雍王妃,不少人都看着这边,确实不是说话叙旧的地方,关了木窗,就继续回裴府去。 裴霖上了马,没和陶华颖一起乘马车,但陶华颖这小姑娘心大,上了马车后,就和自家丫鬟夸赞裴悦母女,“以前就听人说过,裴家有一对天仙,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小姐,裴夫人母女若是不好看,裴公子又如何会那么俊俏,您得这么想。” “也是,你说得对。”想着想着,陶华颖的脸就红了。 若是她和裴霖成亲了,他们的孩子岂不是更好看? 光是想想,陶华颖就面颊绯红。 等马车停下后,才知道裴家到了,赶忙下马车,去到裴夫人母女身边。 裴悦瞧见陶华颖又过来了,给母亲一个眼神,一起笑着喊了声“华颖”。 迈过裴家的门槛后,裴悦的好奇心油然而起,“华颖,我瞧你和霖儿很是熟稔,你是来京都之前,就认识他吗?” 第433章 圣人君子 “认识的。”陶华颖心想何止认识,但这可是她未来大姑子和未来婆婆,怎么说,也得矜持一点,“裴霖哥哥去定南时,我就见过他。后来还跟着裴霖哥哥南下游学了一会,只是遇到了盗贼,裴霖哥哥剿灭盗贼后,急着回京都,告别都不曾,就走了。” 一声声裴霖哥哥,听得裴悦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没想到,陶华颖还跟着弟弟去游学了。 一个小姑娘跟着裴霖去游学? 不用多想,裴悦就知道弟弟肯定不同意,是陶华颖跟着去的。 仔细打量两眼陶华颖,小姑娘还没张开,但唇红齿白,眉眼间透着一股灵气,很是讨喜。 “这么说来,你们两个倒是很有缘分。”裴悦刚感叹一句,前面的弟弟就回头看过来。 陶华颖更高兴了,一兴奋,就有点做不到矜持,步子也迈得大一点,蹦跶了两下,“我父亲也是这么说,他说本来就想给我们两个说亲,没想到还能再遇到。裴家姐姐,你慢点,我来扶你。” 说话间,陶华颖就扶着裴悦的手,和裴悦欢欢喜喜地聊起来。 走在前头的裴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反驳,奈何这会太多人,只能跟着父亲继续往内院走。 裴悦一行风尘仆仆,裴霖是个会安排的,从屋子到吃食,还有伺候的人,都一一妥当。 众人先去更衣梳洗,裴霖则是在正院等候。 陶华颖坐在裴霖边上,手中捏着山楂片,嘴角还吃出一点残渣,“裴霖,你姐姐真好看,说话还特别温柔,我要是男人,我就要娶她这样的大美人。” “你成天把嫁娶放在嘴边,也不知羞?”裴霖一眼就看到陶华颖嘴角边上的山楂,心里怪难受,痒痒的,很想伸手帮陶华颖拿了。 “有什么好害羞的呢?”陶华颖一脸认真,“再过两年我就及笄了,家中爹娘早就帮着相看郎君。从定亲到迎娶,前后得花上好些日子。就是你们京都里,好多姑娘也是我这个年纪开始相看,若是不早点定亲,好的都被人给挑完了。” 定南靠近南疆,民风更为开放,当地还有专门的节日,给娘亲男女出门相看。 故而陶华颖说起这些,并不扭捏害羞。 上回被裴霖故意抛下,她回定南伤心了好几日。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父亲说裴家公子是天上谪仙一般的人物,从小就被所有人捧着,一时间看不清自己的心也是正常,让陶华颖不要过分沉溺悲伤。反正她还小,没了裴霖,还有其他世家公子,也都是一顶一的好人品。 当时陶华颖没听到父亲其他话,就想着自己还小,那就来京都一趟,若是亲事不成,再回定南也还没错过年纪。 收拾了包袱,在母亲的念叨下,陶华颖带着自己和父亲的美好愿望,来了京都。 瞧见裴霖说不出话,陶华颖哈哈笑了,“你看,我说得对吧,你都说不出话来了。” 裴霖再一次祈祷,希望爹娘他们能快一点,可别再让他们单独相处了。 这会的裴悦,先到了母亲的院子里。 瞧见母亲也梳洗完,笑眯眯地走过去,“陶家就让华颖妹妹一人来京都?” “是啊。”裴夫人道,“定南王倒是个心大的。” “女大不由爹。”裴阙插了一句后,幽幽地看了裴悦一眼,“从刚见面起,陶家姑娘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霖儿,姑娘都这般痴情了,当父亲的哪里劝得住?” 裴夫人点头说是,“而且我看陶家姑娘的性子,很是活泼,想来在家中是个备受宠爱的。她母亲特意给我写了书信,要我帮忙照顾女儿,并委婉地表示了,若是婚事不成,就帮她把女儿送回定南,别让陶家姑娘太伤心。” 当母亲的,心更细,自然也想得更多一些。 而且两家关系好,没必要为了一桩婚事,而弄坏两家关系。 裴悦如今有了身子,想到定南王妃的心情,点头表示理解,“就是不知道,咱家霖儿到底什么心思。若是他们都有这份心,提前把亲事定下也好,免得又来个什么赐婚。” 天子赐婚,想拒绝都不行。 裴夫人跟着感叹,“但我看啊,这事快不了,就你弟弟那个性格,没个三年,不会开窍。” 裴阙却有不同意见,“霖儿是我儿子,必定不会差。只要他明白自己心意,必定会早早下手。” 对于自个追妻的手段,裴阙很是自信。 三个人一同往正院走去,刚迈进院子,就看到陶华颖绕着裴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裴霖则是端正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看。 裴悦笑着看了父亲一眼,“我看啊,还是母亲说得对,咱家霖儿,不开窍。” 人家小姑娘热情似火,自家弟弟却还能拿书看,说句圣人君子也不为过。 院子里的丫鬟行礼问安,裴霖和陶华颖才注意到裴悦他们来了。 “裴家姐姐,伯父伯母,你们来了啊。”陶华颖笑着放下手中的瓜子,熟稔地让下人开始上菜,一套操作下来,反而她更像是主人,裴悦他们是客人。 裴悦越发喜欢这个小姑娘,大大方方,活泼爽利,还很爱笑,和她多待一会,人也能开心起来。 菜单是裴霖早就拟好的,姐姐一年多没回京都,肯定会想念京都的菜肴。从食材,到厨子,裴霖都亲自挑选,确认都是上好的,且对孕妇好的,才让人在今日端上桌。 几个人坐下后,裴霖站着帮爹娘和姐姐布菜,最后到了陶华颖这,也依礼夹菜,最后才坐下。 他举杯道,“这一路归来,父亲母亲,还有姐姐都辛苦了。家中一切都好,近日并无事发生。菜肴我都让府医看过,姐姐都可以吃,都是对孩子好的。” 裴霖办事细心周到,就是裴悦在这会,都不由再次感叹,自家弟弟又长大了。 开始吃了后,陶华颖看着碗里的菜,心里甜滋滋的,怎么也不舍得下筷子,还是裴悦给她介绍菜肴,才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这可是裴霖第一次给她夹菜,得慢慢吃呢。 第434章 无边黑夜 裴家四口坐在一起用饭,陶华颖也不觉得自己突兀,她天生的待人热情。 不过在饭后,也很识趣地说去园子里走走,给裴家人说话的时间。 等陶华颖刚走,裴悦就笑盈盈地看着弟弟,“霖儿,你还和陶家姑娘去游学了啊,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姐弟多年,裴悦的一个语气,裴霖就听出是打趣,当即板着脸道,“她非要跟着我,我也没办法。我甚至写信给定南王,也没得到回复。” “这样啊。”裴悦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看来你是不喜欢她了,不过也没关系,这姑娘有趣还率真,我很喜欢。若是有机会,我倒是可以给她做媒。” “人家爹娘会帮她,你多什么事?”裴霖立即摇头说不好。 裴悦噗嗤笑了,瞧见弟弟的小表情,她不再多言。 自己的弟弟,裴悦自己清楚。 若是真讨厌,哪里会把人留家里一个月,虽然裴霖看重规矩,但他也有法子让陶华颖挑不出礼地去陶家老宅住。 这小子,一本正经太久,确实需要一个活泼点的姑娘。 调侃两句,裴悦就问起最近京都有什么大师。 裴阙夫妇一起看向儿子。 “最大的事,就是六皇子就番。”裴霖道,“从那之后,五皇子几个都收敛许多,苏家那也低调了。大家好像都懂了皇上的心思,没有人出来张扬。要说其他事,就是漠北那个公主,还颇得皇上宠爱。” 漠北的和亲公主已经进宫一月有余,年轻的妃嫔得到皇上宠爱,并不是稀奇的事。但漠北这位公主不一样,她会进宫,是皇上想要羞辱漠北。 裴悦有些意外,“皇上很喜欢她吗?” “近期除了苏贵妃有出入仁政殿,便是这位漠北公主了。”裴霖道。 父亲不在家,京都里有什么事,裴霖都有派人打听,宫里的事不好打听,他能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皇上抬举漠北,也不意外。”裴阙想的更多一点,“皇上盯着定州北部,但想从其他地方调人,怕是艰难,若是抬举漠北,有漠北盯着,就能省下人力物力。咱们这位皇上做事,讲的不是感情,而是有没有用。” 帝王者,确实不需要太多的感情。 裴阙以前觉得李长安还挺适合上位,但后来又觉得李长安有软肋。 不过是人就有不足,不可能十全十美,也不必吹毛求疵。 “父亲说得是。”裴悦赞同地点点头,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正想着是不是该去休息时,突然有小厮进来,说宫里来人了。 “现在来人?”裴霖不解。 但人都快到门口,只好出去迎接。 没过多久,就有内侍进来,带来了皇上的旨意,说明日宫中设宴,让裴阙一家都准备着。 眼下裴阙没有官职,宫里的宴会,和他应该没关系。如果没有皇上的旨意,裴阙明日是不可能进宫的。 可皇上特意让人走一趟,也就不由让人多想,皇上要裴阙进宫,到底为何。 内侍宣读完口谕,又看向裴悦,“皇上还说了,雍王妃一路辛苦,如今身子重了,还是早些回王府休息比较好。” 李长安被废太子时,皇上在京都给他点了一座王府。 只是那座雍王府,裴悦都没去过几次,裴霖也没带人去收拾。 皇上赏下的王府,又有皇上的问候,光是听到这话,就知道王府里是什么样的情况。 等内侍刚走,裴霖就说不能去,“王府里肯定都是皇上的人,这去了一次,往后就走不开了。” 裴悦却说今日没事,“皇上都特意派人多说一句,自然盯着我。今日是第一晚,若是这个面子都不给皇上,明日皇上发难起来,父亲也难招架。这第一日,就过去住一晚,明日以后,我要回娘家,还是去那里,也有个说辞。” “那我陪你一起去。”裴霖还是不放心。 但裴霖是男子,就算是裴悦亲弟弟,这会跟着去也不好。 裴夫人说她去就好,让人去收拾了东西。 一番收拾后,在月亮出来之前,裴悦和母亲出发去了雍王府。 赐宅子时,李长安是刚被废了太子的王爷,这座宅子自然能好不到哪里去。 雍王府位置偏僻,院子还小,比定州的王府还不如。 裴悦刚进去,就闻到一些霉味。想来是许久没人住,这两天才收拾好的。 将就着住一晚,倒是没什么,毕竟她连野外都住过。 在她刚进雍王府,就有人匆匆进宫里传了消息。 皇上正在和欣嫔喝茶,看到宫人进来,也没让欣嫔避开。 听完宫人说的话,皇上满意地点点头,“朕原以为她不会过去,这么看来,傲骨也有低头的时候。下去吧,朕乏了。” 等宫人走后,欣嫔才走到皇上身后,她就是那位漠北公主,鹅蛋脸,肤色偏小麦,眉眼虽然长得大气,但仔细看了后,就能发觉到一丝阴郁,“那位雍王妃,听说是京都第一美人。臣妾来了京都那么久,见过最美的就是几位公主,不知道她到底多好看?” “等明儿见了,你就知道了。”皇上拍拍欣嫔的手,“天色不早,就寝吧。” 欣嫔点头说好,帮着皇上换了衣裳,再一起躺下。 说是侍寝,可皇上身子不好,来三回,也就一回碰她。 欣嫔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着雍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闻雍王对雍王妃用情至深,才会拒绝她阿父的联姻。 想到自己嫁给皇上,就算是最尊贵的男人,但实在是......哎,如果雍王没有拒绝阿父,她现在应该在定州才是。 她曾隔着战场,见过雍王一面,面如冠玉,是这天下间长得最俊俏的男子。 可偏偏...... 思绪过了这么多,欣嫔还是没什么睡意,但身边的皇上已经睡着,还发出轻轻的鼾声。 她转身,背对着皇上,眼角无声地流下一行泪花,藏匿在这漫无边际的黑夜中。 第435章 跪拜大礼 宫宴还没开始,就有不少人在讨论裴悦。 特别是贵女圈的。 和裴悦差不多年纪的,都已经出嫁,以前她们谈论最多的是裴悦,现在也是。 只是以前都是羡慕,现在看热闹的更多。 曾宁雪就在其中,因为六皇子去就番,曾家的地位瞬间一落千丈。虽然皇上没有发落曾家,但曾家内部是人心惶惶,谁知道皇上哪天会不会再发落? 平日里话多的曾宁雪,今日一句话都没有,默默地坐在一旁。她已经出嫁,进宫前,夫君就交代了,不要出头惹事。 只是她不想出头,却有人会找到她。 “曾家姐姐,说起来,许久不见,你憔悴不少。说起来,你和雍王妃还是女学里的同窗,你和她是不是很要好?”有人开始看向曾宁雪。 曾宁雪淡淡笑下,“同窗里的姑娘有许多,什么家世的都有,你这么说,岂不是人人都要很好。” 曾宁雪不想多言,说完就往后退,就在这时,裴悦一家正好进来,她瞬间皱眉。 众人瞧见裴阙夫妇都来了,有些吃惊,毕竟裴阙身上没了官职,这个时候参加宫宴,肯定不是裴悦的关系,而是皇上的旨意。 裴悦就坐后,裴阙夫妇就坐在她下首。 裴阙是个无所谓的,任由人打量,若是哪个人目光望过来,还会和人聊上几句。 在裴阙找了几个人聊天后,其余人都不敢看过来,纷纷移开视线。 这个节骨眼,谁也不敢和裴家走得太近,皇上连裴悦都叫回京都,可见皇上对雍王的态度。 就在众人心中嘀咕时,皇上到了,随之一起的还有苏贵妃和欣嫔。 待众人行礼后,皇上就叫裴悦出来。 “你与雍王成婚多年,总算有了孩子。”皇上的目光只落在裴悦身上片刻,“朕为你们感到高兴,这也是朕的第一个皇孙,你可要好好养胎。” “儿媳谨遵父皇旨意。”裴悦和皇上拱手行礼,抬头时,却对上了欣嫔的目光。 欣嫔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和皇上一起看,却有种日暮西垂的感觉,裴悦不敢多看,收回了目光。 她怀了皇长孙,确实是喜事,皇上开口说过话,才有人恭贺裴悦。 一番应酬下来,倒是费不少精力。 等宴席结束,有人去听戏曲,有人则是去看歌舞。 裴悦和裴夫人找了个安静点的凉亭,慢慢等着时间过去,却也有人是同样的心思。 看到曾宁雪时,裴悦一时间还没认出,等曾宁雪和她打招呼,才知道是谁。 曾宁雪也是想找到安静地方,却看到裴悦母女,一时间进还是不进凉亭,都很尴尬。 转念想到外边热闹的地方更让人讨厌,也就进了凉亭,“王妃这小腹尖尖的,看着倒是像个男孩。您真有福气,若是生下皇长孙,皇上或许也会想起雍王吧。” 这话带了一些嘲讽,只是裴悦并不在意,“是儿是女都好,我家王爷不是迂腐的人,而且我们还年轻。就是女儿,那也是能招赘的,萧夫人你说是吧?” 曾宁雪的夫君是独子,而她成亲后,只生下两个女儿。本来靠着娘家的支撑,日子倒是也不难,可曾家一落千丈,瞬间就不好受了。 听出裴悦的反击,曾宁雪坐不住,当即起身往外走。 裴夫人望着凉亭外的景色,恬静地笑道,“曾家老太爷虽然没被贬官,但最近参他的人有不少。曾宁雪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还来嘲讽你,看来他们曾家人,都不太聪明。” “我都看出来了。”裴悦不想回京都就是因为会有这些蠢人来找麻烦,自个过自个的不好吗,何必来找她的不痛快。 在凉亭坐了一会儿,裴悦算着时辰,还没等出宫,突然来了宫女,说找裴悦许久,欣嫔娘娘想要见见裴悦。 “欣嫔?”裴悦有些意外。 裴夫人想要一同前往,却被宫女拒绝了,“娘娘说,只想见见雍王妃,一个听说雍王妃绝色无双,想长点见识。裴夫人不必担心,这是在宫里,不会有事的。” 裴悦和母亲交换一个眼神,确实是,给欣嫔两个胆子,也不敢明着对她做什么。 跟着宫女到了一处宫殿,迈过门槛后,就看到了坐在上手的欣嫔。 而欣嫔也看到了裴悦,宴会上时,欣嫔就注意到裴悦,只是距离有点远,虽然觉得很不错,但还是想近了看看。 这会看到裴悦,欣嫔不由瞪大眼睛,果然倾国倾城,眉目如画,这才知道,世人绝对没有夸张,难怪雍王对裴悦如此情深。 之前只是听说,心里还是不服气,但是看到真人,她又挑不出一点不好。 是真的很完美,天底下竟然会有如此貌美的人。 等她回神后,心中就只剩下嫉妒。 “雍王妃果然好颜色,本宫早就听闻你天姿国色,今日瞧了,是真的喜欢。”欣嫔往边上扫了一眼,就有宫女捧着匣子走向裴悦,“第一次见面,这是漠北的黄玉,就当送给你的见面礼了。” 宫女捧着匣子走到裴悦跟前,裴悦刚伸手去接,宫女又收了回去。 “王妃,这是欣嫔娘娘的赏赐,您得行大礼接。”宫女看着裴悦。 行跪拜大礼? 只是一个嫔位,就要裴悦行跪拜大礼? 若是平日,这个礼倒是没什么,可裴悦怀有身孕,已经五个月的肚子,这一拜一跪,不就是故意刁难嘛。 不过是几块黄玉,又不是裴悦要的。 “多谢娘娘赏赐,不过这么贵重的礼物,妾身无功不受禄,实在不敢要。”裴悦微微垂下目光,并没有伸手去接。 黄玉是珍贵,但从裴悦口中说出贵重,那就是假的。裴家里要什么有什么,一点黄玉对裴家来说,从来都算不上什么。 裴悦不要,就是摆明了不行这个大礼。 不过是个和亲的公主,若是井水不犯河水,倒是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说话。但欣嫔想要特意刁难,裴悦也就不用太放心上。 今日上座若是皇后位份的,或者是苏贵妃,那裴悦就没什么好说。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欣嫔的眉头蹙起,却又不敢发落裴悦,只好死死地瞪着裴悦,可裴悦却一点情面都不给。 若是再僵持下去,局面就不好看了。 好在殿外来了人,说裴夫人在和苏贵妃说话,问雍王妃见完欣嫔没有,苏贵妃也想见见雍王妃。 第436章 夏去秋来 听到母亲在苏贵妃那,裴悦就知道是母亲去搬救兵了。 看了眼宫女手中的匣子,和欣嫔行了个礼,裴悦就告辞离开。 等她一走,欣嫔就摔了宫女递过来的匣子,“她算个什么东西,父亲都致仕了,有什么好嘚瑟?” 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欣嫔在皇上跟前温顺,但伺候她的人都知道私下是个火辣性子。 “搬出苏贵妃来压我,我倒要看看,她能有几日的好时光!”欣嫔骂完了,宫女们也捡起地上的黄玉。 恰好这时,内侍来通传,说萧夫人来了。 问过内侍,得知是曾家的女儿,欣嫔才让内侍把人带进来。 在欣嫔和萧夫人说话时,裴悦到了苏贵妃那。 再次见到苏贵妃,是物是人非,面对这一位,裴悦就恭敬许多。 苏贵妃见到裴夫人,就知道欣嫔要发难,倒是愿意给裴家一个面子,毕竟当初苏承允做的事,裴阙一直没往外说,也是个人情了。 “许久没见,雍王妃也快做母亲了。”苏贵妃让裴悦免礼,端详了裴悦两句,就开始问些寻常问题。 裴悦都一一答了,等话说了几句,时候也不早了,裴悦便和母亲一起离开。 出宫时,裴夫人才问起女儿在欣嫔那如何。 “那是个沉不住气的主。”裴悦说起在欣嫔那的事,面色轻松,“心情也摆在脸上,如今得宠也就罢了,若是日后被皇上冷落,日子怕是不好过。” 在宫里那种地方,处处都是眼睛,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被人拿来当话柄。 漠北来的公主,性格和京都女子,肯定很不一样。 裴悦想到欣嫔做的事,就没把欣嫔放心上,还不用把欣嫔当做对手来看。 裴夫人也点头说是,“你也看到皇上了,是一日比一日消瘦,再这样下去,谁也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他们都盼着皇上死,若是皇上现在死了,对李长安是最好的。因为皇上没定下太子,也没说谁来继位,李长安这个嫡长子,就算被废过一次,那也比其他皇子有更大的竞争力。 再过个两年,等四皇子、五皇子他们都长大,情况又不一样。 跟着母亲回到裴府,今日没去雍王府住。 往后几日,陆陆续续有人上门,裴悦见得累了,请了两次御医,但看不出什么病。 后来带着人去了秋名山庄,说是去避暑,天热了,京都也就没那么好住。 一日日过去,众人瞧见裴悦没有回来的意思,才知道裴悦则是不回来了。 裴悦待在山庄中,日子才清闲下来,白日里看看书,和叶竹练练太极,每天出门走走,天快黑就回山庄。 山庄不是京都,没人会那么闲,跑这里来找裴悦麻烦。 住了一段时间,父亲母亲也来了,裴悦有了伴,更不会无聊。 宫里的欣嫔倒是吹过几次枕边风,倒是没什么用,皇上也不好无事把人召进宫里,毕竟是有孕在身的人,若是裴悦因此有个什么,史书记载也不好看。 没人能打扰裴悦,日子也就自在起来。 从北部来的书信,是隔三岔五就有。 三个月的时间里,裴悦就存满了一匣子的书信。 李长安从收复所有土地,又到出兵抗击倭寇,再到东海巡查,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写在信中。 夏去秋来,到了八月,裴悦身子重了,也不出山庄走了,而是在山庄里。 山庄的枫树红了半边天,裴悦这日刚走到院子里,小厮又送来李长安的信。 信中李长安写到,知道裴悦临近生产,已经和父皇递了折子,想要回京都一趟。信到了裴悦这里,折子也会到京都。 三个多月没见,说不想念是骗人的。 但裴悦又担心李长安来了京都,万一被皇上扣着,那定州北部的将士们又怎么办。 她拿着李长安的信去找了父亲,父亲也微微蹙眉。 “确实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回来。”裴阙刚做了一幅山水画,墨迹还没干透,他往后退了一步,放放下卷起的衣袖,“不过他能有这个心思,也是好的,就由他吧。” “不会有事吗?”裴悦问。 “今年朝廷没什么大事,定州北部又很安定,应该不会有大事。”裴阙一直盯着京都,若是有个风吹草动,他都会收到消息。 听父亲这么说,裴悦才安心一点,开始期待与李长安的重逢。 与此同时,仁政殿中,皇上已经看完李长安的折子。 “雍王递折子,希望能回京都一趟,你们觉得呢?”皇上看向堂下的几个大臣,目光先停在张槐安的身上。 张槐安注意到皇上的目光,站出来道,“雍王收复定州北部,立下不少功劳,如今我们已经和漠北讲和,定州北部没有大事,确实可以让雍王回来一趟。一来嘉奖雍王功绩,二来也能体现您的慈爱。” 皇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没有马上说好还是不好,而是看向其他人。 苏恒一直低着头没说话,有过几次教训后,他现在谨慎许多,从不冒头。 曾康裕则是立马接话,“回皇上,老臣也觉得首辅大人有理。既然定州北部已经解决,皇上不如借此削弱雍王手中的兵权,派其他大臣前往就任。如此一来,可以避免雍王权利变大,也能表示您的仁爱。” 听完曾康裕的话,皇上才开口,“既然几位大臣都这么说,那朕就同意了。曾爱卿说得对,定州北部失而复得,确实需要有人去那里。一时间朕还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不过曾家兄弟倒是适合,就让他们去定州北部吧。” 这话一出,曾康裕立马变了脸,他和雍王的关系,是水火不容,若是两个儿子去了定州北部,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上,犬子能力平平,实在不堪重任。”为了儿子,曾康裕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但皇上却打定主意,“能力平平才需要历练,若是永远待在你的庇护伞下,如何能长进?朕给的俸禄,不是用来养闲人的!你回去就和你家大郎二郎说,后日就出发上任吧,至于去哪里,朕待会派人去你府上。”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便是如此。 曾康裕本意是削弱雍王势力,而且他觉得皇上也愿意这样,才敢开口。不然曾家这些日子一直被压着,他哪里敢随意说话。 可皇上却点名要大郎二郎去定州北部,他就三个儿子,三郎是庶出,和两个哥哥完全不能比。若是大郎二郎折在定州北部,他们曾家更要完蛋。 他是万分后悔,可皇上态度坚决,不容他多言了。 没办法,曾康裕只能丧着脸回家。 其余几个大臣都在心中笑曾康裕傻,皇上一直没发落曾家,不代表皇上不记得六皇子的事。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六皇子做了什么,但曾家肯定有插手。 如今曾家两兄弟都要去定州北部,那可是苦寒又贫瘠的地方,还可能随时爆发动乱,只能自求多福喽。 第437章 儿臣不敢 八月二十,李长安回到京都。 时隔数月,再次回到京都,在仁政殿外等候时,心情复杂。 有内侍从殿中出来,“王爷,您再稍等片刻,皇上午睡才起,等洗漱完后,就会召您进去。” “好的。”李长安刚到京都,就马不停蹄地进宫来了。 他知道悦儿跟着岳父岳母在秋名山庄,只想着快点面见父皇,好去和悦儿相见。 算算日子,没几天,悦儿就要生产了。 初为人父的心情,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到夫人的身边。 在殿外等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殿门才再次打开,内侍来带他进去。 等到了内殿,看到殿中还有个年轻宫妃,李长安眉头轻蹙,行礼后,才知道是欣嫔,漠北来和亲的公主。 欣嫔看着身形如松的雍王,余光又瞥见垂暮老矣的皇上,不经意地捏紧了帕子。 “你先下去,朕和长安说几句话。”皇上看向欣嫔。 “皇上记得喝药,臣妾先告退了。”欣嫔出去前,忍不住多看了雍王两眼,等退到殿外,只觉心口闷闷的难受,带着宫女们去了御花园。 仁政殿里没有其他人,皇上靠着软枕,他近来觉多难醒,虽然喝过半盏茶,人还是恹恹的,“去了定州那么久,你很不错,收复北部,还占据了塔卡。塔卡是漠北重要城池,就是欣嫔来和亲时要求归还,朕都没同意。” 能把控住东海一半的盐税,皇上也就不要脸面了,漠北使臣提了好几次,他都敷衍过去。 “儿臣不敢居功自傲,都是将士们配合得好,并不是儿臣一人的功绩。”李长安一直垂着目光,落在朱红的案几上。 皇上笑了两声,“若是你没本事,手下将士再厉害也是无用。以前在京都,倒是不见你有这些本事。”说着,皇上的身子往前倾了一些,“想来也是,那会废后和蒋家都在,你不能暴露自己的实力。” 皇上半眯着双眸,说话时一直看着李长安。 听父皇提到废后和蒋家,李长安心中略有不安,提到往事,是要做什么? “长安啊。”皇上突然叹气,“你不会怪朕吧?” “儿臣不敢。”李长安道。 “不敢?”皇上重重地往后靠去,慢慢闭上双眼,想到了元后那张仁善的脸,感叹道,“你与你母亲一样,都有软肋,你看着对谁都淡淡的,实际骨子里非常重情。罢了,你去吧,风尘仆仆地回到京都,衣裳都没换就进宫,应当是迫不及待地想去看望你的夫人了。” 听父皇放话,李长安马上行礼告辞。 等李长安退出仁政殿后,皇上才长声叹气,“福安啊,你说朕是不是对雍王太不好了?” 福安是喜公公调教过的人,喜公公走后,便一直在仁政殿里伺候,他才二十出头,年纪还轻。但能在仁政殿办事的,哪一个都是会察言观色的,“回皇上,奴才只会伺候人,什么朝堂的事,是完全听不懂。但奴才相信,您做什么,都有您的道理。” “道理?也就你会这样......说,咳咳。”皇上突然咳嗽,福安慌忙叫御医。 天儿变冷后,皇上的身子越发地不好了,每顿只吃半碗饭,夜里虚汗多。 御医说是思虑过度,让皇上放宽心一些,可皇上做不到,面色也就越来越差。 而出了仁政殿的李长安,并不知道父皇又要叫御医。 他走出宫门时,就看到裴霖站在宫门口等着。 “见过王爷。”裴霖正是抽条长个的时候,只是半年时光没见,又长高不少,“姐姐得知您起程回京都,前几日就让我回京都候着了。方才听说您进宫面圣,我便让人准备了马匹和马车,咱们一块往山庄去吧?” 李长安自然没问题,和裴霖上了马车后,就开始问裴悦好不好。 “都好,能吃能睡,大夫说一切都好,王爷不用太担忧。”裴霖想到这段日子,父母眼中只有姐姐,不由努努嘴。但是算了,谁让他马上就要当舅舅了呢。 “那就好。”想到悦儿,李长安的唇角便高高扬起,又问起裴霖关于科举的事。 “明年春闱就要下场,中进士不是问题,就看能不能中一甲。”裴霖对自己很有信心,于读书上,他不曾偷懒过,夫子和父亲都说他中进士是十拿九稳的事。 若是能中一甲,中个榜眼探花之类,更是光宗耀祖。 世家子弟,代代相传多年,还能如裴霖这般读书好的,其实没几个。寻常能中个举人或者进士,那都是祖上烧高香,才能保佑子孙发达。毕竟世家做官,比起寻常百姓出身的学子,要容易不少。 谈论起读书上的事,裴霖多了不少话。 李长安近来看得更多的是兵书,见裴霖有兴趣,就多讲讲行军打仗的事。 不知不觉中,马车到了秋名山下。 裴霖先下了马车,正在等李长安时,树林里突然传来惊喜的一声。 “裴霖!”陶华颖笑着从树林中跑出来,她日日在山脚下等候,就为了等裴霖回来。 要说她怎么还没回定南,倒不是没回去过,三个月前,她母亲连送了五封书信来京都。说差不多该放弃了,天下又不是只有裴家男儿能匹配她,要是再不回去,家中祖母都要气病了。 没办法,陶华颖不敢顶着不孝的罪名,就回定南一次。 可回到定南后,发现祖母身体强健,才发觉母亲只是想她放弃裴霖。 被母亲带着想看不少儿郎,但看来看去,都不如裴霖好。要么才学不如裴霖,要么就是长相差太远,再不然就是功夫比不上裴霖。 二十天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陶华颖带着贴身丫鬟,偷偷跑来了京都。 只是到了秋名山庄,得知裴霖去了京都,是日夜期盼着裴霖归来。 而裴霖这会看到跑来的陶华颖,并不想之前那般板着脸,而是带了浅浅的笑意,故作疑问,“你不是回定南了,怎么又来了这里?” 第438章 王妃生了 “想来就来了嘛,难道不能来?”陶华颖直直地抬头看着裴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裴霖,你是不是长高了?” 她抬手比了比,确实不一样了。 裴霖微微挺起胸膛,“是长高了,总不能和你一样,一直都这般大。” 说完,裴霖就转身给陶华颖介绍,“这位是雍王,我的姐夫。王爷,这是陶家大姑娘,定南王家的女儿。” “哦。”李长安颇有深意地看了裴霖一眼,原来悦儿心中写的陶家姑娘是这般模样,活泼的性格,倒是让裴霖也有趣一点,“陶家妹妹好,时候不早,我们还是早些上山吧。” 李长安急着见悦儿,裴霖没意见。 一行人往山上去时,李长安走在最前面,陶华颖跟着裴霖,她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在裴霖边上说个不停。 看到山庄时,李长安兴奋地跑了过去,陶华颖却突然停下。 “裴霖,我这次回家,母亲带我相看了许多儿郎,可我觉得都没你好。”陶华颖叹气道,“我就待到十一月,若是你还不喜欢我,我就要回定南嫁人了哦。” 她是偷跑出来的,母亲现在肯定气急了。 要是除夕还不回去,母亲和祖母肯定会真的病了。她留了书信,除夕前一定会回定南。 母亲说人各有命,没有缘分就是无缘,不用再强求,她好歹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能没有一点矜持。 但父亲又说人定胜天,若是等着老天爷送好儿郎到跟前,那等到牙齿掉光都等不到。遇到喜欢的就要争取,若是尽力了还得不到,那就回家,反正家里有父亲,不用担心以后。 她是陶家的掌上明珠,有一群视她为珍宝的家人,并不是真的没人喜欢、没人要,非得缠着裴霖。 说完想说的,陶华颖提着裙摆,也往山庄跑去,只留下裴霖一人站在石阶上。 回定南嫁人? 她要嫁给谁? 裴霖还在恍惚时,山庄里突然跑出一个小厮,说姑娘突然肚子疼,可能要生了,让裴霖快点进去。 裴霖急忙忙跑过去,“不是九月上下才生吗?为何提前了?” “夫人说提前个十日也正常,还好大夫和稳婆早就请来山庄,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着皇长孙平安出生。” 裴霖不敢耽搁,赶忙往内院跑。 等他到内院时,母亲把陶华颖和他都拦在院子门口,“你们都是没成亲的,不好院子里待,就在这里候着。你姐姐见到王爷太高兴,这才突然肚子疼。梅芳,你多提点热水。” 裴夫人想着女儿是头胎,叫完梅芳,又去叫叶竹。瞧见院子里急得跺脚的李长安,匆匆安抚道,“王爷坐下喝口茶,悦儿才刚发作,没有这么快。” 李长安想进去,又被岳母拦着。 见岳母进了屋子,李长安还是坐不住,转身时,看到来回转悠的岳父,四目相对,一起叹气。 天边的晚霞红透半边天,屋子里的叫唤声并不大。 李长安一颗心都快跳出来,却只能干巴巴地望着屋子里。 而这时,听书又进来到裴阙边上,说曾家大郎在去定州北部的路上病了。 “很严重吗?”裴阙问。 “好像是的,据探子说,瘦得脱相了。”听书颇为得意,说得起劲,“曾家大郎的身体本就虚弱,连日来的跋山涉水,去的又是那么北的地方,水土不服也是正常。但他们又不敢耽搁日程,毕竟是皇上钦点的他们兄弟,天天赶路,探子说很可能撑不住到定州了。” 裴阙现在没心思想曾家的事,“这事先放一边,他要死了也是他的事,我不是阎王爷,也不是玉皇大帝,拦不住他去死。你先下去吧,姑娘马上要生了,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都别来找我。” 到了这个时候,裴阙的目光都没离开过屋子,更别说去思考曾家的事。 与此同时的曾家,曾夫人已经哭晕过一次,曾康裕更是面色惨白。 “老爷,您想想办法啊,大郎打小就是兄弟里面最出挑的,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他就是身子弱了一点,二郎送回来的信件,看得妾身心都碎了。”曾夫人被儿媳扶着,靠在椅子上,“不如让大郎先停下修养,叫二郎先去上任?” “大郎都病成那样,自然不能再北上。”曾康裕也心疼长子,世家长子都是按照未来家主培养,他这个大儿子颇为出色,若是折在半路上,等于要他半条命,“我已经写信给王爷,让王爷帮忙照看大郎。你快别哭了,哭能解决事情吗?不能啊!” 深吸一口气,曾康裕觉得为了大儿子,还是要进宫一趟。 但今日天色已晚,等他到宫门口时,宫门可能都关了。 不由地,他又咒骂起裴阙和雍王,“都怪裴阙那个老狐狸,把我们算计成这样。连累了王爷不说,若是大郎有个损失,我一定要裴家和雍王好看!” 曾夫人也是满腔怨恨,“裴阙那人,坏事做了那么多,必定不得好死。如今他女儿嫁给雍王,皇上不是要削弱雍王的兵权么,你不如派人多查查雍王,我就不信雍王能一点事都没有!” 裴家不倒,雍王就不可能倒下。 雍王和裴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曾家人是恨透了裴家和雍王,曾康裕站在门口,直到外边断黑,才转身看向夫人,“你明日让女儿也进宫一趟,皇上最近宠爱欣嫔,听闻皇上还想给欣嫔升位份。让欣嫔也帮帮我们,若是大郎能回来,我愿意给欣嫔送上厚礼!” “行,明日我就去找女儿。”曾夫人擦了眼泪,不敢再哭,散了众人后,又在心中把裴阙咒骂一遍,“希望他女儿难产致死,让他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这般阴险狠毒,求求老天了。” 曾夫人虔诚许愿,若是愿望能成真,她一定给城隍庙的菩萨换金身。 只是老天并没听到曾夫人的愿望,秋名山庄那,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梅芳兴奋地从屋子里出来。 “生了生了,王妃生了!” 第439章 母子平安 婴儿哭声响亮,屋子里的婆子们出来倒水时,脸上都是喜悦。 院子里的柿子树,结了成片的红柿子,红彤彤的挂满了一片,很是好看。 “是男孩,还是女孩?” “悦儿还好吗?” 李长安和裴阙异口同声地着急问。 “都好,母子平安。”梅芳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盼望了那么久,又生了两个时辰,主子总算是顺利生下孩子,“是位小公子,王妃和小公子都好,婆子们正在清扫屋子,待会王爷和老爷就能进去看看了。” “小公子?”李长安兴奋地伸长脖颈,望眼欲穿地盯着屋子。 而屋子里的裴夫人,接过婆子手中的孩子,红红的眼眶再次流下泪水,“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刚出生就有浓密的头发。叶竹,姑娘累了,你去准备一些红糖水,还有参汤,用小炉子热着,派人守在姑娘身边。” 裴夫人抱着外孙走出里屋,到了外间,才让人把李长安两个叫进来。 小孩儿还皱皱的,方才哭过一会,乳母哄好后,这会已经乖乖地睡觉。 裴阙进屋后,伸手就要抱孩子,但被裴夫人转身躲了过去,“孩子亲爹在这里,让王爷先抱。” 裴阙颇为幽怨地看了眼李长安,哼了一声,虽然抬起头,但目光还是一直停在孩子的身上。 而李长安则是不知所措地伸出手,等孩子放在手上后,两条胳膊僵硬得不会动,“岳母,怎么抱他啊?” 这还是李长安第一次抱那么小的孩子,小孩儿软软糯糯的,他怕自己太用力弄疼孩子,又怕没抱住,焦急得额头都出了细细的汗珠。 一旁的裴阙早就看不下去,伸手把孩子抱在怀中,满足过后,才给李长安展示,“你看啊,两只手分开,一只手拖着头,另一只拖着屁股。别太用力,也别太轻,瞧瞧他,多可爱啊,真像悦儿。” 抱着孩子后,裴阙就忘了其他人。 还是梅芳出来,说屋子里打扫完了,李长安赶忙进屋去。 不过这时,裴悦已经睡着了,天色不早,加上生产太累,在梅芳他们打扫的时候,裴悦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到悦儿面色没了血色,李长安心疼地握住悦儿的手,小声问梅芳,“大夫看了吗?真没事吗?” “回王爷,大夫看过了,说没有事。王妃就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您也累了,听其他人说您一路回来,还不曾用饭,外边备了饭菜,先去吃一点。王妃这里,有奴婢在就行。”梅芳道。 裴悦已经睡着,屋子里没有其他事,但李长安还是想和裴悦多待一会儿。 他让梅芳先去休息一会,他在屋子里守着就好。 梅芳无奈,只好出去找老爷和夫人。 裴阙抱着孩子不肯撒手,笑呵呵地道,“既然王爷愿意守着,那就让他守着。悦儿吃了那么大苦头,他辛苦守一晚也没什么。你去拿点吃食,送进屋里去就行。” 男人嘛,没那么多讲究。裴阙自个不好进去看着,有李长安在也是一样。 不过裴阙心里多少有点吃味,这女儿嫁了人,就不是和他最亲了,多少有些伤怀。但看着怀中的孩子,又觉得很高兴。 裴夫人倒是心更细一点,“王爷刚从定州回来,一身衣裳都没换,梅芳你再准备一些热水。还有,悦儿生的是皇长孙,自然要去宫里报喜,问下王爷,让谁去报喜,是否想好名字。”又看向裴阙,“你也是的,以前又不是没抱过孩子,虽然孩子健康无事,但总归提前了几日,还是交给奶娘吧。” 裴阙不太舍得,但还是把孩子给了奶娘。 奶娘抱走孩子,裴霖和陶华颖立马跟了上去。 以前别人家的孩子,裴霖没什么兴趣,但自己的亲外甥,是怎么样都好奇。 陶华颖家中还有几个弟弟,对于孩子的经验,倒是比裴霖丰富,“你看啊,要这样抱他。你那样僵着手,小外甥怎么会舒服?” 裴霖看陶华颖抱着外甥,想了想,还是先不抱了,“他可真小啊,手掌只能抓住我一根手指。” “呸呸呸,不许这样说。”陶华颖瞪了裴霖一眼,“我算知道了,你也是有不懂的。在我们那里,是不能这样说孩子的,你就看着吧,这小外甥还小,等过几天粉粉嫩嫩,更是可爱。” 这边裴霖两个看着孩子,另一边李长安让听书去宫里报喜。 听书连夜往京都去,等城门开了,才往宫里去。 他拿了王爷的令牌,众人都知道雍王妃生产在即,看到听书一脸喜气,都在好奇雍王妃到底生了儿子还是女儿。若是儿子,那可不得了,嫡出的长孙,身份贵不可言。 皇上这会还没上朝,听福安说雍王身边的人来报喜,赶忙让听书进来。 听书得了主子的吩咐,进了仁政殿,头都没抬一下,跪下后就给皇上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雍王妃顺利生下皇长孙,母子平安。” “是儿子?”皇上微微抬眉,随即哈哈笑了下,“嗯,不错,雍王妃为了我们李家开枝散叶,辛苦她了。福安,你去拿上补品,还有玉如意等赏赐,亲自跟着听书去一趟。” 有了孙辈,还是第一个孙子,不管皇上对李长安如何,现在都是高兴的。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吩咐完福安,又和听书道,“告诉你们家王爷,等孩子满月,就带着孩子回京都,朕要给皇长孙办满月宴席。” 听书有些意外,但皇上跟前,想到的话也只能憋着。 等他和福安走后,消息也就慢慢传了出去,传到后宫时,苏贵妃也让人去给裴悦送赏赐。 “虽然去秋名山庄麻烦一点,但雍王妃生的是皇长孙,皇上都要帮忙办满月了,我们自然也要送礼。”苏贵妃看到儿子有些不解时,便解释道。 李长行提议,“那不如由孩儿亲自送去?” 苏贵妃看了眼儿子,想了想,同意道,“也可以,你和雍王是兄弟,在这个时候兄友弟恭,皇上不会介意的。把礼物送到后,不要逗留太久,记得天黑前要回来。” 走太近了不好,太疏远也不好,苏贵妃这人向来这样,做事妥帖细心,不给人留话柄。 第440章 小时崇儿 裴悦睡了沉沉地一觉,等她朦朦胧胧地想睁眼,就好似听到了李长安的声音。 “悦儿,你醒了,是不是要喝水?”李长安慌忙倒了温水,瞧见悦儿睁开眼睛,坐下扶起悦儿,“有什么话待会说,你先喝口水。” 过去一晚,裴悦睡得很沉,现在确实渴了。 喝完一杯水后,目光扫了眼屋子,问,“孩子呢?” “在隔壁屋子呢,岳母说你生完孩子,肯定很累,让奶娘带着孩子去了隔壁。”说着,李长安叫了声梅芳,让梅芳端来吃的,再去把孩子抱来。 裴悦嗓子湿润点后,看李长安眼底浮起一抹青色,心疼地问,“你可是一晚没怎么睡?” “没事,一个晚上而已,比起你辛苦生孩子,算不了什么。”李长安握住裴悦的手,“你和孩子都没事,便是最好的。谢天谢地,我们有孩子了。” 说着,李长安落下一颗泪珠,晶莹剔透。 裴悦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孩子没事,她也没事,便是好的。 这时裴夫人亲自抱着孩子进来,小孩儿刚吃过奶,这会正睡得香甜。 “来看看孩子。”裴夫人把孩子放到女儿手中,瞧见桌上的吃食,走了过去,挑了几样装在瓷碗中,“孩子这会睡得香,把他放你边上,先吃上两口。” 女人刚生完孩子,身体正虚弱着,有些事还不太方便,裴夫人看了眼李长安,笑着道,“王爷也出去换身衣裳,吃点东西吧。悦儿刚醒来,也得换衣裳。” 把李长安打发出去后,裴夫人坐在了床沿,看着外孙道,“听书已经去宫里报喜,王爷给孩子想好了名字,时崇,他这是希望孩子以后能受人尊敬。” 先给孩子起好名字报上去,是为了防止皇上赐名。 在李长安心中,还是憋着一股气的。 之前皇上问怪不怪,李长安倒不是怪皇上对他狠心,就是为他母亲不值得。 所以自己的孩子,当然要自己来取名,不愿意让皇上得了这个彩头。 裴悦是懂李长安心理的,喝了两口鸡汤,再去看熟睡中的孩子,“王爷这人,对外冷得很,从小没人关心他,他也就养成一个清冷的性格。皇上做事伤了他的心,太难挽回了。叫时崇挺好的,皇家的孩子,是要大气一点。” 放下碗筷,由梅芳扶着起来换了衣裳,不一会儿的功夫,孩子又醒了。 小孩儿还没睁眼,但比起昨日,已经粉嫩一些,裴悦抱在怀中哄了一会儿,便又睡着。 说话间,竹芳从外面进来,说陶家姑娘来看主子。 裴悦让竹芳把人带进来,等陶华颖进来时,身后还跟着裴霖。 “见过王妃,裴伯母,”陶华颖掏出一个拇指粗的金锁链,“这是我给小外甥的出生礼物,不是我父亲母亲准备的,就是我自己带来的。” 偷跑出来时,陶华颖想着雍王妃快要生产,特意去首饰盒里挑了个最重的金锁。 既然要送礼,那就要送分量最重的么,太轻了的,岂不是显得她小气。 金锁足足有三斤重,小时崇肯定戴不了,就是讨个喜气。 裴霖站在一旁,望着姐姐怀中的小外甥,两眼放光,心想这小孩儿怎么一天一个样? “霖儿,你是不是想抱抱他?”裴悦问。 裴霖连连摇头,“我不行的,我昨日试了,我是真不行。” 陶华颖笑着接话,“裴姐姐,他是真不行,两条胳膊硬得像铁一样。还是让我抱抱吧,我家几个弟弟出生时,我都抱过呢。” 裴悦把孩子给了陶华颖,看陶华颖和弟弟坐在软榻上,画面十分和谐。 这时,裴夫人突然开口,说收到了定南王妃的信,“华颖啊,你母亲来信了。” 陶华颖心中咯噔一下,她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没想到会那么快,难道是母亲得知她跑了,找都没找,直接派人来了裴家? “我……我母亲,信中写了什么了?”陶华颖紧张抬头。 一旁的裴霖,也看向母亲,目光好奇。 “说姑娘大了,她管不了,让我帮忙看看京都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赶紧帮你找门亲事定下来,免得你不爱回家。”裴夫人笑得意有所指。定南王妃不好直接写,但还是表达出意思,陶家姑娘大胆任性,这次是偷跑出来的。 不过裴夫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放其他人家,就会觉得这样的姑娘太不守规矩。 但裴家不一样,从裴悦出生起,除了礼貌上,其他的事,裴夫人很少给裴悦定规矩。 姑娘家的,在娘家时还不能自在一些,日后嫁人了,还得看夫家脸色。世上不是所有人家,都如裴家这般开明,说道的人肯定有不少。 陶华颖听完裴夫人说的,立马红了脸,下意识看了眼边上的裴霖。 而裴霖微微蹙眉,“儿女婚事,自然是该父母做主,母亲如何能帮陶姑娘定亲?” “是啊,我是不能。”裴夫人还是笑盈盈的,和边上的女儿交换了个眼神,“只是定南王妃都写信拜托了,自然要帮着寻上几个人。我瞧你白家的几个表哥,还有安家表哥,都很不错。从身份家世,还有年岁,都能和陶姑娘匹配。” 说着,裴夫人起身走到陶华颖身边,“陶姑娘,我这个做伯母的肯定不框你,我娘家那几个小子,模样个个都不比霖儿差。他们也常年练武,身量比霖儿还要高一些,人品更是没话说。” 推荐起娘家的几个孩子,裴夫人是处处拉着儿子出来比较,却一眼没看儿子。 裴悦也在这时插话,“说起来,不管是白家的几位弟弟,还是安家表弟,性子都是洒脱的,想来华颖妹妹会喜欢。” 陶华颖被说得红了脸,她倒是没动心,就是有些不好意思,余光往裴霖那瞥去,瞧见裴霖愣着没表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而这时,小时崇动了动,陶华颖才收回目光,大家又继续说起小时崇的事, 不一会儿,李长安回来时,宫里的人也来了,除了裴悦母子,其余人一起出去领赏赐。 第441章 宫里的人 宫里来了赏赐,还带来了皇上的口谕,皇上感念李长安过去一年多的辛劳,打算给皇长孙办满月,也让李长安留在京都。 福安宣读完旨意,笑盈盈地看着李长安,“王爷,皇上是万分欣喜,若不是秋名山太远,他是要亲自过来看看皇长孙的。” “父皇的心意,本王知道了,等孩子满月,便会带他进宫谢恩。”李长安道。 “如此一来,倒是甚好。”福安已经宣读完旨意,又得了裴家给的喜钱,看了一眼皇长孙,就得回宫去回话。 等福安走后,李长行等人也到了。 不过其他皇子是派人过来,只有李长行是亲自过来。 李长行已经和西凉公主定下亲事,不过他年纪不大,皇上打算再拖个一两年。 少年郎的年纪,对孩子的事并不了解,看到小孩儿软软糯糯,心里松软了一块,又怕抱坏了孩子。 李长行记着母妃的话,简单说了两句话,就带着人走了。 一整日里,都有人上门贺喜。 原本清净的秋名山庄,一时间车马不断,很是热闹。 快到傍晚,才没了来。 随着皇长孙的出生,今年的税收陆陆续续到了京都,户部的人算了下,比去年要高两成,皇上为此很是高兴,连带着身体也好了一些。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欣嫔的枕头风吹得没什么用,在皇长孙出生半个月,北部传来消息,曾家大郎死在半路上。 皇上听了后,只说没料到会有这种意外,给曾家大郎的夫人赐了诰命,以做抚恤。 可人都死了,要一个诰命有何用? 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面子功夫。 曾宁雪回娘家奔丧时,她大嫂晕死过去两次,母亲更是病倒起不来,只有二嫂和三嫂在操持家中事务。 看到大哥棺椁,曾宁雪也止不住眼泪,拉着二嫂的手哭诉怎么会这样。 大哥是曾家长子,从小就备受父亲宠爱,也是一家子的支撑。现在大哥死了,只换来一个诰命,空有虚名,往后曾家得靠谁去? 曾二夫人却是没那么多眼泪,说伤心也是有的,但更庆幸不是自己的夫君。而且大伯死了,家中嫡子只剩下她夫君。只要夫君能在定州北部平安度过任期,这个曾家便是他们二房的。 流了两滴眼泪,安抚了曾宁雪几句,又去接待客人。 能来奔丧的,都是一些亲近之人。 京都里的人都知道,六皇子是做了错事,才会去就番。曾家虽然没被皇上贬斥,单从曾家两兄弟来看,就知道皇上也是不满意曾家的。 更多的人,是选择送礼过来。 如此一来,这场丧事也就不热闹了。 曾家的门庭冷了下来,宫里的愉妃也不好过,儿子去就番,侄儿客死他乡,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让人萎靡不振的事。 苏贵妃听闻愉妃病了,过来看了看,瞧见愉妃的状态实在不好,打发人去了仁政殿一趟。 “多谢姐姐,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还愿意来看看我。”愉妃躺在床上,一张脸枯黄如纸,努力地说两句话,就累得满头大汗, “你放宽心一些,六皇子在封地不错,等你身子好了,以后也能跟着去享福,别想太多了。”苏贵妃劝道。 可愉妃却是摇头,眼角流下悔恨的泪水,哪里能享福?他们母子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苏贵妃看愉妃听不进去,也就不多言。 如今她掌管宫务,才要过来探望,既然看过了,也劝过了,剩下的就看愉妃自己能不能想通。 不过这宫里的女人,能活得通透的,实在没几个。 毕竟她们离皇权富贵太近,都说富贵迷人眼,确实是这样,谁能不想更进一步呢? 就连她自己,也是心动的。 只是宫里的人太多,皇子也多,皇上的心思猜不透。苏贵妃不敢冒险,她后废后手下忍气吞声地过了那么多年,现在没必要赌上性命去争皇位。 能上位,自然是好。 不能上位,那也不会差。儿子去了封地,她也可以跟着去,还是尊贵的太妃。 出了愉妃的寝宫,就看到欣嫔匆匆往这边来。 二人打了照面,欣嫔说来看看愉妃。 “你倒是个有心的。”苏贵妃道,“若是六皇子在这里,必定会感谢你。只是山高路远,六皇子怕是都不知道他母妃病了。有孩子的妃嫔也还好,至少有人牵挂。你进去吧,本宫要回去了。” 等苏贵妃走后,欣嫔留在原地愣愣的。 有孩子的妃嫔,至少有个依靠,可没孩子的呢? 不是去了太庙,就是留在宫中孤苦终老。 欣嫔悲从心来,皇上那个身子,多半是不能让她有孕,现在来看望一个没机会上位皇子的母妃,又有何用? 到了门口,欣嫔驻足一会,只是让宫女进去打声招呼,并没有进去。 而仁政殿那,皇上得知愉妃病了,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让福安带着御医过去一趟,他自己并没有过去。 没能见到皇上的愉妃,心里就知道皇上的态度,一天天的不好了。 京都里的这些事,每日都有人送到秋名山庄。 眼看着裴悦要出月子,裴阙带着儿子先回了京都,李长安则是留在山庄。 皇上留下李长安,也是为了皇上派去的那些人能更好地在定州北部站稳脚跟,没了李长安这个王爷在,就看曾家儿郎等人和林宸一他们比起来,谁更有本事。 不过从林宸一等人寄来的信件中,京都去的官员,并没有讨到好处。一个是他们不熟悉当地情况,还一个是比起京都,定州北部太苦了一点。有些官员为了日子能好一点,刚到管辖地没多久,就收了好处。 可每个郡县,都有李长安的耳目在,谁要收了好处,没几日就会被扒出来。 一时间,倒是没一个能在定州北部站稳脚跟的。 不过这些事,对李长安来说并不是最重要,只要塔卡那没事,他才能安心。 在孩子临近满月时,李长安收到方洪从塔卡送来的信件,得知东海的盐贩有些不安分,李长安也在算着,等孩子过完满月,就带妻儿一起回去。 第442章 等你来接 就算漠北与晋朝讲和,但失了东海一半的盐税,心里也在滴血,自然要想方设法把东海盐税都拿回去。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李长安扣下了部分盐税,不然欣嫔的枕边风早就吹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负责盐税的,都是李长安最信任的人,塔卡那里不能出事,不然李长安就要被废了。 听说完东海的事,李长安想快点回去,就算临近过年,也不愿意在京都多逗留。 毕竟他和悦儿的家,在定州。 转眼间到了时崇满月,宫里早就来了人迎接。 裴悦早就期盼着这一日,坐月子太难熬,每日都是待在屋子里,还不能太走动。市面上有的话本,她都看了,日子却还是那么长。 总算是熬到孩子满月,虽然要进宫,但裴悦还是心情不错。 马车缓缓驶向京都,李长安今儿没有骑马,而是和母子俩一起乘马车。 小时崇吃饱了就是睡,出生一个月,已经胖了一圈,粉粉嫩嫩的小脸,肉嘟嘟的。 李长安抱着儿子,脸上的笑容越发高兴,“时崇像你,以后肯定很好看。” “像你也是好看的。”裴悦道,“不管像谁,肯定是最英俊的哥儿。长相这个我倒是不担心,就是不懂性格会像谁,都说外甥肖舅,可别像了裴霖那个小古板就好。” 想到小小年纪就老成的弟弟,她可不想儿子以后和弟弟一样。 “像舅舅也好。”李长安道,“霖儿能文能武,老成一点也是好事。虽然少了点乐趣,但也有许多好处。” 况且皇室家的孩子,若是太过于天真浪漫,日后就难成大事。 说起孩子,夫妇俩就有说不完的话。 等他们到了京都,先回府换了衣裳,才进宫去赴宴。 到宫里时,这回众人热情不少。 坊间有人说皇长孙是个命里有福的,出生这年不仅风调雨顺,还粮食增产,是很好的福运。 现在宫宴上的人,都好奇皇长孙长什么样,一个个伸长脖颈,都往这边看过来。 李长安抱着孩子,行礼后,再到父皇跟前。 前几日,愉妃病逝在宫中,皇上的状态又差了一点,现在只是伸手摸下孙儿的脸颊,并没有伸手去抱。 “好,天庭饱满,是个有福气的。”皇上说话时,福安就把赏赐递给裴悦身后的丫鬟。 皇上的第一个孙辈,儿子能开枝散叶,对他来说,就是病木生春,看到新生的希望。 李长安怀里的时崇被吵醒,但只是哭了两声,立马停下,黑亮的眼珠转了转,瞧见皇上时,反而笑了下。 “这孩子,和朕真有缘分。”皇上笑得开心,随即看着李长安,“你们夫妇帮朕镇守边疆,实在是辛苦你们,时崇还小,跟着你们去定州,朕实在不放心,就让他跟着朕长大吧。” 这话一出,裴悦当即变了脸。 对于其他人来说,能把孩子放在皇上跟前养大,那可是天大的福分。 但对裴悦和李长安来说,却是非常糟糕的事。 他们第一次为人父母,心中牵挂放不下孩子,这是一个原因。还一个是,孩子在皇上手中,便是一个人质。不管李长安在定州做了什么,都要顾及孩子。 可皇上当众说出这个要求,众人都看着,如果李长安和裴悦反对,那就是违抗圣意。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李长安夫妇,好奇他们会做什么回答。 下面的裴阙和裴夫人,袖中的手都不由攥紧,皇上帮着做满月,由头倒是好,结果还是要算计一回。 裴悦不忍留下孩子,若是他们这次分别是三年五载,等他们再回来,孩子都不认识他们。 心中虽然不甘愿,但裴悦还是咬牙开口,“多谢父皇疼爱,妾身和王爷也是这个意思,孩子太小,经不起长途跋涉。故而我们也想说呢,就让王爷回定州去,妾身留在京都照顾孩子。等孩子周岁以后,再去定州团聚。” 从让她来京都待产,再到留下孩子,皇上是摆明了要拿捏李长安的把柄。 既然如此,倒不如裴悦也留下,这样孩子才能养在跟前,不然宫里人心杂乱,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的命就得去半条。 看边上的李长安要开口,裴悦忙俯身去接孩子,“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父皇仁慈,肯定能理解妾身做母亲的心吧?” 话都说到这里,若是皇上还要帮着养孩子,确实太不近人情。 而且裴悦都愿意留在京都,皇上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没必要在众人面前太心狠,也就答应了。 “不过朕实在喜欢时崇,秋名山庄太偏远,以后你们母子还是住在京都里。朕年纪大了,想要时常看到子孙。”皇上说完后,边上的福安就伸手请裴悦夫妇回位置上。 裴悦和李长安微微摇头,到了这个时候,不要再多说其他。 李长安的满腔愤怒,也只能放在心里。 落座后,裴悦把孩子给了乳母,宗室们都是惯会看眼色的,谁都知道皇上留下裴悦母子的用意,现在都用了看热闹的眼神看着这边。 一场宫宴,成了鸿门宴。 裴悦还得应付各种说话的人,等散场出宫时,马车里寂静无声。 过了会,裴悦把手放在李长安的手背上,“你在定州,我在京都,虽然分隔两地,但好歹我们都是平安的。总有一日,我们会团圆。” 李长安握住裴悦的手,心中愧疚,“是我让你受苦了。” “我们成了亲,就是要荣辱与共的夫妻。这哪里是受苦,在京都里,有父母看顾,还有表姐等熟人,日子并不会苦。”裴悦靠在李长安的肩膀上,“父皇想留下时崇,就是为了让你有个顾及,但我也留下,孩子在我身边,你也能安心一点。” 她顿了下,抬头望去,“长安啊,你要赢,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们母子。我们在京都等你来接,所以你也要保全好自己。” 说话间,裴悦不由红了眼眶,她也不舍与夫君分离,但帝王心,不可测,只能用短暂的分别,来换现有的平安。 第443章 两年过后 裴悦说的短暂,原想着是半年,又或者是一年。 但他们都没想到,两年过去了,她还带着儿子在京都。 这两年里,皇上的身子肉眼可见地不好,每次裴悦进宫去,没说两句,就被皇上挡回来了。 而李长安想要回京都,皇上也没同意。 随着四皇子成亲,五皇子定亲,这两位皇子也慢慢长大。 裴悦带着孩子,多半住在裴家,日子久了,人们都把目光望向四皇子和五皇子。 皇上不让李长安回京都,朝臣们觉得李长安没了希望,连带着裴家的门庭也冷落好多。 昨儿个刚过中秋,裴悦带着孩子进宫赴宴,小时崇三岁了,对什么都新奇。他长得白嫩可爱,对谁都是笑呵呵的,裴悦庆幸儿子没有长成弟弟那样,却又不由地为以后感到担忧。 今日起来后,听说裴霖抱着儿子去读书了,裴悦就忍不住叹气。 去给母亲请安时,就说到了弟弟的事,“霖儿去年高中状元,如今在翰林院里当值,应该是最忙的时候。他倒好,一回家就日日带着时崇读书。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时崇三虚岁了,也该开始读书认字。” 裴悦小时候没那么用功过,对于儿子,想的也是不用着急,打算过一两年再启蒙。 裴夫人笑着道,“你弟弟和陶家定了亲,从他中了状元后,定南王是每个月都送信来,说自家姑娘大了,问能不能提前成亲。” 别人家都是南方着急,但到了定南王那,他是真怕裴霖这个女婿跑了。 两年前,陶华颖在裴家待了大半年,最后还偷跑出来找裴霖。原以为裴霖是颗石头,好在有裴悦母女的帮忙,带着陶华颖参加几次宴会,见了几家公子,在有人开始上门说亲后,裴霖那个榆木脑袋才懂得生气。 只是裴霖这一生气,却是和别人不一样,他什么也不和陶华颖说,而是去找那些男子。要么比文采,要么和人比武。 一来二去,裴霖自己还没明白,京都里的人倒是先明白了,原来裴家小子看上陶家姑娘了,这还看什么,满京都里,哪里还有男儿比得过裴霖? 没人愿意相看了,陶华颖就抡起木棍到裴霖跟前,要裴霖赔她夫婿。 情急之下,裴霖就说把自个赔给陶华颖。 如此一来,这门婚事也就定下了。 陶华颖是高高兴兴地回了定南,亲事定下,她也就安心了。反正裴霖跑不掉,若是裴霖敢悔婚,她也想好了,必定要让裴霖见识下定南姑娘的泼辣。 裴悦哈哈笑道,“本来也快了,没必要特意提前。明年开春就去接亲,定南王也太着急一点,定南王妃本来还想多留女儿两年,毕竟华颖要远嫁来京都,做母亲的自然舍不得。” “是啊,谁都舍不得的。”裴夫人说完儿子的婚事,又往门外看了看,“贺皓不是今日要过来吗?怎么还没过来?” 贺皓在中秋前来京都送礼,昨日与裴悦一起参加宫宴,说好今日来裴府拜访。 “应该快了。”裴悦也跟着往门外看了一眼,不过门外看不到什么,便让秋和去外面等着,“他去年得了一个女儿,说长得和思雨很像,特别可爱,等孩子长大了,得和我成儿女亲家。” 贺皓是随口一说,毕竟两个孩子年岁相当,他们又是这样好的情意,若是能成亲家,自然更好。 不过孩子还小,他们也就是说说而已,毕竟从九夷到京都,堪比定南到京都,当父母的,都舍不得女儿远嫁。 说话间,秋和就回来了,说九夷王来了。 几年君王渲染出来的威严,在贺皓进来时,却没有显露出来。 “姨母,悦儿!”贺皓快步进了屋子,喊的还是以前的称呼。 比起在京都时的样子,贺皓瘦了不少,脸颊的弧度都有了,人也黑了些,不再是以前白白胖胖的小胖子了。 裴悦又不由多看两眼贺皓,起身迎道,“方才母亲还说你怎么迟了,你来得倒是及时。” 贺皓嘿嘿笑下,“这不是许久没来京都,路上遇到好些新鲜玩意,想着买回去给思雨还有女儿。” “你又不是急着走,干嘛现在买?”裴悦和贺皓一起坐下。 贺皓却叹了口气,“明日就要回去了,九夷里事情也多。这次来面圣,你还不知道,皇上问了我,是不是有往定州送药材。” 九夷和定州一直有药材来往,但有裴家的掩护,一直没走漏风声。 但皇上突然发问,就让贺皓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贺皓不是以前什么都不懂的,只是说每年有送礼,不懂皇上问的是不是那些东西。 “我也不知道皇上信了没信,但皇上当时看我的眼神,就让人觉得奇怪。我想着,是不是我们中出了什么问题,想要早点回去查查。”贺皓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个事,应该也还好,九夷支持晋朝边疆,皇上和那些大臣,应该高兴才对。” 裴悦皱眉,“那些大臣了不见得这样想,他们会说,是不是雍王另有图谋,才会有这么大的需求。到时候一个查一个,总会有些风声走漏。” 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当初做些事时,裴悦和李长安都知道,不能长久瞒住。 两年过去,也是差不多了。 贺皓问怎么办,裴悦让他先别多想,查出哪里出了问题就行。 “行,等我回去就查个彻底。”说完公事,贺皓又问起时崇在哪,得知被裴霖带走后,哈哈笑道,“那可真是苦了他了,跟着裴霖读书,比上书院还难受。不过时崇确实要多读书,他以后的担子可重呢,那我待会再看他吧。” 裴悦抿唇笑道,“你是怕霖儿也问你社稷上的事吧?” 贺皓干笑两声,把话题扯到了别处。 与此同时的仁政殿,皇上躺在床上,福安刚给皇上喂了参汤。 两年来,皇上瘦成皮包骨,最近一段日子,每顿只吃得下半碗粥。 “皇上,曾大人来了。”福安道。 “让他进来吧。” “好。” 不一会儿,福安带着曾康裕进来后,就退到了一旁。 曾康裕也老了许多,丧子又丧女,仅剩的嫡子还在定州北部。 他跪在床沿,“皇上,老臣有要事禀告。” 皇上努力抬眼,“你说。” “前些日子,老臣的二儿子冒死让人送信回来,说雍王私自扣下塔卡的盐税,已经两年多了!”曾康裕一字一句,咬牙说完,期待地往上瞥了一眼。 第444章 满都拉 盐税涉及一国之根本,谁要动了盐税,那都是要杀头灭族的大罪。 “咳咳,你说什么?”皇上努力地睁大眼睛,“雍王私扣盐税,这种大事,你家二郎如何得知?” 皇上是身体不好,但人还没糊涂,曾家二郎北上那么久,没做出什么有功绩的事,也没得到雍王信任。如果是真的,这种私密的事,曾家二郎如何会知道? 曾康裕却早有说辞,得到这个消息时,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叫了几个亲信商议如何让雍王死无葬身之地,“回皇上,此等重要的事,二郎确实不容易知道。他也是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摸到一些线索。二郎心知皇上委以重任,所以一直低调行事,从不出面张扬。” 把儿子的碌碌无为说成低调,曾康裕把理由都说得很好。 不过确实合理。 两年的时间,就算雍王做得再好,也会透露出一些风声。 而曾家还记着曾家大郎的仇,还有六皇子就番的事,曾家二郎会盯着雍王,也就不稀奇。 皇上听完曾康裕说的,眸光微沉,过了许久,才出声道,“康裕啊,你可知污蔑皇子,是什么罪名?” “老臣愿意以项上人头作为担保,此事绝对没有半点虚言!”曾康裕情绪激动,他等这一天,可等太久了。 盐税的事,不是小事,一旦雍王被查,裴家也难逃罪责。 皇上的目光在曾康裕的脸上转了又转,如今朝堂的局势,他心中也清楚。 “此事朕知晓了,朕会派密探北上调查,此事你先不要伸张,免得打草惊蛇。你手中的账本,也会有人去核对。”说完,皇上无力地合上双眼。 福安看到主子累了,给曾康裕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曾康裕出去。 到了殿外,曾康裕叫住福安,“福安公公,皇上近来用饭可好?” “回大人,还是老样子。”福安和曾康裕拱手,回复完就回殿内去了。 曾康裕的情绪还是很激动,走出宫门后,久久不能平复。 上了马车,刚要吩咐车夫回府,车夫先说有人找他。 “五皇子的人?”曾康裕问。 “回老爷,是的。” “这个节骨眼找我,他能有什么事?”曾康裕思索片刻,还是让车夫去找五皇子李长祺。 八月金秋,金灿灿的树叶落满了巷子,随着马车穿过僻静的窄巷,缓缓停在一座府宅前,曾康裕才从马车上下来。 进入府宅后,还要经过密道,才在地下密室中,见到了五皇子李长祺。 过去两年,曾康裕还没放弃六皇子,因为这是曾家翻身的唯一机会。 但曾家这些年,越来越不受重视,亲戚们也慢慢疏远。 不得已之下,曾康裕才和李长祺有了来往。 他已年过半百,进了地道便觉得呼吸有些难受。 等进入一间屋子,才看到坐在藤椅上的李长祺。 屋子里只点了几盏烛火,曾康裕不懂李长祺是什么想法,在地下暗室见面能理解,但吝惜烛火,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曾大人去见了父皇?”李长祺的眉眼偏阴柔,男生女相,偏他又生得白,不管有没有表情,都很容易被人误会是女子。不过他看着不是单纯无害的容貌,而是带了些许的阴鸷,倒是和这个潮湿黑暗的暗室很适合。 “是的,皇上已经派人去查雍王,假以时日,雍王就要完蛋了。”曾康裕兴奋道。 “这可是好事,本王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查到的线索,现在都便宜了你家二郎,你们曾家可要记得这份恩情啊。”李长祺翘起二郎腿,细长的手指慢慢划过桌面。 就凭曾家二郎的本事,就算听到一些风声,也查不到雍王的账本。这其中,李长祺也出了不少力。 但李长祺不去做这个坏人,如果是他去参雍王,父皇也会对他疑心。 让曾康裕去就不一样了,曾康裕记恨着裴家和雍王,曾家二郎又恰好在定州北部。 故而曾康裕示好的时候,李长祺也就顺势答应了。 即使最近两年,皇上一直不让雍王回来,但皇上也没有立太子的意思,半点口风都没透露出来。 李长祺不是最年长的皇子,也不是嫡出,政绩也不是最佳。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焦虑,也越不放心前面的两个哥哥。 既然曾康裕愿意出手对付雍王,他又何乐而不为,就算裴家反击,那也是曾康裕的事。 “王爷的大恩大德,老臣一直铭记于心。”曾康裕笑着感谢道,“不知王爷今日,让老臣过来做什么?” 曾康裕心里有些不安,五皇子的性格阴晴不定,说话做事也不按常理来。这种时候,就很怕五皇子要他做些太难的事。 李长祺看了曾康裕一眼,目露轻蔑,“北部的探子又来了消息,漠北的老国主死了,新国主上位。这可是个好时机,新君上位,必然要派使臣来京都面见父皇。让你家二郎想法子联系下使臣,多给点好处,让他在面圣时,把盐税的事捅到众人跟前。” 李长祺对谁都不放心,若是父皇查到证据也不重罚雍王,他做的这些就全白费了。但有人在大臣们提起盐税的事,如此一来,朝臣震怒,就算皇上想要留雍王一命,那也是做不到的。 雍王的身后有裴家、安家等厉害世家,若是不一举要了雍王性命,李长祺怕夜长梦多。 曾康裕心里咯噔一下,五皇子这是又要他们曾家出钱,他为难道,“王爷,这两年,曾家情况与日俱增。老臣已经拿了棺材本出来,再要收买漠北使臣,是真的捉襟见肘。” “曾大人这话就说笑了,民间都说世家的地砖下都有金子银子,虽然是夸张说法,却也不全是假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想你死去的大儿子,这点钱不亏。”说完,李长祺就转过身子,玩起烛火,“事情说完了,曾大人回去吧,免得被人看到,那就不好了。” 无奈,曾康裕只能先离开,心里却是把李长祺给骂个狗血淋头。 次次要出钱的事,都来找他。 若不是为了长久打算,曾康裕真不想拿这个钱。 等雍王死了,他就和李长祺断了,他手中也捏了李长祺不少事,也不怕李长祺敢翻脸不认人。 这边曾康裕出了暗室,塔卡那,李长安正和漠北新国主的亲信喝茶。 满都拉图举起茶盏,笑容诚恳,“国主感谢王爷这两年的帮忙,若不是王爷支持,我们国主也不可能有今日。国主说了,只要王爷开口,漠北一定配合您。” 坐在对面的李长安,也举起茶盏,“国主客气了,我没做什么,还是国主自己有本事。盐税的事,想来曾康裕已经上报给我父皇,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 第445章 他的谋算 裴悦不在定州,李长安多半的时间,都在塔卡和虞山关等边境一带转。 日子久了,自然就认识一些漠北的人。 他和眼前的满都拉图,便是在一次意外中结识。而满都拉图的主子就是漠北的新国主,不过这个新国主在漠北并不受到重视,因为他的母亲是比较卑微的奴隶。 一个不受待见的王子想要成为国主,必定是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故而他让满都拉图找到李长安,表示想要合作。 要李长安把人力物力压在一个不受待见的王子身上,那对方必然是要付出比较大的诚意。 经过几次的见面和交谈后,满都拉图代表他的主子和李长安表示,盐税的事情终究纸包不住火,与其让别人来查,还不如提前给对方设下局。 这个提议,正中李长安的下怀。 父皇一直不肯让他回京都,而四皇子和五皇子,却慢慢的有了声望。 裴家送来消息,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最多只剩下一年的时间。 一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李长安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要有所动作,不然等父皇驾崩,他再回去就太迟了。 所以在发现曾家二郎和五弟有来往的时候,李长安故意给他们透露出一点消息,并且给了假的账本。 他确实扣下了一部分的盐税,但这个事情,他每个月都会亲自盘查一遍,绝不容许有出错。 李长安知道,只要放出消息,曾家一定会告诉父皇,等父皇派人来查,他假意被陷害,等带回京都后,再拿出另外准备的账本,解释自己的清白。 到了那个时候,李长安不仅回到了京都,还能同时把曾家和五弟拉下深渊。 如此一来,算是一箭双雕。 为了表示感谢漠北的配合,也为了向漠北的新国主表达恭贺,李长安愿意让出一成的盐税。 两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等墨北的新国主坐稳王位会是什么局面,那要以后才能知道。 而眼下,李长安需要漠北的配合,所以他选择让出一成的盐税用来收买漠北的嘴。 对此,满都拉图是挺满意的,他的主子刚刚登上王位,部落里还有许多人不服。这个节骨眼,国主还不希望和李长安反目。而李长安愿意让出一层的盐税,对现在的漠北来说,已经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现在鱼儿已经上钩,过去的两年中,李长安在定州北部屯兵买马,已经有了颇为强劲的实力,只要等他回到京都,就可以收网捞鱼了。 一口闷下手中的茶,李长安看着满都拉图,想到岳父和他说的话,他们和漠北永远不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那在关系好的时候,就要充分利用这段关系来为自己争取利益。 “听闻还有几个部落的首领不服气,前段时间,我正好发现一个铁矿,不知你们有没有想法?”李长安问。 铁矿稀有,漠北国主想平定内乱,就需要大量的兵器。但漠北境内,却很少铁矿。 李长安自己的兵器已经储备充足,最近一段日子,定州也不会有战争发生,倒不如卖给漠北,换取钱财。 眼下正好是秋收后,用卖铁得来的钱去屯粮,正好能应对明年开春有可能要爆发的战事。 满都拉图也知道李长安的盘算,但漠北现在确实缺铁,思虑片刻,他看着李长安笑道,“还是王爷懂我们国主的心思,只是漠被北内乱还没平定,处处都是用钱的时候,不知王爷想要个什么价格?” “你我都是老熟人了,自然会给你们合适的价格。”说话时,李长安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看满都拉图满意地点头后,便知道这门生意成了。 谈完了生意,再说点最近的事叙叙旧,满都拉图便起身告辞离开。 李长安亲自把人送到城门口,等看不到满都拉图的身影时,才和方洪转身往城里去。 他们刚回到府衙,就有小厮说京都来了信件。 李长安听说是悦儿寄来的,迫不及待地边往府里走,边拆开信件。 过去两年里,李长安无比思念妻儿。 他做梦都想和妻儿见面,但从定州到京都,隔了千山万水,只能通过信件来表达思念之情。 悦儿在心中写到,他们的儿子已经开始读书认字,小孩儿年纪还小,寻常的毛笔都握不住,裴霖就亲自给时崇做了一盒笔。 想到儿子,李长安的心中涌起一抹酸涩,自从儿子满月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儿子。 如今儿子长什么样,有多高,是像他还是向悦儿,说话伶不伶俐,他都不知道具体。 等看完信时,李长安站在院子里叹气。 一旁的方洪看到主子如此,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王爷,可是京都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妃在信中写道,来年开春裴霖成亲时,她亲自去宫中找父皇,让父皇允许我回京都参加婚宴。”可李长安知道,如今的父皇,是疑心最重的时候,就算是裴霖的婚宴,也绝对不会让他回京都。 他对曾家和五弟设局的事,并没有用信件告知悦儿,因为此事太过凶险,一旦送信的人被拿下,他将满盘皆输。 李长安想的是,等他被押送去京都时,再让听书南下亲自转达他的谋算。 况且有他岳父在,肯定能猜到他的想法。 方洪也在一旁点头,“皇上不肯让您回京都,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这些年四皇子和五皇子渐渐冒头,特别是四皇子,他有苏贵妃这样尊贵的母亲,许多人都说,四皇子是最有希望的一个。只是手下有一点想不通,若是皇上有意让四皇子登基,为何要让四皇子和西凉联姻?” 西凉只是一个边境小国,若是漠北这种大国的公主,倒是有可能为皇后,但从晋朝建国以来,从没出过番邦来的皇后。 李长安摇头表示,“父皇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不过我也不用去猜了。” 他要的,直接去拿就好。 第446章 恶心曾家 回首过去二十几年,李长安的身边,更多的时候是独自站在山峰上,后来娶妻生子,有了牵绊,也是他的牵挂。 父皇的心思太深,疑心病太重。 何为父? 何为子? 父子道义,在皇家权势面前,显得是多么微不足道。 在李长安这里,父皇这个词,已经慢慢变得不重要了。 塔卡秋日的夜晚,转眼间就变凉了。 回到书房后,李长安吩咐方洪,“曾文泽最近,肯定还有动作,正是缺钱的时候。之前让马商给他送了银子,再让他们去一次。” 曾文泽就是曾家二郎,不管办什么事,都需要花钱。而曾文泽,要做的,还是更会花钱的事。 这两年,曾家一日不如一日,李长恪到了封地后,一直萎靡不振,更别说有什么进项或者长进。 曾文泽需要钱,曾家也需要钱,如此一来,只能想法子另外去找钱。 李长安是故意让人给曾文泽送钱,只要曾文泽。拿了那些商人的钱,等他到了京都后,这便是他送曾家父子上断头台的把柄。 谋算了两年,为了能早点和妻儿团聚,不管是哪一步,李长安都是算了又算,绝对不容许出现任何的失误。 等方洪出去后,李长安缓缓地地往后靠去,他慢慢闭上双眼,侧颜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立体。 这一晚,李长安又没有怎么睡,等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便让人备马,做戏要做全套,打算亲自带人去曾文泽管辖地看一看。 与此同时,晨起的阳光刚刚拂过曾家的院子,曾康裕人逢喜事精神爽,早早地起来后,握着两颗核桃,站在长廊下逗鸟。 曾夫人前两年病了一场,消瘦不少,也不太能睡觉,披了件火狐披风过来,“老爷,宁雪派人回来说,萧家不肯借钱。” 五皇子要曾康裕想办法弄钱收买漠北使臣,但这些年,曾家是真的内里空空。 就算曾家是百年世家,但到了曾康裕这一带,手中的产业本就不如祖上富裕。这两年为了打通关系,他们已经花了不少的钱,就连一些府宅都已经变卖。 但世家又要脸面,吃穿用度,办酒请客,都不能往低了去办。 曾康裕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想着让小女儿去婆家借钱,萧家和以前的曾家是差不多的情况,不过萧家没有被六皇子的事牵连,所以还维持着世家的体面。 只是曾康裕没有想到,萧家竟然不愿意借他这个钱。 “又不是不还,他们肖家竟然连银钱都不肯借,还算什么亲家?”曾康裕瞬间皱眉。 曾夫人为难道,“宁雪在萧家不好过,前些年怀了个哥儿,却又掉了。萧家看她没生男孩,一直都冷着她,如今她在萧家也是难得很。” 所谓墙倒众人推,以前六皇子还没去就番的时候,萧家上门可勤快了,就算曾宁雪那会儿没有生下儿子,萧家也不敢轻视曾宁雪。 只是曾家越发不行,若不是顾及世家的脸面,萧家都可能要休妻, 曾康裕愤愤地把核桃递给边上的小厮,“今日他们看不上我,日后总有他们后悔的时候,既然萧家不肯借,就把咱们那个避暑的庄子卖了吧。” 无论如何,曾康裕都要扳倒雍王和裴家。 “这……”曾夫人有些不愿意,那处避暑山庄是她的陪嫁庄子,也是她最值钱的一个庄子,一直留着没有卖,就是为了有个傍身的东西。要是把避暑山庄给卖了,用不了多久,京都的人便会知道他们非常缺钱,肯定要被人笑了去。 “夫人现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曾康裕不耐烦的撇了一眼面色枯黄的老妻,“要是此事不成,别说是脸面了,就是咱们的人头都保不住。” 没办法,曾夫人只好咬牙让婆子拿出地契,去找个靠谱的房牙子卖了。最好是悄摸摸的,双方都别声张。 只是这京都里,难有秘密。 曾夫人要卖陪嫁的避暑庄园,无意中被裴悦给知道了。 裴悦找到母亲,说想把庄子悄悄买下来。 “买曾家的庄子做什么?”裴夫人想了想,并没有想到用处。 “不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恶心曾家。”裴悦住在京都里,一直关注着朝中的局势,“曾康裕一直反对王爷回来,如今曾夫人想卖避暑庄园,必定是非常缺钱用。这个庄子是曾夫人的陪嫁,若是我买了庄子,曾康裕夫妇肯定会气到睡不着。” 裴悦也记仇,曾家给她找麻烦,她也不会放过机会。 裴夫人听了哈哈笑道,“你这丫头,都当母亲了,还如此促狭。买来也行,不过得先用别人的名义买,不然曾家不会卖给我们。” “我知道的。”说完买宅子,裴悦又说到了儿子,“最近几日,皇上日日都召时崇进宫。今日我陪时崇进宫去,因为时崇能背《三字经》,皇上就让人赏赐了南朝的文房四宝。” 以前皇上也有赏赐,但都不如最近多。 这种反常,让裴悦感到有些不安,毕竟皇上对他们雍王府并不看重,却如此捧着时崇。 京都里甚至有留言,皇上欲直接传位给皇长孙,而不是给任何一个皇子。 时崇才两周岁,那么小的人,如何当得了皇帝? 裴悦并不觉得皇上真想传位给儿子,反而越发不安。 如果是捧杀,岂不是要四皇子和五皇子把目光都注意到一个两岁小孩身上? 裴夫人也微微皱眉,“皇上的赏赐日日送来,确实让人不太安心。你父亲已经派人去宫里打探,你先别想太多,眼下四皇子和五皇子才是争得最厉害的,不一定会在意这个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明日宫里还来人,我就说时崇病了,最近不能进宫。”裴悦道。 说话时,叶竹从外面进来,说公子带着小主子来了。 裴霖今日休沐,故而一早就把外甥接过去读书,快到正午,才带着外甥过来用饭。 小时崇长得粉雕玉琢,小手牵着舅舅,看到母亲后,马上啪嗒啪嗒地跑过去,软软糯糯地问安,“母亲安好,时崇好想您呀。” 第447章 两个准备 小孩儿还没半人高,口齿却很清晰,他被母亲抱起来后,就伸出白胖的小手,可怜兮兮地道,“您看这里。” 裴悦看了一眼,没看出有什么。 “您再看看!”时崇着急了。 裴悦多看了两眼,还是没明白,抬头去看弟弟,希望弟弟能帮忙解惑。 裴霖哼了一声,“他这是给你看手红了。” “你打他了?”裴夫人没多想就问。 “我哪里敢?”裴霖倒是多捏了下外甥如馒头一样的脸,但这事他可不会说出来,“是写字累了,要你们夸他棒呢。小孩儿才那么点大,就鬼灵精怪,也不知道像谁?” 听到这话,裴悦拿起儿子的手,不过还是没看出什么,但夸了两句,“时崇真棒,以后你肯定也有舅舅那么厉害。” “嗯呐!”时崇这才满意地靠在母亲怀里,小孩儿读了一早上的书,早就累了,打着哈欠,不一会儿就歪在母亲怀中睡着。 裴悦把孩子交给乳母,正好父亲回来,说到了去定南送礼的事。 裴霖和陶家的婚事,定在来年二月。 也就是过了新年,就要去定南接亲。之前定亲已经送过一次聘礼,眼下再送一份,是为了表示裴家对陶华颖的看重。这次的由头,是为了给陶华颖添妆。 裴阙夫妇就一个儿子,从里到外,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 喝完半盏茶,裴阙才看着儿子道,“东西你母亲已经准备好了,过两日,让你堂哥和表哥送去定南就行。不过为了表示郑重,你得亲自写好礼单。” 说到和成亲有关的事,裴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亲事都定了那么久,也不会太羞涩。 “辛苦父亲母亲安排了。”裴霖起身道。 裴夫人看了一眼儿子,“你如今有了官职,马上就要成家,我们做父母的,也算是圆满了。日后成了亲,你要好好对待夫人。” “孩儿不会让母亲失望的。”过个年,裴霖就十八了,已经和父亲一样高,是个能顶天立地的儿郎。 裴悦看着长身玉立弟弟,不由感叹时光飞逝,“你也记得给华颖送封书信,夫妻相处,不止要相敬如宾。她是从定南来的姑娘,往后要当裴家主母的人,不知有多少眼睛看着她。” 世家主母,琴棋书画都是次要的,这些不过是生活里的调剂,只要懂欣赏便好,其余的随便会个一样就行。最重要的还是品行端正,行止有度,能把家待客。 京都的那些妇人,最是挑剔。 裴悦不在意那些人的嘴脸,但陶华颖就不一定了。 她希望弟弟也能和陶华颖一心一意,互相扶持地恩爱一生。 裴家这里在准备送礼,陶家那也正忙碌着。 从这门婚事定下后,定南王妃就派了两个嬷嬷、四个丫鬟到女儿身边。不仅要学规矩,琴棋书画也是样样恶补。 今日定南王妃亲自给女儿讲制茶,只是没过一会儿的功夫,陶华颖就走了神,注意力被花园的蝴蝶吸引了。 “啪!” 一根棍子敲在桌上,陶华颖瞬间回神。 “母亲,您吓我一跳!”陶华颖拍着心口,想要喝茶,却被她母亲手中的木棍压住茶盏。 “华颖啊,母亲都是为了你好。”定南王妃语重心长地道,“你要嫁的是裴家,还是嫡长子,往后你要当世家主母。母亲不求你样样精通,好歹每样都会一些。以前我们没太拘束你,是没想到你真能嫁到裴家,现在亲事是你自己追来的,若不事事认真一点,到了京都会被人耻笑的!” “裴霖不在意就好,管其他人做什么?”陶华颖嘟嘴道。 “女婿是女婿,他给你脸面,你也要让他面上有光才行。”定南王妃不由拔高音量,她也是定南女子,性子爽利,但就是如此,才知道京都那些妇人会挑剔什么。 女儿要远嫁,若是有个委屈,她当母亲的,鞭长莫及,根本顾不到女儿。 定南王妃也是没有办法,本想着迟两年再成亲,她可以好好调教下女儿。偏偏夫君和女儿都很急切,生怕夜长梦多。 不过,定南王妃也是非常满意裴霖这个女婿,第一次见到时,就觉得谁嫁给裴霖,往后都有福了。 但陶华颖却是不一样的想法,“母亲,您又没在京都长住过,您就别多想。这些日子,我可是乖乖听话,你教什么,我就学什么。但是女儿真的累了嘛,最后几个月,只想好好陪您和父亲。不然等女儿远嫁后,还不知何时能见……哎呀,您别哭呀!” “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陶华颖慌了,她母亲是什么性格,她自个清楚。这还是母亲头一回在她面前哭,她都没说几句话,要是被父亲和弟弟们瞧见了,如何了得? 定南王妃也没想到自己的眼泪流得那么快,赶忙擦了眼泪,“谁哭了?我可没哭!” “行行行,您没哭,是我看错了。”说话时,看到父亲过来,赶忙挥手,“父亲,您来了!” 父亲来了,她就能有借口离开了。 她知道母亲是为了她好,但裴家姐姐和她说过,人活一辈子,做女人的本就更艰难一些。当世家主母确实不容易,可天下间的规定,也不全是对的。 陶华颖也出身高贵,从小是野了一点,但规矩礼仪她也懂。只是做不来哭哭啼啼的幽怨强调,她喜欢的是裴霖那个人,想嫁的也是裴霖那个人,而不是裴家主母那个位置。 不过为了母亲放心点,还是跟着母亲学了这些时间。 等父亲过来后,陶华颖立马往边上退去,“父亲,母亲方才哭了,您快安抚两句。”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丫头!”定南王妃一个不注意,就看不到女儿身影,气得拧住夫君的胳膊,“都怪你,平日里把她宠得不像样,都快成亲的人,这要是去了京都被欺负,我看你还怎么睡得着。” “怪我,是怪我。”定南王笑呵呵地靠了过去,“王妃可是因为女儿要远嫁,才伤心了?” “我难过有什么用?你看看她自己,一点都没不舍。”定南王妃叹了口气,随后问道,“这个时辰,你过来做什么?” 定南王左右看了一眼,等丫鬟们都退下后,才小声地道,“裴阙来信了,皇上身子越发不好,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到明年开春。他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若是皇上有个万一……” 剩下的,定南王不多说,定南王妃也懂。 如果皇上突然驾崩,婚期就要延迟,朝中也会乱起来。到时候定南很可能要出兵帮雍王,裴阙让定南王做好这两个准备。 “哎,希望能在婚期后吧。”定南王妃感叹道。 第448章 传位诏书 不想看皇上那么早死的,除了定南王一家,京都里的人都不愿看皇上死太早。 最重要的是,皇上至今还没定下太子。 仁政殿中,张槐安和几个内阁大臣,一起跪在皇上的龙床前。 皇上方才已经骂过一回,本来苍白的脸上,气出了点血色,“好,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样的,竟然如此来逼朕!” “微臣不敢,皇上息怒。”几个大臣异口同声。 萧鸣盛额头贴着地砖,看了眼边上的张槐安,见张槐安迟迟不开口,壮着胆子说了句,“皇上,我们这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啊。” 不立储君,人心惶惶。 若是皇上有个万一,那朝廷怎么办? 后宫没有皇后,也没有太后,到时候一个正经主子都没有,岂不是要乱了套? 众人一番商议过后,才来到仁政殿,请皇上早立太子。 皇上自个心里也清楚,大臣们并没有错,只是这般逼着他立太子,不就是觉得他很快就会死了。 他的目光,在跪下的一众大臣的身上扫过,最终无奈叹气。 “朕会写好遗诏,让人放在仁政殿的牌匾后……咳咳,如此,你们满意了吧?”皇上无奈地说完,让福安帮他拿来茶盏。 张槐安问,“皇上,既然您心中早有主意,为何不早立太子,好安抚人心?” 定下太子,绝了其他皇子的心思,也好少了那些明争暗斗。 “啪!” 只听一个响声,皇上摔了福安手中的茶盏,顿时碎了个四分五裂。 “朕自有安排,无需你们多言。”皇上执拗地道,“立不立太子,朕心中有数。朕已经答应写传位诏书,尔等就不要再提这个事,不然就给朕……咳咳……给朕回家待着去!” 茶盏碎了,代表皇上很生气。 而张槐安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大半,只要皇上写下传位诏书,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只是退出仁政殿后,大臣们都忍不住猜想,皇上既然有了想法,那是会立哪一位当太子呢? 谁也不知道。 有几个去问张槐安,但张槐安也说不清楚。 等张槐安走后,其余大臣也都散了。 萧鸣盛走到自家马车边上,看到长子,愣住片刻,再开口,“你刚下值?” 萧铎点头说是,“听闻父亲进宫了,就过来等您了。父亲,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上不立太子,但是会先写好传位诏书,不至于驾崩后,朝廷大乱。”萧鸣盛长叹一声,一开始他也不理解,走出宫门时,就懂了,“如今四皇子和五皇子风头正盛,下边的几个皇子也有各自的想法。已经有了夺嫡的心思,若是皇上立了太子,也不可能让他们放弃,反而会把矛头全部指向新太子,到时候新太子就成了众矢之的。” 与其让新太子被所有势力打压,还不如保持现状,让几位皇子继续互相敌对,维持眼下的局面。 萧铎眉头紧皱,他是萧家长子,却不是最出色的那个,犹豫片刻,才开口问,“如此一来,要是有人动了心思,想提前看看传位诏书呢?” 萧鸣盛无奈叹气,“你当仁政殿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宫里守卫最森严的地方!皇上疑心重,谁都没能在仁政殿安插人,如果有本事去仁政殿看传位诏书的,也就能坐上皇位了,何须担忧怎么办?” 说着,萧鸣盛看着不太聪明的长子,推开一点木窗,“我问你,你是不是拿钱给你娘子了?” 萧家和曾家是姻亲,萧铎娶了曾宁雪,不过那个时候,曾家风头正盛,两家联姻实属正常。 但现在的曾家,已经大不如往日。 当年萧鸣盛就在几家人中犹豫,以为六皇子还是有比较大机会,才选择和曾家成亲家。只是没想到六皇子作死,虽然现在他都不懂六皇子做了什么,但从曾家和六皇子的情况就能看出来,六皇子是绝对没有希望了。 好在萧鸣盛是个脑子转得快的,和曾家联姻失败了,又马上去找了苏家和四皇子的母家。 不过,苏家婉拒了萧鸣盛的联姻,说家中儿女没有适龄的。 后来萧鸣盛就和六皇子的母家成了亲家,如今他算是支持六皇子的一派。但他这个人又有点谨慎,并不大张旗鼓地帮六皇子。 大儿媳说借钱时,萧鸣盛一口就回绝了,因为他看不到曾家有起来的可能,钱借给曾家,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萧铎慢慢低下头,不敢去看父亲,小小声地说就拿了一点,“真不多。” “你!”萧鸣盛抬起手又放下,“算了,你还是曾家女婿,做事确实不好太绝。不过你要记得,你是萧家嫡长子,一切要以萧家利息为主,好好学学你弟弟,他是绝对不会有妇人之仁。” 萧铎咬牙不说话,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所有人都说他弟弟更出色,也更优秀,如今五皇子得皇上看重,弟弟的娘子又和五皇子是表兄妹。 萧铎心里闷闷的,却是不怎么服气。 马车停在萧府门口,萧鸣盛让大儿子下马车,他自己则是去了五皇子府上。 只是他迟了一点,刚下马车,就听到门房说曾大人先到了一刻钟。 难道曾康裕也是来说传位诏书的事? 不对,曾康裕今日不在仁政殿里,他应该还不知道传位诏书的事。 思绪这么一过后,萧鸣盛加快了步伐,跟着带路的小厮,匆匆往正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