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1节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作者:郭十一yl 文案: 在家庙静思己过十年的王若弗一觉醒来,回到了卫小娘难产死去的那一天。 这一次,如果她救下了卫小娘,把三个兰都养在自己身边,盛家姑娘们会有怎样命运呢?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重生 女配 搜索关键字:主角:王若弗,盛如兰,盛明兰 ┃ 配角:盛紘,盛墨兰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盛家大娘子王若弗重生的故事 立意:重来一次,希望所有人都可以过得更好 第1章 自被她那姐姐康王氏给诳着谋害了老太太后,王若弗已在宥阳盛氏祠堂,为老太太祈福了十个春秋。 初时,她不甘、愤怒,觉得明明姐姐才是主谋,她只不过想叫老太太病个几日,怎的就要被罚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宥阳来,荒废整整十年呢? 可大概是吃斋念佛久了,她也没什么别的消遣,只细细地一遍又一遍回想自己的过往。渐渐地,她也明白,自己真的是大错特错。 盛老太太,对她这个儿媳妇,委实是不错了。 盛紘宠妾灭妻,纵使那林小娘是盛老太太身边养着的姑娘,可老太太也总是站在她这个嫡妻这一边的。 只是她太不争气,每每把一把好牌打得稀烂,才叫老太太失望,不大爱管她的事儿了。 再到后来,她被她那姐姐诳着,屡屡犯错,惹了老太太的忌讳,被罚跪也是为了给她个教训罢了。 她实在是不该为了一时的怨愤,就去打为了盛家鞠躬尽瘁的老太太的主意。 她后悔了。 好在,老太太是个有福的,撑过了那一劫。十年后的现在,老太太也依旧不动如山,做着盛家的定海神针。 也算是老天对她不薄了,没让她犯下无法弥补的过错。 思过十年,如今,她也终于可以回去,和孩子们团聚了。 想着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她心心念念的汴京去,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激动的。 可不知为何,她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欢欣雀跃。反而出奇地平静。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清修的生活吧。反正儿女都已经长大,也不再是离不开母亲的年纪了。她回不回的,区别也不是很大了吧? 如此,她倒也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在这好不容易盼来的夜晚失眠。躺上床之后不久,就睡熟了。 第二天,王若弗睁开眼睛,撑起身子,扬声喊到:“素月——素月——” 素月,正是跟了她几十年,陪着她从王家到盛家,再到这十年盛家祠堂苦修的刘妈妈的闺名。 “大娘子醒了?主君早些时候便先起了,特意叮嘱我说您这几日忙着搬家累着了。如今好容易回到娘家,便再做回姑娘,多睡会儿,不让我叫醒您呢!可见主君心里还是疼您的!”望着喜上眉梢的素月,王若弗感到有些奇怪。 主君?盛紘?上次见他,还是去岁新年的时候,柏哥儿遣了人接她回去过年。 说起来她与盛紘,也有半年没见了。他怎么会吩咐素月别叫她起床呢? 正疑惑着,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素月正搀着她起身的手上。 那绝不是一双属于年近五十的妇人的手。 目光顺着素月的手往上移,落在了对方的脸上,她更吃惊了,“素月,你吃了什么神仙药不成?怎么一晚上年轻了这么多?” “姑娘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才看我也年轻了不少吧?”素月打趣道,“大姑娘往日常笑您捡了她不要的,现如今主君就要升官去汴京了,往后自有前程在。她家那个,除了会挥霍大姑娘的嫁妆,还会做甚么?要我说,还是姑娘您有福气!” 升官去汴京? 盛紘升官去汴京,那不都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么? “素月,给我拿面镜子来。”意识到什么的王若弗连忙吩咐道。 等到她真的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年轻了二十岁的脸,她却只觉得荒唐。 浑浑噩噩数十载,她何德何能,竟有幸得以重来一遭? 第2章 “姑娘?”见王若弗对着镜子发呆,素月出声提醒,“老太太那边还等着您去请安呢!” 她反应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回到了什么时候。 正是卫氏难产而亡的那一日。 盛紘不日便将升官去汴京。因着她哥哥做官的地方,离扬州只有半日的路程,是以出发去汴京之前,盛紘特地陪着她来娘家辞行。 而此时,老太太也恰巧外出礼佛不在家中。 这才被那林噙霜钻了空子,害了卫恕意和她腹中孩子的性命,明兰那孩子才没了亲娘。 明兰……那倒是她家最有出息的女孩儿了。 若这次,她救下卫恕意,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素月,去禀主君一声,就说我这几日忙糊涂了,忘记了还跟知府夫人约好了要去辞行,算算时间有些紧,不如我们就先回吧。” “啊?可是……”素月还想说什么,却被王若弗打断:“没有可是,去吧。” 于是,半个时辰后,王若弗便和盛紘坐在了回家的马车上。 “夫人何时和知府夫人这般要好了?”盛紘疑惑道。 “算不上要好,前些日子吃茶时话赶话说起而已。”心里存着事儿,王若弗并没什么耐心搭理他。盛紘为官多年,最会察言观色,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紧赶慢赶回到家中,卫恕意果然已经发动了。 产房门外,却只有那林小娘假惺惺地叫唤:“卫妹妹别怕,大夫我已经差人去请了!” “滚开。”王若弗一把推开林小娘,直接进了产房。可那产房内竟只有两个没生养过的小丫鬟。产婆的影子都没见着。 王若弗坐在床边,亲自给卫恕意擦了擦汗,“稳婆马上就到,你再撑一撑。明兰和你肚里这个,都指着你呢!” “嗯。谢……谢夫人……”断断续续地道谢之后,被产痛折磨的女子终是忍不住□□出声:“呃……啊!” 王若弗紧紧握住她的手,希望借此给这个可怜的女人一些力量。 可恨那林噙霜,她自己也不是没有生养过。女子生产何其艰苦,她怎能在卫氏产子之际动手脚?真真是蛇蝎心肠! 好在,刚进城,她就偷偷吩咐素月去请产婆和大夫了。没等太久,稳婆和大夫便到了。 见卫氏身边有人照料了,王若弗也终于有功夫料理那林噙霜了。 “跪下!”王若弗坐在主位上,厉声喝道:“林氏,你就是这样照料卫小娘的胎的吗?” “大娘子,我实在是冤枉啊!这些个刁奴,欺我一个妾室不好对他们严加管束,竟一个个地都不肯好好干活,这才累得卫家妹妹受了罪……可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哼,”王若弗冷哼一声,“真相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主君!霜儿为人如何您是知道的呀!下面人不好好办事,卫妹妹那边的补品都有不少是我贴钱买来的,我……主母这般冤枉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着,便要去撞桌子以示清白。 王若弗冷眼瞧着她一番唱念做打,也懒得多费口舌。 盛紘此时还把林氏放在心尖儿上捧着。上辈子卫氏一尸两命,都没能叫他处置了林氏。这一世自己请来了大夫、产婆,卫氏和孩子起码能保住一头,就更别指望盛紘会就此处置了林氏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 从前是她傻,才要跟林噙霜计较。实则通汴京城,哪个又看得起林氏了? 前世永昌伯爵府大娘子瞧上明兰,看不上墨兰,八成都是因着她有林噙霜这么个亲娘。也就盛紘这个眼盲心瞎的把她当个宝贝。 重来一次,她早不在乎盛紘的心在哪里了。顾好自己和孩子,弥补对老太太的亏欠,和明兰处好关系好叫她飞黄腾达了想着点儿嫡兄嫡姐,也就够了。 至于盛紘,爱去哪儿去哪儿,她还不耐烦伺候了呢。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婴儿清脆的啼哭之后,产婆很快便抱着孩子出来报喜了。 王若弗把那孩子抱在怀里,吩咐素月去给产婆和大夫赏。心中无比踏实。 这孩子,便是改变的第一步了吧。 第3章 此次卫小娘母子平安,全赖王若弗一力照拂。 盛紘便是有心维护林噙霜,面儿上也得冷她一冷。而卫氏又刚产子,伺候不得他。夜里,盛紘便来了王若弗院子里。 奔波半日赶回家中,又守着卫小娘生产熬了一整个下午。小长桁出生的时候,天儿已经擦黑了。 疲累了一天的王若弗此时只想躺在床上睡它个昏天黑地。却不料盛紘假惺惺地“处理”了林氏之后,竟来了她的院子。 前世也有这么一遭吗?好像是没有的。那时候卫小娘切切实实为他生儿育女丢了命。他再没良心也不至于在这会儿还想着那片刻欢愉。 这一世大概是卫小娘成功产子,让他人到中年又得了个儿子。便觉得自己还是个正当年的大小伙子吧? 这辈子如何,王若弗已经不大记得了。可算上上辈子,她大抵已经二十年没有夫妻生活了吧?便是还没被发配回宥阳老家的时候,即使女子三十岁反而愈发如狼似虎,可盛紘许是嫌弃她年老色衰了,来她院儿里也不怎么沾她的身的。 今儿个确实稀罕。 不过她确实是困乏得很,装作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不想起来接待自己这位主君。他却反而自己收拾停当巴巴儿地贴了过来。 王若弗有想过要不要推开这个男人。 上辈子他冷漠处死林噙霜的时候,纵使她恨极了那林小娘,也不由打了个冷颤。 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自己嫁的这个男人冷心冷肺,只有他的仕途对他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一切都得给他的仕途还有盛氏一族的兴衰让道。 连他心肝肉似的疼了几十年的林氏都可以说处置就处置,她这个从来不得他宠爱的嫡妻,就更不值当他多费心思了。 可手在他胸前挡了没两下,她却又改变了主意。 左右盛紘同她是拜过高堂的正经夫妻。她现在这个年岁,也不是没有那方面的需求的。这身子被盛紘搂在怀里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软成了一滩水。既然她想要,又何必委屈自己。 “官人倒是好兴致,怕不是得了长桁这个小儿子,重返青春了吧?”打趣了盛紘两句,她便半推半就地应了。 第二日,她揉着酸软的腰肢起身,心中暗骂盛紘还真是老当益壮。唤来了素月伺候她穿戴妥当,便向知府夫人递了帖子。 毕竟,昨日她提前归家,可是拿了知府夫人做幌子的。做戏还得做全套。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2节 一番寒暄之后,一上午便过去了。她也没在人家家留饭,本也不是多好的交情,没得平白惹人嫌。 盛紘为着卫氏生产时的不妥当,现在面子上是冷着林氏的。卫氏那边又刚生产。他满打满算也就这三个女人,这会儿便又来了王若弗这里用中饭。 “官人,咱们原定是今个儿下午启程的,原想着卫氏也生养过,留够了使唤人,想必也应对得来。可她早产了几日,还因着那起子刁奴受了大罪,我也不大放心。不若您便和母亲带着哥儿们先走,别误了课业。待桁哥儿满月了,我和如儿再同卫氏母子三人跟上。”王若弗提议。至于她话里那“刁奴”到底是谁,她心里有数儿,盛紘也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这怎么行?我刚升官去汴京,人际关系还得有劳夫人你上下打点。你不跟着去,平白失了礼数。”果然,盛紘眼中只有他的官途。人家卫氏可是刚给他添了个儿子呢!盛府说来也有八年没有孩子出生了,就这也没让他对卫小娘多份怜惜。 “您带上林小娘便是。她在扬州多年,走出去旁人还当她是谁家大娘子呢,想必外出应酬也不会丢了您的脸的。”王若弗拿巾子擦了擦嘴,慢条斯理道。 “你这是说得什么浑话?她一个妾室,怎么能……”话还没说完,他自是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些年对林氏的纵容,戛然止住了话头。 这会儿,他怎么也该明白,王若弗是在故意敲打他呢!他这些年对林氏偏宠过甚,扬州官眷笑她这个大娘子多年。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王若弗少不得同他分说一番。 盛紘心里唾骂她给自己找事儿,面儿上却是挤出一个笑来,“这些年实在是为夫委屈了大娘子。可我也是知道扬州天高皇帝远的,规矩不严,大娘子你又心地纯善,这才放肆了些。现如今,我要升官去汴京了,天子脚下,规矩何等森严?往后定是不会再纵容林氏了。夫人便松松口,别同为夫计较了可好?” 王若弗倒也没打算为这事儿跟他多做纠缠,她可不是前世那个把盛紘放在心上,总同林噙霜争风吃醋的痴儿了,“提这一茬儿,本也不是为了跟主君别苗头的。” 她慢悠悠喝了口茶,观赏够了盛紘着急的模样,才又开口:“只是,林小娘照料卫氏这一胎,差点儿把人给照看死了。可见这阖府的下人,并不是那么一心为主的。卫小娘还在月子里,桁哥儿也还是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府里没个正经主子,我唯恐他们再怠慢了卫小娘和桁哥儿呢。” 盛紘略一思量,王若弗这番话倒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娘子说得有理。可赴京也万万少不得娘子。你看这……” 没事儿夫人,有事娘子。王若弗睨他一眼,才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盘算,“母亲不是有意养个姑娘在自己身边么?我看明儿乖巧贴心,最是合适。且母亲也不喜人际交往,想来便是同我们一道儿进京,也不乐意出门走动的。不若夫君去求求母亲,缓上一个月再同卫氏母子三人一同进京,也同明儿培养培养感情。再把卫氏那妹妹接来照料她,想必也算得上稳妥了。” “她一个妾室,叫母亲留下照料,未免折煞了……”嘴上这么说,实际上,王若弗清楚得很,他怕是还打着主意,想把林噙霜生的墨兰弄到老太太身边儿养着呢!哪儿那么好的事儿?可美得他! 不过,这次卫氏没出事,母子平安。她就是怕因为这等喜事却倒搅了明兰的前程,才提起这么一遭的。 横竖她舍不得放如兰过去,便宜了墨兰倒不如成全了乖巧懂事的明兰,哪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混了过去? “既然母亲不方便留下,那便还是我留下吧。左右母亲是勇毅候独女,母亲同官人一道进京,官人好好求个两句,想必她老人家也是愿意且有能力帮你上下打点的。” 盛紘算是被王若弗给拿住了七寸,再没旁的办法,只得妥协,“夫人算是拿住我了。我过会儿便去找母亲说,劳驾她老人家照看卫氏一段时日。” 王若弗这才放心。 看来,摸清楚了盛紘的命门,这人还是很好拿捏的嘛。前世是她狭隘了。 像林氏那般矫揉造作的狐媚子做派她是学不来了,没那个天赋。可今上临到晚年,愈发重视嫡妻,只要盛紘还想安安稳稳走仕途,总是不敢把她得罪狠了的。 再者说,虽然她母亲王家老太太偏心她大姐姐,可她总也是王老太太的亲闺女不是? 这时候,她还没像前世那般因为毒害盛老太太一事跟娘家闹翻。自然也没必要和娘家生疏了。他盛紘总有靠得上王家的人脉的时候。 利用好这一点,不怕盛紘不听她的话。 不过,王家现如今也是日薄西山了。她哥哥和她自己不知帮她那个蛇蝎心肠的大姐姐料理了多少难堪事。 好在,她哥哥除了被母亲央着,帮她那大姐姐擦屁股之外,为官上暂且还没犯下什么大错。 她嫂嫂却是个明白人,一贯是看不上她姐姐康王氏的,且她嫂嫂娘家也得力。或许,可以多同嫂嫂互通有无,好好规劝下她哥哥和母亲。 说到底,她嫂嫂才是如今王家的当家夫人呢。她哥哥和母亲也是不好枉顾她嫂嫂的意见,一味偏袒康王氏的。 第4章 其实从家里的女孩儿们中择一个养在自己身边这回事,原本便是盛紘提出来的。目的嘛,自然是为了他那个心肝肉所出的盛家四姑娘,盛墨兰了。 他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林氏哭求了几次,便允了她将长枫和墨兰都养在了自己身边。可论理,家中子女不论谁人所出,都应该去正室身边聆听教诲才对。 可盛紘偏疼林小娘,舍不得美人垂泪。当时的王若弗深恨他宠妾灭妻,又厌恶极了墨兰的生母,自是不会提醒他这一茬儿,也就由着他去了。 到了墨兰都有八九岁的年纪,外出交际被人嘲弄,盛紘才恍然意识到,他当时真是大错特错。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回头去求王若弗再去养一个已然八九岁记事儿了的女孩,纵是他脸皮厚极,也是不好意思提的。这才起了心思,想把墨兰养在老太太身边。得了勇毅侯独女教导的名声传出去,将来墨兰在嫁娶上,也不至于因小时候养在妾室身边而吃亏。 他算盘打得倒是不错。可奈何盛老太太不愿意配合。对抱养一个女孩儿这事儿呢,她老人家既不拒绝,也不急着定下人选。可算是吊足了盛紘的胃口。 如今,盛紘求到她跟前,她细细一琢磨,知道大抵是家里的大娘子这次终于靠谱了一回,给自家这傻儿子施压了。 “这回你考虑得很对。卫氏家道中落才进了我家门,本来也是书香人家的姑娘。被你那林小娘算计得险些赔了命去,你很该给人家个交代的。”老太太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 “那儿子便多谢母亲了。”却是绝口不提要如何处置林小娘。 盛老太太瞪了眼这个像极了他那个宠妾灭妻的父亲的庶子,也不再多言。 华兰出嫁后,她确实时常感到寂寞。养个姑娘在身边,她其实也是乐意的。只不过,这人选,却不能由着她那便宜儿子定。 林噙霜破家时被林家人托付到盛老太太手上,虽则她同林家关系也不算深厚,可她没有亲子,那时也算是把林噙霜当作自家孩子教养的。也给她看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她嫁过去,虽然清贫了些,却是正经大娘子。 偏偏林噙霜舍不得富贵,趁着大娘子有孕,与盛紘夹缠不清,怀身大肚进了盛家门。累得王若弗同盛老太太生了嫌隙。 于是,自打林噙霜给盛紘做了妾,盛老太太便再不稀得见她。久而久之,她也不来盛老太太面前讨人嫌了。 现在想叫她老人家把林噙霜的姑娘弄到身边养着?难不成再养出个不成器的东西,叫世人再质疑一番她这个勇毅侯独女的教养吗? 养出一个不知廉耻的姑娘,还可以说是林氏秉性不佳;万一要是再养出个不成器的盛家姑娘,旁人怎么想可就没个准儿了。 所以,抱养个姑娘在身边,是盛老太太所愿。可这个人选,却不会是墨兰。 只盛紘看不清,屡屡纠缠,想叫盛老太太遂了他的意养了墨兰。她便也就一直将此事拖着。 这会儿,大娘子好容易聪明了一回,拿捏住了盛紘,她老人家自然也是不会掉链子的。痛痛快快就答应了照料卫小娘和明兰、长桁母子三个。 横竖一开始她看好的人选就是明兰。 墨兰她不愿养。如兰是王氏的命根子,舍不得送到她跟前儿来。可不只剩下明兰了?况且明兰本就是个聪慧知礼的,盛老太太原本也很喜欢这个孩子。 这事儿便这么定下了。 第5章 料理好了卫小娘母子三人的事儿,王若弗也不再拿架子。痛痛快快就跟着盛紘赴京了。 好些年前,她也是随着盛紘从汴京来到千里之外的扬州的,自然也是坐过船的。这会儿再走水路,也无甚不适。如兰随了她,在船上也没个消停。整日叽叽喳喳地扰得王若弗头痛得很。 偏偏如兰是自己生的,又是从小捧在掌心养大。她嘴上时常骂如兰不像个姑娘样子,心里却是疼极了这个小女儿的。 前世,她母亲为了救出姐姐,竟想让她把谋害婆母这滔天大罪揽在自己头上,从而免了她那姐姐的罪过。当时她是恨极了母亲,发誓再不同母亲往来的。 可前世在家庙修身养性了十年,虽然大多数时候,她还是无法原谅母亲所谓的“纵横谋划”。有些时候,却又觉得母亲当日之举,固然是大错特错,却也不是无法理解。 毕竟,她有成器的儿子女儿,担下了这罪名也不至于被打杀了。可她姐姐王若与夫君、儿子皆不成器,明兰的架势可是要王若与偿命的! 是以,她虽然无法原谅母亲为了姐姐弃自己而不顾的行为,却也不知道如果易地而处,自己有没有什么旁的办法。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若是如兰犯下大错,她怕是豁出命去也要去救的。 当然了,如兰品行纯良,她虽娇养这个女儿,教养上却也是不容许女儿品行有失的。她姐姐王若与那般……多多少少也是被王老太太给惯坏了。 只是……在家庙的十年,她把那些往事翻来覆去地琢磨,虽然她自己深恨父母偏心长女,可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自己心中也是有所偏私的。 纵使如兰常常叫嚷着,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嫌弃如兰不够乖巧听话。可实际上,三个孩子中,她操心最多、最放不下的却正是如兰。 王若弗从小养在祖父母和叔叔婶婶身边,王若与却是在父母跟前长大。所以王老太师和王老太太偏疼自己身边长大的大女儿王若与。 等到王若弗自己做了母亲,华兰养在老太太身边,长柏虽说是她自个儿带大,却从三岁上就跟随盛紘启蒙读书,一日也见不得半个时辰。更别说长大些的小少年,像极了外祖父的老学究做派,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时常以为她给自己生了个爹出来。只有如兰,是她从小猫崽儿般大小的小娃娃,养成个活泼可爱的青葱少女的。 华兰在婆家受了那么多苦,她碍于盛紘和王老太太的阻拦,并没上门去闹过。只会抱着华兰哭天喊地。 如兰的婆婆对如兰虽然也不算好,却还是比华兰的婆婆要强上许多的。当然了,这大概主要是得益于盛家的门第要比他文家高,而不是文家那乡下老太太就比袁文绍的娘更有良心。可她却屡次找上门去,敲打如兰的婆母。还因此被盛老太太教训了几次。 她嘴上说的是,华兰的婆家是伯爵府,她不好过去闹,便只能抱着女儿哭。可平心而论,如果是如兰遭遇了华兰的那些苦楚呢? 她想,她肯定是顾不上什么门第不门第的,把天捅个窟窿出来,也要为如兰讨回公道的。 说到底,就算都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可十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呢!谁养大的谁心疼罢了。 “母亲!看女儿钓上来的鱼!今天也让母亲尝尝女儿的孝敬!”咋咋呼呼的如兰唤回了王若弗的思绪。 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身着浅橘色衣衫的小姑娘朝她奔过来,左手拎了个木桶,右手竟是直接攥着一条滑不溜秋的鱼。 那鱼甚至还在如兰手心儿里挣动着身躯,将一串串带着江水的腥气的水珠甩落到地上。 随着如兰不断靠近,那鱼甚至甩了几滴水到王若弗身上。 她蹙了蹙眉,转过身去,将早上吃的东西尽数呕了出来。 如兰看着母亲难受的样子,愣在了原地。 “姐儿快些把这鱼放下!大娘子闻了难受呢!”素月提醒道。 如兰听话地把手上的鱼丢进桶里,叫下人拿了出去,“母亲,你没事吧?”小丫头深觉自己闯了祸,有些小心翼翼的。 王若弗喝了口茶,抚了几下胸口,叫丫鬟收拾了她呕出来的秽物,招招手将如兰叫了过来,把小女娃抱坐在自己腿上,“母亲没事,如兰别怕。” “母亲,我是不是闯祸了?是不是我钓的鱼让你难受了?”如兰还是有些不放心。 “如儿钓了鱼给母亲吃,是惦记着母亲,母亲心里高兴呢!只不过,这些日子天天吃鱼,有些吃腻了,又有些晕船,不是如儿的错呢。”王若弗细声安慰女儿,“现在母亲吃不下,如儿去把你钓上来的鱼送给父亲吃可好?” 如兰有些不太情愿。父亲只疼四姐姐,不疼她。对她总是严厉得很,她并不大乐意去父亲面前讨人嫌。 可王若弗坚持,她也就听了母亲的话,去给父亲送鱼了。 送走了如兰,素月伺候她躺上床歇息,“姑娘,您这……该不是有了吧?” 王若弗愣了一下。她生了如儿都有八年了,再没有过身子。且前世如儿就是她最小的女儿,她也就没把素月的话当回事。“我都多大岁数了?怎的还会有孕?你想多了。估摸着就是坐船坐久了,鱼吃得太多了,才恶心了那么一下。” 素月却仍是不放心,“您哪里就多大岁数了?三十三四岁有妊的妇人也多了去了呢!” 王若弗仍是不觉得自己是有孕了,为了宽素月的心便敷衍道:“那等船在下一个码头停靠的时候,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好了。” 刚躺下没多久,盛紘来了。“我听如儿说,大娘子身子不太舒坦?” 王若弗心说,知道我不舒坦你还来?费心接待你一番我更不舒坦! 可她今日叫如兰去寻盛紘,便是存了给自己女儿在父亲面前争点脸面的意思。毕竟,她已经人老珠黄,不在乎盛紘的宠爱。可到底以后出嫁,娘家才是女儿家的底气。在长柏官途通达之前,还是得叫盛紘更看重如儿些才好。 如此,为着女儿,她也不好摆脸色给盛紘。撑着起身,“不过是有些晕船,主君怎的还特地跑一趟?” “瞧你这话说的。你是我妻子,你不舒服,我来看看是应该的。”盛紘走过来按住想起身的王若弗,给她掖了掖被子,又关心了几句,便将话头拐到了林噙霜身上,“……她实在不是故意的,全是被那起子黑心下人给蒙蔽了。这几日她日日愧疚难安,病了好几日……不若夫人就抬抬手,解了她的禁足吧?” 王若弗原本假装出来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就说这人什么时候还会关心她了,原来是来给那个贱人求情的。黑着脸没好气道:“主君是家中顶梁,自然是您说了算的。” 说完,直接钻进被窝,背过身去,再不理盛紘了。 盛紘权当她默许了,赔了几句笑就转身出去了。想来又去同林噙霜厮混了吧。 心里再告诉自己,为了盛紘生气不值当。可他这般直白地疼爱林噙霜却毫不在意自己这个正妻的想法,还是让她生了一肚子气。前半夜根本没睡好,后半夜才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可睡下没多久,她却又开始腹痛。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3节 在门外守夜的素月听到她微弱的□□,连忙推门进来看。却见王若弗捂着肚子,额上汗涔涔的。 本就以为王若弗有孕的她吓了一跳,叫唤着要去唤盛紘来。王若弗昏昏沉沉间听到她要去叫盛紘过来,人倒是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叫他作甚?我来小日子罢了,叫他过来我难道就能不难受了?”真叫人把他从林噙霜的院子里给揪过来,只怕她的肚子会被气得更痛。 “姑娘,你这真的是来了小日子吗?”素月仍心有疑虑。 王若弗细算了算日子,“没错,就是这几天了。在船上多有不便,我近日饮得凉水多了些,这会儿才这么痛。你去给我灌个汤婆子来,我暖暖就好了。” 见她虽面色有些白,却不像是疼痛难耐的样子,素月又拗不过她,只得顺了她的意。 搂着那汤婆子暖了许久,王若弗隐隐作痛的小腹终于安生下来。 接下来几天,王若弗正逢小日子,身子有些不适。在船上又无甚需要应酬的,便在床上躲了几日懒。请大夫的事儿,因着她小日子的到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盛紘来看过一次,意思意思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走了。听说这几日一直泡在林小娘屋子里,俩人如胶似漆,竟好似新婚似的。 素月在她面前抱怨了几句,她权当个笑话听听。等她说完了,才开口:“往后别把主君和那林氏的事儿报给我,没得脏污了耳朵。” 这样在床上躺了几天,汴京到了。 王若弗还是觉得身子懒懒的不想动弹。可家中一堆事需要料理,也不是她想撂下就能撂下的。也只得撑起精神,收拾停当屋子,又忙着去各家亲友报平安、同旧时好友联络感情,还得仔细打听了盛紘上峰以及同僚们家中的情况,备下合适的礼登门拜访,算是告知大家京中多了盛家这户人家可以往来。着实是忙碌了近一个月。 好容易把这些杂事料理清楚,她总算松了口气。 夜里,听着如兰念叨近日和哪家的姑娘在一块儿玩儿等等琐事,她本是高兴的。 可偏偏话题不知怎的拐到了盛紘身上。如兰便抱怨了几句她爹爹成日和林小娘混迹在一起,下了值就往林栖阁跑。 王若弗听了,不轻不重地教训了女儿一番。女孩儿家家的做什么去关心父亲的房中事?又没短了她吃喝,她父亲爱去哪儿便去哪儿,往后少管父亲的闲事。 送走了不甘不愿的如兰,王若弗在心里叹了一声,这林氏的日子倒是比她这个主母大娘子还舒坦 只用讨好主君便是。不像她,家里杂事一大堆,还得去帮盛紘打点人脉,人家还不把你当回事儿。真真是没趣极了。 第二日,王若弗算着,盛老太太他们一行人这几日便该抵京了,便派了几个小厮轮流候在城郊,就怕和他们正好错开了,显得她对婆母不恭敬。 好在,派出去的人顺顺当当同盛老太太以及卫氏母子三人碰了面,赶忙递了消息进来。 她这一个月忙碌下来,生生累瘦了好几斤,身子也一直不大爽利。可婆母远道而来,她是万万不能不去接的。快速收拾好,便乘着马车去接人了。 半道上,她感到胸口有些憋闷,便掀开帘子透口气。恰好看见明兰那小丫头坐在马车板儿上,时不时地掀起帘子和马车内的人说话。远远见了她,明兰脸上的笑敛了敛,扬声喊了句“母亲安好!” 王若弗冲她笑了笑算作回应。明兰还小,叫嚷两句也算不得什么。她这么大的人了,可不能像小孩子似的吵嚷。 走近了,她才发现明兰和盛老太太一辆马车。卫小娘和桁哥儿在后头的马车上。 瞧明兰肉了不少的小脸,还有刚刚略显放肆的行为举止,便知在盛老太太跟前过得是相当如意的。不止长了肉,还长了胆子。 不像前世,哪怕有盛老太太照料着,没了亲娘之后也没逃得脱大病一场,人都瘦脱了相。 “母亲安好。”王若弗一上马车,第一件事便是同盛老太太问安。 “嗯,坐吧。”盛老太太微微颔首,示意她落座。 明兰这会儿也安安稳稳坐下了,没再玩闹。 马车内一时有些寂静。 王若弗这会儿才意识到,刚刚明兰分明是叫了她“母亲”的。 要知道,前世,明兰一贯是唤她作“大娘子”的,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这一世,怕是因为她救了她小娘才改了口吧。这孩子,原本就是个知恩图报,她一直是知道的。 “可见还是母亲会教养孩子,我瞧着明儿这一个月面色可是红润了不少!”王若弗找了个话题,恭维起盛老太太来。 “也就松快这一个月了,等到了汴京,日日同哥哥姐姐们一起进学,就再没有以前的舒坦日子过了!”这是在问她家里孩子们上学的问题盛紘可有安顿好,王若弗笑着捏了捏明兰的小肉脸,“倒是还可以再松快几日,庄先生过几日才到呢!” “哦?那家里的哥儿姐儿们,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盛老太太接着关心小辈们,王若弗回道:“长柏长枫由主君管着,每日留了课业,主君下了值亲自教导。墨兰如兰我想着小姑娘家家的,耽搁几日也无妨,便纵着她们再快活几日。” 一路说说家里的情况,很快也就到家了。 翌日,她那姐姐康王氏却是找上了门。 王若弗知道,盛老太太一贯是不乐意她同康王氏交往的。事实证明,她老人家确实有大智慧。康王氏的确不是个东西。 只不过眼下嘛,她还有用得着她这位好姐姐的地方。 第6章 “哎呦,我这好妹妹真是发达了。来了汴京也不说找你姐姐我叙叙话,倒叫我个做姐姐的上门了!”人还未到,王若与的怪腔怪调先到了。 王若弗早就习惯了她这位大姐姐的红眼病,也没搭理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王若与扯了一堆有的没的,终于切入了正题,“妹妹啊,不知柏哥儿的学业,妹夫是怎么安排的?” 就知道她找上门肯定是有事求她。王若弗想了想,前世似乎也有这么一遭。王若与想把自己儿子塞到盛家来,和她家柏哥儿一起在庄学究跟前念书。那孩子品性倒还算可以,只不过,有这么个亲娘,盛老太太和盛紘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同盛家的孩子们日日待在一处的。 “主君似乎请了位姓庄的学究来。”就算王若与本就知道这个答案,甚至就是奔着庄学究来的,可王若弗还是得装作不知,同她打太极。 “妹妹啊,我的好妹妹!”那王若与的声音一下子就谄媚了不少,“我家哥儿也就比柏哥儿小个几岁,正是读书的年纪……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你是知道的,他就算想为孩子谋划也没得门路,妹妹可否帮了姐姐这个忙?” “姐姐,我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嫁进来,儿子也生了,女儿也生了,却还是处处受婆婆掣肘。这事儿,我说了实在不算。不若,你叫姐夫同我家官人说说?”前世,王若弗总爱在王若与面前充大头,生怕她瞧不起自己。这回,她也想通了,面子算什么?里子才最重要! “姓康的是个迂腐的,妹妹你不是不知道的呀!他非得说父亲有多大的能耐儿子就去哪儿读书,可这世道,谁不为自家孩子谋划的?”王若与这话倒是没毛病。换成她王若弗,也是要为孩子的前程谋划谋划的。只不过,叫康家的孩子来盛家读书,是万万不成的。 “姐姐,我说句难听话,你也别生气。你知道,我那婆婆,一贯对你……”她这话没说全,可王若与自然也该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的,“就算你家哥儿来了,也难免受气。” 那王若与自是掐着嗓子一通抱怨。等她骂得累了,王若弗才慢悠悠来了一句,“姐姐别急。” 王若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亲亲热热地来挽王若弗的胳膊,不知道的还以为俩姐妹有多亲近呢,“妹妹可是心里有主意了?” 王若弗瞥了她一眼,“端看姐姐舍不舍得自家孩子了。” 王若与闻言,更是几乎将整个人都挂在了王若弗身上,“妹妹就别吊你姐姐我胃口了,快说吧!” “不知姐姐可听说过白鹿洞书院?”此话一出,王若与“嘶”地一声,像是咬了舌头似的,“真有这等好事,你不送你家柏哥儿去,倒叫我家孩子捡了便宜?” “我确实有些舍不得长柏跑那么远去读书,一年也不定能回来几回。不过请庄学究来家里授课这事儿是我家主君定下的,许是他有什么别的考量吧。”王若弗略略解释了几句,又问王若与到底要不要送孩子去进学。 “若真有机会,定是要去的。妹妹你真有法子将我家孩子塞进去?”王若与有些怀疑地看眼王若弗。 其实,要是王老太师尚在,白鹿洞书院而已,康家、盛家的孩子进去是妥妥的。可惜人走茶凉,她爹就是死得太早。累得她现在只能来求妹妹帮着解决自己孩子读书的问题。 “姐姐有所不知。那平宁郡主膝下就一个孩子,舍不得送去远的地方读书。听说我家官人请了庄学究来,便说要把小公爷送来我家读书呢。她原本是要了一个白鹿洞书院的名额来的,只不过打听到了庄学究要来才作罢。前几日,她还同我说,若是家里有孩子想去白鹿洞书院,便把这名额给了我,权当谢谢我帮她照料儿子了。” “这么好的事儿,你真舍得给了我?”王若与仍不相信这块大馅饼能砸到自己头上来。 王若弗却是没回答,只扯起了另一件事,“唉,我华儿可怜啊!前几日我才知道,她那婆婆实在不是个东西!叫我家华儿大着肚子日日地站规矩,雨天雪天也不能落下。还总想着从我华儿手里抠出钱来补贴大房!就前几日,还因为华儿不愿在拿出钱来,佯称自己病了要华儿侍疾。华儿都八个月的身子了,险些被她给折腾没了!” 王若与不知道王若弗意欲为何,又想求她办事儿,面上作出一副心疼极了的表情来,同王若弗一起咒骂华兰那丧良心的婆婆。 等把哭哭啼啼的王若弗哄好了,她又提起白鹿洞书院这回事,王若弗真真假假应了几句,却没给她个准话。反而又把话题拐回了华兰身上。 到这会儿,王若与哪里还看不出,她这妹妹心里筹谋着叫她“等价交换”呢。她帮王若弗解决华兰那恶婆婆,王若弗帮她解决孩子进学的问题。公平得很。“我倒没看出来,你打着这个主意呢。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做?” 王若弗示意她靠近些,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上一世,她顾忌这顾忌那,没上袁家的门为华兰讨回公道。叫华兰吃了那许多年的苦头,身子也给熬得虚弱不堪。 等到她被送到家庙,长柏只逢年过节遣人接她回去过节,如兰因着孩子小以及后来随文炎敬外放也没来瞧过她。反而是日子才刚刚松快些的华兰,巴巴儿地来看了她几回。 于是,到了后来,她意识到如果是如兰处在华兰的处境,她定是会打上袁家去维护女儿的时候,心里对华兰这个女儿可以说是出离愧疚了。 重生回来,她想了许久,有没有办法帮自己这个可怜的大女儿提前脱离苦海。 她有空就想,终于想出个“馊主意”来。 她这姐姐康王氏,心肠毒辣,却有一个“好处”——撒起泼来无人能敌,直能把人骂得怀疑人生。 盛紘与盛老太太不叫她上门去找袁家的茬儿,那她姐姐去,她则是去劝心疼外甥女儿的姐姐的。既让那袁家知道华兰娘家也不是吃素的,也没让盛紘丢了面儿。 可能或多或少还是要丢一些面子的吧……可到底在人家家撒泼的又不是他盛紘的大娘子,他也没甚么好说的。 至于闹到最后嘛…… 她还是在华兰去宥阳看她的时候无意间提起,才知道后来华兰的公公纳的那位与华兰站一头、让华兰婆婆再没空找华兰麻烦的妾室,竟然是明兰给华兰出的主意。华兰得了明兰这法子,这才寻了袁文绍的姑母去办的。 今世,提前一些也未尝不可。 横竖袁家大娘子偏心太过,家里的家产也和她女婿没什么关系。多几个庶子,分薄的也是袁大郎的资产,关嫁了袁家二郎的华兰什么事儿? “好你个王若弗!你要面子,我就不要了吗?”王若与听了她这个主意,气得二佛升天。王若弗却仍是老神在在的样子,“那就看是姐姐的面子重要,还是我那外甥的前程重要了。” 王若与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多年未见,妹妹你倒叫姐姐我有些不认识了。” 王若弗笑了笑,“人都是会变的嘛。” 王若与脸色变幻了半天,最后终于挤出个笑来,“那妹妹便等着姐姐的好消息吧!” 第二日,王若与身边的得力嬷嬷便哭喊着来寻王若弗了,“二小姐!你快去劝劝我家大小姐吧!” 王若弗对发生了什么心里门儿清,面上仍装出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钱妈妈,这是怎么了?可是姐姐又和姐夫闹了矛盾?” 那钱妈妈一脸急切,“我家主子都是为了你啊二小姐!昨日从你这儿听说华兰小姐的肚子也快八个月了,眼瞅着就要生了,就想着去袁府看看华姐儿,也尽尽做长辈的心意。谁知道!那袁家夫人竟叫华姐儿一个大肚子的在雨中候着站规矩!我家主子过去的时候,华姐儿腿都在打颤!她又一向是个暴脾气的,这不就和袁家夫人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王若弗也有些吃惊。这回她这姐姐倒真是尽心了,竟还动上手了,“快快快,套车去袁府!” 等到了袁家,王若与同那袁夫人已经被劝住了,坐在厅里互相瞪着对方,瞧着像是恨不得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才痛快。 一见到王若弗,王若与便扑了上来,“还当你过得多威风呢!自家女儿被人这般磋磨,你这个做娘的不在汴京也便罢了,都住到跟跟前儿了,坐上马车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眼瞧着姑娘受气?我们王府的家教就教会你忍气吞声委屈自家女儿了?” 王若弗装作不解,王若与便连哭带骂细数了一遍袁家夫人对华兰的种种为难。王若弗听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竟是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当然了,是装的。 袁家又是一番兵荒马乱,又去盛家请了刚下值的盛紘来,袁家伯爷和大郎二郎也回来了。 等人都到齐了,王若弗装作悠悠转醒的样子,一醒来便是嚎啕大哭:“我华儿可怜啊!” 事情都闹到这份儿上了,那袁家伯爷也不好再装聋作哑。有模有样地审问了一番家里的下人,确认王若与所言非虚之后,赔礼道歉一番自是不提。还遣人去请了大夫来给华兰诊脉。 果然得出了华兰内里虚空,胎息不稳,生产可能会比较艰难的结论。 前世,华兰就是被婆婆磋磨得身子虚弱,生头胎的时候力气太小,推不动孩子。拖延了许久,才坏了身子。隔了好几年,等到盛老太太请了妇科圣手贺家老太太来看,才又怀上了哥儿。 好在还有两月才生,调理得当,这辈子华兰定不会像前世那样因着生产损了身子的。 而得到这一结论的袁老爷气势汹汹地打了袁夫人一巴掌,再三承诺会好好待华兰。勒令袁夫人将扣下的华兰的嫁妆都给华兰补上,这事儿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华兰挺着个肚子坐在王若弗床边,低声哭着,“都是华儿不孝,累得母亲如此忧心。方才来为我诊脉的大夫还没走,不若叫他来给母亲瞧瞧?” 她是装的,大夫一诊脉不就看出来了?于是王若弗连忙拒绝自家女儿的好意:“不用不用,你母亲我身体好着呢!刚刚只不过是气得头昏了一下才恍惚了一下,为了添一把火才一直装睡呢!华儿可别哭,你还有身子呢!” 告辞之前,她把素月留在了袁府,特意当着袁伯爷的面,叮嘱素月每三日就来报一次华兰的情况,这才和盛紘一道回家了。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4节 果然,盛紘虽然觉得丢脸,却也没说她什么。毕竟她只是个被气晕了的母亲,那骂街的活儿都是她姐姐干的来着。 盛老太太那头知道了这事儿,点评道:“她倒是聪明了一回。” 王若弗心头大患去了一半,畅快得很。唯一不美的是白日里嚎啕了一场,夜里小日子便提前了,让她痛了半夜。连着两天都歪在塌上修养。倒是刚好圆了她被袁家气病这个谎话。 过了两日,王若与便来邀功了,说是华兰的姑母已经送了一个良家女子给袁老爷做妾。人她亲自看过,是个好脾气且懂事儿的。 至于懂的是什么事儿嘛……姐妹二人心照不宣。 送走了姐姐,王若弗便去寻了平宁郡主,说了白鹿洞书院的名额的事儿。 好在平宁郡主一贯高傲,白鹿洞书院的事儿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当即便应下了。 如此,华兰总算能过安生日子了。 第7章 王若弗正和如兰一道用午膳,下面人着急忙慌地进来,行了个不怎么规矩的礼便急道:“大娘子!刘妈妈那边儿传来消息,说是大姑娘要生了!” 王若弗惊得手上的碗都给摔了,“什么?不是还有半个月才生么?套车,我去看看!” 小丫鬟含糊地说了句“说是大姑娘胎养得不大好,好不容易才保到现在生呢!” 王若弗便更心急了,一路小跑上了马车,差点儿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跑了一路,坐到马车上,她才觉得小腹一揪一揪地疼。可她忧心快要生产的女儿,也顾不上自己这点儿难受。等到了袁家,又是一路疾走进了女儿的产房。 好在,最后这一个半月,华兰养得还算不错,身子不至于像前世那般虚弱。且她前些时候被婆婆磋磨,茶饭不思,胎儿也小。这次,华兰的大女儿没折腾母亲太久,很快就生出来了。 就是孩子看着和七八个月早产的差不多大,可怜巴巴的。 好好关照了一番女儿和外孙女,王若弗又交代了素月等华兰坐完月子再回盛家,才喜气洋洋地回盛家给盛紘和盛老太太报喜去了。 当天晚上,刚刚晋升外祖父的盛紘久违地来了王若弗的院子。 他进来的时候王若弗正在宽衣。王若弗听见下人禀报,想着都老夫老妻了,看便看了,只继续手上的动作。 盛紘盯着她瞧了半天,来了一句:“你是不是胖了?” 王若弗心里想着女儿和外孙女,有些没听清,便问了句“什么?” 盛紘还当真重复了一遍,“我觉着夫人自打我那大姨子上袁府闹了一遭,心情便好得很。这段时间许是心宽体胖,你瞧你那腰粗的!” 王若弗气得火气直往头顶冒,一个枕头就朝着盛紘丢了过去,“我心宽体胖?阖府上下哪件事不要我操心?我忙上忙下为你打点人脉,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来笑我胖了?” 盛紘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不就是说了句她胖了么?何至于此?便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了,“你这脾气倒是见长啊!人到中年,胖就胖了,我又没嫌弃你什么!” 王若弗一听“人到中年”,更生气了。哪怕她已经做了外祖母,可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被人说自己老了,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的男人,“我胖了我老了,你去找你那腰肢纤细的林小娘去啊!少来我这儿讨人嫌!” 盛紘小声念叨了句“泼妇”,竟当真转头去了林栖阁。 王若弗出门的时候肚子就有些不适,只不过因着外孙女出生的喜事,让她没空关注自己的身子。这下被盛紘一气,肚腹间更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疼痛袭来,下身好像也有些黏腻的东西涌出来。 她连忙唤了人来,忍着痛换洗了,用上了月事带躺上床。 可这一番活动之后,肚子却是更痛了。 饶是前两次来月事,她反应都有些大,却也没像这次这般痛的。她捂着肚子不住□□,一方面觉得因为月事请大夫有些丢人,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真的痛得快要死掉了。直把自己疼得意识都有些恍惚了。 还是下面的丫鬟看她情况实在不对,自作主张去报了老太太,请了大夫来。 “夫人这是喜脉啊!”那满面白须的老大夫把过脉之后,来了这么一句。直把仍在苦痛中挣扎的王若弗给雷得外焦里嫩。 那厢,已经在林栖阁歇下的盛紘,被盛老太太派来的丫鬟慌里慌张给叫走了。林小娘骂了两句,也没太在意,自己歇下了。 实际上,盛紘并未把丫鬟所说的大娘子身子不适太当一回儿事。毕竟他这位大娘子一向强壮得和头牛似的,便是他这个大男人体质都没她好。 于是,等他不紧不慢赶到葳蕤轩,盛老太太去府外请的大夫也刚到。他倒是刚好听到了那句“夫人这是喜脉啊!” 盛紘也被这个消息给砸蒙了。 他的嫡女都有孩子了,老妻还能有孕呢? “唔……呃……”王若弗忍过一波疼痛,气喘吁吁开口:“您不是瞧错了吧?” 毕竟,她上一回与盛紘敦伦,还是卫氏产子那一天。这都过去三个多月了,中间她还来了两次小日子呢! “老夫从医多年,喜脉怎么会瞧错!”老大夫显得很是不满的样子,沉着脸给王若弗开了药,又扎了几针。 等一碗药下肚,王若弗才感觉腹中像要把人撕裂的疼痛缓了缓,终于有力气好好说话了。“大夫,我不是不信任您的意思……只是,我实在不可能有孕啊!” 老大夫瞧了一眼在旁边同样一脸懵逼的盛紘,“二位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怎么就不可能有孕了?您这胎都三个半月了!” 见大夫如此笃定,王若弗才算是相信自己真的偌大年纪又有了身孕,“可我……还来过两次小日子呢……” 那老大夫一听,问道:“可是量少、时间短,且伴随着腹痛?” 王若弗一张老脸红了个彻底,嗫嚅着“嗯”了一声。 “那就是了。这头一次应当是胎还没坐稳导致的,尚算正常;第二次怕是动了胎气,有小产之兆。加上这回,您这都动了两回胎气了。多亏了您身体底子好,这孩子才留下了。接下来须得安心静养,不然怕是保不住的。” 盛紘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大半夜被搅扰了一通的大夫,坐在王若弗床边,“原来夫人不是胖了,是有身子了啊!” 王若弗刚吃完药,靠坐在床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把将盖到胸口处的被子给掀开,露出被胎儿微微撑起了一点弧度的小腹,“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肥肉还是你这老不修在我肚里种下的种子!” 盛紘虽然偏疼林小娘,可也明白,大娘子所出的长柏、华兰,绝对是比林氏所出的长枫、墨兰强上不知道多少的。 对于这个中年才意外得来的嫡子或嫡女自然也是万般期待。王若弗如此挤兑他,他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是孩子是孩子!都是为夫的错,不该说你胖了。” 男人说了几句软话,王若弗气也平了大半,熟料盛紘又来了一句:“夫人你也是气性太大了些,我不过是多嘴说了句你胖了,就气得动了胎气。往后还得收敛收敛你在火爆脾气,保胎要紧!” 王若弗一听这话,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肚子又有些痛了,她骂道:“你还是快滚吧!看见你我就来气!” 盛紘于是麻溜地滚了,没再惹她心烦。 许是感念老妻都是做外祖母的人了,还给他怀了个嫡出子嗣,这回倒没奔着林栖阁去,自己去书房歇下了。 华兰那边,自是也听说了自家母亲又有孕的消息,便想着叫刘妈妈也就是素月回去伺候母亲。 王若弗得了消息,使唤人去传信,说是自己并无大碍,刘妈妈还是等到她出了月子再回盛家。 素月虽然有些忧心自己的主子,可王若弗都这般说了,她一个奴婢也是做不得主的。只得还是留在了袁家。 而自打知道自己有孕,王若弗可谓是过得水深火热。 她肚里这个许是报复她这个做娘的这么久都没发现它的存在,还舟车劳顿、劳心劳力,动了两次胎气。没发现有它的时候,王若弗基本一点儿孕期反应都没有。可自从发现了它的存在,这小家伙就无时无刻不在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呕——”人还没完全清醒,王若弗已经熟练地摸过床边的痰盂,呕了一通,直呕得浑身都有些发抖。 等收拾妥当了,丫鬟们上了早膳,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呕意又涌了上来,“快拿走拿走!” 偏偏她这胎不太稳,还得日日喝安胎药稳着胎。本就容易恶心的孕妇,喝那苦药汁儿,不更恶心才有了鬼。她常常是喝一碗安胎药便要连着吃进去的食物吐出来一碗半。 她真是长到三十多了都没受过这等苦楚。 一个月下来,原本有些丰腴的人直接瘦成了盛紘喜欢的纤细身姿。只那肚子鼓起了个更大的弧度。 等到素月回来的时候,看她憔悴的样子,直接心疼地哭了起来。王若弗安慰了两句,便问起了华兰。 素月也顾不上哭了,将这几个月华兰的情况交代得一清二楚。得知华兰那恶婆婆算是被妾室给搅得分身乏术,再没工夫去找华兰的麻烦,倒叫华兰安安生生坐了个月子,将亏空的身子补回来许多,她才放下心。 只是她如今还在卧床养胎,外孙女的满月宴倒是去不得了。 好在盛老太太知道她挂心女儿和外孙女,从袁府回来便亲自来看她。又是说华兰气色好了不少,又是说华兰新生的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可爱得紧。王若弗总算宽了宽心。 说完了华兰,王若弗又提起了如兰,“母亲,您身边已经养了明儿,儿媳本也不想扰了您清净的。可我这些时日实在是提不起劲儿,也没工夫管着如儿。她们姐儿几个每日只用去庄学究那里听半日课。剩下半日如儿便是撒了欢儿似的,从无心学学女工什么的。儿媳是想着,不若叫如儿跟明儿一道,每日去您那里听半日的教诲。不知母亲可否帮儿媳这个忙?” 盛老太太闻言,自是痛快应下了。回去的路上,跟自己的心腹嬷嬷咬耳朵:“我家这个大娘子如今可算是想开了。她因要养胎分身乏术,管家权落到了林栖阁手里,竟然也没央着我去管家,落那林小娘的面子,只提了如兰的教养。也算是沉得住气了。” 房妈妈掺着老太太,附和道:“老太太也总算是能放心了。” 第8章 华兰出了月子,便忙不迭来看自家有孕的母亲了。 “母亲怎么瘦成了这样?”刚一打照面,华兰就心疼地眼圈都红了。 王若弗想着,果然只有她生的孩子们最心疼她,“你这小弟弟小妹妹是个脾气大的,我以前怀你们姐弟妹三个加起来吃得苦,还没它一个多!” 华兰听母亲如此说,略微放了心,又试探道:“您当真不是因着管家权落在了林小娘手里,把自个儿给气成这样的?” 王若弗白了她一眼,却也明白若是换了前世没在家庙修身养性十年的自个儿,这会儿恐怕当真就是在因这事儿生气。也没再辩驳,只握着女儿的手唠家常,“你娘我早看开了!什么管家权,横竖她林小娘也管不到我的院子里来,柏哥儿和如儿也有老太太看顾。她管得哪门子家?不过是做些苦力活罢了,我乐得清闲。” 话赶话地提到了盛紘,王若弗却是一改方才的淡然,面上露出几分不忿来,“要说生气,那林氏早不值当我生气了。倒是你父亲,惹我生气一把好手!” 华兰赶忙问父亲做了什么。王若弗便把他说她胖,以及概因她气性大才动了胎气的事儿说给女儿听。 华兰听了有些无语。 父母加起来都快七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耍性子。可这保持心情愉快对于有妊的妇人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更别提她母亲还是高龄得子,更得小心。 斟酌了一下措辞,便开始劝自家母亲:“母亲,您有时候,对着父亲也不能太硬了。这女儿家,还是要软些,才招人心疼啊!” 王若弗气道:“你叫我学林氏那扭捏做派?我可学不来!”说罢,一口气儿没喘匀,剧烈地咳嗽起来。 华兰给她顺了顺气,才又接着刚刚的话往下说,“我可没那意思!她那妾室做派,母亲学了才是糟污了自个儿呢!女儿的意思是,男人一贯是怜惜弱小的。往日您身体好,装病博得男人的怜惜那叫歪门邪道。可如今您真真切切是哪里都不舒坦啊!下次父亲来,您就说几句软话,说说自己孕期的不适,父亲想必也不舍得再惹您生气的。” 王若弗虽然没想着要讨好盛紘什么,可也不想叫这个二愣子见天儿地惹自己生气,当下便有些心动了。 华兰见她如此,又拿自己的例子现身说法,“那日姨母闹上门去,虽然是我那婆婆的错,可我夫君那人您是知道的,一味愚孝……” 闻言,王若弗有些急了,“怎的?他还敢给你脸色看?”说着,不由自主地直起身来,盖在身上的被子也随着她这般大的动作往下滑,露出了她那只被薄薄中衣盖住的浑圆肚腹。 华兰连忙扶着她坐好,将被子也给她盖上,打趣自己的母亲:“我看父亲有句话没说错,您这脾气真是急!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那你接着说。”王若弗听她这话茬儿,就知道后面还有事儿,把心落回肚子里等着女儿继续讲。 “他那几日虽然没说什么,可心情还是有些低沉的。毕竟我那婆婆可是被公公好好罚了一通。虽然不是我的错,可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刚好,我这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请了几回大夫,他在的时候真真假假地哭两声把大夫的话讲给他听,再哭几句害怕生产不顺,他也就顾不上心疼亲娘,只一心关心我的胎了。” 王若弗听得心中暗爽。果然,前世没有自己帮忙,华兰还能把袁文绍那个大孝子从他娘那里拉回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送走了华兰,晚上盛紘来瞧她的时候,她就试验了一下。 盛紘来的时候,恰好她刚刚吐了一通,本来就难受得紧,躺在床上不想动弹。见盛紘来了,她甚至都没从被窝里出来,只虚虚瞥了他一眼,又将眼儿合上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见惯了王若弗张牙舞爪地跟他闹别扭,突然看她如此虚弱的样子,盛紘倒真生出了几分怜惜来,“娘子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坦?可需要请大夫来看看?” 王若弗气若游丝道:“我又不是今日才不舒坦,打从怀上这孩子,我就没舒坦过!”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5节 盛紘一听也有些急了,这可是他的嫡出子嗣!“这是怎的了?前面怀华儿三个的时候,不是都没什么大碍么?” 王若弗想要撑起身子,可碍于身前那略显沉重的胎腹,动作显得迟缓而又吃力。盛紘见状,连忙扶了她一把,在她腰后垫了个软枕,安顿她坐好。 “我那会儿年轻,现如今我都多大岁数了!华儿的女儿都比我肚里这个大!快四十的身体怎能和年轻的时候比。”她的手隔着被子轻轻在腹上打着圈儿,抱怨着孕期的不适。 林小娘没进门的时候,盛紘也是和她好过一段时日的。现如今王若弗不像往日那般和他反着来,他自然也生了几分怜惜,搂着她关心了一通。 “哎呦……”王若弗突然痛叫一声,盛紘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这孩子踹了我一脚!还怪有劲儿的!”王若弗拉着他的手去感受腹中作动的胎儿。 感受到掌下小鱼吐泡泡般的异动,盛紘的心也软了不少。 他最小的孩子是长桁,也就不满一岁的年纪。可卫氏并不得他宠爱,他自是不会做去摸她胎腹这种事。 算起来上一次感受尚在母体的孩子的胎动,还是九年前王若弗怀如儿那会儿。一时间他对王若弗腹中这个孩子也更多了几分期待。明明孩子已经安静下来了,他仍是隔着被子抚摸她的肚子。 过会儿好像还觉得不过瘾,甚至将手伸进了被子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来回摩挲她的腹部。 王若弗被他摸得浑身痒痒。有些想发脾气。可到底没忘了女儿传授的“御夫之术”,压了压火气,“官人这么折腾,是想叫这孩子搅得我今儿晚上都不得安眠?” 她这话夸张了些。才五个月不到的孩子,胎动哪能有这么厉害?可盛紘不知道啊!赶紧住手。也没提要走,就在葳蕤轩歇下了。 她还久违地享受了一把夫君的伺候,胸中郁气纾解了不少,第二日饭都多吃了一碗。 那之后,盛紘好似对她的肚子格外的感兴趣似的,来她这里的频率高了不少。来了就喜欢去摸她的肚子。 虽然她觉得有些烦人,可这毕竟是盛紘看重她腹中子的表现,她也不好泼他冷水。 再者说了,买样东西,花的钱越多,往往便越在乎。父母对孩子也是一样的。越是付出了心力的孩子,在父母心中的位置往往越重。这也就是往往越懂事的孩子越容易被父母忽略的原因所在了。 既然盛紘期待这个孩子,她便顺势而为,加深这份期待。以后这孩子便不至于像她的如儿似的,提起亲爹只觉得疏远甚至害怕。 当然了,也不全是为了孩子考虑。 盛紘这人别的好处没有,这晚上抱着睡觉确实暖和得很。 有孕之人畏冷也畏热。刚知道这孩子的存在的时候天气还冷着。晚上那被窝时常冰得王若弗睡不好觉。烧了碳倒是暖和些,她却又嫌呛得慌。 自从听了华兰的,在盛紘面前示弱,他倒是经常来葳蕤轩瞧她,晚上也会留宿。 有次第二日晨起,素月说了一句:“主君在,大娘子气色都好了不少呢!” 王若弗老脸一红,解释说:“主君在晚上便暖和些,我睡得好了,气色自然就好了。” 本是不经意地一说,盛紘倒是记下了。而且他都是有外孙女的人了,不也像年轻的时候那般重欲。算下来竟几乎日日歇在葳蕤轩,每旬去找林小娘疏解一下就算不错了。美其名曰:“怕冻着大娘子肚子里的孩子。” 林小娘也不是没有来拐走盛紘的时候。 可心心念念王若弗再给他生个嫡子的盛紘,此时心里眼里最重要的是王若弗的肚子。 她只消第二日表现出因为主君不在不得安眠,胃口也不好,憔悴得很。盛紘晚上便又会乖乖来给她暖床了。 当然了,也不用她刻意去装什么。盛紘在的时候她确实是睡得更好就是了。 有次林噙霜喊着心口疼,想把盛紘给忽悠过去,王若弗没说什么,只垂下眼捂了捂肚子,盛紘便扬声喊道:“心口疼就请大夫,我是大夫会看病不成?”竟是没去林栖阁瞧林小娘。 可见他那林小娘到底是真心口疼还是假心口疼,她这位主君心里还有有个谱儿的。只不过以前愿意哄着她惯着她。 如今嘛……一是卫小娘的事儿到底让盛紘对林噙霜有了些芥蒂;二是对于盛紘来说,一个出色的儿子比任何女人都重要,哪怕这个儿子只是可能存在。 虽然她早不在乎盛紘的宠爱,可看林小娘吃瘪,她实在是畅快得很。 这会儿她总算理解了,为何前世如兰明明对小公爷并无男女之情,却总爱在墨兰面前表现得和小公爷很亲近的样子了。 瞅着看不顺眼的人吃瘪,实在是太快乐了! 等到她有孕满六月的时候,盛老太太来瞧她,提了一句,她这肚子好像长得太快了,远比其他同月份的要大。 她一想到卫氏生长桁的时候,便是因为孩子太大吃了不少苦头,连忙央了盛老太太,请了太医院擅长女子孕产之事的赵太医来。 “您是说,我这腹中怀的是两个?” 第9章 “正是呢!夫人这可是天大的福气!”赵太医贺喜道。 王若弗说了几句场面话,使唤素月给赵太医包了个红包,将人送走了。 夜里,盛紘照例来她这里歇着。 王若弗不想搭理他,背对他装睡。 等到盛紘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她肚子的时候,她却忘了装睡这回事,下意识地一把将他的手给打开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我又哪里招你了?”盛紘不明所以。 “老爷可真真是厉害得很呢!”王若弗阴阳怪气道。 盛紘细细想了想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惹她生气了,只得赔笑说:“为夫愚笨,这嘴上也没个把门儿,可是又说错什么话惹得夫人不高兴了?” 见他如此做小伏低,王若弗心里的气也平了大半,把身怀双胎的事跟盛紘说了。 “此话当真?”盛紘惊得猛地坐了起来,吓了王若弗一大跳。 “不真不真,你权当我耍着你玩儿的吧。”她习惯性地和盛紘斗嘴。 盛紘却也没计较她话里的挤兑之意,高高兴兴地从她身后环着她,伸手去摸她的肚子,“这里面居然装了两个小娃娃!” 新奇了半天,好像第一次摸王若弗的肚子似的。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来了一句:“这怀了两个,总得有一个是男娃儿吧?” “怎的,两个女娃娃你就不喜欢了?”王若弗挑眉,转身瞪他一眼。 “怎么会?是男是女我都爱!”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这人显然是想再要个长柏一样会读书的儿子。 若她生两个女儿,难道盛紘还要像忽略她的如儿那样忽略她肚里这两个吗? 越想越气,王若弗将横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推开,“今儿太热了,主君离我远些吧。” 说罢,自顾自地睡了。 盛紘还沉浸在自己一下子要得两个嫡出的喜悦之中,也没计较她的态度。喜滋滋地平躺下,乐得大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盛紘想起昨日王若弗的反应,“怎么感觉怀了双胎,夫人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王若弗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合着这肚子不长在主君身上,主君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孩子都辛苦得很,两个孩子怕是更难生。” 这话倒是真的。盛紘蹙眉思索了半天,却实在不通女子孕产之事,“不若夫人给岳母去信,要个稳妥的产婆过来?” 王若弗早料到跟他说了也没用,敷衍道:“我一会儿就给母亲去信。” 不只是母亲,还有她叔叔婶婶。她在叔叔婶婶膝下长大,他二人都是再和善不过的。对于王若弗而言,婶婶或许比王老太太更像她的母亲吧。 半个月之后,一位老嬷嬷便风尘仆仆地来了。与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带锁的小匣子,里面装的正是这产婆的身契。 而这时候的王若弗也终于摆脱了孕吐的折磨,胃口好了不少。这怀着双胎的肚子便和吹气似的大了起来,一天一个样儿。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她也就不再那么需要盛紘给他她暖床了。便时常劝着他去卫恕意房里坐坐。 卫小娘不知道是王若弗劝盛紘去的她那里的,为此还特地跑到她这里来表了表忠心。大意是说她绝无争宠之心,只一心想好好养大明兰和长桁两个孩子。 王若弗解释了一番,卫恕意才放下心来。 然而,孕吐才消停没多久,这水肿抽筋又开始折磨起王若弗来。夜里时常被抽筋给痛醒。 盛紘在她屋里的时候,便叫盛紘给她捏捏。盛紘不在的时候,素月便会给她守夜,帮她按腿。 某天夜里,盛紘睡在她旁边。刚刚经历了一次抽筋,王若弗身心俱疲,缓过劲儿来便沉沉睡去。 她这个人吧,平日里睡相还算可以,可这一劳累,夜里就翻来滚去没个定形儿。 许是这回被抽筋搅了安眠,再睡下去的时候太累了,竟是在睡梦中一脚将盛紘给踢下床去了! 那“咚”地一声巨响,直把王若弗给吓了一大跳,心脏砰砰砰快要跳出来似的。腹中胎儿也被母亲的情绪感染,作动个没完。 盛紘被摔蒙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想发火,便见王若弗抱着大腹喊痛。 当即也顾不上自己被摔痛的腰臀,急急遣人找了大夫来。 大夫看过之后,掉了一顿书袋子,盛紘也没怎么听懂。反正大意是问题不大,稳妥起见喝副安胎药即可。 他深刻怀疑王若弗是怕他生气,故意装肚子疼的。可他伸手去触碰她那大肚子时,肚里的孩子确实动弹得厉害。这儿一块凸起那儿一块凸起的,王若弗的肚子都被他们给踢得一颤一颤的。 他也不好再怀疑老妻,捏着鼻子认了。 明明被踹下床的是他,到头来他还得去哄把他一脚踹飞的王若弗,说什么“都是为夫不好惊着你和孩子了。”真真是人生艰难啊! 实际上嘛……虽然王若弗确实吓了一跳,孩子也动得厉害,可却也远远没到需要请大夫的程度。她捂着肚子喊痛,倒确实是发现盛紘被她给踹到地上,一时头脑发热而出的昏招。 等她稍稍清醒一点,便有些后悔。踹便踹了,盛紘还能打骂她个大肚婆不成? 可这戏台子都搭好了,她也只能把这出戏给唱完了。 第二日下午,见如兰久久没有归来,便问身边的女使:“如儿呢?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吧?” “回太太的话,五姑娘从老太太那里回来,便直接回房了。” 王若弗感到有些奇怪,遣人去唤了如兰来。“如儿怎么不来找母亲了?” 却见小丫头撅个嘴,闷闷不乐的样子。 王若弗心知,大概是这段时间只顾着关心自己的肚子,把如兰放到老太太那里学本事,对如兰这孩子多多少少就有些忽略了。小丫头闹脾气呢。 虽然如兰不是她的独生女儿,可如兰出世的时候,哥哥姐姐们都大了。长柏常年在外院,华兰则在老太太院儿里。她便一直是王若弗身边唯一的孩子,王若弗的全部心神都系在她身上。 这辈子突然冒出个弟弟妹妹来,还在肚子里就让如兰感到自己成了个备受冷落的小可怜儿。 王若弗把小小人儿拉到自己身边,搂住她的小脑袋,只假作不知如兰作何如此情态,“我如儿怎么啦?谁欺负你啦?母亲帮你教训她好不好?” 如兰听着母亲久违的关怀,憋着嘴哭了出来:“母亲欺负我!您帮我教训您自个儿吧!” 王若弗好脾气道:“好好好,帮你教训母亲!”说着便拽着如兰的小手往自己胳膊上打。 熟料,这一举动反而让小丫头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不行不行!母亲怀着小弟弟呢,不能打不能打!”竟直接搂着王若弗已经环不过来的粗壮的腰呜呜哭了起来。 素月见状,有心要拦,却被王若弗悄悄挥手制止了。 小丫头劲儿能够多大?虽然勒得她的肚子有一些紧,但也不打紧。仍是温言安抚女儿:“那便不打母亲了。如儿说说,母亲怎么欺负你了?” 如兰搂着她,边小声哼唧边断断续续地细数母亲这段时间对她的忽略。 王若弗也不打断她,摸着她毛绒绒的小脑袋耐心听完,“如儿心里不高兴了,怎么不早对母亲讲?你早说,母亲便能早些改,也不会叫我如儿伤心难过这么久呀!”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6节 如兰一撇嘴,哭得更厉害了:“四姐姐说,母亲有了小弟弟,就再不会管我了!” 王若弗心说,好你个盛墨兰,小小年纪就会挑拨我和我儿的关系。更心疼自家如兰了。 家里的女孩儿们,华兰其实是最受宠的。她是盛紘的头生女儿,也就是已经嫁了,不然哪儿有那墨兰说话的份儿? 墨兰呢,因着是林小娘所生,又会几句酸诗,在华兰出嫁之后就成了盛紘最宠爱的女儿。 明兰虽说并不得盛紘宠爱,但胜在乖巧懂事。如兰吵闹时,盛紘便总要教训如兰:“你六妹妹都比你懂事些!” 于是,在如兰心中,她只有母亲可以依靠。偏偏母亲又有了身孕,这些时日没工夫管她,还让她每天去老太太那里跟明兰一起学些女儿家的本事,便深觉连母亲都不待见她、不要她了。 “母亲怎么会不管你?你大姐姐二哥哥,同母亲在一处的时间加起来都没你多!母亲最疼的就是你了!旁人如何我不管,可在我这里,谁都比不上我如儿的!” “真的?”小丫头挂着个鼻涕泡儿,语带犹疑。 第10章 王若弗正打算应是,盛紘却来了。 他一进来就看到如兰勒着王若弗的肚子,吓得不行。冲上来有些粗鲁地拉开了如兰,“你做什么?你母亲肚子里还有小弟弟呢!怎的这般不懂事?” 本来已经快被王若弗哄好的小女娃儿被父亲这么一拽,“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王若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如兰抱进怀里好说歹说,才终于让小丫头止住了泪。 盛紘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安抚好如兰,遣人送她回房,王若弗终于有心力跟盛紘说话了。“主君,我知道你瞧不上如儿。她性子像我,大大咧咧地,又不够懂事。可你也不能总不分青红皂白就骂如儿,她也会伤心会难过的!” “我这不是看她勒着你肚子,一时着急了吗?再者说,我哪里不分青红皂白了?”盛紘为自己辩驳道。 王若弗便把墨兰的话学给他听。 却见他微微蹙着眉,“不会吧?我墨儿一向乖巧懂事,爱护妹妹,怎么会去招惹如兰?怕不是如兰自己吃醋了,赖在墨儿身上吧?” 王若弗直接气了个倒仰,“合着我如儿的话你就不信,只信你那墨儿是吧?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去你的林小娘那里和她母女二人好好亲香去吧!” 说着,挺着个大肚子起身将盛紘往门外推。 瞧她那大肚随着这激烈的动作颤颤巍巍地晃悠着,盛紘也不敢还手。心里又存着气。扭头便朝着林栖阁的方向去了。 接下来几日,盛紘没来,王若弗也不稀得搭理他。只专心讨好女儿,别叫如兰心里再留下什么阴影。 如兰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看事情通透得很。她自是明白父亲对她这个嫡出女儿并不满意的。恼她既不像大姐姐华兰那样气度雍容,也不想四姐姐墨兰那般会吟诗作赋的。 扭转不了盛紘的想法,王若弗只能自己多疼疼她。 特意帮如兰在盛老太太那里告了几天假,母女两个整天腻在一起。才算是安抚好了因着母亲的冷落而有些患得患失的小女娃儿。 才消停没几日,王若弗正在看自己嫁妆铺子的账簿,有女使来报,说如兰犯了错,主君正要罚她呢。 王若弗急匆匆赶去,便见如兰和明兰跪在地上。那墨兰则是站在盛紘背后,发髻凌乱,揪着盛紘的衣摆一脸害怕的样子。 见母亲来了,原本抽抽噎噎地哭着的如兰一下子崩溃了,哭声陡然尖厉起来,膝行几步抱住王若弗的腿,小脑袋靠在母亲温热的圆润孕肚上,“母亲!呜呜呜!父亲他不讲理!” 王若弗艰难弯下腰去抱住女儿,看她一张小脸都哭花了,心疼得不行。“主君,如儿这是犯了什么错?” “她不敬姐姐,口出秽言!还和明兰一伙儿将墨儿给打成这样!你说她犯了什么错!”盛紘一把将藏在他身后抽抽搭搭的墨兰拉出来,指着她脸上和手腕上的青肿怒气冲冲地指责如兰。 王若弗看不得墨兰那和林小娘如出一辙的做作样儿,才不信是自己女儿的错。 她并未搭理盛紘,反而给如兰擦了擦泪,“母亲来了,如儿不怕!你告诉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如兰边哭边说:“明明是四姐姐先起的头儿,我气不过才动手的!她是恶人先告状!” 盛紘听她还敢辩驳,怒道:“下人们都说了,是你先动的手!你还敢乱攀诬你四姐姐?” 许是疼她爱她的母亲来了,如兰也敢为自己辩上一辩了:“是女儿先动的手,可分明是四姐姐说话太难听,我才动手的!”她呜呜咽咽的像个小奶猫似的,王若弗便更心疼了,“哪些下人说了?给我站出来!我倒要好好审上一审!” 便见四姑娘墨兰那两个名唤云栽、露种的小丫头站出来跪下,说确实是五姑娘先动手的。 王若弗气笑了,“衙门老爷也没得只听一家说辞就断案的吧?主君在公事上也是这般偏听偏信吗?” 盛紘深觉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冷哼一声,“明儿,你说。” 跪在地上的明兰只抿嘴不言。盛紘怒道:“说话呀!”明兰才小声说了句:“是五姐姐先动的手。” 盛紘似是得意洋洋地睨了王若弗一眼,又转向明兰:“既然都看到是如兰先动的手,你倒上去拉偏架,帮着如兰欺负墨兰了?你小娘就是这样教养你的?” 明兰自知自己在父亲心中没什么地位,如今在家中日子过得比在扬州好,全赖祖母爱护,大娘子也宽和,自然不想给祖母添麻烦,只闭口不言。 盛紘当然也不是想听她辩驳,开口决断:“知道错了,就去祠堂跪一个时辰吧。我们盛家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女孩儿家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像什么话?” 明兰便乖乖去了。 盛紘又瞥了眼如兰,“明兰是为了帮你,都主动认罚了。你这个挑事儿的却仗着有你母亲护着,倒要无法无天了不成?” 如兰瞪着盛紘,委屈得胸口剧烈起伏着,却也没再说话。反正说了父亲也不会相信她。 王若弗冷笑一声,再次深刻认识到了盛紘这个男人的偏听偏信,拽着如兰起身,“如兰不怕,母亲陪着你挨罚!” 盛紘还当王若弗是理亏,教育女儿认了罚。说到底,如兰明兰对家里姐妹大打出手,跪一个时辰祠堂而已,已是他见两个女儿年纪还小,罚得轻了。 怎料没一会儿,他的心腹冬荣便匆匆来报:“主君!不好了!大娘子和五姑娘一起在祠堂跪下了!” “噗——什么?”盛紘刚刚才安抚好受惊的墨兰,将她送出门,这会儿正老神在在地喝茶,得知这个消息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她都八个多月的身子了,胡闹什么?”便急忙赶去了祠堂。 一路小跑到了祠堂,果真见自个儿的老妻竟不顾八个多月的身孕,连个蒲团都没垫,直接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盛紘心下一惊,赶忙去扶:“你这是做什么?” 王若弗却不肯给他台阶下,并不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横竖在主君心里,我王若弗的教养便是教会女儿辱骂姐姐,无故打人,有错不认。该受罚的是我才对。” 盛紘也有些火了:“小女孩儿家家的拌个嘴,怎的就被你说得如此严重?什么教养不教养的?” 王若弗却仍不肯示弱:“既然是小女孩儿拌嘴,怎的就要罚跪祠堂了?你也知道明兰如兰还是小女孩儿家的?两个这么小的姑娘正是娇嫩的时候,怎么能跪这阴冷的祠堂?” 盛紘本不觉得罚跪祠堂是什么大事儿,他小时候,妾室当道,父亲没少被那狐媚子忽悠着罚他跪祠堂。 可他总不能让王若弗一个大肚子就快生的真在这里跪一个时辰吧?那是要出大事的!“不跪就不跪了,明儿和如儿把家法抄一百遍,今日都回去吧!” 可王若弗要的并不是如兰不跪祠堂,她只想给自家女儿求个公平,“主君,你只听信墨兰的说法,不肯听我如儿说,无非是觉得如兰和我一样,不如林小娘墨兰那样会讨你欢心,蛮不讲理罢了。如兰可以受一次委屈,可她不能次次都受委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如儿?” 盛紘觉得王若弗是在上纲上线,也不想管她了,丢下一句“你想跪便跪着吧”便拂袖而去。 王若弗见他真走了,明明早就认清了这个冷心冷肺的男人,泪水却仍是不听话地从眼眶里不断涌出来。 “这都是在闹什么?”盛老太太威严的声音从祠堂外传来。盛紘也臊眉耷眼地跟在老太太身后去而复返。 “大娘子,你还有身子,别较这一时之气,自个儿的身子最重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老太太见她泪眼朦胧的,怀着身子还跟盛紘斗气,不由就想到了当年不肯示弱的自己,对她便多了几分怜惜,“今日之事,我会细细盘问清楚。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老太太都这样说了,王若弗也不好再拿乔。再说了,她生气倒是真气的,但也不至于失去理智真的不顾身孕去跪祠堂。不过是料定无论是盛紘还是老太太,都不可能真让她个有孕在身的大肚婆当真在祠堂跪上一个时辰,这才搞了这么一出吓吓盛紘那个偏心眼儿罢了。 虽然盛紘没良心,可好在老太太给了她个台阶下。她也就顺势在如兰和素月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却不肯听老太太的回去歇着,“如儿受了委屈,我又怎能安心歇着?”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重新审这一桩案子。 “如儿,你既然说是你四姐姐先招你的,那你倒是说说,她说什么了竟然惹得你如此生气?不管不顾就要去打人?”老太太询问如兰。 如兰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是不肯说明白墨兰到底说了什么。 老太太又去问明兰,明兰只说她过去的时候,两位姐姐已经打起来了,她也不知四姐姐究竟说了什么。 盛老太太目光又转回到如兰身上:“如儿,你娘这般为你,你若不说,便是叫她白白累了这么一场。” 如兰咬着唇,哭得可怜极了,却仍是不肯明言。 盛紘见状,添油加醋道:“怕不是墨兰本就没说什么要紧的,你才不敢说吧?” 这时候,如兰身边的喜鹊再也忍不住了:“四姑娘说,大娘子有命怀不一定有命生。偌大年纪了,指不定生产的时候有个什么……”话还没说完,原本跪在那里哭都不大敢发出声音的如兰猛地扑了上来,死死捂住了她的嘴:“不许说不许说!” 王若弗哪里还不明白那墨兰到底是怎么招了她的如兰的?“呜”地哭了起来。 她的如儿,全都是为了她才跟墨兰打了这么一场。明明她说出来墨兰的话,盛紘便是不信,也不会像方才那般直接定了如兰的罪。可如兰觉得,她说出口就是在咒自己的母亲! 想到这儿,王若弗心疼极了,抖着手去抱如兰,“没事的没事的,母亲不会有事儿的!母亲还要看着我如儿嫁人呢!” 如兰终于再忍不住,扑进母亲温暖的怀里:“娘!如儿害怕!” 闹了这么一场,夜里回去如兰就病了。 发着烧脸色苍白的小人儿,梦里还在说:“娘你别走!如儿害怕!” 王若弗也顾不上自己重孕在身,时时在如兰身边照料,夜里都和如兰睡在一起。就怕如兰睡醒没看到母亲在身边更害怕了。 折腾了五六日,如兰才终于痊愈了。 第11章 这几日忙着照看病中的如兰,王若弗也没顾上处置林小娘和墨兰。等如兰病好了,她才有心力去问了素月,盛紘对于墨兰张口诅咒当家主母一事可有什么表态。 素月踌躇了半天不肯言明,想来盛紘定是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素月怕说了惹她伤心。“说吧,我又不是十几二十的年轻小姑娘了,还要为夫君的偏心要死要活的。但这结果我还是得知道的。他若处置得当,我便不说什么了;他若什么都不做,我也不能就这样放任那林噙霜的。” 素月只得说了,“主君说,原是林小娘念叨了两句‘大娘子这般年纪了,不知道到时候好不好生’,也是关心您呢!四姑娘那日是在课上和五姑娘拌了几句嘴,口不择言这才曲解了林小娘的话,还跟五姑娘嚷出来了……” 王若弗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来,毕竟盛紘眼盲心瞎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儿,为这生气不值当,“他的意思是,那便不罚了?” 素月赶忙说,“那倒也不是。只是主君说,到底是一桩误会。且四姑娘到底说了什么,两边口径也是不一的,又没有旁的证人在。许是五姑娘也在气头上,又误解了四姑娘的话也未可知……所以只夺了林小娘的管家权,给了卫氏;打了四姑娘十下手板;还叫林小娘和四姑娘一人为您抄经百遍,为腹中孩子祈福。” “呵呵。”王若弗冷哼一声,“果真是他心尖尖儿上的人啊。”却也明白,前世林小娘生生害得卫恕意一尸两命,盛紘明明心知肚明,却只装聋作哑。这处罚对于心眼儿偏到姥姥家的盛紘来说,不可谓不重了。 但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问道:“主君可有说这抄书的期限?”素月想了想,回答说主君像是没说。王若弗便吩咐道:“你去告诉主君一声,就说我这肚子也就一个月就到时候了。若是林小娘真心为我祈福,便赶在这孩子出生前抄完吧。” 一个月之内抄经百遍,每日没有七八个时辰是绝计抄不完的。虽然这样也无法解她心头之恨,却也聊胜于无吧。 这样一来,那林噙霜接下来的一个月怕是连睡觉的功夫都不够,想来也再没功夫搞什么花样儿了。素月点头应是,便转身准备去办了。 她走到门口了,王若弗却又想起了什么,叫住她,“既然林氏是为我祈福,那墨兰便为我腹中的孩子祈福吧。叫她在新生的弟弟妹妹满月之前抄完。” 倒不是王若弗心疼那墨兰。只是盛紘最爱在外人面前端着,家中还有小公爷和顾二郎一同读书。若是墨兰要一个月之内抄完经,定是没工夫去学堂,那不是相当于变相禁足了?哪怕编个谎话说是病了,可这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盛紘又怎会叫旁人知道自家女儿犯了错竟被主母禁足了呢? 不一会儿,素月回来了,只说盛紘同意了。 而那之后,盛紘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这几日都没来瞧王若弗,也没来瞧被他冤枉之后病了一场的如兰。 王若弗也懒得费心思去想那个没良心的。如兰病愈之后,便将明兰叫了来。“明儿来啦?快坐。看看这首饰,明儿可喜欢?”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7节 明兰看了看那璀璨夺目的红宝石头面,不由呼吸一窒。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家,已经懂得爱俏了。“母亲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喜欢就拿去。”王若弗将那首饰往她手里塞。明兰却是吓了一跳:“母亲这是做什么?这……这也太贵重了。您还是留着给五姐姐吧!” “你五姐姐还有呢!明儿那日肯帮如儿,母亲很高兴。母亲知道,如儿任性了些,往日里也没少欺负你。母亲谢谢你肯帮她。”王若弗真心道谢。 “母亲……若是我说我听到四姐姐先挑衅五姐姐的,或许就没有后面的事儿了……”明兰有些不好意思了。 “傻孩子,你说你听到了,若你父亲问墨兰到底说了什么呢?”明兰答不上来,王若弗又接着说:“明儿做得很对。若你因为和如儿关系好些,就说谎帮她,那和你那诬陷如儿的四姐姐有什么不同?” 王若弗盛情难却,明兰最后还是收下了那套红宝石头面。 准备出门的时候,明兰像是想起了什么,跑回来对她说:“母亲,五姐姐没欺负我的。虽然有时候五姐姐喜欢叫我帮她做这做那,可她有什么好吃的也会分给我,四姐姐挤兑我的时候她也会替我说话。明儿是真心喜欢五姐姐的!” 王若弗笑了笑,捏了捏她近日被盛老太太喂得更圆润了些的小脸蛋儿:“好,明儿同我如儿是相亲相爱的好姐妹,往后也要这样姐妹同心才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明儿也要长成个小少女了,往后别贪吃了,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明兰听了,红着脸应了声是,回老太太那里去了。 又过了几日,许是盛紘觉得总不能永远不和自己的大娘子说话吧,终于来了趟葳蕤轩。却绝口不提那日对如兰的冤枉,只关心了几句王若弗的肚子。 王若弗正在用膳。随口应了几句,并不大想搭理他。盛紘心里有愧,舔着脸留宿了。 王若弗也不是真的打算同盛紘老死不相往来,她的孩子们还得指着盛紘这个做爹的呢!虽然还是不愿和盛紘多说话,可他的咸猪手摸上她的大腹时,只蹙了蹙眉,也没说什么。任由他傻不愣登地边摸她肚子,边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娘子,你这肚子是不是太大了些?”盛紘关心道。 “两个孩子呢,大些也正常。不过大夫是说,最后这一个月叫我多走动走动,到时候好生。”她都生过三个了,不比盛紘这个大老爷们懂?还用他多嘴? 心里腹诽,面上王若弗还是一团和气。可见如今的她虽仍算不上好性儿,脾性却也还是比年轻的时候好了不少的。 那之后,盛紘算是和王若弗和好了。几乎每日都来看她。有时候她遵循大夫的嘱咐去散步的时候,他还会挤开素月,自己去扶着她。 他一个壮年男子,到底比素月有劲儿得多。他扶着,王若弗走得也更放心些,也就由着他去了。 两人之间也就维持着这样一种微妙的平衡。 然而,果然还是不能对盛紘这个死直男抱有什么期待的。 越临近产期,王若弗的肚子就越沉重。随着胎儿渐渐入盆,更是顶得她腰疼腿疼耻骨疼,浑身上下就没一处是舒坦的。 这每日的活动时间,对她无疑就成了一种折磨。常常走了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再走不动了。 素月和她相伴多年,虽然忧心她生产会吃苦头,可到底心疼她孕期辛苦,又是个下人不好多说,便也由着她。 可盛紘却是没那么多顾忌的。陪着她散步的时候,王若弗实在走不动想回去,他也不说心疼她哄哄她,反倒指责道:“夫人这么大人了,做什么这么娇气?你便是不为腹中胎儿着想,也要多为自己想想。到时候生产不顺,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王若弗本就身子难受,听他这话直接气哭了。不仅是气他说自己娇气不懂事儿,更是害怕自己生产的时候真的出了问题。那她的如儿可怎么办?若她也不在了,这个家里就再也没人心疼如儿了! 盛紘见她哭得凄凄惨惨,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张臭嘴又说错了话,赶忙去哄。可把自己搞出了一身汗,也没止住她的泪。 “主君快别招大娘子了,奴婢扶着大娘子回去歇会儿就好了。”得了盛紘的允许之后,素月便搀着哭得不能自已的王若弗回葳蕤轩了。 得了,如兰那件事之后好不容易修复了一点儿的夫妻关系,一朝回到解放前。盛紘无奈,去书房看了会儿书。可实在心烦意乱,也没看进去多少,早早上床歇下了。 可他躺在床上,想起白日里老妻难过的样子,到底良心难安,巴巴儿地又穿好衣裳跑到葳蕤轩,讨好道:“都是为夫的错,没能体谅夫人怀胎的不易。不过夫人你也是知道我的,没什么坏心,就是不会说话。你就原谅为夫吧,啊?” 王若弗这会儿心绪也平定了不少。其实她本不是个爱哭的,只是孕期的妇人本就多思多虑,感情泛滥。怀上这胎之后,她身体不爽,又身怀双胎时时担心自己生产不顺,今日这才爆发了一下。是以她也没再说什么,正常和盛紘交谈。 可盛紘哪里看不出她心里仍然有气?想着不好让她临产的身子了还被他招得心绪不佳,继续狗腿十足地讨好:“我知道夫人心里还不痛快,不如你罚我吧?怎么罚我叫你开心就怎么罚,可好?” 王若弗倒甚少见他这般做小伏低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他那真爱林小娘那里练出来的。想了想,便说:“既然夫君说我娇气,那我便罚你……体验一下这怀胎的感觉吧!” 盛紘愣了一下:“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体验?” 王若弗笑了笑,遣人拿来了两个枕头和一根麻绳。 盛紘见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夫人这是何意?” 王若弗揶揄道:“主君不是说我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吗?这两个枕头加起来约莫有十斤重。刚出生的胎儿能有六七斤,我肚里怀了两个,每个肯定更轻些,算他个十斤吧!我还没算羊水的重量呢!” 盛紘苦笑,可话都放出去了,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能闭严房门,嘱咐下人不得进入,任由她将那两个枕头绑在了自己身前。“夫君便在我这房里走上一个时辰,届时我这气定是全消了!” 盛紘自诩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倒是实打实地挺着个“肚子”走动了一个时辰。王若弗便斜在塌上,边吃茶便看戏。 等他好不容易走完,王若弗将那枕头给他卸下来的时候,人到中年的盛紘捧着腰痛叫一声。而王若弗不但没心疼他,还伸手在他腰上拍了一把,引得盛紘又是哀嚎一声:“夫人可轻些罢!为夫明日还要上朝呢!” 王若弗冷笑一声,“官人不是说我娇气不懂事儿不为肚里的孩子着想么?” 盛紘捂着酸疼的腰:“实在是为夫站着说话不腰疼,委屈夫人了。”王若弗嗔了他一眼,算是将此事翻片儿了。 盛紘这人,虽然眼瞎还偏心眼儿,但他有一点好,那便是能屈能伸。 只要你是他心尖儿上的人,或是对他还有用处,他也是很能拉得下架子去哄人的。林小娘占了前者,她王若弗占了后者。只那卫恕意可怜,两头都不沾。 第二日下朝,盛紘因着腰疼,走路的姿势难免有些奇怪。 同僚从后面追上他:“盛老兄还真是老当益壮啊!怪不得人到中年了家里还一个接一个孩子地生呢!” 盛紘知道他是误会了什么,却也只得苦笑。 他总不能说自己这副模样不是纵欲过度,而是……体验了一回当孕妇是什么感觉吧? 第12章 王若弗发动的时候,盛紘刚好去上朝了。 盛老太太遣人守在宫门口,只等着盛紘一出来便赶紧接他回家。 他赶回府的时候,王若弗正在素月的搀扶下,艰难地走动着。这样开指能快些。 见盛紘奔过来,素月连忙把王若弗身侧的位置让了出去。盛紘顺势将王若弗半个身子的重量都移到自己身上。 他只觉得王若弗握着自己手臂的手都在发抖:有些心疼,“可是疼得狠了?” 王若弗斜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 盛紘吃了个瘪,可看她疼得表情都狰狞了,自是也不敢顶嘴:“是是是,我说的是废话。夫人快别说我了,省省力气生孩子吧!” 正好一波难耐的疼痛袭来,王若弗手上加大了力道狠狠掐着盛紘的皮肉,好叫他也痛一痛。盛紘敢怒不敢言,只更大力地扶着她快要站不住的身子,怕她摔了自个儿。 这般折腾了一会儿,终于可以生了。 盛紘将王若弗抱到产房,便出去了。剩下王若弗一个在产婆的指挥下生孩子。 王若弗一边使力,一边想着,究竟谁定下的女子生产男子不得进产房这个破规矩的?若是盛紘在旁边,她定要狠狠咬下他一块儿肉来! 许是想喝其血啖其肉的狠劲儿给了王若弗力量,这头一个孩子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就出生了。 是个中气十足的男孩儿。虽然看着体格小了些,但听这哭嚎的劲头,就知道是个康健的。 倒叫那死老头子如意了。王若弗心想。 刚出生的哥儿被丫鬟们清洗了一下,就抱出去给盛紘和老太太看了。 王若弗想休息一下,可腹中的疼痛却更是汹涌而至。惹得她再无暇他顾,只一心将腹中剩下的那个胎儿娩出。 “呃……啊!”王若弗酝酿了半天,使了一股长力,试图将孩子一举推挤出体外。她也确实感觉孩子似乎往下走了一些。却听到产婆的声音:“天哪……这孩子……” 她有些急了,“可是孩子有什么不妥?” 好在这位王老太太送过来的产婆确实是个见多识广且有本事的,惊了一下就很快恢复了镇定:“夫人别怕,这个孩子是倒过来的。您先忍忍,别使力。我把这孩子推回去给您正好胎再生!会有些痛,您且忍忍!” 王若弗生育过三次了,自然很清楚胎儿逆位代表着什么。但也许是产婆显得太淡定了,就好像这情形在她作为稳婆的职业生涯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王若弗便好像也没有很害怕了。 她死死地咬住了软木,示意稳婆可以开始推胎了。 “唔……啊——”饶是做好了心理建设,那仿佛要从内里把人撕裂般的疼痛仍是叫她痛得险些晕过去。 想想也是,胎儿急于来到这个世界,拼命往下走,好不容易快出来了,却生生被外力推回母体,又怎么好受得了? 王若弗生生咬断了嘴里的软木,才算挨过了这一阵要命的疼痛。 接下来便是漫长难捱的正胎过程。就算王若弗心里清楚得很,她不应该喊叫,应该保存体力。可实在是太痛了。在产房外等待的盛紘和老太太时不时就能听见里面王若弗痛苦的哀嚎。 虽然盛紘偏宠林小娘,可毕竟刚成婚的时候,也是与王若弗甜蜜过的。这会儿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从第一个哥儿出生时的太阳正好,等到天都完全暗下来了,产婆才好不容易帮王若弗正好胎,可以生了。 原本,这第二个胎儿要比哥哥小些,应该是更好生。可偏偏痛了一整个白日,王若弗有些体力不济,折腾了许久也没把孩子生下来。 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全靠着对孩子们的挂念,勉强提着劲儿往下用力。 又一次徒劳地挺腹、推挤之后,王若弗躺在床上大口喘息着,“叫……叫老太太进来……” 盛老太太得了信儿,赶忙便拄着拐进来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儿的,你都生了四个孩子了,这个也很快就出来了。” “母亲……呃……”忍过一波疼痛,王若弗艰难开口:“往日是儿媳对您多有不敬,还望您……多多包涵……如儿和刚出生的哥儿,就拜托您了……” 盛老太太虽然与王若弗算不得亲近,看她这样子也不禁泪水盈睫,“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 王若弗却没力气多说什么了。 盛老太太使唤人切了老参来,给她提气。她便含着参片,脸色惨白地闭目躺在床上。呼吸都轻轻地,不仔细看都以为她胸口竟没了起伏。 如兰趁着大人们忙乱,偷偷溜进产房,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王若弗似有所感,睁开眼望过去,竟看到她的如兰呆呆地站在门口,哭成了小花猫,却没发出半点儿声音。 她下意识便扯出一个笑来,“如儿别怕,母亲没事……”可她不知道,她那笑简直比哭更难看。 如兰的泪便掉得更凶了。 盛老太太这才注意到如兰竟然进来了,怒道:“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把五姑娘放进来?”一群人便又着急忙慌要把如兰扯出去。 如兰这时候才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母亲!”然后便朝王若弗扑过来 好几个粗使婆子一起上,可又怕弄伤如兰,没敢太使用蛮力。一时间竟然怎么也拉不动如兰。 而这阵忙乱显然也惊动了盛紘,再顾不上什么男子不得进产房的规矩,冲进来将如兰抱走了。一路将如兰抗回她自己的屋子,交代喜鹊和如兰的奶嬷嬷好生安慰,盛紘才又折回去。 他想着,横竖方才也已经进去过了,再进一次也没什么打紧的,便抬腿进了产房,接替了盛老太太的位置,握住了王若弗的手。 王若弗见他来了,轻声斥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盛紘给她擦擦汗:“夫人有这与我拌嘴的功夫,不如省省力气生孩子吧!” 王若弗刚才是没逮着他,才跟盛老太太“交代后事”,现在罪魁祸首就在眼前,那老参又让她恢复了些力气,死死拽着盛紘的胳膊。一会儿说:“我死了我的如儿你可得放到老太太身边养着,不能叫继室欺负了她……”一会儿又说:“我怕是要如了你那林小娘的意,死在这儿了……你要是敢把那林噙霜扶正,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等新一波宫缩到来,产婆压着她叫她用力,她才终于疼得顾不上说话,拼尽全力想把生路带给腹中的孩子。 这个过程中,她又咬断了一根软木。产婆连忙叫人再拿一根软木来,不知为何却半天没找到。盛紘见她实在疼得不行,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胳膊塞到了她嘴里。 王若弗也没跟他客气,狠狠地咬了上去。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8节 于是,明月高悬之际,盛家的最后一个姑娘,在爹娘两个的惨叫声中,出世了。 第13章 王若弗生产的时候遭了罪,好在她身体底子好。产后第二天便可以自己端着碗吃粥,顺便欣赏自己刚刚生出来的两个小娃娃了。 先出来的哥哥,盛紘给起名为长栎。栎字用在名字里,有阳光的意思。这孩子出生在正午,便希望他如旭日一般,充满希望,正直勇敢,不屈不挠。小名便唤作阳哥儿。 后出来的妹妹,则因为出生的时候月圆如盘,得名月兰,小名就叫月儿。和她哥哥一个太阳,一个月亮。足见盛紘对这两个孩子的喜爱。 毕竟,龙凤胎可不是谁都有幸能得的! 奶嬷嬷将阳哥儿和月姐儿抱下去喂奶,王若弗想到了昨日被吓坏的如兰,“如儿呢?怎么没见她来瞧我?” 刘妈妈回道:“五姑娘昨日吓着了,夜里做了噩梦,精神不大好,还睡着呢!” 王若弗骂了两句不得用的下人,怎么连个这么一点点大的小姑娘都看不好,吓坏了她的如儿,也没想太多。 第二日,她又问起如兰,刘妈妈又说,“五姑娘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您。主君说叫她好了再来看您呢!” 她虽然有些担心女儿,可刘妈妈的表情太过自然,她只以为如兰只是害了风寒,并不严重。 可等了十天,如兰竟都没来看她。她便有些坐不住了。“刘妈妈,你老实与我说,如儿到底怎么了?” “姑娘怎么这么问?五姑娘就是有些风寒呀!”刘妈妈看起来有些惊讶,似乎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似的。倒是暂时打消了王若弗心中的疑虑。 可又过了两日,仍没见到如兰的影子,她便有些焦虑了。 明兰来看新出生的阳哥儿和月姐儿时,王若弗试探道:“听说如儿病了,明儿与她最是要好,可有去看过?” “我日日都去瞧五姐姐呢!她就快大好了,母亲别担心她,看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紧事儿呢!”明兰脸上带着笑,王若弗几乎就要相信了,可身为母亲的直觉让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又问了一句:“那她可有跟你说什么?” 明兰顿了顿,才回答她,“五姐姐哭着喊着要来见您呢!” 王若弗脸色沉了沉,将明兰打发走,一个人坐在床上琢磨。若是如儿真的一点儿事儿没有,怎么可能十几日都不来瞧她?还有,她不过是问了句如儿说了什么,若明兰真的和如兰说上话了,本应不假思索地答出来的,怎的还要想想再说?更像是编了瞎话来骗她的。 她心里一紧,趁着刘妈妈去看顾两个新生儿的时候,遣人去唤来了如兰身边的喜鹊,“我问你,五姑娘这几日在做什么?” 喜鹊跪在地上,有些紧张地说:“姑娘这几日染了风寒,没去书房读书,在屋里歇着呢。” 见她这情态,王若弗更确定如兰恐怕是有些不妥的,当即便沉声威胁:“最好是这样。若叫我知道你敢瞒我什么,我便将你发卖到那腌臜地方去!” 喜鹊说起来比明兰还要大些。可人家明兰到底是前世在小秦氏和康王氏两个蛇蝎妇人手中都能全身而退的厉害人物,小小年纪诳起嫡母来便能面不改色。喜鹊被她这一吓,却是吓得直接哭了出来:“大娘子!我们姑娘……她病得都下不来床了!还天天说胡话……” 王若弗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这会儿,刘妈妈回来了,正巧听到这句,一巴掌直接扇了上去:“快滚下去!谁教你在这儿胡咧咧的!”接着便扑上来边给王若弗顺气,边连声安抚:“姑娘莫要听那丫头胡说!她年纪小胆子也小,如姐儿一个小小的风寒倒被她说得如此严重!” 王若弗好不容易缓过劲儿了,却是再不信她这骗人的话,挣扎着就要下床去看如兰。 “姑娘啊!你这身子还没养好,还没出月子呢!怎么能出门受风!”刘妈妈死死搂住她的腰不叫她动弹。 这时候,盛紘也得了消息赶来了,“夫人赶紧回去躺着!这时候不好好养着是要落下一辈子的病的!” 王若弗却是直视着他的眼睛问:“我如儿到底怎么了?” 盛紘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只得坦白:“如儿许是那日吓着了,这几日一直有点发热……不过你别担心,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很快就好了。” 王若弗眼泪哗哗地往下淌:“如儿一定很害怕……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在她身边?”说着又是挣扎着想要去看如兰。 盛紘连搂带抱把她固定在床上,“我去看我去看!你这个做母亲的不方便,我这个做父亲的去不也是一样的?”王若弗却仍是流泪,“那怎么能一样?” 好不容易安抚好王若弗,叫她喝了安神汤睡下了。盛紘又来到了如兰的房间。 小小的人儿虚弱地躺在床上。连着病了小半个月,婴儿肥都给瘦没了。饶是他对如兰不怎么上心,可毕竟是自己的嫡女,看她这可怜样儿又怎能不心疼? 他轻柔地给如兰擦了擦汗,握住她汗湿的小手:“如儿快些好起来!你母亲担心你呢!” 似乎是听到了“母亲”这两个字,床上的如兰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嚷着:“母亲,你别走,如儿害怕!呜呜呜……母亲走了,就再也没人要如儿了……” 盛紘心下一紧。不由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孩子太苛刻了?她怎么会认为,这盛家只有她母亲要她呢? 这时候,王若弗那句“那怎么能一样”突然浮上心头。他好像有些明白王若弗的意思了。 于是,盛紘难得做了回好父亲。亲自喂如兰喝药,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朵边念叨:“如儿不怕,父亲最稀罕你了!快些好起来吧,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都等着你呢!” 这招儿好像真起了作用,当日如兰的烧就退了。虽然精神还是不大好,却也有清醒着能吃进去药的时候了。不像之前那样,一碗苦药汁儿喂进去,九成都喂给了衣裳。 盛紘立马去王若弗面前邀功,王若弗听了才终于打消了不顾自己产后仍有些虚弱的身体去看如兰的念头。 接下来,盛紘每日都亲自去给如兰喂药,和小姑娘说说正在坐月子的母亲,还有刚出生的弟弟妹妹。然后换洗过,去了一身的药味儿,再去找王若弗汇报如兰今日都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话。 到阳哥儿和月姐儿满月的前几天,如兰才终于好得差不多,被允许来看王若弗了。 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女儿,王若弗只搂着她泣不成声。一个月没见到母亲的如兰更是直接扑进母亲怀里,将这一个月以来的思念、担忧、害怕尽数化为泪水,将王若弗胸前的衣裳都给浸透了。 不过,病了这么一场,如兰和父亲的关系倒是好了很多。也会叽叽喳喳跟盛紘撒撒娇了。盛紘也不再像往日那般,总是嫌弃如兰不够端庄大方,总像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凭借我极其有限的取名水平,给龙凤胎取了我觉得对照很好的名字。然后九姑娘叫为月兰嘛,于是就和大娘子身边的刘妈妈也就是素月撞了……以后文里就直接写刘妈妈了。前面懒得给刘妈妈改名儿了? 第14章 办完阳哥儿和月姐儿的满月宴,王若弗也终于出了月子,可以在院子里活动活动,松快一下了。 刘妈妈便拿来了墨兰抄的经给她检查。 王若弗随意翻了几下,确认这全是墨兰自己抄的,便放下了。 墨兰这丫头,旁的不说,这才情倒确实是盛家女儿们中一等一的。 她的华兰胜在身为嫡女,又被老太太这个勇毅侯独女养在身边,还有她这个王老太师的嫡女做母亲,是以在盛家女儿中最为气质雍容,十足十的世家贵女气派。 如兰虽然也是嫡女,但作为唯一在她身边养大的姑娘,被她养的娇气了些。便是她瞧如兰自带亲娘滤镜,也只能夸一句如兰天真烂漫,活泼可爱。上辈子她觉得如兰这样也很好,这辈子却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太娇惯了,耽误了如兰。如兰本也是聪慧的。只是重活一世这一年的功夫,她怀着身子没空去思考今世该如何教养如兰。现在孩子也生了,倒可以好好思考这个问题了。 至于明兰,确实是盛家样貌最好、也最聪明的孩子。不过这聪明,和才情倒也并不必然相关的。明兰的聪明,多体现在看事情的角度、为人处世上。听老太太说,明兰在算学上也颇有天赋,若是出身商贾之家,往这方面教养的话,大了将手中产业翻个几番想必不成问题。 这样一来,可不显出墨兰才情好、最肖似盛紘来了? 刘妈妈从门外进来,禀报说:“姑娘,徐大娘子来瞧您了。” 果真是一孕傻三年,她差点儿忘了好友昨日便递了帖子,说今日要来瞧她的,“快快快,请进来!” 这位徐大娘子闺名琳琅,跟她是从小的交情。小时候她养在老家,跟在祖父母身边,这位徐大娘子家就住在隔壁。二人年龄相近,也谈得来,便成了极要好的玩伴。 后来,王若弗大了,回到父母身边,只能书信联络,情分也就淡了些。等到王若弗嫁了盛紘去了扬州,她却嫁到了汴京,联系也就更少了。 琳琅的夫家姓秦,丈夫是从五品吏部郎中。虽说官阶同盛紘差不多,却身在掌官员考绩的吏部,加之她本人热情大方会来事儿,是以在京中官眷中很是吃得开。 听说王若弗也来了京城,又有了身子,没少来看她。王若弗久不在京城,京中的很多八卦和人情往来,便都是这位徐大娘子告诉她的。 只不过前世,她那姐姐康王氏给她灌了一肚子徐琳琅的坏话,她心里有了芥蒂。琳琅又是个玲珑心窍的,自然也看了出来。这才慢慢断了往来。 说来,她那姐姐也是奇怪。对她这个妹妹没什么感情,还经常坑她。却对她有一种近乎诡异的独占欲。每每发现她和哪家夫人走得近了,总要想办法搅黄,只叫王若弗和她一个人好才开心。 不过,这辈子她是不会被姐姐康王氏忽悠了,自是要和琳琅处好关系的。 琳琅进来,便很是熟稔地自己寻地方坐下了。瞧见她随手放在一边的墨兰抄得经书,问了句:“这什么书?我可以瞧瞧么?” 王若弗点了点头,她便拿起来看。“这是你家如儿的字么?小小年纪字就写得这般好了?” 这下可以说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王若弗瞥她一眼,“我家如儿就是个皮猴儿,哪儿这么好的耐性练字?” 琳琅有些尴尬,找补了一下:“小姑娘家家的,活泼些才可爱呢!长大了就知道上进了。那便是你家六姑娘写的吧?我听你提起过她,说是个知礼懂事的好孩子。说来还是你这个嫡母教得好呢!” 王若弗乐得合不拢嘴:“快别乱猜了!明儿的字还不如我如儿呢!”这也就是她俩是真的关系好。换作是关系一般的,也不会这么自然地探讨起自家女孩儿的字儿来。 “啊?”这下子琳琅倒是真的吃了一惊:“总不能是你家四姑娘写的吧?我可听说你和她小娘很是不对付,她竟这般有孝心?” 王若弗嗤笑一声:“她只盼着我早些死了给她小娘腾位置呢!什么鬼孝心?”然后才低低解释了下几个月前的那场风波。 听了她这话,琳琅啧啧称奇,“你家这位四姑娘,倒真是个人物!” 王若弗自是不喜听她称赞墨兰的,有些不快,“哦?字儿好便是个人物了?” 琳琅笑了笑,“我可没夸她的意思啊!我是想说,你看啊,这么多页字,便是你我这般年岁的,抄写到后面,这字迹也定是和前面的不大一样。这人乏了,多多少少肯定要懈怠一些的。可你家这位四姑娘,从头到尾的字,却基本上如出一辙。这小小年纪的,你说她厉害不厉害?” 王若弗想了想,好像也有理,但又实在不喜墨兰,酸了两句:“厉害,可是真厉害!学她那狐媚子小娘学了个十成十!写这么认真,想着递到我这里之前肯定先拿给主君看过了,为了讨好主君替她那亲娘博宠爱呢!” “是也不是,”琳琅喝了口茶,“就算是为了讨好亲爹,这个年纪的孩子有这份定性,必是个心性坚韧的。这样的孩子,养得好了,那是家里的幸事;养得歪了,只怕成了个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也就是下一个林小娘了。” 王若弗沉默了。上辈子,墨兰可不是成了后者么?不帮她结成和梁家的婚事,便是要拖着全家去死。 “要我说啊,这庶女嘛,左不过长大了公中陪点儿嫁妆送出门去,左右碍不着嫡女的事儿。那交际圈子都不在一个层面上的。你养得好了,别人夸你教女有方;养得赖了,那也是她学了生母作派,与你这嫡母无甚关系的。只是若真和她小娘一样,你将来少不得要惹上大麻烦。”琳琅如是说。 王若弗有些不解:“我看好了她,不叫她有机会去做些不知廉耻的事儿就好了,何必费心教养她?” 琳琅笑说:“只要人家心里存着攀高枝儿的心,你怎么管?你还能不让她出门不成?便是你不愿意带她出门,你家官人能同意?真出了门去,你又不可能时时不错眼地看着她。远的不说,去岁那永济侯府的哥儿,做好事救了个落水的姑娘,结果人家姑娘要死要活说被他坏了名节。他能怎么办?还不是捏着鼻子娶了?这人啊,只要有心,办法总比问题多。” 送走了琳琅,王若弗好几天都翻来覆去地想她的这番话。 想明白了,便去找了老太太。 “母亲,如兰这些日子病着,便没来你跟前儿。现在她已然大好了,我想着,还是叫她继续来您这儿学着点儿,您看成吗?” 老太太自是应下。 又说起从娘家要了个教养嬷嬷来,想着虽然姑娘们还小,但早早教她们明理懂事些总是好的。“不若,孩子们上午还是去学堂听庄学究的课,下午便一日来母亲这里,一日去我那里学规矩?” 老太太沉思片刻,觉得这对明兰如兰都是好事,也便同意了,“你考虑得很对。只是……墨兰呢?” 王若弗笑了笑,“都是盛家的女儿,自然是要一起的。” 老太太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那头盛紘得知这个消息,虽然有些担心墨兰在王若弗那儿会受了委屈。可却又觉得,王若弗这安排,倒是恰好解决了他一直以来担心的,墨兰被小娘养大将来在婚事上会被人看不起的问题。几乎也是没怎么思索就同意了。 家里主事儿的都同意了,林小娘和墨兰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儿上是每日都勤勤恳恳地每日和妹妹们一同上课去了。 安顿好家中的女儿们,王若弗又马上着手去办了另一件事。 玉清观—— 刚刚拜完真人的王若弗在刘妈妈的搀扶下站起身子,也没急着离开:“贺老太太可说了何时抵京了?” “听说就是明日或者后日呢。”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9节 “那感情好。听说她最擅长的便是调理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以及女子孕产之事。月姐儿虽看着身体还不错,到底出生的时候拖得久了些,还是得叫她老人家看看,我才好放心呢!可说了这次回来,要在京里待多久?” “好像是贺老太太的老嫂子要不行了才特意赶回来的。短则半月,长则几个月吧。” 说完这些话,王若弗又和刘妈妈扯了些闲话,才往山下走去。 没走出多远,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王大娘子还请留步!” 随后,一素衣夫人急急追了上来。 王若弗面带不解:“这位夫人是?” “我是宁远侯府大郎的媳妇儿,娘家姓邵的。” 第15章 “原是邵家妹妹。说起来你家烨哥儿也在我家读书有一段时日了,我竟没见过你呢!” 邵氏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大郎身子不好,我也顾不上外头。家中交际都有赖母亲,倒叫我这个做儿媳的躲了懒……” 两人寒暄了几句,邵氏才道出了今日叫住她的目的:“方才听姐姐说,盛家似是同贺老太太有些交情?哎呀,我真不是故意偷听……” 王若弗上前一步,亲切地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不碍事不碍事,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事儿,不然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了。倒不是我,是我家老太太同贺老太太有些交情呢!邵家妹妹可是有事要寻贺老太太?” 邵氏性子柔弱内敛,略微有些不习惯王若弗这样自来熟的性子。但有求于人,到底也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惹人尴尬,“我家大郎……正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呢,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方才听您那么一说,便想着能不能托您引荐一下贺老太太,帮大郎看看?” 王若弗本就是知道这邵氏与顾廷煜伉俪情深,这才演了这么一出,自是无有不应的。 于是,借着引荐贺老太太给顾廷煜看病这一层交情,再加上邵氏久不见人,没什么闺中密友,难免寂寞,而王若弗又总主动去寻她,陪她说说话,聊聊京中的八卦、在扬州时的见闻。几个月下来,倒叫这两人处成了闺中密友。 邵氏很少出门,却也会在王若弗懒得出门的时候,主动寻上门来找她坐坐。 这天,王若弗又去了宁远侯府,寻邵氏叙话。一同去的还有徐琳琅。三个人打了一下午叶子牌。 回来的时候,还没进屋就听到她家阳哥儿正嚎啕大哭,便加快了脚步急匆匆进屋。却撞见盛紘正抱着阳哥儿哄。 “夫人可回来了!你这是去哪儿了?阳哥儿嚎了一下午要找娘呢!”盛紘立马将阳哥儿塞到王若弗手里,抱怨道。 王若弗抱着阳哥儿颠来颠去地哄他,也不忘还嘴:“主君怎知阳哥儿是在寻我呢?一岁不到的小娃娃,话都不会说。既然没指名道姓地叫我这个做娘的,怎的就不能是要寻你这个父亲了?” 盛紘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想了个说辞:“我哄了好久他也不肯消停,想来肯定是想娘了!” 王若弗看了眼怀中仍在大哭不止的儿子,“可我抱着,阳哥儿也没止住哭啊!可见主君这说法是不成立的。” 语毕,也顾不上再和他斗嘴,一心哄孩子。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这个胖娃娃哄好了。 王若弗被儿子搞得出了一身汗,他这一消停,赶忙问下人:“月姐儿呢?” “回答娘子的话,阳哥儿闹觉哭个没完,刘妈妈怕惊着月姐儿,抱着月姐儿去小花园儿了。” 王若弗这才放下心来。还好刘妈妈靠谱。月姐儿身子弱些,阳哥儿嚎了这许久还中气十足,可若是惊着了月姐儿叫她也一起哭起来,这会儿只怕要哭得上不来气了。“去把刘妈妈叫回来吧,半天不见月姐儿了,怪想的呢。” 盛紘于是便和王若弗、龙凤胎,以及从老太太那里回来的如兰一起用了晚膳。 等盛紘走了,王若弗悄悄问刘妈妈:“阳哥儿是怎么了?往日里我出门去,他可没这么闹腾的啊!” 刘妈妈似是有些忍不住笑:“主君没敢告诉您,他下了值就来看我们阳哥儿月姐儿,亲完了月姐儿又去亲阳哥儿。谁知道正赶上阳哥儿醒了,正瞧见主君……就给吓哭了。” “噗——”王若弗一口茶喷出来,“正瞧见他那张老脸凑到阳哥儿面前?他可真是好大一张脸!就这,还好意思说是我出门太久了才惹哭了阳哥儿呢?” 过了几日,王若弗抱着小小的月姐儿,刘妈妈抱着阳哥儿,一起送如兰去老太太那里上课。老太太却是把她留下了。给三个兰布置了今日的任务,便同王若弗一起去了偏厅。 “明兰也在我这里养了有些时候了。我是想着,能不能将她记到你名下去,日后也方便她寻个好前程。”原来是这事儿,倒比前世提前了不少,想来是这辈子她对明兰的态度更亲近,老太太觉得没什么不好说的吧。 “母亲觉得好,儿媳自是没有意见的。清明节也不远了,母亲是打算赶在清明前回宥阳老家去吗?”王若弗问道。得了盛老太太肯定的回答,她又提了个意见:“不若我带着阳哥儿月姐儿和如兰跟您一道吧。” 盛老太太露出个不赞成的目光,“如兰就算了,阳哥儿月姐儿一点点大,折腾这些做什么?” “官人看这情形,是要长久地留在京里了。阳哥儿和月姐儿日后怕是也没机会出去长长见识呢!现下两个小的也满一岁了,宥阳离得也不算远,很该让他俩也出去见见世面呢!” “脑子里还存不住事儿的小娃娃,见什么世面?”话虽这样说,盛老太太倒也看出来王若弗的心思,怕是她自己在京中憋久了,想出去松快松快,这才扯了孩子做旗子,也没再反对:“要去便去吧。” 本来王若弗已经在给母子四人张罗行礼了,可谁知道,盛紘倒不同意了:“大娘子走了,谁来管家?” “林小娘卫小娘都是管过家的,哪个不能管了?”王若弗便收拾东西,边反问道。 盛紘支吾了半天,“那也不能把阳哥儿月姐儿也带上啊!那么小的孩子!” 王若弗并不搭茬:“桁哥儿刚满月就一路又是船又是马车的,颠簸了一路从扬州上京来。阳哥儿月姐儿都一岁了,宥阳又比扬州要近得多,怎的就不行了?” 盛紘嗫嚅了半天,毕竟他自己也是个庶子,到底没说出桁哥儿如何比得上阳哥儿月姐儿这样的话来。 见他还心有不满的样子,王若弗又补了一句,“老太太都同意了呢!” 盛紘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却最是敬重嫡母,也没再说什么。 只他们出发的那日,抱着阳哥儿和月姐儿不撒手,“夫人呐,不然你自去吧,把阳哥儿月姐儿给我留下……不然留一个也行啊!” 王若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抢过阳哥儿递给刘妈妈,她自己又转身抱过月姐儿,“主君放心,我是他俩的亲娘,定会照看好这两个小的的。” 随后便上了马车,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盛紘。 其实,盛老太太觉得王若弗是想出去游玩一圈,松快松快。她倒也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更重要的,则是为了淑兰的婚事。 便是没有盛老太太提前将明兰记在她名下这码事,这些时日她也是要寻个机会回宥阳老家去一趟的。 淑兰上辈子嫁了孙志高那个泼材。盛家长房给淑兰陪了嫁妆无数,哪怕是婚后也是出钱出力,却并没有为淑兰在婆家换来好日子。 她婆婆对她言语刻薄也就算了,偏生男人也不争气。那孙志高虽然是个十二岁就中了秀才的所谓神童,可此后再考了无数次,半点儿成绩都没再出。反而日日拿着淑兰的嫁妆挥霍无度,该干的不该干的干了个全乎。 前世,她看不上长房的长嫂李氏是平民庶女出身,刚嫁给盛紘的时候对其多有讽刺。许是正因如此,李氏憋了一口气,誓要将女儿教养成个名门淑女模样。将原本脾气甚至有些火爆的淑兰日日拘在房里,生生养成了个胆小懦弱的性子来。 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又一心想叫女儿嫁个官宦人家,以后不用处处受盛紘、王若弗掣肘,这才选中了那少年神童孙志高。期盼他日后为官做宰,好叫长房也能在盛紘这一支面前直起腰杆儿。 谁承想,竟将女儿推进了狼窝。 最后还全赖盛老太太和明兰相帮,淑兰才从孙家那个虎狼窝里逃出来。 说起来,李氏将淑兰养成这样,又许给了孙志高,多多少少有王若弗当年对其态度轻慢的原因在。 可到了王若弗被送到了宥阳老家思过的时候,李氏竟然没像王若弗想的那样对她落井下石。反而将她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处处妥帖。有时候也来找她说说话,惦记着她背井离乡,没有丈夫儿女在身边,未免孤独了些。 既然承了李氏这份情,这辈子,王若弗便想叫淑兰避开孙志高那个腌臜货,另觅良配。算算时候,这会儿两家应该只是在互相接触,还来得及。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搞不大清楚淑兰和华兰哪个大……为了剧情发展,大家就当做淑兰比华兰小个两三岁还没嫁人吧? 第16章 好在阳哥儿和月姐儿两个小的都随了王若弗,坐起马车来一点儿也不都难受的。反而一路上都兴奋地想掀开帘子去看外面的世界。 月姐儿还文静些,只待在王若弗怀里往外瞅。阳哥儿这小子却从小就是个坐不住的,刘妈妈和王若弗每次抱着他,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一不小心他就从车窗里栽出去了。 而如兰和明兰,离开了盛府,身边只有小姐妹和最亲近的长辈,可算是撒了欢儿。如兰一开始在老太太面前还有些拘束,几日之后也就放开了。瞅着路边一朵没见过的小花儿,都要下车去采了来,给家里人挨个儿戴朵花。 “你们自玩闹去,我老人家都多大岁数了,戴这东西像什么样子?”老太太拒绝道。 “祖母瞧着可年轻呢!便是在汴京城里,也一定是最好看的老太太!”如兰小嘴儿和抹了蜜似的。就算年纪大了,可哪个女子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好看呢?老太太于是便半推半就地叫如兰给她也戴了朵花儿。 唯有阳哥儿月姐儿两个由于年纪小,头发还没怎么留起来,实在是戴不住。不然一家人可算是整整齐齐了。 不过,旁人都有,如兰也断不会亏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也往两小只一人手里塞了一朵小花花。 阳哥儿倒是对花儿没什么兴趣,月姐儿却是小手紧紧攥着不放。可见这女子,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垂髫幼童,就没有不爱俏的。 这样走走停停,原本十余日的路程,倒叫一行人走了二十余日才到。 两位多年未见的老太太一见面,便加快了步子,颤颤巍巍走向对方,双手紧紧和对方握在一起。“老嫂子”“弟妹”地唤个不停,却语带哽咽,再说不出旁的话来。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两位久别重逢的妯娌,盛家两房人才算坐到了一处,互相交流一下分别的这些日子互相都经历了什么。 三日之后—— 小小的明兰跟在王若弗身后,对着祖宗牌位行了跪拜大礼,入了族谱,正式成为了盛紘和王若弗的嫡出女儿。 “明儿,以后你和如儿一样,都是我的嫡出女儿。如儿有什么,母亲也定会给你备一份。以后还往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同心同德,守望相助。”王若弗握着明兰的手如是说。 “是,母亲。”明兰清脆的声音响起。可面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王若弗也不知道,对于舍了亲娘成为嫡女这件事,明兰这孩子究竟是何想法。 若她再大些,就该明白,嫡女、庶女,一字之差,却决定了人生境遇定当大为不同。可她现在到底还小,这么小的孩子心里,没那么多的利益计较,大概只觉得亲娘最亲吧。 不过,这事儿是老太太和王若弗拍板定下的,不论如今的明兰对此作何想法,对于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办完了这件大事,老太太倒也没急着回京。左右京城盛府也没什么必须要她老人家料理的事情,回去了远没有在这里自在。 更何况,几个小的玩儿得可以说是乐不思归。便是她们这些大人想回,怕是也要好生哄哄这些孩子们才得以成行呢。 阳哥儿月姐儿还小,其实还不大懂得玩乐。偏偏盛家老宅没有汴京那么多规矩,如今的当家夫人李氏又是平民出身,便是如今大富了,竟也在宅子里专门劈出一块地方来养些小动物。小猫小狗,鸡鸭鱼兔,甚至还有牛羊,应有尽有。说是既有田园之趣,吃着也健康。 于是,两小只今天去看看鸭子凫水,明天去看看刚出生的小兔子小羊,“咯咯咯咯咯”笑个不听。 阳哥儿更是个手上没轻重的,揪着人家小羊的尾巴球儿不放,母羊在一边“羊视眈眈”,瞧着像是想扑上来腰他咬一口似的。阳哥儿也不知是真傻还是故意气人家母羊,还一边揪着小羊一边朝着母羊的方向笑得和个小傻子似的。 直把大人们看得捧腹大笑。 另一边,大些的女孩子们,如兰、明兰,还有盛家大房的品兰,则是捶丸、投壶、翻花绳、踢毽子,一天一个花样儿。 甚至如兰和明兰还带着品兰去了盛家长房在郊外的庄子上,说是要教品兰骑马。 盛老太太作为勇毅侯独女,给孙女们定下的功课就有一门是打马球。在汴京的时候,如兰和明兰已经可以骑着小马遛弯儿了,只墨兰不喜欢这些,有一搭没一搭地学,至今不怎么敢上马。 而品兰也是个闲不住的,听说小姐妹们都会骑马,也嚷嚷着要学。 李氏一开始非说她还小,不安全。王若弗觉着,长嫂李氏大概是觉着汴京的闺秀不会去做这些会搞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运动,才不叫品兰学,便说:“还在汴京的时候,那永昌伯爵府大娘子便常常组织马球会,也算是给适龄的孩子们一个相看的场所。等我如儿明儿再大些了,马球打得好了,也可以去了呢。” 果然,李氏马上就命人去备下三匹性格温顺的小马给三个女孩子骑。 品兰倒确实有天赋,学了几日就比如兰骑得好了。气得如兰再也不肯和两个骑马都比自己强的妹妹去郊外骑小马了。明兰品兰也不可能撇下如兰自个儿去玩儿。三个女孩儿才终于又待在家里,不出门了。 于是,三人又喜欢上了一项新的活动——摸鱼。 没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摸鱼。 如兰之前在扬州回汴京的水路上,学会了钓鱼。一听品兰说要去摸鱼,兴冲冲地喊“我会我会!”品兰却说,这摸鱼可不同于钓鱼,新鲜着呢!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10节 如兰不信,随品兰换了衣裳,才发现品兰所谓的摸鱼,竟然是要下水的! 小丫头当时就有些胆怯。便是扬州相较汴京、宥阳,雨水要丰富得多,这江河湖泊什么的自然也就多。可这并不代表养于深闺的小姑娘就会凫水了。 品兰便笑她:“如姐姐不是说你什么新鲜花样儿都玩得好吗?没想到骑马不如我,这摸鱼也不会呀!” 如兰一贯便是个禁不起激的,不然也不会日日和墨兰闹别扭,当下便撸起袖子就要下水。 好险品兰及时拦住了她,细细教了她怎么凫水,才带着她下水。搂着如兰的腰带她游了一小段距离之后,如兰竟然真的学会了。 明兰却是怕水的,怎么说也不肯和姐妹们一起游水,只说:“我连钓鱼都没学会呢,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我还是先学会钓鱼再学摸鱼吧。” 等王若弗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时候,如兰已经和条小鱼儿似的,在水里欢快地游了起来。 稍稍放下心,王若弗却仍是觉得这项游戏过于危险,急忙唤女儿上岸来:“如儿,你又不会凫水,跟这儿凑什么热闹?” 只见如兰从水里冒出一个小脑袋来,扬声喊道:“母亲!我游得好着呢!明兰都不敢下水!可见我也聪明得很呢,一下子就学会了!” 王若弗苦笑一下,知道这丫头此时正成就感爆棚,定然是不会轻易出来的。 这时候,李氏也姗姗来迟,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来,“叫弟妹看笑话了,我们品兰打小就是个小子性格,如今竟带着如兰胡闹起来。不过弟妹放心,我们这湖浅得很,估摸着也没比如兰的身量高多少。而且品兰带了好几个会凫水的仆妇跟着呢,不会有事的。” 王若弗瞄了一眼岸边四五个看起来就很结实的仆妇,也就默许了如兰这一行为。交代下人看顾好三位姑娘,便随李氏回室内吃茶去了。 “这几日我瞧着,淑兰和品兰的脾性倒是大为不同呢。”王若弗饮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提起了淑兰。 第17章 李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解释起来:“我想着,女孩子家还是该温柔娴静些好,是以淑兰大些之后,就常常叫她在屋子里绣绣花、写写字什么的。其实淑兰小时候性子也比现在皮得多。原本品兰这个年纪也不该放她疯玩儿了,可品兰被母亲带在身边长大,舍不得这么就拘着她,这才……” 听她这话头,王若弗便知道这位长嫂大概又觉着自己和年轻时候一样,瞧不起她也瞧不起她对品兰的教养。 都赖她年轻的时候年少轻狂,仗着出身好,没少挤兑这位长嫂。饶是这段时日她常常找李氏说话,自觉也算是态度温和,却也没能叫李氏彻底忘记她年少时从弟妹这里遭到的冷遇。 想到这儿,王若弗连忙放下茶杯,身子往李氏的方向倾了倾,握住对方的手,“嫂子想到哪儿去了?品兰这样活泼灵动的小姑娘最是讨人喜欢了!小姑娘家家的,嫁了人就再没有在娘家的快活日子了,我们这些当娘的自然也应该在闺中的时候叫她们多快活些时日的。” 李氏听了,顺着王若弗的话说了几句,王若弗便将话头拐到了淑兰的婚事上:“淑兰的婚事可是已经定下了?前两日忘记听谁提过一嘴,却又有点记不大清了。” 李氏这下终于露出个宽慰的笑来,“还没定下呢,不过两家人也大概说定了。”显见是对这个未来女婿相当满意。 “哦?”王若弗显得很感兴趣的样子,“是哪家的公子?” “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人户。那家人姓孙,男主人早逝,只留下一个寡母带着孩子们长大。可他家长子是个有出息的,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呢!”李氏提到那孙志高,这般温和内敛的人都有些兴奋了起来。 “十二岁的秀才?倒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了。”王若弗知道李氏此时对孙志高是极满意的,当然不可能一上来就说这人不靠谱,只顺着她的话赞了几句孙志高,又问:“那他今年有多大了?可有再继续考?” “今年也有十七了。倒还没继续考,说是先生叫他再沉淀两年,免得因少年得志移了心性,反而得不偿失、走不长远呢。”王若弗听李氏这话,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心里却在腹诽:怕不是担心移了心志,而是自觉暂时还没那个本事吧?诶不对,也不是暂时。上辈子她都快入土了,那孙志高还是个秀才呢! “倒也有道理。说起来,我听说了无大师在外云游,如今就暂时在宥阳附近落脚呢。女子嫁人相当于第二次投胎,很该谨慎些。不若我将了无大师请了来,偷偷悄悄那孙家小子的面向,帮淑兰把把关,瞧瞧这孙秀才将来可有登阁拜相之才?” “了无大师?”李氏有些疑惑,显然是没听说过这位大师的名头的。王若弗便解释说:“嫂嫂久居宥阳,可能不知这位了无大师的名头。在汴京,他可是有名得很呢!郡主娘娘都喜欢听他讲佛法的!” 一听这般贵人都对这位大师青睐有加,李氏显然心动了,“可这样的人物,哪是那般轻易就能请来的?” “嫂嫂有所不知呢,我娘家母亲年轻时曾经对这位了无大师有恩,是以大师一直对我家颇为照拂。当年,我母亲也是请大师瞧了我家官人的面相,才放心许嫁的呢!”听她这样说,李氏激动地反过来握住了王若弗的手:“哎呀呀,那实在是太麻烦弟妹了!” 王若弗便知道,这事儿,成了。 她之前想过很多种办法,最后还是觉得请大师这条路最靠谱。 虽然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可这孙志高的前程起码在目前的盛家长房诸人眼中,是很值得看好的。她若非要质疑这孙志高的潜力,很容易被李氏误认为是想搅黄了她家女儿的好婚事。且未来的事很难说得准。便是大师,想来也不好铁口直断说这孙志高未来必将浑浑噩噩,并无做官的才能。 但有一点,是这孙志高最大的缺陷。那便是——没有令女子有孕的能力。 其实这方面的隐疾,找个大夫来看最好。可这年头可没婚前还要请大夫来瞧瞧对方身体有没有毛病的说法。不大好操作。 请大师来瞧就不一样了。时下说亲,有一个很重要的步骤便是合双方的八字。请高人来瞧两人是否相配,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这被请来的到底是高人还是江湖骗子,就很难说了。 如今,既然王若弗愿意帮忙请来一位真正的大师,盛家长房没有不应的份儿。 于是,几日之后,李氏便叫儿子约了那孙志高去吃茶。了无大师则同王若弗、李氏隐在角落,远远瞧了那孙志高一眼。 回到盛家,了无大师也不避讳,直接说:“这位孙秀才,是命中无子之相。” “什么?”李氏惊得差点儿没跳起来,“怎么会?没听说他有这方面的……隐疾啊……” 了无大师沉吟片刻,解释道:“也不一定是身体上的原因。身体健康可终身不得子嗣的,也是大有人在的。” 李氏这会儿乍一得知自己看好的女婿竟然是个命中无子的,整个人都有些混乱了。稍稍冷静一下又请了无大师瞧了瞧淑兰的面相:“这位小姐却是宜家宜室、儿女成群的。” 她这才放下心来。总归不是因着女儿命里无子,嫁了孙志高才连累了他也无子。只要女儿没问题,不过是一门婚事,虽然错过了这样一位有大才的女婿多少有些可惜,可总比叫女儿这辈子都没个孩子可以承欢膝下强。 再三谢过了无大师之后,李氏便风风火火地去找盛大伯和大老太太商议。想来这婚事是不成了。 解决了这件大事,王若弗终于打算带着孩子们归家了。 出发前一日,王若弗正在收拾行囊。有丫鬟来禀,说是李氏来了。她便亲自出去迎,“嫂嫂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李氏显得十分不好意思:“这会儿过来,实在是有件事儿想麻烦弟妹。” 王若弗有些不解,李氏能有什么事儿要麻烦她?放下手中的衣裳,王若弗拉着李氏落座,“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李氏这才吐露实情:“妹妹你不知道,此前两家人有意结亲的时候,那孙家夫人也是和和气气的。没成想,这婚事一旦不成了,她倒是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日日在我家门前和商铺前大道上闹腾,说是淑兰借着亲戚攀上了高枝儿,已经说定了的婚事都能悔婚……我实在是……” 王若弗倒没感到太奇怪。这孙志高的母亲,前世就不是个东西。可面上却不大好表现出来,只焦急道:“这可怎么是好?怎么会有这种人呢?两家只是在接触,又没走礼!真是泼皮无赖!” “怎么不是呢?还幸亏弟妹帮淑兰请来了了无大师,不然真嫁了过去,就算是有了孩子,摊上这么个婆婆想必日子也不会好过的。”说着,李氏甚至抹起泪来:“我家淑兰可怜啊!” 话都说到这里了,王若弗也大概知道李氏想求自己帮什么忙了。只李氏的性子,怕是不大好意思说出口,这才扯了半天,都没说到正题上,只得自己把事儿提了出来:“叫他们家这么一闹,便是我家并无过错,淑兰的名声也有些……总归近日是不大好议亲了。若嫂嫂放得下心将淑兰托付给我,不如我将她带到汴京去,寻寻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这本就是李氏的目的,这会儿自然是连声道谢。 但帮忙归帮忙,有一点王若弗还是得说清楚的:“不过嫂嫂,你也是知道的,虽然淑兰这孩子温柔贤淑,讨人喜欢,可这到底是商贾出身……我若帮她寻门亲事,只怕最高也就是个匹配个□□品官家的孩子……” “不打紧不打紧,只要是正室,对方人品好,能待我淑兰好,就好。”顿了顿,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瞒弟妹你说,原本我确实是想叫淑兰匹配个官宦人家,哪怕多多的陪上些嫁妆。只经了这孙志高一事,才想明白,谈婚论嫁还是两家平交最好。若是有那孩子人好的商户,妹妹也大可帮我淑兰操持。我们一家人都要深谢弟妹你的恩的!” 说定了这事儿,回京的路上,便多了一个淑兰。 不过王若弗倒没想到,带上淑兰这个决定,不只改变了淑兰的人生,也改变了如兰和明兰的。 第18章 回到汴京的时候正值傍晚,盛紘亲自到城外接人。 拜见过老太太之后,这人便着急忙慌地抱着阳哥儿月姐儿两个好生亲香了一番。 盛老太太笑他:“都好几个孩子的爹了,怎的如今倒和头一回当爹似的!” 王若弗也跟着调侃他:“人家都说小儿子大孙子,我瞧着我们阳哥儿月姐儿在主君心中的位置,只怕要等柏哥儿有了孩子,才能叫人给替了呢!” 盛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和自己的嫡母和妻子争辩。只搂着怀里的月姐儿不放手。嘴上倒也没忘了问候一下将近两个月没见的如兰和明兰。 可见如兰此前大病那一场,对他也不是毫无触动的。起码现在不大会把对孩子们的偏爱摆在明面儿上了。 这时候,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的淑兰也听到动静儿下来了,朝着盛紘遥遥一拜,柔柔弱弱地说:“拜见叔父。” 盛紘脸上的笑好似僵了一瞬。好在他混迹官场多年,淑兰又低着头,并没叫她瞧出端倪来。“好好好,是淑兰吧?都长这么大了!” 晚间,盛紘留宿葳蕤轩。 “夫人,你怎得把淑兰给带回来了?”盛紘正洗着脚,这会儿边擦着脚边问。 王若弗便把淑兰那事儿解释了一通,见他面色似有不虞,便问:“怎的了?主君觉得我这事儿办得不妥?” 盛紘叹口气,“倒也没有不妥吧。只是这事儿吧,办好了,长房自然是要感谢我们的。可若是给淑兰介绍了桩并不是很实惠的婚事,或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我们不是平白落下埋怨?” 王若弗斜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人一贯是个无情的。他同盛家长房不仅有血缘关系,这些年来关系处得也很是不错,人家这些年可没少给他送钱呢! 他这人自诩清高,并不像她那姐夫一般净想着媳妇儿的嫁妆,可他自己那点儿俸禄够干嘛?就他给林小娘置办的田产铺子,少不得都有盛家长房出的银子在。 就这,人家女儿需要他帮忙说门亲事,他第一反应就是怕麻烦。 想到这儿,她便没好气地说:“主君不必忧心。这事儿呢,是我应承下来的。往后带着淑兰去交际应酬,也是我的活儿。好的赖的都算我的,想来就算是落下埋怨,也不至于落到主君身上。” 听她这话头,盛紘就知道她又不满意了。这便凑上来揽着她的肩膀小意哄着:“为夫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怕夫人你累着自己还不讨好吗?” 王若弗许久没见他,心里没想,这身子倒是想了。于是顺势倒进他怀里,声音也放柔了些:“淑兰是个好孩子。来之前我就跟嫂嫂说过了,淑兰的家世最多也就配个□□品官家的孩子或是商贾人家,嫂嫂只说对方人好便是。” 盛紘也就放下心来。他也是怕长房想借着他的势给女儿挑个官宦人家。可长房毕竟是商户,淑兰又不是他亲女,才觉得这事儿不好办。既然王若弗已经跟对方说好了,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听闻王若弗回京了,第二日徐琳琅便带着她的女儿芳姐儿来拜访了。芳姐儿和明兰是同一年生的,而如兰、明兰刚回京,也还没复了学堂的课,三个小姑娘便一起去院子里玩儿了。 两个月未见,闺中密友之间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闲聊中,徐琳琅提到了永昌伯爵府大娘子的马球会。“你不带你家姑娘去?” “我家如儿明儿都还小呢,马都不是很会骑,去了又有什么意思?”若是如兰明兰已经十三四了,既然有这样接触其他家优秀儿郎的机会,王若弗定是会带她俩去的。可现在,两个才八九岁的小豆丁,去了看什么?看别人骑马打马球?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马球会谁说只能打马球了?大一些的孩子自是要去打马球的,可小一些的却也有小一些的玩法的。投壶、捶丸什么的,你可别说你家姑娘不会啊!” “那自然是会的。”王若弗略带骄傲地笑了笑,“我家老太太可是勇毅侯独女,当年那一手马球打的……”话还还没说完,却被徐琳琅啐了一口:“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王若弗不服气了,“没见过还没听说过啊?我嫁来之前,我母亲跟我说过不少老太太的事儿呢!若非我家明丫头还小,这马球会上一定是她拔得头筹的!” 徐琳琅听她夸明兰,拐了拐她的胳膊:“你如今倒真把这明兰当自己生的了?竟只夸她不夸如兰?” 王若弗笑说:“我倒是想夸,可我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啊!我如儿捶丸玩儿得好,可这打马球、投壶,是真的不行。至于明兰嘛……我也不怕同你讲的,毕竟是旁人肚子里出来的,你说这心里把她和如兰一般对待,那是不可能的。可至少明面上,我会尽力做到对她们姐妹俩一样的。” 徐琳琅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很是呢。你若能做到对如兰明兰一般对待,就算明兰是养在老太太膝下,如兰是养在你跟前儿,你家老太太也不好只偏着明兰呢!” 又说了一会儿,徐琳琅提起了墨兰:“那你家四丫头呢?你可是也要带着?” 王若弗不屑地哼了声:“带她做什么?我带我的女儿们去长长见识,寻个谈得来的玩伴,关她什么事儿?”虽然听了徐琳琅的劝,这辈子她早早请来了教养嬷嬷,希望能把墨兰教得懂廉耻些,别和上辈子似的捅了娄子累得一家人为她丢尽脸面。可从根子上,她还是深深厌恶林小娘生的墨兰的。这种场合又怎么会愿意带她去? 徐琳琅却说:“你还是对她太好了。”王若弗奇道:“我只带如儿明儿,叫墨兰那丫头知道指不定怎么咒我呢。到你这儿却成了我待她好了?” 王若弗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她的下文呢,徐琳琅却慢悠悠喝了口茶。等王若弗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可快点儿说吧,想憋死我不成?”才终于开口了:“你以为不叫她出去见世面,对她是一种打压对不对?其实啊,你很该让她出去,看看通汴京的世家贵女,对她这种出身的是个什么态度,自然也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王若弗却不认同:“林小娘和我家主君那事儿,本就不是在汴京。主君又好面子,把这事儿捂得死死的,谁会知道啊?” 徐琳琅嗤笑一声:“要么我说你天真呢?当年,你家老太太可是想给那林噙霜介绍一门正经婚事的,为此相看了不少人家。对外只说,她把那林氏当女儿养着的。结果呢?女儿摇身一变,竟成了自个儿庶子的妾室!你说打不打脸?你道你家老太太为什么对那林小娘总没个好脸?毕竟是她跟前儿养了好几年的呢!丢人啊!” 王若弗倒是第一次听人从这个角度说起当年之事:“这我倒确实是没想到。你的意思是……若我放墨兰出去,她必是会遭到冷遇?” “你以为呢?这嫡女有嫡女的圈子,庶女有庶女的圈子。嫡女的圈子她是肯定融不进去的,这庶女的圈子嘛……我看她有个那样的小娘,也未必行。你常年不愿带她出门,她自是没机会晓得自己的小娘是个什么货色,还以为学了她小娘的做派是什么好事儿呢!真出去听一听瞧一瞧旁人是怎么看林小娘那路货色的,想来她也更该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做了会叫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送走了徐琳琅,王若弗陷入了沉思。 前世,墨兰可算是把林噙霜的勾栏做派学了个十乘十。最后嫁入梁府、甚至害了梁晗那心爱的春珂小娘的法子,竟都和林噙霜一脉相承。 今世,她虽然听了徐琳琅的话,请了教养嬷嬷。可心里总觉得,也许墨兰和那林小娘一样,天生就是这幅样子,矫也不一定矫得过来的。但今天徐琳琅这个说法,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11节 前世墨兰在府里最得盛紘宠爱,她又不怎么愿意带墨兰出门,不知道旁人家的妾室庶女都是怎么过的。只以为学了林噙霜,就能过得好。可若是这辈子,她如徐琳琅所说,叫墨兰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人对她小娘的看法呢? 上一世,她也就是墨兰快到议亲的岁数的时候,才被盛紘央着,不得不带墨兰出去交际。那时与墨兰同龄的女孩子,都是要议亲的大姑娘了,便是心里看不起,家教好的面儿上也不会太表现出来。可现在这时候,八九岁的小孩子,若当真从母亲的闲话中知晓了什么,看不起就是真的看不起,并不大会隐藏的。 虽然不知道这样,能不能真的起到把墨兰的脾性矫过来的作用。但只要一想到墨兰在外受了冷待,回来就可能跟林小娘吵闹,嫌弃林小娘拖累了自己,王若弗这心里啊,就和吃了蜜一样的甜! 这法子,可行! 于是,送走了徐琳琅,王若弗就跟家里的女孩儿们说了要去马球会的事。 明兰没什么反应,只点头应是,像是不大感兴趣的样子;墨兰则是显得很惊喜,惊喜过后却又一脸忌惮,好像怕王若弗要想法子坑她似的。至于如兰……什么马球会,她才不感兴趣,现在她心里,只有芳姐儿说的那只小猫咪!吵着闹着要去看。 王若弗拿她没办法,第二日便带上如兰和明兰,去徐府做客。如兰给徐琳琅行了个不怎么规矩的礼,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明兰去跟芳姐儿看小猫去了。 走的时候还舍不得走。王若弗无奈,只得答应了她会给她也买一只,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王若弗回了家。 之后的几日,如兰是日日地催。王若弗只得出门去给如兰寻摸小猫去了。 溜达了几圈,都没瞧见个很合眼缘的。本想着等问问徐琳琅家里的小猫是哪里来的,明日再说。偏偏在去给自己添置首饰的时候,在那珍宝阁的大厅里,瞧见一只浑身雪白,只背脊上有几簇灰毛,眼睛湛蓝湛蓝的猫。 就是这只了!如兰一定会喜欢的! “你家这小猫,多少银子?” “夫人好眼光!这猫崽儿是从外邦运来的,只这么一只呢!定价五百两。” “五百两?”王若弗吃了一惊。便是这珍宝阁最上等的首饰,一千五百两也足够拿下了。这么一只小猫崽儿,就要五百两? “是呢。贵是贵了些,可这猫儿性格好,绝不会对主人伸爪子,买给家里孩子最合适不过了!而且啊,通汴京也找不出第二只来!旁人看了只有羡慕的份儿!”这小伙计倒是个会说话的。 五百两……虽然贵了些,但她也不是出不起。若是如儿能喜欢,也是值得的。咬了咬牙,王若弗便买下了这只猫。 又想着自己说了要对明兰和如兰一般看待,便又给明兰挑了件好首饰。两个女儿都有礼物,才算是公平嘛。 果然不出所料,如兰对这只猫喜欢得紧,给它起名雪团儿,夜里睡觉都要抱着。还特地请来了芳姐儿,好生炫耀了一番自己的猫。 第19章 如兰对雪团儿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呢,每日只恨不得和这猫儿长在一处,连马球会都兴趣缺缺。“我骑马骑得又不好,不去!” “五姐姐,我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去参加马球会也是小姑娘们聚在一处玩个投壶、捶丸什么的,不用你会骑马!”明兰揽着她的胳膊劝道。 “唔……投壶捶丸我们在家里也经常玩儿的呀!为什么非得跑到外面去?”如兰嘟着嘴,仍然不是很愿意出门的样子。 “五姐姐,去马球会又不止是为了玩儿,还可以认识一些新朋友,听说一些新鲜事儿呀!而且……母亲可是说了这次要带四姐姐去的,你想想,若是四姐姐在这马球会上认识了郡主、县主之类的人物,你却……” 明兰话还没说完,如兰就急了:“我去!” 明兰和王若弗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个了然的笑来。果然,要激起如兰的斗志,还得墨兰上啊! 于是,几日后,王若弗便将自家的三个兰,并淑兰一并带去了马球会。 “呦,今儿妹妹怎么舍得出来走动了?我都很久没在席上瞧见你了。”王若弗同徐琳琅一到马球会现场,就被个身着靛青衣衫的贵妇人亲热地挽了上来。 来人姓刘,是她父亲的弟子许远山的嫡妻。说来,这位许远山师兄,可以说是王老太师最有出息的弟子之一了,不到四十岁就官居三品。盛紘带着阖家上京的时候,王若弗头一个递了帖子去拜会的就是她家了。 “嫂嫂莫怪,我这不是生了两个小的之后又一直忙着照看他俩嘛,前些时日又和我家老太太回了趟宥阳老家。不然,早带着我家的几个皮猴儿上门去了!”既然对方主动在交际场上表现得和自己极是亲热,王若弗自然也是要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就算她是王老太师的嫡女,可毕竟嫁的官人只是个五品官。有这么一位三品大员的妻子愿意和她交好,对她、对盛家都百利而无一害。 “现在见了也不迟,”刘氏笑了笑,朝盛家姑娘们招了招手,“这就是你家的姑娘们吧?一个个生的真是花容月貌呢!”说着,便将手上的镯子、头上的首饰,褪下来给孩子们当见面礼。 如兰得了个和田玉镯子,明兰的则是个翡翠簪子,墨兰却只得了个金步摇。轮到淑兰,见她梳着未嫁的姑娘发髻,许氏迟疑了下:“你家大姑娘,不是早嫁了么?” 王若弗笑着解释了淑兰的身份,许氏便说:“哎呀呀,还好今儿我身上穿戴得多,不然还真不够分呢!”又从手上褪下串佛珠来,“这是我去岁刚得来的,虽说不值什么钱,可这寓意好。淑兰瞧着也是要议亲了吧?便让着佛珠保佑你早日觅得佳婿!”淑兰的脸一下便红了。 随后,王若弗也给刘氏的小女儿送了见面礼,便叫孩子们自己去玩儿了。 原本,淑兰这个年纪的姑娘,可以算作大孩子,去打马球了。偏偏她并不会。只好和小一些的妹妹们一起去玩投壶。 刘氏的女儿名唤许乐霞,比如兰大个一岁左右的样子,如兰她们叫她作霞姐姐。这位显见是个乐于交友的,带着如兰几个很快就和在场的其他小姑娘打成了一片。让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的如兰、明兰也并不会感到无所适从。 至于淑兰,她本就不多话,只静静地站在妹妹们跟前,看她们笑闹。听到有趣的事情就笑,妹妹们抱怨什么的时候,也跟着附和两句,自然也不会觉得尴尬。 唯有墨兰,在庄先生的课上,以及在父亲面前,都习惯了稳稳压妹妹们一头。偏偏到这这里,原本其他女孩儿跟如兰明兰说得好好的,她想插句话,旁人却一下子就不说了。 就算她再没眼色,也该感觉到这些女孩儿们对她的态度,和对如兰明兰,甚至是淑兰,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叫……墨兰是吧?”霞姐儿高扬着脑袋,很有些居高临下的架势,“听说你喜欢吟诗作赋什么的,想是和我们合不来的。你瞧,那边的姑娘们兴趣爱好和你差不多,你去找她们玩儿吧。” 墨兰一听这话,那双眼儿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层泪花,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眼眶里,视线在在场的女孩子们脸上扫了一圈。却没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帮她说句话。 从来没受过这个委屈的墨兰一跺脚,跑走了。 刚刚霞姐儿为她指的那堆女孩子们中的一个,似乎是觉得墨兰这样有点可怜,想拉她过去一起玩。偏偏墨兰刚刚受了气,觉得谁都看不起她,眼前这个向她伸出援手的姑娘肯定也不存什么好心,竟是一把推开了对方,捂着脸跑走了。 霞姐儿目瞪口呆:“你家这个庶女,脾气这么大呢?” 另一位闺秀也搭腔说:“就她这样儿的,早被我母亲禁足在家,省的出来丢人了。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如兰深觉遇到了知己,张口就要附和:“我家这位四姐姐,在家可是一贯……”却被明兰一把拽住:“我们姐妹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很多规矩都不大明白。多谢各位姐姐指点了。” 如兰还想再说什么,明兰却轻轻捏了她的胳膊一下。如兰还有些不服气,可想到母亲曾说过,在外面要收着点儿脾气,遇事儿多听听明兰的看法,到底没再说什么。 回家的马车上,墨兰全程黑着一张脸。马车还没停稳,就率先跳了下去,都没跟王若弗说一声,就自己朝着林栖阁的方向跑走了。 王若弗冷哼一声,“果然是林噙霜养出来的姑娘,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却也没计较墨兰的失礼。 毕竟,墨兰这情态,一看就是在马球会上遭了冷待。就这点,已经足够她开心了,也没必要再计较她这会儿耍的这点小脾气了。 回葳蕤轩的路上,王若弗状似无意地问:“今儿玩得怎么样?还开心吗?” 如兰便像个小麻雀似的说今日都认识了什么新朋友,玩儿了什么新游戏,最后还相当得意地说了霞姐儿她们讽刺墨兰的话,“母亲你是没看到墨兰那张脸!可精彩了呢!” 王若弗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儿,问道:“那她们说你四姐姐的时候,你可有说什么?” 如兰瞪了明兰一眼,“我倒是想说来着,明兰不叫我说!”然后又扑上去掐了明兰一把,算是还了明兰在马球会上捏她的那一下:“好你个明兰!胆子大了啊!我可是你姐姐,你竟然敢捏我!” 王若弗好笑地把两个孩子分开,“你是姐姐又怎么了?只要你做得不对,明兰是妹妹也可以教训你!” 如兰不满意了,嘟着个小嘴跟王若弗犟:“我哪里做得不对了?霞姐姐她们说的明明就是事实,我还不能顺嘴接两句了?” 这会儿,一行人也回到了葳蕤轩。王若弗叫刘妈妈上了茶,招呼累了一下午的姑娘们解渴。然后才开始教育女儿:“旁人可以说,你不能说。如兰,在家里怎么闹都无所谓,可出了门,你们就都是盛家的姑娘。你以为你跟着别人骂你四姐姐,是在埋汰你四姐姐。殊不知,别人心里也在笑你不知轻重,不讲姐妹情分呢。还好今天明兰把你拦住了,不然,下次人家可不敢跟你这个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大嘴巴玩儿了。” 第20章 王若弗虽然从没起过害那林噙霜性命的心思,但在林栖阁自然也不是一个眼线都没有的。 夜里,她安置在林小娘院儿里的人就偷偷过来跟她汇报,说四姑娘和林小娘大吵了一架。四姑娘眼睛哭得通红,林小娘也是好一通唱念做打。主君一回来就叫林小娘给截去了。 呵呵,就知道又有一通好戏唱。 果然,第二天中午,盛紘便来了葳蕤轩和王若弗一同用饭。看他的脸色,明显是不那么愉快的。 王若弗只当没看出他的不虞,胃口甚好地吃了两碗饭。才慢悠悠放下筷子。 盛紘早就吃完在一边儿候着了,看她终于吃完了,便踌躇着开口:“夫人,我听说昨儿……” “听说?听谁说?”王若弗放下擦嘴用的巾子,语气很是不满:“你那娇滴滴的林小娘?还是四丫头?” 盛紘这个人,本就是个捡着软柿子捏的。你跟他软,他恨不能把你的最后一滴汁水榨干尽都不带心虚的;你若硬起来,他反而怂了。 听王若弗这架势,不像是好说话的,他当下便软了口气:“夫人呐,林氏和墨儿都是再老实不过的。是墨儿眼睛都快哭红了,叫我给瞧着了,逼问她身边的丫鬟才问出来的。” 老实?逼问?她们若是真老实,能叫你看见墨兰哭红了眼? 王若弗扭过脸,在盛紘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大大得白眼。长舒一口气,才去搭盛紘的话:“主君这是又怀疑我如儿欺负你的小心肝儿墨兰了?” “我哪儿敢呀!如兰上回大病一场,我也深觉我这个做父亲的有所失职,再不敢冤枉她的!所以,我这不是才来找夫人你问问是什么情况的嘛!”盛紘继续赔笑道。 听他这话,王若弗略微满意了些,阴阳怪气儿地解释起来:“我如儿和明儿可没欺负你家四丫头!是四丫头在家里头霸道惯了,只以为自己和如儿明儿两个一般无二呢!到了外头,还净往人家嫡姑娘的圈子里凑。” 见盛紘一脸如遭雷击的样子,王若弗喝了口茶,继续补刀:“主君,你是知道的,咱们家呢,你偏疼林小娘,我为人也大方,不同她计较。可这去了外头,嫡便是嫡,庶便是庶,那圈子都不一样的!人家别人家的嫡女不愿意自降身份和墨兰玩儿在一处,我如儿明儿难道因着迁就墨兰,就不去结交旁人家的嫡姑娘了吗?” 盛紘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倒也没再多说,只说自己有事儿,便走了。 不过,叫她说啊,他这般情态倒未必是因着觉得墨兰遭了冷待。而是被她这话戳了肺管子。 前世,她总拘着如兰,不许如兰天天把嫡女什么的挂在嘴边儿。概因如兰的亲爹盛紘便是个庶子。若不是盛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改嫁,只一心照拂他长大,他也是个被人看不起的庶子罢了。 这一世,她倒是想通了。如兰本就是嫡女,有什么说不得的?就该叫盛紘和那林小娘更清楚地认识到什么叫嫡庶有别才好。 至于盛紘是什么想法,会不会因此对她生了什么不好的看法,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横竖她手里有钱有铺面,不像那林小娘一样指着盛紘过活;膝下又儿子女儿一大堆,就连他盛紘眼下最疼爱的小儿子小闺女都是从她王若弗的肚子里爬出来。她有什么可怕的? 就应该叫墨兰知道,凭她再有才华,只她从林小娘肚子里爬出来这一点,就该她在交际圈中矮了如兰一头! 等下一次再去旁人家吃酒的时候,王若弗头一日特地去问了盛紘:“主君,上次四丫头回来不是不大高兴嘛?你看这次,我还带她去吗?” 这话呢,是关切的没错。可盛紘分明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丝幸灾乐祸。 偏偏他又拿王若弗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毕竟,这近了说,墨兰想要出门交际、结交三五好友,少不得王若弗带她出门;往远了说,以后墨兰的婚事也须得王若弗来操持。 于是,再是心里不舒坦,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搂着王若弗的肩,讨好道:“还有劳夫人多关照关照墨兰了!还有如儿和明儿,夫人也得跟她俩讲明白,在家里怎么闹腾都没关系,出了门,却是万万不能和旁人一起排挤她们四姐姐的。” 王若弗没好气地挥拳在他胸口砸了一下:“我如儿和明儿又怎么会做这种蠢事!上回墨兰被人嘲笑,如儿和明儿还同旁的闺秀讲,说是她们姐妹几个刚从扬州抵京没多久,又是第一次出来交际,这才失礼了。直把错往自己身上揽!谁承想你家墨兰回头就告她俩的黑状!”虽然如兰是想跟着别人一起骂墨兰来着,但那不是被明兰拦住了吗?反正他也不会知道。 盛紘闻言,竟凑上来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嬉皮笑脸道:“哎呀呀,我都说了,不是墨兰主动讲的,是我逼问她身边的丫鬟问出来的!” “好你个臭不要脸的,多大岁数了还玩儿小年轻这一招?”王若弗这话,像是在说盛紘为老不尊。实际上嘛……这“臭不要脸”却是针对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打量她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竟还为墨兰那丫头辩解! “为夫哪里老了?若是老了,能叫你得了阳哥儿月姐儿这一对双生子?”王若弗没再接话。当然,盛紘也并不是期待她的回答。只像年轻时候那样,将她抱上床。唇齿纠缠之间,这几日因着墨兰而生出的隔阂,仿佛荡然无存。 第二日,王若弗便又带着自家三个兰并淑兰去赴宴了。 主人家显然是对汴京各家的人际往来门儿清。徐琳琅、王若弗、她师兄的妻子刘氏,以及各自家的孩子恰好在一桌。 饭后,大人们凑在一处听戏、吃茶,小孩子们自然是各玩儿各的去了。 回来的时候,墨兰脸上又是一脸阴郁。显然是又没讨到什么好。 王若弗勾了勾嘴角,心说:这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非要强求,可不就是撞得头破血流吗?墨兰前世虽然如愿嫁了梁晗,却不知以那样的手段嫁进去,这伯府的日子过得却未必就像她想得那样好呢。 “今儿我做东,请你们去新开的雨澜轩酒楼吃一顿!”吃好玩好,出了主人家的门,徐琳琅热情招呼王若弗再续一摊。 “呦,有什么好事儿啊?这么高兴?”王若弗瞧她那得意的样子,就知道这人肯定憋了什么得意的事儿想跟她显摆呢! 徐琳琅嘿嘿一笑,“可不止一件好事儿呢!是双喜临门!若非如此,我才舍不得请你吃雨澜轩呢!谁不知道你王若弗手里有钱,我不坑你一顿就不错了!” “哈哈哈——”王若弗被她这话逗得大笑起来,“你个促狭鬼!说吧,是什么好事儿?” “这第一件喜事,是我家大朗媳妇儿有身子了,昨个儿刚满三个月,算是坐稳了胎,我才好跟你讲的。这第二件嘛……等我们去了那雨澜轩,要个包间,我再同你讲!”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12节 “呦,还卖上关子了!”嘴上这么说,王若弗倒也识趣地没再追问。左不过等一盏茶的事儿。 果然,一落座,徐琳琅叫店小二线上点儿茶水果子,一会儿再点菜,又打发淑兰带着妹妹们去楼下看看菜色,才神秘兮兮地关了门,“我家老爷,许是能再往上走一走呢!” 嘴上说“许是”,其实若不是这事儿已经定了,徐琳琅也不会到她面前浑说。 “那可真是恭喜你了!说来你家老爷也就比我家官人大个一两岁,能在吏部做到从四品,真真称得上是‘少年英才’了!”王若弗恭维道。 “切——”徐琳琅却是不屑道:“我家老爷人在吏部,却是个不知变通的。凭他的能力,若是那等会钻营的,这个位子早就到手了!偏他清高!说来这回他能升官,还多亏了我呢!” “你?”王若弗这下真震惊了。她的娘家虽然在王老太师去后就没落了,但王老太师门生遍地,大事办不成,小事或是打听个消息却还是相当靠谱的。可徐琳琅的娘家,那就是个小门小户,涉及到五品官员的升迁,又能顶什么用? 第21章 “你还记得那个借着落水被救,赖着永济侯府的哥儿嫁进去的那个周氏吗?”徐琳琅神秘兮兮地问。 “当然记得了!这可是去年汴京城鼎鼎有名的新鲜事儿了!”王若弗顿了顿,“可这又跟你家老爷升迁有什么关系?” “嗨呀,你不知道,永济侯府不是有个表姑娘吗?前些日子及笄,请了我去做赞者。出事儿的那天,我恰好在他们府上跟他们家侯夫人商讨一些细节。又恰好,我肚子疼去跑了躺厕所,还跑错了路。正正好叫我撞见了!” 听到这儿,王若弗也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了:“你是说……那个周氏,不是难产死的?” “倒确实是难产死的……可是啊,是撞破了永济侯世子和他家表姑娘的奸情,去拉扯世子,世子推了她一把,摔了一跤,生生把八个月大的孩子给摔没了,大人也大出血丢了命!” 王若弗听得心口处跳弹得厉害:“竟有这等事呢?” “可不是?我都没敢出声儿。但可能面儿上露出些什么来,叫永济侯夫人给瞧出来了。我家官人这官位多少年没往上走走了,偏偏出了这事儿之后,侯夫人请我吃了一次茶,敲打了我几句,第二日便传出消息来说我家官人要升官了。他们是拿这官位来堵我的嘴呢!” 八卦完,又千叮咛万嘱咐:“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不然我家官人升官的事儿黄了不说,我都不知道要吃多少瓜落呢!”徐琳琅拍抚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你不会跟许多人都是这么说的吧?”王若弗一脸狐疑。听徐琳琅说:“哪儿能啊?我这不是和你是打小儿的交情才敢同你讲的嘛!”她的心才落回肚子里去。她能保证自己不往外说,可若徐琳琅跟旁人说了,再叫旁人传到旁人嘴里,这事儿可就大发了。 “要我说,你最好就是把这事儿烂在肚里,连我都不要说。”王若弗正色道。徐琳琅却是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我也就跟你讲了,连我家官人我都没讲!我这人你是知道的,这么大的八卦连个说的人都没有,要憋死我的!” “你啊!”王若弗伸出指头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表示无奈。“你说这永济侯府,还是个侯爵人家呢,竟这般行事?就算嫁进去是使了手段的,可到底是嫡妻,还怀了身孕,怎么就……” 徐琳琅却并不同情那位周氏的样子:“这嫡妻跟嫡妻,也是不同的呢!你不知道,出这事儿的这位表姑娘,是才及笄那位的嫡亲姐姐,今年都十八了。因着接连守孝,亲事才耽搁下来。原本将将出了孝,就要和永济侯世子定亲了,却被那周氏横插一脚。真说起先来后到,那周氏才是拆散人家姻缘的小三儿呢!” 王若弗虽然有些同情这位被人夺了婚事的表姑娘,但更多的还是可惜周氏腹中那个孩子。都八个月了……有的孩子八个月生下来也是能活的。 正沉思着,外面隐隐传来动静。想是孩子们回来了。王若弗和徐琳琅便赶忙招呼孩子们进来,再不提别人家的糟污事儿了。 然而,她俩隔着门,没大听清门外那一番谈话,最开头的一句,分明是明兰低声问:“四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几个月过去了,王若弗为着给淑兰谈门好亲事,这段时间带着家里的女孩儿们参加各种宴席、诗会、马球会。可偏偏淑兰出生商户,盛家交好的人家,还真没叫她扒拉出个合适的来。 好在淑兰今年也就十四,时下的姑娘大多十四五定亲,也还没拖到大龄的地步。饶是如此,王若弗仍是急得嘴角都冒了个大泡。 还是贴心的淑兰看出她的急切,跑来安慰她:“婶婶,淑兰才经历了孙家那一遭,其实也还不太想嫁人呢!而且汴京好多新鲜事儿我都没见过,若是定了亲,就再不能这般自由了。您便心疼心疼我,叫我多在你家快活几日吧!” 王若弗才暂且把淑兰的婚事放了放。 刚消停没几天,这段时间在外面频繁受挫的墨兰,又和如兰闹将起来了。 起因正是如兰捧在手心儿的雪团儿。 如兰极喜欢雪团儿,睡觉都要搂着的。虽然这份喜欢是纯粹的,但是雪团儿附带的一个作用,却是让如兰更拿它当心肝宝贝儿待。那便是——眼气墨兰。 雪团儿长得好,墨兰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猫儿,便央着盛紘也给她买一只。 盛紘寻思着一只猫儿,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晚上留宿在葳蕤轩的时候,便很是漫不经心地交代王若弗也给墨兰买一只。 王若弗一听,白了盛紘一眼:“主君好大的口气!五百两说让我掏出来就让我掏出来?” 盛紘“嘶——”地一声,“你说什么?五百两?” “对啊,雪团儿是我花五百两买来的。怎么了?”其实王若弗心里很得意,偏偏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情态来。 盛紘这时候也想不起来墨兰的要求了,是记着王若弗花五百两买了只猫这回事:“你钱多烧的啊?五百两买什么不好,你买一只猫?它是金子做的不成?” 王若弗原本是和他面对面躺着的,闻言生气地扭过去背对他,还顺便把被子全部裹在了自己身上:“主君身上盖的这床被子,是苏州产的桑蚕丝制成的,冬暖夏凉,要价一百两;刚到汴京的时候,为着你不在上峰面前落下个小气的名声,上门时备得都是好礼,前前后后贴了两三千两银子;柏哥儿进学用的砚台、毛笔,都是名家之作,一方砚台常常就要小一百两,一年我至少给他添五六方不同款式的。你们父子两个,哪个不比我如儿能花了?我怎么就不能花五百两给她买只猫了?” 盛紘哑口无言。 他是真不知道王若弗如此财大气粗,给他和柏哥儿花了这么多银子。他还当自己不像王若弗拿姐夫康家的一样,花用妻子的嫁妆呢。没想到,他是没用妻子的嫁妆养小妾,可也没少占妻子的便宜。 如此,盛紘再不好多说什么。只回头破天荒地骂了墨兰一顿,叫她别事事都想着和如兰攀比。 原本这事儿就该这么过去了。偏偏墨兰同其他人家的嫡女玩不到一块去,后来到底是去和庶女们混在了一起。要给新结识的小伙伴们看猫儿,是她早就夸下海口的。她都应下了人家,盛紘才来告诉她不行,这叫她怎么在新朋友面前立足? 哭了一晚上之后,墨兰顶着一双兔子眼,去求如兰把猫儿借她一下午。 如兰讽刺了墨兰好半天,最后还是借了。 一方面,雪团儿一贯不怕生,借给墨兰向小伙伴们展示一下,也不会叫雪团儿害怕;另一方面,她自己平日就喜欢叫朋友们来自己家,炫耀一下她的雪团儿,如今一贯喜欢跟她别苗头的墨兰求到她头上,实打实地满足了她的好胜心。 结果,如兰以为的万无一失,偏偏就出现了那一失…… 墨兰带来的小姐妹中,有一个手上没轻重的,见雪团儿生的好,上手就想去抱它。 可雪团儿给人观赏无所谓,手上有吃的,摸两把也没问题。可却只肯给如兰一个人抱。 毕竟,如兰给它喂食、铲屎,一贯亲力亲为,它只真正信任如兰一个人,也只敢把自己柔软的小肚皮露给如兰一个人看。 那位姑娘伸手去抱雪团儿,雪团儿显得十分抗拒,墨兰也说:“快放下它!它不喜欢给人抱的!” 可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墨兰话音才刚落,就见受了惊吓的雪团儿直接给了对方一爪子。随后,那姑娘竟是下意识地把怀里的雪团儿狠狠丢了出去! 这下子,本来就有点受惊的雪团儿彻底失去了理智,一溜烟儿跑远了,再不见踪影。 墨兰吓蒙了,慌慌张张地和小伙伴们儿找到天黑,都没找到雪团儿。 如兰亲自来要,墨兰才期期艾艾地说雪团儿丢了。 如兰当时就疯了,扑上去要打墨兰,被明兰好说歹说拦下了。 明兰和下人们陪着如兰找到三更半夜,墨兰心中有愧,也帮忙找。可这么多人都没找到受惊的雪团儿。 老太太遣人来问,如兰便跟明兰说明天再找吧,诳了明兰回去休息。自己却仍是边哭边找。 那厢,王若弗哄睡了闹觉的月姐儿,披了衣裳来寻如兰,如兰却怎么也不肯回去休息。 王若弗只好说:“咱们盛府就这么大,它能跑到哪儿去?肯定丢不了的!指定找了个小角落钻着呢!等它不害怕了就自己找回来了。它最熟悉你的院子,你还是回房等着吧。不然它好不容易找回去了却没见你,更害怕了,又跑了怎么办?”如兰才被忽悠回去。 第二日,小公爷见如兰没来上课,偷偷问明兰:“六妹妹,五妹妹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明兰便低声解释说如兰的猫找不到了,她急着找猫,根本没心情来上课。 齐衡不知怎的,脑袋里竟浮现出如兰那张尚有几分婴儿肥的脸蛋儿,上面顶着一对雪白柔软的猫耳的样子。 “小公爷,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庄先生看出了他在走神,点他起来回答问题。 一向读书还算刻苦的小公爷第一次在被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磕巴了。因为他根本没听清庄先生的问题是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齐衡还记着明兰说如兰的猫丢了,她眼睛都哭红了的。便去了小花园,想着也帮如兰找找。 “喵呜~喵呜~”此时才十一二岁的齐元若还没变声,嗓音还有些雌雄莫辨。吊起嗓子来学猫叫,竟真有几分小奶猫的调调儿。 出乎意料地,他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并不属于自己的“喵呜”声。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假山洞里找到了雪团儿。 如兰尚不到十岁,还没到需要十分在意男女大防的年纪。齐元若便亲自抱着雪团儿给她送了回去。 如兰一听到消息,鞋子都没穿好,踢踏着一只鞋就跑出来了。 明明是一副发髻凌乱、眼眶通红的不讲究样儿,可看她抱着雪团儿又哭又笑的样子,齐衡却觉得十分可爱。甚至有点想伸出罪恶之手,捏捏她的苹果脸。好在他还记得这是在盛家。为了避免被长柏打死……他还是控制一下吧。 第22章 “几个丫头又凑到一处去玩闹了?”盛老太太抿了口茶,轻声问坐在她旁边的儿媳王若弗。 “可不是?一出府和放了风似的!以前就一个如兰,如今怎的明丫头也跟着她见天儿地胡闹?还要拉上人家淑兰……要是叫嫂嫂知道她家温柔贤淑的淑兰被如儿带着成天地疯玩儿,想来定不会把女儿交给我的!”这话语中虽然满是对自家女儿的嫌弃,可看她的满面笑容就知道,其实她并没有太当一回事。 八九岁的女孩儿,也就能松快最后一两年了。等到十岁上,再出府便要注意和同龄的公子少爷拉开距离;十二三岁来了葵水,便是可以议亲了,再出门总要被旁人家的夫人打量,可堪与自家孩子匹配,再不能由着性子胡来。不叫她们这会儿多闹一闹,以后哪儿又有这样快活的日子呢? 盛老太太显然也看出了自家儿媳的口不对心,也不揭穿,反而顺着她的话夸了她两句,“可见你是真的对明儿好,她才敢这么胡闹呢!”随后又说起了淑兰:“淑兰现在这样,也未必不好。虽说男人大多希望妻子温婉贤惠,对自己的话言听计从,可又有几个真的愿意把自家女儿养成这样?” “老姐姐这话说得很是呢!”竟是今天的主人家,英国公老夫人。“我家的女孩儿,我也一贯不拘着。外人面儿上赞我家芬姐儿巾帼不让须眉,心里不定怎么想呢!老姐姐不愧是勇毅侯独女,这教女之道,倒是和我家差不多呢!” 盛老太太略微颔首,赞同了几句。王若弗则是起身见礼。英国公老夫人连忙扶住她:“客套这作甚?”话虽这样讲,但礼不可废,她身后跟着的三个儿媳也向盛老太太见了礼。 其实,按照盛紘的官阶,英国公家的儿媳妇,很不必对他的母亲如此恭敬。可盛老太太并不只是盛紘的母亲,她也是曾经名动京城的勇毅侯独女。丧夫后更是一力扛下了所有压力,誓不再嫁,将失去了男主人后风雨飘摇的盛家二房一力支撑起来。便是抛开其父的身份,她本人的品格也是当得这几位贵妇人见这个礼的。 大人们客套完,孩子们也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王若弗先给如兰擦了擦脸上的汗,又从刘妈妈手中取了另一块儿手帕,也给明兰擦过汗,才问女儿们:“今天玩儿得高兴吗?” “高兴!”王若弗被如兰的大嗓门吵得微微蹙了蹙眉,姑娘啊,知道你高兴,可这儿这么多人呢,你能不能矜持些?“母亲,我下次还想来英国公家玩儿!” 英国公老夫人最是喜欢活泼的小姑娘,闻言只笑呵呵地问:“为什么喜欢来我家玩儿呀?” “唔……见过,见过……”如兰只顾着玩儿,其实并不大清楚眼前这位是谁。好在明兰就在她跟前儿,小声提醒了一句,她才得以继续往下说:“见过英国公夫人!张家姐姐投壶捶丸都玩儿得好,我喜欢跟她玩儿!” 英国公夫人一听,脸上的笑更真切了几分,竟是直接伸手捏了捏如兰的小脸蛋儿,“喜欢我家芬姐儿就常来,我给你们姐妹递帖子!” 如此,倒叫明兰和英国公家的张桂芬,也就是上辈子嫁了那丧妻再娶的沈国舅的张大娘子,提前成了好朋友。还附赠了个如兰。 不过,上辈子,好像英国公老夫人的寿宴,并未邀请她家啊?说实话,以盛紘的官位,若非那些马球会、诗会之类的大场合,像今日这吃席之类的私家宴请,盛家女眷其实是不大会得到英国公家这样的公爵人家的邀请的。 心里正疑惑着,酒席也差不多结束了,英国公老夫人的大儿媳悄悄把王若弗拉到了一边去,“王大娘子,今日请你来,其实还有一桩事想要麻烦你。” 虽然不晓得这位英国公家的世子夫人有什么好麻烦自个儿的,王若弗还是亲热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语气相当真诚地说:“世子夫人实在是客气了,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呢?” “是这样的,我的长女,名唤澜姐儿的,下个月就要及笄了。这及笄之后不久啊,也就该出门子了。听闻你去年刚生了一对龙凤胎,我便想着,能不能请你来做我家女儿的赞者,也好叫她讨个喜气!” 原来如此。这对于王若弗来说也是好事,她自是痛快应下了。 怪道前世并没有来英国公家赴宴这一遭,今世他家却给盛家下了帖子呢!原来如兰明兰还是沾了阳哥儿月姐儿的光啊!说到这里王若弗就难免要翘一翘小尾巴了,通汴京也就她生出了一对大吉的龙凤胎来着! 那天之后,英国公老夫人确如她所言,常常给如兰明兰下帖子,请两个小姑娘去府上玩耍。 盛紘还来问过怎么不带墨兰去,王若弗疑心是墨兰又到他面前嚼舌根了,便面露不虞。 而这两年来也渐渐习惯了王若弗比以往更不留给他留情面的盛紘自是也看出来了,赶紧解释:“墨儿什么都没说呢,我问她怎么不跟妹妹们一起去,她只说英国公家的姑娘就喜欢玩儿投壶捶丸什么的,她不喜欢,便没跟去呢。” 王若弗倒是有点惊讶,若是墨兰真这么说,便说明今世她请了教养嬷嬷,又时不时带墨兰出去“长见识”,已经颇有些成效了。虽然这本就是她的目的,可却没想到见效这么快。 不过,她还是没给盛紘好脸色,“既然墨兰自己都这么说了,你又有什么好问的?”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13节 盛紘便露出个谄媚的笑来:“嗨呀呀,墨兰她小,不懂得这里头的门道。为夫知道夫人是个大度的,把明兰当亲女儿看,便厚着脸皮求夫人也多提点提点墨兰。这小姑娘家家的出门又哪里是只为了玩儿呢?” 王若弗被他恭维得心里暗爽,却仍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主君却是误会我了。可不是我不带墨兰去,而是英国公夫人那帖子,就是专门下给如兰和明兰的。没见我每次都是把姑娘们送到门口就回来了?偶尔进去过几次,还是去商量她家大姑娘及笄礼的事宜呢!主君自己想想,自打来了汴京,什么场面我不都是带着咱家的三个兰并淑兰一起去的?实在是英国公夫人的幼女就喜欢和如兰明兰玩儿,淑兰也没去呢!” 盛紘自是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等到英国公世子的大姑娘及笄礼过了,张桂芬却是第一次上盛家的门来找如兰明兰玩耍了。以前都是如兰明兰去她家的。 仔细一问,才知道一方面是如兰又跟新认识的小姐妹炫耀雪团儿了。另一方面,则是如兰曾在张桂芬面前夸口,说她家的投壶和旁人家的都不一样。 这不,人家张姑娘就亲自上门来瞧瞧这新鲜的猫儿,以及所谓的与众不同的投壶了。 几个小姑娘逗雪团儿逗了好一阵子,才去院里玩儿。。 一众小姑娘这才见识到了如兰口中别具一格的投壶。 原来如兰这丫头,小小年纪对美丑便有了相当深刻的认知,嫌弃时下常用的投壶颜色沉闷,丑得很,瞧着影响心情。便遣自己院儿里擅长绣艺的丫鬟根据投壶的形状定制了专门的布套子。听说那花样儿还是如兰自己画的呢! 王若弗倒是第一次听说如兰还有这等巧思,也跟了去看。 却见那所谓如兰亲绘的花样儿,分明是不同姿势的雪团儿!有呼呼大睡的,有正在玩儿球的,还有跳起来扑蝴蝶的……而且这些布套子上的雪团儿,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便是比真正的雪团儿脸更大、身子更小,那小表情甚至更像人的表情一些。 她瞧着只觉得如兰是画功不到家,这才把人家雪团儿一只身姿矫健的小猫咪给画得头大身子小的,却没想到小姑娘们一致认为这布套子可爱得很。甚至玩儿到家里都遣人来接了,还不愿意走呢! 送走了这些小姑娘们,王若弗同淑兰、如兰、明兰一起用膳。淑兰无意间提起:“五妹妹这布套子很有巧思,看今天来的小姑娘们那爱不释手的样子,想来如果拿出去卖,也能赚不少钱呢!” “拿出去卖?”王若弗下意识问了一句。淑兰却是一下子就显得有些拘谨,想来是觉得自己这个提议丢了盛府二房官宦人家的体面,赶忙开口解释:“婶婶,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觉得五妹妹这个东西做得好,大家都喜欢而已……” 王若弗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可能吓到了小姑娘,赶忙安慰:“淑兰别急,我没有觉得你这个主意不好的意思,只是没想到我如儿瞎搞出来的小玩意儿,原来还有这等用途呢!” 沉思片刻,她又问淑兰:“淑兰,婶婶知道你家从商是很厉害的,想着你也从小耳濡目染了些。今日这个主意又是你提出来的……不知你可愿意,帮如兰参谋参谋,开间铺子?” 淑兰迟疑片刻,才说:“若是能帮到五妹妹,淑兰自是愿意的。只是,这样会不会对家里有什么不好?” 王若弗笑了笑:“你实在是想多了!哪个官家夫人手里没个铺子了?若是如儿明儿再大个几岁,手里早就好几个铺子给她们练手了!” 想了想,又觉得既然如兰要办铺子,她也不好厚此薄彼,便问:“明儿,母亲出钱给你五姐姐开家铺子,你也是我女儿,你自然也是有的。你可有什么想法?对什么比较感兴趣之类的。” 明兰这些时日跟王若弗也算培养除了几分亲近来,知道王若弗此刻也并非跟她客气,认真想了想,便说:“我喜欢研究吃食,如果真的要开铺子,我就想开家食肆。” “哈哈哈,六妹妹就知道吃!”如兰边往嘴里塞食物,边调侃明兰。王若弗没好气地怼她:“你六妹妹做得吃食我也没少见你吃啊!” 随后便正色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记得我怀着阳哥儿月姐儿的时候,卫小娘便给我送来了不少她亲自腌的果脯肉脯什么的,味道当真是好。其他的东西不好做出特色,可这果脯肉脯之类的,却是一人一个味道。开个专卖这些的铺子倒是很合适。” 明兰表示赞同她的想法。 想到那林小娘便是仗着盛紘的宠爱以及她手里有盛紘给的田产铺面,一贯是不把卫氏和桁哥儿看在眼里的。如今,真该好好煞煞她的威风!一贯看不上眼的卫氏,若是手里比她更有钱了,还不气死那林小娘? 想到这儿,王若弗便又说:“既然是卫小娘出的方子,便给她四成股吧。明兰呢,母亲这边给你出钱,你就当个小老板,管管账目,占三成。这铺子的选址、经营什么的,叫你淑兰姐姐帮帮你,她有经验,也占三成。”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兰的铺子,淑兰也占三成股吧。淑兰,你可愿意帮帮你这两个妹妹?” 淑兰自是应下了。 这事儿便这么定了。 第23章 既然定下了要开铺子,几个小姑娘便热火朝天地准备起来了。 明兰那边的果脯肉脯铺子,方子什么的都是现成的,聘来女工跟卫小娘学了便是。 如兰这边呢,既是要开铺子,她现有的几个花样子就显得太少了些。这几日她便每日下了学都在绞尽脑汁地想新的花样子。 然而,之前的图样,大多是雪团儿的日常,好歹有个参照。再加上如兰本来就十分喜欢雪团儿,下笔自然有如神助。 现在要增加些新的花样,如兰便有些头痛了。 于是,土豪王若弗又为女儿们聘来了一位女先生,专门教她们画画。不过,墨兰和明兰都不大感兴趣,实际在学的只有如兰和淑兰。 学了几日,如兰便又闹着要养小兔子、小鸟儿还有小狗。说是先生说想画什么,一开始都要用实物临摹的。 王若弗无奈。这样下去,自家都快被如兰给变成个动物园了。但还是答应了女儿的请求,给她抱回来一对儿雪球似的小兔子,一只粉紫相间的小鹦鹉,还有一只才断奶不久的小狼犬。 另外,还专门和那只小狼犬原本的主人签了短契,叫她每日上门来照顾如兰的小动物们。 她的女儿她自己知道,喜欢小动物是一码事,性子却从来不是个细致的。多亏了雪团儿好养活,才在如兰手下长得健康活泼。现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小家伙,想来她也照顾不过来。 于是,当盛紘忙完公务,来到葳蕤轩用饭,便发现家里又多了一对儿小兔子。 三日之后,又多了一只小鹦鹉。如兰还高高兴兴地跟他显摆:“爹爹,听说鹦鹉养的好了,能学会说话呢!等我把桃子教会了,就叫它给你祝寿!”桃子便是如兰的鹦鹉的名字。 盛紘艰难地扯出个笑来:“那爹爹就等着我家姑娘这份大礼了!” 又过了五日,是一只小狼犬。 盛紘:…… 夜里留宿的时候,盛紘欲言又止了半天。王若弗觉着他肯定没憋好屁,并不大想理他。只要他不开口,她绝对不主动问。 但盛紘又哪里是个憋得住话的?“夫人啊……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若弗白了他一眼,“那就别讲。” 盛紘硬挤出来的笑僵在了脸上,哪有人这么接话的?不是平白让人尴尬么? 为了掩饰尴尬,他默默喝了口茶。可又实在想问,最终还是开口道:“我瞧着葳蕤轩今日添了好多活物……这个……” “怎么,主君有什么意见?我如儿也就这点儿爱好,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王若弗直接就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这……养一只两只的,当然是无所谓。可这养得多了,到底会有些吵闹。” “主君若是觉得吵闹,便去林小娘卫小娘那里吧。这样就不会吵到您了。”王若弗深觉前世她就是把盛紘给惯得,才叫他把林噙霜捧得高高的,比一般人家的主母大娘子都过得好。今世时不时怼怼他,他反而要厚着脸皮贴上来。 这不,她这明显把他往外推的话,听到盛紘耳朵里,反而成了她在吃醋,“夫人这是哪里的话?你是我的正室嫡妻,旁人怎么都越不过你去的。我又怎么可能为了如儿这点儿小爱好就不来看你们了?” 王若弗被他哄得心情好了不少:“那我便替如儿谢谢她父亲的开明了。” 盛紘尬笑了几声,熄了灯躺到了王若弗身边。 在她昏昏沉沉都快要睡着的时候,这人却又期期艾艾地开口了:“夫人呐……你给如儿新添这几只……都是什么价格啊?” 王若弗正半梦半醒呢,听到这个问题还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人根本不是嫌弃小动物吵闹,而是心疼银子啊! “横竖不是主君出钱,主君在意这个做什么?”她并没有直接回答盛紘的问题,反而更叫盛紘心痒痒了。 毕竟雪团儿虽然看着可爱,但寻常人家从旁人家抱只小猫崽,几文钱、一顿饭,也就解决了的,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只猫儿就要价五百两。 这些天看着王若弗一只又一只的小动物往家里带,他又觉得这些小动物长得也很普通,不像是外邦来的,身价应该远远不敌雪团儿;可又怕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没瞧出它们的价值。 “夫人就告诉我吧!你不说,我今天晚上估计都睡不好觉了……”半截儿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头子一个了,居然还学人家年轻人撒娇呢?王若弗啐了他一口,最终还是没叫他继续提心吊胆:“除了那只鹦鹉,如兰起名儿叫桃子的,花了二十两,另外几个都不到一两银子,便宜得很。” 盛紘这才放心。 就算不是他花钱……那也心疼啊…… 有了这些小动物,如兰的画功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当然了,时下流行山水画,讲究个意境。她这临时抱佛脚的功夫比起人家自小习画的当然不值一提。可画花样子也尽够了。 这新画出来的花样子一个个也是憨态可掬,讨喜得很。 张桂芬再一次带着小伙伴们上门的时候,如兰便将新的花样子拿了出来。张桂芬一看,便讨了张桃子的花样子,说是要回去给汤婆子也做个套子套上。 这倒是给如兰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这些图样,原本只计划用在投壶套上。听了张桂芬这话,她才意识到,其实还可以用在诸如汤婆子、香囊、手帕之类的上面。 总之,这些可可爱爱的小动物图样,喜欢的大多数都是十岁上下的小姑娘家,只要是这个年纪的小女娃儿可以用的,不是都可以用这些花样子么? 于是,如兰的铺子也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至于铺面和人手,王·富婆·若弗,手里自然是不会缺的。直接关停了两家生意不好的铺子,给如兰和明兰用。她手里没有做果脯肉脯的铺子,所以明兰铺子里的女工是新聘来的。如兰的铺子,则是直接叫王若弗手下铺子里的老师傅将几个学艺有成的学徒拨了过来给女儿用。 而这阵东风,也很快就来了。 说起来还是淑兰提的好点子。“不久就是上元节了,那天街上的人可以说是一年中最多的。我琢磨着,可以在这天,在灯会上支个小摊子,叫客人们投壶。当然了,这投壶自然是要套上自家的投壶套的。另外,投中的多的人,可以得到我们的奖品。也就是如兰和明兰铺子里的东西。这不就相当于给新铺子造势了么?” 王若弗深以为然。 上元夜,她和盛紘便带着家里大些的孩子们上街了。至于桁哥儿、阳哥儿和月姐儿则是太小了,只得留在家里。 等逛到自家支的摊子,看到后面排起了长队,王若弗便知道,这事儿,成了! 她由衷地为自家的几个姑娘感到骄傲。 别看她们一个个年纪都不大,可在开铺子这事儿上,却是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长处。倒叫她这个做母亲、婶娘的自愧弗如了。若是叫她开个新铺子,大概就只是告诉下人,我想开个成衣铺子,剩下的事儿便都交给下人们便是了。 办完了正事儿,小姑娘们自然是高高兴兴地猜灯谜、看灯去了。 路上,王若弗她们还遇到了平宁郡主和齐国公。却没见小公爷。可见这对夫妻,明明都三十多了,却仍是如胶似漆,和新婚的小夫妻似的。出来逛灯会竟然只夫妻两个,把儿子给撇下了! 可怜齐小公爷家里就他一个,也没个兄弟姐妹。不知现在是同下人们一起看灯,还是干脆在家没出来。 不过,王若弗也没好奇太久。 又走了没多远,一行人便看到了齐元若。 他正疾步向桥上走去,后面追着个看起来比他大个一两岁的姑娘。 王若弗瞧着那姑娘有点眼熟,许是打过照面,但应该是不大相熟,她丝毫想不起来这姑娘是谁。 而他身边的长随不为,则是挡在小公爷和那姑娘之间,倒退着走,双臂半张,似是想拦住那个姑娘。可人家到底是个姑娘家,且家世应该也相当不错,不为也并不敢去拉扯人家姑娘。 于是,眼看,那小姑娘就要追上齐元若了。 啧啧啧,真是蓝颜祸水。前世这小公爷就勾得明兰愿意为了他拼一把。后来又被嘉成县主和荣飞燕两个贵女看上。嘉成县主更是为了他,毁了荣飞燕的清誉。说起来,最后荣妃联合兖王造反,说起来这事儿还是导火索。 唉,所以说,就算小公爷再好,也还是顾廷烨更适合明兰嘛!若是小公爷不松口,执意要和明兰在一起,说不得被毁掉清誉只能一根绳子吊死自己的就变成明兰了! 王若弗正在心里感叹着呢,便见小公爷已然被那小姑娘给追上了。对方还想把什么东西往他怀里塞。 小公爷却不肯接,直往后躲,整个人都靠在了桥上的栏杆上。 然后,意外发生了—— 那桥上的栏杆,许是因为年久失修,被小公爷这么一靠,竟是直接断了! 在身边人的惊呼声中,齐元若“咚——”地一声,掉进了水里。 王若弗被眼前的变故给整蒙了,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了如兰的一片衣角。 “如儿!” 竟是如兰,从小公爷掉下去的地方,也跳进了水中。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14节 第24章 在小公爷落水的一瞬间,王若弗只是有些担忧。毕竟是个在自己家读书、天天都能见着的孩子,又怎么能不担忧呢? 可当如兰也跳下水的时候,她的内心除了担忧,更添了几分恐惧。 自己的姑娘自己清楚。如兰说的是会凫水,可也就在宥阳老家的时候,游过那么几回。自打回了汴京,便再没下过水。 就她这三脚猫的水平,还想去救旁人呢?别把自己也给赔进去! 可孩子都已经跳下去了,她再恨不能回到片刻之前拉住女儿,那也是不能够的了。只能浑身发冷地,跑向了岸边。 好在,她边往岸边跑,边向湖中间看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自家如兰托着小公爷浮上了水面。那颗快要吊到嗓子眼儿的心,才算是往下落了点儿。 等如兰把小公爷带到岸边的时候,他的长随不为已经候在那里多时了,很快就在如兰的帮助下,把小公爷拉上了岸。 可如兰却仍旧呆在水里,没敢上岸。 王若弗赶忙上前,拽住如兰的手,就怕她力气用尽,没办法浮在水面上了。感受到女儿的手心传来的温度,她的心才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去。也有闲心思骂女儿了:“你个臭丫头!是想吓死你娘我不成?在场这么多大人呢,用你一个小丫头逞强?”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一阵骚动。 原来是小公爷的父母听到消息,赶来了。 平宁郡主见儿子已经平安,而人家家女儿还在水里泡着,也顾不上自家儿子,只打发丈夫齐国公去和盛紘一道,遣散周围的人群。她自己则是步履匆匆,跑到了岸边儿。 于是,平宁郡主正正好听到了王若弗对女儿的抱怨。 转身看到平宁郡主,饶是王若弗这厚脸皮的也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她刚刚那话的意思,分明有指责如兰不该下水去救小公爷。 好在面对儿子的救命恩人的母亲,清高如平宁郡主,也顾不上计较这些。只大跨步向前,来到岸边蹲下,握住了如兰的另一只手。 这时候在附近赏灯的人相当多。饶是齐国公亦在帮忙遣散人群,也着实花了些功夫。 等终于将附近清了场,确保没有外人能看到如兰湿漉漉的样子,齐国公府的马车也被赶到湖边儿,水中的如兰已经冻得唇色发白、整个人都在微微打颤儿了。 王若弗心疼地自家女儿拉上来,裹得严严实实地带回了家。 刚帮如兰跑过热水澡、喝过姜汤,便有下人来报,说齐国公府请了太医过来给五姑娘瞧瞧。 好在如兰这丫头随了王若弗,身体底子本来就好,她又一贯是精心养着这个女儿的。是以大冷天儿地折腾了这么一遭,如兰的身子也并没有大碍。 不过,太医还是说晚上得仔细照看着。一旦起热,赶紧请他来看。并表示自己受齐国公夫妇的托付,今天晚上会留宿在盛府。 王若弗好生谢过太医,同盛紘说了一声,表示自己今晚要亲自照看如兰,才照看女儿睡下。 原本,王若弗是想好好说说如兰的。可看小丫头这一通折腾之后一脸困倦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只把如兰抱在怀里,一起睡下了。 好在,第二天晨起,如兰还是生龙活虎的,并没有生病的迹象。 摸过女儿的额头之后,确认她没有发烧,王若弗便轻声叫醒如兰。 可小姑娘哼哼唧唧半天,就是不肯起床。 想着姑娘昨日受了惊吓,王若弗也只得遣人去学堂帮她告了假。只说她身子不太舒坦。 于是,来到学堂却没见到如兰的小公爷产生了深深地愧疚,觉得都是为了救他,如兰才生病了。 半上午,平宁郡主便带着礼上门了。 “实在是多谢你家五姑娘了。不然我家元若还不知会怎么样呢!”一贯表现得很难亲近的平宁郡主,这会儿脸上带着真切极了的笑意,手上还维持着将带来的补品递给王若弗的动作。 若是对方是个地位低的,王若弗真想给她摆摆脸色。虽然这事儿也不是小公爷的错,可她就是很不高兴。毕竟她的女儿平白遭了罪。 可对方是平宁郡主。于是王若弗也只得扯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同平宁郡主寒暄:“郡主说得哪里的话!我家如兰恰好在宥阳老家学了凫水,见到一起上学的哥哥落了水,又怎么能不去救呢?”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般慈悲心肠的!还是大娘子你教养得好!”平宁郡主又恭维了两句,便关心起如兰的身体来:“我听说,你家五姑娘病了?” 王若弗从来都是个没心眼儿的,此时也不会借着女儿救了齐小公爷的恩情去要求什么,便实话实话:“哪有的事儿?我家如兰身体好着呢,昨日那般折腾,今天还是生龙活虎的。只是她早上赖床不想起,我想着到底昨日也受了些惊吓,便由着她休息一日。叫郡主见笑了。” “哎呀,小姑娘家家的身体多娇弱,落了水就该好好休息几天呢!” 又说了半天话,王若弗终于送走了平宁郡主。 她前脚刚走,后脚刘妈妈便来同她说五姑娘醒了。她便赶忙去看。 正在梳洗的如兰看到款步走来的母亲脸上不善的神色,心虚得很:“阿娘……我错了……” 王若弗白了她一眼,“你哪儿错了?” 如兰嗫嚅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王若弗接过丫鬟手中的梳子,亲自替女儿梳头,“如儿,你心肠好,是对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你若真的见死不救,那才叫人寒心。” 见镜中如兰的脸上露出个得意的笑来,王若弗却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只听“嘶——”地一声,如兰的小脸蛋儿又瞬间皱成了个包子样,“母亲,你不是说我没错么?干嘛这样欺负我?” 王若弗“哼”了一声,“你救人没错。可你不自量力有错!你说说你,就游过几次水啊?就敢跳下去救人?更别说那小公爷比你长个两岁,又是男子,身量比你高了许多,你就敢保证你能拉得动人家?万一人没救成,倒和他一起沉下去了,你叫母亲怎么办?” 如兰想反驳来着,可想到在湖中的时候,小公爷刚开始被她托举到水面的时候因为害怕奋力挣扎,她确实险些拉不住他和他一起往下沉,便心虚地低下了头。 王若弗却并未就此放过她,“而且,如兰,你是个女子。这世道本来就对女子没那么宽容。多亏了你现在还小,若是你如今已经十三四了,昨日那事儿之后你就只能嫁给小公爷!若人家觉得你是故意行此险招只为嫁入国公府,怎么都不愿意娶,你除了一根绳子吊死或是去家庙青灯古佛,再没有旁的出路了!” 如兰到底年纪还小,又一贯是个心大的,哪儿能考虑到这些?听母亲说得如此严重,竟生生被吓哭了。 王若弗便抱住女儿哄,“如儿,母亲知道你心是好的。但是,母亲希望你下次行事之前,多考虑考虑自己,好吗?就像昨日,在场那么多人,我就不信就你一个会凫水的!若不是你动作快,许是那会游水的男子就下去救了!” 如兰讷讷应是。 翌日,去学堂的时候,如兰因为刚被母亲教训了一顿,整个人都有点蔫蔫儿的。 小公爷见了,只以为是她身子还没大好。一整节课都心不在焉地直往如兰身上瞟。 “元若,人家五姑娘身上是长了朵儿花么?你眼睛都黏在人家身上了!”课间休息的时候,顾廷烨调侃道。 面皮薄得很的小公爷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视线瞬间便收了回来,却无处安放。眼珠子转了半天,才低下头,落到了面前的书本上。“你别瞎说!” 顾廷烨见状,哈哈大笑。 明兰就坐在如兰旁边,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出。气哼哼地瞪了顾廷烨一眼。虽说在场都是一起读书的小伙伴,可他这话对小公爷没什么,却是在毁她五姐姐的清誉啊!被男子直勾勾地盯着瞧,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好巧不巧,她瞪他的时候,正面向前方笑得合不拢嘴的顾廷烨却突然侧了侧身子,恰好看到了小姑娘凶巴巴地瞪他的这一眼。 顾廷烨心说:果然是个披着羔羊皮的小狼崽子! 却也并未在意这个叫他作“二叔”的小姑娘的失礼。 散学之后,王若弗问家里的几个孩子,要不要同她去宁远侯府作客。 墨兰不知道是真的对外出交际产生了心理阴影,还是觉着既然不是大席面,对她也没什么助益,只说自己还有功课没有完成,并不大想去。 如兰本来也不想去,可听说母亲要带着弟弟妹妹去,又觉得母亲难得出门带着弟弟妹妹,所以她也少有和弟弟妹妹一起出门的机会,便说自己也要去。 明兰一贯是跟着如兰的,便也跟了去。 这次上宁远侯府作客,却是因着邵氏有了身孕。 虽然重生以来,王若弗跟邵氏关系还不错,也常常到宁远侯府看她,带着孩子们上门却是第一次。 这次带上了孩子们,只因民间有个说法,孕妇若是抱过身体强壮的男孩儿,肚里的孩子也一定会健健康康地出生。 因着顾廷煜身子不好,成婚近两年,两人喝了不知道多少苦药,才得了这头一胎。她自是小心无比的。 听了这个说法,又觉得满汴京没有哪个孩子比王若弗家的一对龙凤胎更祥瑞了。可她这一胎小心养着,自打怀上就没出过门。只得央了王若弗带上阳哥儿月姐儿上宁远侯府来给她蹭蹭喜气。 抱过了阳哥儿月姐儿,邵氏亲自送王若弗出门。 王若弗想着她近日卧床保胎,只说不必如此客气。邵氏却说躺了这许久,人都躺得快散架儿了,刚好下床活动活动。 于是,邵氏便同王若弗和孩子们一起走在了出府的路上。 路过前院的时候,却听得一道浑厚的男声:“说!你是不是又去逛那烟花之地了?” 没人应声。 不久后却传来了重物击打在人脊背上的声音。随后,顾廷烨语带讥诮道:“横竖父亲在心里已经认定,凡是家里有什么不好的事儿了,譬如去逛青楼了,去赌钱了,在外面把人家腿打折了,都是我顾廷烨的事儿,又何必浪费口舌再问?” “你——你给我去祠堂跪着!”他这话却更激怒了老父,直接给罚他去跪祠堂了。 邵氏显得有些尴尬,加快脚步想将王若弗她们带离这里。 如兰却嘴快:“顾二叔这是被打了吗?怎么能打人呢?听着好疼的……”明兰却赶忙拽了拽她的衣袖。 那厢,顾候和顾廷烨却仍是听到了她们的声音。 顾候“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顾廷烨仍跪在那里,背脊却挺得更直了些。扫向明兰一行人的眸子中,满是属于少年人的骄傲倔强。 第25章 接着,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道女声,似是在劝顾候:“侯爷,二郎他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喝多了酒冲动了些。我给那人送些银子过去,平了这桩事便罢可,您就消消气儿,别罚二郎了,成吗?” 明兰听到这话,微微蹙了蹙眉。 来人听起来像是在为顾廷烨求情,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正思索着,那声音似乎离她们更近了些,“二郎啊,你可别这么倔了,就跟你父亲认个错儿、服个软儿!你父亲最是疼你,这一心软,便不会罚你了呀?” 顾廷烨却语带讥诮道:“疼我?从不肯相信我、对我动辄打骂,也是疼我吗?”顿了顿,他声音却又陡然软了些:“母亲……连您……也不信我吗?” 这时候,明兰微微伸了伸脑袋,透过拱门,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紫衣女子,正蹲在顾廷烨身前,想来便是顾廷烨的母亲,小秦氏。 听他这样说,那小秦氏似是噎了一下,随后捂着脸哭起来:“我是你母亲,我又怎么会不信你?可你父亲他……” “您信我,便好。”顾廷烨缓缓起身,“您先回去吧,别为了我同父亲争吵。左不过跪几个时辰的祠堂,那地方,我熟得很!”随后扬长而去。步履轻盈,好似心情愉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办什么喜事儿呢。 “走吧,我送你们出去。”见盛家女眷们停在这里不走了,邵氏显得十分局促。等那边这场闹剧终于结束,才出声提醒。 “是该走了。我家这两个姑娘被我纵得胆子大得很,对别人家的事儿如此好奇,实在是该打!”王若弗睨了如兰明兰两个一眼,两个姑娘便快步跟了上来。 “不过……你家二郎就在我家读书,我瞧着是个好孩子呀!怎得被顾候这样责罚?”女儿们远远坠在后头,王若弗便挽着邵氏,同她咬起了耳朵。 邵氏亦是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说:“唉……二郎性子傲,从不肯对父亲低头。有些事儿,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非梗着脖子不认错。父亲可不就更生气了?这样的事儿,我家三天两头就来上一回,我都习惯了。今日却是让你见笑了。” 回府的马车上,如兰已经忘了刚刚的事儿,叽叽喳喳地跟王若弗说着她的店面近日盈利几何,她的画功又有长进了,雪团儿又和桃子打了一架……之类的琐事。 明兰却始终低头作沉思状。 王若弗等着如兰说完她雪团儿,还没找到下一个话题之前的空档,问明兰:“明儿,你在想什么?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15节 明兰闻言,抬起头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母亲……我觉得,顾二叔的母亲,有些奇怪。” 王若弗满意地笑了笑。明兰这孩子果然是冰雪聪明。小秦氏那等段位的,竟然只打了一个照面,就被明兰给瞧了出来。可见那顾候实在是眼瞎,日日朝夕相对,却看不出枕边人的蛇蝎心肠。都不如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哦?哪里奇怪?”王若弗笑问。 虽然是疑问句,可看她脸上的神色,明兰便知道,王若弗这是在引导她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在质疑她的说法。 沉思片刻,明兰终于开口了:“顾候夫人那话,瞧着是在替顾二叔求情,可这说出来的意思,分明就是认定了错事一定是顾二叔做下的。可我瞧着,顾二叔虽然为人不拘小节了些,却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有些时候或许冲动了些,却不是不讲理的。我都知道这一点,做母亲的又怎么会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呢?” 王若弗摸了摸她的脑袋,赞同道:“是啊,做母亲的,又怎么会不信自己的孩子呢?除非……那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 如兰闻言,有些吃惊:“顾候夫人不是一直是那位秦大娘子吗?” “这位顾侯爷,前后可娶过三位妻子呢!第一位是东昌侯府的嫡长女,秦大娘子,生了长子顾廷煜。后来这位去世了,又娶了第二位,盐商之女白氏,生了二郎顾廷烨。白氏亡故后,才娶了现在这位,也就是原配的嫡亲妹妹。因着之前他家并不在京,离京的时候已经娶了秦大娘子,回来的时候,这嫡妻还是出自东昌侯府的。不知道还以为这位便是原配嫡妻,家中子女皆是她所出呢。” 明兰闻言,长叹口气,“怪不得呢!” 如兰也插嘴道:“那顾二叔也太可怜了吧?他母亲比那林小娘还恶心呢!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面甜心苦?” “其实,我觉得他最可怜的,不是有这样一个继母……”明兰攥了攥自己的衣角,“而是……明明那个人是在害他,他却偏偏以为那是最疼他的人。” 纵使早就知道了宁远侯府这一本子烂账,听了明兰这话,王若弗也不禁再次为顾廷烨鞠了一把同情泪。 虽然她府中有个恶心人的林小娘,可至少,盛府除了林小娘生的那两个,和她那选择性失明的瞎眼官人,没人会觉得那林小娘是个好人。 可顾廷烨,却是从小被小秦氏养在身边,生生将个恨不得对他除之而后快的女人,当成了自己的亲娘一般。可悲,可叹啊! 但她可以和邵氏打好关系,得到常常去宁远侯府作客的机会,往后使使力,看能不能救那顾候一命,好歹不叫顾廷烨背上个气死生父的名头,无奈远走。却没办法去跟旁人家再过两三年都要成亲的大小伙子,促膝长谈,说人家的母亲是个蛇蝎妇人。 不过,这样也好。或许正是经历了小秦氏和朱曼娘这两个厉害人物的洗礼,才造就了后来的鉴婊达人顾廷烨吧?她瞧着上辈子顾廷烨的性子就很好。和明兰一般,既不惹事也不怕事。两人恰好匹配。 骤然得知了宁远侯府的一桩秘闻,明兰还好,并没怎么表现出来。如兰却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接下来的几日,总拿同情的目光去瞧顾廷烨。 惹得顾廷烨低头将自己全身都打量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未表现出伤病之态,才开口问道:“五姑娘缘何作此情态?不过是挨了一顿打,跪了几日祠堂,我皮糙肉厚的,身上早就连个疤都看不出来了!” 其实,被那般粗的棍子生生打了一顿,怎么可能几日就瞧不出伤痕?可他一贯是个不喜向人示弱的,又唯恐那日的情形吓坏了一起读书的小姑娘,这才如此遮掩。 如兰却摇头晃脑地说:“你不懂……”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明兰一把拉住,“姐姐慎言!” 如兰才瘪了瘪嘴:“我没想说什么呀!” 散了学,两人从小花园绕路回各自的院子,顺便说说话,散散步什么的。 “姐姐,你可别老偷看人家顾二叔了!知道的说你是同情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他有点儿什么旁的心思呢!”明兰挽着如兰的胳膊,低声劝道。 “我在自家的学堂,还不能想看谁就看谁了?”如兰气哼哼地回,“再说了,都是自家人,就算心里有想法,谁还会去外面瞎传不成?” “姐姐糊涂!是没有人会往外说,可若是四姐姐去爹爹面前说上一说呢?上回你从水里救了小公爷,爹爹虽然没说什么,可我瞧着那几日他是不大高兴的。若是再被四姐姐捅到爹爹跟前……” 如兰闻言,气鼓鼓地骂了墨兰一通,就好像墨兰已经去盛紘面前告状了似的。最终到底还是闷声说:“知道了,我以后不瞧他了。”顿了顿,又接了一句:“不过,顾二叔实在是可怜……” 散学后同长柏探讨了一个问题,现在才往门外走的顾廷烨,便恰恰好听到了这一句。 可怜?他实在不知,自己是如何同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去的。就因为他被父亲打了一顿? 于是,他也没出声叫两个小姑娘察觉自己的存在,静待下文。 随后,明兰的声音传来:“是呢……他母亲面甜心苦,作出一副心疼他、调和父子矛盾的情态,实际上……” “六姑娘怕不是自己遇上个面甜心苦的嫡母,这才看谁都是坏人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顾廷烨这句话,我私以为没有对大娘子不尊重的意思啦,只不过年轻气盛,脾气又爆,再加上他这会儿还是真真切切地把小秦氏当做自己的亲娘,一下子听见有人骂自己的“亲娘”,才口不择言的。求轻拍! 第26章 “你说什么呢?”明兰还没来得及答话,如兰先和个炸了毛的小狮子似的,恨不能扑上去咬顾廷烨一口。 明兰见状,赶忙搂住她的腰把她往后拖,同时还伏在她耳边低声哄劝:“五姐姐,你冷静一下!就算是在自己家,你和一个外男撕打也实在是不像样子啊!爹爹知道了肯定又要夸四姐姐文静贤淑,而你……” 如兰闻言,深吸几口气,紧握着的拳头才终于松了松。 不得不说还是明兰拿捏住了她的七寸。若不是提起了墨兰,如兰是怎么也要扑上去揍顾廷烨一顿的。什么名声,亦或是打不打得过之类的,怒火冲天的她才没空想那么多! 好不容易劝住了如兰,明兰才终于有功夫去驳顾廷烨的话。 “顾二叔,我一贯敬你为人虽不拘小节了些,却热心善良。可你今日辱我母亲,我却是不能忍的。”明兰铿锵有力道。 “呵,”顾廷烨冷笑一声,“不能忍,又如何?” “不如何。我一个深闺女子,又能拿你怎么办呢?”明兰笑了笑,“不过是……揭破你十几年来的一场美梦罢了。” “哦?”顾廷烨饶有兴味地瞧着她,“什么美梦?” 明兰低头,嘲讽般的笑了两声,才继续道:“顾二叔大概以为,自己除了父亲严厉些,却有幸得慈母爱护,同长兄幼弟之间也是兄友弟恭吧?” 听她这话,顾廷烨的眼眸倏地眯了起来,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你什么意思?” 明兰这才抬起头直视他,“那日在宁远侯府,有幸瞧了贵府一出‘好戏’。明兰虽不才,却也瞧出,你的母亲,表面上是在维护你。可字里行间,却分明已经定了你的罪,她说相信你,全是骗你的。而且,在你父亲正上火的时候,她那些话,分明不是在帮你说话,而是火上浇油。” “你胡说!”顾廷烨突然暴起,冲明兰怒吼着。 “我是不是胡说,顾二叔只待下次又‘犯了错’,瞧瞧你母亲所谓的为你求情之后,你父亲是消了火还是更生气、对你的惩罚是减轻了还是加重了,不就知道了吗?有些事情,虽然过程也很重要,但最终还是要看结果的,不是吗?自欺欺人,快活一时,却是痛苦遗憾一世。还望顾二叔自省。”语毕,便拽着仍然在生气的如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如兰显然还没消气:“你这算是什么?你这是在报复他骂了我娘吗?就叫他被他那恶毒继母哄骗一辈子才好!”明兰闻言,赶忙给如兰拍背顺气。 她自是明白,如兰心地善良,只是因母亲被人辱骂才失了理智,并不是真的希望顾廷烨被继母生吞活剥的意思。这便低声解释起来:“五姐姐,我知道顾二叔辱没了母亲,你很生气。可你想想你现在的心情,便该明白他的心情了。” “什么东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兰撅了个嘴,都快能挂个油壶了。 明兰便明白,她听懂了。只不过心里火气未消,不愿意承认罢了。便继续给她顺毛:“姐姐,你听到顾二叔辱没母亲这般生气,对于他来说,我们也是在辱没他的母亲啊!你方才都想扑上去打他了,他一时口不择言,是不是也没那么难以理解了呢?” 如兰抿抿唇,瞪了她一眼:“你是我妹妹还是他妹妹啊?怎么净帮着他说话?” 明兰亲密地拥住如兰的胳膊,讨好道:“自然是你妹妹啦!可是……五姐姐,你从小被母亲捧在掌心,大概是永远不会明白我们这样的人心情的。我是幸运,遇上了祖母和母亲,虽然她们都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却愿意照拂我,比我亲生的父亲待我都要好得多。顾二叔却是不幸,生父被小人蒙了眼,对他动辄打骂;继母更是个面甜心苦的,只一心盼着他要多荒唐有多荒唐才好……这还是嫡子呢……若不是母亲心善,我大概还不如他呢。” 如兰闻言,沉默了半晌,终于露出个笑来:“我知道你以前过得是不大好的。但是没关系,现在你养在祖母那里,还成了我的嫡亲妹妹。以后,你和我就是一样的。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了你!” 明兰将脑袋在她身前蹭了蹭,像极了雪团儿撒娇时的模样,“嗯……有五姐姐在,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如此,如兰的火倒也消了大半。只不过在学堂上,对顾廷烨可以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再不肯主动和对方说一句话。 顾廷烨则自从那天之后,便一直心情低落。 往日那么爱笑爱闹的人,再没了笑模样。且一日比一日更加低沉。 可见,明兰那天的话,就算他嘴上表示并不相信,心里却定是信了大半的。或许,他已经求证过了,发现事实正如明兰所说,这才一日更比一日消沉。 有时候,美好的假象就像那表面裹了一层糖霜的毒药。虽然吃到最后,必然肠穿肚烂,可在那之前,却是幸福的。 真相则恰恰相反。痛了一时,却可能换来一个更好的结果。 不过,如兰和明兰很快就没那个闲心思关注顾廷烨的事儿了。 因为,淑兰又想出个新点子。 她们之前已经在店铺上尝到了甜头,可以不再数着那点子月例过日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谁不开心呢?是以,两个小姑娘便将空前的热情投入到了事业之中。 说来,淑兰这点子,倒真真是结合了如兰明兰两姐妹,再加上她自己三人之所长的。 如兰想象力丰富,画出的花样子虽然简单了些,却意外地讨喜。汴京同龄的小姑娘,现在几乎人手一件如兰铺子里的香囊或是手帕。还有人日日遣丫鬟去问店里有没有新品,誓要做第一个买到新品的人。 明兰则是擅长绣艺,又有着远超旁人的审美。同样的衣裳,被她稍微一改,总会显得人腰身更细、肩膀更薄。试问,哪个年轻的小姑娘不爱俏?谁又能拒绝这样显得自己更好看的衣裳呢? 至于淑兰,她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擅长经营。店铺开在何处、如何吸引并留住顾客、产品定价几何……林林总总,全靠她一手抓。进货方面,她也总能买到更便宜、质量更好的原材料。 三个小姑娘也已经有过合作的经验,既定了要做个别出心裁的成衣铺子,便各司其职,风风火火干了起来。 可要想做到一个“新”字,有了如兰讨巧的花样子和明兰的点睛之笔,还远远不够。 这些东西都很容易被模仿。一开始讨了个新奇,生意想必不错。可等其他店家学了她们的款式,做了价格更低的仿款出来,这热度必然会降。 就算她们可以不断出新款,家里钱财不缺的闺秀,自是不会在意买衣裳的这点儿钱的。可家财没那么丰厚的,等上十几二十日,就能买到更便宜的,想来很多人是会愿意的。 这样一来,就得从料子上下手了。 苏杭一带,丝织、印染业发达。若能跟当地布料商中的佼佼者谈成合作,当季的新品只能供给盛家的铺子,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恰好,苏州鼎鼎有名的玲珑阁的少东家,近日就在汴京。 第27章 “婶婶,那个新的成衣铺子,有一个重要的供货商,过几日我想亲自去见见。”晚膳时,淑兰同王若弗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 见她自从开始和如兰、明兰两个一起经营店铺,被长嫂李氏养出来的那点儿唯唯诺诺消散了许多,王若弗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现如今的世道,到底还是对女子要求颇多。虽然许多商户人家也有那等铁娘子,但人家不是随着夫婿一起出门应酬,便是丧了夫只得独立支撑门庭。淑兰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 见王若弗面露犹豫,淑兰期期艾艾地补了一句:“若是麻烦的话……我还是……” 王若弗却打断了她的话:“你也是为着店铺的生意着想,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日子还没定吧?后日柏哥儿休沐,便叫他和你同去吧。再带上如儿和明儿,选个好些的酒楼,定个包间。你呢该谈什么谈什么,叫柏哥儿带着两个妹妹玩耍。对外只说那人是柏哥儿友人,恰好碰到了,才同桌吃饭。” 淑兰腼腆地笑了笑,应下了王若弗的安排,“多谢婶婶了。” 王若弗只说:“既接了你来,便都是一家人了。少把什么谢不谢的挂在嘴边儿,听着闹心!” 后日,长柏便带着几个妹妹出门了。 出门之前,恰好叫盛紘瞧见了。他来瞧阳哥儿月姐儿的时候,便问王若弗:“今日我瞧着柏哥儿待淑兰和如儿、明儿出门去了,怎的不叫上长枫和墨兰?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的……” 王若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今日淑兰要同人家谈生意呢,我怕有损她清誉,才叫柏哥儿作陪。带你那两个心肝宝贝儿作甚?” 盛紘虽然觉得女子抛头露面有些不妥,但到底淑兰并不是他的女儿,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儿,他也懒得管。再者说,王若弗的安排其实已经很合理了。旁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只是,他一开始还觉得如兰明兰是小打小闹呢。可这些日子歇在林栖阁的时候,林小娘却是状似无意地提起了她们的铺子好几回,说是进项颇多、日进斗金呢! 盛紘自然明白,日进斗金绝对是林噙霜夸大其词了。如兰明兰的店面他也不是没去瞧过,丁点儿大的铺子,售卖的东西又是些常见的香囊、吃食之类的,是怎么也不可能“日进斗金”的。但这挣钱,估计也是真挣钱。不然,林小娘也不至于眼红。 思索片刻,他便赔了个笑脸,开口试探:“开店的银子,全是夫人你帮她俩出的?” 王若弗觉着这人肯定没憋什么好屁,随口答道:“我同母亲一人一半,给仨小姑娘开着玩儿的罢了。” 盛紘思索片刻,继续道:“既然如此,我也给添上一份儿吧。没得什么都叫你和母亲掏钱。” 王若弗扭头瞥了他一眼,满脸狐疑,“主君今日吃错药了?”倒不是她看不起盛紘。只是,盛紘虽然为人夫为人父做得不咋地,做官上,却是有些才干。为人也清廉,从不收受贿赂,爱惜羽毛得很。就凭他那三瓜俩枣的俸禄,前些年给林小娘置办店铺,只怕已经将他的私房掏空了吧?好不容易又攒下点儿,他舍得掏出来给两个孩子?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16节 “哎呀,这不是想着,我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做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给孩子们置办嘛!”接着,才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只是,咱家满共也就三个女儿。我也不好只给如兰和明兰……虽然墨儿是庶出,可到底也是我的女儿,我便做主,给她们仨一人一份儿吧!” “哼——”王若弗冷哼一声,“原来主君在这儿等着呢?绕了一圈,便是想给四丫头白讨个铺子来?” 盛紘见她火气上来了,赶紧小心赔笑:“怎么是白讨呢?不是说了,我给出钱么?” 王若弗重生以来,并不像上辈子那般惯着盛紘了,闻言直接开怼:“人家三个小姑娘把什么事儿都盘顺了,出资几何、如何分工、盈利怎么分配,都是已经定下了的。主君现在想把四丫头插进去,可不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么?” 见盛紘露出个讪讪的表情来,王若弗仍旧不解气,继续喷他:“再者说,主君说给三个姑娘一人一份儿,意思便是平均分了?我如儿明儿是嫡女,从你这个父亲这儿得来的,倒和四丫头一个庶女一般无二了?而且,如儿明儿的两个铺子,铺面都用的是我的陪嫁铺子,契书我都改了她俩的名字的,再加上其他林林总总的费用,置办下来一家少说也要四五百两。我还没往多了报呢。主君是打算三个丫头一人给出五百两?”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他那点儿俸禄,一年也就这么多……而且他并不喜欢向妻子伸手要钱。日常用品置办上,王若弗既然舍得给他用好的,他也就受着。若是不愿,他也不会主动去讨。 再加上有时候宴请上峰、同僚,置办礼品之类的,他都用的是自己的俸禄。 是以,一年到头总是攒不下几个钱的。前些年还给林噙霜置办了几个铺子,就更是不剩下什么了。 于是,盛紘终于哑口无言,再不提起这事儿了。 倒是王若弗又添了一句:“主君若是心疼四丫头,觉得姐妹们有的她没有,你那林小娘手里头不是有好几个铺子么,还是主君你给置办的。你叫林氏过到四丫头名下,她不就也有铺子了么?” 事后,王若弗安插在林氏院子里的小丫头,果然来报,说主君和林小娘吵了一架,主君气得拂袖而去。王若弗听了这消息,高兴地当场叫刘妈妈给她温了一壶酒来。 打量她不知道那林噙霜就是打她和老太太嫁妆的主意呢?现在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 前世她一开始也以为那林噙霜对盛紘多情真意切呢。 到了后来,长枫胡乱议论立储之事,害得盛紘被官家扣在宫里,几日未归。那林小娘却是直接变卖了田产铺子,瞧着便是想落跑的架势。 想来,若是盛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官,而非有勇毅侯独女这么个有田有钱的嫡母,那林氏也不会巴巴儿地贴上来,甚至为了进盛家门不惜婚前私通、怀身大肚逼她这个大娘子妥协吧? 从前盘算着老太太的嫁妆,现在又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真以为她王若弗是个泥捏的不成? 现如今,想从王若弗和老太太身上捞点儿好处的盘算不成了,反而把自己的手里的铺子赔了出去。虽说是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可这自愿给,和被男人逼着给,那能一样么? 不过,林噙霜既然这么看重手里头这几个铺子,把它们当成她安身立命的资本,她倒是不介意给她使点儿绊子的。 已经到了墨兰手里头的就算了,到底是盛家的姑娘。 可那林噙霜的铺子嘛…… 都有什么来着? 好似是有一个卖布匹的,和一个卖粮食的。 那卖布匹的嘛,淑兰这次好像就是去和苏杭一带一个有名的布料行的少东家谈生意。若是能谈成,或许可以在那林噙霜店面附近,开一家代售卖苏杭布料的铺子。 至于卖粮食的,那就更简单了。她有好几个田庄,粮食、蔬菜、水果,样样不缺。往前都是专门供给自家人吃的,多的便拉到旁人家的铺子去卖。现如今,她自己开一个铺子,售卖庄子上的瓜果蔬菜和粮食,也是方便得很。 赚不赚钱的,她倒不是很在意。横竖她手里不缺进项。现在如兰和明兰都会自己赚钱了,更是不需要她补贴什么。新开的这两个铺子,只要不亏钱便好,更重要的作用是恶心那林噙霜。 想想那林氏因着铺子关门倒闭而捶胸顿足的样子,王若弗觉得自己快活的能多活五年!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本人是学工商管理的,但是……从这章开始,涉及到的店铺啊、银两啊、商业方面的东西,全是作者胡编乱造的。如有不符合实际的,麻烦大家理解为剧情需要~可以捉虫提建议请别质疑作者智商! 另外,淑兰小可爱的cp应该大概可能下章就会出场了,名字我这个起名废却还没想好……有没有宝贝想要给他取个名字呀~ 第28章 淑兰想着,那玲珑阁的少东家出身优渥,兼之还是个少年郎的时候便跟着父母走南闯北,想来是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的。便订了整个汴京最高档的酒楼雨澜轩。不说味道如何,起码这档次上去了,显得她尊重人家。 盛府一行人到预定好的包房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 淑兰推门进去,只见一青衣男子立在窗前,似在眺望远方的风景。 听见动静,那男子便转过身来,对她作了个揖,“这位便是盛姑娘吧?在下段应臻,这厢有礼了。” 淑兰一行人也和他见过礼后,长柏便带着两个妹妹到楼下去看看酒菜。留下淑兰同他商议。 “此前收到姑娘的传信,在下便去您家里的店面看过了。那些个小姑娘家喜欢的物件儿,倒确实是很有新意的。不过,您说的这款式新颖的衣裳,我似乎没在店里看到?”段应臻似乎是个直接的人。长柏离开后,他也没再同淑兰寒暄,直接切入了主题。 “那款式是我妹妹想出来的,暂时还没在店里卖。若这合作能谈成,我便叫店里的几位女工,穿上寻常款式的衣裳在您面前走一圈儿,再换上这新款式的衣裳,也好叫您有个对比。”淑兰如是回答。 她和如兰、明兰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且她现在也住在盛府,出门在外自然和两个妹妹一般代表着盛府。官宦人家的姑娘,自然是不可能特意换了衣衫给外男看的。 她提出这个折中的法子,既可以叫对方对她们这衣裳到底能不能抓住妙龄少女的心有个直观的认识,也不会有损自己和妹妹们的清誉。段应臻自然表示同意。 “那不知姑娘是想如何合作呢?”段应臻又问。 “我家便是做生意的,家里去苏杭一带进货时,也曾经买过您店里的料子。知道您的料子,无论是颜色、还是质量,都是极好的。”淑兰先恭维了对方一番,才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次来汴京,想必您也是想把家里的生意扩展到汴京来吧?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是想签下您家店铺的独家代理权的。当季的新料子,只能供给我家的铺子。这过了季的,便随您售卖。” 段应臻喝了口茶,似在思索。片刻之后,他才开口:“独家代理权,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道姑娘愿意付出什么价码了。” 淑兰回道:“比市价高一成,您觉得如何?” 段应臻笑了笑,“这筹码,还不够。我说了,我去你家的铺子看过了。不知以后如何,起码现在,还是个小店面,没错吧?就算要开新的成衣铺子,现在也还没开起来,在我离开汴京之前,我也是没办法看到实物的。我玲珑阁想在汴京发展,自然不可能只盯着一家还未成气候的铺子。盛姑娘,你说对么?” 淑兰自然也不是只有这点儿准备的,“我手上,当然不止这点儿筹码。听闻您家刚刚出了一种新的料子,名为云雾绡。用这种料子做出来的衣服,人穿在身上,那料子便随风而动,飘逸若云。只不过,这价格也不是什么人都买得起的。” “若要将这种料子在汴京售卖,您得有让它去到权贵人家的门路吧?不巧,我家同齐国公府、宁远侯府、英国公府,都有些交情。我姐姐嫁的忠勤伯府,恰好又跟永昌伯爵府的大娘子来往不少。这些人家,想必您也都是听说过的吧?” “自然是听说过的,”段应臻顿了顿,“不过,在京中有人脉的,可不止你一家。我家那云雾绡,既然姑娘听说过,便该知道,这东西只要穿上身,在闺秀们面前走一圈儿,绝对不愁卖。我为何要只盯着你一家,不和旁人合作呢?姑娘手上的筹码,还不够。” 淑兰有些小挫败,却也明白,生意不是那么好谈成的,又问:“那什么才能打动段公子呢?” “料子,我家可以只供给你们。但不是你家从我家进货。”段应臻露出个狐狸般狡黠的笑,“我要两成利。” “那怎么可能?”淑兰大惊,“我们不过是想从你家买料子,怎的倒成了你入股我家的铺子似的?” “在商言商罢了。谁手上的筹码更多,谁就能获得更多利益。现在,是姑娘你的新铺子离不得我家的料子。我家的料子,却是怎么也卖得出去的。” 淑兰沉默半晌,明白对方说的也是事实,便问道:“不知段公子何时离开汴京?可否容我几日,考虑一下?” “半月之后。此等大事,姑娘自然是需要好好考虑的。”说着,段应臻递给淑兰一张契书,“这张契书姑娘你也拿回去吧,一并研究了。下次见面我们再细谈。” 淑兰大概瞟了一眼,发现无论是她提出的独家代理权,还是他自己的提出的两成利,都是已经写在契书上的。 可见在今天来赴约之前,段应臻就已经猜到了她想要什么,连同意合作的条件都是定好了的。看来,这份契书她回去还得好好研究一下。对方可是个运筹帷幄的狠角色呢! 事情大概谈定了,淑兰便遣身边的丫鬟去叫了长柏和两个妹妹上来。几人一同用饭。 脱开实在狡猾这一点,淑兰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段应臻实在称得上一句少年英才。瞧着未及弱冠的年纪,谈吐之间既能引经据典又能结合实际,竟丝毫不输饱读诗书的长柏。 长柏甚至问对方,“段公子可是也有参加科举的打算?” 段应臻却说:“并无。只是走过的地方多了些,见过的人也多,所以很多东西我都听说过一些,却了解得并不深。比不上长柏兄饱读诗书,登阁拜相指日可待啊!” 长柏谦虚了几句。 如兰则是听说他走过许多地方,便好奇地问他在外的见闻。 段应臻也不避讳,捡了些有趣儿的事儿同如兰讲。 可实际上,不只是如兰听得津津有味,便连明兰、淑兰,甚至是长柏,都被他口中或惊险、或奇幻的经历给吸引了。 一顿饭吃得可谓是宾主尽欢。 又敲定了十日后,长柏下次休沐的时候再详谈。段应臻才告辞离去。 等淑兰想去结账的时候,却被告知,和她同行的段公子已经结过了。 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她叫人家出来谈生意,怎的最后到成了对方请客呢?下次一定得自己来请才对。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淑兰的cp用了@有风自南 同学提供的“段应臻”!也感谢其他踊跃提供名字的朋友们!只不过“玲珑成缎,应珍淑心”这句话,简直完美契合了段公子的店铺玲珑阁,还有两个人的名字!这个起名水平在下自愧弗如哈哈哈~ and今天是短小的一更?两个商业小天才之间的拉扯实在是太难写了?我改了好几版都觉得我写得像小学生写出来的商战???大家凑合着看吧,一切剧情都是为了感情发展哈哈哈~ 第29章 自那日和段应臻见过面之后,淑兰上课时便一直心不在焉的。 她回来之后,把那份契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似乎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她和段应臻面谈时已经敲定的内容。 可是一想到,对方在同她会面之前,就已经拟定好了这份契书,她就有一种自己在被人家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总觉得不是那么踏实。 “淑兰姐姐,你这两天怎么了呀?刚刚上课我看你又走神了!庄学究都对着你摇了好几次头呢!”课间休息的时候,如兰悄悄摸到淑兰跟前问她。 “没什么,我在想玲珑阁少东家给的那份契书呢。”淑兰回道。 “这事儿竟如此复杂嘛?那我们也不好叫姐姐一个人心烦的,毕竟是我们几个合开的店面。不如淑兰姐姐将那契书拿来,我和如兰也帮你参详参详?”明兰提议道。 淑兰便将那契书拿了出来。小姐妹三个研究了一通,自然是什么名堂都没瞧出来。 晚间,明兰还将那契书拿给了老太太看。 可老太太名下的店铺,也多是由掌柜的操持。她只需要定期看看账本,检查底下人有没有偷奸耍滑、贪墨铺子里的资产之类的。是以,老太太对这方面也不是很懂。 王若弗就更是如此了。她才是个看到一堆数字就头疼的人物呢! 淑兰想着,大概这事儿就只能这么定了。毕竟她们三个于经商一道,实属刚刚入门的初学者。哪怕被人家坑了,也只能当作花钱买了个教训吧。 第二日,小姐妹三个课间又在讨论那张契书。恰巧被顾廷烨听到了。 “几位妹妹若是不介意,不如我帮你们瞧瞧?”他提议道。 “哼——”如兰回给他一个冷哼。显然是还在介意上次他口不择言,辱没了她母亲的事儿。 明兰却是想到了这位在扬州时的经历。 在扬州时,华兰的纳征之日,他们就是见过的。那次,长枫输了华兰的聘雁。还多亏了明兰,才将那聘雁给赢了回来。同她比试的,正是顾廷烨。 后来,顾廷烨一侯门贵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就丢了!直到他外祖,白家老太爷出殡之日,旁人都以为已经死了的顾廷烨才突然现身。吓了众人一大跳。 正是那白家二房的人,为了谋夺白老太爷的财产,这才使了一计策,想取了顾廷烨性命。如此,那白老太爷的财产便就落在了他们二房头上。 想来,在那之后,顾廷烨便继承了白老爷子的遗产,也算是家财万贯了。若他用心经营,算下来也有几年管理店铺的经验,许是还真能给她们些不错的建议。 这样想着,明兰便稍稍安抚了下如兰的情绪,又问过了淑兰的意见,才将那契书递给了顾廷烨。 顾廷烨盯着那契书端详半晌,竟是笑了笑,“倒真是个妙人儿。” “啊?什么意思?”如兰首先便按捺不住了。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17节 顾廷烨起身,来到了淑兰的书桌前,将那契书摊开,好叫三个小姑娘都能看清楚。 “你们看这一处,”他指了指契书中间的位置,“以上条款,适用于汴京城内。几位妹妹的野心,就只限于汴京城内吗?就从未想过日后将它也做成玲珑阁那般遍地开花的连锁门店?” 淑兰犹豫片刻,“我们确实……暂时还没有想那么多……” 顾廷烨轻笑两声,“可是你们看,这里,”他指着契书上的另一处,“你们没有想到的,他却是替你们想到了。这份契书中,在限制你们的条款中,指出了仅限汴京城内。可是,限制对方的条款之中,却写明了‘各地皆适用’。” “那他这不是想坑我们吗?”如兰心直口快,直接就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倒也不是。玲珑阁本就已成气候,你们要和对方谈生意,自然是处在弱势的。可地域限定这方面的条款,也不是没有再争取的余地。比如,汴京之外,并州、泽州府等等。” “除了这点,还有这里,”他又示意姐妹几个看向这契书最末尾的位置,“‘同类型店铺’,你们这家新店铺,是售卖成衣的。加上这个条款,他所谓的‘独家代理权’,实际上也就只针对成衣店。如果他卖给售卖布匹的店铺,或是制扇、制伞,甚至和你们先前那个店铺一样,售卖些香囊、手帕之类的小物件的店铺,更有甚者,他们自己在汴京开一家玲珑阁分店,你们是没有权利阻止的。” 淑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此前就一直觉得,这份契书约束我们的条款,和约束他的条款,似乎是有哪里不一样,可是……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 明兰则是向顾廷烨道谢:“今日还多谢顾二叔了。不然我们还全然被蒙在鼓里呢!” 顾廷烨摆摆手,表示不必介意这等小事。便转身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走了一半,却突然停下,回首问如兰和明兰:“不知今日这个‘小忙’,可否让五姑娘、六姑娘消气?” 如兰略有不甘地瞪了他一眼,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点拨让她们受益匪浅,“消气了消气了。本来也不敢生顾二叔的气啊!” 这之后,顾廷烨才总算没有那么不招两个小姑娘待见了。 长柏的下一个休沐日,又带着三个妹妹来到了玲珑阁。这次,淑兰一早便同店家说好,记在盛家的账上。才上楼去见那只老狐狸。 说开之后,段应臻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看来,姑娘是受了高人点拨啊。不知在下可有幸会一会这位高人?” 淑兰扬了扬下巴:“那便不必了。这对人家来说,只是件寻常事。段公子很不必在意呢。”话虽这么说,却无疑是在威胁段应臻,我背后也是有懂行儿的人在的,你休想糊弄我! 段应臻却好像得了个有趣的玩具的小孩儿似的,笑得开心极了,“不见便不见吧。不过,姑娘既然知道了这份契书的漏洞,现在可还想继续和段某合作?” 淑兰见他的茶恰好喝完了,帮他续上一杯,才应声:“自然。” 段应臻接过淑兰亲自为他斟的茶,浅浅抿了一口:“不觉得我骗了你?” 淑兰摇摇头,“是我技不如人,还要多谢段公子给我长了个教训。”顿了顿,又说:“而且,要同玲珑阁这样的大店合作,我们这种刚做起来的小店铺,吃些亏也是应该的。” 段应臻不可置否,“盛姑娘这性子,倒是再适合行商不过的。现如今,也就是欠缺些经验。不然,恐怕瞧见那契书的第一眼,便知道我给你挖了什么坑儿了。” 淑兰听他竟然直接承认了给她挖了坑,难免有些气闷,气鼓鼓地说:“合作自然是还要合作的,不过,我既然知道了契书的不妥,那自然就不能全然按照公子这份契书来了。” “哦?”段应臻挑眉,“那盛姑娘意欲何为?” “贵店的独家代理权,仅限汴京,可以。但是我要优先代理权,汴京之外,同等条件下,公子不能把代理权给旁人。还有,不是‘同类型’,我要全权代理贵店的料子在汴京的售卖。” 她将自己新拟的契书递到段应臻面前,“契书在这里,如果公子能接受的话,今日便可以签约。”淑兰的话语铿将有力,实则心里却有些担心,对方不会同意她的要求。 好在,段应臻没再纠缠。提起笔,爽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盖上了玲珑阁的印章。 如此,淑兰才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仍是小学生版商战! 第30章 签下契书几日后,段应臻就启程离开了汴京。 玲珑阁的第一批料子,将在一个月之后抵京。留给淑兰她们筹备新店的时间,也就剩下一个月出头了。 这一个月,三个小姑娘可谓时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最喜欢和墨兰别苗头的如兰,都没空再搭理她一贯看不顺眼的四姐姐了。 怀揣着紧张而又期待的心情,好不容易等到了新店开幕的那一日。 虽然几人都对自己店里的衣裳信心十足,也得到了芳姐儿、张桂芬、嫣然等小姐妹的一致认可,可新店开业的前几日,如兰和明兰还是失眠了。 后面,如兰干脆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去和明兰一起睡。小姐妹两个聊聊天、打闹一番,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好在,这家倾注了三姐妹无数心血的店铺,果真没有叫她们失望。甚至可以说,是远超她们的预期! 为了避免店里的存货过多,又卖不出去,导致亏损。她们原定是每个月从玲珑阁进一批料子回来。开业之前,店里备下的存货,是预计要售卖一个月的量。 没想到,这第一日开业,得益于张桂芬、芳姐儿等小姐妹不遗余力地宣传,这备好的存货竟然就销售一空了! 尤其是那用玲珑阁独有的云雾绡制作的衣裙,更是直接开启了预售模式,订单都排到三个月之后了! 这倒是叫如兰她们大吃一惊。 开心的同时,也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为了更快地完成订单,不叫店里的主顾们失望,淑兰又给段应臻去了信,表示想要加大订单量,直接订了原本三个月的量的料子。 其他料子还好说,只那云雾绡。段应臻回信说,他们自己在苏州的销量已经很高了,产力便有所不及。怕是只能提供淑兰要的一半的量。 淑兰虽然心急,但是人家生产不出来,她也没有旁的办法。只能等了。 而且,就算料子足够,店里的女工们也忙不过来了。 为此,淑兰只得又匆匆招了一批新的学徒工进来。 不过,她到底经验不足。为了赶订单,寄希望于上岗没多久的学徒工。不久后就惹来了祸端。 新上岗学徒工到底上手的时间短,不是那么熟练。虽然淑兰已经命熟手检查过学徒工制作的衣裳才能出售。可还是有不少顾客反应,后来的衣裳没有第一批得好了。 绣花没有原本的精致也就罢了,甚至衣领缝歪了这样低级的错误都出来了。 淑兰只得挨个向找上门来的顾客道歉,承诺如果在盛家的店里买到有问题的衣裳,一律可以免费退换。 同时,为了避免再出现类似的问题,她只得暂缓了生产的进度。真诚地向订单排在后面的主顾们道歉,挨个告知订货的闺秀因为产力不及,不得不延长收货期限,如果有不愿意等的可以退款。 忙碌了整整两月,才算是将新店铺的事宜理顺。 期间,段应臻又来了一次汴京。得知了盛家的店铺这些时日闹出的动静,点评道:“小姑娘到底还是嫩了点儿。不过,胜在讲诚信、将顾客的需求真正放在心上。做生意,要想走得长远,这点是不可或缺的。” 不过,这次他来得匆忙,也就停留了两三日,又有旁的事要处理,并未和淑兰见面。 那厢,王若弗在林噙霜的粮食铺子边儿上新开的售卖米面粮油并瓜果蔬菜的新铺子,已然将林噙霜的粮食铺子挤兑得关门大吉了。 小姑娘们的衣裳铺子,被命名为豆蔻华年的,总算是完成了预售订单,有了多余的云雾绡。王若弗便借势又新开了一家布行。 这布行的位置嘛,自然是在林噙霜的布料铺附近了。 虽然林噙霜的布料铺暂时还勉力经营,不过也是强弩之末了。估摸着倒闭也就是这一个月的事儿了。 瞧那林噙霜最近着急上火,急得脸上都冒了好几颗大痘的模样,喜得王若弗每天都能多吃一碗饭。 盛紘那边呢,虽然声称林噙霜是他的真爱。不过,事实证明,大多数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心上人脸上几颗有碍观瞻的大痘,他便连着半个月都没走进林噙霜的房门,日日宿在葳蕤轩。 然后,在王若弗高兴地暴饮暴食半月之后,盛紘在吃饭的时候,看着王若弗吃了一碗饭,还要再添一碗,终于没忍住开了口:“夫人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王若弗心说:把你那林小娘挤兑得站不住脚,可不是大喜事儿么? 但她自然不可能这么跟盛紘讲。 脱开妻妾相争传出去不好听不提,那俩铺子可都是盛紘出钱给林噙霜置办的,虽然眼下契书上写的是林噙霜的名字,可若是知道王若弗有意将两个铺子挤兑得倒闭了,盛紘难免又要不高兴了。 虽然他不高兴归不高兴,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但她还是不会蓄意制造家庭矛盾的。 于是,王若弗自然没说实话,只说:“淑兰把新铺子经营得极好,如兰明兰两个这两个月就进账了五百两呢!我这个母亲自然是自豪得很了!”其实她也没说谎吧?虽然她高兴最主要的原因是林噙霜最看重的铺子挤兑倒了,但是明兰如兰赚了大钱,她也是开心的嘛! 闻言,盛紘果然吃了一惊:“竟如此赚钱?” 王若弗白他一眼,“早说了两个女儿是有天赋的!赚钱不是应该的吗?” 盛紘自然也为两个孩子感到骄傲的,又想起前几日他新得的那套茶具:“前几日,如兰明兰一起送来了一副茶具,说是□□的作品。我瞧着至少价值百两。这银子,便是她俩赚来的吧?” 王若弗得意道:“那是自然!两个姑娘还给老太太送了串红珊瑚手链,寓意吉祥富贵;我这里得了一套点翠头面;华兰那里是新铺子里所有的新款,外加给庄姐儿的玉如意;长柏则是文轩阁新出的松竹砚,寓意挺拔顽强、节节高升!啧啧啧,我这两个女儿生得真是好!小小年纪就会赚银子,还知道孝顺父母,友善兄姐!赚了点儿钱全拿来给家里人添置物件儿了,都没顾上给自个儿买!官人可是沾了我和两个姑娘的光呢!” 盛紘有些不乐意了,“怎么是我沾了你的光了?没有我,哪儿来的如兰明兰两个?” 同时在内心腹诽道:两个姑娘都是我的种儿没错,这明兰可不是你生的啊! 当然了,王若弗正在兴头上,他自然也不会给她泼冷水。 也得益于重生以来,王若弗并不惯着他。是以,他也不像前世那般,在王若弗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除非有求于她,否则说话从来不会考虑她的感受。不然,此时他定是张口就要问如兰明兰怎么没给长枫和墨兰送礼物了。 现在他起码知道,虽然他这么问了,王若弗也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但给他好几日的脸色看是没跑的。 现在呢,林噙霜容貌有损,他不想去见了破坏心上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卫氏呢,太过木讷,他就算去了,她也总是在绣花,或者逗桁哥儿,他难免觉得无趣。若是再招惹了王若弗,那他可不是只能去睡书房了? 还是别了吧。 横竖王若弗虽然不喜长枫、墨兰,确也不至于在衣食住行上亏了他俩。没必要因着几件礼物的事儿再招惹自己的老妻。 当然了,虽然现在的盛紘已经有几分自觉。可那张嘴,着实不受他控制。 高兴完了,王若弗也吃完了第二碗饭。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这半个月来长了不少肥肉的小肚子,又叫刘妈妈上点心来。 盛紘伸手捏了一把她肚子上的肥肉,“夫人啊,再高兴,你也还是……少吃些吧……” 王若弗“啪”得一声打开了他的手,一个眼刀甩过去,“我都多大岁数了,孩子都生了五个了,心宽体胖些也没什么。主君看不惯,自去卫氏处歇息吧。” 不过,那点心却是没再吃。 翌日,盛紘在葳蕤轩用过晚膳,又回书房看了会儿书,便照例想到王若弗这儿歇着,却叫刘妈妈一句“大娘子身子不舒坦,已然睡下了”给打发走了。 他关心了几句,得到王若弗并无大碍的答复之后,去了卫小娘处。 又过一日,刘妈妈说是大娘子小日子来了。 小日子结束了,又是阳哥儿月姐儿吵着要和母亲睡。 饶是他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他定是哪里又招了王若弗,人家不乐意伺候他呢! 可他的情商显然不足以支撑他记得十日前随口对王若弗说的一句话。思前想后却是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了她。 跟卫小娘相对无言好几日之后,盛紘终于又去了趟林噙霜的屋子。却发现,他的心尖尖儿脸上的痘痘更多了! 唉……老妻好几日没和他斗嘴了,还怪怀念的呢…… 第31章 “明兰,今日你小娘做了什么好吃的呀?”下了学,如兰边收拾东西边问身旁已经收拾好东西等着她的明兰。 因着如兰和明兰关系好,两人日日一起上学、下学,虽然俩人一个养在主母院儿里,一个养在老太太院儿里,可却几乎每天都一起用饭。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18节 又因为卫小娘不仅有一手好绣艺,还有一手好厨艺,常常亲自下厨给女儿还有老太太做些东西吃,如兰吃过一次之后便上了瘾。连带着王若弗都常常在中午抱着阳哥儿月姐儿去老太太那边,同老太太、卫小娘和孩子们一同用饭。 “唔……昨天好像是说今日做炙羊肉来着。”明兰回忆了下,答道。 “那快快快!我最喜欢吃你小娘做的炙羊肉了!”如兰一听到炙羊肉,也顾不上仔细将桌子上的东西归置齐整,只一股脑儿将没收拾完的扫进了自个儿的书箱里,便拽着明兰往学堂外跑。 明兰被她拽着,跑得有些急,不小心撞了一下在她们前面的顾廷烨。 只听“嘶——”地一声,似是那人的强忍疼痛。 明兰停下,“顾二叔,实在对不住,我……” 只见顾廷烨脸都白了,嘴上却说,“无碍。” 如兰一心只想着炙羊肉,又一贯是个心大的,自然注意不到顾廷烨的不对,“哎呀明兰,顾二叔都说了没事儿了!他那么高的个子,被你撞一下能有什么事儿啊?再说了,你不是都道过歉了吗?快走快走!”语毕,便兀自拉着还想说什么的明兰跑走了。 明兰却对这件事很在意。 她的力气,撞顾廷烨一下,自然是不会把他撞出什么问题来的。 可若是他身上原本就有伤,被她那样撞了一下…… 联想到那日在宁远侯府,不慎撞到的顾廷烨被顾候提着棍子打的场景,明兰心下一紧。 吃过中饭,明兰问如兰:“姐姐,你铺子里是不是出了新品?就是那个,专门用来装书箱的袋子?” 如兰正挽着明兰饭后消食儿,闻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儿,便答道:“对啊!怎么啦?” 明兰又问:“我记得,你这次不止做了姑娘家爱的款式,还做了公子们喜欢的弯弓射大雕、金戈铁马之类的图案,对吗?” 如兰铺子里售卖的东西的图样,都是她画的。对于自己今日才画的花样子,她自然是记忆深刻的。“没错。你想说什么啊?别绕弯子了,咱俩谁跟谁啊 !” 明兰便说:“我是想着,这新品,不如给学堂里,两个哥哥,四姐姐,还有小公爷、顾二叔,各送一个吧!庄学究那里也不能少!以前香囊什么的不方便都送,现在做了这男女皆宜的,不送些什么说不过去!” 如兰瘪瘪嘴:“其他人也就罢了,凭什么给墨兰送啊!” 明兰反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哎呀姐姐,四姐姐贯会在父亲面前讨巧,你不是不知道的!上回我们赚了银子,给大姐姐二哥哥都送了,就是没有三哥哥四姐姐的份儿,父亲碍着母亲的面子没说什么,这心里肯定不舒坦。不过,上回咱们送的都是些值钱的货色,花完了手里的钱,没顾上,倒也没什么大碍。这回送些不值钱的小物件儿,若是还绕过三哥哥四姐姐,父亲那儿就不大好交代了吧?为了这么几个钱的事儿惹得父亲不悦,多不值当啊!” 如兰“哼”了一声,“就你懂事!”却到底还是默认了明兰的做法。末了,又补了一句:“我可不知道他们各自喜欢什么。你最细心了,来我院儿里挑样子吧!这次的新品我屋子里都备了一份儿呢!不过,那个绣着雪团儿去扑桃子的图案的,是我要自己留的,可不能选给旁人了!” 明兰笑呵呵地说好,便跟着如兰去了她屋子里。 “长柏哥哥肯定喜欢这个松柏图案的,和他名字也相配;顾二叔嘛,出身武将世家,估计是喜欢这个金戈铁马的图样……小公爷……小公爷喜欢什么啊?我还真没注意……” 如兰从那一堆簇新的书箱袋中,扒拉出来一个桃子站在枝头,挑衅雪团儿的图案,“喏,这个吧,我觉得他会喜欢的!” 明兰瞧了瞧,迟疑道:“这图样一般是女孩子会比较喜欢吧?” 如兰却不认同:“谁说的!我铺子里买小动物图案的,不少都是少爷公子呢!其中就属雪团儿和桃子的卖得最好!而且,小公爷常常央我,把雪团儿和桃子带到小花园儿同他玩耍呢!可见是极喜欢它俩的。” 明兰一惊:“五姐姐,你什么时候……不是,你常常在小花园儿同小公爷见面吗?” 如兰轻轻拍她一下,“哎呀,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那不是净等着让四姐去父亲面前告我一状嘛!我每次都让墨染带着雪团儿和桃子去的,才没有自己去!”墨染,便是王若弗请来帮如兰照顾她的小动物们的短工。 “哦哦哦。”明兰这才放心。 翌日,学堂里的每个人都得到了如兰送的书箱袋子。 庄学究摸了摸自个儿花白的胡子,瞧着手上那个正面绣着五蝙、背面绣着单脚站立在老龟身上的仙鹤的书箱袋子,满意道:“不错,不错!”顺便免了学生们今日的作业。 说来,这个图样子倒不是如兰铺子里的。 她铺子里的东西,面向的主要是年轻的闺秀小姐。针对年轻男子的,还是最近才出的这书箱袋子。自然不会有象征长寿的仙鹤、老龟之类的图样。 是卫小娘听说两个姑娘要给哥哥姐姐们还有庄学究送礼,想着如兰铺子里定是没有适合送给庄学究的,熬了一晚上赶制出来的。 她拿给明兰的时候,眼睛都熬红了,把明兰心疼得不行。 长柏拿到妹妹的礼物,自然是高兴极了的。长枫没想到一向自诩嫡女的如兰,如今倒知道给他送礼了,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是高高兴兴地收了。墨兰脸上神色莫名,看不出高兴,却也没有不快。 小公爷瞧了瞧自己的,又瞧了瞧如兰的,“五妹妹,我这个图样……” “啊?”如兰望向他,一双眸子清澈如水,“元若哥哥不喜欢吗?” “没有没有,”齐元若连忙否认,“我喜欢的!非常喜欢!只不过,男子大多喜欢绣着小马、弓箭之类的,我这个……是五妹妹亲选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的图案呢?” “这不难猜啊,你总想着和雪团儿、桃子玩儿。之前雪团儿丢了,还是你帮我找到的呢!可见你很喜欢它俩啊!” 小公爷的目光再次飘过如兰的书箱袋子,最终又落回到自己的,脸红了红,“嗯……我很喜欢。多谢五妹妹了!” “不谢不谢!我原本没想到要送你们礼物呢,还是明兰提醒我的!除了你这个,其他人的都是她选的!”如兰从不是个会抢功的,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明兰提醒她送礼物这件事,她虽然不会刻意去提,却也不会蓄意隐瞒。话赶话的,就说了出来。 她没注意到,听到她那句“除了你这个,其他人的都是她选的”,小公爷和顾廷烨的眸光同时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小公爷是为着如兰只给他一个人亲自选了图样。 顾廷烨……则是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袋子,明显比旁人的要重一些——那里面,放了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其实,他常常被打,家里自然不缺这种伤药。 可大概,只有明兰,会注意到他受伤了,还巴巴儿地送了药来吧? 他心下一暖。 第32章 转眼间,豆蔻华年开业已经半年有余了。 店里的生意虽然没有刚开业时那般火爆,但已经在汴京城中站稳了脚跟。盈利情况也十分不错。现如今的如兰和明兰,每个月挣的钱算下来比她们那当五品官的父亲还要多两倍不止。 然而,一场风波,就在这般风平浪静中,酝酿着。 先是一位顾客说,她买的衣服里竟然藏了一根针,在店门口闹了许久。 隔了几日,又有客人上门来,说是店里用的料子中看不中用,把她的胳膊都磨破了。 再几日,陆陆续续有那看起来就十分不好惹的妇人,带着自家姑娘上门来,说是豆蔻华年的衣裳不知道是用什么鬼料子做的,孩子穿了身上长了许多红疙瘩,脸上也有不少。去医馆看过,说是衣裳的材料不好,引起了过敏。养护不好毁容也是有可能的。 闹腾了半个月下来,豆蔻华年的生意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便连原本预定了衣裳的客人,也有不少说是要退货的。 委婉些的,便说自己近日衣服买的够多了,衣裳够穿了。脾气不大好的,直接说你们店最近风评可不大好,我可不敢在你家买衣服了。更有那等泼辣的,拿着自己穿了好多次的衣服到店里来闹,想要把不知道洗了多少次的衣服退回来。 小姐妹三个近日便和那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尤其是淑兰,觉得是自己没有管好铺子,才闹出这些事端来,觉得对不起两个妹妹和王若弗的信任。眼睛下面都是一片青黑,一看就是晚上没怎么睡好的。 明兰细致又贴心,安慰淑兰:“淑兰姐姐不必忧心。你是如何为了这铺子忙碌的,我和我五姐姐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些人一看就是背后有人,专门请了她们来闹事的。可这办法总比问题多,我们一起想想,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如兰也附和道:“没事的没事的,反正我们也赚了不少钱,就算现在关了店也不亏!” 淑兰苦笑:“哪儿有妹妹想的那么简单?人人都知道那店铺是盛家的铺子,若是经营不善,开不下去了也就算了。可若是因着质量问题,被迫关停,哪怕是我们赔了那些人买衣裳的银子甚至是所谓的医药费,盛家在汴京的名声也臭了啊!” “啊?”如兰一愣,“这么严重?” 她瘪了瘪嘴,目光偷偷瞥向旁边老神在在,看似在认真读书的顾廷烨。犹豫片刻,凑上前去,谄媚道:“顾二叔~” 顾廷烨放下书本,昂了昂脑袋:“呦,五姑娘今儿这是怎么了?很少见你这般语气对我讲话呢!要不是天天见着,我还以为你换了个人来着。” 如兰在心里暗骂他是个揶揄鬼,面儿上却仍是讨好的笑容:“哪儿有!我一直这样对你讲话的呀!” 顾廷烨挑挑眉,不可置否。 如兰便想同他说说最近豆蔻华年遇到的麻烦。毕竟,上回契书中的陷阱,便是他帮忙找出来的。现在这境况,说不定顾廷烨也能想到解决之策。 顾廷烨却是瞄了一眼明兰,对上明兰同样期待的小眼神儿,清了清嗓子,终于不卖关子了:“不必说了。近日来豆蔻华年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依我看来,这事儿宜早不宜晚,须得尽快解决。不然,哪怕未来澄清了你们的清白,也已经给很多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有句话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虽然你们确实没做那等偷工减料的丧良心之事,可架不住旁人觉得一定是你们有问题,不然为什么这传闻不找到别家去,偏偏找到你家去了?” 如兰闻言,不满道:“顾二叔你这不是废话么?我们难道不晓得要尽快解决吗?那不是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才问你的吗?” “如兰别急,你听顾二叔说完。”淑兰打断如兰的吐槽。 顾廷烨才继续道:“至于解决这桩麻烦嘛……也不能全靠你们自己。一来,你们几个小姑娘家很难撑得住场面,真有那等泼辣的,你们也不好撕开脸皮去同他们争辩。二来,你们几个到底经验不足,没有应对这类事情的经历,处理起来自然左支右绌。” “顾二叔的意思是,你愿意帮我们出面?”明兰略有些期待地问。 顾廷烨却是摇了摇头,“我一个通汴京闻名的纨绔,能帮你们什么忙?”瞧见如兰杀人般的目光,他才笑了笑,继续说:“不过,我听说玲珑阁的少东家,近日来一直在并州一带走动,那里离汴京不算远,想来也该听到消息抵京了。” “顾二叔的意思,是叫我们去寻段公子帮忙?”淑兰有些诧异,“可是,脱开生意,我们并没什么交情啊……他凭什么帮我们呢?” “诶,”顾廷烨挑眉,“可不是在帮你们!也是在帮他自己。你说,那些来闹事儿的,是以什么由头来的?” “说是……店里的衣裳用的料子不好,磨破了人家的皮肤,亦或是导致了人家过敏……”顾廷烨还没来得及继续点拨她,淑兰却已经自己想到了:“对啊!这不仅仅是我们豆蔻华年的问题,也是玲珑阁的问题!他只要不想把玲珑阁在汴京的名声一并给毁了,就一定会帮我们的!” 意识到自己即将有一个强有力的外援,淑兰的心微微安定了些。 她派了人去城门口候着,等着玲珑阁的马车进京,便将人请来议事。 可她也不知道段应臻具体什么时候会来,店里的事情只得自己先扛着。 第二日,店里的伙计来报,又有人来闹事了。女工们被吓哭了好几个。虽然淑兰自己也怕,可她是豆蔻华年的掌事者,若她害怕了、退缩了,下面的人就更没理由和店铺共进退了。 是以,此刻,她就站在了店门口,同那群人据理力争。 可她到底被自己的母亲照着大家闺秀的方向培养起来的,琴棋书画不说精通,却都有所涉猎。唯独这吵架,却是从没人教过她。再加上她人原本就是温和内敛的,虽然自打来了汴京,做起生意,自信了不少,但这内里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这样一个姑娘,自然做不出扯着嗓门去和对方吵架这种事儿来。 再说了,对方本来就不是来找她评理的,就是单纯来闹事的。打砸店里的东西不说,其中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女性,更是直接将自己菜篮子中的鸡蛋,朝着淑兰的方向丢了过来。 淑兰瞪大眼睛,傻愣愣地瞧着那个鸡蛋就即将落在自己头上。 突然,一把折扇挡在了她面前,阻挡了那鸡蛋的去势。 是段应臻。 他来了。 此前就那张薄薄的契书针锋相对之时,淑兰只觉得这人老奸巨猾、不宜深交。 可当他与她站在同一阵营、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觉得,这人能给予她无限的安全感。就好像什么事儿只要有他在,就都可以解决一样。 第33章 段应臻挡在淑兰身前,以保护者的姿态。此时正微微侧着身子,问道:“没事儿吧?”嗓音柔和,像是在安抚自家受了惊的小朋友。 他身量高,淑兰仰起头来,恰好能看到他在阳光的映衬下仿佛在发光的面庞。 “吓到了?”见淑兰久久没有做声,段应臻又问。 淑兰才恍然惊醒一般,“咳咳”两声掩饰自己看他看呆了的尴尬,一双似水秋眸也很快垂下,不敢再看他。她低垂着脑袋,确保他看不到自己的应该是有些发红的脸,才低声道:“没……我没事。多谢段公子。” 段应臻才放下心,转过身去,专心应对这场风波。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19节 “择钰,”他扬声冲人群中的某个方向喊了一声,一个看似同他差不多年岁的青年男子便自人群中款步而出,“还劳你帮我到衙门去,报官。” 此话一出,刚刚那些趾高气扬的妇人一下子就和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似的,叽喳乱叫个不停。 “你们店里的衣服把我家姑娘的容貌都给毁了,还敢报官?”说着,那丢臭鸡蛋的妇人还想冲上来撕打段应臻。被段应臻身边的护卫拦下。 淑兰也在他身后小声道:“闹到官府去,到底名声不好听……” 段应臻也不理会那在护卫手下挣扎不休的妇人,兀自转身面向淑兰,“你的衣裳有问题吗?” “啊?”淑兰愣了一下,没搞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下意识答道:“自然是没有的。” “既然没问题,便是这些人蓄意闹事。言语侮辱便罢,甚至还动了手,”他又环顾店铺中的满地狼藉,“店里的物品也多有损毁。报官,叫她们赔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名声不好听,坏的也是恶意竞争者的名声,不是你的。别怕。” “好啊!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横啊!自己的东西有问题,还敢张口闭口就要我们赔偿?我们还没叫你们赔呢!”那恶妇又恶狠狠地吠了起来。 “对啊,就是说啊!我们还没叫你们赔呢!”人群中也多有附和。 段应臻却没理她们。横竖有他的护卫在,这些闹事儿的便再也无法对淑兰造成什么伤害。像狗一样吠叫两声,也不妨事。 再者说,现在将动静闹得越大,等事情真相大白,就会有越多的人自发地帮他们宣扬此事,证明他们的清白。 “可是……我们怎么证明,自己店里的东西就是没有问题的呢?”淑兰蹙眉问道。这也正是她最大的顾虑。 段应臻笑了笑,“那她们又有何证据证明,她们所谓的造成过敏的衣裳,便是豆蔻华年卖出去的呢?” 淑兰答道:“这……她们拿来的衣裳我瞧过了,样式却是是店里的。而且,她们所说的购买时间,和账册里记载的入账也是对得上的。” “这衣服是可以仿制的,焉知是不是她们买了店里的衣服,回去自己做了来攀诬你的呢?再者说,”他瞄了一眼那正在闹事的妇人,语带讥诮道:“我观这位夫人身上的衣服,十几文就能买来了吧?豆蔻华年的衣裳,却是至少一两银子一件。” 他话没说全,意思却已经表达得清楚了。买衣服只舍得买十几文的人,又怎会突然大方了一回,去买那一两银子的衣裳呢? 那妇人语塞了一下,却是很快想好了说辞:“我自己穿什么衣裳都无所谓,给孩子穿当然要买好一些的。谁能想到,一家人攒了半年的银子才买的衣裳,竟差点就叫我家姑娘毁了容!” “哦?攒了半年的银子?也就是说,您家上下几口人,一年到头也就能攒下二两银子,竟拿了一半出来给女儿买衣服了?不知您家有几个孩子?就一个姑娘么?”段应臻又问。 明明极好回答的一个问题,她却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不说明白。或许是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同她所谓的攒钱给女儿买衣裳的行为不大相合的。 这时,段应臻身边的小厮凑到他边儿上耳语了几句,他远远望了眼越围越多的人群,刻意扬声说:“我可是听闻,您生了三个姑娘,去岁才得了一个小儿子。不知您这衣裳,是买给哪个女儿的呢?其他两个姑娘,就没有意见吗?” 那妇人的目光明显开始闪烁不定,却仍是嘴硬道:“自然是我家大女儿。等她穿不下了,再给下面的两个妹妹穿。穷人家,谁不是这样过来的?能有什么意见?” 段应臻不可置否,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您说您家大女儿毁容了?意思是脸上长了疹子?” 对方仍旧没搞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也没多想。这身上有疤痕,虽然于姑娘家而言,也是有碍婚嫁的,可说到底,还是那张脸最重要,便不假思索道:“那可不!都怪你们这黑心肠的店家!” 被她指着鼻子骂,段应臻既不生气,也不慌张,“这衣裳,就算用了再粗糙的料子,导致人身上长了疹子,这疹子一般也是长在身上的。因为只有身上的皮肤,才会直接接触到衣料。如果脸上都长了疹子,对花粉、某些特定的食物或者药物之类的,过敏的可能性更大。你是凭何断定,就是豆蔻华年的衣裳导致了你女儿长疹子呢?” “我家姑娘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照顾弟弟呢。吃的用的也都是以前一直就在用的,除了你们家的衣裳。不是这衣服害了她又是什么?” 话音刚落,衙门的人便来了。 段应臻扭头看了眼淑兰,轻声安抚:“不会有事的。走吧。” 淑兰一开始,确实有些担心闹到官府去。她来汴京,寄住在叔叔婶婶家,本来就给人家添了麻烦。现如今开的店铺还闹到官府去,婶婶或许还好说,叔叔却一向最看重名声…… 可见段应臻据理力争的样子,她的心仿佛也随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一点一点,安定了下来。 这人很会抓重点。他在同对方争执时,并不像那些市井妇人一般扯着嗓子嘶吼,搞得和谁嗓子大谁就赢了似的。可这字里行间,却无一不是斟酌过的。几个来回下来,那妇人已经落了下乘。 想来围观的人中,已经有不少人看出了里面的门道。 接下来,只待他们在官老爷面前,打赢这场仗,笼罩豆蔻华年数日的阴霾,自然会散去。之前,那隐在暗处的对手,利用舆论给她施加的压力,终将会反噬自身。 一行人到了官府,段应臻自然没把之前在店门口套话的路子搬到衙门来。而是示意手下的人将一摞证据提交到了官老爷手里。 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 那证据中,有的是曾去豆蔻华年闹过事的妇人画了押的供词,说是有人给了银子,雇佣他们去豆蔻华年门口闹事的。 还有几位闹事者身边的邻居、一起做工的人亲自来到了衙门,作证说来豆蔻华年闹事前后,那些人家里或是有人生病了没钱治,闹了一通却突然就有钱治病了;又或是此前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闹完事却突然大鱼大肉的吃上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段应臻拿来的玲珑阁的料子,以及来官府前叮嘱淑兰带上的豆蔻华年的衣裳。 “大人请看,这种料子,我玲珑阁出产的,浸水不变色,质地轻薄却有韧性。”说着,将玲珑阁的料子和豆蔻华年的衣裳分别从沉重的铁环中穿过,将铁环拉至半空。只见料子和衣裳被重物拉扯得变了形,却是并没有破。后又将二者浸入了两盆清水中。 “而这些闹事者所谓的从豆蔻华年购买的衣料,却是只得其形,未得其神。”他又将那些闹事者作为证物上交的衣裳同样从从铁环中穿过,捏着衣裳的两端试图将那铁环举起。可铁环刚刚离地不到一掌的距离,那衣裳就生生被扯烂,“哐当”一声,铁环便重重掉在了地上。 他冲着人群中的某个方向,昂了昂脑袋,同样将这杯撕烂的衣裳丢进了一盆水中,“还请大人静待一盏茶的功夫。” 一盏茶后,浸泡着玲珑阁的衣料和豆蔻华年的衣裳的两盆水,依然清澈。将料子和衣裳取出拧干,除了因泡过水而正常的颜色加深,它们的色泽未见明显的变化。 可那用来诬陷淑兰的衣裳被取出后,盆中的水却明显被染色了。衣裳的颜色也黯淡了不少。 终是铁证如山,真相大白。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这个部分好难写我终于写完了!果然还是甜甜的感情线适合我呜呜呜??? 第34章 几日之后,官府的调查结论出来了。 是汴京中最大的成衣铺子,名叫锦绣阁的,因着最近半年来生意被豆蔻华年抢走了不少,老板心有不忿,偏偏又制不出比豆蔻华年更好的衣裳,这才用了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想将豆蔻华年挤兑倒。这样,他们就又可以一家独大了。 段应臻早有预料,这几日也没闲着,吩咐手底下的人收买了京中的小乞丐、货郎这些成天走街串巷的人。官府那边一有动静,这些人便行动了起来。 锦绣阁恶意诋毁竞争对手的消息,便在汴京城中,和长了翅膀似的,飞快传播着。 淑兰总算放下了心。命人给段应臻传信,说家中婶婶设了宴,想要感谢他这次鼎力相助。 段应臻却是回信说,“在下此举,也是为了维护玲珑阁的清名,盛姑娘不必挂怀。设宴便不必了。这次离家,原本是为了生意上的事,要到西北的沙漠去。途中听说了姑娘有难,特来相救。现如今事情已然解决,在下即刻便要启程了。若姑娘挂心,三月后,雨澜轩,再同姑娘手谈一局。” 竟是连再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便要走了吗? 是他并不那么想同她再见,还是……他真的就那般忙碌呢? 淑兰下意识地否认了前一种可能。随后便默默感叹,他这般运筹帷幄,成竹在胸,便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奔波中,练就的吧? 到何时,自己才能够成为他这样的人呢? 淑兰心中暗暗期许着。 可理智又告诉她,她永远也不可能像他一样。 他的见识广博,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走南闯北。他的冷静理智,也无疑是在日复一日的商场沉浮、针锋相对中锻炼出来的。 而她呢?虽然同样出生商户,可因着有盛家二房这么一门做官的亲戚,她母亲便一心想将她培养成大家闺秀,将来嫁个寒门学子,寄望于对方中举、做官,好叫盛家长房不必再事事仰仗二房的鼻息。所以,她从八九岁上,就很少出门。随着王若弗来京的这段日子,是她这几年来少有的快活时光。他见过的风景,她是怎么也不可能得见的。 至于他的冷静理智,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成的。商场如战场,棋局厮杀,尚且要数年的光景,才能成为一名好棋手,更别说杀人不见血的生意场了。可她,又还能自由几年呢?父母让她跟着深深来到汴京,本就是为了替她寻一门好亲事的。她已经十五了,十七岁就已经算得上是老姑娘了,最晚明年,她就要定下亲事。到那时,她就不可像现在这样,“抛头露面”去谈生意了。 总归,他与她……不是一路人的。 淑兰也没为这无声的离别惆怅太久。她太忙了。上午要同妹妹们一起去庄学究的课上旁听,隔日的下午要到盛老太太那里学规矩。也就比如兰、明兰和墨兰少了一门王若弗的功课。 倒也不是王若弗不肯教她。只是,插花、点茶、品鉴书画等等大家闺秀需要学的课,是要从小开始学起的。如兰姐妹几个从八九岁才开始学,放在大户人家的姑娘身上已经算有些晚了。若是王若弗再早些重生回来,怕是六岁就要开始教她们这些了。 而这比妹妹们多出来的时间,淑兰便全都用在了打理豆蔻年华以及如兰和明兰的另外两家店铺上。她也没时间去想些有的没的。 转眼间,三月之期便到了。 其实,淑兰已经不大记得,段应臻曾说过,三月之后要约她下棋了。还是去豆蔻年华巡店的时候,手下的女工告诉她,有位段公子给她留了封信。淑兰这才隐隐约约记起,上回,段应臻说是等他来汴京,要同她下棋来着。 她当时还以为,他是说句客套话呢!没想到竟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想着还未谢过他上次帮她解决了一个大危机,淑兰便央了长柏在休沐日带她去雨澜轩见段应臻。如兰和明兰这两个小尾巴自然也跟着。 不同的是,这次,顾廷烨也在。 从包房外瞄到坐在里面喝茶的顾廷烨时,淑兰姐妹几个还小小地吃惊了一下。 “二哥哥,你还请了顾二叔呀?”如兰问长柏。 长柏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仲怀今日也会来呢。” 段应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仲怀兄是我请来的。”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家别堵在门口了,进去再说吧。” “我想着,既然淑兰姑娘说是为了感谢我,才设的宴,那自然不能落了在背后出力的仲怀兄。”段应臻如是说。 顾廷烨闻言,却也没什么反应,仍是端着茶在那里喝得起劲儿。只有明兰注意到,他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飘过,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笑意。 “你的意思是,当日的事端,顾二叔也是出了力的?”如兰心直口快,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段应臻便解释道:“自然。我们段家的生意大多在长江以南,消息网自然也没有扩展到汴京城。汴京的消息能那么快传到我耳朵里,还多亏了仲怀兄。后来在京中替豆蔻华年澄清的小乞丐、货郎,大多也是他联系的。我的人动作没那么快。” 淑兰自是再次感谢了二人一番。 她还真不知道,这事儿顾廷烨出了这么多力的。她还当他只是提了可以找段应臻合作这法子,便没再管这事儿了。倒是没看出来,这位顾家二郎,倒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 席间,淑兰无意间提了自己最近在经营店铺时遇到的一个小问题,不只是段应臻给她提供了不少建议,就连顾廷烨,谈起这些生意场上的事儿来竟也是头头是道。 “之前,瞧出我那契书中的陷阱的,便是仲怀兄吧?”段应臻听着顾廷烨的发言,不由开口问道。 顾廷烨只笑不语。算是承认了。 段应臻笑了笑,“若不是今天还有几个姑娘家在,我倒真想和你不醉不归了!” 如兰提议说:“那等我们回家了,你叫顾二叔带你去好好逛逛,我们汴京城好玩儿的地方可多啦!顾二叔最熟了!”长柏却打断她:“诶,说的什么浑话!” 如兰摸不着头脑,她说什么啦?叫顾二叔尽尽地主之谊,带段应臻去逛逛,怎么就成了浑话了? 她年纪小不懂,淑兰却是懂的。 顾廷烨其人,在汴京城很有名气。只不过,这名气,却不是什么好名气。未传出什么才名,倒是听说他不止投壶、马球样样精通,无人能敌,便是那秦楼楚馆之地……汴京怕是也没人比他熟悉了。 长柏想来是误解了如兰的话,情急之下才有此一言的吧? 她瞄了一眼段应臻。那人倒真是好相貌。不同于常年练武,看起来就结实有力量的顾廷烨;也不像长柏,看起来就有一股子书卷气。他整个人,就像一块温润的玉石一般,虽然给人一种春风拂面之感,却又有一种仿若无坚不摧的力量感在。 这样的人,也会去那秦楼楚馆,听欢场的姑娘们唱小曲儿、抚琴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进度好缓慢……目测还要一章写淑兰议亲还有她心里的纠结,再一章写小段求亲以及淑兰出嫁。 然后就会继续些如兰和明兰的感情线啦!墨兰的应该也会穿插着写!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20节 第35章 这次,段应臻似乎在汴京有许多事要处理,停留了几个月之久。 这期间,长柏基本上每个休沐日,都会带着妹妹们去见段应臻。 一方面,他是豆蔻华年最大的原料供应商,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淑兰亲自同他对接一下,效果绝对比下人们传话来传话去要好得多。 另一方面,他见识广博,为人也算得上是幽默风趣,看事情的角度很多时候也能带给长柏很多新的思路。且淑兰在商场上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很多时候听听他的意见,能让她少走不少弯路。 其实,淑兰也不大明白,明明第一次见面,他就在契书上设了陷阱。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愿意给她做老师来着。 她跟妹妹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明兰也只觉得不解,如兰却说:“那时候是我们和他谈生意,我们得的利多了,他得的利不就少了吗?自然是要坑我们一把的。可既然我们之间的生意已经谈成了,契书也签了,现在我们就是合作关系,那自然是要一致对外的呀!他不帮我们帮谁?就像我在家也和四姐姐不对付,可在外面,我也是不会让别人欺负她的!” 明兰只笑不语。也不知道是谁,马球会上第一次听见别人嘲讽墨兰时,还想跟着一起骂墨兰来着。也就这几个月被王若弗耳提面命,一家子兄弟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才有了这觉悟。 淑兰则是微微皱了下眉。如兰说的也有道理,可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不过,有时候段应臻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解开困扰她许久的疑惑。他愿意教她,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也没必要纠结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且……很快,她也就没什么功夫再去思索这个问题了。 又是长柏的休沐日。这次,长柏、顾廷烨同段应臻约在了酒楼。一开始,他还有些奇怪。长柏约他,一般都是带着妹妹们,只会约在茶楼,怎的这次倒约在了酒楼? 等长柏和顾廷烨一起走进包房,他还朝外张望了一下,没见到几个小姑娘的身影,才明白为什么这次换了地方,“这次,怎的没见几位盛姑娘?” 长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廷烨先揶揄道:“是几位盛姑娘,还是某位盛姑娘啊?” 一向君子端方的长柏照着他的肩膀来了一下:“说什么呢?” 顾廷烨撇撇嘴,闭口不言。 段应臻则是低头喝了口酒,掩饰尴尬。 “今日永昌伯爵府的大娘子办了场马球会,适龄的姑娘、都去了。淑兰也到岁数了,母亲说带她去逛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呢。”长柏解释道。 其实,本来他不应该对着两个外男谈及自家妹妹的婚事的。不过,大家都这么熟了,他也是清楚段应臻和顾廷烨的人品的。再者说,只不过是相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段应臻闻言,眸中意味不明的光一闪而过。 顾廷烨则是偷偷打量了一眼看似没什么表情的段应臻,心中感叹:看你小子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那厢,王若弗带着淑兰姐妹几个参加完马球会回来没几日,王若弗便将淑兰叫了去。“淑兰啊,你对自己的婚事,可有什么想法?” 淑兰垂下眸子,柔声答道:“淑兰全凭婶婶做主。”至于她心底具体有什么想法,王若弗就不得而知了。 “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往后的日子,终究还是要你自己过的。你要是心里有人了,便大胆同婶婶讲,只要人品好,家中没有什么污糟事儿,婶婶都能帮你去说和说和的。”话虽是这样讲,可叫一个性子一贯内敛温和的小姑娘,对自己的婶娘谈及所谓的心上人,到底还是难了些。淑兰仍是说没有。 王若弗这才提了她看好的两个人选:“前些日子,平阳伯爵府的夫人,亲上门来替她家嫡三子提亲。虽然婶婶我瞧着你哪里都好,可叫外人看来,商户匹配伯府嫡子,到底是高攀了。我亲去打听了,孩子倒是好孩子,长得一表人才,也还算上进。就是娶过妻,妻子难产去了,孩子也没留下。这样一来,若你嫁过去,倒也和原配没什么区别。我还打听到,说是这家赴宴常常穿戴几年前的衣裳、首饰,我寻思着,是看中了你有本事,能赚钱。想来就算嫁了过去,你想做生意也还能继续做,人家就指着你这能耐呢。” “另一家呢,刚及弱冠,就前几个月,刚中了二甲。虽说这名次排到百名开外了,可也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了。现如今正等着选拔考试,若能考中庶吉士,进翰林院,这以后或许会有大前程。考不中,我同你徐姨打个招呼,将他分到个富庶之地任职,你跟了去,还不用侍奉公婆。也划算。” “这还有一家呢,是个商户,家里是晋地贩煤的。那真真可以说是家财万贯啊!你们几个小姑娘这点子生意跟人家比起来,实在是小打小闹。不过呢,这家离得远,我没打听到这孩子本人如何。只听说比你还小个两岁。所以这家我倒不大看好。虽说门第匹配上了,但要是说了这家,你还得等几年才出嫁,到时候年纪就有些大了。” 说了这好半天,王若弗也有些渴了,灌下去一杯茶,才继续道:“淑兰,这几家,你比较看好哪一家?” 淑兰笑了笑,“婶婶说好,那肯定是好的。若是婶婶拿不定主意,便去信给我爹娘,叫他们挑一家吧。” 王若弗被她恭维地十分开心,喜气洋洋道:“我这也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给你挑出来的人家呢!就是你爹娘亲自来看,也再挑不出更好的了!不过,到底他们才是你亲爹亲娘,这人选吗,肯定还是要他们来决定的。你别急,我明日就给你爹娘去信!” 淑兰谢过王若弗,便告辞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几户人家,听起来都是极好的。或者说,以她的家世,配哪家都可以说是高攀了。想来人家不过是看她住在盛家二房,王若弗外出交际都带着她,想着娶了她,便能跟盛家、王家还有老太太攀上关系吧。 可不知为何,淑兰却对他们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甚至连亲去瞧瞧这些人长什么样儿的冲动都没有。反而十分意兴阑珊。 她不由暗骂:别不知好歹了,人家肯为你这般操持,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是啊,哪里不满意呢? 那些人,好像哪里都好。可又好像,并不是她想要的……那,她想要谁呢? 又是一年上元夜。 王若弗和盛紘照例带着几个姑娘和两个小的去看灯。 不同的是,早几年便总是和友人一道去猜谜、赏灯的长柏,今日竟然也跟在了父母和弟妹身边。 “柏哥儿今日怎得没和同窗一起出游啊?”王若弗好奇地问。 “今日人多,怕妹妹们走丢了,我得看着。”长柏如是说。 王若弗狐疑地看了儿子一眼,“哪年灯会人不多了?前几年也没见你如此护着妹妹们啊?” 长柏摸了摸鼻子,不肯再说话。王若弗也没再纠结。横竖这个儿子一贯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子,问他也定是问不出个结果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最后她总会知道的。 灯会逛得差不多了,如兰说想去放河灯。 王若弗抱着阳哥儿,盛紘抱着月姐儿,实在不想带着两个小娃娃去河边。万一孩子顽皮,挣扎开,掉进河里去,问题就大发了。但这心里又惦记着如兰去年上元节跳进河里救人的事儿,她不跟着去心里又实在不踏实。所以并不大想叫孩子们过去。 可瞧着几个女儿期盼的小眼神,她也不忍心拂了她们的意。 恰好,小公爷并顾廷烨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长柏便说:“我同仲怀、元若会看好几个妹妹的,父亲母亲不用担心。” 王若弗这才松口。 淑兰姐妹几个便一人买了个小河灯,来到了河边。 明明河边那么多人,可她就是一眼就瞧见了段应臻。 那人身着一席白衣,可在灯光的映衬下,简简单单的白衣,似乎又闪烁着点点金色的光芒。像极了天上的星子。 不过,淑兰知道,她不是因着他这身衣裳才瞧见他的。 便是他穿了件麻布衫,往那儿一站,好像也是耀眼无比的。 “淑兰姑娘也来此处放河灯?” “嗯。好巧,竟恰好碰见了段公子。” 段应臻却是回了一句:“不巧,是我托长柏兄把你带到此处的。” “啊?”淑兰愣住了。 段应臻却自顾自说了下去:“听闻姑娘最近在议亲。我家长辈不在汴京,我独身一个上门,怕姑娘觉得我不够珍重你。而且……我这个人,很爱面子。便想先问问,若我上门……姑娘可愿?” 淑兰本该骂他是个登徒子的。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有像他这样,直接跑来问她一个小姑娘家的? 可红透的脸颊似乎昭示着,她的潜意识里,是不想拒绝他的。 可她又觉得,若是就这样轻易地说“我愿意”,似乎显得自己太过轻浮,好像她就等着他来找自己说这羞人的话似的。 于是,她将自己冰凉的手贴在滚烫的脸上,试图给自己降降温,随后噘着嘴小声道:“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见面就想坑我,坑走了我两成利。” 段应臻却是专心致志地等着她的答复,即使她声若蚊蝇,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瞧她这幅样子,他便知晓,她对自己并不是毫无感觉的,脸上终于绽开笑容,“我也不会未卜先知,当时并不知晓,往后我会……慢慢关注你,甚至……喜欢你。若早知道……不过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了。姑娘可想听听我的诚意?” 淑兰抬头,直视他亮晶晶的眸子:“什么诚意?” 段应臻也直直地望着她,“若姑娘许嫁,段某愿以玲珑阁二成利为聘,可能平了姑娘心中的怨气?” 淑兰惊了一下。玲珑阁在长江以南,可是几乎开遍了每一座城池的。这样的大店面,又岂是豆蔻华年这样才起步的小铺子可以比拟的?“这……未免太贵重了些……” 段应臻却笑着摇头:“玲珑成缎,应珍淑心。或许当日我父母定了这‘玲珑阁’之名,亦是定下了你我之姻缘。况且,若能得姑娘为妻,往后,我这个人都是你的,一家铺子而已,如何就贵重了?” 淑兰咬了咬唇,才没让自己的喜意表露得过于明显。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王若弗提的那些人选,明明样样都好,可她心里却好像总是有所遗憾。原来,她的心早就被这个人占了,却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 然后,段应臻听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答案—— “好。” 几乎是淑兰的允诺出口的同一时刻,璀璨的烟花在两人身后的天空绽开。仿佛正应了一对有情人此时的心情。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标题来自于给小段起名字的那位姐妹@有风自南 写在评论的话!这句话是在是太适合小段同学用来求婚了哈哈哈! 第36章 段应臻动作很快,得了淑兰的应允,第二日就带着厚礼上门提亲了。 王若弗倒是没少听孩子们提起这号人物,却从未把他和自家淑兰往一处想。 毕竟,段应臻第一次见面就坑了淑兰一把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如兰那会儿还在家里骂了他好几天来着。 于是乎,王若弗一开始也没大把段应臻的提亲当做一回事。直到他拿出了一张契书,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他愿以玲珑阁二成股为聘,只为娶淑兰过门。 王若弗吃了一惊。 这有钱有权的男人很多,但愿意把这么多的身家许给未过门的妻子的男人,却绝对是凤毛麟角。 有了这么一出,她瞧着段应臻可以说是哪儿哪儿都顺眼。 虽说原本,段应臻的相貌,就是王若弗给淑兰看的几位里面最出挑的。可其他几位,一个有权,一个前途无量,她瞧人家自然是自带滤镜的。可这些啊,通通都比不上男人待妻子的那片心。 像她家老太太,还不是看中了当日的探花郎相貌堂堂又有才学,这才下嫁。结果怎么着?成婚没多久就宠妾灭妻。 盛紘呢,被那林小娘忽悠得团团转之前,跟她也是浓情蜜意过一段时间的。可这一朝变心,就再也拉不回来了。 盛老太太和她王若弗那是手里有钱,才没成了个被妾室磋磨的可怜虫。如若不然,那是男人的心也丢了,自己的面子里子也统统丢了个干净,指不定自己的命都能赔了进去。高门大院的,暗害人的手段可海了去了。 可这位段公子,竟然愿意从自己最大的产业里面,拿出两成利来,许给淑兰。一方面,起码能证明现在他对淑兰是珍重无匹的;另一方面,也是给了淑兰一份保障,无论日后男人如何,手里有钱,只要淑兰自己立得住,都不会过得太差。 于是乎,什么伯府公子,前途无量的寒门进士,在王若弗眼里统统失了光彩。段应臻却成了个烨烨生辉的宝珠。 刚一送走段应臻,她就喜滋滋地唤了淑兰来,提了这门亲事。 淑兰低下头,揪着手里的帕子,“淑兰全凭婶婶做主的。”可那声音,分明是羞答答的,全然不同于王若弗提起之前那几个人选时的漠不关心。 “哈哈,”王若弗畅快地笑了几声,伸出手指在淑兰额头上点了几下:“你啊你啊,婶婶是不是说,你看中了什么人选尽管放心来找婶婶说,婶婶都可以帮你去相看相看?你这丫头倒好,心里早就有主意了,偏生憋着不说。叫我为了你的事儿跑断了腿儿,最后却一个也没用上!” 淑兰咬咬唇,更加不好意思了:“婶婶……实在是对不住……我……” 王若弗见她真的十分愧疚的样子,拉着她的手,叫她在自己旁边坐下,语重心长道:“淑兰啊,婶婶呢,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能和段公子两情相悦,他又待你这般真诚,婶婶是真心为你高兴的。只盼着你以后过得好呢。” 淑兰回去后,王若弗马上又给宥阳老家去了信,提了段应臻的事。 没几日,前面那封信的回信先到了。李氏和盛大伯,果然如王若弗所料,看中平阳伯爵府的公子。他们一直想让盛家长房改换门庭,能得这么一份显贵的姻亲,自是无有不愿的。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21节 信上还说,他们不日便将抵京,亲自定下淑兰的婚事。 王若弗倒也不急。虽然李氏和盛大伯存着叫女儿嫁个官宦人家的心思,但到底还是疼女儿的。 上辈子,淑兰嫁了那孙志高,过得很不好。孙志高每每打骂淑兰,两口子就又是给钱又是给地,想要用钱财,为女儿换来好日子。 虽然方法错了,可这其中,实在也包含着夫妻俩的拳拳爱子之心。 后面,更是趁着盛老太太在宥阳老家坐镇的功夫,用淑兰一半的嫁妆,为她换来了自由,护着她与孙志高和离。可见,二人还是真心心疼女儿的。 这样的父母,只要淑兰真的喜欢对方,想来并不难说服。 几日后,李氏同盛大伯抵京。 他们还没来得及收到王若弗的后一封信,只把那平阳伯爵府的公子当成未来女婿呢。 不过也确如王若弗所料,待她将淑兰的心意,和段应臻的诚意,通通摆在他俩面前,李氏虽有些可惜淑兰错过了一门显贵亲事,可到底还是认同了王若弗的看法。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觉得,嫁给段应臻,淑兰一定会过得比嫁到平阳伯家要好。 这门亲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考虑到淑兰年纪也不算小了,婚期便定在了三月之后。 出嫁前一日,王若弗将淑兰叫了来,塞给她许多自己陪嫁的首饰,并一个京郊的田庄。淑兰觉得太过贵重,还想推却,王若弗便握着她的手,细数这些日子,淑兰对她的贴心,以及对如兰明兰的好。“淑兰啊,虽然你是长到十五六才到我跟前的,可你性子好,对两个妹妹也十分照顾,婶婶心里,实在是把你当自家女儿看的。这点儿东西,给自家女儿,有什么贵重的呢?” 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淑兰也不好再拒,只得收下。 放她回去之前,王若弗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信封,还特意叮嘱她成婚之后再打开看。 晚上,如兰明兰姐妹两个跑到了淑兰屋子里,和她在一个被窝里,谈天说地。 对于这个温温柔柔的姐姐,如兰和明兰都是极喜欢的。朝夕相处了一年多,她突然要嫁了,还是嫁给段应臻这么个漂泊不定的,指不定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呢,自然是百般不舍。 “淑兰姐姐,明日你就要嫁人了,以后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躺在一张床上说话了。”如兰有点小惆怅。 淑兰笑道:“谁说不能了?我想回娘家小住,谁还能拦着我不成?” 如兰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可是到底不是天天住在一起了。” 明兰却好像并没有多少离愁别绪,“五姐姐,淑兰姐姐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们应该为她高兴才是。” 如兰仰头,死死盯着床帐:“可是嫁了人,真的可以过得好吗?”她觉得,她的母亲,祖母,还有大姐姐华兰,在婆家的日子,一定都是没有在娘家舒坦的。 明兰也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翻了个身,趴卧在床上,凑到如兰耳朵边儿,“这日子嘛,是自己过出来的。未来姐夫都愿意把玲珑阁二成利允给淑兰姐姐,心里一定是看重她的。日后,淑兰姐姐又是要常常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并不经常在公婆跟前,自由得很。想来定是比汴京城绝大多数女子过得都要畅快,也会比现在快活的。” “会的!”如兰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被她安慰道,反正嘴上是认同了明兰的话。末了,还补了一句:“淑兰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呀!” 淑兰笑着应了声“好”。小姐妹三个才歇了话头,沉沉入睡。 成亲第二日晨起,淑兰打开了王若弗给她的那个信封。赫然是豆蔻华年属于王若弗的那二成利的契书。 淑兰将那张薄薄的纸贴在胸口,泪如雨下。 第37章 算算日子,蓉姐儿也就是一年之后,投胎到那朱曼娘的肚子里的。 王若弗不大清楚顾廷烨具体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位曼娘的,只得早早派了人在她卖唱的戏班子附近蹲守。务必要搅黄了她企图扒上顾廷烨这事儿。 她实在是很看好顾廷烨这个女婿的。不仅有本事,还有担当,更重要的是疼媳妇儿啊! 要不是上一世,顾廷烨娶了明兰,二人琴瑟和鸣,将如兰配给顾廷烨她心里总觉得是如儿抢了明儿的婚事。不然,她都想阻了如儿和文炎敬相识,叫如兰顺顺当当嫁给顾廷烨呢! 是以,虽然说她重生改变了很多事,明兰这辈子也不一定非得嫁给他顾廷烨,可好歹是个女婿备选,可不能叫他再跟那朱曼娘扯上关系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派去的人蹲守了几个月,总算是蹲到了那朱曼娘在顾廷烨面前好一番唱念做打,先是叫顾廷烨从欺辱她的富家子弟手里英雄救美了一把,又假称她那不成器的哥哥卷了顾廷烨给她的用来安身立命的银子跑了,赖上了顾廷烨。 此时年纪尚轻,又缺少家人的关怀的顾廷烨,依然如同上一世那般,被这朱曼娘耍得团团转,将她安置在了甜水巷。 不过,王若弗一直盯着那边的,此时的顾廷烨并未在甜水巷留宿过,也还没把这朱曼娘放在心上。 现在,在他心目中,朱曼娘大概就只是一个他好心救了的苦命女子吧,反正他也不差钱。 除了盯着甜水巷那边,王若弗自然也派了人跟着她那哥哥。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那人从藏身之所离开,打算拿着朱曼娘给的银子,南下做生意去了。 王若弗便看准时机,出门逛街。又恰好从朱曼娘的哥哥身边经过。随后,假称自己丢了钱袋子,使唤身边的下人们轰轰烈烈地抓小偷。这抓到的小偷嘛,自然是那姓朱的了。 “好你个贼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抢人的钱袋子!走!跟我去见官!”刘妈妈义愤填膺道。 “我没有!这钱袋子分明就是我的!你们少讹人了!”那人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挣扎不休的同时,还不忘大声为自己辩驳,“我刚刚根本没挨着你!附近的人都看到了的!”随后又冲着四面八方赶来围观的人群嘶吼:“哪位好心人能帮帮我啊!咱们穷苦百姓可是一家人,大家千万别叫我被这官家夫人给冤枉死啊!” “嚷嚷什么?”王若弗拨开挡在她前面的下人,走到那姓朱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昂起下巴,满面不屑道:“你这身衣裳,街上十几文银子就能买来了吧?可你手上的钱袋子用的料子,却是上好的云锦。光这个钱袋子就至少值一两银子。更别说,瞧着这钱袋子的重量,里面怎么也有百两银。若你没偷,这钱是哪里来的?你说得清楚嘛?带走!” 人嘛,总是热爱八卦的。 王若弗将姓朱的扭送到官府,围观的人群竟然也有小半数都跟在后面。显然是想瞧瞧这事儿最后到底是小偷偷了官夫人的钱袋子,还是官夫人抓错了人,冤枉了人家。 公堂之上,一开始,那姓朱的还咬死了不肯松口,只说那钱是他做生意赚来的。 可这具体做了什么生意,成本几何、盈利几何,通通都说不清楚。 如此,虽然王若弗没办法证明那钱袋子是她的,可那姓朱的同样也无法说明白钱的来源,到底惹人怀疑。 衙门老爷心里也清楚,就算那钱袋子并非王若弗的,横竖这钱的来源也是不干净的,当即就要定了那姓朱的之罪。 他这才着急了。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朱曼娘和顾廷烨相识的过程,又说是妹妹叫他拿了钱去做生意的。 官府便又派人去甜水巷提了朱曼娘和顾廷烨来。 有顾廷烨在,朱曼娘自然是死也不肯承认是她主动把钱给了她哥哥,叫她哥哥离开汴京的。 于是,这官司,就从那姓朱的是否偷了王若弗的钱,变成了他是否偷了她亲妹妹的钱。 二人狗咬狗半天。可对方身为朱曼娘的哥哥,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为了不被打板子,把朱曼娘的“钓鱼”计划卖得是一干二净。 朱曼娘辩称,她哥哥口说无凭,空口白牙便想来冤枉她一个弱女子,她真该死了干净!说着就要去撞墙。 好一番混乱过后,那姓朱的急中生智,终于想起了能证明他的清白的证据—— “青天大老爷明察啊!我这段时间借住的那户人家,就是我妹妹亲自去帮我谈下的。就连今晚离开汴京的马车,都是她替我去定的!只要把这些人找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啊!真的是她主动把那钱给我的!不然她怎么会替我去赁住处,还帮我定马车?” 默默退居一旁的王若弗在心里给朱曼娘的哥哥点了个赞,暗道:真没看错你! 然后继续保持沉默,深藏功与名。 有了这一出,顾廷烨再蠢,也该看清楚朱曼娘的真面目了吧? 更何况,文有三甲及第之才,武能在战场上运筹帷幄,这样的人,又怎会真的粗蠢? 那朱曼娘不过是利用他怜惜弱小的心态,又给予了他在侯府感受不到的温言软语,前世才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这一世,早早看清了朱曼娘真面目的顾廷烨,若还能和她滚到一张床上去,也不配她将明兰许给他了。 不过,这一世,不管顾廷烨想不想,他都没有机会再被朱曼娘迷惑了。 因为,他这事儿都闹到官府了,顾候自然也有所耳闻。 毫不意外地,他又被罚跪祠堂了。 “父亲,儿子何错之有?”顾廷烨果然还是那个永远学不会低头的顾家二郎。在老父又用一双溢满了失望的眼睛瞧着他的时候,他仍是梗着脖子同顾偃开争辩。 “何错之有?你和一个唱戏的扯到一块儿去,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何错之有?”顾偃开挥舞着棍子又要来揍顾廷烨。 小秦氏在一旁假意又拦又劝:“侯爷!二郎他……他也就是年轻,才被那唱戏的给迷惑了!你宽他几年吧!再大些,再大些就好了!” 话里话外,分明是认定了,顾廷烨已经同那朱曼娘有了首尾似的。 “父亲,我只去过甜水巷一次,就是为那朱氏赁了那院子那天。您可以去问石头,若信不过石头,甜水巷附近的邻里,您尽可以去问。”顾廷烨以为这样,就可以自证清白。却不料,又是一棍子敲在了他怎么都不肯弯下的脊梁,随之而来的是顾偃开的质问:“还去问什么邻里,你是还嫌不够丢人吗?” 顾廷烨仍然不解:“儿子不明白,我只不过是瞧着一个柔弱女子可怜,给了她点儿银子,帮她安置了住处,怎么就丢人了?” 顾偃开气得唾沫都快喷到顾廷烨脸上:“不丢人?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传的吗?顾家二郎流连南府戏班、秦楼楚馆,包了个卖唱的做外室!” 顾廷烨闻言,将背挺得更直了些,铿锵有力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没做过就是没坐过。我没错。” 顾偃开深吸一口气,将棍子狠狠掷在了地上,“便算你这次只是烂好心吧!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不是你以前太荒唐,是通汴京闻名的纨绔,人家怎么会去恶意揣度你?” “我又管不了旁人的嘴,再说了,以前那些事不都是我干的。里面十之六七,都是替廷炜和四房五房那几个背了锅,剩下的才是我的事儿。” 一听顾廷烨提到自个儿的亲儿子,小秦氏急了:“烨哥儿,这说着你的事儿呢,你好好地攀扯炜哥儿作甚?” 顾廷烨深深瞧了她一眼,脑海中闪过明兰说过的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顾二叔若是不信我的话,便端看你下次犯错,你继母所谓的帮着你劝你爹、又或是帮你平了账目,最后到底是帮了你,还是让你挨了顿更狠的打,或是名声更差了吧。” “呵呵,”顾廷烨自嘲般地笑了笑,“母亲,是不是我攀扯炜哥儿,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不待小秦氏再辩驳,他便继续道:“今日我犯了这事儿,您劝父亲‘你宽他几年吧!再大些,再大些就好了’,若换成是廷炜呢?您也会这样说吗?”声音很轻,像是在问小秦氏,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小秦氏作出一副惶惑的样子,“烨哥儿,你在说什么呀?怎么又扯上炜哥儿了呢……炜哥儿他最是胆小,断是不会……” 顾廷烨却打断了她的话,“原来,这就是答案。” ————————————————————————— -------------------- 作者有话要说: 几点说明: 1本文中为了剧情发展,顾廷烨没去白鹿洞书院。反正长柏也是一直跟着庄学究读书,名次也很不错嘛~ 2朱曼娘我有点想安排给梁晗,以后和墨兰打擂台唉。如兰、明兰这边已经是小甜饼预定;墨兰我也没打算让她过得太差,但是想来点虐恋情深、浪子回头的剧情,大家觉得怎么样? 第38章 过了几日,王若弗刚刚晨起,梳洗好后,刘妈妈便凑到她耳边低语道:“大娘子,那位朱曼娘,听说被顾二郎赶走之后,差点儿被纨绔子弟给强行抢了去,永昌伯爵府的梁六公子恰巧遇上,给换了个地方安置。” “啊?”王若弗愣了一下,“这人的招数也不带换换的?上回不就是这么碰瓷的顾廷烨?” 刘妈妈也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叹道:“谁说不是呢?” “啧啧啧,”王若弗抿了口茶,“哎呀,怪道主君被那林小娘迷得是团团转。如今那顾二和梁晗,竟也喜欢这种调调儿的。可见男人啊,就喜欢这种装娇弱扮委屈的货色。” 近几年,王若弗表现得不再像以前那般介意林噙霜。更多的,像是把她当个笑话看。此时这般讥诮的语气,倒是好久没有过了。刘妈妈也拿不准她是不是联想到了盛紘偏宠林氏,吃醋了,小心哄道:“这般做派,就是当小妾的好材料。谁家主母大娘子这样,怕是要叫人笑掉大牙的。” “谁说不是呢?”王若弗沉思片刻,想到了那位性情同她家盛老太太像极了的永昌伯爵府大娘子,又问:“那梁晗的母亲,永昌伯爵府的大娘子,也没管管他?顾廷烨家那是个继母,巴不得他行差踏错。这位,却是梁六郎的亲娘,平日对他虽然没像嫡长子那般严格管束,但也不会放任他胡来的啊?” 刘妈妈得了王若弗的吩咐,一直盯着那边儿呢,自然对这里面的事儿门儿清,“听说,那位梁六公子,和庶长兄关系甚好。这次是将人安置在了他长兄媳妇儿的庄子上呢。他两位嫡兄的妻子恰好都有了身孕,永昌伯爵府大娘子才没有那个闲心思盯着庶子媳妇儿的庄子呢。” 王若弗听了,不免感叹:“其实小时候见的时候,梁晗倒是她三个嫡出儿子里面,最聪明的一个,相貌也最是出挑。若是养得好了,不一定比那庶长子差。谁知道这孩子越长大越不将心思放在读书上。倒叫家里的嫡子,统统被个庶长子踩在脚底下。”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22节 刘妈妈听了,若有所思:“大娘子的意思是,这梁六郎,是被那庶长子,勾得移了心性?” “呵呵,”王若弗笑了两声,“这我可说不准。不过,若真是如此,这位传说中八面玲珑的永昌伯爵府大娘子,倒着实是舍本逐末了。这年头,女人难做啊!一旦嫁了人,娘家、夫君都不一定靠得住,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自个儿的儿子。将儿子养出息了,比旁的什么都顶用。” “谁说不是呢!还是大娘子有福,我们柏哥儿学问做得好,庄学究都说,下次会试,定是榜上有名呢!那林小娘的儿子,可是拍马也及不上我们柏哥儿的!”刘妈妈这话虽是本着恭维王若弗的目的,但也是大实话。 下次会试,可不正是长柏高中二甲十三名,长枫却一无所获么? 有这么个出息的儿子,就是她和女儿们的底气。现在,她只盼着,小点儿的阳哥儿,将来也能和哥哥一样有出息,将来也好给姐妹们撑腰。 “对了,如儿这几日在忙什么?怎的没见她来寻弟弟妹妹们玩儿?”王若弗问道。 长柏品行端方,也算爱护姐妹。但他平日里只忙着读书,又生了个和外祖父一般无二的老学究做派,时常让她觉得给自己生了个爹。虽说,若华儿如儿真有什么事儿,长柏也定会为姐妹撑腰。可他这性子,有些事情到底不便。 阳哥儿却不一样。两岁多的年纪,已经能看出是个混世大魔王的性子。又极为护短。 平日里自己老喜欢抢月姐儿的吃食,还以将妹妹逗哭为乐。 可若是其他人逗哭了月姐儿,话都还说不太明白的阳哥儿,却是要挥舞着肉肉的小拳头去打人的!便是他亲爹盛紘,也不例外。 很多时候,这样的性子,反而能给姐妹们更好的保护。谁不想有个能为自己豁出去的兄弟呢?只是大多数人都没有罢了。 阳哥儿和月姐儿是双生子,在她腹中的时候,就已经建立了亲密无匹的联系。如兰,却是要通过日日的相处,让阳哥儿真正将她放在心上的。 “五姑娘这几日,忙着画新的花样子呢,我去叫了几次,都说这几日不得空,过几日有空了再来寻弟弟妹妹玩儿呢。”刘妈妈答道。 “画花样子?她平日里不是一直鼓捣这些么?最近几天怎的格外用功了?”王若弗有些疑惑。倒也没多想。 她自然不知道,这里面,还藏着一桩官司呢。 这事儿还要追溯到几日之前。 顾廷烨因着朱曼娘的事儿,又被老爹狠抽了一顿。再加上跪了祠堂,膝盖儿上的青紫还没消呢,可又不想叫旁人知道他被亲爹教训了,只假作自个儿什么事儿都没有。 强撑了一天,这人就有点儿发烧。被初春的冷风一吹,身子更是发虚。 散学的时候,他经过小公爷的桌子,腿一软,踉跄了一下。恰好碰掉了小公爷的书本。 一张女子的小像,就被微风裹挟着,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儿,才落到地上。 顾廷烨瞥了一眼,八卦之心身体的不适,伸手就将那张小像捻在手中。 齐元若见了,急忙去抢。 可人家顾廷烨本来就比他大几岁,又是自小练武,人高马大的。顾廷烨将那小像举得高高的,还踮了踮脚尖儿,齐元若便完全够不到了。 “我们小公爷这是……年少慕艾了?”顾廷烨打趣道。 齐衡脸都红透了,支吾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喜欢习画,闲暇时拿同窗们练笔呢!我还给顾二叔你也画了小像,只不过是前几日画的,今日没带来……” “哦?”顾廷烨挑眉,明显是不大信的,“那你明日便将我那小像带来给我过过眼?也好叫我见识见识小公爷的画功?” 齐衡咬牙道:“自然。顾二叔快将这小像给我吧!” 顾廷烨见他脸红得都快滴血似的,自觉也逗弄够了这个面皮薄的小孩儿,终于老老实实将那小像给了他。 于是,为了圆自己这个谎,齐衡给庄学究课上的每个人都画了小像,并将对应的小像送了出去。就连庄学究都有。 明兰拿到自个儿的小像的时候,端详了半天,凑到如兰跟前:“五姐姐,我瞅着,小公爷这笔触,和你有点相似啊?” “啊?”如兰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笔,也捏着自己的那张小像认真研究了半天,才得出结论:“好像是哎!不完全和真人相仿,而是将整个人都往圆润、可爱去画。我店里的花样子,都是这个风格呢!不过,小公爷画得可比我好多了!” 她没注意到的是,她这句并没有刻意放低音量的话,被齐元若听了个正着。 听到她夸自己,面白如玉的小公子,双颊又和个熟透了的水蜜桃似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如兰却已经站在他跟前,将他的画儿拍在了他的桌上:“小公爷!你画得可真好!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呀?” 齐元若不好意思抬头看她,只盯着那画儿,下意识问:“什么忙?” “我最近想出些更好看却也更复杂的花样子,但我的画功还不够。你画的这么好,能不能我讲我的想法说给你听,你帮我画出来呀?我可以付你银子的!”如兰闪烁着一双星星眼,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不……不用银子。我本来也喜欢画画,帮你画花样子,权当练习了。”齐元若如是说。 得到了应允的如兰高兴极了,当即便跟他约好了,散学后两人都不要走,留下商讨些细节。 明兰觉得有些不妥,拽拽她的袖子提醒道:“五姐姐,我有些功课想问二哥哥呢。散学后我们也留下,你不会介意吧?” 如兰这才意识到,她刚刚高兴得有些忘了形。散学后,她和小公爷单独留下实在是不妥。好在明兰替她圆了过来。当即便应道:“不介意不介意!” 她俩没发现,顾廷烨却是注意到,低垂着脑袋的小公爷,听到明兰这话的一瞬间,嘴角不自觉地撇了撇。 啧啧啧,这是不想叫旁人打扰他亲近人家小姑娘? 第39章 “唔……我想要几匹可爱一点的小马,不同颜色的。背上还长了翅膀的那种!”散学后,如兰叽叽喳喳地跟齐元若描述自己想要的画儿。 “啊?长了翅膀的马?”齐元若有些不大明白。谁家的马还能长了翅膀的? “哎呀,这画花样子嘛,本来就不必和现实完全一样呀!不是有个词儿叫‘以梦为马’嘛?一提到梦想,我就想到了翅膀。男孩子们,很多都有当个大将军的梦想吧?马呢,就代表将军;梦想,就用翅膀来代替。怎么样?我这个想法不错吧?”如兰笑得一脸得意。 齐元若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乍一听,有些孩子气。可如兰的店铺,原本面向的就是十岁以下的孩子们。细想想,也觉出了这个设计的妙处所在。便赞道:“五妹妹这个想法很好。我这就帮你画出来!” 如兰便坐在小公爷的面前,托着腮看着他画。 可他却画了几笔,就将那张画纸揉成了一团,重新取了一张纸来画。没过一会儿,又重复了这个动作。 如兰有些不解:“怎么了?是不好画吗?” 齐元若还没来得及答话,同样留下和长柏讨论功课的顾廷烨却笑出声,随后打趣道:“元若的画功,不至于连匹带翅膀的小马都画不出。五姑娘你转过去,别再瞧他,保准他一会儿就给你画出来了!” 闻言,齐衡那白玉般的脸又骤然红了起来。他抿抿唇,却没反驳。 如兰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哦”了一声,默默转了过去,和明兰小声说起话来,不再盯着齐元若作画。 果然,这次,不到半个时辰,齐元若便一鼓作气,画了五张不同颜色的小马出来。他满意地翻看了一遍自己的画作,用笔戳了戳如兰的背脊,“五妹妹,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效果?” 如兰便兴奋地转过身来,将他的画作拿到手里,细细观察,“元若哥哥你太厉害了!果然比我画得好多了!我觉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呢!” 齐元若腼腆地笑了笑,“能帮到五妹妹就好。” “能帮到能帮到!你画得这么好,我觉得一定会成为我那铺子里最受男孩子们欢迎的花样子呢!”如兰夸完他,还不忘跟他约了之后的画稿:“那之后,我还可以找你帮忙吗?” 齐元若巴不得她天天找自己帮忙呢,自然是一口应下了。 如此,几乎每十日,如兰便会有一天拉着明兰和长柏、小公爷留下来。她同小公爷商讨花样子的事儿,明兰呢,名义上是要向长柏讨教功课,实际上自己练字的时候更多些,顶多把自己写好的字儿拿给长柏瞧瞧,叫长柏指点两句。毕竟,她的字儿……是真的丑得一批…… 连着几个月下来,墨兰也发现了,自己的两个妹妹总是拉着二哥哥长柏和齐小公爷在散学后单独留下。 虽然她在外面受够了闺秀们的冷待,在家里,却仍是仗着自个儿是盛紘最宠爱的女儿,很是喜欢和两个妹妹别苗头的。又怎么受得了两个妹妹和齐小公爷有着她不知道的联系? 于是,她每天散学之后,无论如兰她们走不走,都一定要留在学堂,或完成庄学究布置的功课,或自己练字、画画儿、作诗。这样一来,她是每天都在散学后单独留下,再学一会儿的,等如兰她们也要留的时候,也不显得她那么刻意。 一日,小公爷又帮如兰画完花样子,准备离开,墨兰却凑了上了,“元若哥哥,我近日也对画画很感兴趣呢!只不过,总感觉自己画得还不够好。听闻你及擅长作画,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看,我这画儿的不足之处在哪里?” 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如兰听到她这话,冷笑一声“呵——”,随后小脑袋一扬,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到墨兰跟前,讽刺道:“四姐姐不是一向最喜欢那些酸诗的嘛?什么时候对画画这么感兴趣了?你只是见不得小公爷帮我画花样子,故意说什么自己喜欢画画的吧?学人精!” 墨兰便作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捂着胸口伤心道:“我是个庶女,便连喜欢画画的资格都没有了吗?都是一家子姐妹,五妹妹何苦这么说我?”说罢,她那眼圈儿都红了,眼看就要掉下泪来。 “呵呵,”如兰气笑了,“我可没扯到什么庶女不庶女的,是你自己提起来的!你再酝酿酝酿,好歹憋出几滴泪来,省得到了爹爹面前告状的时候,干打雷不下雨,那多尴尬!” 这下子,墨兰是真的被她气哭了。 被如兰这么一闹,墨兰找小公爷看画的事儿,自然是不成了。事情最终以墨兰哭哭啼啼地回林栖阁找林小娘求安慰作结。 “元若,今日实在是叫你看笑话了……我这两个妹妹,贯是喜欢开玩笑的……”长柏一脸尴尬地向正吃瓜的小公爷解释。随后礼貌地表示:“今日天色也早了,不如……” 齐元若也不是那等没眼色的,当即表示:“我也该回府了,想必父亲母亲还等着我用饭呢!”说完,便招呼上不为,回齐国公府去了。 王若弗那边,自然是听说女儿又和墨兰闹将起来了。晚饭的时候,便问:“如儿,我听说,今日你又和墨兰嚷了一架?” “哼!”如兰气哼哼地问:“是谁又到母亲面前嚼舌根子了?” 王若弗瞅了女儿一眼,“你甭管是谁告诉我的,你就说有没有这回事儿吧!” 如兰支吾了半天,最终还是承认了。并大致跟王若弗说明了原委。 王若弗自然是不会觉得自家女儿有错的,只觉得那墨兰果然学了她亲娘那身狐媚子本事,小小年纪就懂得在男人面前示弱以博得怜惜。可这事儿总要在盛紘面前过上一过的,女儿该教育还得教育。 “如儿,她要跟小公爷请教画作,你就让她去好了,同她争执这个做什么?”如兰还没过十一岁生辰,在王若弗眼里还是个小孩儿呢,王若弗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不会往少女心事那方面想,只觉得女儿就是习惯性地跟墨兰别苗头呢。当然了,她也确实拿准了如兰的心态。如兰同墨兰争执,本就不是为了小公爷这个人,而是单纯看不惯墨兰而已。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什么事都想和我抢的样子!她一个庶女,娘你待她已经够宽容了!她做什么事事都喜欢在爹爹面前表现得比我强的样子啊?现在还在元若哥哥面前惺惺作态,我实在是……”抱怨起墨兰来,如兰可以说是滔滔不绝。 王若弗耐心地听她抱怨完,才开始给女儿上课:“如儿,你是不是觉得,比起你来,你爹爹更喜欢墨兰?” 如兰撅了噘嘴,小声道:“难道不是吗?” 王若弗笑了笑:“如兰,你爹爹他呢,确实待墨兰更宽容些,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更喜欢墨兰。” “一来,墨兰贯会在他面前讨巧卖乖,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人嘛,总是怜惜弱小的,就像你在路上看到只受了伤的猫儿狗儿,也是要救的,不是吗?” “二来,你爹爹是个文人,他喜欢吟诗作赋,恰好墨兰也喜欢这些,偏偏你不喜欢,所以他和墨兰兴趣相投,就表现得和墨兰更亲近些。就好比你认识的那些小伙伴儿,你喜欢和霞姐儿、芳姐儿玩儿,却和嫣然玩不到一块儿去,可明兰却也能同她说得投契,因为她俩都喜欢绣花,你不喜欢,对不对?” 如兰琢磨了一下,好像也有道理,“好吧……可我就是不喜欢她总是在爹爹面前说她的诗被庄学究夸了,我上课却又因为没背出功课来被庄学究骂了。她太坏了!” 王若弗摸摸她的小脑袋:“你要是认真背书,不就不会被骂了?” 如兰自知理亏,却还是为自己辩解道:“可我忙着呢……还要想新的花样子,还要陪雪团儿和桃子玩儿,还要……” “你啊你啊,”王若弗伸出手指,恨铁不成钢地在女儿额头上点了点,“如儿,娘跟你说这些,也不是想让你改变自己的喜好去迎合你爹爹的,而是是希望你明白,你没有必要和墨兰去争执什么。” “她喜欢去你爹爹面前踩着你显出她自己来,是因为她除了你爹爹的宠爱,没有任何依仗。可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女儿。你喜欢捶丸、投壶,现在也在学打马球,不久便能和明兰一起上场打马球。你们喜欢,母亲就可以带着你们去马球会,结识身份地位相当的人家的闺秀,兴趣相投,也容易玩到一处去。” “至于墨兰,她喜欢吟诗作赋,可只要我不带她去参加诗会,谁会知道她诗作得好?除了你父亲。可你父亲知道她会作诗又有什么用?他还能到人家后宅去,告诉旁人家的夫人小姐,她墨兰会作诗?她什么都比不过你,在你爹爹面前,你就让让她吧。总是因为她被你爹爹说,你自己心里也不快对不对?” 第40章 王若弗这一番语重心长,毫无疑问还是有一些作用的。 起码盛紘来葳蕤轩看望王若弗和孩子们时,“顺便”问起这事儿,如兰没理直气壮地说:“明明是四姐姐做那学人精还倒打一耙”,而是低眉顺眼地认了错:“爹爹,女儿是想着,小公爷帮我画花样子又不肯收我的钱,而且天色已经那般晚了,四姐姐再向他讨教画作恐怕回去得晚了郡主娘娘要问的,这才和四姐姐拌了几句嘴。下次不会啦~” 小女孩儿尾音上扬,再加上她本身的音色就是娇娇俏俏的,尽显小姑娘家的活泼爱娇。这会儿又放下了往日提及墨兰时那股掐尖了嗓子恨不得咬死墨兰的气势,更是显得乖巧可爱。盛紘自然也就没办法对这样的如兰发火了。 这下如兰倒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只要把对着母亲说话的语气挪到父亲身上,他也是拿她没办法的呀! 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饶是林栖阁那边,母女俩再咬断了一口银牙,也是于事无补的。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23节 过了几日,王若弗到老太太的院儿里同孩子们以及卫小娘一同用饭,席间提起了吴大娘子的马球会。“说来,她家也连着好几年每月都举办两三场马球会了吧?这按理说,永昌伯爵府在汴京也不是什么显贵人家,可说起这马球会来,却没人比她办得更好,捧场的人也是最多的呢!” “可不是?”盛老太太笑眯眯地瞧了一眼如兰和明兰两个,“两个丫头也这般大了,再练上些时日,便可以上场打马球了,不用再和小娃娃们一起玩儿些投壶、捶丸什么的。” “六妹妹自去打吧,我可不行!”如兰腮帮子被食物塞得鼓鼓囊囊的,还不忘嘟囔两声,拒绝去打马球。 “姐姐,打马球都要两人一队的!你不去打,谁和我同队啊?”明兰劝道。 如兰便反驳说:“虽然我不爱打马球,可规矩我还是知道的。一般不都是一男一女组成一队的吗?人家谁家两个小姑娘一组啊?” 明兰笑了笑,“这五姐姐就有所不知了吧?十五六的哥哥姐姐们,才能参加正式的马球比赛,那时候,往往是一男一女组队的。可我们这么大的,打马球也就是为了以后参加正式比赛作练习呢,赛制也并不那么严格,大家也就是打个开心而已嘛。” “这下你没话说了吧?”王若弗瞅了自家如兰一眼,“若是真不想去打马球,那你是想去参加诗会?” 如兰愣了一下,然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半天,“别了吧?母亲,我那个作诗的水平……” 明兰便顺带添油加醋两句:“哎呀呀,去参加诗会的话,四姐姐回来肯定又要在爹爹面前炫耀她有多么多么厉害,五姐姐你却……” 明兰话没说完,只给如兰递了个“你懂得”的眼神,这意思却也表达得很明白了。 王若弗旁观了两个女儿的眉眼官司,知晓如兰算是被自己和明兰给拿捏住了,老神在在道:“马球,吟诗作赋,你总得会一样吧?京中的小姑娘家,交际无外乎就靠这两样。你总不能哪个都不行。十二三岁的姑娘家了,还和七八岁的女娃娃一起玩儿不成?到时候明丫头、霞姐儿、芳姐儿都去打马球了,你一个在旁边看着?” “哼~”如兰撇了撇嘴,“那我们去庄子上再练练吧?我现在的水平,虽然不至于从马上摔下来,但还是要惹人笑话的!” “哈哈,”盛老太太被她逗乐了,“你这丫头,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盛老太太和王若弗几乎每隔一天,便要带着两个姑娘去郊外的庄子上跑马,练习打马球。 王若弗为了堵盛紘的嘴,还特意遣人去林栖阁,问了墨兰要不要同去。 当然了,答案是她早就预设好的。 墨兰只喜欢吟诗作赋,并不喜欢马球这种常常会溅自己一身泥点子的活动。且她和明兰关系极其一般,和如兰更可以称得上是针锋相对。可人家如兰明兰两个却是亲亲蜜蜜的小姐妹俩。她强插进去,只会惹得三人都尴尬。 于是乎,墨兰自然是回话说身体不适,就不同去了。 如此特训了一个月,吴大娘子再次举办马球会的时候,如兰和明兰小姐妹两个,便第一次上场了。 不过,她们现在周岁也就十一岁多一点,不到十二的样子,自然不能和那些十五六岁,身段儿已经长得差不多的姑娘少爷们同台竞技。针对这般年纪的半大孩子,吴大娘子专门养了一些小马,还另辟了一块场地,供她们这个年龄的孩子们作练习之用。 如兰明兰刚到场地,就见霞姐儿激动地冲着她俩挥手:“这边!” 小姐妹俩便撇下墨兰,手挽手跑了过去。 霞姐儿也朝着她俩的方向迎了过来,三个小姑娘抱作一团。叙了会儿话,霞姐儿便说:“你俩这是第一回 上场吧?姐姐我可是打过好几回了,她们都比不过我呢!等我带带你俩,报管把其他人杀得片甲不留!” 如兰却是不信:“知道你马球打得好,可桂芬姐姐你能比得过?人家可是将门虎女!” 霞姐儿也不生气,笑吟吟地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虽然桂芬姐姐只比我大个一岁,按理说还不到参加正式比赛的年纪呢。可人家那一手马球打的,连宁远侯家的二郎见了都称赞呢!所以她前些日子就不在我们这边虐菜了,早早去隔壁打正式比赛去了!” “霞姐姐这意思是,顾二叔马球打得很厉害吗?”明兰好奇道。 霞姐儿还没来得及接话,姗姗来迟的芳姐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家二郎的马球,在汴京可是无人能出其右呢!都说谁同他组队,那便是稳赢!” 明兰脸上露出个崇拜的表情来,“我只知道他投壶玩儿得极好,倒是不知道他马球也打得这般厉害呢!” 如兰拿胳膊顶了下明兰的,“怎么?想和顾二叔组队啊?” 明兰往旁边躲了躲,“五姐姐说什么呢?等我们能去隔壁了,怕是顾二叔早就退出马球场了。” “那可未必,”如兰想到她偶然听来的京中传闻,觉着顾廷烨想讨个媳妇儿,怕是不容易,“说不定几年后,他还没成亲呢。再说了,成了亲也可以来打马球啊!” 明兰笑说:“这成了亲的来打马球,可不得和自己的妻子一队么?” 如兰想了想,好像也对,便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如兰、明兰,再加上霞姐儿、芳姐儿,倒是刚好能组个局了。四人便打算去打球了。 霞姐儿招呼两个第一次上场的妹妹:“芳姐儿也来过两回了,就你俩是新来的。你们谁想跟着姐姐我吃肉啊?”边说,她还边扬起小脑袋,得意地晃了几下。 如兰啐了她一口,“霞姐姐可别得意太早!我家明兰打马球可是厉害得很呢!我要跟她一队!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果然,赛场上,明兰骑着一匹性情温顺的枣红小马,却势不可挡,百发百中。将霞姐儿和芳姐儿杀的是片甲不留。 这样的“友谊赛”,虽然没有彩头,但是谁又不喜欢赢呢? “哈哈哈哈哈——”如兰笑得十分猖狂,“我就说我家明丫头厉害得很!我才不用顾二叔带,有我妹妹带着我,一样可以躺赢!” 霞姐儿气急,扑上来就要打她。两人闹作一团。 明兰和芳姐儿就在一边笑着看她们闹。时不时耳语几句,显得亲密极了。 墨兰远远地看着两个妹妹在马球场上的英姿,努力说服自己,这种泥里来泥里去的运动,她才不稀罕!她的诗作得好,连父亲和二哥哥都是夸过的。 可这心里,却仍是不自觉地泛着酸。 明兰和如兰可以笑得这么开心,还有几个闺中密友。为什么她却总是只有自己呢?诗作得再好,只有她和父亲、小娘知道,又有什么用? 这般想着,墨兰不禁垂下脑袋,眼睛不知怎的,就热了起来。 “你是哪家的妹妹?好像第一次见呢?”少年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墨兰下意识转头去看。 只见那人身着白底锦袍,衣衫上还带着些橙色花纹点缀。就如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像极了那耀眼的太阳。 第41章 墨兰一时之间,竟看他看得有些痴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是承直郎盛大人家的四姑娘。” “原来是盛四姑娘。”梁晗见她有些害羞的样子,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才继续问她:“你怎么不去和姐妹们一起打马球呢?” 墨兰眼圈儿又是一红,嗫嚅道:“我不大会打马球……” “哈哈——”梁晗笑得开怀,好像找到了知音似的,“我也不喜欢打马球。若不是这马球会是我母亲办的,我才不耐烦来!去参加参加诗会,同友人们品鉴诗词书画,曲水流觞,岂不美哉?” 墨兰笑了笑,抬头看他:“梁六公子也喜欢诗词吗?” 梁晗露出个受宠若惊的表情来,“四姑娘知道我?” 墨兰微微抬起腕子,手上的扇子恰好盖住了嘴角,轻声应道:“这马球会是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承办的,公子既说了,这马球会是你母亲举办的,你不是梁六公子,还能是谁?” “哈哈哈,倒是我犯傻了,自报了家门却不自知。” 两个人互相介绍完自己,便有些冷场了。 墨兰从未和除了顾廷烨、齐衡这两个同窗之外的外男这样单独说过话,显得有些紧张。 梁晗虽然年纪不大,却最是怜香惜玉的,自然将她的不自在尽收眼底。便想着,用墨兰喜欢的东西和她拉近距离:“四姑娘喜欢诗词,可会作诗?” 墨兰一向自诩诗作得好,却苦于无人知晓,只得孤芳自赏。现在梁晗主动问起,虽然有些羞涩,却还是将自己的诗低声吟了出来:“廊下丽人分冷食,殿前香骑逐飞球。尘土乍扬绸带飘,玉鞍初跨柳腰柔。” 几句诗在少年口中绕了两圈,梁晗才似刚品出这诗的妙处来,“好诗!真是好诗!” 说着,他情不自禁就向墨兰的方向走了几步。 墨兰却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似的。连连后退。 一来,她没怎么接触过外男。 二来,自打来了汴京,她每日下午都跟着盛老太太或王若弗学规矩,虽然才十二岁,却深知名声对女子的重要性。哪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光明正大地说话,可若是一男一女靠得太近了,难免失了分寸,惹人闲话。 再加上因着她小娘的事儿,她在各种场合,被霞姐儿以及其她闺秀笑过不止一回。虽然她们也不会指着她的鼻子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可闲言碎语被她听到过几回。自然不愿意被人家说她学足了小娘的作派的。 而梁晗见她这回真被自己吓到了,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摊开双手,呈安抚幼童的姿势,“四姑娘别怕!我……我实在是觉得你十分有才华,这才激动了些。唐突了姑娘是我的不是。如果姑娘厌我,我走便是。”说着,转身就准备离开。 墨兰应该放他走的,她明白。可鬼使神差地,她却出声叫住了他:“梁公子!” 梁晗闻声又转过身子:“四姑娘?” 墨兰垂下头,低声道:“我没有厌你的……我怎么会厌你呢?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夸我的诗好。我很高兴!” 梁晗像是得到了鼓励似的,走近她,却留出了一米左右的距离,给小姑娘充足的安全感。随后才继续道:“你诗作得这般好,怎的会只有我夸你呢?”像是并不相信墨兰的话。 墨兰这才露出些失落的样子:“平日里,我的诗只给家里人看。除了父亲和哥哥,没人赞我的。除了我家里人,你真的是第一个夸我的诗好的!” 梁晗便提议道:“原是如此……这实在是太埋没你了!既然有这样的才华,你便应该多去参加些诗会什么的呀。不然明珠蒙尘,不仅是你的损失,也是汴京城的损失呢!” 墨兰没接他的话。眼神却是不自觉地落在了场上正挥洒汗水的如兰和明兰身上。 梁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奇道:“那是你家里的两个妹妹?” 墨兰轻轻“嗯”了一声,“我家两个妹妹,马球打得都好。” 虽然没言明,但梁晗已然明白了。 他只是被母亲护得好了些,却也不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 嫡妹喜欢马球,不喜欢诗词。嫡母又怎么会专程带她去诗会呢? 梁晗不禁有些遗憾,更有些可怜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若是四姑娘不介意的话,以后作了什么诗,可以送到南门大街那家‘清风书斋’去。那是我哥哥的产业,掌柜的会转交给我的。我……我诗作得没你好,却也是很感兴趣的。若是四姑娘愿意指点,我也把我的诗写给你,你给我提提意见,可好?” 这算是私相授受吗? 墨兰有些犹豫。 可没有人夸她的诗好。他是第一个。 她舍不得拒绝。 半晌,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墨兰的诗显然不是我自己写的,摘自张籍《寒食内宴二首》:“廊下御厨分冷食,殿前香骑逐飞球。”以及花蕊夫人的“自教宫娥学打球,玉鞍初跨柳腰柔。”然后自己改了一下下~本人文学素养不高,不代表墨兰的作诗水平!请大家当做她写得很好哈哈哈~ and紘郎具体啥官位我不大清楚,百度来的。如果不对,欢迎姐妹们捉虫! 第42章 输了一场,霞姐儿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输给了两个第一次打马球的,强行拉着如兰和明兰又来了一场。 不出意外,她又输了。 “呼——”如兰从马上一跃而下,长舒了口气:“打马球太累了,我还是喜欢投壶捶丸什么的。还有翻花绳!如果品兰也在就好了,她花绳翻得最好啦!” 明兰却只笑了笑,并没有附和她的话。依着明兰的性子,她定是不认同自己的话呢!如兰便打趣她:“哎呀呀,倒是我没眼色了!我家小六打马球这么厉害,才不稀罕和我玩儿这些小孩子玩儿的游戏呢,是不是呀?”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24节 “哪有?”明兰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是又瞟向了马球场。 “啧啧啧,”如兰轻轻推了她一把,“你就别口是心非啦!我知道你还没打过瘾呢,但我实在是动不了了,你去找霞姐姐和你一队,去虐别人吧哈哈哈!” 霞姐儿一听,也来劲儿了,全然忘却了刚刚输给明兰的自尊心受挫了,兴致勃勃地拉着明兰就奔向了另一边小姑娘们聚集的地方,和人家约下一场去了。 “芳姐姐,我们去廊下歇会儿吧?我腿肚子都在打颤了!”如兰招呼芳姐儿去休息,芳姐儿点点头,两个小姑娘便手挽手走到夫人们看球的廊边,也没叫下人去搬个凳子来,直接席地而坐。 不远处,王若弗看到自家女儿这一举动,皱了皱眉,刚想叫刘妈妈给两人搬个凳子去,却被徐琳琅拉住,“哎呀,你管她们做什么?这么好的天气,坐在地上也受不了寒,不妨事的。” 王若弗有些不认同:“到底不大雅观。” 徐琳琅便说:“她俩才几岁,还没到需要注意这些个的年纪呢。再过个一两年,哪怕是来打马球,也需要时时注意言行,别平白给其他夫人们留下不好的印象,坏了姻缘。现在,就让她们再松快松快吧。” 王若弗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也撒手不管了。 如兰和芳姐儿便高高兴兴地坐在场边看着别的少爷小姐打马球,不时点评几句这个打得不错,那个水平太臭。倒是也不觉得无聊。 “邵妹妹的孩子上个月也落了地,满月酒是哪天来着?”徐琳琅问道。 王若弗歪头想了想,回答说:“应是还有十来天?没事儿,她不请谁也不能不清咱俩这两个好牌友啊!等着她送帖子上门来便是。” 果然,几日后,邵氏便送来了帖子,请王若弗带着孩子们,去宁远侯府吃她家大姐儿的满月酒。 顾家书娴满月当日,宁远侯府—— “姐姐可算是来了!”邵氏抱着孩子迎了上来。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多么狠心薄情,多久没来见你似的!天地良心,就三日前,我不是还来陪你说话解闷儿来着?”王若弗帮她回忆道,邵氏闻言羞涩地笑了笑,这说出来的话却半点儿不知羞:“姐姐没听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这都隔了九个秋啦!” “哈哈哈哈——”王若弗开怀大笑道:“叫你家官人听到了,都要以为我才是你夫君了!” “我和我家官人日日相伴,他才不会吃这闲醋呢!”邵氏说这话的时候,笑得一脸甜蜜。可见和夫婿关系是极好的。 虽说顾廷烨这位大哥哥,也没少坑他,但对媳妇儿孩子却着实是不错。这会儿,他还未纳妾。前世后来虽然也纳了不少妾室,却都是邵氏为了让他有个儿子,帮着操持的。 到了后来,无论是邵氏,还是妾,都再无所出,他膝下始终只得了一个娴姐儿,他也就认命了。遣散了所有妾室,只留下邵氏一个。 “好了好了,知道你家官人对你好,就别在这儿眼气我们了!”徐琳琅打趣道。 两人这才被邵氏引着落座。 “好像没见你家二郎?今个儿可是你家姑娘的大日子,他这个亲二叔怎好不出现?”王若弗环顾四周,没瞧见顾廷烨的身影,便问了邵氏。 若是旁人,邵氏可能还要遮掩两下。但此时,这桌上只有王若弗、徐琳琅和她俩的孩子,她也就没有避讳。“我家二哥儿……昨日又被父亲罚了。听官人说,今日险些下不来床……” 王若弗听了,惊道:“这又是怎的了?怎么打得如此重?” 邵氏抿抿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只听说,好像是二哥儿想把他那位已然回乡荣养的奶嬷嬷接过来,我寻思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父亲却动了大气……可能里面还有什么旁的事儿,我不知晓吧。” 王若弗心里同情顾廷烨,只觉得他实在是生活在狼窝里。但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当着邵氏的面儿,她什么也不能说。只得转移了话题,夸起邵氏新生的女儿来:“你家娴姐儿长得标志,长相仿佛是随了她爹呢!以后定是通汴京闻名的小美人儿!” 这事儿在王若弗这里,便算是过去了。 她没注意到,明兰的眼神黯了黯,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 接下来几日,顾廷烨都没来上课。大概是这次真的被打得有些狠了吧。 等到他终于回了学堂的时候,那脸色却还是略显苍白。 明兰将自己的课本递给他,“顾二叔,这点刚刚我没听懂,可否劳烦你给我讲讲?” 顾廷烨接过小姑娘递过来的课本,里面却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花园。” 他面上没露出任何异样,给明兰将刚刚庄学究讲得内容并自己的理解说了一遍,才将课本还给了她。就好像,他完全没看到那张字条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如兰照例想和明兰一起回内院去,明兰却一溜烟没了影儿。只留下如兰在原地纳闷儿:“明兰今天怎么跑得这么快?都没等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明兰匆匆跑到小花园的时候,顾廷烨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见她跑得直喘粗气,顾廷烨也不急着问她到底有什么事儿找他,就那样负手立在原地,等她顺好气。 明兰也不欲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虽说是在自己家里,可被人撞见和顾廷烨单独相处,到底不大好,等自己没那么喘了,便开口问:“顾二叔,你觉得你现在的样子,若你亲娘能看到,会开心吗?” 第43章 顾廷烨沉默半晌,才终于挑眉看她,语带讥诮道:“六姑娘这是管起我这个二叔的事儿来了?” 明兰叹口气,“不是管你,是真的为你母亲感到伤心。二叔,你知道吗?我小娘生我弟弟的时候,差点儿就没了命。那个时候,她握着我的手跟我说,万事活着最大,还叫我去祖母那里。她自己都快丢了命,可到了最后,却还是想着,要交代我些什么,怎样才能让我以后过得更好。” 说到这里,小姑娘眼圈都有些红了,只得匆忙垂下头,掩饰自己的脆弱。狠狠吸了几下鼻子,把那股泪意憋回去,她才又开口劝道:“二叔,我知道,你性子傲,很多事情,你不屑去解释,更耻于将心眼儿用在‘亲人’身上,作出小女儿情态来,在父亲面前争辩……可是,后宅就是这样的。你想不争不抢,别人却不会相信,甚至会盯上你仅有的东西。” “若自是你自个儿,或许也无所谓。可是,我想到我小娘那时候对我说的话,就难免想到你的生母,白大娘子……听说她便是难产去的……若是她生你弟弟妹妹的时候,你已经长大了,懂事了,你说,她会不会也对你说和我小娘一样的话呢?” 说到这里,明兰终于抬起头,用自己尚盈着泪光的眼眸盯着顾廷烨的。 只见顾廷烨紧紧抿着唇,眉头也锁得死死的,却始终没有说话。 明兰知道,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以前,她的软肋只有她小娘。现在,又多了祖母、母亲、五姐姐、桁哥儿、阳哥儿和月姐儿。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她都愿意拼上性命去保护。 若是真的有一天,她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所有斗志,甚至生了放弃自己的念头……只要想想他们会为她心疼,她就觉得,她不能放任自己沉沦下去。 顾二叔……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虽然他们一个是闺阁女子,一个却是注定天高任鸟飞的宰辅之才,可她却觉得,他与她,是极其相似的。 起码在她十岁之前,是这样的。 就像一株无人关心的野草。 可就算是那时的她,好歹也还有一个小娘在身边。 顾廷烨……却连唯一向着他的奶嬷嬷都没有权利留下…… “二叔……”明兰最终还是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我言尽于此,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的话。” 那日之后,顾廷烨阴沉了好几日。长柏同他说话,他都经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仿佛全然听不到似的。 终于,一日散学后,顾廷烨递来了一本字帖,“六姑娘,前几日你托我替你寻的字帖,我寻到了。” 明兰深深忘了他一眼,将那本字帖紧紧攥在了手里。 如兰就坐在明兰旁边,显然也听到了他的话,好奇地凑过来:“什么字帖啊?还要顾二叔专门替你去寻?” 明兰不动声色,解释道:“姐姐你知道的,我字儿不好,就想说让二叔帮我寻一本适合初学者的字帖来,我好从基础学起嘛!” “哦。”如兰隐隐觉得不对。如果真是这样,明兰为什么不摆脱二哥哥去帮她寻?字儿不好要去寻小娃娃练的字帖来这种有一点点丢人的事情,找亲哥哥不是比找顾廷烨一个外男便宜得多? 可谁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嘛!她盛如兰也有自己的小秘密的!六妹妹有点儿小秘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也就没有多问。 回到自己的房间,明兰说自己要练字,把丹橘、小桃都打发了出去,才缓缓打开了那本字帖。 翻了没几页,她就看到了里面夹着的字条。上面写着:“我该如何做?” 明兰拧了好几天的心,才终于松开了。她还真怕顾二叔认死理儿,就是撑着那股子傲气不肯服输,不听她的劝呢! 她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来。提笔给顾廷烨写起了回信来。 顾候最看不上顾廷烨的,便是他流连秦楼楚馆之地。虽然她也曾有所耳闻,顾廷烨也不是经常去那些地方,且去了也只是喝喝酒、听听曲儿。可架不住小秦氏和四房五房,总是将他们的孩子犯的事儿栽到顾廷烨身上去,这才使得顾候对他十分失望。 既然如此,那边让他们栽赃无门。 “首先,顾二叔须得戒掉去广云台之类的地方的习惯,并将你在那些地方的帐全都清一遍,跟店家闲聊的时候提一嘴,往后你不会再去了。但别提不叫旁人挂账的事儿。接下来,京中常有马球会、诗会,我曾听闻,将门子弟还常常去郊外骑马、围猎,便劳顾二叔每天忙碌一些,多去参加此类活动,确保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是一个人。” “其次,还需要顾二叔再忍耐几次。等再有人想要栽赃给你的时候,你久久不去平账,定会有人上顾府的门。若你父亲再教训你,你也别同他争辩,认罚便是。” “最后,便是静待时机。听闻顾候爷的寿辰就在三月之后。届时,你的友人们定会随父母前去祝寿。二叔同他们提前说好,拜寿时定要提及你们在一起或打马球或围猎时发生的一些事情,这其中还定要带上某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时间点。据说,顾候在战场上心细如发。想来,不会连近日才刚刚让他动气的事情发生的时间都记不清吧?” 这信,便被明兰夹在字帖里,又还给了顾廷烨。 夜里,顾廷烨展开信纸的第一眼,还没读清楚内容,先被明兰的一手字给逗笑了。 原本沉重的心情好似略微放松了些。他才细细读起小姑娘给他出的主意来。 “果然是个小狐狸啊!”看完信,他感叹了一句。 第二日上课时,顾廷烨递给明兰一本新的字帖。 明兰还以为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呢,一整日心里都惦记着这回事儿。 晚上回到自个儿的屋子,她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从字帖中找到了顾廷烨的字条,上面赫然写着:“你这字儿确实该练练了。” 明兰愣了一下,随后羞恼道:“我就多余提点你!” 第44章 第二日上庄学究的课时,顾廷烨不出意外地被明兰狠狠剜了一眼。 小姑娘自以为做出了个凶狠无匹的表情,可她不知道,配上她那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脸蛋儿,再“凶狠”的表情,也显得色厉内荏。 “噗嗤——”顾廷烨没忍住,笑出了声。 明兰见他居然还敢笑自己,瞪圆了一双杏眼。却半点不显凶悍,只衬得她整个人更娇俏了几分。 恰好此时,庄学究进来了。顾廷烨这才连忙收敛了笑意,朝着明兰摆摆手以示歉意。 内院,孩子们都去读书了,王若弗闲着也是闲着,便来了老太太院儿里,同老太太、卫小娘闲聊。她身边的刘妈妈却突然走了进来,面上带着些喜意,“大娘子,淑兰姑娘递了信来呢!” 王若弗和老太太对视一眼,朝刘妈妈张了张手,“快,快拿来!也有些日子没听到淑兰的消息了!” 刘妈妈便快步上前,将手中的信递给了王若弗。 将那信速速读了一遍,王若弗脸上的喜色更甚,向老太太报喜:“母亲,淑兰说是有了身子呢!” “哦?那可真是件喜事!”老太太也露出个笑来,放下手中的茶盏,“淑兰自打成亲,便一直随她家官人在外漂泊。现如今有了身子,也该寻个地方安定下来,好好养胎了吧?可说了是要来汴京,还是回苏州段家去?” “说是女婿心疼她,因着苏州山高水远的,叫她回汴京养胎呢!”王若弗答道。 “那就叫淑兰还回家里住!有你我照应着,保管叫她肚里的孩子安安稳稳落地!她家官人若还要往外跑,也可以安安心心的。”老太太提议道。这也正是王若弗所想。 “母亲说得很是呢!”想到华兰生庄姐儿的时候,曾对自己说,有母亲在,她才安心,王若弗便又提起来长嫂李氏:“对了,这女子生产,到底还是亲娘在跟前更安心些,不若我给长房嫂嫂去信,邀她来汴京住些时日,等着淑兰坐稳了胎,若是家中有事,嫂嫂自回去便是。到时,淑兰生产,我再将她接来。母亲觉得如何?” 这是好事,盛老太太自然无有不应的:“大娘子看着安排便是。” 给宥阳老家去了信,王若弗便安安心心等待淑兰的到来了。 如兰和明兰两个听说淑兰姐姐又可以同她俩住到一处来,也是高兴极了。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25节 可等到淑兰真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王若弗却是被这个胆大的孩子气得快要一口血喷出来:“我的个天爷呦!”王若弗盯着淑兰的大肚子,不敢置信地上前轻轻摸了摸她身前那团隆起,张口就教训起淑兰来:“你这都有六七个月的身子了吧?算算日子,你这是刚成亲没多久就怀上了?那你还敢跟着天南海北地跑?自己的身子不要了?” 说着,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扶着淑兰默不作声的段应臻,接着骂道:“女婿你也是!淑兰不懂事,你也不知道劝着她点儿?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刚刚成亲的舍不得分开,可什么能有孕妇的身子重要?这女人生孩子便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怎能如此不注意?” 淑兰迎上来,挽上王若弗的手腕:“婶婶!我们是有注意的!只不过,我俩年轻没经验,发现这孩子的时候,都已经走出去老远了!知道有了身子之后,我便没跟着官人乱跑了,他置了宅子,我便在当地好生养胎,等他回来呢!” 她这话倒也没错。不过,仅限于三个月坐稳胎之前。孩子满了三个月之后,淑兰又跟着段应臻出了趟远门,等到孕晚期,才决定回汴京养胎来着。不过,后面这一段儿,她自然是不会同王若弗讲的。 王若弗有些不相信这成了亲之后胆子愈发大了起来的姑娘的话,狐疑道:“真的?” 淑兰便露出个讨好的笑来,“真的真的!”说着,又指挥下人将她备得礼拿上来,“婶婶快来看看,我给您和妹妹们都准备了礼物呢!” 王若弗被她拉着坐下,却对这些礼物并不很感兴趣的样子,“都是自家人,客套这些做什么?” 段应臻这才终于寻到话头,接上话:“都不是什么贵重的礼。只不过我们沿途经过了不少地方,难免会遇到一些特色的小玩意儿、吃食什么的。淑兰惦记着家里人,看见什么都想买一份给家里人带上,这才多了些。” 王若弗这才露出个舒心的笑容来。这才是真的把她们当家里人的表现呢。若是上门还要备上重礼,那是对着外人的做法。自家人,反而是这些上了心的小玩意儿,更显得亲近呢。 但可别想着她就此忘了淑兰的大胆行径,看过了礼物,又是逮着两人念叨个没完。 如兰和明兰下课回来寻许久不见的姐姐的时候,王若弗的碎碎念还没结束呢。 如兰听了几耳朵,开口拆自己母亲的台:“母亲,你还说淑兰姐姐呢!你怀着阳哥儿月姐儿的时候,还不是从扬州一路颠簸到汴京,等他俩都快四个月了,才发现的呢!” 王若弗的嘴角微不可见地踌躇了几下,伸手狠狠在如兰额头上戳了一下,“就你话多!” 这事儿才算了了。 在家里住了一天,第二天,淑兰和段应臻便准备告辞,去段应臻在京里置办的宅子了。 那宅子倒是也离盛家很近,坐上马车,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可王若弗还是不乐意。“都回来了,便在家里住下,麻烦这些做什么?女婿这次回来,便是不打算去外面跑生意了,安安心心陪淑兰待产么?” 段应臻摸了摸鼻子,“还要去本家跑一趟,来回大概一个半月的路程。回来便不走了,陪娘子等着孩子出世。” 王若弗睨他一眼,“既然你没法子看顾淑兰,便将她留给我。定将你家娘子照顾得好好儿的!你出去也更安心些。” 段应臻自知理亏,也没再说什么。陪着淑兰在盛家住了几天,便上路了。 他走了没两天,华兰身边的丫鬟回盛家报信,说是华兰有喜了。 喜得王若弗当场就套了马车上门去看女儿。 这一世,她改变了许多事情。多了阳哥儿月姐儿两个孩子,给淑兰觅了个如意佳婿,现如今,女儿华兰,也提早几年怀上了二胎。也算没白回来一场。 “母亲!”王若弗到的时候,华兰就在门口等着她呢。一见到盛家的马车,便迎了上来。 王若弗赶忙上前去搀住女儿:“你这孩子,在房里等着便是。出来迎我做什么?” “女儿这是等不及要见母亲呢!”华兰边陪着笑,边挽着王若弗的胳膊往院儿里走。 “你这胎,有几个月了?”王若弗上来便关心起女儿的胎来。 “刚刚诊出来呢,才一个多月,还没往外说,就给母亲去了信呢!”华兰提起肚子里这个孩子,神色都温柔了不少。 等回到华兰的房里,王若弗才仔细问起了在外面不方便问的事儿:“华儿,你老实跟母亲说,得了你又怀上孩子的消息,你那婆婆有没有再给你找事儿?” 华兰闻言,垂下头叹了口气,“说是要给夫君安排个妾室呢……不过,大户人家,不都是这样么,我也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哼,”王若弗冷哼一声,“正室大娘子有孕,安排个妾室确实应当。可你也说了,你才诊出来便给我去了信,也就几日的功夫,她便等不及了?再是本该安排妾室,也没这么急的道理!” 华兰便安抚她说:“哎呀,母亲,我婆婆她……是因着那位邱小娘也有了身子,心里不痛快,这才上赶着给我找事儿呢!好不容易逮着我有孕的由头,便让她发泄一下吧!反正,现如今,我公公和我家官人都向着我,多个妾室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邱小娘……”好久没听到这号人物的消息,王若弗努力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了这人是谁,“便是你姨母央着女婿的姑母找的那个良家女子吧?怎么没见你遣人来跟我说?” “哈哈,”华兰被她逗乐了,“我公公的妾室有孕,女儿上赶着跑去跟娘家宣扬,又是什么道理?” “哎呀,”王若弗用肩膀轻轻顶了下女儿的,“你就当个八卦说与我听听又怎么了?她这胎有几个月了?没少受你婆婆为难吧?” “都快七个月了。我婆婆那人,自然是没少为难她的。不过,这位也是顶顶有手段的呢!”华兰如是说道。 王若弗被她吊得更起了兴趣:“怎么说?” 第45章 “人家也不喊苦也不喊累,对我那婆婆伺候得上心着呢!让站规矩便能挺着个大肚子生生站两个时辰都不带动一下的;让伺候我婆婆用饭,便自己饿着,我婆婆吃一筷子,她便将我婆婆喜欢吃的夹一筷子到我婆婆碗里,对我婆婆的喜好,竟似比她身边的大丫鬟还要清楚几分!被我婆婆找茬儿,让她跪着,也不争辩,怀着孩子跪了半个时辰。这不,就给跪晕了!” “然后啊,人家也不在我公公面前哭诉主母苛刻,只哭哭啼啼说是自己没照顾好孩子。可是,我公公一说要审,我那大嫂嫂房里的、我院房里的,还有隔房的、院儿里洒扫的……反正好多下人都冒出来了,细数我婆婆对她的苛待。直把我公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当下就把我婆婆的管家权夺了,叫我和我大嫂嫂分担着呢!” 王若弗听了,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喜,“这不是和那林噙霜一个路数的么?” 华兰却并不认同:“林氏那是没事儿找事儿,可这邱小娘,是被我那婆婆欺负到头上了!泥人儿还有三分气性呢!” 王若弗想了想,倒也是。她出身好,从未体验过被人踩到泥里的滋味儿,可不代表她没有对这些底层人的同理心。方才下意识蹦出那么一句来,也实在是因着对林噙霜深入骨髓的厌恶,让她对同类型的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子多少有些不喜罢了。 被华兰这么一说,倒也认同了华兰的说法。 “诶,不对,”王若弗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院儿里也有下人出来为她说话?那她的手伸得也太长了些!” 华兰笑了笑,“这才是她的聪明之处呢!” 王若弗见女儿这个样子,也知道她心里自有主意的,也不为女儿着急了,宠溺地点了点女儿的鼻子:“你啊你啊!现在都学会吊你娘我的胃口来了?还不快老实交代?” 华兰“嘿嘿”笑了两声,才接着说:“那邱小娘早早便在去给我婆婆请安回来的路上,‘碰巧’遇见我,同我说过这事儿了。把她的计划给我交代得一清二楚,还同我说,她是万万不敢把手伸到我院儿里来的,但若是这些证人里面,独独少了我院儿里的,怕是到时候反而引得我婆婆怀疑,对我不大好,叫我自己选一个下人出来,给她作证呢!” 王若弗奇道:“她就不怕你不但不帮她,反而把这事儿捅到你婆婆跟前儿去?” “要不说她聪明呢!”华兰亲自给王若弗斟了杯茶,递给母亲,“她一早就知道,她进府的原委。想来姑母是跟她交代过的,叫她劝着些我公公,别纵着我婆婆一味偏心大房。可她却没有一进府就跟我显得过分亲密,这样反而会让我婆婆对我二人都心生不满。” “可每当我那婆婆又想给我找事儿的时候,往往没过几日,她就被我婆婆或罚跪、或用一些更阴损的法子给欺负得不成样子。然后,我公公就会大发雷霆,斥骂我婆婆不容忍,给儿子房里塞了一堆妾室,却容不下他有个妾呢!” “这会儿,怕是有了孩子,为母则刚,才憋了一出大的,打量着让我公公严惩一回我婆婆,这才同我联系上的呢!虽说是跟我交代了一声,却也并没要我帮她去做什么,反而只帮我减轻了嫌疑,日后不会因着这事儿被我婆婆为难。可以算是很为我尽心了。” 王若弗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姑爷这位姑母,找来这位邱小娘,定是也废了不少心思的。可真真是把你公公婆婆都拿捏得死死的。那现在呢?闹了这么一出,她总不能只是为了叫你公公骂你婆婆一顿,再夺了她的管家权吧?” “自然不是,”说了这好半天,华兰也有些累了,极自然地靠在了母亲的肩膀上,才接着说:“这一时被夺了管家权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世被夺了管家权。我婆婆正是好年纪,手上的权柄却全被下放给了两个儿媳,可算是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 “而且,上回那事儿,邱小娘还添油加醋了一把,爆出了我婆婆多年来中饱私囊,将忠勤伯府的钱挪出去大半填了娘家的亏空的事儿。不然,忠勤伯府虽不算富贵,却也不至于她还要惦记我这个儿媳妇的嫁妆!” “若说欺负妾室,我公公气归气,却也不至于对我婆婆彻底失望。可她都已经是做了祖母的人,却还一心念着娘家,全然不顾自己家的境况,反而刻薄儿媳妇的嫁妆填补娘家,我公公以后若再把管家权交到她手上去,那才是脑子进了水呢!我估摸着往后啊,我婆婆是再抖不起威风来了!” “哈哈哈——”王若弗一听华兰的婆婆吃瘪就高兴。不过,虽然她自己是一定要把管家权拿在手里的,可却还记得前世老太太曾说过,袁家的管家权可不是什么香饽饽,便叮嘱女儿说:“华儿,虽说你管家管得好,也借此在京中落下了好名声。可这袁家的管家权,对你来说可是个没什么用的玩意儿!横竖将来忠勤伯府也是由大郎来继承,和你家官人没甚么关系的!你现在啊,还是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快快把这劳什子管家权丢出去,养好肚子里这个才是要紧事呢!” 华兰也认同道:“母亲说得很是呢!不过,我公公怕是不会轻易同意我丢开手去呢!” 王若弗疑惑道:“这话怎么说?不是还有你大嫂嫂么?” 华兰便说:“母亲忘了?我那大嫂嫂,可是和我婆婆同一家出来的!从我这里抠出去的银子,大半都进了她俩共同的娘家呢!我公公放心叫她管家?不怕再养出个蛀虫来?” 华兰一贯是雍容大气的,极少用这样的词儿去形容旁人。可见实在是被她婆婆闹出来的那一出气得狠了。 “这话虽然有理儿,可你也不能老管着这一摊子烂账……此前你不就说过么?管了几天家,油水不油水的就不说了,反而拿自己的嫁妆钱填了又填才铺平账目,可见这不是个好差事。好不容易你怀庄姐儿的时候,身子虚弱,把这管家权丢了出去,现如今怎的能又把这苦差事捡回来呢?” 华兰却并不大着急的样子,“母亲,我不想要,可有人想要啊!” “谁?”王若弗愣了一下,“你指的是邱小娘?可她不是也怀着身子?就算等她把这孩子生下来了,她一个妾室……管家总是不合规矩的。” 华兰便说:“妾室不妾室的,只要得了主君的心,主母又没个强有力的娘家,谁来管家还不是主君一句话的事儿?娘你也算是娘家得力了,还不是被那林小娘抢走过好几次管家权?邱小娘满共也就两个月就要生了,算上坐月子,也就三个月的功夫。我想着到时,她一定会有所动作。若是她那边没动静,我再做打算也不迟。横竖我是不会再掏银子出来平账了,该怎样就怎样,大不了闹到我公公面前去,也不过就是让我那婆婆罪加一等罢了,与我又有何干系?” 王若弗听了稍微放下了心。可提起女儿提起自己早年被林氏抢走过几次管家权,她难免有些不自在。为了掩饰尴尬,王若弗干咳了几声,细细关心了女儿的胎,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出门前,她还不忘心疼自个儿的女儿:“可怜我华儿,怀着身子还要去想这些污糟事儿!当时哪怕将你嫁个商户也比许给他袁家强!横竖你嫁的是二房,也捞不着爵位!你瞧瞧淑兰,她家官人可真真是把她放在心尖尖儿上,吃的喝的一应都是最好的。现在有了身子,他自个儿不能在身边陪着,便把淑兰送到咱家来。娘家人伺候着,怎么也是舒心的!” 华兰苦笑一声,没附和母亲的话。 可心里呢? 若是当真能重来一回,她还愿意嫁给袁文绍吗? 袁文绍这人,除了愚孝,倒也没什么大缺点。他母亲给他塞了一堆妾,他却极少去那些妾室的屋子里。对她和孩子也算上心。 可是,跟淑兰的夫君一比较…… 算了算了,人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嫁都嫁了,孩子都要生第二个了,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华兰定了定神,扯出笑容来送走了王若弗,回到自己院儿里,看着女儿天真的笑脸,刚刚那个在脑袋里过了一瞬的想法,好像瞬间便消失无踪了。 回到盛家没多久,王若弗便收到了帖子,邀请她和盛紘带着孩子们,去参加宁远侯府顾候爷的寿宴。 其实帖子上也有盛老太太的名讳。可老太太多年深居简出,除了同她年岁差不多、德高望重的人的席面,如英国公老夫人的寿宴,老太太就是出席了的。不过,打那之后,老太太便再没出席过谁的寿宴。这次自然也是只有王若弗和盛紘带着孩子们赴宴。 原本,席上一派祥和喜庆的景象。 直到齐国公家的小公爷,祝寿时瞟了一眼顾廷烨呈上的贺礼,状似无意地提起:“中秋前一日的诗会上,二叔作了首诗。那诗我现在想来都觉得实在是妙极!当时我还道二叔一贯不喜出这些风头,怎的那日竟转了性子。没成想,是看中了彩头,想赢来给叔祖父作寿礼的!” 顾偃开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却是瞬间僵在了脸上,“中秋前一日?” 第46章 中秋前一日,顾偃开怎么会不记得? 就是在那一日,他的亲儿子,顾廷烨,他最寄予厚望的孩子,竟然强迫了一个女使!那姑娘也是个贞烈的,不愿委身,竟然自尽了! 他到底是他顾偃开的亲儿子啊!也到了该通晓人事的年纪,想要什么女子不行?非得用强?竟闹到逼死良家的地步? 顾家世代忠良,守卫边疆,怎能生出这样草菅人命的儿子? 然,孩子再怎么不好、不对,他也不能任由他年少轻狂便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于是,他堂堂一个侯爷,低三下四去求那姑娘的家人,别将这事儿宣扬出去,又赔出去好些银子,承诺了人家其他家里孩子的前程,这算才平了这事儿。 回来,他便将二儿子生打了一顿,棍子都打折了两根。 谁成想,那姑娘,竟还有个相好的! 他以为这事儿了了,结果没几日,顾廷烨出门的时候,竟被人家当胸刺了一刀! 若不是他从小就教儿子武功,顾廷烨闪得快,只怕他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这个最像他、他也最看好的儿子了! 好女色,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险些赔了命去,通汴京估计也就只他家里这一个了! 顾偃开险些被这个儿子气得吐血。可顾廷烨已经被他生打了一顿,又险些被那姑娘的相好打杀了给心上人报仇,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罚这个儿子了。只得让顾廷烨安心养伤。 不过,伤好后,他也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了,甚至都不再愿意见顾廷烨了。 便连顾廷烨呈上来的寿礼,他也只草草瞥了一眼,连句场面上的话都懒得对这个儿子说了。 这事儿,就发生在一个月之前。且当时闹得很大,又是在中秋佳节爆出来的。他顾偃开再老糊涂,也不至于记不得这事儿,便恰好是在中秋节前一日发生的。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26节 中秋节那日,那姑娘的家人哭着找上门来,他的妻子小秦氏满府去找顾廷烨都寻不着。又有下人来报,烨哥儿早上便匆匆出了门去,很是慌张的样子。 他便想着,怕是知道那女使自尽,顾廷烨心知闯下大祸,怕他责罚,这才匆匆跑了,不敢回府。 好不容易平了那家人的怒火,将他们送走。他压抑着怒火,等顾廷烨回来。 那时候,刚刚归家,便受了他好一顿指责的顾廷烨,有辩驳吗? 好像是有的。 顾廷烨说,不是我。 可他说了什么? 大概是,不是你还能是谁……之类的话吧。 然后,顾廷烨就没再说什么,生生挨了他的打。 可竟然,那一日,顾廷烨是去参加了诗会,根本就不在府里吗? 心内百转千回,顾偃开抖着声音问:“你确定,是中秋前一日?” 齐小公爷愣了愣,好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反应过来之后才答道:“当然确定了!二叔作的诗,便是跟中秋佳节有关的。第二日中秋,我是在家过的,不可能去参加诗会。不是中秋前一日,还能是哪一日?” 这时候,英国公世子的嫡长子也开口了:“二郎那诗,我也记得!虽然我是个大老粗,并不大懂诗。可也能听出来,那诗作得极好!今日才知道,二郎出这风头,是为了伯父的寿宴呢!伯父好福气,得了这么个既有才华又有孝心的儿子!” 顾偃开下意识便转头望向顾廷烨,却见顾廷烨面上无喜亦无悲,就好像,他们所讨论的人,并不是他似的。 难道,真的是他错怪了自己的儿子? 顾偃开心乱如麻。 他又瞧了瞧家中之人的脸色。 继妻小秦氏,神色变幻莫测,先是惶惑,再是心疼。她大抵,是不知道这事儿的? 长子顾廷煜仍旧在招待客人,却是说几句话就咳几句。好像完全没听明白这里面的官司。是了,长子身子不好,那几日,好似恰好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不了解这事儿的内情,也是应当。 四房……目光有些闪躲,却没有心虚。 至于五房…… 五房弟妹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五房的廷狄……却是手都止不住在发抖,险些将手中的酒杯给丢出去……是他么? 若不是现在还有满府的宾客等着给他祝寿,顾偃开当下便要拂袖而去,好好审审这桩案子! 可他是顾家的大家长,便是儿子是被陷害的,到底这事儿也没能宣扬到外面,他也不可能主动将自家的龌龊事儿在这种场合爆出来。 只得心不在焉地走完寿宴的流程,便假称身子不适,提前离了席。 回到房里,顾偃开焦躁地在屋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好不容易熬到小秦氏送走了阖府的宾客,回到后院。 “侯爷……我竟不知,咱们烨哥儿,差点儿就被冤死了啊!”小秦氏一见到他,便扑了上来,挽着他的衣袖呜呜地哭喊了起来。 顾偃开却不知,眼前这个同他相伴近二十载的女人的话,到底可不可信了。 以前,烨哥儿那些荒唐事,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去把四房、五房,烨哥儿,还有那日涉事的下人,通通给我叫来!”顾偃开沉声道。 小秦氏忙不迭去办了。 等人都到齐了,好戏也终于可以开场了。 顾偃开首先便站在了跪在地上,抖如糠筛的门房小厮身前,“你曾说,中秋节那日早上,见二公子匆匆忙忙出了府,还很是慌张的样子。我没说错吧?” 那小厮却是吓得都快喘不上气儿的样子,哆嗦了好半天都没敢答话。 顾偃开一脚便揣在了他身上,“说!若再有半句隐瞒,你阖家都送去流放!” 其实,他这话也就是说来骗骗这胆小的下人的。送人阖家去流放,总要有个罪名。陷害顾候的儿子?这罪名像什么样子?再说了,便算是有这个罪名吧,他也丢不起这个脸。 但这话,却着实吓到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厮。只见他面白如纸,支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话说明白。 是五房的太太,给了他一笔银子,教了他那番说辞的。 顾偃开颓然跌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没有必要再细细查问了。 只看五房三人的反应,他便已经知道了结果。 所以,当日,他为什么听信了五房和一个胆小如斯、话都不大能说明白的小厮的话,便定了自个儿儿子的罪呢?还生生打了烨哥儿一顿…… “都回去吧。”顾偃开挥挥手,再不想看见这帮人。 还记得出了那卖唱的朱曼娘那档子事儿的时候,顾廷烨曾说:“甜水巷附近的邻里,您尽可以去问。”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还去问什么邻里,你是还嫌不够丢人吗?” 这次,他终于不再管什么丢人不丢人的。 甚至没把事情交代给他身边最亲近的长随,反而托他在军中最倚重的下属,亲去甜水巷、广云台等地询问。至于家里,则是托了早早出府荣养的,他父亲手下的大管事,亲去查问。 原来,顾廷烨说的,都是真的。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被猪油蒙了心。信了旁人的话,却不相信自己的亲儿子。 流连秦楼楚馆,是顾廷烨的事儿。可一开始的时候,他实实在在,是没留宿过的,只是喜欢去听听曲儿。到了后来,或许是对顾家、也对他这个父亲彻底失望了吧?才成了通汴京闻名的纨绔。 在广云台斥资三千两,给花娘赎身的,不是顾廷烨,而是他的嫡三子顾廷炜。却偏偏记在了顾廷烨的账上。他记得那次,他也生打了顾廷烨一顿。 和他顾偃开的通房搞在一起的,也不是顾廷烨,而是四房的。 这次害得顾廷烨的被当胸刺了一刀的,则是五房的…… 真是哪个也没落下啊…… 好一家子豺狼虎豹,在他顾偃开的眼皮子底下,就险些将他的亲儿子生吞活剥了! 他又想到顾廷烨背上那斑驳交错的伤痕……却都是拜他这个父亲所赐。 他以为对这个儿子最是看重,每日处理完繁忙的军务,他还要花一两个时辰亲自指点顾廷烨的武艺,考校他的学问,放在其他两个儿子身上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及这个儿子的一半,便是待他好了。 可是,顾廷烨长到这么大,满脑子的学问,和一身的好武艺,若不是孩子自个儿上进,他这个做父亲的再是拿着鞭子赶着,也是练不出的。 而他,真正给予这个孩子的,大概也只有满身的伤痕吧? 或许,不只是身上的,还有心里的…… 想到这里,顾偃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第47章 吐出那一口浊血之后,顾偃开感到自己的头脑,竟似前所未有的清醒。 以前错过的点点滴滴,似乎挨个儿在他的脑海中过了一遍。 三四岁上便被他逼着,早起扎马步的顾廷烨,也是曾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对他撒娇抱怨过的。可他是怎么说的?“好好一个将门男儿,作何小女儿姿态?”久而久之,顾廷烨便养成了一副什么都不肯说出来的性子。 他因着其他人不断地往烨哥儿身上泼脏水,对儿子非打即骂;儿子也因为他从小的教育,养成了个桀骜不驯的性格,越长大越和个锯嘴葫芦似的,再不肯和他这个父亲好好说话了。 不对……或许不是烨哥儿不愿意在他面前辩驳……而是,他从未真正相信过他。后来,他的烨哥儿才再不愿说了。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被他拜托亲去查问顾家内宅之事的老宁远侯的大管事,陆远,见顾偃开吐出一口血来,连忙上前扶住他,关切道:“大公子没事儿吧?我去给您请个大夫来看看?” “唉,”顾偃开叹口气,“也只有您,会叫我大公子了。真想回到那个时候啊……我不是宁远侯,不是顾家的家主。除了如何打赢一场仗,什么都不需要想……活到这把岁数,我才明白,这后宅,远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要可怕得多啊!” 陆远扶着他的手微微紧了紧:“大公子,您还是要先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啊!二郎他文韬武略,比起您当年来,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见这些年,他被您教导得很好。虽然在家事上吃了些亏,万幸的是身子康健、品性正直。只要有了这两样,怎么都是能过得好的。您若是真觉得有愧于他,便更要养好身子,争取活得长久些,才好看顾二郎啊!” 顾偃开方如梦初醒:“没错,没错……你说得很对。去请个大夫吧!走角门,别让人瞧见!” 虽说陆远他老人家已经是年逾古稀的人了,可到底是跟着老顾候上过战场的人,步履匆匆就出门去了,丝毫不显半分老态。 没一会儿,他就将大夫给请回来了。 “侯爷,您这是肝气不舒,郁久化火,迫血妄行,进而导致了吐血的症状。需疏肝解郁,清热凉血。我给您扎几针,再开个方子来,几日之后便无大碍了。不过,日后您还须得修身养性,忌大喜大怒。” 扎了针,服了药,送走了大夫,顾偃开静静躺在床上,思索着明日,该如何将宁远侯府那隐藏在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的波涛汹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来。 翌日,顾偃开一大早便将顾廷烨叫了来。 望着眼前已经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高的儿子,顾偃开少见地和颜悦色,“坐吧。” 顾廷烨没什么表情,甚至也没对父亲说半句话,径直坐下了。 心中本就有愧的顾偃开自然不会计较儿子的这点小小失礼。待顾廷烨落座之后,便开了口:“烨儿……这次的事,为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不止这次,还有以前。你想如何处置那些人?” 顾廷烨那双桃花眼骤然眯了下,却半分不显迷离,反而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他想怎么处置? 自然是将这些年,顾偃开施加在他身上的所谓“惩罚”,尽数还给那些人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世人皆称:“退一步海阔天空”“家和万事兴”。可只不过是刀子没割在他们自己身上,不知道痛罢了。 他凭什么要退?凭什么要和? 那些人退过吗?给过他一丝“和”的可能吗?他们怕不是只想把他踩到泥里去,好叫他再也爬不起来吧? 顾偃开就这么看着自家二郎的神色,从最初的愤懑,到最后慢慢归于平静。 最终,顾廷烨说:“父亲,儿子想离开汴京。去白鹿洞书院读书。” 他没有提及如何处置那些曾经深深伤害过他、往他身上泼了一盆又一盆脏水的人,只平静如斯地对自己的父亲说,这里太可怕了,我只想逃开。 不对,或许不是逃开…… 而是,他的烨哥儿,实在是太聪明了。深知自己不会给他他想要的答案。是以,多说无益。可胸中愤懑之情又无处宣泄,只得离开,眼不见心为静。 想明白这一点,顾偃开哑着嗓子应了声:“好。” 顾廷烨从容起身,对着他行了一礼,“那儿子便告退了。” 走到门边的时候,一贯声如洪钟,此时说话却好像含着一口浓痰的顾偃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儿啊……是为父对不起你……” 顾廷烨微微抬起,即将跨出门槛的左腿顿了顿,却很快,朝着房门外落了下去。 再没回头。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27节 没有得到儿子的回应的那一刻,顾偃开便明白,他错得太多,或许,是永远也无法得到这个儿子的原谅了吧? 如果白氏还在,一定会拉着儿子,用那双失望至极的眸子看着他,对他说:“既然你这宁远侯府容不下我们母子俩,便写了和离书来,我带着烨哥儿,回我的海宁去。” 可惜了。 那般鲜活的女子,就这样葬送在了这吃人的侯府。 她没能护持着她们的烨哥儿长大。 而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能照顾好她唯一留给他的孩子。 如果她还在……烨哥儿该是什么样子? 他会教导他文韬武略,而她呢,则会关心烨哥儿的衣食住行,将她那爽朗大气的性子耳濡目染传给烨哥儿。他的烨哥儿,一定是鲜衣怒马的好儿郎。而非如今天这般,通汴京都知晓他的纨绔之名。就连他这个父亲,曾经都对此,深信不疑。 那厢,顾廷烨大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将自己整个人丢在床上,合上双眼,深吸几口气,才感到胸中的不平之气,微微散去了些。 若按照他的性子,定是会要求父亲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的。 可是,明兰说:“二叔是想逞一时之气,还是叫你父亲一辈子对你心怀愧疚,换来长长久久的公平?” 那时,顾廷烨沉默了。 小姑娘便继续说:“二叔,我知道你很愤怒。但是,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可以现在对着你父亲提要求,要他严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可是,如果你的要求,他做不到呢?身为大家长,想事情或许和我们这些小孩子不一样吧。我觉得,你想要的,他一定给不了。你若执意如此,或许你的父亲会在愧疚之下顺着你。可你们父子之间的情分也就淡了。” “可若是你什么都不求,只求离开侯府,离开那吃人的狼窝,他对你的愧疚,只会掺杂着对久不得见的儿子的想念,愈来愈深。而且,现在,你在汴京的名声并不好,你应当也是知道的。但世人健忘。若你离开这里,好好读几年书,中了榜再回来,人们只会说你年少有为,撑死了加上一句浪子回头。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二叔,我是闺阁女子,这一辈子,大概就只能困在这二亩三分地。可你不一样。你注定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避开那些人的阴谋算计,我想,你会有更好的未来,也会成为更好的自己。” 顾廷烨先是愣了半晌。随后终于绽开了笑容,“小丫头年纪不大,看事情倒挺透彻。” 明兰亦羞涩地笑了笑,“那,二叔的决定呢?” 顾廷烨深吸口气,最终做出了决定:“我要去白鹿洞书院。” 明兰盈盈一笑,对他作了个揖:“那明兰便在这里,祝二叔早日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当天下午,顾廷烨便听说,他那把四房五房这两个累赘背在身上几十年都不肯甩脱的老父,竟狠了心,分了家。 五房自知理亏,没怎么敢闹腾。 四房却觉得自己纯属被五房带累了。五房犯的事儿,凭什么将他们也赶出宁远侯府? 一家人便是哭天喊地地闹腾。 又是哭喊着“父亲母亲!你们走了,怎么也不带上儿子啊!你们睁睁眼,看看我的好大哥是怎么对待我的吧!”又是怒斥顾偃开不孝,“父亲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大哥竟全忘了吗?” 顾偃开其人,一生耿直,也不欲与他们争辩,直接命军中的旧部,将他们从角门丢了出去。 将人丢出去之前,顾偃开拿出了老顾候去世前留下的文书,丢给二位弟弟,“当年父亲去之前,就已经将家给分了。我这个做大哥的,不过是看你们这两个弟弟都不成器,怕你们出去了过得艰难,一时心软,才将你们留下了。谁成想,人心不足吞象,你们竟险些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将我的亲儿子冤死!难道你们竟觉得,我对你们这些人,会比对我的亲儿子更亲吗?该给你们的家产,我一分都不会少。不该你们得的,我也一分都不会给。” 处置了四房五房,便该廷炜了。 廷炜一向是廷烨的小跟班儿,原来,竟也是假的吗? 不过,他已经冤枉了顾廷烨数年,不想再冤枉另一个儿子,便将廷炜叫了来,“廷炜,广云台那三千两银子,是你花的吧?为什么记在你二哥哥账上?” 顾廷炜一向害怕这个威严甚重的父亲,嗫嚅了好半天,才把话说清楚:“父亲……我,我那时不是想包花娘的!只是常常和那人聊聊天、听听曲儿!那日,是宣平侯家的非要给她赎身。他……您是知道的,有……有些不好的癖好……我实在怕她在那人手里活不过几日,才头脑一热,买下了她……然后,然后我太害怕了……” 顾偃开平静道:“太害怕了,所以栽给了你二哥哥?” 顾廷炜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我那日,自知闯了祸,慌忙去找了二哥哥,他听说了这事儿,主动说,记在他账上便是……” 顾偃开冷哼一声,“然后你就应了?” 他这副模样让顾廷炜更害怕了,支吾着再说不出一句整话。 顾偃开便沉声说:“你二哥哥替你扛事儿,是他心疼你这个弟弟。于他,是兄友弟恭;于你,却是说明你是个毫无责任心之人,敢做不敢认。” 深深叹了口气,顾偃开这才发现,哪个儿子,其实他都没教好。“廷炜啊,你是顾家的儿子,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听你母亲说,你读书没什么天赋。那父亲,便将你送到我的旧部手下,跟他习武,如何?” 其实,顾廷炜习武也无甚天赋。只不过,顾偃开觉得,再没天赋,练武起码可以磨炼这孩子的意志,不至于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哥哥替他背责。 父亲的吩咐,廷炜自然不敢不认,只得应了。 听说了府里这些变故,顾廷烨仿佛与他无关似的,只默默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了。 动身那日,顾偃开亲自送他出了城。长柏和小公爷也来送他。 可顾廷烨却想起那日,小姑娘祝福他前程似锦之后,他瞧着明兰的圆脸蛋儿上挂着的笑意,玩心渐起,打趣道:“把我从你盛家的书塾赶走,六妹妹就这般开心?” 明兰那双杏眼一下子便瞪圆了,“二叔这说得是哪里的话?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 顾廷烨“哼”了一声,竟和阳哥儿讨要糕点而王若弗不给他的时候,那傲娇的小模样有几分神似。“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长柏说要让我来你家读书,你母亲可是吓了一跳呢!生怕我带坏了长柏!” 明兰不服气道:“我都不知道的事情,顾二叔又是怎么知道的?” 顾廷烨嗫嚅了几句,明兰也没听清。最后他干脆耍起了无赖:“你甭管我是怎么知道,反正我就是知道!” 明兰气哼哼地丢下一句:“你不讲道理!”扭头便想走。 顾廷烨抬手,想拉住她的衣袖。 却终于还是记起,这世道对女子不公。他若真扯了明兰的袖子,于他不打紧,可若被旁人瞧见了,轻则叫她挨一顿罚,重则坏了她的名声。 他在汴京的名声,已经是臭不可闻了。可不能再带累了明兰的名声。 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也没追上去。只用不轻不重,明兰恰好能听见的嗓音冲她喊了一句:“六妹妹,待我金榜题名之日,定带上谢礼来看你!” 明兰没理他。 顾廷烨便又加了一句:“刚刚说你母亲的话,是我妄加猜测,是我错了!六妹妹原谅我可好?我可不想带着遗憾走啊!” 明兰的脚步顿了顿。眼珠儿转了转,面上终于又有了点儿笑意。可这笑,却很快被她换了一副羞恼的表情,这才转过身去,同样冲着顾廷烨喊了一句:“那二叔中榜之日,可也要带上礼,谢我母亲这些年的照拂才是!” “哈哈哈——”顾廷烨久违地爽朗大笑道:“一定一定!” 若是王若弗听到他俩的对话,一定要喊冤枉了。 前世的她,倒的的确确是嫌弃顾廷烨的,也不愿让他来自家读书。原因嘛,正如顾廷烨所说,是怕这个家世显赫却声名狼藉的孩子带坏了自家刻苦用功的柏哥儿。 可重生以来,她早就知道了顾廷烨那些坏名声,多半是被他人泼了脏水,又知晓他日后是个出息的,巴不得自家长柏继续和他做莫逆之交呢,如何会嫌弃他? 却说回今世,长柏同她说起,要让顾廷烨来自家念书那日。 长柏刚刚同她说完了这事儿,徐琳琅便来了。 俩人谈天说地了半天,自然谈到了长柏这个令王若弗十分骄傲的儿子。也提到了方才长柏同她提起的事儿。 徐琳琅惊道:“哎呦喂,那顾家二郎,可是通汴京闻名的纨绔啊!你放心让你家柏哥儿,日日和他搅和在一处?” 王若弗总不能同她讲顾廷烨大多是被陷害的、且日后会有大出息的吧?只得敷衍了两句:“我家柏哥儿虽然也算不少木讷,却也难得有个如此交好的少年郎,便随他去吧。” 徐琳琅便以为,王若弗也是嫌弃顾廷烨的名声的。只不过是碍于儿子的要求,才不得不同意顾廷烨来盛家念书。 回去,便无意间跟自家嫂嫂提起了这事儿。 而她的嫂嫂,又无意间同她的娘家嫂嫂提起了这事儿…… 总之,一传十十传百,这事儿不知怎的,就传到了顾廷烨的耳朵里。 当时年轻气盛的顾小二,正是个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年纪,叛逆得很。昨天打了那家的,今日又是将那家的鼻子都给打破了……总之,是三天两头就闯出点儿祸事来,引得他老子满府追着他打。 一听王若弗对他的“嫌弃”,原本都说定了,要去白鹿洞书院的,这下却是死活不肯去了。 顾偃开是个武将,在文官清流里并没什么人脉。且如今,他在皇帝面前也不怎么得重用,更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自然没什么来巴结着他。可以说是求爷爷告奶奶,才给顾廷烨挣来了这个名额。 谁知这小兔崽子竟然说不去就不去了!气得他又生生将顾廷烨打了一顿。 可孩子不愿意去,他总不能叫人捆了他去吧? 只得又带着厚礼上了盛家的门,将儿子塞到了庄学究门下。 这有时候啊,命运就是如此奇妙。 或许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多有趣?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也算是浅浅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前世顾廷烨一开始没来盛家读书,是在白鹿洞书院读了几年,中了举人才来的。而在王若弗重生这一世,却是从最初就和盛家兄妹几个一起读书的。 ?下一章,就要使用时间大法,盛家的几个兰就都长大可以谈恋爱啦 第48章 三年后。 葳蕤轩。 盛紘刚从外面回来,渴得很,将王若弗桌上的茶喝了个干净,喘了口气儿,才问道“这顾家二郎,是明日抵京吗?”。 “是呢。长柏同我说,明日天不亮就要去迎他呢!”王若弗又给他添了些茶,才答了他的话。面上仿佛还带了点儿喜色。 盛紘睨了她一眼,笑说:“早些年人家说要来咱家读书的时候,你不是还不乐意来着?怎的如今听说他要回来了,还挺高兴的样子?” 王若弗挑眉,有些不悦:“谁同主君说我不乐意让人顾家哥儿来家里读书了?我早看出来他日后必是个有造化的!巴不得他来呢!” 盛紘仿佛有些不信,却也没深究。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王若弗想起自家成天上蹿下跳的小儿子,便提议道:“不若让阳哥儿和月姐儿、桁哥儿也去书塾,和哥哥姐姐们一道读书?” 盛紘一想到自家小儿子,眉头都拧了起来:“月姐儿桁哥儿也就罢了,阳哥儿……” 王若弗可听不得他说自家儿子不好,当即怒道:“我阳哥儿怎么了?”很有一股若盛紘说出个不字来,便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层皮的气势在。 盛紘咳了两声,掩饰尴尬:“阳哥儿自然是好的……只不过,过分活泼了些……昨儿还跑到书塾去,往四丫头抽屉里塞了只癞□□来着!” 王若弗便说:“正是因为他成日没什么正事做,才把精力都放在闯祸上了!不过,你看,我们阳哥儿闯祸都跑到书塾去闯,可见他是想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呢!把他放到书塾去,每日有功课约束着,也不用羡慕哥哥姐姐们可以读书偏他不行,孩子自然就沉静下来了!主君你说是吧?” 盛紘扯出一抹苦笑,“夫人呐!这事儿咱们便稍缓一缓可好?阳哥儿月姐儿的学业,我也是注意着呢,打他俩四岁上,我便每日下了值就盯着他俩开蒙,必是不会耽误了两个孩子的!只是呢,你看,家里两个孩子,带上小公爷,现在又要加上顾家二郎,不日便要参加科举考试了。若非几个丫头都是听话懂事的,学业上也不大需要庄学究操心,我都想把她们的课停了,好叫庄学究专心教导几个要去考试的孩子呢!这时候让几个小的加进去……” 旁人也就算了,她家柏哥儿那可是三岁上就开蒙,天热长痱子天冷长冻疮都非要去学堂读书的好苗子,确实不好叫几个小的这时候去打扰。想到这里,王若弗也就松了口:“行吧。那便等长柏哥几个考完了,再叫几个小的去读书吧。” 这本也是盛紘所想,夫妻俩总算达成了共识。 “对了,主君,前个儿,淑兰来信同我讲,想把她家翊哥儿送来读书,不过,大概要到明年了。还有华兰家的庄姐儿、瑞哥儿,也都到岁数了。” 淑兰嫁给段应臻后,虽然夫妻俩常常跑东跑西的,却也没误了生孩子。先是生了个哥儿,取名段云翊,现如今也有三岁了。后又生了个姐儿,名唤段文萱,上个月才刚过了一岁生辰。 华兰则是已经生了三个孩子。老大庄姐儿,也就比阳哥儿月姐儿大了不到一年;老二瑞哥儿,比阳哥儿月姐儿小个一岁,这两个孩子也到岁数该启蒙了;老三成哥儿,却是个还在吃奶的小娃娃,还没到读书的年纪。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28节 “都来都来!反正等柏哥儿几个考完科举,便也不用日日上课了。再过个一两年,几个姑娘也要嫁了。庄学究前几日还同我说,现在课上这么热闹,明年后年的一下子冷清下来,他还要不习惯呢!”盛紘应得爽快。 接着,王若弗又提了一件事:“华儿前几日回娘家,主君恰好有事不在。她那日同我说,她家官人那大哥,有个小儿子,比庄姐儿大个两岁,也想来咱家读书。” 盛紘低下头去,仔细打量王若弗的神色,“你没当场破口大骂?” 王若弗推了他一把,“官人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什么时候作这幅泼妇样儿了?” 盛紘心说:你作泼妇样儿的时候难道还少了? 却到底没敢说出口。 王若弗当然也不是想要他细数自个儿什么时候破口大骂了谁,很快便接着说了下去:“不要脸皮子的又不是我华儿!我骂了,人家也听不到,反而浪费我的口水,没意思。” 盛紘乐呵呵道:“夫人这些年,性子倒是越发好了。若是换到五年前……” 王若弗瞪了他一眼,他敏锐地察觉到,若是他将心里话说出口,必然没什么好结果。还是憋着吧。“那夫人同意了?” “怎么可能?”王若弗递给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华兰那婆婆从我华儿手里抠走的嫁妆银子,怕是有至少一半都进了袁大郎的口袋吧?当年来下聘,他还纵容那些人拿我华儿的聘雁去赌!让他的孩子来读书,我得气得折多少年寿!” 盛紘便问:“那你怎么回得华兰?华儿也不好直说不叫人家来,不然在她公爹面前只怕也不那么好交代过去的。” 王若弗洋洋得意道:“我说,人家庄学究可不是谁都收的!要想来,可以,先通过了学究的考试再说。” 盛紘大笑几声,“你就这么确定,自家的孩子都能通过考试,就人家袁大郎的孩子不行?” 王若弗撇撇嘴,“这几个孩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咱家的孩子,哪个不是聪明伶俐的?那袁大郎的儿子,瞧着眼神就不是个清明的,比瑞哥儿还大着两三岁呢,说话都支支吾吾的,能入了学究的眼才是有了鬼!” “行吧行吧,你这处置已经很是不错了。想来袁家也没什么旁的话讲了。说来,若非我当年阴差阳错救了庄学究的母亲,咱家也请不到人家呢!京中可有不少人等着长柏哥儿几个读出来了,将庄学究请走呢!谁成想,人家哪里都不去,就指着在咱家荣养了!这可是家里孩子莫大的福气啊!”盛紘提起这事儿,就十分得意,觉得自己当年实在是甚有眼光。 王若弗便也顺着夸了他几句:“是呢是呢,主君这么些年,就数这事儿办得最是漂亮!” 第二日,顾廷烨便到了。 还没顾上来拜见盛家长辈,他便直接被长柏拉去学堂上课去了。 “我说则诚啊,我这一路风尘仆仆,你好歹让我回家梳洗梳洗……”顾廷烨被长柏扯着往前走,嘴里还抱怨着长柏的不近人情。 长柏一边加大力气把这三年来又高了些的顾廷烨往前扯,一边回道:“学究对课业的看重你又不是不晓得,若是知道你抵京了还要耽误读书,怕是要说你的!” 顾廷烨叹了口气,“我在白鹿洞书院,都没被这么管束过。对了,我给你家里人都备了礼。这能给的,学堂上便给了。可给你父亲母亲的礼,你看我什么时候去拜见合适?” “哎呀,你客气这些做什么?又不是没在我家读过书。”长柏有些不悦,觉得这些客套都是在浪费他们读书的时间。 虽然此前长柏在信中也是这么说的,可顾廷烨总不能真的就独身一个就直接来盛家读书吧? 再说了,走之前他答应了要给明兰带礼物,还要给她母亲带赔礼呢! “嗨呀,那我都准备了,总不能放家里吃灰吧?” 长柏想了想,便说:“不若今天,你在我家用饭。课上我请元若也留一留。咱们好些年未见,刚好叙叙旧!” 顾廷烨便应了。 下午散了学,顾廷烨便同长柏、长枫并小公爷四个,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盛家的膳厅。 顾廷烨一见了王若弗,便恭维道:“多年未见,您还是如此年轻!” 这女人嘛,哪个不喜欢旁人夸自个儿年轻的?王若弗当即便笑成了一朵花似的,边招呼顾廷烨落座,边赞道:“我瞧着多年未见,烨哥儿不仅长高了,这气势也更足了!若不是知道你在白鹿洞书院已然中了举,我都要以为你这几年去军中历练了呢!” 顾廷烨还未来得及回答,阳哥儿倒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军中”这俩字,也没搞明白前因后果,便和个小炮仗似的扑过来,径直抱住了顾廷烨的大腿:“大哥哥,你刚从军中回来么?你教我习武好不好?我很能吃苦的!” 第49章 顾廷烨长到这么大,还从未被旁人家的小娃娃如此亲近过,当下便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长柏及时解救了他,将小弟弟一把抱了起来:“阳哥儿想学武做什么?好方便你上房揭瓦?” 小家伙在第一次见面且他十分有好感的大哥哥面前,被亲哥揭了老底儿,和只炸了毛的小奶猫似的,操着一口软乎乎的小奶音假装自己很凶的样子:“二哥哥最坏了!阳哥儿才没有上房揭瓦!” 长柏“呵呵”笑了两声,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小家伙的垂死挣扎:“那,是谁前些日子往四姐姐的抽屉了放了癞□□?又是谁爬到树上去下不来,最后在书上大哭大闹叫母亲来救你?还有啊,就昨日吧?是哪只旱鸭子非要学什么‘凌波微步’,结果‘凌波微步’没学会,反而‘噗通’沉下去,还是五姐姐下水救了你?” 他越说,小长栎的脸就越红,最后干脆拿一双小肉爪子捂住了脸,双腿在长柏身上蹬了两下,顺利从哥哥身上下来,一溜烟跑走了。 顾廷烨听完,也是忍俊不禁:“你家阳哥儿……这么活泼啊!倒很有我年少时的风采!” 长柏瞥了他一眼:“仲怀你也是中了举的人了,可别来了我家,反而和阳哥儿一个小娃娃玩儿到一处去,耽误了课业!” 顾廷烨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可比庄学究还像个老学究,不怪你娘说她生了个儿子像爹!” 长柏倒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有些诧异:“谁同你说得闲话?” 顾廷烨尴尬地“嘿嘿”两声,学了小长栎,一溜烟就没影儿了。 至于这话嘛,自然是从他大嫂嫂那里听说的了。 他大嫂嫂同王大娘子关系甚好,两人虽隔着十岁,却处成了好姐妹似的。再加上那位交游广阔的徐大娘子,三个人常常聚在一处或是打牌、或是闲聊。闺蜜夜话,自然难免会提起些有的没的的了。 酒饱饭足,叙旧也算叙完了,备得礼也都送了出去,顾廷烨便告辞回了宁远侯府。 至于另外准备给某个小姑娘送的礼嘛,现在人多眼杂,不适合单独送她旁的,免得坏了她的名声。反正之后的日子,知道科考之前,他与她日日都要一起上课,不愁没有机会。 第二日的课上,庄学究背过身子,在那里掉书袋子的时候,顾廷烨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这动作,看起来娴熟得很,应该是做过很多次这样“偷鸡摸狗”的勾当了。且步履轻盈得很,柔韧性也不错。不怪人家想习武,若是真能吃得了苦,倒确实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此时,小家伙也发现顾廷烨正盯着他看,便将指头摆在嘴巴前面,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顾廷烨笑了笑,回给他一个同样的动作,示意对方自己并无意揭穿他。小家伙这便放心地趁着其他人认真读书的空档,偷偷摸摸钻到了顾廷烨的桌子底下。 顾廷烨有些好奇,这小人儿到底想干嘛,便也随着他胡闹。 却见阳哥儿在他的桌子底下等待了许久,终于逮住个墨兰发呆看向窗外的空档,偷偷摸摸将一只有两个拇指大小的蟑螂,丢在了墨兰桌子上。又飞速钻到了顾廷烨的桌子底下,好像无事发生的样子。 顾廷烨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干咳了好几声。 墨兰听到动静,下意识就往他这边看过来。 等顾廷烨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她便低头去看自己的书本。 随后——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将书塾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也包括庄学究。“阳哥儿这臭小子又来捣乱了?躲哪儿去了?快给我出来!给你四姐姐道歉!” 阳哥儿才不会坐以待毙呢! 从顾廷烨的桌子下面钻出来之后,他对着墨兰得意地做了个鬼脸,又和个小炮仗似的跑走了。 墨兰一边往旁边躲,一边抹眼泪。 她同母所出的长枫赶忙上前去,抄起墨兰的书本,将那蟑螂的尸体丢到了窗外。长柏则是相当娴熟地将自己的书拿了过来:“四妹妹嫌弃这本书的话,二哥哥这本给你吧!快别哭了!仔细哭多了伤眼睛!” 这熟练劲儿,说是这场景第一次发生,顾廷烨都不相信。 想当年,这位四姑娘,可是把两个妹妹挤兑得没地方站。现如今,却是被个五岁的小娃娃给治得死死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晚间,被林噙霜和墨兰一顿哭诉搅扰得头痛不已的盛紘拧着眉头来到了葳蕤轩。“夫人呐……” 王若弗便殷勤的给他呈上了一碟子点心:“主君快尝尝!这是卫小娘最新制出来的鲜花饼。外面的冰皮酥到掉渣,里面的馅儿是用鲜花做的,吃着甜而不腻,唇齿留香。保管主君吃了一个还想吃!” 卫小娘的手艺,盛紘是知道的。连带着她生的女儿明兰,都是个心灵手巧的。 口腹之欲让他将原本来的目的暂时遗忘了,品尝起这鲜花饼来。到果真如王若弗所说,唇齿留香,叫人吃了还想再吃。 一连吃了五个鲜花饼,将盘中的饼都吃空了,盛紘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夫人啊,这阳哥儿……” 王若弗又给他倒了杯茶,殷切地端到他面前,“主君喝口茶,这鲜花饼再好吃,总是甜口儿的,吃多了难免发腻。这是段姑爷特意遣人捎来的明前龙井,你瞧瞧这色泽,鲜绿漂亮,好像让人瞧见那江南茶园似的!入口也是清甜可口,柔和清香。” 盛紘便又将那茶接过来,饮了一口之后,不禁称赞道:“好茶!”将这茶慢悠悠喝完,他瞥了一脸谄媚地瞧着他的王若弗,感叹说:“若非阳哥儿又闯了祸,为夫还享受不到夫人这里的好东西呢!” 王若弗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又干笑了两声,辩解了两句:“主君这说得是哪里的话!你是一家之主,这家里有什么好的不紧着你啊?” 盛紘不可置否,“或许吧。这点心也吃了,茶也喝了,夫人还打算拿什么来堵我的嘴?” 王若弗被他戳中心事,难免有些尴尬。心里暗骂:好你个老匹夫!吃了我的喝了我的,还堵不住你的嘴!下回可不拿出我的好东西来招待你了! 见王若弗无言以对,盛紘便又开口了:“既然夫人没有后招了,那为夫就不得不提一提阳哥儿的教育问题了。我知道,阳哥儿是你偌大年纪才得的老来子,这才偏疼了些。可这慈母多败儿的道理,你不是不懂的!长柏三岁上就启蒙了,不管刮风下雨都非要去学堂……” 王若弗却不喜他拿阳哥儿同长柏作比较。在她看来,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第二的,没得老拿一个孩子去和另一个孩子比。不但起不到什么作用,还容易让孩子们之间平白生出隔阂来。当即反驳道:“我也说了,叫阳哥儿也去学堂读书的,是主君你不让。现在又觉得阳哥儿都五岁了还没去学堂读书,比不得长柏聪慧了?怎得,长柏书读得好,你便爱之若宝,阳哥儿性子活泼了些,你便弃如敝屣了?” 虽然盛紘不知道,明明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为什么最后又变成了他去哄王若弗,但是这罪他可不能认!家里的孩子们,他最宠的就是这一对龙凤胎了好么!可不能由着老妻败坏他在孩子们面前的名声!“夫人这说得是哪里的话?我平日里怎么待阳哥儿月姐儿的你不是不知道的!何来的弃如敝屣之说?” “哼,”王若弗冷哼一声,“你怎么待阳哥儿月姐儿的,还不是为着四丫头兴师问罪来了?” 盛紘也有些上火了:“阳哥儿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总逮着他四姐姐欺负,屡屡把墨儿逗哭才算话,他还有理了不成?” 王若弗听他说起阳哥儿的罪行,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刚刚还理直气壮呢,现在声音低了下来:“阳哥儿……肯定是有错的……我自会好好罚他的,主君您便松松手?孩子还小呢,你若吼他,他该害怕了!” 盛紘“呵呵”两声,“那小子会害怕?我看他把天捅个窟窿下来,也不带怕的!既然你说你要罚他了,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罚?” 王若弗支吾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便罚他三日不准吃点心,抄家规!抄……抄两遍!”实在是她并不觉得小男孩儿家家的,往姐姐桌子上丢个虫子算什么大事儿。她小时候,叔叔家的哥哥弟弟们也没少干这事儿啊!她都当场打回去了,才不会去找长辈告状!小孩子的事情,就小孩子自己解决嘛,何必闹到长辈面前。 “这就算惩罚了?”盛紘却不认同:“抄三十遍!” “什么?三十遍?”王若弗怒了,“阳哥儿那小手还嫩着呢,家规里好多字他都还不认得,你让他抄三十遍,那得抄到猴年马月去?” “刚好让他练练字,也少些功夫去学堂捣乱!” “好你个盛紘,你就在这儿等着呢吧?不就是想让我阳哥儿没空去书塾打扰你家四丫头吧!好你个偏心眼儿!” 盛紘无奈了:“明明是阳哥儿先欺负的墨儿,你怎得又能扯到我偏心上去?说到偏心,我还没说你呢!你平日和林氏闹腾也就算了,何必教得孩子也和那头作对?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的,和和气气地不好吗?” 王若弗一听,大呼冤枉:“天地良心啊!我可没在两个小的面前说过那林栖阁半句坏话!” 盛紘才不信呢,“那为何阳哥儿净逮着四丫头欺负?” 王若弗便提醒他:“主君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早些时候,阳哥儿可是哥哥姐姐们一个都没落下,一人抽屉里给塞了一只癞□□,那会儿主君还说呢‘这小子在那儿找出来这么多只癞□□的?’,这才几个月的光景,就忘了?现如今只逮着四丫头一个,是因为就四丫头一个害怕!我如儿明儿每次见了,丢出去也便罢了,顶多如儿再拧阳哥儿两把,也就过去了。他自己觉得没意思,自然也就不去逗旁人了。偏四丫头反应大,每次都和见了鬼似的。阳哥儿觉得她最有趣,可不就可这她一人儿逗了?” 盛紘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了两下。却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来。还记得当时,就连庄学究的桌子,都没幸免。便也就接受了这个解释。可阳哥儿这行为却也不能姑息!老把姐姐欺负哭算个怎么回事?“横竖阳哥儿这样做肯定是不对的。我罚他抄书,也是希望他能长长记性!你每回都护着他!前两日还闹着要学什么‘凌波微步’,若非如儿会水,跳下去救他,他还有命在?可他小子体壮如牛,连喷嚏都没打一个,倒连累得如儿病了一场……” 提到这事儿,王若弗也有些心有余悸:“主君说得倒也有理……” “是吧?那时你便说,他呛了几口水,也吓到了,我再罚他恐他被梦魇着了。如儿还病着,也来给他求情,不然,我当时就是要好好罚他一顿的!” 若是盛紘为了墨兰要罚阳哥儿,哪怕是阳哥儿的错,王若弗也是要护着儿子的。可是想到前两天这桩事儿,一方面是后怕,万一如儿不是恰好在场将阳哥儿捞了上来呢?另一方面,对于儿子累得女儿病了一场,她心里也是有气的。 思前想后,还是接受了盛紘对阳哥儿的惩罚。 盛紘见事情办成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借口说自己还有公务,便先离开了。 踏出王若弗的屋子的那一瞬间,他长舒了一口气。心说:每次阳哥儿犯了错,他想惩罚儿子,怎么都和打仗似的?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29节 而当时认同了盛紘的罚的王若弗,在他走后,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这罚太重了。 阳哥儿虽然三岁上就开始握笔了,可到底手上还没什么力气,抄三十遍,没有两个月是抄不完的。还不把孩子憋死? 等阳哥儿在外面野够了,回来听说父亲罚自己抄家规抄三十遍,小脸瞬间皱成了包子样。随后,和月姐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王若弗自然没错过两个孩子的小动作。 嗨呀,她怎么忘了,还有月姐儿呢? 果然,没两天,盛紘便发现,他来葳蕤轩的时候,总是甜甜地扑进他怀里软软地唤他“爹爹”的小女儿总是不见踪影。他向王若弗问起了女儿,王若弗才遣人将阳哥儿月姐儿一齐叫来。 阳哥儿到还好,月姐儿却是眼底一片青黑。 盛紘见了,心疼得不行:“月姐儿这是怎么了?病了?怎么也没人来同我说?” 月姐儿小声咳嗽了一下,软软靠在盛紘腿上:“没有,父亲,女儿好着呢!”话音未落,却是又咳了两声。 盛紘赶忙将女儿抱坐在腿上,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他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倒是没发烧。可脸色怎么这么差?” 王若弗便替女儿解释道:“唉……主君你是知道的,阳哥儿和月姐儿呢,打娘胎里就是日日在一处的。这出生后也是形影不离。这段日子,阳哥儿被罚了抄书,月姐儿说心疼哥哥一个人抄书寂寞,也要和他一起抄……这不就……” 盛紘一听,急了,连忙拉过女儿的小手来看。果然见那细嫩的小手都磨出了茧子,红肿得很。“月姐儿又没犯错,做什么要和哥哥一起抄书?我们月姐儿身子弱,她不懂得爱惜自己也就罢了,你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也不拦着点儿?” 王若弗摊摊手:“俩小的兄妹情深,我怎么拦?” 盛紘叹口气,“好了好了,阳哥儿也抄了有两遍了吧?也得到教训了。剩下的就不用抄了!月姐儿快来,吃点儿好的补一补。” 月姐儿亲亲热热地在盛紘那张老脸上亲了一口,甜甜地说:“谢谢爹爹~”又撒娇说手疼,让盛紘喂她吃饭。 盛紘最受不了这个女儿撒娇,对她的小小要求自是无有不应的。 一餐饭,吃了足足半个时辰。盛紘伺候好女儿,才去了卫小娘的院子。 大概是免了阳哥儿的罚,不好意思去见林小娘了,打算去卫氏那里躲两日吧。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阳哥儿和月姐儿对视一眼,露出了诡计得逞的笑容。 王若弗看着两个孩子闹得这一出,笑得快合不拢嘴:“小小年纪就懂得合起伙来对付你们爹爹了,大了还了得?”说完,拉过月姐儿,叫了水来,仔细帮她擦脸。月姐儿眼下那片青黑,果然很快就被擦去了。 王若弗捏了捏女儿的鼻子,问道:“这谁帮你画的?” 月姐儿“嘿嘿”一笑,“五姐姐!” “你们倒是兄弟姐妹一心,把你老子算计得团团转!”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章要写顾廷烨和明兰的互动的,结果写龙凤胎写得刹不住车了……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看俩小朋友哇~ and 大娘子其实就是个熊家长哈哈哈?~自己的孩子怎么滴都是要护着的~ 第50章 “墨儿,我听闻,明日休沐,大娘子又要带着你们几个去吴大娘子的马球会了?”林噙霜揽着女儿的肩膀,柔声问道。 墨兰放下手中的书册,相当不耐烦地答道:“我已经告诉大娘子,我不去了。” 那林噙霜却是陡然扯着嗓子喊道:“你怎么能不去?” 墨兰瘪了瘪嘴:“我又不会打马球,去马球会干什么?看如兰明兰两个出风头?” 林噙霜自然也是心疼女儿在外面受人排挤的,但她当然不会怪自己了:“那王氏,凡事只想着自己生的,全然不顾我墨儿!回回带着孩子们外出,都是去马球会,不求她隔三差五便带你去一回诗会吧,怎的能一次都不去呢?可怜我墨儿空有才情,却是无人知啊!”也不想想,人家正式大娘子,凭甚不顾着自己的女儿,反而要顾着一个庶女。更何况,墨兰还不是普通的庶女,是同人家正室大娘子一贯不对付的妾室所出并养在身边的庶女。 墨兰心里其实也对王若弗从不带她参加诗会心里有怨气,但到底被老太太和王若弗耳提面命教了这么多年的规矩,现如今,哪怕是在自己小娘面前,也不怎么敢将辱骂嫡母的话说出口。谁知道隔墙会不会有耳呢?只得抱怨起林氏来:“若是小娘你当年娘没与父亲做妾,而是好好地去做了旁人家的大娘子,如今我想去参加诗会,你自然是可以带我去的。” “墨儿这是怪我没把你生成嫡女了?”虽说林噙霜贯是会拿着身为妾室宛如飘萍这套说辞在盛紘面前讨得怜惜,实际上却对自己使了手段嫁进盛府,让自己和孩子们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甚是自得,当即便洋洋得意地教育女儿:“墨儿可别老惦记那些有的没的的嫡庶之说。这日子啊,都是自己过出来的!若是过成卫小娘那样,日子和一潭死水似的,自然嫁进贫苦人家才配她。可若是有手段,将主君的心紧紧笼络在自己身上,便是妾室,又与旁人家的大娘子又何异?” 若是五年前还在扬州的墨兰,或许会认同她这套说辞。可现如今的墨兰,却已经意识到,她小娘这套说法,其实是站不住脚的。“何异?正室大娘子能带着女儿,想去马球会就去马球会,想去诗会就去诗会,做小娘可以吗?正室大娘子可以统管全家,做小娘呢?衣食住行都得仰人鼻息!” 林噙霜却是继续企图把女儿往她那做妾的路子上带:“她王若弗统管全家又如何?你父亲的私房,还不是多半都补贴了你我母女二人,还有你哥哥?她不过就是个大管家罢了!再说了,她王若弗再不带你去参加诗会,你还不是借着你的诗好结识了梁家六郎?别以为你小娘我不知道,你常常与他通信,到现在也有三年了吧?墨儿,你听娘的,你可得好好把握这梁家六郎!你不是觉得做小娘委屈吗?只要你把握好他,嫁给他风风光光做大娘子去,谁还敢嘲笑你!她王若弗生的那两个,也不见得能找到比永昌伯爵府更高的门第的!就连她生的嫡长女华兰,嫁的忠勤伯府,也不过是个没落人户,哪有永昌伯爵府来的实惠?” 墨兰被林噙霜挑破她同梁晗的事,脸红了红,“小娘你说什么呢?我……我和梁六郎乃是君子之交!通信也都是讨论诗词的!” 林噙霜“呵呵”笑了两声,“我墨儿还是太单纯!或许你只把他当成什么君子之交吧。可他呢?墨儿,娘跟你讲,没有哪个男人,会和女人做什么君子之交的,都是惦记着身前那二两肉罢了!” “小娘!”墨兰实在听不下去林噙霜这话,恼羞成怒了。 林噙霜赶忙把女儿搂紧怀里安抚:“好了好了,是娘失言了。墨儿听话,明日的马球会啊,你照常去。不会打马球又如何?只消见见那梁六公子,把他的心啊,紧紧把握在你身上,你这一辈子,可算是不用愁了!” “可是……”墨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林噙霜打断,“墨儿,你父亲这些日子,也在为你看婚事了。你知道他给你看的都是什么人户?不过是那些寒门举子罢了!若是他挑中的人运道好,有出息,也便罢了。如若不然,你就得在柴米油盐里苦苦熬上二十年!到时候,如兰明兰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就你一个,天天为了几两银子的事犯愁,还得从嫁妆银子里抠出些来,帮官人打点。或许还得为了他的官途,求到你父亲、二哥哥,甚至是如兰明兰的夫婿头上。这就是你想过的日子吗?” 墨兰沉默了。 如兰喜欢和她别苗头没错,可实际上,往往是墨兰先去招惹如兰,如兰才同她起了口角的。用墨兰来激起如兰的斗志,算是拿准了如兰的七寸。这法子放在墨兰身上,也是一样的。 见女儿态度有所松动,林噙霜又劝道:“女儿啊,娘知道,你和那梁六郎聊得不错。但实则,你也没必要在他一根绳子上吊死!你日日同小公爷、顾二郎一起读书,若是他们对你有意思,你也……” “小娘!”墨兰这次是真生气了,推开林噙霜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却到底是默认了,第二日照常去参加马球会的事。 母女俩在林栖阁的这番对话,旁人自然是无从知晓的。 倒是小花园里,又热闹了一回。 今日庄学究的课一罢,如兰便和只快活的小鸟似的蹿了出去,给明兰留下一句:“明儿我今日不和你一起走啦!”便不见了影子。 于是,明兰在小花园,先是碰见了小公爷。 “六妹妹!可否留步?”齐衡叫住了她。 明兰闻声,转身向他见了个礼:“小公爷可是有什么事儿?” 只见齐衡支吾了半天,白玉般的面庞都微微染上了红色,才好不容易将他的意思表达明白。 原来,这几年来,如兰每个月总有那么三五天,要拉着明兰和长柏留下,央着齐衡帮她画花样子,同时也向他请教一些绘画技法方面的问题。 可最近两个月,却是再没有过了。 最近几日,如兰更是一下课就跑了个没影儿。齐衡想同她说几句话,都找不到机会。 原来是为着这事儿。明兰便答道:“五姐姐最近想在铺子里添上些团扇,觉着必须要双面绣才好看,嫣然姐姐最是擅长绣艺,最近五姐姐便一散学就往嫣然姐姐家跑呢!” “原……原是如此。那就好!”齐衡的脸上才透出些笑意。 明兰便打趣道:“好什么呀?” 齐衡抿了抿唇,不敢看她。 明兰觉得他这样子十分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若弗便是此时,为了逮又不知道到哪儿去野的阳哥儿,恰好路过此处的。 “小公爷还没回府呢?和明儿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因着是在自家,两人也只是说说话,并没有失礼之处,王若弗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是感叹了一声明丫头果然是受欢迎,小小年纪,这京城第一美男子就对她情根深种了!如果不是平宁郡主过分在意门第之别,再加上小公爷又被那县主瞧中了,甚至为了小公爷不惜辱了荣飞燕的清誉,实在是太过可怕了些……不然,小公爷也是个不错的对象呢! 不过,虽然她呢,是更看好顾廷烨来匹配明兰的,可若是明儿真喜欢小公爷……那县主的事儿,也不是不能拖一拖的。横竖上辈子,小公爷娶了那嘉成县主月余,便成了鳏夫。这辈子她到底占了个先知的光,未尝不能想办法帮帮小公爷,避过这一劫的。 “母亲,小公爷正同我说起,这些日子五姐姐忙得很,他想叫五姐姐遣人将雪团儿抱来给他玩玩儿,都找不到五姐姐的人影儿呢!”明兰觉着,此时正害羞的小公爷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只得自己寻了个说辞来替他遮掩过去。 王若弗一听,和颜悦色道:“原来小公爷是想念雪团儿了!哎呀,如儿最近事忙,小公爷若是想逗那小家伙了,来与我说呀!我使唤人将它抱来就是了!”说着,转身对刘妈妈吩咐了一声:“凝秋,你去如儿院儿里,将雪团儿抱来。” “伯母,不用了……我……”齐衡想拒绝,奈何王若弗太热情,“小公爷很不用客气!在我家读了这么多年书,我都拿你当自家子侄看,有什么好客气的!”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齐衡自然也不好拒绝,只得在原地,等着刘妈妈将雪团儿抱来。 明兰可没打算在这里陪他等,便同王若弗说:“母亲,我还同我小娘约好,要研究新方子来着,便先回去了。” 王若弗感到有些奇怪,前世这时候,明兰应该对小公爷也是有几分情的。这会儿她这个母亲都给她创造机会了,她怎的不知好好珍惜呢?难道是怕会有损清誉?可这是在自己家呢,又有她这个母亲在,便是兄弟姐妹们见到了,还会去外面宣扬不成?想到这里,便劝道:“小公爷和你年纪相仿,你们年轻人也有话聊。母亲到底年纪大了,怕小公爷觉得无聊呢!不若明儿再留一会儿?” 齐衡一听,生怕王若弗误会了什么,连忙摆手:“不必不必!六妹妹有事就自去忙吧!我……我见见雪团儿,便马上走了!” 恰好,阳哥儿此时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声臭汗的,先是搂着王若弗的腰,央着母亲带他出去玩儿。被母亲不留情面地拒绝之后,又盯上了小公爷。 小家伙又抱上了齐衡的大腿,“元若哥哥,你带我出去玩儿好不好?二哥哥太无聊啦!带我出去玩还要先叫我背书给他听才行,我可太难了!” 小公爷好笑地把小人儿抱起来,“好!阳哥儿想去哪里玩儿?” 有阳哥儿在这里打岔,明兰才顺利溜走。 走出去不太远,她又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阵阵口哨声。 明兰低头笑了一下,加快脚步走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小桃有些不安,劝道:“姑娘……” 明兰便安抚她,“没事的,我就过去说两句话。小桃,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再上前几步,果然顾廷烨正躺在一棵大树粗壮的枝干上,颇为闲适的样子。 “顾二叔安好。”明兰盈盈一拜。少女身姿在初春轻薄的衣衫之下,已经初见端倪。 第51章 顾廷烨笑看着树下已然从孩童长成了少女模样的小姑娘,却也没有从树上下来。而只是从仰躺在树上的姿势,换成了面向明兰坐在树干上。这样,即便被旁人看到了,两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没什么闲话好说的。 “临走之前,答应你要送你母亲的赔礼,我已然送出。至于你的礼……我送到你的铺子里,如何?” 明兰眉眼低垂,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顾二叔不是已经送过我礼物了么?” 顾廷烨便说,“那是你家里人都有的,不是我特地答应你的礼。” 明兰嘴上抱怨:“有什么不同?横竖二叔已经送过了。”可看她面上的表情,分明是高兴的。 顾廷烨何等聪明?自然看出了小姑娘的口是心非,也没再解释,只接着说:“不若你猜猜看,我为你备了什么礼?” 明兰笑笑:“我猜啊……是用了心的礼。顾二叔家财万贯,送给我们姐妹的礼,已然够重了。再单独送我个贵重的,一则我不好放在明面上,否则很难瞒过身边人这东西的来路;二则……顾二叔一贯视金钱如粪土,怕是在你眼里,使了银子便可以轻松办到的,都不是那么尽了心的,对吗?” 顾廷烨大笑几声:“果然聪慧!” 明兰见他笑,自己也忍不住加深了几分笑意。只不过,顾廷烨的开心,是肆意而张扬的,明兰的开心,则是内敛了许多。 “我瞧着顾二叔离了汴京几年,性子倒是愈发洒脱恣意了,可见在白鹿洞书院,过的是极好的。” 顾廷烨不可置否,“离了那些阴谋算计,我自然万事都好。都是你,瞧着也比小时候胆大了许多。” 明兰便说:“人嘛,都是适应环境而活的。年幼时,家中只有小娘照拂我,我胆大妄为、三番两次表现自己,给小娘惹出了不少麻烦。所以顾二叔见我时,我已经学会了把万事都藏在心底。可自打被养在祖母膝下,又有了弟弟,后来更是被记在母亲名下成了嫡女,有了这么多人做我的依仗,我自然不必如小时那般。” 顾廷烨闻言,轻叹口气,“你说得没错。我们都要适应环境而活。说来,我比你长差不多十岁,这些道理,却还是你说给我听的。我也真是白长了这么多年。”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30节 明兰有些心疼他,从小就失了母亲,又有个恶毒继母……“现在明白也不晚。以后,二叔定会过得比他们都好。” 至于她口中的“他们”,虽未言明,可顾廷烨又怎会不知她指的究竟是谁呢? “今天也有些晚了,我也要回府了。你也先回去吧。” 明兰便挥手同他告别:“那便明日课上再见了。” 翌日。 “五姐姐,快些起来了!要晚了!”往常上课的时候,自己都常常睡懒觉的明兰,今日却是早早就跑到如兰的房间,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如兰起床。 “哎呀……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用早起,明儿你都不困的嘛……”如兰钻在被窝里哼哼唧唧,不愿意起床。 “今日要去马球会呢!五姐姐再不起,我们就只能吃吃马球场上的灰了!”明兰恐吓道。 如兰却并不吃这一套:“我本来也没有很想去马球会……不如明儿你自己去吧?我真的好困……” 明兰却不依,一把将她的被子掀开来。 如兰感受到一阵阵凉意,尖声喊道:“好你个明兰!都学会掀你姐姐我的被子了!” 明兰见她似乎清醒了过来,冲她吐了吐舌头,飞快跑走了。 如兰一阵气闷。但既然已经醒了,也就只得遂了明兰的意,爬起来洗漱。 等她穿戴整齐去找母亲,发现明兰、墨兰,甚至两个小些的弟弟妹妹,都准备好了。就等她一个了。 “五姐姐这么大的人了,还赖床!羞羞脸!”阳哥儿冲她做了个鬼脸,毫不留情地嘲笑自己的亲姐姐。 如兰一个爆栗敲在小家伙的脑袋上:“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你姐姐我天天上课累着呢!好不容易休沐一天当然想多睡一会儿!你这个不用上课的小屁孩儿,我倒要看看等你每日卯时二刻就要去学堂读书,你能不能起得来!”(卯时二刻,即现在的早上五点半) “略略略——”阳哥儿吐吐小舌头,“反正我现在不用早起读书!” 王若弗将两个吵吵闹闹的孩子分开,各打五十大板,“如儿,你比着阳哥儿大了快十岁了吧?怎的还能和弟弟吵起来?”又转向阳哥儿:“你小子也别高兴得太早。你爹爹说了,等你二哥哥他们考完这次科考,你和月姐儿、桁哥儿也要去庄学究的课上读书了。你以为你还能松快多少时日呢?” “啊?”小小的阳哥儿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可怕的事实,试图垂死挣扎一下:“娘~阳哥儿不喜欢读书!你让我跟着顾二哥习武好不好?” 王若弗瞥他一眼:“你是想习武,还是想学会了武艺,好方便你上房揭瓦?” 见阳哥儿避而不答,只嘟着个小嘴儿不说话,王若弗便蹲下身子,直视儿子的眼睛:“阳哥儿,如果你真的喜欢习武,母亲可以给你找武师傅。但是,你顾二……哥?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少去打搅人家!而且,就算要习武,庄学究的课你也得上!我们是文官清流之家,你可以把习武当做兴趣爱好,可这课业却也是万万不能丢开不学的。” 虽然还是要上课,但听母亲说可以给他请武师傅,阳哥儿便又开心了起来。 如兰则是在一边跟明兰吐槽:“咱俩称呼人家一声顾二叔,怎的阳哥儿倒叫起顾二哥来?这不是差了辈分么?” 王若弗刚好听到这句,有些无语:“什么顾二叔?那都是你们随着小公爷浑叫的!人家顾二郎也就比你们大着十岁,哪里就成了你们的叔叔了?” 如兰却不大认同:“那母亲你还和顾二叔的嫂嫂是好友呢,若我们和顾二叔算是同辈,那你不是和你……大侄女?处成了闺中密友?” 王若弗噎了一下,竟无法反驳。只得放过了辈分的问题,说了如兰两句,便带着孩子们出门了。 如兰和明兰两个,自然是要去打马球的。墨兰则是按照惯例,只站在场边观战。 齐衡来得比盛家姐妹晚一些。他同顾廷烨一起到马球场的时候,明兰已经和别人比了一场了,如兰则是兴致勃勃地看着妹妹在场上英姿勃发,自个儿却在优哉游哉躲懒。 齐衡一见如兰,便想跑过去和她打招呼。 可他想到如兰跟前儿去,必然要经过墨兰。 墨兰轻声唤他:“元若哥哥!” 虽然齐衡急着要去同如兰说话,可墨兰也是同窗,他又一贯是个好脾气的,只得应了声:“四妹妹好。”之后又随口问了句:“你怎么不同五妹妹六妹妹一起上场呢?” 墨兰有些尴尬地说:“我……我只会些诗词歌赋什么的,并不大会打马球的。” 她说这话,自然是想叫齐衡顺势问几句她的诗词的。毕竟,齐元若此人,不仅喜欢作画,写文章的风格也是惯用华丽辞藻堆砌,倒是和墨兰的文风有些像。平时在课上,庄学究更关注几个要科考的男儿,再加上女子的诗词屡屡传到外男耳朵里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好,于是她便甚少有表现的机会。 只是,梁晗吃她这一套,齐元若眼睛却只盯着如兰呢! 于是,墨兰只听得齐衡敷衍了一句:“那四妹妹在此处看看旁人打,当也是别有一番意趣的。我还要上场,便先走了”后,便一溜烟跑到了如兰身边去。 墨兰气得跺了下脚,眼角余光却瞥见梁晗远远朝她跑了过来。赶忙轻咳了两声,用团扇遮住嘴角,一派大家闺秀的样子。 “好几次马球会都没见四姑娘了,今日总算得以一见呢!”梁晗气儿还没喘匀,便急着和墨兰说气话来。 墨兰柔柔应道:“我也不怎么会打马球,前几次,都在家里读书呢!今日,还是我小娘说春光正好,我也不好整日闷在家里,这才出来的。” 梁晗顺势接话说:“你小娘说得很是呢!就是不打马球,出来晒晒太阳,见见……见见别家的小姑娘,多说说话,总是比闷在家里强。对了,四妹妹既然之前潜心读书,可是又有了佳作?不妨让我品鉴品鉴?” 墨兰羞涩一笑,同梁晗说起她的诗来。能同梁晗说说自己的诗,大概是她每次来马球会,唯一值得高兴的地方了吧? 那厢,小公爷大步跑到了正坐在廊下,托着腮瞧明兰打球的如兰跟前儿,“五妹妹怎么不上场?” 大家都这么熟了,如兰也懒得站起来同他客套,仍是托着腮答道:“桂芬姐姐比我们先来呢,他们就差一个人,我便叫六妹妹先上了。等这场打完,我也是要上场的。” 小公爷便提议道:“那不若你还是与我同队?” 他话音还未落,顾廷烨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却见如兰瞧了眼他,说了句“你等等啊!”又望向顾廷烨,竟转头去问顾廷烨:“二叔今日可是要上场?” 顾廷烨便答:“好久没打了,今日自是要过过瘾的。” “嘿嘿,”如兰傻笑两声,“不知二叔可否与我同队?” 顾廷烨挑挑眉,“若我没听错,元若不是邀请你同队么?” 如兰撇撇嘴,“二叔在白鹿洞书院苦读,怕是不知道吧?我六妹妹现在,可是通汴京的名人!谁马球能打得过她啊?也就传说中当年的二叔你,能与她一较高下了!” 正说着,场上已然分出了胜负。 明兰果然不枉如兰为她夸下海口,虽然并非大比分获胜,却仍是赢了。 若非对手是张桂芬,只怕对方是要被明兰杀得片甲不留的。 “盛小六!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啊?瞧着瘦瘦小小一个,怎的打起马球来,比我这个打小练武的还凶猛?”张桂芬百思不得其解。 刚刚胜了一场的明兰笑得极开心:“就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呀!哎呀,还得亏我祖母教得好,不然我定是要败在张姐姐手下的!” 张桂芬哪里听不出她这话,听起来是在谦虚,实则是在暗自得意,忍不住骂道:“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场边儿上,看着孩子们打闹的大人们瞧着小姑娘们为了这点子事儿闹起来了,也是忍俊不禁。 “还是小姑娘好啊!咱们这把岁数了,便是还能上场,也没有孩子们这样的青春活力了!”英国公世子夫人感叹道。 王若弗笑说:“谁说不是呢?” 那厢,被比赛的结果打了岔,如兰还没得到顾廷烨的答复呢!便又问了一遍:“二叔!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同队嘛!你看你和明兰都这么厉害,若是你俩再分到一队去,可叫旁人怎么活?” 顾廷烨瞥了眼齐衡涨红的脸:“五姑娘这么说,小公爷可是要伤心了!” 如兰眼珠子转了转,想出了个说辞来安慰齐衡:“哎呀,元若哥哥,咱们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和女孩子里最厉害的明兰一队,我和男孩子里最厉害的顾二叔一队,我们获胜的概率都提高了的呀!” 齐元若被她这番歪理镇住了,不情不愿应声:“那……好吧……” 这会儿,明兰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五姐姐,你还是和小公爷一队吗?” 如兰边挽着她的胳膊往场上走,边解释说:“这次我要和顾二叔一队,你和小公爷一队!” “哦?”明兰饶有兴味地瞧了一眼小公爷的神色,凑到如兰耳朵边儿说:“那有人可要伤心了!” 如兰自己以为理解得很对,中气十足地开口:“那当然!你赢了那么多次,这次我要叫顾二叔帮我好好杀杀你的威风!你可不是要伤心了?到时候可别找你姐姐我哭鼻子啊!” 明兰“噗嗤”笑出声,因着如兰的不解风情,在心里为某人点了根蜡。 战鼓敲响,明兰首先便战意十足地冲了出去。 顾廷烨紧随其后,同她争强那枚小小的球。 如兰自觉有顾廷烨在,她就可以适当地划划水。不紧不慢地骑马跟在两人后面。 见顾廷烨被明兰一杆子挥开,险些将他的球杆给挑飞,如兰心说:“这人不会是见明兰长得好看,就放水吧?”却仍是夹紧马肚子,冲了出去,用自己的球杆挑住顾廷烨险些飞出去的球杆,手上略一使劲儿,使其借着惯性绕了两圈,终于还是回到了顾廷烨手上。 如兰见危局已解,冲着顾廷烨喊道:“二叔,你可别瞧着我六妹妹年纪小,就舍不得同她真刀真枪地干啊!我还指着你帮我赢她一回呢!” 顾廷烨大笑两声:“球场如战场,我不会对任何人放水!”说着,又朝着小公爷的方向喊了一句:“倒是元若,你再划水,六姑娘打下的好局面,可就要被你给败光了!” 齐衡脸又是一红。 他本该在如兰上前帮顾廷烨的时候,拦下如兰的。 可是……如兰的骑术其实很是一般,他心里是清楚的。对付明兰一个,她已经很是勉强了。若是他也上前去,如兰摔了可怎么是好? 就这样,在顾廷烨和明兰的针锋相对,如兰的见缝插针,齐衡的得过且过之下,这场比赛,终究还是顾廷烨和如兰取得了胜利。 “哈哈哈!我可算赢了你一回!”如兰高兴地把彩头高高举过头顶,向明兰喊着话。小脸儿上还挂着得意的笑。 明兰输了,也不气恼:“我马球打得本来就不如顾二叔好。而且,我的队友……”说着,她瞥了小公爷一眼。 小公爷敏锐地感知到了她的视线,匆匆低下头。 他确实是放水了……不怪明兰如此打趣他。 不过,明兰也是很有分寸的。 既然齐衡做得也不是那么的明显,他本人又不想叫如兰知道,她又何必说出来讨人嫌呢? 马球场上如此热闹,远离球场的另一边,却也是热闹得很。 墨兰和梁晗谈诗词谈了许久,总归还是有些无聊的。梁晗便说,要教墨兰挥杆,然后她自己再去庄子上练练,往后也可以上场也说不定。 其实,墨兰又何尝缺人教呢? 虽然盛老太太看不上她小娘,也不怎么看得上她。王若弗就更不可能对她有什么额外的照拂了。可家里几个女孩儿,实则学什么都是在一处的。如兰明兰可以学马球,她自然也可以。她自己不乐意学罢了。 只不过……长辈教,和梁晗教,那又是两码事了。 墨兰便半推半就地应了。 赛场上明兰她们打完一场,赛场下,梁晗也教习得差不多了。墨兰不喜自己一身臭汗,便说要去家里的马车上更衣。 回来的路上,便被几个姑娘拦下了。 这几个姑娘,有的她能叫得上名字,有的叫不出。却都是常常在马球场上打照面的。无一例外,大都是四五品官员家的庶女。 这样人家的女孩儿,平日里自然是无缘得见齐衡、顾廷烨这般人物的。 其中一个桃红色衣衫的女孩儿,语带讥讽道:“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哪来的脸面,追着齐小公爷,又吊着梁六公子的?” 墨兰自是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没有?”另一个橘色衣衫的姑娘直接上手推了她一把,推得她一个趔趄,“小公爷准备上场,不要脸皮地拉着人家说话的不是你?见小公爷在场上,你是够不着了,又和梁六公子谈天说地,还央着他教你打马球,真是好手段!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怕是秦楼楚馆的姑娘,都及不上你吧?”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是梁六公子主动跟我说话的!”墨兰说这话时,语带哽咽,眼眶都红了。 可这几个小姑娘既然将她堵在了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31节 “听闻,她小娘就是趁着借住在盛家的机会,怀上了孩子,才逼着她嫡母叫她小娘进门的!不会,她就打算学了她小娘这一招吧?” 几个姑娘顿时一阵哄笑。 突然,一个泥球儿不知从哪儿飞了出来,正好砸在讽刺墨兰的那姑娘肩膀处。 墨兰下意识朝着泥球儿飞来的方向看去,竟然是阳哥儿。 第52章 墨兰有些吃惊。 阳哥儿怕不是想拿泥巴丢她,丢错了方向,才丢到了对面去吧? 毕竟,她从小被林小娘教导的就是,她同大娘子生的嫡出子女,生来就是对立的。在她看来,嫡出的弟弟妹妹们不害她,就已经是难得了,又怎么会帮她? 却听阳哥儿操着一口软乎乎的小奶音,这话却是有气势得很:“大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呀?阳哥儿听不懂。可我记性好得很,要不,我把你们的话,到大人们面前学一学,问问她们你们是什么意思?” 那群小姑娘一个个瞬间便如丧考妣。她们如何不知,自己那话粗俗,实在是不能与外人道呢? 那推了墨兰一把的橘衣姑娘强装镇定,还想把阳哥儿拉到自己的阵营来:“我们可是在替你母亲出气呢!你小小人而可别不识好歹!”可表情却是惊疑不定,一看就色厉内荏。 阳哥儿才不理她,“辱骂我的姐姐,还是在替我母亲出气,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我才五岁就懂得,一家子兄弟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姐姐你真是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儿,竟然连这个都不懂吗?看来你和你母亲也不是一心,我得去她面前学学你的话才是!” 这姑娘也是个庶女,又怎能不怕阳哥儿到她嫡母面前去说,她是个一心同嫡母和嫡母所处子嗣做对的?当下便急道:“又不是我先说她的,你凭什么只找我嫡母去说?” 其他小姑娘一听她这祸水东引的话,纷纷斥道:“不是你先说的又是谁?好你个两面三刀的,下次再也不同你一道了!” 见小伙伴们如此,她气恼地一跺脚,竟是直接跑了! 她这一跑,其他姑娘自然也作鸟兽散。 墨兰瞧着阳哥儿力战群英的劲头,神色复杂。 这个嫡出弟弟,一贯最看不上她。还屡次往她抽屉里、桌子上,塞癞□□、虫子之类恶心人的东西,不把她吓哭不罢休。为什么,现在却会帮她呢? 阳哥儿虽然人小,却是个心思活泛的,一眼就看透了墨兰在想什么。 可他看不上这个姐姐,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扭头便想跑。 “等等——”墨兰叫住了他,“你……你为何会帮我?” 落在阳哥儿后面的月姐儿此时也到了,恰巧听见墨兰这句话,“因为,你是我们的姐姐啊。” “什么?”墨兰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月姐儿会这么说。毕竟在她的观念里,嫡与庶,天然就是对立的。什么兄弟姐妹,若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只怕连外人都比不上!起码同没什么干系的外人,互相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人家也不会闲着没事干来害你。可嫡出与庶出,生来就该是争夺资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存在。 月姐儿也没指望这个蠢姐姐能一下就想到事情的关键,只用那甜甜的嗓音,说着并不友好的话:“四姐姐,你知道我最看不上你什么呢?” 墨兰狠狠瞪了她一眼,心说:你还能看不起我什么?不就是你是嫡出我是庶出么?若非如此,你一个字儿都没认全的小奶娃娃,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着看不起我? 月姐儿见她不回答,便自己接上了:“我看不上你啊,是个窝里横!在家里,搁父亲面前挤兑我两个姐姐的时候,多威风啊!可这一出到外面,就成了个鹌鹑似的,任人捏圆搓扁。” 墨兰被一个才到她大腿的小豆丁看不起,火气也上来了,反驳道:“你懂什么?在家里,怎么着都有父亲疼我爱我,站在我这边。可到了外头,我只能仰仗你母亲鼻息,她还会站在我这边不成?” 阳哥儿听她这么说自己的母亲,有些不耐烦,扯着月姐儿的胳膊想把她拉走,“你同她讲这些做什么!浪费口水!我还要去学投壶呢!” 月姐儿被他拽着,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说:“四姐姐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我母亲不会站在你这边呢?” 墨兰反问:“这还用试?你母亲恨不得一脚将我和我小娘踩死,怎么可能向着我?” 刚刚帮了墨兰,转头自己的母亲就被她这样怀疑,阳哥儿怒了,也不急着拉走月姐儿了,蹬蹬蹬跑到墨兰面前,认真道:“我不知道你小娘怎么教你的,可我母亲从小教我们兄弟姐妹的就是,一家子兄弟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家里,我怎么闹腾怎么欺负你,只要别太过了,都可以。可到了外面,你就是我姐姐,你丢了脸,我和五姐姐六姐姐,还有月姐儿,就都丢了脸。就连二哥哥大姐姐也是一样。要不是母亲这么说了,你以为我会来救你?我才不想搭理你!” 说法这番话,阳哥儿便拉着月姐儿跑走了。月姐儿这次没再挣扎。 徒留下墨兰,呆立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终于回到马球场的时候,便见王若弗正拿一条打湿了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阳哥儿脏兮兮的小肉爪子。 “你这是又上哪儿疯去了?怎的把手弄得这样脏?”王若弗不放心地问自家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的小儿子,想着别是又闯了祸,拿泥巴去丢旁人了吧? “刚刚投壶去了,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话虽这样说,可看这小家伙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王若弗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心里想着小家伙只怕又闯了祸不敢告诉她,王若弗便瞅了他一眼,又说道:“你现在不说,别一会儿旁人找上门来告状,你娘我却连个准备都没有。” 阳哥儿倒也不避讳,直接说:“娘你放心吧!她不敢来找的!” “你果真是拿泥巴去砸人了?”王若弗边说边拧上了儿子的耳朵,“我怎么教你的?在家里怎么闹腾,都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谁也不会记恨谁。可这出了门,你知道会不会惹上个什么权贵人家?” “哎呀呀——疼!娘,你快松开!”其实王若弗到底是亲娘,能拧得他有多痛?阳哥儿只不过是故意作出一副痛极的样子来惹人心疼,好叫母亲放过他罢了。 墨兰在旁边瞧着,更是惊讶极了。 此前,阳哥儿帮了她,她已经觉得“受宠若惊”了。现如今,明明是因着她才被大娘子责罚,他竟也没有供出她来…… 难道,一直以来所坚信的,真的全是错的吗? 想到月姐儿那句:“四姐姐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我母亲不会站在你这边呢?”墨兰深吸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快步上前,叫了声:“母亲。” 王若弗见她过来了,终于放开了拧着阳哥儿的手,稍稍收敛了刚刚那副凶悍样儿,作出一副高贵冷艳的姿态来:“怎么了?” “母亲,”墨兰顿了顿,似乎仍在纠结什么。最后却还是又开了口:“阳哥儿他……是为了帮我。”紧接着又大致说了说方才的事情。不过,自然隐去了对方是为着齐小公爷和梁晗才来找她麻烦的。 王若弗听了,倒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来,只问了声对方都是什么人家。 墨兰仔细答了。王若弗这才放下心来:“既然没招惹什么不该招惹的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又转向阳哥儿,教育起儿子来:“阳哥儿,你在拿泥巴丢人家之前,知道人家是谁吗?” 阳哥儿支吾了半天,显然是不知道的。 “冲动了吧?”王若弗睨他一眼,接着说道:“你还小,不知道有时候,是不能随心而为的。若是咱家是什么权贵人家,又是旁人先招惹了咱家人,你自然可以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可是,你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官,你得知道,很多人家是咱们招惹不起的。下次做事情前,多考虑考虑,不要这么冲动,知道了吗?” 阳哥儿却是不服气:“那我便应该看着旁人欺负自家人吗?” 听到阳哥儿这么说,墨兰连忙低下头,将她面上的动容之色藏得好好的。 王若弗却说:“自然不是。可是,报复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是只有拿泥巴丢人家这一种的。比如,你不是老喜欢那癞□□蟑螂什么的吓唬人么?”说着,她瞥了墨兰一眼,才继续道:“你便寻个机会,悄悄往她们身上丢个虫子什么的,只要没人看见,那她们就不能说你错。可是,你在那么多人都在场的时候拿泥巴去丢人家,别人只会觉得你没有教养。明白吗阳哥儿?” 阳哥儿恍然大悟道:“明白了母亲!我这就去!” 说着,和个小炮仗似的就跑远了。 王若弗没来得及拉住他,只得在他身后大喊:“你明白什么了你就明白了?给老娘滚回来!”说着,又指挥下人去把阳哥儿逮回来。 也不知道这孩子脑子是怎么长的。她刚刚那话的重点,难道不是报复可以用更加迂回、隐蔽的方式,不要那么直接的吗?怎么这孩子竟理解成了她教他去拿虫子吓唬人家? 等下人们把不情不愿的阳哥儿抓回来,王若弗才注意到,墨兰还在旁边杵着,“你还搁这儿做什么?好不容易出趟门,自己去玩儿吧。” 墨兰喏喏应了声“是”,看着倒不似在家里那般惺惺作态的柔弱,而是真的有些惊慌的样子。王若弗毕竟在家里和她小娘斗惯了的,忍不住刺了一句:“怎的?吓着了?在家里的时候,你贯会在你父亲面前讨巧,把我如儿明儿挤兑得没地方站,到了外面,却成了个鹌鹑了?我阳哥儿不知道对方的家世,尚且敢为你这个姐姐出头。你明明知晓,对方也不是什么惹不起的人户,且全是庶女,有什么不敢还嘴的?便是动起手来,难道我带你出来的,还能让对方把你怎么着了不成?” 竟然和月姐儿、阳哥儿所说,完美地合上了。 所以,真的是她小娘说错了吗? 回到府中,墨兰一个人躺在床上思索了很久。 下一次,林小娘又在抱怨:“最近主君竟去了那卫小娘的院子许多次,且次次都是在葳蕤轩用完饭才去的。她是打量着自个儿年老色衰,倒捧起那卫氏来了?”墨兰只低头不言。以往,她却总是多多少少要附和几句的。 林噙霜瞧着墨兰这样,又想到她自打从马球会回来,就一直没什么精神,便问道:“我的好墨儿,你近几日这是怎么了?可是那王氏在马球会上欺负你了?还是她生的那两个小崽子?” 听到林噙霜这样形容阳哥儿月姐儿,墨兰竟有些生气了:“小娘,那是我亲弟弟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 林噙霜却不屑道:“只有你三哥哥是你亲哥哥,家里其他几个,到底隔了一层肚皮,你以为他们会真心待你不成?我墨儿可别犯傻了!” 墨兰却是猛地站起身来,直视林噙霜的眼睛:“小娘,我觉得你说得不对。你不知道吧,那日在马球会上,旁人家的姑娘讽刺我,还是阳哥儿和月姐儿替我解了围,他们……” “怎么可能?”墨兰话还没说完,林噙霜便大呼小叫起来,“怕不是憋着什么坏水儿,这才先放松你的警惕的吧?你可要小心些!别看他俩人小,鬼心眼儿多着呢!” 墨兰第一次在林小娘这里,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虽然阳哥儿总喜欢拿虫子、癞□□之类的吓唬她,但她也却是常常在父亲面前贬低如兰明兰来抬高自己,这顿吓,许是也并不冤枉。 除此之外,王若弗和她所生的孩子们,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长柏对几个弟弟妹妹一贯是一视同仁的。若是他要给如兰明兰和月姐儿买礼物,必然也不会忘了她的一份儿。 华兰虽然很明显瞧不上她,可却也从未对她口出恶言,面上总是和和气气的。 至于如兰,倒的确常常和她拌嘴。可实际上,吃亏的却总是如兰。 明兰就更不必提了,常常在她和如兰闹起来的时候做和事佬。 或许,旁人从来就没对不起她。 只不过,她在她小娘的教导之下,从来都把人家当假想敌罢了。 第53章 下一次店里的掌柜来找明兰报账时,将顾廷烨专门准备给明兰的礼物带了来。 看着掌柜的提来的两只沉甸甸的箱子,明兰吃了一惊。顾二叔这是备了什么礼呀?竟然有满满当当两大箱子? 等掌柜走了,明兰才关上门,瞧起了顾廷烨的礼。 竟然是两箱子书。 明兰撇撇嘴,心说:知道我字不好,可你所谓的用心准备的礼,竟然是两箱子书?怎的?讽刺我肚子里没墨水儿? 可当她压下心底的不悦,一本一本翻看过去的时候,唇角却不经意染上了惊喜的笑容。 这些书,其中有一些,是各地的名菜谱。另一些,则是讲绣艺的。 明兰的爱好,恰好就是吃,和刺绣。 她十分喜爱研究吃食,可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女儿家,从小到大,也就在扬州、汴京、宥阳三个地方待过。宥阳的饮食习惯,还和汴京差不多。 是以,她能做出来的菜,也多是两地的特色吃食。有些听说过的地方特色菜,只得其名,饶是她再精于此道,也是复刻不出来的。 就算她也寻过一些菜谱,可毕竟没见过、品过实物。且多数市面上能买到的菜谱,也实在是质量堪忧,什么“少许”、“适量”,没有实际吃过这道菜的人,真的很难把握。再加上菜谱多被厨师们当作是传家的本事,不大愿意告诉旁人,更别说写成书册,惠及旁人了。 于是,明兰就算馋新鲜吃食,却也只能动动脑筋,在原有的菜式上想出些花样儿来。 可顾廷烨拿过来的这些菜谱,却分明写得比明兰得的菜谱要详细得多。有的甚至还有配图。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搞到这样的菜谱的。 再说那些将绣艺的书册,也是苏绣、湘绣、鲁绣等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几本,是专门将一些偏门的技法的。更有些,甚至还带了彩色的配图。 明兰捧着这些书,简直是爱不释手。 也不晓得顾廷烨到底是花了多少心思,才收集来这么多的书册,还本本都是精品。 她一开始还真是冤枉人家了,还以为他嘲讽她字丑没文化呢!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32节 不过想想也是,既然说了,是费了心思的礼,又怎么可能夹带着这样的意味?人家顾二叔可不是这么不知趣的人呢! 翻着翻着,明兰突然想到,如兰最近正在研究双面绣,便在里面翻找半天,找到了三本详细记载了双面绣的,便亲自给如兰送了去。 如兰如获至宝:“哇!明儿,你是在哪里淘到这样的宝贝的?我和嫣然姐姐研究了好几日都没研究明白的问题,这里面却讲得通俗易懂,我一看就明白了!我得找嫣然姐姐去!” 说着,她风风火火就要往外冲。 却终于还是想起了这是明兰的书,又折回来问了一句:“我可以拿去和嫣然姐姐一起看么?保管什么样拿走的,再什么样给你拿回来!” 明兰自然不会跟自己的姐妹在意这些,点点头,“快去吧,再晚了母亲该不叫你出门了!” 如兰这才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过了十日左右的样子,明兰给学里的每个人都备了礼。 哥哥们和顾廷烨、小公爷以及庄学究是扇套,姐姐们则是团扇。 用的,便是从顾廷烨送来的书上学到的新技法。 顾廷烨将那扇套拿在手上端详半天,勾了勾唇角。他知道,这是明兰给他的谢礼。只不过,她一个闺阁女儿家,不好单独送外男礼物,这才学里每个人都送了。 也难为她这么几日的功夫,就赶制出这么多来。怪不得这几日在课上老打瞌睡呢!都被庄学究点了好几次名了! 小公爷那到那扇套,先是谢了明兰,然后又偷偷摸摸跟她打听:“五妹妹不是最近也在研究绣艺么?怎么没见她也给大家备份礼?” 明兰挑眉,故意打趣他:“怎么?小公爷这是嫌弃我送的礼粗糙,只想要我五姐姐送的?” 刚刚还在打瞌睡的如兰仿佛在梦里听到“五姐姐”三个字,迷迷糊糊抬起头来,“什么礼?明儿你要送我礼物么?” 明兰好笑到:“我送姐姐的礼,不就在姐姐桌上放着么?” 如兰这才注意到自己桌上那把团扇。 她将那团扇拿起来,对着阳光打量了半天,才看出其中的端倪:“咦?这刺绣,在阳光下竟然会发光呢!像星星一样!你这是用了什么新的丝线?” 明兰摇头:“是用了一种新的刺绣技法呢!五姐姐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那本书借给你。” 如兰却是害怕地摇摇头:“别了别了,我为了研究店里的新品,这些日子日日和嫣然姐姐绣啊绣啊绣个没完,头都快大了!好不容易新品定下来了,才不要再玩儿这戳得我手痛的玩意儿!” 明兰失笑:“要是叫嫣然姐姐知道,她以为的‘知音’,竟将刺绣形容为‘戳得我手痛的玩意儿’,她可是要伤心了!” 如兰满不在乎地说:“哎呀,她不是还有你这个知音吗?你才是真的喜欢刺绣呀!知音这种东西,贵精不贵多,有你一个就够了!我呀,我只爱赚钱,旁的我什么都不爱!” 明兰听了,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打趣她说:“不是吧,五姐姐你明明还爱吃!每次我小娘或是我做了什么吃的,你嘴上说着‘我要减肥我不吃我不吃’,实际上吃得比谁都多!父亲都没你吃得多!” 如兰被她揭了短儿,瞬间炸毛,扑上来就和明兰打闹起来。恰好此时是休息时间,庄学究去了外面略微活动下久坐僵硬的筋骨,两个小姑娘便在书塾里追逐打闹起来。 若是以往,墨兰见了,只会觉得二人不成体统。若是只有自家兄弟姐妹或许还好说,可小公爷和顾二叔也在,叫他们见了,难免会觉得盛家姑娘太过跳脱,没有教养,平白带累了她的名声。可如今,听着两个妹妹银铃般的笑声,看似是在打闹,实则尽显亲密。不知怎的,墨兰竟然有些羡慕起来。 而齐衡听到如兰那句“我只爱赚钱,旁的我什么都不爱”,却是在心里盘算着,母亲给他的私产,具体有多少。 将那些庄子、铺子什么的在心里过了一遍,他悲催的发现——其实他真的很穷!起码比如兰穷多了! 他是父母的独子,自然不存在什么争家产的龌龊事,父母也就不会早早把这些东西给到他手里。而且,女孩子们到十三四岁上,多会从母亲那里得几间铺子,好锻炼管家的能力,男子却是只需好好读书即可。 是以,他手里,还真是没什么钱…… 可人家如兰,却是有两间日进斗金的铺子,或许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产业…… 唉,可是如兰只爱赚钱,他要怎样才能赢得小姑娘的芳心呢? 以前,如兰还经常找他帮忙画花样子,这样起码让他有一种被她需要的感觉。 近日,他的这个位置,却被余嫣然给取代了…… 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当晚回到家里,小公爷向母亲平宁郡主提出了想要两间铺子。 “元若怎的好好的想起要个铺子来?”平宁郡主感到有些奇怪。自家这个儿子,虽称不上是喝露水长大的,但被她保护得极好,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样娇惯出来的孩子,不说视金钱如粪土吧,又怎么会无端对铺子感兴趣起来? 齐衡带着些微妙的小心思,提起了如兰和明兰:“这不是在书塾,有时会听盛家的五妹妹、六妹妹提起她们的铺子的事儿,我才恍然意识到,人家两个小姑娘家,不仅会自己赚钱,还能用赚来的钱给家里的长辈、哥哥姐姐买礼物。而我却长到这么大,还只能靠着父母。逢年过节的,说是为父亲母亲准备节礼,实则还是花着父亲母亲的钱去备礼……跟五妹妹六妹妹一比,元若实在是惭愧啊!” 平宁郡主听了,倒是没往别处想,只觉得自家儿子长大了,知道自食其力、孝敬父母了,也不自觉地夸了两句如兰和明兰:“这两个孩子倒都是好的。一个开朗活泼,一个文静懂事。她俩的铺子我也听说过,还在她们的铺子买过不少东西呢!” 齐衡听到他母亲夸如兰,嘴角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然而,平宁郡主还是拒绝了他:“我儿有这份心是好的,但你要知道,没几个月就要科考了,眼下,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准备考试。这些杂事,母亲都会帮你料理好。若你真的想要两间铺子试着管一下,等你考完,母亲定为你备好,随你怎么折腾去!” 小公爷这才想起来,没几个月就要考试了,他确实不该在此时分心的。回话说:“儿子晓得的。多谢母亲了!” 这天晚上,齐国公有公务,回来得晚,没有和母子二人一同用饭,自然也不知道这一出。 晚上,夫妻二人同塌而眠,平宁郡主却是同齐国公说起了这事儿。言语中还带着几分骄傲。 齐国公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也是从少年时期过来的,也曾年少慕艾。 听妻子这么一说,便觉得儿子只怕不是什么“惭愧于自个儿为父母备礼还要花父母的钱”,而是小少年自尊心作祟,觉得人家姑娘比自个儿更有本事还有钱,觉得不好意思了。 盛家的两个姑娘……他在宴上也见过两回。长得倒都是不错的。至于性情,他一个男性长辈,自然很难知晓旁人家的女儿的品性。可儿子和自家妻子都赞过的,当是人品不错的。 若是儿子真的看上了人家家的姑娘,青梅竹马,日后也当夫妻和睦才对。 只是……从一个不算熟的长辈的角度来评价这两个姑娘,妻子平宁郡主或许是满意的。可若是从未来婆婆的角度来看她们……只怕这俩姑娘的家世,妻子是不会乐意她们和自己的儿子有什么牵扯的…… 算了算了,他还是闭嘴吧,别把儿子的心思捅出来了。至于日后……端看自家儿子如何运作了。 下一个休沐日,天气晴朗。正是适合打马球的好日子。 “又去打马球啊?我不想去……我想睡觉……”如兰有些不情不愿。 明兰诱惑她说:“五姐姐,你只赢了我一次就满足了?顾二叔这次可也要去呢!你不想再赢我一次了?” 如兰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大对劲:“你怎么知道顾二叔要去啊?” 顾廷烨是习武之人,虽然如兰说这话时声音并不算大,离她们更近的齐元若都没听清,他却是听清楚了,便为明兰解围道:“我在白鹿洞书院苦读多年,好久都没机会策马驰骋了。好不容易回了汴京,自然是一场马球会都舍不得错过的。” “哦……”如兰瘪瘪嘴,又想到明兰说得“再赢我一回”,也有些来劲儿了:“那顾二叔能不能再和我组次队啊!亏我还是做姐姐的,学马球也都是一起学的,可打马球却从来都打不过明儿……” “好啊。”顾廷烨爽快应道。 比起联手虐菜,果然他还是更喜欢和明兰这只小狐狸棋逢对手的感觉呢!如兰这话倒也算正中他下怀了。 而一旁的小公爷此时也听到了这一番动静,垂下头去,掩藏起眸子中的失落。心中暗下决心,今日回去,他一定要每天都在院儿里练习,争取能在马球场上胜过顾二叔!这样,如兰就又会跟他组队了!全然忘了自己是个没几个月就要参加科考的人。 而长柏则是回过头来:“你们这一个个的,还记得科举在即吗?怎能每个休沐日都去打马球?” 顾廷烨便回道:“哎呀长柏,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每日端坐桌前这么久,若是休沐日再不出去活动活动,这筋骨都要软了的。指不定这腰啊就要落下什么毛病来。你也很该多出去动动才是。” 长柏摇摇头:“就这几个月的功夫了,能有什么影响,怎的就不能等到科考完再去?” 顾廷烨又说:“你不想去便罢了,我替你去看着妹妹们不好吗?不然,她们被旁人欺负了,你这个哥哥又不在身边……” 长柏瞄了眼自家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的五妹妹;又瞧了眼从小就处事圆滑,打马球更是汴京数一数二的水平的六妹妹。深觉这两个妹妹不去欺负旁人已算不错了,又怎么会被旁人欺负了去?却到底没再试图阻止顾廷烨去打马球。而是转向齐衡:“元若也去么?” 齐衡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要去!”他得亲去看着。不然,如兰真瞧上了二叔可怎么是好? 于是,第二日,日日在书塾见面的几人,又在马球场碰面了。 王若弗便一脸慈爱地瞧着两个姑娘在马球场上欢快的笑容,一边同身边的英国公世子夫人闲聊,“刚刚同你家芬姐儿一队的,是忠敬侯段家的次子吧?” 她一提起这话头,便见英国公世子夫人笑得一脸慈爱,像极了看未来女婿哪儿哪儿都顺眼的丈母娘似的。虽说,张桂芬名义上是她的小姑子。可实际上,却和她的女儿差不多大。她可以说是看着这个小姑子长大的。论名分,那自然是姑嫂,可论起感情来,那着实是和女儿也没什么两样了。 “是呢,”英国公世子夫人满意地瞧了眼正在不远处同张桂芬说话的郑小将军,“这孩子我瞧着着实是喜欢。人长得英俊,武艺也好。家里父母、兄嫂也都是和顺人。”言下之意,谁能嫁到这家去,那可真是掉进福窝窝里去了。再一层意思呢,也是隐晦地透露了自家有意和对方家结亲的意思。 虽然她没有言明,但有前世记忆的王若弗自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也笑着说:“那你们家怎么不早点把人定下来?不怕叫旁人家抢走啊?”前世,这门顶顶好的婚事,可不是被给了皇后的妹妹小沈氏么?倒可怜张桂芬去给沈国舅做了填房,若不是有她家明兰,竟险些被那邹小娘给害得一尸两命。 “哎呀,着什么急?我家芬姐儿是老来女,又是独女,父亲母亲都想再留她几年呢!郑家那边,虽然还没下定,但两家人也差不多说定了,不急于一时。” 王若弗闻言,便知前世,这二人怕是就是如此错过的。瞧着张桂芬此时明媚的笑颜,到底于心不忍。斟酌了一下措辞,压低声音道:“你应该知道,平宁郡主的独子在我家读书吧?” 对方有些奇怪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疑惑道:“自然是知道的,怎么了?” 王若弗给刘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着下人们都离远些。英国公世子夫人亦屏退左右。王若弗这才凑到对方耳边,小声说:“平宁郡主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养大的,又与我家有这层关系,她曾无意间与我透露,圣上……怕是没有多少时候了!” “什么?”英国公世子夫人吓了一跳:“我父亲和夫君每日上朝,没说圣上有什么不对啊?” 王若弗面露同情道:“唉……自从圣上失了唯一一个儿子,身体便一直不好。为了国事强撑着呢!反正这消息是皇后娘娘同郡主说体己话时,情难自已,哭着说出来的,应该是没有假的。我寻思着,东宫未定,若真有那一日,你家……怕是人人都盯着呢!若是不早些将桂芬嫁出去,怕是到时候,她的婚事,就不是你家能决定得了的了。” 说完这话,王若弗也没再继续同英国公世子夫人搭话,给她时间消化这个消息。 她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风险的。可她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来提醒英国公家,也只能如此了。 重活一次,她这心啊,也更软了。实在不想看到如此鲜妍的女子,就那样困在沈国舅家一辈子。是以,虽然不是自家的孩子,她也还是想着,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吧。 从王若弗这里得知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英国公世子夫人便一直有些魂不守舍。也顾不上和王若弗闲聊了。王若弗便兴致盎然地看起了马球赛。 瞧见自家如兰和顾廷烨并肩作战的场景,她心里突然涌上了一个念头——这顾廷烨,该不会是在她家读书的时候,便瞧上了如儿吧? 要知道,顾廷烨一开始上门提亲,提的可是如兰啊! 第54章 心中有了这样的猜测,王若弗瞧着赛场上的两人,越瞧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实在是对极了! 瞧那顾二郎和明兰抢球时的毫不相让,可半点儿不像是对明兰有旁的心思,反而和面对竞争对手似的。 倒是如兰,时不时就帮着顾廷烨,给明兰添点儿乱。 如兰去击球的时候没握稳缰绳,也是顾廷烨用自己的球杆勾住了如兰的,让如兰可以借力稳住身形…… 这俩人……瞧着有戏啊! 一开始,她从未想过要把自家如兰和顾廷烨凑到一处去。 毕竟,前世顾廷烨可是明兰的夫君来着。若是今生将如兰配给顾廷烨,虽然只有她一个人知晓前世的事儿,可总有种如儿抢了明儿夫婿的感觉。 而且,上辈子顾廷烨和明兰琴瑟和鸣,他更是事事都护着明兰。明兰可以说是整个盛家的姑娘们中,过得最舒心的一个了。可见顾廷烨喜欢的大概就是明兰这样的性子,只是看中了如兰是嫡女才上门求亲的。如此,他爱护明兰,却不一定会爱护如兰。这人与人,总有对脾气和不对脾气之分嘛。 可那是她不知道顾廷烨对如兰有情的情况下啊! 若是顾廷烨原本喜欢的就是如兰,如兰犯了事儿,盛家无奈之下用庶女明兰顶了缸。以顾二那样的炮仗脾气,竟然没有因为如兰的事儿迁怒明兰,反而和明兰日久生情,把明兰当个宝似的宠着。足见顾二这人品行正直,且是个爱护妻子的。就算妻子并非他所爱,他也愿倾其所能护着自己的妻子。 这样的品格,实在是再适合当女婿不过了! 若是如此,顾廷烨配如兰,小公爷配明兰,实在是妙极了! 虽说顾廷烨现在名声不显,可她有着前世的记忆,却是知道,不久之后,顾二就要青云直上的;小公爷呢,则是打小就备受赞誉,谁不夸他一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这样的两个人,要是都成了她的女婿,那她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33节 不过,这样一来,她就不能只盯着顾二家的事儿了,小公爷那边也得盯紧些,想想法子,帮他渡过邕王那一劫才是。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今世明兰多半是还要许给顾廷烨的。小公爷那边,她只当是一个看着长大的孩子,不想叫他年纪轻轻便成了鳏夫,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可现如今,她先是瞧见了明兰和小公爷在小花园讲悄悄话,又发现了顾二原来这样早就瞧上了如兰,那原本的打算,就要全部推倒重来了。 若要将明兰许给小公爷,那邕王的事儿,便得再斟酌斟酌,确保万无一失了。 听说,那荣飞燕和嘉成县主,都是在马球会上瞧上小公爷的。 荣家姑娘她在马球场上见过几次了,老是偷瞄小公爷。但前世她是个受害者,而非加害者。便是她已经瞧上了小公爷,也无妨。那小荣妃家到底是泥瓦匠出身,空有圣上宠爱却无一儿半女。谅她家也不敢做出强取豪夺的事儿了。当然了,他们也没那个本事。 而嘉成县主,她几乎每个休沐日都带着孩子们来马球会,却是还没在马球场上瞧见过这位县主的。 若是想法子,让小公爷再不来参加马球会,是不是嘉成县主那边,就不会瞧上小公爷,自然也就不会有前世逼死荣飞燕、强逼齐衡娶妻的事儿了? 既然想到了这个法子,王若弗便很快行动起来了。 下一个休沐日前不久,明兰来问她马球会的事儿,王若弗便说:“明儿啊,母亲知道,你喜欢打马球。但是呢,你哥哥他们马上就要科考了,我寻思着,要不这几个月,就先别去打马球了。免得你和如儿去了,叫人家顾二郎、小公爷球瘾上来了,也想去,误了课业。” 明兰想了想,也觉得有理,“是女儿没想到这一层,全听母亲的。” 王若弗怕她失望,便说:“若是你想骑马什么的,休沐日母亲带着你和你五姐姐,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一起去郊外的庄子上。你想骑马、打猎,都由你。” 明兰有些犹豫:“可是五姐姐又不喜欢这些。” 王若弗笑了笑,“她是不喜欢打马球,可她喜欢游水啊!我那庄子上,不仅有个很大的湖,还有个温泉呢!你们各自玩儿高兴了,再去泡泡温泉,去去乏!若是想要邀请小姐妹同去,比如英国公家的桂芬姐姐,或是霞姐儿、芳姐儿,嫣然,也都是可以的。” 这事儿便这么定下了。 每次马球会,王若弗都会带上墨兰。因着这是社交场合,它的意义不只是打马球而已,更是给养在深闺的女儿家一个被其他家的夫人、公子看到的机会。可去自己的庄子上,不过是带着孩子们去玩耍,很没有必要带上她并不喜欢的墨兰。便是盛紘,对于她不带墨兰去庄子上这事儿,也说不出什么来。 而等她们从庄子上回来,王若弗便听说,这次的马球会,小公爷和顾二郎也都没去。 “哈哈哈,果然我猜的没错!”王若弗得意了半天,才唤道:“凝秋,去帮我温壶酒来,我吃了好快活快活!” 屏退了下人,王若弗独自喝起酒来。几杯酒下肚,她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可这面上,却还是一脸喜色。 她还在得意呢,这些小年轻自以为把小心思藏得有多好似的,其实早就被她给看破了!瞧瞧,她两个女儿不去马球会了,顾廷烨和小公爷马上也不去了。可见,要想让小公爷不去马球会从而不被那嘉成县主看上,其实很简单,不让她家明兰去不就好了? 两个女儿纵使也到了该相看人家的年纪了,但也不是那么急切,王若弗便先将注意力放在了小儿子身上。 月姐儿和桁哥儿一向是乖巧的,也没表现出什么明显的喜好。唯有阳哥儿,每天热衷于上房揭瓦,且还明确表示过,他想要习武。 虽说盛家还没出过习武的好苗子,但难说她儿子就不会成为这第一个嘛。再说了,找个武师傅,每日好好管束着阳哥儿,想来他也能少些时间出去瞎闹腾了。 这样想着,王若弗便同盛紘提起了这事儿。 “习武?”盛紘吃了一惊,“咱们家是文官清流之家,怎好让阳哥儿去习武呢?”现如今这世道,重文轻武。且近些年并无战事,武官升迁也较为不易。盛紘一贯把盛家的前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于他而言,每个儿子都是盛家兴盛的希望,怎会由着王若弗让自己唯二的嫡子去习武呢? “主君误会了,”王若弗款款解释说:“就和明儿喜欢打马球,如儿喜欢画画,这练武,对阳哥儿来说也就是个爱好。多练练,也好强身健体。再者说,柏哥儿几个还有几个月才科考,阳哥儿也就还有一些日子才能去庄学究那里读书。我看他就是太闲了,才镇日里不是去欺负墨兰,就是上树掏鸟蛋的。既然他自己说了他喜欢,便叫他当个爱好练练,也好让他忙一点,没时间去捣蛋,主君你说呢?” 盛紘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但还是心存疑虑:“可阳哥儿他本来破坏力就已经够强了,若是再习了武……” “主君放心,这习武又哪里是一蹴而就的?练上几个月,顶多也就让他身体强健些!飞檐走壁什么的,那顾二郎打小儿就开始习武,也没见他能做到呢。我们阳哥儿就这么几个月的功夫,学不来的!” 盛紘这才说:“那行吧。夫人自去安排便是。”像庄学究,便是盛紘自己请来的。可他本就不赞同阳哥儿去习武,同意已是勉强,就更不可能费力气去给阳哥儿寻什么武师傅了。 王若弗细想了想,她相熟的家里是武将的,也就是宁远侯府和英国公府。宁远侯府嘛……虽然顾二郎在她家读书,她和邵氏关系也不错,可这二人一个和亲爹关系不咋样,一个身为儿媳,也不好找公爹张罗这事儿。是以,她便找上了英国公世子夫人。到底,她也曾为其长女的及笄礼,做过赞者呢。 “阳哥儿竟然想习武?你家主君竟然也同意?”英国公世子夫人有些惊奇。 王若弗答道:“小孩子家家的,精力太过旺盛,每日学学武,也好叫他没时间捣蛋!我家主君也是这么想的呢!”虽说盛紘有些不情不愿,但到底同意了不是? “也有道理。有句话不是说‘七八岁的孩子猫狗都嫌弃’么!诶,我这里倒恰好有个人选。虽然是个姑娘家,可这一身武艺,绝不输男儿郎。我也不怕说予你听,这是我家隔房的一个姑娘,从小就说想当大将军,多年竟不声不响,女扮男装去了军营!若非身为女儿家,若是封了官便是欺君,自己禀了父亲,假死脱身,不然以她当年立下的功劳,如今许是三品武将的官衔都该有了!” 王若弗一惊:“竟有这等奇女子?” “是呢!其实我打心眼儿里,是佩服她的。只不过,这世道到底对女儿家苛刻了些……是以,她这些年一直都未嫁。还好兄嫂和顺,对外只说,她潜心佛法,在家里清修呢!我提起她,一方面是真的觉着她有本事,又性子和善,会教习学生,另一方面也是想着,你家月姐儿也可以顺便跟着学一学。请个女先生,必然是比男先生要方便些的。” 王若弗倒是觉得这位姑娘十分合适当自家阳哥儿的先生的,“那便劳你帮我牵个线,我亲去请她来我家教书。我家给庄先生的待遇,你也是知道的,定不会亏待了她。只是……月姐儿便算了吧,她打小儿身子就不大好呢!” 英国公世子夫人露出个不赞同的表情来:“就是身子不大好我才想着月姐儿可以学一学武呢!你看我家芬姐儿,身体够好吧?其实我母亲生她的时候,年纪大了,这孩子又是早产,生下来身子也不太康健。是我父亲打她三岁上,就日日督促她锻炼身体,五岁上开始习武。你看现在,一般的小姑娘还比不得她呢!” 听到这里,王若弗倒真有几分意动了。 她生月姐儿的时候拖了许久,这孩子生下来身体虽然不算特别虚弱,但也着实不算好。同胎而生的阳哥儿,长这么大也没病过几回。月姐儿一岁前却是常常闹病的,到现在每逢换季都要咳几声的。不然也没法子老在她老子面前撒娇撒得那样成功了。做父母的,难免多关注些身体弱的孩子的。 “这样的话,这姑娘倒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难为你这般为我家孩子着想了!”王若弗真诚道谢。 英国公世子夫人却是握住了她的手:“我还没感谢你,冒着风险给我家示警呢!家里还没对外说,不过,我家芬姐儿同郑家那个孩子的婚事,已然定下了,计划今秋,便嫁过去呢!” 今秋……那场祸事,是在明年开春。 等到下一任皇帝继位的时候,人家张桂芬指不定孩子都有了!总不能强逼着人家姑娘和离另嫁吧?就是皇家也没得这样的道理! 如此,也算是她的功德一桩,叫张桂芬避过了那吃力不讨好的沈家,嫁到了真正的福窝窝去! 说定了这事儿后,王若弗亲自上了那位姑娘的门。 她是英国公的远房亲戚,也姓张。阳哥儿和月姐儿,便就此多了一位张先生。 倒是桁哥儿,现如今家里就他一个没有着落了。王若弗也怕卫氏觉着自己的孩子受了冷落,便将她唤了来。 “原本,这武师傅便是阳哥儿说他想习武,我才去请了来的,也打算只叫阳哥儿一个学的。是英国公世子夫人同我讲,这身子弱的孩子啊,习了武能强身健体。她家桂芬小时候身体也不好,正是从小习武,现在倒是比旁的姑娘还康健呢!我就想着,月姐儿身子也虚,正好一起学。你生桁哥儿的时候,胎大难生,拖了许久,这孩子身子也不大好,你看,要不要叫桁哥儿也来学?” 卫恕意几乎没有思索,便应下了:“桁哥儿确实身体不大好,多谢大娘子想着他了。” 如此,张先生的学生,便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横竖阳哥儿都学了,盛紘对桁哥儿也跟着一起习武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他心尖尖儿上的月姐儿,他是怎么也不肯同意:“我月姐儿身子不好,哪里受得了习武的苦楚?” 王若弗便将对卫恕意说的那套说辞说了一遍。 盛紘似是有所松动:“不是有那什么健体操还是什么的,叫月姐儿学学这些容易的,锻炼锻炼身体也便罢了。习武就不必了吧?” 王若弗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她叫月姐儿跟着一起学,本来就是为着孩子的身体,若是健体操便可以达到效果,也不必让月姐儿一个女孩儿家那般辛苦。 谁成想,日日都和阳哥儿在一处的月姐儿自己不同意了,非要说哥哥学什么她也要学什么。 盛紘搂着她哄劝,她就低着小脑袋,眼泪一串又一串地往下掉。 得,盛紘再次丢盔弃甲。不就是习武吗?女儿乐意,学就学吧。 不过,他还是再三叮嘱:“月姐儿可不要勉强自己,若是实在坚持不下去,偷个懒,或是不学了,也是无妨的。你是女孩儿家,身子骨本来就没有哥哥强健,没必要非得向哥哥看齐是不是?”又亲自去找了张先生,拜托人家别对月姐儿太严厉,帮着孩子强身健体即可。 王若弗心说:也不知道是谁说我慈母多败儿来着?须知,慈父也一样败儿! 三个孩子开始习武后,阳哥儿倒确实没时间捣乱了。只每天下学都等在书塾门口,缠着顾廷烨要给人家看他今日新学的招式。 顾廷烨竟也好脾气地耐心看小家伙一脸认真地出招,阳哥儿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他还要出言指点。这也就导致,阳哥儿更喜欢去找顾廷烨了。 王若弗多次劝阻无果,只得每到庄学究快要下课的时辰,就亲去看着阳哥儿,不叫他去找人家顾二郎。 顾廷烨可是马上就要科考的人了,虽然他前世就高中甲榜却因言行无状被官家从榜上黜落吧,可即便如此,也不好总叫阳哥儿去打搅他温书的。 其实,她也是想叫顾廷烨这孩子顺数当当地中榜的。奈何她只是听明兰提过一嘴,他是因着他大哥才被官家从榜上黜落的,实在不知其中内情。 不过,今世她和邵氏关系好,没少往邵氏耳朵里倒顾廷烨的好话。说不准,邵氏吹吹枕边风,顾家大郎就不会去害这个弟弟了呢? 然而,她心里也清楚,那顾大郎恐怕从小就被小秦氏倒了满耳朵顾廷烨的坏话,只怕不是她这几句夸赞就能扭转过来的。 还好,人家顾廷烨文武兼修,从军一样能出人头地。想想,若是他顺利中举,也就没有从军的事儿,自然也就不会有护驾、从龙之功,许是还没前世混得好呢!这样一想,她只帮着顾廷烨避过气死亲父这一桩事,或许对他才是最好的吧。 王若弗不叫阳哥儿去打搅顾廷烨,却没想到顾廷烨竟然主动找了过来,“好几日没瞧阳哥儿来寻我,可是病了?” 王若弗赶忙说:“没有没有,这孩子从小健壮如牛,他好着呢!只不过你科举在即,不好叫他去打搅的。” 顾廷烨便说:“您实在是多虑了。科举并非一日之功,每日少学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碍什么事儿。反而帮阳哥儿看看他习武的成果,自己也活动活动筋骨,可以放松心情,晚上看书头脑也更清楚呢!” 他都这么说了,王若弗自然也没再阻着阳哥儿去寻顾廷烨了。倒叫阳哥儿开心了好几日。 咦,算起来,阳哥儿倒是有段时日没去找墨兰的麻烦了。 她当时说阳哥儿忙起来就没空去欺负墨兰了,实则是想忽悠盛紘同意她给阳哥儿请武师傅呢,倒没想到还真有这个效果。 “大娘子,我瞧着,四姑娘怕是有些不对劲呢!”正想到墨兰,刘妈妈就同王若弗提起了墨兰。 “什么?”王若弗惊道:“怎么个不对劲法?” “今日,我在路上碰到了四姑娘身边的云栽。我俩撞了一下,一封信就从她袖子里掉了出来。我本想帮她捡起来,她却和见了鬼似的,捡起那信就跑了!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劲,赶紧就来禀报给您了!” 闻言,王若弗脸色沉了下来,“就她一个出门去的?露种呢?” 刘妈妈处事老练,早就打听清楚了才来禀她的,“就她一个,从角门出去的。我问了门房,说是去给四姑娘买书。我还遣了人,偷偷跟着她,看她去哪儿呢!” 还好还好,既然是云栽一个出的门,说明墨兰还没像前世那样,打扮成丫鬟的样子去和梁晗私会。 可她这信,到底是送给谁的呢?梁晗吗? 马球会上,她倒是瞧见过好几次墨兰同梁晗说话。可两人言行举止并无不妥,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她也不大好阻止墨兰交朋友不是? 再者说,这一世她早早就叫墨兰隔日便去她或老太太处学规矩,另一日则要去上庄学究的课。每日和那林噙霜待在一处的功夫,怕是一个时辰都不知道有没有。想着,这样,墨兰便能受那林氏的影响小些。 谁成想,她竟然还是要私下和外男通信吗? 只是刚开头,若是刘妈妈没有及时发现,墨兰会不会,还和上辈子一样,去和那梁晗……私通? 第55章 520限定现代小番外(上) 盛紘,是h市老牌豪门盛家的当家人。娶妻王若弗,则是珠宝大亨家的小女儿。 二人结婚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年了。育有一子三女。 长子盛长柏,是当年的高考状元,现在正在顶尖学府攻读文学硕士学位。他的女朋友海朝云,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全都是大学教授。虽说比起资产来,肯定是比不过盛家的,可这 论起底蕴来,人家那才是书香世家呢! 盛紘和王若弗两人也不是那等不开明的家长。想想,都能容许长子不继承家业,而是以做一名大学老师为毕生理想,不开明的家长想必也做不到。 至于三个女儿,从大到小分别名唤盛墨兰、盛如兰、盛明兰。是三胞胎。 王若弗怀上二胎的时候,盛紘就一直期待她能生个女儿:“咱们已经有长柏了,这一胎就生个女儿吧?” 她瞅他一眼:“你别以为我是个文科生我就不懂。老娘也是学过生物的好吗?这生男生女可是你这个当父亲的决定的,到时候又生个小子可别赖我?” 盛紘连忙小意哄着孕期脾气见长的妻子:“哎呀呀,我也就是说说,我期待你生个女孩儿没错,可实则,都是我们的孩子,是男是女我都爱!” 王若弗才算放过他。 等到三个月产检时,得知王若弗肚子里怀得不止一个,盛紘喜得不行:“这总得有一个是女孩儿吧?” 王若弗便给他泼冷水:“都是男孩儿的话,你还能把他们塞回我肚子里?”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34节 盛紘赶忙一脸谄媚地凑上来扶住她,“我不是说了么,是男是女我都爱!你就是生的全是男孩儿,我也爱你如初啊媳妇儿~” 等到孩子呱呱坠地,倒是如了盛紘的愿,全是女孩儿。可把他乐得差点儿找不着北。 到现在,三个姑娘现在也都上高中了。 墨兰从小就成绩好,旁人都说,怕是盛家要再出个状元来着。 如兰呢,从小就不爱学习。倒是六岁那年,王若弗送三姐妹去学了游泳之后,小姑娘便立下了人生志向,自己以后要当一名为国争光的跳水运动员。虽说王若弗深知,运动员不是那么好当的,但也不打击女儿的积极性,反而十分支持。不过她倒也真是有天赋的,现在就没在学校读书,而是在省队训练。教练说,她很有希望能进国家队呢! 至于明兰,聪慧倒是聪慧的。从小,她的老师就说,这孩子若是将心思放在学习上,一定不必墨兰差。墨兰擅长文科,明兰却是更擅长理科些。二人一文一理,说不得就能包揽当年的文理科状元呢!谁成想,小时候学习什么的,不需要太过费力,明兰也能考个好成绩。可这越长大,却越不好好学习,成日上课打瞌睡,下了课就在家里追剧看小说。虽然成绩也是好的,但什么理科状元,就别想了。好在王若弗也很知足,她又不是什么望女成凤的家长,孩子健康就够了。 当然了,她知道的这些,只是摆在明面儿上的。 文科班教室—— “墨兰,你看我新做的发型,好看么?”课间,梁晗凑到墨兰跟前,摸着他那一头黄毛,很是自得的样子。 墨兰忙着低头做题,头都没抬:“不好看。” 梁晗将她手上的笔夺过来,“你都没看,怎么就知道不好看了?” 墨兰只得转头望向他,“今天你顶着这头黄毛,在我面前晃悠了不知道几次了,我又不瞎,早就看见了。” 梁晗拿胳膊肘撞了撞她的,“真不好看啊?tony老师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发型啊!” 墨兰皱皱眉,伸手拽了拽他那头招风的黄毛,“好看个鬼啊!你还是个高中生!首要任务是学习!得亏我们这是在贵族学校,要是在普高,你这头黄毛进校门的时候就被教导主任给剃光了!” 梁晗讨了个没趣,灰溜溜走开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几个女生围了过来,应该是在夸赞他的新发型好看。反正墨兰的角度,能瞧见他的侧脸。这人满脸得意,抚着自己的头发正跟那几个姑娘说着什么。 墨兰感到有些气闷。 他长得好看,她自然是不讨厌他的。 可他为什么总是围绕她身边的同时,却又从来不知道和其他女生保持距离呢? 她盛墨兰要做就做唯一,才不做他的其中之一! 省队—— “我要喝雪碧!” “我要可乐!” “这么热的天气,还是吃冰棍才过瘾啊!我要一个绿豆味的冰糕!” “诶对哎,我也要吃冰棍!” 齐衡一一将前辈们的需求记在小本本上。突然,他那个小本子却被如兰给抽走了。 小姑娘气道:“你们想吃什么喝什么,就自己去买,做什么老使唤人家齐衡啊?” “嗨呀,是他自己愿意的,又不是我们逼他的!” “就是啊,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欺负他似的!真没劲!” 最后,齐衡还是没去给那些人跑腿。 两人并肩坐在泳池边,如兰有些恨铁不成钢:“我不是说了吗,你跑一次腿,他们就会次次让你跑腿,你怎么就不懂得拒绝呢!” 齐衡有些失落:“可是……我成绩不好,再不和前辈们搞好关系,会被赶走的吧?” 如兰无语:“你能不能留在队里,是教练决定的,又不是他们!你有给他们跑腿的功夫,还不如多训练!” 齐衡讷讷应是。 如兰一看就知道,他并没放在心上。 “唉,”小姑娘叹口气,“齐衡,我常常觉得,你并不是真的喜欢跳水。可你又坚持了这么多年都不肯放弃……为什么呢?” 小男生脸红了红,犹豫许久,还是把心事说出了口:“其实……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一些……” “啊?”如兰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她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脸也有些微微泛起了粉色。 两人沉默了许久,如兰才终于开口了:“齐衡,我觉得,你这样不好。我跳水,是因为我喜欢跳水,我想站在最高的舞台上,为国争光。可你不喜欢。而且……有句话我说出来可能你会伤心,可我还是不得不说,你在这方面……是没什么天赋的。可是,我听你妈妈说过,你的画画得很好,甚至有教授在你十岁的时候就想收你为关门弟子呢!当然,我也不是说你就应该去画画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去做你真正喜欢的事情。我觉得空间上的距离近,不是真正的近。我想站在最高处,你也要站在其他领域的最高处,才能真正离我更进一些呀!” 齐衡愣愣地看着小姑娘仿佛在发光的脸,久久才反应过来。说了声:“好。” 理科班教室—— “石峰,顾廷烨呢?他是不是又去网吧打游戏了?”班主任走进来,瞧见顾廷烨又不在自己的座位上,气势汹汹地就去问他最好的哥们儿。 “啊?应该不会吧?他要去网吧的话,应该会叫我的。”石峰这话说的,相当的理直气壮。 班主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了。 骂他吧,人家此时又没犯什么事儿,只是正常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而已。可是不骂……他这话的意思分明是他经常和顾廷烨一起去网吧啊啊啊!!! 纠结半天,最后班主任老师还是没有说石峰生气,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明兰想着,他大概又去网吧逮人了。 不过嘛……顾廷烨这个时候,应该还真不在网吧来着。 偷偷摸摸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又摸到顾廷烨的座位去,把他的东西收好,才带着两个书包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一路小跑到了附近一个真人cs场地,找到了顾廷烨。 “呦!小媳妇儿又来找了?”一个身穿迷彩服的年轻人打趣道。 “滚滚滚——”顾廷烨一把将他推开,小跑到了明兰跟前儿,“你怎么来了?” 明兰将他的书包递给他,“听说广场那边新开了一家餐厅,我想吃。” 顾廷烨挑眉,“那你去就好了,跑这里来干嘛?” “唔——”明兰的包子脸皱了皱,“我这个月的零用钱花完了。” 这个借口,实在蹩脚得很。盛紘和王若弗又怎么会让女儿没钱花? 不过,顾廷烨倒也没拆穿她,“那你等等,我换身衣服。” 吃饭的时候,明兰问:“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先是天天去网吧,现在又整日泡在cs场。你不考大学啦?” 顾廷烨抬手,指了指自己表上的时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上课时间。”言下之意,你不也逃课了? 明兰骄傲地昂了昂小脑袋,“上次考试,我可是全校50名!考上重本没有问题!虽然我是没好好学习吧,可我成绩好啊!你这才是真的放弃自己呢。” 顾廷烨沉默不语。 明兰又循循善诱:“如果你真的很讨厌你家里人,想离他们越远越好,那你应该做的不是放弃自己,而是让自己强大起来!你如果喜欢打游戏,可以去学电竞,现在电竞不都成奥运项目了么?拿个奥运冠军给他们看啊!如果喜欢cs,那可以去当兵,那真枪不必这假枪有趣?以后如果成为什么将军之类的,那些人还得求着你呢!” 顾廷烨好笑道:“现在,新中国早就没有将军了。” 明兰噎了一下:“反正就是当兵的里面很厉害的那种啦!” 顾廷烨知道,她也是为了自己好。而且,小姑娘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他打趣道:“小丫头片子倒管起我的事儿了?”还没等明兰反驳,他却又很快接上了一句:“不过……我很开心。我答应你。” 第56章 “大娘子,我派去的人回来了。”说这话时,刘妈妈面色有些阴沉。 见她这样,王若弗便知道,那信的去处,只怕是真的有些不妥的。“说吧,四丫头那信,送去了哪里?” 刘妈妈回道:“送去了南门大街那家清风书斋。我亲去打听过了,这书斋,是梁家那位庶长子的产业。” “呵呵,”王若弗冷笑两声,“梁家那位庶长子,早就娶妻了,也有官职在身,从不去马球会,自然也不会有和四丫头相见的机会。只怕他是给梁六郎打掩护呢吧?” “想来是的。这事儿……大娘子打算如何处置?” 王若弗叹口气,先是抱怨着墨兰的不知礼,“这些年,若说我将那四丫头视若己出,确实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有那样一个小娘,我对着她能平心静气已算不错了。可我自认,该教给她的,也都教了。她和我如儿明儿每日一样地上课、学规矩,怎么她就……”最后才说,“先去把四丫头叫来,我问问她再说,省得冤枉了她。” “您直接问,她能说实话么?”刘妈妈有些怀疑。 其实,若是按照上辈子的墨兰那作风,王若弗此刻定是已经在心里给她定了罪。可这一世,她早早便让墨兰和如兰、明兰一起学规矩,也常常和老太太讲些为人处世的道理给墨兰听,那些京中德行有缺的女子最后落得的下场,也没少往墨兰的耳朵里倒,就是希望她这一次能不要再做出那等丑事来。 而墨兰这辈子,表现得也却确实比上一世要懂道理、知廉耻。虽然也没少和如兰别苗头,但也都是姐妹几个在家里小打小闹,没闹到外头去。且最近一段时日,好像就是阳哥儿在马球会上帮了墨兰之后吧?她甚至都没再主动去如兰跟前挑事儿。 是以,王若弗一直以为,她这辈子对墨兰的教育还是比较成功的来着。这才会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很快,刘妈妈就叫了墨兰来。 墨兰很是有模有样地给王若弗行了个礼,瞧着倒不似以往跟在林噙霜身边时那等不情不愿的做派。“大娘子今日唤墨儿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前些日子,我身边儿的人,发现你的大丫头云栽给清风书斋去了信。我查过了,那清风书斋,是梁六郎的哥哥的产业。此前在马球会上,我也瞧见过几次你同他说话,瞧着很是投契。这信,可是送给他的?”王若弗语气淡淡,面上没什么表情。 可这话的内容,已经足够把墨兰吓一跳了。私下跟外男通信,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是不被发现,这男子未来又成了自己的夫婿,再谈及当年自然是美事一桩。可若是被旁人发现了,难免会质疑盛家女儿的教养。 “我……”墨兰嗫嚅了半天,到底不敢承认。 “唉,”王若弗深深叹了口气,瞧墨兰这反应,她便知道,这事儿是没跑了。“除了通信,你可还有做旁的什么事儿?” 墨兰连忙为自己辩驳:“没有没有!我不敢的,我真的不敢!我只是……梁六公子他说,他欣赏我的诗。我……我……” “你自觉怀才不遇,他欣赏你,你便控制不住,想把自己的诗给他看,想听他夸赞你才学过人。是吗?” 被王若弗戳中了心思,墨兰垂下头,双手紧紧的攥着衣摆,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来:“嗯……” 还好,只是通信而已。便是那信被旁人瞧见了,横竖墨兰的字儿也没什么旁人见过。这段时间叫墨兰换一个字体练,并不会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苦果来。 稍稍放下心,王若弗的声音也不似开始那般冷然,“四丫头,你觉得,梁晗那是喜欢你吗?” 墨兰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瞧着王若弗,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她想说是的,可是理智又告诉她,她不能在嫡母面前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来。 不过,王若弗也并没有多么期待她的回答,反而很快就自顾自说了起来:“那梁六郎,倒确实是相貌出众,又会说话。可有些事儿,你大概不知道。他早早就和他那庶长嫂的表妹有了首尾,将吴大娘子气得不行,怎么都不肯同意他在娶正房大娘子之前将人收房。还有,之前,和顾二郎闹上官府的卖唱的那个,叫什么……曼娘的,用忽悠顾二的法子,又一模一样地忽悠了一回梁六郎,现如今,就被安置在他庶长嫂的庄子上呢。” “可见,他不只是怜惜你一个。人家啊,长得好的、性子柔弱的,都怜惜呢!谁若是嫁给了梁晗,怕是婚后没多久,就要面对这两个比起自己来,同夫君相处了更久的美妾……到时候,妻妾相争,恐怕又是好大一场热闹。” “而且,光听我的描述,你便该知道,梁家,爵位是有的,可自然落不到梁六郎身上;富贵也是有的,可家中,却也并不是那么天平,他还有个致力于将他往歪门邪道上引的庶长兄呢!你以为,做他的大娘子,是什么容易差事不成?” “再者说,你常常随我去马球会,我不信你瞧不出,吴大娘子,看上的可是明兰。虽然我和老太太是决计不会将明兰许给他的,可这不妨碍人家吴大娘子看中的是你的六妹妹!不然,梁晗若是真喜欢你,他便该央着他母亲,上门提亲,而非撺掇着你私下和他通信!不过是他的婚事由他母亲做主,而他母亲看不上你罢了!四丫头,你觉得,他这样真的尊重你吗?一旦这事儿败露,他只得了个年少不懂事的名声便罢了,你呢?” 墨兰怔愣地听着王若弗这一番戳人心肺的话,缓缓落下泪来。 或许,王若弗说的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的。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金明池边,笑得那样好看的少年,其实真的不堪托付而已。 见墨兰似有所动容,王若弗接着说道:“孩子,虽然我听不着,但大概也能想象到,你小娘镇日里都给你灌输了什么所谓的‘道理’。无非是,你父亲给你相看的都是寒门学子,若是对方出息,你好歹苦熬二十年还能得个圆满;可若是对方是个不中用的,你后半生就要在苦水里泡着……之类的。” “可你细想想,你父亲难道会害你不成?家里三个年纪相近的女孩儿,你父亲是不是最疼你?他不会给你找个不堪托付的人家的!你小娘成日在上蹿下跳些什么,我大概也知道一点。无非是想叫你嫁个伯爵人户,好叫她扬眉吐气。可这样,最后受惠的是她,可不是你。” “你想想你大姐姐,她倒是嫁得好,可她过得真的好吗?或许你小娘同你讲什么,那是我华儿没有手段,不懂得笼络男人。可四丫头,笼络男人那是妾该做的事,因为她们除了男人无所依仗。可你不一样。你是盛家的四姑娘,便算是我同你并不亲近吧,可你父亲疼你爱你,你的这些兄弟姐妹,也总是和你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注定是要嫁到旁人家做正室大娘子的!正室大娘子该做的,是统管全家,督促夫婿上进,和旁人家的夫人打好关系为夫君的仕途铺路,而不是把心思都放在怎么和夫婿别的女人争宠上。”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35节 “我以为,我和老太太教了你这些年,多多少少能消弭些你小娘的影响。可你竟然还是要和那梁六公子,做下这等事。墨兰,其实我对你很失望。但我明白,你毕竟是跟在你小娘身边长大的。说来也是我的错,不该因着和你父亲斗气,便放任他将你养在了林氏身边,这才叫你学了她做妾的路子,这也不全是你的错。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端看你怎么选了。” 墨兰越听越觉得羞愧。 嫡母说她小娘的那些话,其实并不好听。她身为女儿,应该为之感到气愤的…… 可是,她心里其实明白,嫡母说的并没有错。便连她小娘私下里同她说过的话,嫡母竟然也猜得七七八八。可见,人家把她们母女的心思猜得透透的,只是,就如王若弗所说的那样,把心思放在和夫婿旁的女人争宠上,那是做妾的路子,是以嫡母不欲与她们母女计较罢了。 她久久没有做声,王若弗也不催促,给她时间考虑清楚。 良久之后,墨兰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尽数憋回肚子里,微咳了两声,将声音中的哽咽去了去,才终于开口说:“我……我该怎么做?” 王若弗满意地笑了笑,“就知道你和你小娘还是不一样的。”思索片刻,她又问:“你和梁六郎,通信有多久了?” 墨兰顿了顿,还是说了实话:“大抵……有三四年了。” 王若弗眸子微沉,“那还真是够久了。不过也不打紧。今日回去,你便将你跟十岁之后可能留下字迹的书册全都烧了,然后换一种新的字体练。和外男私下通信,不被人发现还好,若是摆在了明面上,你就再嫁不得旁人了。便算是勉强嫁了,你未来的夫婿也难保没有旁的想法。” 墨兰讷讷应是。 王若弗便又接着说:“往后,再不要跟那梁六郎通信了。你的婚事,你父亲已经在看了。这些年,我的行事你也是瞧得到的。我和你小娘不对付,却也从未想过害她性命。卫氏乖顺,我便将她的女儿记在名下,她的儿子也和我的孩子一般的教养。只要你不做出些不该做的事,我不会因你小娘的事情迁怒你,你的婚事,我也会好好替你把关的。” “四丫头,你未来的夫家,或许没有嫡出的姐妹们门第高,但你父亲为你选的,一定是能让你过得最舒服的。以你的出身,真的嫁到了高门大户去……我说句难听话,难免会有人因着你的出身为难你。这一点,想必你外出交际,已经有所察觉了。嫁了人,便更是如此了。可嫁到寒门去,手里有嫁妆,又有出息的父亲和兄长撑腰,只要你自己立得起来,他们全家都要仰仗你。或许这名义上,你嫁的没有姐妹们好,可真论起来,也许未来这日子过得最舒心的就是你了。” 听着王若弗少有的温和语气,墨兰竟然也不由自主地,想象起王若弗给她描绘得这幅未来的画卷。 或许,荣华富贵,从来就是她小娘想要,然后从小耳提面命,强加在她身上的。 她所想所求,或许从来只是一个懂她、爱护她的一心人而已。 “墨儿明白了。多谢……母亲。” 说干就干。回到房里,墨兰便将近些年来,梁晗给她的回信,以及她十岁之后全部的书册,都给烧了。 林小娘见她屋子里往外冒烟儿,匆匆来看。 墨兰便用不慎打翻了烛台,将她给打发走了。 从前的年岁,她在小娘的影响下,做了许多错事,朝着错误的方向,走了许久。好在,嫡母还愿意指点她,将她拉回正途。 梁家的门槛,太高了,她迈不过去。 梁晗的大娘子,便交给旁人来做吧! 那边,梁晗一直在等着墨兰的回信,却久久没有等到。 马球会他也次次不落地去,却再没见过盛家的几个姑娘。 等他终于发现,只要墨兰不主动去书斋给他递信,也不去马球会,他就再无旁的办法可以联系到墨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第57章 王若弗这边,断了墨兰对梁晗的那点儿小心思,也就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既然墨兰自己都想通了,烧了这些年的书册,定然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和那梁六郎做个切割的,她自然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却没料到,一月之后,那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竟然带着梁六郎上门了。 收到下人递上来的帖子,王若弗感到有些奇怪。 虽然今世她改了作风,常常带着孩子们去吴大娘子操办的马球会。可说句实在话,马球会上那许多人,人家吴大娘子又哪里会注意到她一个五品官家?只是明兰打马球打得实在是好,是以吴大娘子十分喜欢明兰,才同王若弗搭过几回话,称赞明兰说:“足我少年时的风范!”还话里话外地打听过明兰几回。 说起来,前一世,吴大娘子这个时候,也上过一回她家的门。同她说了什么,又是为着什么事儿来的,其实王若弗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就在那一次,如兰和明兰随着墨兰偷偷在屏风后瞧厅里的公子,却被墨兰一把推到了厅前。因此,如兰明兰两个还被盛紘罚跪了祠堂。 那么,这一次,吴大娘子来,又是为着什么呢? 王若弗将人迎进来,好生寒暄了一番,吴大娘子放下茶盏,问道:“实在是好久不见了!近些日子怎得没见你带你家几个孩子去我那马球会?” 王若弗便答道:“哎呀,家里几个儿郎不是要科考了吗?顾二郎和齐小公爷也在我家读书,人家俩也是爱打马球的。我就怕啊,我带着家里的孩子去,她们难免在学堂里讨论,再勾起这两位的瘾来,误了课业,那便成了我的不是了。这几次便没带着孩子们去。等科考结束了,定要再去您的马球场上叨扰呢!” 吴大娘子笑说:“大娘子说得有礼。这什么啊,都比不上科考重要!孩子们读了那么多年书,就等着这一日呢!” 王若弗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本来,我家几个小的,也该到时候去庄学究那里读书了。偏偏我家主君说,叫他们几个等科考完再去,省得搅了哥哥们念书!这不,几个孩子现在都五岁多了,还没进学堂呢!” “还有这事儿?”吴大娘子却显得有些不赞同的样子,“这大的孩子要科考,不能耽误。可小些的,也不能就不叫孩子读书啊!” 王若弗又解释说:“我家主君打几个孩子三岁上,便每日下了值,就亲自带着孩子开蒙呢!直到现在,还是要每日检查功课。也没有误了他们的课业的。” “要不说你家是文官清流之家呢!对孩子的教育竟这般看重!说来,你家柏哥儿的名声,我也是听过的。想来此次科举,定是能够一举中榜,好叫大娘子也享享孩子的福呢!” 听人夸自己的孩子学得好,定能中榜,王若弗自然是开心极了的,笑得和朵花似的,可这说出来的话却是谦逊的:“哎呀呀,还没考呢,谁能说得准呢?说来,这庄学究的课上还要数顾二郎学得好呢!我家柏哥儿都时常自愧弗如呢!” 吴大娘子恭维完,王若弗也谦虚完了,吴大娘子又打听起家中的女孩们来:“说来,你家柏哥儿也早到岁数了。我想着,你家当是等着中举后才好论及婚事。他下面的妹妹们,也没比他小几岁吧?这女孩儿家的婚事可得早早看起来!不然,耽搁到十五六,那好人家的公子哥儿早就被旁人定走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随着她一同前来的梁晗,脸分明红了红。 王若弗却没注意到这一点,只想着该如何回吴大娘子的话。她既然问起了家中的女孩儿,想来是对她家的女儿有几分兴趣的。只是,明兰她和老太太是不可能许给梁晗的。墨兰……她才刚刚说通了墨兰,断了和梁晗的往来来着。只不过……墨兰应该还是喜欢梁晗的吧?若是这一世,吴大娘子堂堂正正上门提亲,要定下墨兰,那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虽说王若弗她自己并不觉得嫁到永昌伯爵府对于墨兰是什么好事。可毕竟墨兰喜欢梁六郎,梁六郎对她也并不是没有感情的。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来说,有情饮水饱。许是墨兰还是想嫁给他的。她也不好替墨兰一口回绝。若是吴大娘子真的提了墨兰,她便去问问墨兰的意思吧。 王若弗的心理活动,吴大娘子自然是不知晓的。她先是将如兰和明兰挨个夸了一遍,然后便打听起明兰来:“你家六姑娘,我听闻是养在老太太膝下的?我昔日,在闺中做姑娘的时候,见过你家老太太。勇毅侯家独女,那气派、那风姿……你家六姑娘打马球时的英姿,我也是见过的。想着,若是我有幸能见到你家老太太少年时的模样,很该是六姑娘这个样子呢!” 王若弗心下一紧。原来,这一世,吴大娘子看上的,仍然是明兰。她以为,既然梁六郎这一世能和墨兰通信好几年,心里应该对墨兰也是比上一世要看重的,许是能说服他母亲也未可知…… 她将目光移到梁六郎身上,瞧着他听到母亲说起了明兰,虽然面露不虞,却并没有意外之色。可见,他果真是早就知道,吴大娘子为他挑中的,是明兰,而非墨兰的。 如此一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梁晗对于墨兰,或许只是一时新鲜,并没有多么深刻的喜欢;要么,梁晗虽然喜欢墨兰,但是或许是他潜意识里并没有多么尊重墨兰这个五品官家的庶女,觉得他能看上墨兰,就是墨兰的荣幸了,墨兰并不值得他为之与母亲抗争,也或许是他从小被母亲保护得太好,年纪也轻,对于名声之于女子的重要性,还没有那么深刻的认识。 不管是哪种可能,他都不是墨兰的良配。 王若弗心中百般思量,面上却没显露出半分,只依旧同吴大娘子和和气气地说着话:“我也很想看看母亲当年的英姿呢!今日听你这么一说啊,倒觉得瞧瞧我家明兰,便也能窥得几分母亲年少时的风采了!” “是呢!”吴大娘子赞同了几句,便到了盛家孩子们下学的时辰。她便打发梁晗去寻长柏长枫、以及小公爷、顾廷烨说话。 打发走了梁晗,吴大娘子便凑到王若弗跟前儿,又将话题拐回了盛家姑娘们身上,“说起来,你若是瞧中了哪家的公子,尽可以来跟我说,我帮你打听打听孩子的人品,或是牵个线叫你相看相看,都是可以的!我这人啊,旁的本事没有,可这汴京城许多过得和和美美的小夫妻,都是我给撮合的呢!” 王若弗也不好再绕开这个话题,这样一来,面上就不好看了。这不相当于直白地告诉人家吴大娘子,我看不上你儿子么?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她可不做!只得同吴大娘子说起了自家对几个女儿的安排。 “我家三个女儿,年纪差不得一岁。四丫头大些,肯定要先给她相看的。我家主君想给她寻个寒门学子,这孩子喜欢诗词,找个这样的,俩人也能谈得投契。家里呢,又能帮衬着人家的仕途,想来以后四丫头过得定不会差。这人选嘛,主君倒是也看了几个,却还没定下。女儿家的婚事,是得慎重些的。伯爵娘子您那里若是有合适的,尽可以给我牵牵线,我也好替我家四丫头把把关呢!”王若弗并不知道吴大娘子知不知晓墨兰和梁晗的事儿。这样说,是想着,万一她知道,也好告知对方自己的态度,她家可没有让墨兰巴着她儿子的意图。 “我如儿呢,性子跳脱些,我还想多留她几年。说出来也不怕大娘子笑话,得了两个小的之前,虽然我已经生过三个孩子,可实则只有如儿每日承欢膝下,我是真的舍不得放她嫁人的。女子嫁人,总是没有在娘家过得舒坦的。要不是不想误了孩子,我真想叫她一辈子留在我身边才好!”这是告诉吴大娘子,我家如兰暂时还没有说亲的念头,别惦记我亲女儿。 “至于明兰……伯爵娘子你也晓得的,虽说记在了我名下,可打小儿就养在老太太膝下。老太太为我们这个家付出了那许多,这辈子也就得了我华儿和明儿两个贴心的孩子。当年,华儿的婚事也是老太太点头的。明丫头的婚事啊,我和我家主君说了都不顶用!得老太太点头才是呢!”这是在告诉吴大娘子,你若是看中了明兰,来与我说没用,你得找盛老太太,那才是能为明兰的婚事拍板的人物呢! 总之,说了一圈,家里三个女孩儿,都不能与梁六郎相配。且王若弗原因解释得也还算合理,她自觉当是不会得罪吴大娘子的。 果然,吴大娘子也没表现出什么来,还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赞了几句:“你家的孩子,养得都极好,一个个都出色得很,男孩儿不愁娶,女孩儿也不愁嫁!” 王若弗便谦虚了几句,亦称赞了几句梁晗生的好,人也谦和有礼云云。 正说着,刘妈妈突然走过来轻声唤道:“大娘子。”面色还有些凝重。 王若弗和吴大娘子自然都看出了她是有话要说。 吴大娘子识趣地说她想要去更衣,王若弗便派了个小丫鬟引着她去了。刘妈妈这才凑到她耳边说:“那梁六郎,去了小花园。奴婢想着,是去等四姑娘的呢!” 王若弗沉思片刻,吩咐说:“随他去吧。” 刘妈妈惊道:“大娘子?” “唉,”王若弗叹口气,“我瞧着,四丫头对那梁六郎,是有几分意思的。感情这种事,没办法收放自如。她近些日子很是乖巧,我便给她个机会。要么,说服梁晗为她抗争一回,叫吴大娘子堂堂正正来提亲;要么,彻底和梁晗了断。这是我替不了她的。” 说实话,前世如兰许给顾廷烨之后,偷偷在玉清观和文炎敬道别,王若弗私心里觉得女儿做得没什么问题。又不是与人私通。她错就错在,年纪轻,办事儿心里没个谱儿。挑的地方不够隐蔽,手下的人也是不得用的,没替主子望好风,竟叫几乎谈定的未婚夫给瞧见了! 叫她说啊,年少慕艾的小少年小姑娘,互相送个礼物、通个信,其实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只要守住女孩子家应该有的矜持,都无妨。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能够藏得好好儿的,不叫外人发现。毕竟,她觉得无妨,可无奈世间大部分人都觉得有碍。她不能让自家孩子因着年少无知就毁了名声,只能管着、拘着。 但现在是在自己家,若是这样,孩子们私下见个面都能被传出去,她这个大娘子才算是白做了。 第58章 在王若弗的放任自流之下,梁晗顺利地在墨兰散学的路上“偶遇”了她。 梁晗瞧见那个藕粉色的身影,十分激动地唤了声:“四姑娘!” 墨兰诧异转身,“梁六公子?你怎么会在我家?” “我……我随母亲上门拜会。”梁晗随意解释了一句,便问起墨兰这一个月的失联来:“你……你这一个月,怎么都没有给我来信?我日日等着、盼着,一天遣小厮去书斋问三五遍,可都没等到你的信……马球会我也一次不落地去,可也再没见过你……是家里人为难你了么?” 墨兰退后几步,同他拉开距离:“梁六公子多虑了。我父亲待我极好,嫡母也是和善人,谁会为难我?” “那你怎么突然就不理我了?”说这话时,他的声音竟然显得有几分可怜巴巴地。竟然让墨兰想起了如兰养的那只狼犬小时候的样子。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瞧着你,向你讨食儿。你若给了,它就摇摇尾巴,好像你给了它多大的恩惠似的;你若不给,它也不气恼,只是那眼珠儿愈发晶莹剔透了几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墨兰突然就有几分释怀了。 或许,梁六郎也没有嫡母说得那般不堪托付。他只是……还没有长大而已。 同龄的女孩子,为人处世本来就要比着男孩子成熟些。更别提这世道对女子苛刻,许多对男子来说无伤大雅的事情,对女子来说却可能带来灭顶之灾。梁六郎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嫡出儿郎中最聪慧的,从小被父亲母亲捧在掌心呵护,养成了一副天真而又怜惜弱小的性子也无可厚非。 她对他家的事儿不大了解,却仅从嫡母的只言片语中,就猜出他那庶长兄只怕是对他没安好心,整天琢磨着怎么把这个天资最好的嫡出弟弟往歪门邪道上引,偏偏他梁六还把人家当成什么举世无双的好哥哥呢。许多他母亲不叫他做的事情,他总要去找这位庶长兄帮忙。就比如……和她通信。 倒不是她找借口给梁晗开脱。而是,这样想,多多少少能让她自己舒服一点。起码,她年少时动过心的对象,虽然有缺点,但也不失热情大方、乐于助人的美好品质。 只不过……她恐怕是没有办法等这个男孩儿长大,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如果,梁晗比她大几岁,或许她和他会有个不同的结果。她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男孩儿,若是经历了更多风雨的洗礼,会成熟起来。岁月会将他性格里的幼稚、天真带走,让他成长为一个有责任心、敢于担当,懂得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男子汉。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梁六哥,”墨兰抬眸看他,“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瞧着梁晗倏然睁大的双眼,墨兰温柔而又坚定地说:“我要议亲了。以后,再和你通信,就不大合适了。以前的事儿,是我年少轻狂不懂事,不晓得流言对女子的伤害。还望你……能为我保密,回去,就把我的信都烧了吧。” “什么?烧了?墨兰,那是我们的三年啊!怎么能就这么……这么……”梁晗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墨兰却还是那么的平静,她问:“梁六公子,你喜欢我吗?” 梁晗被她的直白惊得愣了半晌,随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喜欢!我当然喜欢你!以前隔三差五就有你的消息,我可能还没意识到。可这一个月以来,没有你的信,也见不到你,我每天都抓心挠肝地难受!今日来你家之前,我……我同我母亲说过了,我想娶你为妻,想让你做我的大娘子!” 听到那句“娶你为妻”,墨兰原本已经平定下来的心,仿佛又被搅动了一池春水似的。可也仅仅只有一瞬。 梁晗说的是,他同他母亲说过了,而非他母亲今日带他上门来,便是来为他提亲的。可见,吴大娘子对她,是不满意的。 墨兰这个人,一向自诩才情过人,却苦于无人知晓她的好,眼睛里只瞧见她的出身。那日被王若弗点醒之后,她好像突然意识到,哪怕她嫁给了梁晗,可若梁家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尤其是梁晗的母亲,都看不起她的话,她也是不会高兴的。 于是,她那颗心,很快又冷了下来。“可你母亲瞧不上我,不是吗?梁六公子,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之所以一直冒着风险和你通信,就是因为我觉得,你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我的才华,你知道;我的骄傲,你知道;我的委屈,你也知道。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是我的。” “其实我很开心,你愿意为了我同你母亲相争,她喜欢明兰,我一直都知道。以前,我觉得,如果你能说服你母亲,未来总有一天我能打动她,让她也喜欢上我这个人。可是最近,我突然想明白了,我有我的骄傲,我不应该为了成为某个人的妻子去做小伏低、委屈自己。” “你曾经赞过我的诗有风骨,不输男儿。希望你,能全了我这份风骨吧!别让我为了嫁你,就折了自己的骄傲,成为一只失去了双翼的笼中雀。那样的话,我也不是你曾经喜欢的那个人了吧?”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36节 “很感谢你这些年,一直用另一种方式陪在我身边。很多次我伤心失意的时候,都会去翻翻你给我的信。你的话,总能给我面对一切的勇气。真的谢谢你!以后……我们大概就不会再见了吧?能不能拜托你,再最后一次,给我勇气,面对未来的勇气?” “回去,就把我的信……都烧了吧。” 最后,梁晗是兴冲冲地来,失魂落魄地走。 吴大娘子不是没注意到自己这个儿子的失落的。可那盛家四姑娘,再好也是个庶女!是个庶女也就罢了,她也不是那么在意嫡庶的。可四姑娘那个亲娘……虽未亲见,她却也是知晓几分的。寄住在旁人家,却和人家的夫婿搞到一起去,弄大了肚子,逼着主母喝她的妾室茶,怕是通汴京也就这一位了! 若是这四姑娘从小便在主母身边、或是老太太身边养大,她也不是不能给这孩子一个机会的。可偏偏,她是被她那个小娘养大的。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她家那个庶子,就学尽了他那个小娘的作风。她实在是不敢相信,人品有瑕的人,能教养出什么好孩子来。 不过,看她儿子这幅样子,应该是被那位四姑娘拒绝了。许是,她听从了家里的安排,下定了决心真要嫁个寒门举子,今日便狠狠拒绝了她这倒霉儿子吧?若当真如此,她倒要高看她几分! 回到家,梁晗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抖着手打开了装着墨兰信件的书匣。 墨兰说,叫他把信都烧了。他实在是舍不得! 可是……墨兰求他,最后一次给她勇气,面对未来的勇气。 只有烧掉这些信,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未来吗? 那……便是痛心,他也只能照做了。 他希望,墨兰永远是他记忆中,那个连笑都要用扇子挡住脸,生怕自己笑得不得体惹人厌烦,但又能写出那样带着几分愁思却难掩志向的诗词的鲜活女子。 今日去盛家前,他连着好几日都在母亲面前说墨兰的好,隐晦地表示自己想娶她为妻。可母亲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应。还总是旁敲侧击地说她的六妹妹长得如何如何好、打起马球来又是如何英姿飒爽。 可是,哪又与他有何干系?他们都不是他的墨兰! 然而,他却又很明白,她说得没错。他几个嫂嫂在他母亲面前尚且低眉顺眼得很,可他几个嫂嫂都还是他母亲亲自看中的姑娘。若是墨兰真的做了他的大娘子,他母亲又不喜欢她…… 他终究是不能在她面前理直气壮地说:“没事儿!万事都有我护着你!”毕竟,他自己都还要事事依靠母亲。没钱了,找母亲要;闯祸了,父亲要收拾他,找母亲寻求庇护……他又有什么底气,说自己可以护着她呢? 思及此,他默默抽出墨兰写给他的第一封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才终于,将那纸薄薄的信,点燃。看着它,在他面前,悄然化为灰烬。 就如同他的心一样。 他就这样,一封一封地读过去,一封一封地烧过去。不知不觉,竟是泪流满面。可这些承载着他整个整个青春的信笺的逝去,怎么反而让他脑海中墨兰的形象更加清晰了呢?他好像……更喜欢墨兰一点了…… 第59章 自打墨兰同梁晗说清楚之后,她花了几日整理心情。然后,日子便和往常一样的过。 她本人其实还挺满意现在的这种生活。每日或是上上学究的课,或是去老太太、嫡母那里学规矩,闲暇时便读读书、练练字,被那花儿蝶儿触动了,便随手写下首诗来。虽说没人欣赏,可她现在也想明白了,她做这些事情是因为她喜欢,而非为了讨好旁人。 另外就是,她想通之后,不再刻意在父亲面前贬低两个妹妹,如兰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她的转变,还同她拌拌嘴,后来如兰渐渐发现这个一贯与自己不对付的四姐姐好像真的没有以前那样讨厌了,也就不再同她别苗头了。如此,为自己的亲姐姐出气才总是欺负墨兰的阳哥儿自然也就不再总是拿虫子、癞□□之类的东西来吓唬墨兰了。 只不过,毕竟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小娘又和他们的母亲不对付,兄弟姐妹几个之间又有着多年的隔阂在,墨兰现在同嫡出的弟弟妹妹算是相安无事,可要说多亲近,却也是没有的。 这样一来,她既无相处得极好的闺中密友,又和姐妹们算不得亲近,难免会感到寂寞。每每有寂寥之感的时候,她就会想到梁晗。这些年通信下来,名义上,是她指点梁晗的诗词。可她也常常会把自己心中的烦闷说与他听。下次回信,他便会用自己的话安慰她。 可惜,现在,却没有人会来倾听她那点儿闲愁,然后变着法儿地哄着她开心了。 决定和梁晗彻底断了的时候,她很干脆。反而是在之后的日子,忘不掉、放不下。 夜里,墨兰习完字,将笔搁下,就着闪烁的烛光,瞧着自己今日练习的成果。却不知是触动了自己哪一跟脆弱的神经,又想起了梁晗。想起了马球会上,他看向她时,那弯弯的眉毛,和总是闪耀着喜悦的光芒的眸子…… 鬼使神差地,她又提笔,将深深刻在脑海中的、梁晗以前在心中宽慰她的话,写了下来。 梁晗的信,她已经烧了。如今,用自己的笔迹将他的话写下来,就算是他日被旁人发现了,也没办法说她失礼的吧? 这样想着,墨兰便又放纵了自己一回。 第二日,去上庄学究的课的路上,墨兰恰好撞见张先生在给家里的三个弟弟妹妹上课。 阳哥儿正和个猴儿似的往树上窜,月姐儿桁哥儿则是站在树下瞧着。 从墨兰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到两个小家伙的表情。 月姐儿一脸跃跃欲试,桁哥儿却是有些犹疑不定。 “四姐姐好。”原本就不太想爬树,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桁哥儿首先发现了墨兰,向她问了声好。墨兰也跟张先生以及弟弟妹妹们打过了招呼。 她这样喜欢舞文弄墨的女子,应该是不喜欢爬树这种有些粗俗的活动的。今日却不知为何,站在树下兴致勃勃地瞧起阳哥儿爬树来。 张先生见她久久没有离去,好奇地问了声:“四姑娘也对爬树感兴趣?”这小姑娘瞧着文文弱弱的,周身满是文气,不大像是会对此等活动有兴趣的啊? 墨兰答道:“倒不是感兴趣,只是羡慕弟弟妹妹们年纪还小,没那么多束缚,可以随性而为罢了。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张先生给他们安排的课里,竟还有爬树这一项吗?” “四姑娘有所不知,”张先生笑了笑,“这爬树呢,对手脚协调用力的能力要求很高。练习爬树,可以锻炼他们的协调能力,尤其是手指手腕的力量可以得到极大的提高。更重要的是,在爬树的过程中,需要顽强的意志力。登顶的过程,也是他们征服自我、超越自我的过程。” 墨兰被她这说辞哄得一愣一愣地,“原是如此。先生真是博学多才!” “噗嗤——”张先生得了她这一句夸,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小姑娘看着聪明,怎么这么好骗呢?我刚刚那些官话啊,都是拿来说服你父亲的。真正的原因嘛……阳哥儿喜欢爬树,这小孩子嘛,让他们每天习武是有些苦,若是用他们感兴趣的事情在前面吊着,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墨兰也忍不住笑了笑,接着有感而发道:“张先生可真是位好老师,愿意站在学生的角度考虑问题。这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很难的。有大才之人,多恃才傲物,若是教导学生,常常会觉得学生学不会都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而不去考虑是不是自己教学的方法有问题。像先生这样,又有能力,又会教学生的,实在是难得。” 张先生被她夸得身心舒畅,便问了一句:“那四姑娘可想跟着我习武?” 墨兰竟似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才缓缓拒绝:“我还是算了吧……一则,我已经这般年纪了,再习武有些晚了,且也快到议亲的时候,想来父亲不会同意;二则,说出来我也不怕先生笑话,我不怎么喜欢满身大汗的感觉……” 张先生“哈哈哈”笑了起来,瞧着十分豪爽。墨兰第一次见笑起来这么不拘小节的女子。却意外地,让她对张先生更添了几分好感:“虽然无缘在先生身边学武,可先生的性子墨兰实在是钦羡非常。不知墨兰可否常常去找先生说说话?” 张先生也还挺喜欢墨兰,自然是同意了。 于是,墨兰便去找过张先生几回。后来,无意间得知,张先生有时会将些战场上的经历和走南闯北的见闻在结束一天的授课之后,当做奖励说给几个弟弟妹妹听。她对这些她以前接触不到、以后怕是也不会有机会接触到的事情十分感兴趣,便常常在散学后紧赶慢赶赶到小花园,蹭弟弟妹妹们的课听。 越听,她越佩服起张先生这般的女子来。 这位张先生的事迹,王若弗自然是没同孩子们讲的,可墨兰这些日子听张先生讲故事,虽说张先生自己说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可墨兰却觉得,若非是亲身经历,讲得绘声绘色尚有可能,如此真情实感,却是不大可能的。 再结合张先生年近四十都未嫁人,墨兰也能猜出几分,她缘何如此了。 不过,张先生不主动去说,她自然也不会没眼色地问。 墨兰自己便饱受不被认可之苦,可她尚且只是因为出身,本身并无什么离经叛道之举。若张先生的经历,果真如墨兰猜测的那样,曾见过男儿郎才能见识的广阔天空,现如今却只能囿于后宅,当几个小娃娃的武先生,她又是何等失落?再加上虽然她的这段经历无人知晓,可偌大年纪不嫁人,做个老姑娘,就已经足够她饱受非议了。 这样一来,虽然两人差着辈分,可墨兰却甚至对这位张先生生出了些许惺惺相惜之感。 这日,听完张先生的故事,墨兰意犹未尽地同她告别,回到了房内。 好几日没有作诗了,她本想将今日从张先生那里听来的故事做成诗的,可提笔写了,总觉得不满意。撕掉了好几首她自己不甚满意的诗作后,墨兰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如兰和明兰都十分感兴趣的话本。 往日,她自诩才情过人,将这些话本之类的视为歪门邪道,一些没什么能耐的书生写来安慰自己的玩意儿罢了。以前和如兰别苗头时,她曾发表过一次类似的言论。如兰便跳起来同她争论。“四姐姐你又没看过话本子,凭什么就下了定论?”那时的墨兰很是嫌弃的擒起如兰偷偷夹在书本中的话本子,草草瞄了几眼,“现在我看过了。这句,有语病;那句,有错别字。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儿,也就五妹妹你这不通文墨的才会喜欢。” 现在想想,墨兰深觉那时的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这诗作和话本子,各有各的妙处。诗作可陶冶情操,话本子却是将一个奇诡瑰丽的世界呈现在人们面前。这样的作品,自然是怎样读起来轻松、有趣怎么来,不必像诗词那般计较作者的笔力如何。 想到张先生的故事,又想到当初瞥过几眼的如兰爱看的话本子,不知怎的,墨兰竟觉得,张先生的经历,实在是再适合写成话本子不过了! 深闺女子,一生困于后宅。像大房的淑兰姐姐那样,可以随着夫婿走南闯北的女子到底是少见。如墨兰这般,随着父亲到任上去过的,好歹还曾经见识过不同的风景。可绝大多数女子,却是一辈子生在哪里,就长在哪里,甚至葬在哪里,终生都不得走出去看看的。 她为了张先生口中的世界神魂颠倒,焉知其他的女子就不会呢? 这样想着,墨兰便放弃了她怎么写都觉得无法将张先生的风采勾勒出哪怕三分的诗词,转而凭着她对几年前瞥过一眼的话本子的模糊印象,学着人家的写法,写起了话本子来。不过其实,她更愿意称之为人物传记来着。 她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名唤张寄瑶。张寄瑶的父亲是一名镖师,却在她两岁那年,死在了跑镖的路上。她的母亲带着她苦巴巴地过了几年,终于撑不住改嫁了。嫁人前,将小小的张寄瑶放在了她的父亲曾经待过的镖局。 镖局的总镖还记着她的父亲,自然不忍如此幼小可怜的女孩儿被送到慈安堂,便收养了她。她从此便得以跟着养父学习武功。 可长大了,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养父的亲生女儿。她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吃白饭的,便总是打扮得像个假小子似的。再加上本身就偏硬朗的长相,镖局除了少数几个老镖师,都以为他们总镖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儿呢。 后来,养父去世,其亲子却是不堪重用的。眼看养父为之付出一生的镖局,就要改名换姓,张寄瑶最终决定,更名为张继尧,扛起镖局的重担。 后来,镖局遭逢大难,因缘际会之下,张寄瑶又从了军。开启了一代女将的传奇人生。 墨兰写到夜深了,才终于将这个故事开了个头。 云栽在外面催促道:“姑娘,夜已经深了,您再不睡,明日上课要起不来了!” “就睡了。”墨兰总算写到了张寄瑶力战群雄,成为镖局新一任总镖,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笔。 第二日,她便顶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去了庄学究的课上。庄学究在上面“之乎者也”,一向是个好学生的墨兰,却偷偷瞧起了自个儿的话本子来。 休息的时候,墨兰去更衣。如兰和明兰打闹间,不慎将墨兰的书本碰到了地上。 她那话本子的第一页,便恰好被如兰瞧见了。 如兰好奇地捡了起来,瞟了两眼:“好啊!之前四姐姐还笑话我不通文墨才会看话本子,现在她自己也看!”吐槽完墨兰的口不对心,如兰却是好奇地看起了这话本子来。她倒要看看,什么样的话本子能让她一贯自傲,瞧不起话本子的四姐姐都看了起来。 明兰拉了拉她的袖子,“五姐姐,这是四姐姐的东西,你还是……” 如兰却已经看入了迷,挥挥手:“别吵,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再说了,一个话本子而已,又不是什么不能给外人瞧的东西!” 墨兰回来的时候,如兰已经基本将这话本子的内容看完了。 见墨兰回来,她便冲了过去,用对着墨兰时少有的热情的语气问:“四姐姐!你这话本子是在哪里买的啊?” 墨兰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答她,只得问道:“怎么了?” 如兰便兴奋地说:“这话本子写得可真好!我第一次见写女子的话本子,却不写爱情的呢!要我说,女子就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谁说我们女子就只能靠着男人了?” 墨兰听她夸赞自己这话本子,稍稍放下了心。纠结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其实……这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写的?” “啊?”如兰愣在了原地。 明兰却是问了声:“四姐姐,我可以看看么?” 墨兰点点头,明兰便将那话本从如兰手中结过来,很快读了一遍。“四姐姐,你这话本子写得真是好!我觉着,你可以将它卖到书斋去,肯定能赚大钱!” 墨兰当时没说什么,晚上回去,却是没接着写张寄瑶的故事,而是早早躺上了床,在床上辗转反侧,琢磨着明兰的话。 她确实希望自己得到别人的认可。但是女子写话本子,到底有些惊世骇俗了。可心中那簇小火苗,一经生起,就怎么也熄不灭了。又想起明兰说,她可以拜托哥哥将写好的话本送到书斋去,便说是一位隐士写的,不会于她名声有碍…… 最终,墨兰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要将自己写的话本,卖到书斋去,叫更多人看到! 如此,便得先有个笔名。 “莲端”二字,几乎是瞬间,便浮现在墨兰的脑海。 她最爱莲花,爱它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而端,则是庆幸自己曾走过弯路,幸而得了祖母和嫡母的教导,才能继续做一个品行端正的人。 想定了这个笔名,墨兰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从床上爬下来,在自己的话本子的扉页,添上了“莲端先生”四个字。 第60章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37节 墨兰给自己的话本子取名为《寄瑶传》。她没看过什么话本子,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这本书,写的是张寄瑶的一生,再加上她写作手法的缘故,比起话本子来,它似乎更像是一本人物传记。 如兰央着她看后续的时候,瞧到了她写在扉页上的《寄瑶传》三个大字,满脸不可置信:“四姐姐,这么好的话本子,你就给它取这么个名儿?” 墨兰有些疑惑,“有什么不对吗?” “唔……”大概是出于对自己喜欢的作者大大的崇拜吧,如兰少见地没有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直接说出来,而是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开口说:“四姐姐你不怎么看话本子不了解,既然都是话本子了,你起个这么正经的名字,人家还以为是什么传记呢!谁能发现它!” 墨兰一向,觉得如兰说的也有理,于是爽快认错:“是我思虑不周了。五妹妹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如兰眼珠子一转,张口便说:“不如就叫《巾帼女英雄》!四姐姐不是说,寄瑶后面是要去从军的吗?这个名字,叫人一看就知道这个故事大概写了什么,感兴趣地自然会拿起来翻看两眼,直截了当!而只要读者愿意翻两页,我相信她们一定会爱上这本书的!” 墨兰听她这么说,脸都红了几分。这还是如兰头一回这么直白地夸奖她呢!再加上如兰说得也确实很有道理,墨兰便同意了。 明兰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意见,倒是提了另一桩事儿:“四姐姐,你若想送到书斋去,就找你身边字儿写得不错的丫鬟,将你的作品誊写一遍,再送去。我们女儿家的字迹,到底是不大好流出去的。” 墨兰向两个妹妹道了声谢。当天晚上,她继续写后续的内容,露种则是开始抄写她已经写好的部分。 大概是真的被张先生的故事触动了吧,墨兰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文思如泉涌,半个月的功夫就将第一卷 写了出来。此时的张寄瑶已经在军中崭露头角,虽然还是个小兵,但是已经立过功,只待这一仗大胜,论功行赏之时,她便能更进一步。 那边,露种的誊写工作也就比墨兰的正文略微晚了一日完成。刚刚将露种抄写好的《巾帼女英雄》拿给如兰和明兰看过,三个小姑娘便凑到一处去商量了起来。 “二哥哥常常去书斋,交给他去办不就好了?”如兰提议道。 明兰却摇摇头:“不好不好,二哥哥为人正派,平日里看些山水杂记,他都要挤出时间来看,对话本子一是不了解,二是不认同,觉得话本子是玩物丧志。” 家里统共就两位哥哥,长柏不行,那不只有长枫了么?墨兰便问:“那,找我三哥哥?” 明兰仍是摇头:“三哥哥为人单纯,他去,只怕是谈不到一个好价格,反而要被店主坑了的。” 虽然这话好像她亲哥长枫有多傻似的,但墨兰也没有生气。毕竟,谁的哥哥谁知道,她亲哥长枫啊,那就是个有几分小聪明,却耳根子软很容易就被人哄骗的主儿! 两个哥哥都不成,墨兰沉默了。 明兰便提了另一个人:“若是四姐姐放心,我可以帮你去同顾二叔说说。” 墨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在家里,她哪怕是同自己的亲哥哥长枫都算不得多亲近。长枫早早就搬到了外院,他同二哥长柏待在一处的时间,可比自个儿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要多得多。是以,她对于姐妹们同哥哥们以及顾二、齐小公爷的关系其实不甚清楚。 早些年,她还曾为着和如兰别苗头,去找小公爷讨论画作。可一来,小公爷并不大想理她;二来,人家如兰后来忙起事业来,也没什么空总是和她斗气了。她自觉没趣,深觉有这闲工夫去讨别人的嫌,还不如多做几首诗,拿给梁晗看,还能让自个儿开心些,自然也就更不关心庄学究的课上其他人之间的关系了。 可如兰却不同。 虽然如兰是个心大的,可也架不住这位顾二叔,在明兰口中出现的频率实在是高得过分! 最近一段时日,人家顾二叔好歹就和她们一起上课。无意间提起同窗,尚算正常。可之前几年,人家顾二叔在白鹿洞书院读书呢,却也没少见明兰少提几次他呀! 现如今,听见明兰又说什么“我可以帮你去同顾二叔说说”,如兰其实是很想打趣她一句:“你和顾二叔什么关系呀要你去帮四姐姐同他说?” 可到底顾忌着与她俩不甚亲近又是那讨人厌的林小娘所出的四姐姐也在跟前,只隐晦地说了一句:“都是同窗,你去问与四姐姐问又有什么不同?” 明兰瞧着她带着几分揶揄之色的眸子,知道自家姐姐是在打趣自己,撅了噘嘴,心虚地眼珠子一直转个不停。却同样顾忌着不想叫墨兰看出来,没说什么。 好在墨兰记挂着自己的《巾帼女英雄》,也没注意到两个妹妹的眉眼官司,自己去找了顾廷烨。 顾廷烨其实对于盛家的官司,心中也有几分谱。他有些拿不准自个儿该不该帮这个明兰不喜欢的姐姐的忙。若是帮了,万一叫明兰误会了可怎么是好?可若是不帮,毕竟一起读了几年书,人家小姑娘能为着这种事儿求上门来,也是信任他人品、相信他不会往外说的表现,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的借口拒绝。 正纠结着,明兰和如兰跟在墨兰后面就来了。 明兰瞧着他似乎有些犹豫,便主动开口说:“顾二叔,我四姐姐这话本子写得极好,我觉得定是能赚大钱的!你若是帮了她这个忙,到时候我们姐妹几个定是要好好谢你的!” 其实他又哪里缺几个小姑娘的谢?他方才分明是把不准明兰的态度啊!现在,明兰都发话了,他自是一口应下了。 过了几日,顾廷烨便传来了消息,说是这事儿啊,谈成了! 城北有家兰轩书斋,愿意给墨兰每本书三成利,将这本《巾帼女英雄》拿下。怕盛家姐妹觉着三成太少,他还特意解释了一下。由于出书还包括在适宜的地方配上插图、印刷、售卖等等一系列复杂的过程,一般情况下,都是书斋直接买断。分成的话,能给作者两成利已算不错。他能谈到三成利,还是他亲自看了墨兰这话本子,觉得很有市场,才有底气跟人家老板谈判,最后才定的三成利。 而且,兰轩书斋拿下的,可只是这第一卷 ,也就是墨兰已经写成的部分的贩售权。对于之后的续集,他们只有优先权。也就是说,若有其他书斋想要这本书,同等条件下,墨兰必须将书卖给他们。可若是有其他家条件比他们给得更优厚,墨兰也可以选择其他家。若是墨兰自己开了书斋,则不受这一条款的限制。 明兰听了,不禁赞了一句:“说起做生意来,顾二叔还真是精明强干得很!我就说把这事儿交给你去办准没错!” 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这些的墨兰有些懵,没大听懂他们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却又不好意思问。 还是明兰瞧出了她的疑惑,主动解释说:“四姐姐,这一开始,你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话本子是否真的足够吸引人、有没有很多人买,才需要去找其他书斋合作。可若是这第一卷 售出,卖得极好,你就得考虑自己开书斋的事儿了!毕竟,一本话本子的利润就摆在那里,你只有尽可能把利润都赚到自己口袋里,那才是长久之道呀!” 墨兰闻言,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心里却对开书斋这一点并没抱什么期待。开店,那是需要很多银子的。不仅需要银子,还需要店面、人手。这些东西,都不是她一个没有长辈带着的小姑娘家可以接触到的。 像她小娘,央着父亲给了四家店面,却是开一家倒一家。这其中,固然有她小娘不善经营的缘故,可却也跟她小娘身为妾室很少可以出门有关。整日憋闷在家里,便没办法去了解人家买家的喜好,也没有有效的办法时时监督着店铺里的工人,自然很难将店铺经营好。 而她……身为庶女,连她小娘都经营不好店铺,她又哪里来的这个本事呢? 墨兰不知道,她所担心的事儿虽然没说出口,却被如兰给捅到了王若弗跟前儿去。 如兰是个心大的,最近老捧着那本《巾帼女英雄》的抄本看。王若弗见了,便问了几句。如兰觉着她母亲一向是开明的,她喜欢画画儿、阳哥儿喜欢习武,母亲也都是支持的,便觉得跟自己母亲没什么不好说的,再说了,以后墨兰想要开店,也少不得她母亲这个嫡母的支持不是?于是,如兰便将墨兰的事儿和盘托出。 王若弗倒是没觉着墨兰写话本子有什么不好。只不过,若是盛紘知道他这个被他看作是盛家才情仅次于长柏的孩子,竟然去写了话本子,会是什么表情呢? 算了,还是不要让那个老迂腐知道了!不然这事儿准给他搅黄了! 不过,这开铺子的事儿是得提上议程了。 以前,如兰和明兰开铺子的时候,盛紘也想给墨兰开一家。可那时,墨兰的性子还没扭过来,和她那小娘差不多的做派,王若弗看了就讨厌,自然不想拿钱出来给她开什么铺子了。现如今,墨兰转了性,她倒也没想着为难一个小姑娘。 学会管家理账、经营店铺,是做人家大娘子不得不掌握的本事。既然墨兰已经定下心来,踏实待嫁,总不好叫她去了婆家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懂。传出去倒叫人觉得她刻薄庶女! 只不过,对着墨兰,自然不可能同如兰和明兰一样了。 这样想着,王若弗便趁着盛紘来她这里用饭的时候,提起了这事儿。 第61章 听了王若弗的话,盛紘诧异道:“给墨儿开铺子?” 王若弗一挑眉:“怎的,主君不愿意?” “不不不,愿意的愿意的!”盛紘生怕她反悔似的,连忙问起了这铺子的事儿:“不知夫人对此是怎么个章程?打算开家什么铺子?” “四丫头不是喜欢舞文弄墨么?就开家书斋吧。”虽说给墨兰开铺子这事儿呢,是王若弗自己提出来的。可现下瞧见他喜上眉梢那样儿,她还是觉得碍眼。当初如兰明兰开铺子,也没见他这般开心啊!于是,王若弗便将自个儿的另一桩打算以略带嘲讽的口气说了出来:“不过呢,这四丫头到底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给她开铺子,我身为当家主母,是该出些力没错,可也不能净指着我一个人。主君你说是吧?” 盛紘一向觉着,花用妻子的嫁妆,那是顶顶没出息的男人才会做的事情。虽然,他平日里吃的用的好东西,王若弗也没少贴钱就是了……但那可不是他主动要的,而是妻子心疼他这个主君,主动给的。这和打妻子嫁妆的主意,那可是两码事。闻言,他和表决心似的,连忙开口保证:“夫人放心,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出些银子还是看店面,尽管开口就是。” “呵呵,”王若弗冷笑一声,“主君,我说的可不是你。你为着女儿的铺子出钱出力,那不是应当的么?还用得着我开口?” 盛紘有些不明所以:“难道娘子指的是母亲?可母亲她……” 话还未说完,就被王若弗打断:“母亲她老人家已经为了盛家,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此等小事,怎好叫母亲操劳?” 这话说得,好像盛紘多不懂事儿似的。只是,他原本也没想劳动盛老太太的呀!偌大年纪一半老老头儿了,话音里竟带了几分委屈似的:“既不是娘子,也不是我,我可不就是想到了母亲?可没真的要劳动母亲的意思!” 话都说到这儿了,若是盛紘还没想到王若弗指得是谁,这脑子,只怕也做不得官儿了。“莫非娘子指的是林氏?她一个妾室,也不好总是出门,能顶什么用?” 王若弗闻言,撇了撇嘴,心说,她在扬州时,可没少出门张扬呢!也就是来了汴京,才知道这规矩的厉害呢!“不好出门是一码事,可她到底是四丫头的亲娘!为着女儿操持的心,却也是一样的呀!她手里不是有一间书斋么?我瞧着正好给了墨兰用!那书斋我也去瞧过了,位置什么的都是好的,就是铺面小了些。主君若同意,我将隔壁的铺子也买下来,一并给了墨兰,两家打通,再翻新一下。铺子里的人手呢,我亲去瞧瞧,合用的就给四丫头留着,不合用便给了银子打发走,我再帮四丫头物色些新人,从手下拨一位得用的管事过去,也就齐活了。” “可是……林氏那里,也就剩下这一间铺子了……”盛紘有些犹豫。 王若弗却是直接怼了回去:“那她不是还有不少田产么?要我说,通汴京谁家的妾室有她林噙霜过得舒坦?手里有铺子有田产的!要我说,就是主君你把她的胃口给喂大了!你瞧瞧卫小娘,当年给明兰开铺子的时候,我也说了的,既然房子什么的都是她出的,新品研制也多是她同明兰一起,很该也占些利钱。可人家是怎么说的?人家说,‘主母仁慈,愿意照拂明儿,已是我和明儿的幸事。明儿是盛家的女儿,该得享这份福,我做人母亲的,瞧着女儿好,我便好了。’你瞧瞧人家!这才是真正为着儿女着想的!” 如此,盛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去找林噙霜提了这事儿。 “什么?要我把书斋给了墨儿?”林噙霜大惊,“可是紘郎,霜儿手里就剩下这一家铺子了啊,没了它,我便失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什么安身立命的本钱?”盛紘听她这么说,有些生气了,“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倒叫你把一家铺子当成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你瞧瞧人家卫氏,多年来不争不抢,不也过得好好儿的?如儿明儿都早有了铺子,跟在大娘子身边学着管家理账了,好不容易现如今大娘子松了口,愿意也给墨儿这份照拂,你可别拖拖拉拉的,坏了墨儿这份体面!再说了,先头我可是给了你四家铺子,这些年倒叫你开倒了三家!可见你也不适合管理店面,倒不如给了女儿,说不定还好些。”说罢,便拂袖而去。 那头,林噙霜气得打砸了不少东西,才勉强平复下来。 本来,盛紘给她置办了四个铺子,先是粮食铺子倒了,后面是布料铺子。这两家嘛,都是王若弗的手笔,只不过盛紘和林噙霜不知道而已。原本王若弗还想一鼓作气,把她剩下两间铺子都挤倒来着。还是华兰劝她说,倒了两家还能说林噙霜不善经营或是倒了大霉,这再倒两家,盛紘该看出些什么来了。王若弗这才作罢。 不过这林噙霜嘛,倒确实是不善经营的。王若弗没动什么手脚,她的第三家铺子,也在两年前开不下去了。现如今,她手里自然便只剩下了最后一家书斋。 要是有四家铺子,她匀给女儿一家倒是也无妨。可她只有一家铺子了,铺子加上田地的产出、盛紘的补贴,才勉强够她给自己和女儿置办钗环首饰、给儿子打点人际关系,以及打赏、收买下人什么的。如果将铺子给了女儿,那真的是要入不敷出了啊!难道要叫她一个做娘的,伸手找女儿要钱不成? 于是,林噙霜便将墨兰叫了来,同女儿商量起这事儿来。寄希望于女儿能去说服她父亲。 “给我开铺子?阿娘,这事儿不是我提的,我也还是听你说了才知晓的呢!”墨兰也有些诧异。虽然她现在,是相信嫡母不会像她小娘说的那样,在她的婚事上使绊子的。人家不屑。可几年前,她小娘去找她爹爹,想叫嫡母也给她开个铺子时,被嫡母拒绝的事儿,她也是知晓的。其实她也不是很相信,嫡母会心甘情愿拿出钱来给她开铺子的。莫不是,爹爹觉着,她快要嫁人了,逼迫嫡母的? “不是你提的?那难道还是她王若弗主动提的不成?”林噙霜不禁阴谋论了,“她不会是肚子里憋了什么坏水儿等着你我母女二人呢吧?” 墨兰这几年在王若弗和老太太以及教养嬷嬷的不懈努力之下,幼年时被林噙霜灌输的满脑子不好的想法,总算是去得七七八八。现如今,听到林噙霜这样说,自然就不太乐意了,“阿娘,大娘子不像你想的那样,成天就琢磨着对付你。人家事儿多着呢,哪儿有闲工夫天天放在你我二人身上?” 林噙霜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个傻孩子,被那王若弗教坏了脑子不成?妻与妾,生来就不是一路人。你瞧她王若弗那亲姐姐,这么多年,打杀了多少妾室?被她害得一尸两命的也不在少数!你以为王若弗又是什么好人不成?” 康家的事儿,墨兰也并非全然不知的,可她却不认同林噙霜的话:“一家子兄弟姐妹,也不代表就什么都一样的啊!大姐姐和五妹妹,一母同胞,却全然是不同的性子呢!康家的那样,是她自己立身不正,又干大娘子什么事儿?阿娘你瞧,大娘子和卫小娘,不就处得很好么?连带着桁哥儿,学什么也都是跟阳哥儿月姐儿一道的。要我说,你也消停些,别老想着和大娘子争宠了!有这功夫,不如多关心关心哥哥的学业,省得他被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勾得移了性子,科考失……” 这话还没说,就被林噙霜紧紧捂住了嘴,“快!呸呸呸——你这傻孩子,什么话都能往外说?你哥哥那诗才,又怎会考不中?到时候,我儿中举,她王若弗生的却落榜,也好叫你父亲知道,什么大娘子,就是个肚子里没墨水的草包!她生出来的,又能有几分才学?不像我墨儿和长枫,个顶个儿的有才华!” 墨兰听了,实在是无奈。这作诗和科考,哪儿能混为一谈? 再说了,人家二哥哥只是把心思都放在了课业上,不怎么喜欢作诗,所以甚少有诗作而已。她亲哥长枫,虽然隔三差五就作首诗,可那诗……虽说写得尚可,但多是称赞女子美貌、风情,少有可称得上佳作的。在课业上,庄学究可是断言过,顾二叔和长柏哥哥定会中举的。小公爷和她长枫……却是没提的。 可她小娘对她哥这么自信,她也不好再泼她的冷水,只得顺着“呸呸呸”了三声,才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总之,这铺子的事儿,不是我去提的。可能爹爹和大娘子有什么旁的想法吧。阿娘若是不愿,同爹爹讲就是了。若是爹爹问起,你就说是我自己觉得经营不来便是。” 林噙霜仔细观察女儿的神色,发现她也并无不虞之色,却仍是搂着女儿轻声解释起来:“墨儿啊,实在不是阿娘不舍得把这铺子给了你。若是早些年,阿娘手里有四家铺子的时候,别说是一家,给你三家都使得!本也是打算用三家铺子给你作嫁妆的。你哥哥是男儿郎,前程自有他自己去拼,我墨儿却是要高嫁的,要多多带些嫁妆,才好不被婆婆妯娌看不起呢!可现如今,阿娘手上就这一家铺子了,家中打点、你我的钗环首饰、你哥哥的前程,处处都要用钱……” 墨兰握了握林噙霜的手,“阿娘,我都知道的。虽然管家理账之事,我没真的上手过,可嬷嬷和大娘子甚至是老太太,都是教过一些的。咱们院儿里的收支,我大概也知道一些,也明白你的难处。所以我真的没有因为这事儿有什么旁的想法。” 林噙霜闻言,感动于女儿的懂事,搂着墨兰亲香了好一阵儿。 墨兰却是想了又想,还是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林噙霜:“阿娘……铺子的事儿,你同父亲说便是。若是他不信,我再去找他解释。只是,这高嫁什么的,往后你可不要再提了!父亲已经在为我相看亲事了,大娘子也是个和善人,不会……” “什么?”林噙霜却是猛地站了起来,满脸不敢相信,冲着墨兰喊道:“不高嫁了?由着你父亲相看?你父亲为你相看的都是什么样儿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墨兰深深叹口气,“我知道的,阿娘。可是,寒门学子又有什么不好呢?大姐姐也是高嫁,她还是十里红妆嫁到袁家去的,你可见她过得有多好了?这些年虽然日子好过些,可她也没少因着不会插画点茶之类的风雅事儿,被她婆婆和妯娌嘲笑。我的身世,尚且不如大姐姐,更不可能像她一样十里红妆。真嫁到高门去,人家又哪里看得起我了?这样的日子,我可不想去过!” 林噙霜却是双手撑在墨兰的肩上,语重心长道:“她过得不好,那是她没有手段!我墨儿长得这般好,又有才华,那梁六郎不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们私底下不都通信好几年了?你若是嫁给他,就像现在这样,好好抓住他的心,日子又怎么会过得不好?再说嫁妆,她王若弗既嫁到盛家来,嫁妆自然也是盛家用的呀!你是盛家的女儿,你出嫁,她若是一毛不拔,才叫人笑话!到时候,我再好好同你父亲说说,定也叫你十里红妆出嫁!有了夫婿的宠爱,手上又有银子,我墨儿又才情过人,谁敢看不起你?” “呵——”墨兰都被她小娘的理直气壮给气笑了:“小娘你和大娘子不合多年,我竟不知,你还惦记着人家的嫁妆?嫡妻的嫁妆,一向是给自己的亲生儿女用的。像明兰那样,过继到大娘子名下,打小儿当做自己的女儿教养长大,大娘子自然不会忘了给她备份厚厚的嫁妆。可我却是养在她讨厌的妾室膝下的!你凭什么觉得她会用自己的嫁妆贴补我?人家愿意出钱给我扩大店面、出力帮我选聘工人,已经是人家仁慈了,小娘你也不要太过贪心了吧?” 她知道,她不应该对着疼她爱她的小娘说这样的话的。可既然她已经拿定注意,认了父亲和大娘子为她谈定的亲事,自然不希望她小娘在继续执迷不悟,有些不切实际的妄想的。 她本意是想打醒林噙霜,一家子和和美美过日子不好么?何必总执着于将大娘子踩在脚下,逼着她去高嫁呢?可林噙霜骤然被女儿这样一通“指点”,却是有了另外的理解,一脸受伤道:“墨儿这是在嫌弃我,当年没把你抱到大娘子膝下抚养,倒叫你得了个庶女的出生,平白连累了你没办法像明兰那样得到大娘子的嫁妆?” 墨兰简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她小娘交流,火气也有些上来了:“小娘你自己眼睛老盯着旁人的东西不放,别觉得我也和你一样!” “啪——”林噙霜被女儿戳中了最深的痛处,一巴掌就挥了上去。在扬州的时候,她有主君的宠爱,大娘子又是个蠢的,她险些将大娘子挤得没地方站。那时候,她身为妾室,却也是常常可以出门的。在外头,还有在家里的下人口中,她也不是没有听到过,说她眼睛净盯在别人夫君身上,没脸没皮的。可旁人说,她可以忍,自己的女儿也这么说,她就不能认了:“要不是我当年使了手段,嫁了你父亲,现在你能有这般锦衣玉食的日子?只怕在哪家种地也说不准呢!” 墨兰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被打,疼的不仅是脸,更是自尊心。她终于压制不住藏在心底最深的怨怼,捂着脸,对着林噙霜哭喊道:“我在乎的又哪里是这些?小娘可知,我为什么怕嫁到高门去旁人看不起我?不是因为什么庶女出生、嫁妆不厚,而是因为,我有个以人家养女的身份,却勾搭了人家儿子,有了身孕才进门做了妾的小娘!这些年,我没少因为你的事被人笑,真嫁到高门去,那些人又怎么可能看得起我?” 第62章 “你你你——”林噙霜颤抖着手指着墨兰,“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要不是为了你和你哥哥有个好前程,我本也能去旁人家做大娘子的!别人都可以这么说我,可是墨儿,你是我的女儿,你怎么可以也这么看我?”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38节 墨兰缓缓将手从脸上移下来,吸了吸鼻子,“那我又该怎么看你呢?小娘,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什么为了我和哥哥,你和爹爹背着大娘子在书房做那些事的时候,我和哥哥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又哪里是为了我们?我明白,你拿来哄爹爹的话,什么害怕抄家之类的,也是有几分真的。可这不是你为了一己之私就去伤害别人的理由!” “你和爹爹的事,让老太太被多少人笑话将养女配给了自己的儿子,进而质疑老太太的教养!大娘子也曾待你如待小姑子一般的礼遇,你却在她有孕时和她的男人勾搭到了一起,她讨厌你难道不是应该的么?若我是你,既然已经心愿得偿了,便该老老实实地龟缩在自己院儿里,别出去讨人嫌!可你这些年又是怎么做的?” “你借口说老太太不喜欢你,怕触了老太太的霉头,从不去给老太太请安。可又处处和大娘子别苗头,争夺父亲的宠爱,在扬州时,更是常常出门交际,全然把自己当成人家正室的模样。若真的这么想当大娘子,你又为何要给父亲做妾?” “你自己这样也便罢了,可你为什么非要来逼我呢?以前我还小,不懂事,差点就将你的话奉为圭臬。可渐渐大了,才知道,你教给我的,都不是人家正室大娘子该学的!我的身世本就让人诟病,再学了这身做妾的本事,真嫁到高门去,才是要叫人一辈子看不起,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算我求你了小娘,你就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去做什么伯爵家的大娘子,我只想嫁个好学上进、不会看不起我的人,好好过完这一辈子就是了……” 林噙霜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墨兰的话,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看不起自己亲娘的女儿!” 墨兰哽咽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做小娘你的女儿!”说罢,便顶着满头满脸的泪,夺门而出。 那日之后,墨兰便没再主动去找过林小娘。而林小娘也将空前的热情都投入到了儿子身上,将他院儿里的莺莺燕燕都放到了自己身边,威胁儿子:“若是你今次考不中,你身边儿这几个,我都给卖到烟花柳巷去!” 看来,墨兰的话,她还是听进去几句的。比如,有那份闲心思还不如多关心关心长枫的学业。只是,她这关心的方式……也不一定起作用就是了。 不过,墨兰对此,好像也并没有很伤心。 以前,她常常和小娘黏在一起,被她小娘灌了一肚子的歪理。这些年跟着老太太、大娘子和教养嬷嬷,好不容易才慢慢掰了过来。她其实也怕,跟小娘待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听着小娘抱怨凭什么华兰如兰就能高嫁,而她明明相貌才情皆有,却只能嫁个寒门举子。一次两次或许没什么,可日复一日地听,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了,她内心深处那点遗憾,又会不会被发酵成更可怕的情绪,比如嫉妒、怨愤呢? 她不敢赌。 她好不容易走上了正道,以后会像爹爹设想的那样,嫁个人品好、才学佳的寒门举子。若是夫婿有出息,在爹爹、哥哥和姐夫、妹婿的提携之下,一路从小官做上去,指不定也能给她挣个诰命回来;若是夫婿没出息,也不必为难家里人,做个地方父母官,清廉一生,护佑一方子民,也没什么不好的,横竖她手里有银子,官人把公务处理好,她便在当地设粥棚、慈安院,若是夫婿不介意,还可以再开家女学。这样平平静静的日子,其实真的挺好的。 所以,她真的怕跟小娘在一处待久了,会忘记了自己现在这份心情,又被小娘往歪路上带。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横竖小娘将来会有哥哥奉养,如果她嫁人之后母女关系能缓和些,她也愿意常常回来跟小娘说说话。若是小娘这脾性,真闯下了什么大祸,她做女儿的,自然也不可能全然不管。只是……现在,就让她随心一回,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而林噙霜那边,没得到墨兰的配合,还和墨兰大吵了一架,这铺子的事儿,自然只能是遂了盛紘的意。 其实墨兰才刚跟她小娘吵了一架,她自觉是没脸接小娘的铺子的。可王若弗把她叫过去的时候,直接就将和旁边的铺子打通合并后的新铺子的契书给了她,还有同一名掌柜、两名伙计签下的活契。 墨兰试图推拒:“我……我没经营过铺子,怕坏了大娘子一片好心。” 王若弗却说:“谁没个第一次?你五妹妹六妹妹第一次开铺子时,还比你现在小个好几岁,她们不也做得好好儿的?虽说她们那时有淑兰帮忙,可你铺子里这管事,也是替我管了十几年铺子的老管事的儿子,也学了他父亲一身的本事,你只管把你那书写好,当做店里的招牌,其他的,自有管事替你操心。” 其实墨兰又何尝不懂得王若弗说的道理?万事开头难,可若因为难就不去做,这辈子就只能在原地踏步了。可她不想接这铺子却不是因为她胆怯,而是她刚跟小娘吵了架,觉得现在又接了小娘的铺子,实在是有些…… 王若弗见她支吾半天,就是不肯接那契书,也有些上火:“我费心费力给你整治出一间铺子来,瞧你这扭扭捏捏的样儿,倒好像我为难你似的!” 明兰和如兰也在场,见王若弗有些生气了,明兰便替墨兰解释说:“母亲,四姐姐不是这个意思……近日四姐姐总是魂不守舍,我问过她,说是和林小娘吵架了呢!想来是觉得跟林小娘吵了架又收了她的铺子,有些不好意思……” 墨兰微微垂下头。虽说明兰说的是实话,但她其实也并不那么想将自己和亲娘的矛盾暴露在大娘子面前。可人家明兰也是在替她解释……她也不好说什么。 听了明兰的话,王若弗的气儿平了,甚至因着墨兰和林噙霜吵了一架,看墨兰倒似更顺眼了几分,便宽慰道:“这有个什么的?母女之间,又哪里来的隔夜仇?如儿还同我闹腾过呢,过了几日不又在我跟前儿撒娇了?再说了,做母亲的,攒这些不都是为了孩子么?不过是将你的嫁妆提前给了你,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这铺子说来还是你父亲给她的,算起来,你这新铺子也是我和你父亲一起置办的,和她林氏关系也不那么大的。收着吧,你最晚明年年底也该嫁出去了,就一年多的时间给你学着怎么管理店面,再拖不得了。” 王若弗都这样说了,墨兰也只好将那契书收了下来。 林栖阁那边,林小娘如何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王若弗等人自是不知晓。不过,她们也并不关心就是了。 送走了墨兰,如兰偷偷和明兰咬耳朵:“明儿,你一向是个有眼色的,我不信你没看出来,你说林小娘和四姐姐吵架的事儿,她其实是不高兴的。可你为什么要说呀?” 明兰故作高深道:“五姐姐猜是为什么?” 如兰歪着脑袋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唔……猜不到。” 明兰抿唇笑了笑,问道:“姐姐是喜欢现在的四姐姐,还是以前的四姐姐?” “那还用问?”如兰递给明兰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以前的墨兰,哪配我叫一声姐姐?哪有做姐姐的成日在父亲面前诋毁妹妹的?现在嘛……虽然她那别别扭扭的性子也不是我喜欢的,但好歹比以前顺眼多了!” “是呢,”明兰微微点头,“可是,如果让四姐姐又和林小娘和好如初,万一她又变回以前那个四姐姐怎么办?虽然我们也不缺她这一个姐姐,但是一家人嘛,还是和和睦睦得好。正所谓,家和万事兴。” “哦~”如兰恍然大悟,“所以你提这么一桩,是为了让她和林小娘的关系变得更差?” “算是吧。如果我不替她解释,她一味推拒母亲的好意,难免惹恼了母亲。这样一来,难保林小娘不会又使什么手段把四姐姐给拉回去。可我帮她解释了,母亲只会为了四姐姐和林小娘离心而感到高兴,说不定看四姐姐就更顺眼了些,也就会对四姐姐的铺子更上心。这样两相对比,自己的亲小娘连个铺子都舍不得给她,嫡母却又是出钱又是出力,还仔细教导她该如何管理铺子。若你是四姐姐,你觉得谁对你更好?” “啧啧啧,”如兰咂舌,“不怨顾二叔说你是个小狐狸!我以前没觉着,今日才发现,他这话啊,可真没错!” 明兰先是羞涩地笑了笑,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如兰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一溜烟儿跑了。 而墨兰这边,接了书斋没几日,王若弗便叫管事进来回话。正如明兰所料,深觉自己将墨兰拉回正道,叫她和林小娘渐渐疏远起来的王若弗看墨兰简直是空前的顺眼,仔细指点了墨兰该如何查问管事、核对账簿,又说:“至于店铺经营方面,我自己也不是很懂,多是交给管事,自个儿乐得清闲。若是你对此不感兴趣,便和我一样,对管事恩威并施,再加上这制衡之术,只要管事是个得用的,长久经营、稳定收益是没问题的。若你感兴趣,就去找两个妹妹请教,她们在这方面可比我这个做母亲的擅长多了。” 墨兰谢过王若弗,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是没打算去找两个妹妹请教什么经营之术的。倒不是觉得自己身为姐姐倒要去向妹妹请教有什么丢脸的,而是她和王若弗一样,对经营店铺并不是很感兴趣。有这份闲工夫,还不如将她那话本子多写几册。王若弗也说了,这话本子以后可能会成为她这店铺里的镇店之宝呢!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三个月。 墨兰的《巾帼英雄》果真像如兰说的那样,一经上市,就在汴京卖爆了。兰轩书斋的老板虽然预料到这本书会很好卖,却没想到它这么好卖啊!于是,他准备的第一批几日内就被抢购一空。去的晚的,都没抢到呢!还是如兰有先见之明,一口气买了二十本,在旁人都求购无门的时候,她优哉游哉地给自己没买到的小姐妹以及小姐妹的小姐妹,一人发了一本!竟让有些心急想看的闺秀上门来跟如兰套近乎呢! 于是,兰轩书斋的老板很快又加印了第二批、第三批……才算是让想买的人都买到了,不至于天天有人上门说他们只收钱不办事儿了。 到这里,墨兰也放下了心。这第二册 嘛,自然就不会放在兰轩书斋售卖了。毕竟,就像如兰说的那样,这利润还是要尽可能多得把在自己手里才是长久之策。于是,她又忙着打听有关印刷、插图的事儿。 插图的事儿好解决,如兰这些年经营她自己的铺子下来,因为常常需要自己画花样子,也锻炼出了一手好画功,墨兰便备了礼,寻如兰帮忙。 如兰倒是痛快应下了。可画了几版,她都觉着不满意,认为自己的画功有些偏可爱了,配不上张寄瑶这般英姿飒爽的女子,便找了小公爷帮忙。 好久没被如兰主动找上来帮忙的小公爷一阵激动,第二天就把画好的样品拿了过来。 他的画功倒确实是比如兰的要强得多,只不过……“元若哥哥,你的笔触,怎么也是这种可可爱爱的风格啊?难道是我找你帮我画花样子画多了,把你的画风都给带成这样了?”如兰有些纳闷。 小公爷有些无措地舔了舔嘴唇,脸不出意外地,又红了…… 明兰凑过来瞅了一眼,打趣道:“小公爷,你画得时候可不要夹带私货啊!”说着,意有所指地瞄了如兰一眼。 于是,小公爷的脸更像个熟透了的红苹果了。只见他一把将自己的画儿夺了回去,“我今晚再画一张!” 如兰有些奇怪,没看懂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想了又想却实在想不出来,也不再纠结,只叮嘱小公爷说:“元若哥哥,你可记得,你要画的是一个女将军!虽然身体不若男子健硕,但眉眼间自有气势在!” 小公爷揪着自己的画儿,点头如捣蒜。 夜里,他提起笔来,先将女将军的身姿勾勒出来,却没添上五官。又取了另外的纸来,一张又一张脸画过去,却怎么也画不出他想要的效果。只得放下笔,转动了下有些酸痛的脖子后,仰头深吸几口气,努力忘掉因为画了太多次已经让他形成了肌肉记忆的脸,才提笔继续画。 终于,一张较之男子显得十分清秀,较之女子眉眼间却又英气非常的面庞跃然纸上。小公爷端详半晌,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随后将这张脸,填到了那张只缺了五官的画儿上。 翌日,如兰看到这张画,忍不住赞了一声:“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张寄瑶!元若哥哥你可太厉害了!” 小公爷被她夸得险些找不着北,有些羞涩地说:“五妹妹若是满意,我今晚就把剩下的画出来!” “咳咳,”顾廷烨在旁边狠狠咳了两声:“元若,你还记得不出一月就要科考这件事么?” 齐衡楞在当场。 墨兰自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主动说:“不着急的,我这下一册还没写完,本也是同五妹妹说可以慢慢来的。元若哥哥还是先紧着科考才是。” 这时候,长枫和长柏从外面进来,几人赶紧噤声。 这事儿,他二人还不知道呢。 不叫长柏知道,是因为这位二哥哥生得和他外祖父一般的老学究做派,本就不大认同如兰明兰看话本子什么的。墨兰倒好,直接写了起来!万一被他说给盛紘听,墨兰这话本子还能不能写下去还是个问题,几人便很有默契地瞒着他。 至于长枫……虽然长枫是自己的亲哥哥,但墨兰总觉得,告诉长枫的话,万一被他说给小娘听……大娘子可以支持她这点儿爱好,她亲小娘却不一定。她小娘一心想让她嫁豪门,在她看来,琴棋书画、插画点茶,那才是豪门媳妇儿应该干的事儿。写话本子,未免太过粗俗,指不定会叫未来夫家看不起。所以……还是别叫三哥哥和小娘知道了吧。 盛府之外,这《巾帼英雄》已经火遍了汴京,梁晗自然也是看过的。 他在里面,读到了几首诗。 这诗……虽然他从未听过、看过,可他读过墨兰这些年来几乎全部的诗作,几乎是看到这几首诗的第一眼,他就认了出来。 是墨兰的笔触。 只有墨兰,能写出这样虽然写的是伤春悲秋之事,却半分不见凄婉哀怨的诗作。 他知道,这《巾帼英雄》,现在在汴京城很火。 原来,墨兰已经不再需要与他通信,才能从他这里获得些许认同感和安慰了。现在的墨兰,已经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了。 可是怎么办?他却好像一天比一天,更想念墨兰。 想念她的音容笑貌,想念她的诗,想念她将他当做她的一片天地的那段日子……想念她的全部全部。 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墨兰,我和你之间,已经隔了多少个秋啊? 第63章 “二叔告假几日回来,瞧着心情倒是甚好啊?”小公爷见顾廷烨满脸喜色,便问了这么一嘴。 顾廷烨笑得更开心了些,“我的奶嬷嬷,前几日刚从扬州抵京。我亲去码头接了她,方才安顿好。” 虽说顾廷烨算得上性子开朗,但也少有现在这样坐在那里都掩不住喜意的时候。可见,这位奶嬷嬷,同他的关系是极好的。 “有从小照看你的嬷嬷在身边,想来你也可以更安心准备科考了。”长柏不愧是王老太师的外孙,这也能扯到学业上去。 可听了他这话,顾廷烨眸子却黯了黯,“我将她安置在了甜水巷,并不在侯府呢。再说了,我接她来,是想叫她享享清福,不是让她来伺候我的。” 长柏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这位好友家里那点子事儿,他心中也是有数的。 小公爷却对顾廷烨的家事不甚清楚,张口便问:“既都来了,何不与二叔同住在侯府?说话也方便些” “咳咳,”明兰咳了两声,如兰见状很有眼色地凑到小公爷跟前儿,“元若哥哥,你画的张寄瑶我很喜欢,昨日我试着临摹,却总是不大满意,你指点我几句可好?”将话题岔了开。 两人说了一会儿,小公爷还意犹未尽呢,如兰却是草草“嗯嗯”“谢谢元若哥哥”,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毕竟,她昨日可没有临摹小公爷的画儿,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而已。叫他多问几句,那不是露馅儿了? 盛家私塾便安静了片刻。 随后,顾廷烨从书箱中掏出了几本书,丢了几本到明兰桌上,又丢了几本到如兰桌上。明兰倒还记得先谢他,如兰却是迫不及待地将那最上头的一本翻开来,草草扫了几眼,才像只小喜鹊似的,朝着顾廷烨的方向叽叽喳喳起来:“顾二叔,庄学究赞你学业厉害,我倒是觉得,你在吃喝玩乐上更厉害呢!唔……”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明兰紧紧捂住了嘴。 前头的长柏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瞥了妹妹们一眼。 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明兰已经放下了捂住如兰嘴巴的手,站在如兰桌前,虚虚将如兰桌上的话本子挡了个严实,如兰也笑得一脸乖巧,托着腮瞧着他。 长柏眉头一皱:“你们几个胡闹就算了,别扰了仲怀和元若读书。什么吃喝玩乐?人家仲怀早就改过了!” 如兰不服气道:“我可没说顾二叔不好啊!吃喝玩乐乃是人生一大乐趣,镇日里只顾读书,那得有多无趣啊!我是夸顾二叔既能兼顾学业,又能吃好喝好玩好,这才是人生最高境界呢!” “你啊你啊——”长柏用手指虚点了几下如兰的方向,“你若是将放在这些事情上的心思放几分在学业上,也不至于……” 如兰可不想听长兄碎碎念,立马打断他:“我又不参加科考,懂得评鉴诗词书画也就够了,学那么精通做什么?再说了,不研究吃喝玩乐,我怎么挣钱?哥哥你那方端砚,还是我用这些吃喝玩乐的小玩意儿赚来送你的呢!” 长柏哑口无言,只好说了一句,“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一点,最近少去打扰仲怀和元若,他们可是要科考的!” “知道啦知道啦!”如兰敷衍地应了一声后,庄学究恰好进来了。长柏便赶忙转过身去,准备开始今日的课业。 虽然长柏耳提面命,不许如兰去打搅顾廷烨和小公爷的学业。 然而…… 如兰晚上就着微弱的烛光,花了两日的功夫就将顾廷烨给她带的三本话本子看完了。于是又盯上了明兰的。可人家明兰看起话本子来却没她这么上瘾,一本都还没看完呢!如兰也不顾自己是当姐姐的,撒娇卖萌、软磨硬泡,反正是从明兰那里把她的三本给换了过来,又是挑灯夜战了两日,然后,她就又陷入了书荒。 “四姐姐~”如兰这一声叫得,直叫墨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可从没被任何人,用这样黏腻的语气唤过来着…… 墨兰微微耸了耸肩,像是想把浑身的鸡皮疙瘩给抖下去似的,“呃……什么事儿?” “张小将军的后续你写出来了没啊?”这会儿,墨兰那话本子已经发展到张寄瑶女扮男装当上了将军,当然了,这只是因为如兰近水楼台先得月,旁人看到的版本,她还在镖局晃荡呢!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39节 墨兰略微无语了下,提醒道:“就在五日前,我才把刚写好的手稿交给你呢!” 如兰却没觉得自己的催更行为有什么不对,“那都是五日前了!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十五个秋没看到小将军啦!我想她,她也想我了!” “咳咳,”墨兰被她这说法呛了一下,咳了几下才继续说道:“你看一看,只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思考剧情、再写出来,然后还要润色一下,却要四五日。白日里还要上课呢!五妹妹你可别为难我了!” 如兰瘪了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然后,散学的时候又问了一次。第二日继续…… 墨兰实在受不了她,只得给如兰剧透了自己已经想出来的剧情,将自己脑海中的情节,和讲故事似的说给了如兰。 “还有吗还有吗?”墨兰说得有些口干舌燥,如兰殷勤地给她递了杯茶,试图再从她的脑袋里榨出点儿剧情来。 墨兰将这难得的来自嫡妹的“孝敬”款款吞下肚,然后一脸认真道:“没有了,这次真的一点儿都没有了!” “唔……”如兰满脸的期待瞬间就变成了忧愁,“唉,我可太难了!” 墨兰心说:难的是我吧? 墨兰被如兰给榨干了,如兰又是郁闷了好几日。 某日散学,她无意中发现,顾廷烨在给阳哥儿讲故事! 阳哥儿每日散学后都会来找顾二叔,给人家展示他今日学的新招式,然后抱大腿求指点。在小小的阳哥儿看来,张先生固然厉害,可她那在女子中已算相当矫健的身姿,瞧着却是没有这位在他眼里身量最高大、耍起枪来虎虎生风的大哥哥那么有说服力的。毕竟,小孩子总是慕强的嘛。再加上顾廷烨本也是个性子开朗,又有点儿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每次阳哥儿来找他,他都亲亲热热地指点小孩子的武艺,还将他自己在扬州、白鹿洞书院的经历,以及他父亲每日教授他武艺时说给他听的军中的故事讲给阳哥儿,久而久之,阳哥儿自然也就更喜欢来找他了。 不过,如兰是今日才第一次发现,顾廷烨除了指点阳哥儿武功,还会给他讲故事来着。她悄咪咪听了一耳朵,然后觉着,若是顾二叔也去写话本子,定是不比四姐姐差! 于是,如兰假装偶然路过,朝顾廷烨见过礼后,便忙不迭地将自己这个提议说了出来。 顾廷烨哈哈大笑两声,打趣她说:“五姑娘这是把我给你捎的话本子给看完了,四姑娘那边也被你缠怕了,又盯上我了?” “哎呀,”如兰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顾二叔你怎么这样啊?我这不是夸你讲故事讲得好么?” 阳哥儿听了,也赞同道:“我觉得顾二叔讲故事和先生一样,都有趣极了!” “你先生也会讲故事?”如兰瞬间便星星眼了。 于是,张先生的课上,除了墨兰这个“旁听生”,有多出了如兰。顾廷烨指点阳哥儿武艺的时候,她也在旁边瞧着,等着顾廷烨说故事给她听。横竖还要阳哥儿这个小萝卜头在呢,也不算是男女独处。 这事儿,就传到了王若弗耳朵里。 “啧啧啧,”她深觉自己内心的猜测得到了验证,“果然这顾廷烨是喜欢我如儿的。不然,阳哥儿那小子常常吵得我这个做娘的都觉得心烦,怎得他一个未婚的男子倒对个小娃娃这么有耐心?原来是搁这儿讨好未来小舅子呢!而且,这一世,他好像也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嘛!要不我如儿又不喜欢练武,天天去看他指点阳哥儿武艺作甚?”全然忽略了,如兰还天天去蹭张先生的课来着。 这样一来,连着十来日,如兰每天要上学究的课,还要学规矩,散了学要去听顾廷烨说故事,还有抽空去张先生那儿听故事,每日忙得很,基本顾不上和齐衡说话了。 他不像长柏,自身就定力极好;亦不像顾廷烨,家里的事儿不提也罢,硬生生被逼得向上。这位可真真是在蜜罐儿里长大的天之骄子,从没吃过什么苦头,在学业上虽也称得上勤勉,可这心思啊,却总是容易移到别处去。 比如,最近,齐衡就十分惆怅。 先是余家的嫣然姑娘,后又是“莲端先生”,现在又来了个顾廷烨!这前两位还好,最后一位,那可是个男子啊! 他顿时十分有危机感了。 于是,某日散学,他偷偷叫住了明兰。 其实,如兰去找顾廷烨听故事,本也想拉上明兰的。明兰最近却在忙着店里的事儿。淑兰这次,随着她家段应臻去了一趟云南,爱上了那里的鲜花饼。本着好东西都想和妹妹们分享的心情,淑兰便给盛家快马加鞭送回来几匣子。如兰和明兰皆是吃一口就爱上了。只不过,如兰吃过就吃过了,明兰却是和她小娘卫氏一起研究起这饼的做法来。自然也就不得空和如兰一起去听故事了。 这样,小公爷才逮到一个只有明兰自个儿,身边没有如兰的好时机。平日里,这姐俩可以说是日日黏在一起的。 “六妹妹稍等!”小公爷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叫住了明兰。可明兰顿足之后,他却是嗫嚅了半天都不说话。 瞧他这样,明兰其实也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只怕是瞧着如兰今日天天去寻顾廷烨,着急了!她坏心眼儿地假作不知,催促道:“小公爷再不说,我可走了?” 只见他涨红着一张脸,像是怕明兰真的走了似的,一口气儿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就是想问问你,五妹妹她可是……可是有心上人了?你和她一贯是最亲近的,所以我……” 他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心事如此直白地展露在他人面前。明兰瞧他脸红的都快滴血了,也不好意思再逗他,应下了要帮他去如兰那里打听打听。 他俩不知道的是,齐衡叫住明兰的时候,王若弗又恰好要去看阳哥儿三个小娃娃学武学得怎么样了,就那么刚好,就撞见了两个年轻人说悄悄话。至此,她更是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如兰配顾廷烨,明兰配小公爷,多好的姻缘啊! 王若弗心里那点儿想法,姐妹两个自然是不知道的。夜里,明兰抱着枕头去找如兰,小姐妹两个同塌而眠,明兰将话题七拐八拐,不知怎得就拐到了如兰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上。 这里就姐妹两个,如兰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可她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给了一句:“不知道。” 明兰又提起了小公爷,“小公爷那般芝兰玉树的人物,竟然也入不得五姐姐的眼?” 如兰笑着去打她,“什么入不入我眼的?人家小公爷哪里又看得上我呀?” 明兰为小公爷默哀三秒钟,锲而不舍道:“那五姐姐喜欢什么样儿的呀?” 如兰噘着嘴想了想,说“其实我不想嫁人。如果一定要嫁的话……我想找个带着儿子的鳏夫!” 明兰被她这择偶标准惊得险些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咳咳咳……五姐姐这是什么话?母亲怎么会给你找个这样儿的?” 如兰撇了撇嘴,“这就是我想嫁的人。我也知道母亲不可能同意的,所以压根就没敢跟她提呢……” 明兰百思不得其解,觉着她这个指向似乎有些明显,把自家五姐姐可能认识的男子扒拉了一遍,实在想不出来哪位符合这个条件,只得追问道:“姐姐你怕不是被哪个登徒子给骗了吧?” 如兰尖声道:“才没有!”之后便拿被子蒙住头,明兰再如何追问也不肯说话了。 小公爷又来问的时候,明兰实在不知该怎么答他的话,只说自己没问出来,叫小公爷自己去问。 于是,小公爷某日散学,便悄悄坠在如兰身后,在人迹罕至的小花园儿里叫住了她。“五妹妹且等等!” 如兰听见有人叫她,转过身去,见是齐衡,款款行了个礼,“元若哥哥找我有事儿吗?” 小公爷这段日子辗转反侧,猜测自己喜爱的姑娘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对如兰的喜欢到底超越了那点子不好意思:“五妹妹……你可有……心上之人?” 如兰隐隐觉得他这话有些失礼,却还是回答了,“没有啊。怎么了?” 引得无数少女为之痴狂的齐小公爷,这会儿话都说得磕磕巴巴的,“既然没有心上人……那五妹妹考虑考虑我怎么样?” 如兰一愣,“啊?”大脑反应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拒绝的话便脱口而出:“元若哥哥,如果我以前给了你什么错误的暗示,我跟你道歉。” 齐元若的眼睛瞬间便有些发红了,“你……你便这般讨厌我吗?” 如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下意识反驳:“哎呀,不是!”虽然她不喜欢小公爷,可谁不心疼好看的人,她又怎么舍得这般美人儿红了眼呢?只得吐露了心声:“实话跟你说吧,虽然我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儿,可如果要在我认识的所有男子里面挑一个,我还是觉得跟你在一起最舒服……” 听她这话,齐元若的眼睛亮了一瞬,可那眼里的光却很快叫如兰接下来的话给熄了个干净:“但是……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嫁人!或者说,我是不想生孩子!所以我想找个有个嫡子的鳏夫,这样我就不用自己生啦!” 那天回去之后,小公爷躺在床上把如兰的话翻来覆去地琢磨。如兰这意思是,他得先找个正妻,等正妻生了嫡子,再熬死正室,他才有娶她的资格? 且不说这对他这位“正妻”并不公平,万一人家姑娘是个比他齐衡还长寿的呢?再者说,娶妻生子再丧妻……怕是如兰早就给自己找了个鳏夫嫁了! 第二日,他顶着个硕大的黑眼圈去上课。被顾廷烨好生调笑了一番。 那厢,明兰思前想后,几天后还是寻了个理由又和如兰一起睡了一晚。 姐妹二人杂七杂八地聊了许久,明兰才状若无意地问她,“五姐姐,你之前说你想找个带孩子的鳏夫,是因为你不想生孩子吗?” 如兰沉默了很久,久到明兰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才闷闷地说:“你小娘生桁哥儿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你就不害怕吗?” 明兰自然是知道,如兰闯进了王若弗的产房,被吓得病了一个月。却没想到这件事对她的影响过了这么多年却还是这么深。 她仔细想了想,开口劝道:“可是五姐姐,还有人被饭噎死的呢!难道我们因为害怕被噎死就不吃饭了吗?” 如兰其实也明白或许是自己太胆小了,可她就是忘不了她娘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身下都是血的样子。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经常做梦梦到那一幕。 甚至有时候还会梦到她娘没挺过来,她成了个没人要的拖油瓶。她脾气又不好,不得父亲和祖母喜爱。那日子真真是泡在苦水里,比余家的嫣然还要惨! 第64章 王若弗那边,自然是不会知道两个女儿的私房话,也就不会知道她的如兰,因着多年前的心理阴影,产生了多么惊世骇俗的想法。 她啊,正忙着张罗,去玉清观给即将参加科考的儿子祈福的事儿呢。 王若弗早早便收拾停当,其他几个孩子不是已经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边儿上,就是已经在来的路上,偏如兰那边说是还没起呢,“快快快,去叫叫如兰!这么重要的日子,昨日就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早些起早些起,怎的今日还能赖床!” 左等右等,等不来如兰,王若弗风风火火便朝着女儿的院子去了。 她可不会像下人们那般温和的催促,一把将如兰的被子掀了开来,一块浸了冷水的帕子就糊到了如兰脸上,“你这丫头,说了几次今日要去给你哥哥祈福,早些起早些起,又赖床!” 如兰猛地被冰了一下,又没了温暖的被子,不时有冷空气往衣领里钻,冻得瞬间便清醒了过来。瞧见亲娘,她下意识地软了声音撒起娇来:“哎呀母亲~你们这么多人都去给哥哥祈福,哪里又差我一个?” 王若弗伸出手指头在她额头上狠狠戳了几下,“这祈福当然是诚心诚意为你哥哥求个前程的人越多越好!这人越多,福气就越厚嘛!万一就差了你这一个,叫你哥哥考不中……”意识到自个儿说错了话,她又赶紧“呸呸呸”三声,“我柏哥儿怎么可能考不中!” 接着又对仍盘腿坐在床上的如兰怒目而视:“你赶紧给我起来!若是误了今日的好时辰,往后一个月,到你哥哥考前,你都别吃肉了,送你去祖母那儿,和老太太一同茹素吧!” “啊啊啊?别呀!我马上起!”听了王若弗这威胁,如兰鲤鱼打挺似的从床上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爬上了马车。 一辆马车自是坐不下那么多人的。王若弗带着三个小的坐一辆车,墨兰如兰以及明兰三个坐一辆,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玉清观。 如兰小声同明兰咬耳朵:“为什么哥哥科考,哥哥自己却不能去为自己祈福,倒叫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去呢?” 明兰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得猜测说:“许是自己为自己求个前程,显得功利了些吧。” “切~”如兰显得很是不屑,“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年,不就是为了一朝中榜,来日登阁拜相么?怎么就功利了?不然这书读来,难道只是为了陶冶陶冶情操?不中榜不做官,又哪里来的俸禄供养自己和家人?读书人便不食五谷杂粮了不成?” “好了,姐姐你就别抱怨了,母亲听到又该说你了!”明兰低声劝道。她心里明白,如兰并不是不愿去给哥哥祈福,只是一来,她起床气还未完全消下去;二来,她是真看不惯这种要宣扬读书人便该安贫乐道的风气罢了,毕竟,人家五姐姐可是最爱挣钱的呢! 如兰听了明兰的话,瘪瘪嘴,将脑袋搁在了妹妹的肩上,“明儿你别动,让我再睡一会儿……” 明兰和哄小孩儿似的轻拍着她的背脊,“睡吧睡吧,到了我叫你。” 墨兰有些羡慕地看了两个妹妹一眼。虽说她现在和两个妹妹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如兰也曾日日缠着她问《巾帼英雄》的剧情发展,可她与她们之间,总是不可能做到这么亲近的。 其实,她遇到麻烦的时候,两个妹妹愿意帮她,她已经很开心了,毕竟她的小娘,和她们的亲娘说是有仇也不为过。可被如兰缠了几日,她竟也生出了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 现在看来……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前些时日,如兰大概是把她盛墨兰,同“莲端先生”当做割裂开来的两个人看待的。莲端先生是如兰的偶像,可盛墨兰却是个与她不慎亲近的姐姐而已。 大概是母女没有隔夜仇吧。和她小娘大吵一架之后,她小娘又被父亲压着,将铺子交了出来给了自己,墨兰还以为,她小娘大概再不会理会她了。可几日前,她小娘遣人来给她送了点心,还有新衣裳。墨兰想了又想,还是亲去谢了她小娘。 那日,林噙霜抱着她哭得涕泗横流,诉尽这段时日和女儿离心的痛苦和想念,又哽咽着说:“墨儿说得没错,都是小娘误了你啊!”墨兰想着,如果她小娘真的能认识到错误,她还是希望能和小娘和好如初的。那毕竟是她的亲娘啊!于是也哭着道歉:“阿娘,那日是我口不择言……” 于是,母女二人便又和好了。 想到出发前,林噙霜在她耳边说的:“墨儿可别犯傻了,你二哥哥那边,自然有她王若弗生的几个给祈福,你自给你长枫哥哥祈福便是了。” “可是……”墨兰还想再说什么,林噙霜却说:“难道你以为,如兰几个还会给你长枫哥哥祈福,祈求他也得个名次不成?” 墨兰下意识反驳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林噙霜给她理了理衣服,“墨儿,阿娘知道,你呢,得了她王若弗的一点照拂,就觉得她对你还不错。但你啊,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内宅的弯弯绕绕。就算她王若弗有大娘子风范不会给你使绊子,可若你和你哥哥当真比她的孩子们更出色、过得更好,你看她急不急?嫡出和庶出之间,就算不是针锋相对,却也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你要明白,不管你嫁谁,往后你长枫哥哥,才是唯一能给你撑腰的人,知道吗?” 墨兰沉默了。这次,小娘没再说什么她定要高嫁之类的话,反而说“不管你嫁谁”,想来是真的理解了自己吧?况且……小娘这话,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的。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 这会儿,瞧着将头靠在明兰肩上补眠的如兰,墨兰的眸子黯了黯。想着,或许,她小娘这次没说错。嫡出和庶出,总归是不可能一心的。她又不像明兰,打小儿便被抱到嫡母名下…… 或许,她就是没有姐妹缘分吧。只盼着亲哥长枫能一举中榜,将来也好做她的依靠了。 祈福的时候,墨兰偷偷瞥了好几眼弟弟妹妹们,她想知道,她们到底会不会为长枫祈福。可既然是祈福,那就和对着流星许愿似的,谁又会把自己的愿望说出来呢?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40节 她再将耳朵竖起来,却也没有读心术,自是不可能听到弟弟妹妹们的心里话的。 默默为长枫祈过福,如兰她们已经纷纷从蒲团上起身。墨兰听到身旁的动静,睁开眼瞧了瞧正在拍膝盖儿上并不存在的灰的如兰,和在一旁帮她一起拍的明兰,终于还是在心里小小声补了一句:“也希望长柏哥哥能一举中榜,光耀我盛家门楣。” “四姐姐,你还没好么?”明兰出声问道。 墨兰刚刚为长柏祈完福,就听到明兰正在唤她,匆忙应了一声“好了好了”,也从蒲团上爬起,学着如兰的样子拍了拍膝盖儿上的灰,可两个妹妹就那样静静地等着她弄好,明兰也没像帮如兰那样上来帮她。 墨兰有点小失落,却又说不上来自己为何失落。明明十多年都是这么过的,现在姐妹几个的关系已经好了很多了,她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更何况,她以前被小娘挑唆着,没少在父亲面前说如兰的坏话,如兰能既往不咎,已是大度,她也不该对妹妹们抱有更多的期待的…… 但其实,她内心深处,是羡慕如兰和明兰的关系的,也羡慕她们各自有交好的小伙伴。不像她,走到哪里都总是自己一个。 完成了今日来玉清观的目的,也快到中午了,王若弗便打算带着孩子们回去。如兰却说:“母亲,我想吃素斋!” 王若弗皱眉,瞥了女儿一眼,“你这个无肉不欢的,什么时候对素斋感兴趣了?” 如兰便扑上去搂着王若弗的胳膊撒娇卖痴:“母亲,听闻玉清观来了一位新的大师傅,那素斋做的,明明没用肉食,却比用了更鲜美可口呢!母亲~” “唉,”王若弗叹了口气,“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吃嘴!” 最后却还是应了如兰,今日午饭便在玉清观用了。 “顾二叔果然没骗我,这玉清观的素斋当真是好吃!”如兰边往嘴里塞食物,边嘟嘟囔囔。 她嘴里还有食物,说得不甚清楚,王若弗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顾二叔”三个字。当即便挂上一脸八卦的笑,问自家女儿:“如儿啊,你什么时候,同顾家二郎走得这般近了?我听闻你日日散学后同阳哥儿一道去找他呢!” 如兰还没来得及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听到母亲的问题,加快了咀嚼的速度。阳哥儿便先替她答了:“姐姐喜欢听大哥哥讲故事!他将战场上的故事讲得可好了!有些地方比师父说得还好呢!” “哦。这样啊。”王若弗闻言,却是不大信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会对战场上的事情这么感兴趣?怕是对讲故事的人感兴趣吧? 这时候,如兰也将食物咽下肚,顺着阳哥儿的话往下说:“是呢是呢!顾二叔真的没上过战场么?可他讲得实在是真切,将战场上那刀光剑影的,说得真真儿的!”说这话的时候,她满脸崇拜的样子。 王若弗瞧着,更加觉着,顾廷烨这一世定不是单恋她家如兰呢,现在俩人分明是双箭头啊!喜得她当即夸起顾廷烨来:“可见人家顾二郎胸有大志,又文采斐然,更重要的是,性子好有耐性,不然,能愿意天天被你……被你俩烦?” 明兰听到王若弗说那人“性子好”,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王若弗却没注意到这点儿小细节,仍旧是没口子地夸着顾廷烨。 如兰一开始还同她一起夸,后面觉得无趣起来,便一直往嘴里塞食物。 于是,她就吃撑了…… 瞧着女儿都快走不动道儿的样子,王若弗也不敢直接让她去坐马车,再给颠儿吐了!索性让三姐妹去观里散散步,消消食儿。她则带着困了的月姐儿阳哥儿去观里的厢房午睡。 “母亲,我也要去散步消食儿,我不困!”阳哥儿抗议着。 “不,”王若弗无情拒绝,“你困了。” 小家伙反抗无效,只得被王若弗带去睡午觉了。 那边,姐妹几个在树荫下来回走动消食。如兰想到刚刚在饭桌上说起顾二叔,便对墨兰说:“四姐姐,我跟你说,阳哥儿这回可没夸张,顾二叔说起故事来,那可不比张先生差!虽说张寄瑶的原型是张先生,但我觉得你也可以加些旁的人的经历进去,丰富剧情嘛!不如你和我一道去听顾二叔讲故事吧?他讲得可好了!” 墨兰正想应下,又想起方才嫡母的表情和举动,那分明是想把嫡妹同顾二叔凑到一处去的……她还是别去讨人嫌了,万一惹恼了嫡母,总是不大好的。便想了个由头拒绝:“我就不去了吧,下一册我得在一月之内写完,时间不大够用呢。不若,五妹妹先把顾二叔同你说得故事记下来,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儿,你再说与我听。” “好吧……”如兰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一个月之后我还能记得多少啊!” 墨兰温温柔柔地说:“没关系的,你记得多少就说多少。” 如兰这才应了。 墨兰想着,若是如兰天天来给她说故事,是不是,她就能同这个妹妹更亲近些呢? 可没了话本子这个话题,如兰好像和她也没什么话说,转头和明兰叽叽喳喳起来。墨兰微微垂下头,方才的好心情瞬间没了,又有些失落了起来。 她们不知道的是,永昌伯爵府的梁六公子,梁晗,此时正远远地坠在她们身后。目光近乎炙热地盯着墨兰的背影,仿佛要将小姑娘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他的小厮双瑞在旁边小声提醒:“公子,我们出来得够久了……再不回去,大娘子该问了……” 梁晗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眷恋的目光,低低应了声:“知道了。”却瞧着姐妹几个又走了好几圈,才移动步子,准备回去。 见他终于动了,双瑞微微松了口气。 可梁晗却一步三回头,走出去几步,就回头瞧一眼;又走出几步,又回头瞧一眼……如此循环往复,将双瑞都给整无语了。 最后,还是墨兰拯救了他。 她心事重重地跟在两个妹妹后面,突然若有所感,往梁晗的方向扭头看过来。吓得梁晗一个箭步蹿了出去,藏在了一棵树后面。于是,墨兰便只瞧见了双瑞。 双瑞是最近才跟在梁晗身边的,他之前的贴身长随挑云的老母病了,梁晗便给人放了假,让他照看好家里的事儿再回来伺候。所以,墨兰是没见过双瑞的。自然也不会知道这是梁晗的小厮。 梁晗偷偷跟着她的行径,也就这样被混了过去。经了这么一遭,梁晗怕被墨兰发现,赶忙下山回府了。 回到梁府,梁晗又喝起了酒。双瑞知道,自己这位公子算得上是家里顶顶好伺候的主子了,人长得好,脾气也好,从不责罚下人。一向胆小的他,在梁晗身边伺候了几天,也敢大着胆子去劝主子了:“公子,您少喝些吧!若是明日到大娘子面前请安时还带着醉意,大娘子又该说您了!” “我心里有数。”话虽这样说,梁晗往口中倒酒的动作却半分没缓。 双瑞想了想这位遣了人日日盯着盛府,今日又和痴汉一样偷偷瞧人家姑娘,便换了个说法:“可您上次吃醉了酒大娘子就罚您三日不能出门,若是再被罚……恰好赶上盛四姑娘出门……您不就去不了了么?” 闻言,梁晗的手顿了顿,终于还是放下了酒杯,低声道,“你帮我去大哥那里,要一份醒酒汤来。然后替我烧水,我要沐浴。” 双瑞如释重负。 喝过醒酒汤,又洗漱过去了去一身酒气,梁晗方躺上了床。 合上眼,墨兰的身影却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闹得他浑身燥热,怎么也睡不着。 好在,酒劲儿缓缓上来,他借着这几分醉意,才慢慢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又见到了墨兰。 先是初见时的墨兰。胆怯得像只小兔子似的,跟他说话都要用团扇死死挡住脸。可一说起自己的诗,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却又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再是和他渐渐熟络起来的墨兰。这时的她,终于可以隔着一米远的距离,不用团扇挡着脸,和他谈笑风生,说说她的诗词,说说她的烦闷。 最后,是要跟他一刀两断的墨兰。她说:“以后……我们大概就不会再见了吧?”“回去,就把我的信……都烧了吧。”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忍不住一阵阵抽痛。 墨兰第一次那样求他,他自是照做。可将信烧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从火中夺出来一张被烧去了一个角的信,当做自己往后余生漫长寂寥的唯一慰藉。 他以为,自己可以忍住的。 可没想到,越是不见,心中就越是想念。比之前盼着马球会上同墨兰相见时,要更想很多很多倍。 他觉得,再不见到墨兰,他就要溺毙在这漫无边际的思念之中了。 可墨兰不让他去见她…… 他没办法,只好遣了人,日日盯着盛家,就盼着墨兰什么时候出门,他能再见她一面。远远地瞧她一眼就好,他不会去打扰她的,就像她所期望的那样。 却没想到……见了一面,那思念却半分没缓,只以一种更猛烈的方式,险些将他击垮—— 他梦中的最后一个场景,是他将墨兰抱坐在怀里,墨兰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衣衫,面色也和她的衣裳似的,恰似任人采撷的幼嫩桃花,正娇笑着喂他吃酒。他们就像一对寻常夫妻那样。 醒来的时候,梁晗只觉得下面湿湿凉凉的,好像尿了裤子似的。 他匆匆唤了双瑞来帮他换了床单被褥,又去洗了一次澡,这才将浑身火气去得七七八八。 可那抹桃粉色的身影,却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有时候,他都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若是梦境,为何墨兰的一举一动,甚至连每一个表情,都那般真切? 但现实是,他又有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墨兰。 那一抹身影,到底只是梦中人,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 第65章 “母亲今日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儿?竟都等不到我午时来您这儿蹭饭?”王若弗从外面挑了帘子进来,亲亲热热地跟老太太说话。 “你可真是个促狭鬼!”老太太嘴上说她,面儿上却是带着笑的,可见对王若弗这亲热的态度很是受用,“这会儿唤你来,是我方才收到了我一位老姐妹的传信。宫里出来的孔嬷嬷,你可听说过?” 那自然是听说过的。前世,如儿和明儿犯了错,便是这位孔嬷嬷来家里做了孩子们的教养嬷嬷。只是,这辈子,她在女儿们八九岁时,便从娘家要了一位教养嬷嬷来,还以为这一世,老太太便不会费力请孔嬷嬷来了呢! 不过,女孩儿多个好老师,她自然也是乐意的。家里又不缺这点子请先生的钱。 这样想着,王若弗便换上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来,“您说的是那位在宫里伺候过好几个妃子,现如今终于要出宫荣养的孔嬷嬷?” “正是。我在宫里的时候,和她有几分交情。前些日子,我听说她即将出宫,便给她去了信,打听她有没有定好要去哪家。不过,我也不敢肯定她会愿意来,这才没跟你说。就刚刚,这事儿啊,总算是敲定了,我便赶紧叫了你来,问问你这个做母亲的意思。” “这是为孩子好的事儿,我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表态之后,王若弗又开始拍老太太的马屁,“要我说,您可真是家里的定海神针呢!能请了庄学究来,还得亏主君在狱中救了学究的老母,主君同我说,正是那位老安人长得与您有几分相似,这才让他动了恻隐之心,伸出了援助之手;现如今,又是有您在,孩子们才能得了孔嬷嬷这么个好老师!我啊,上辈子不知道积了什么福才能得您这么一位又宽和又有本事的婆婆呢!” “哈哈哈——”老太太被她逗得大笑起来,“你这岁数上去了,小嘴儿倒是越发甜了!要我说,家里几个姑娘都没你会撒娇卖乖呢!” 王若弗心说: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且比不上那林噙霜的道行呢! 不过,她们在说的,是喜事儿,着实是没必要这会儿提起那林氏来扫兴,老太太可比她更厌恶林氏呢!王若弗笑了笑,亲自给老太太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那也得您吃我这一套才行啊!” 老太太瞧着她熟练的点茶功夫,赞了几句:“不愧是王家出来的姑娘,你这手艺,我是自愧弗如的。” “您那打马球的功夫,儿媳我也是见了便心驰神往呢!” 婆媳两个商业互吹了半天,老太太才又提起了一桩事:“华儿嫁到忠勤伯府,算是高嫁了。她那婆婆和嫂嫂,没少因为她不大懂插花点茶之类的风雅事笑她。家里几个姑娘倒是从小就学了这些,若是议亲上,想往上走一走,也不是不可以。你觉得呢?” 王若弗在心里思量了一下老太太这番话,深觉老太太是在试探自己对几个女儿的打算,便斟酌着开口:“这门第,倒不是很重要,主要是看人。孩子人好,家里人和睦,便好。要我说,华儿配给那袁家,说是被毁了一辈子也不为过!嫁进去到现在,也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好不容易舒坦几天,又因着我不同意那袁大郎的孩子来家里读书闹将起来了。若不是有她公公压着,她那婆婆甚至想着袁大郎的孩子不能来,便叫我华儿生的也不能来!这又是什么道理?反观淑兰,嫁的虽说是个商户,但两家算是平交,现如今过得却是舒心得紧的。” 老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就知道你是个疼孩子的!” 王若弗便凑上去打听:“您这是,有看中的人家了?” 老太太笑了笑,“早些年,你曾求到我这儿,替那宁远侯府的大郎,求了贺老太太上门去看。她家有个孙子,名唤贺弘文的。人我也亲瞧过了,医术过人,为人和善,家里人口也简单。是个好孩子。” 贺弘文?虽说前世老太太便想将他和明兰凑到一处去,可那不是在小公爷那头眼看是不成了,明兰的名声在汴京也有些损害,这才被老太太瞧中的人选么?今世还没出明兰和小公爷的事儿,怎的也被老太太提了出来? 不过,这孩子嘛,倒是个好孩子。前世,听说明兰嫁了顾廷烨之后,这孩子便外出游历,好几年都未娶妻,可见是个痴情的。后来娶了妻子,也算是夫妻相敬如宾。虽然有个表妹麻烦了些……但那人家不是大赦天下才免了流放的么?原本就不应该回京的。若她使使力气,不叫他们家回京……这人倒也称得上是个良配了。 只是,如儿和明儿,那都已经有着落了来着……“母亲,不知,您是为家里哪个姑娘,看中了这位贺家公子?”说这话的时候,她眉眼间不自觉便戴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老太太瞅她一眼,只说:“放心,如兰是嫡女,她肯定是不能配给医学世家的。” 王若弗被老太太戳中了一半心事,讪笑一下,“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总之呢,我觉得这孩子是个好孩子。横竖家里几个姑娘都还没定亲,改日将人叫来家里,明儿和墨兰,都可以接触一下。只要找个由头,不失礼便可。这夫妻之间能不能处得好啊,也不只是看门第的,性子是否相合,也很重要。咱们呐,能力范围内就尽可能让孩子们找个脾性对得上的吧,你说呢?” “母亲说得极是呢!”王若弗先是赞同,后又试探道:“要说这性子是否相合,有时候见个一面两面的,也不大能看出来。这日日相对的,许是看得更准些。” 她没直说,老太太却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指的是宁远侯家的二郎,和齐小公爷?” 王若弗扭捏了一下,到底还是想把这八卦分享给老太太,省得就她一人儿为姑娘们的婚事操心,“我瞧着,如兰同那顾家二郎,明兰同那齐小公爷,好似是……有几分不同呢!” “此话当真?”老太太有些诧异。没听明儿说起过啊? “自是当真!这种事儿,儿媳怎会乱讲?”接着,又把马球会上顾廷烨和如兰的互动、如兰这些日子日日同阳哥儿一道去找顾廷烨的事儿,以及明兰和小公爷两次被她撞到在小花园儿说话的事儿,竹筒倒豆子似的倒给了老太太。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41节 老太太闻言,不禁陷入了沉思。难道是她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眼拙了?沉默半晌,老太太才终于开口说:“且不说孩子们之间是否有情,只说这家世。你我嫁到盛家,都是下嫁,足见我们都不是那看重门第之别的。可咱们不看重,不代表旁人也不看重。顾家那头,顾候我不大清楚,可那小秦氏却是个继母,若是顾二想娶咱家的姑娘,怕是她只有偷着乐的份儿,只他家事务繁杂,如儿嫁进去能不能应对得来,还是个问题;再说齐家,平宁郡主我也算是有几分了解,她啊,只怕是不会愿意让独子娶了咱家的女儿的。” 王若弗心说,只待顾二出人头地了,上门来提亲,我有前世的记忆,定能帮如儿避过那些祸事;明儿那头,待有了顾二这么个新贵姐夫,平宁郡主又失了皇帝皇后这最大的依仗,咱盛家也不差她家什么嘛! 可这话她却是不能跟老太太说的,只得含糊过去:“哎呀,母亲,如儿和明儿还小,亲事先不着急,咱们还是先说四丫头的亲事吧!” 听她这意思,盛老太太便知晓,她怕是没绝了攀上宁远侯府和齐国公府的念头的。唉,自己这个儿媳,她倒是清楚几分,倒也不是想用两个女儿的婚事去为儿子长柏换前途什么的,就是单纯觉着,这两个孩子人好,又和女儿们青梅竹马,往后定是夫妻情深。可她到底还是没见识过真正的后宅厮杀,不晓得那些吃人的路数。只怕她这打算啊,是不成的。不过,老太太同样也没把心里话说出来打击王若弗,只接着说起了墨兰。 “墨兰这孩子,早些年被那林氏教导的性子瞧着是有些左了。好在近些年掰了过来,也愿意听咱们这些长辈一句话,嫁个平凡人户。还多亏了你不计前嫌,叫她和如儿明儿一起学规矩呢!” “我那也是为了盛家好。四丫头不好了,家里其他几个姐儿又哪里能好?” 总之,最后是定下了,要让墨兰同那贺弘文相看一番的。 回到自己院儿里,没坐多一会儿呢,盛紘又来寻她一起用晚膳,还特意叮嘱叫孩子们自去用饭,不要来打搅。想来是有事儿要交代给她的。 果然,饭还没吃完,盛紘竟也提起了墨兰的婚事,“我为墨兰瞧中了一个举子,家里姓文的。虽然家世贫寒了些,但我亲瞧过了,孩子是个不错的。学问做得极好,乃登阁拜相之才!” 王若弗自是知道,这文炎敬上辈子确确实实是官拜宰辅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这个前女婿的嫌弃。拖着她如儿过了那好些年的贫寒日子,还要日日受婆母磋磨,就这,也没见他少纳妾啊! 虽然墨兰是林噙霜生的,但这辈子被自己教养的还算懂事,王若弗自然也是希望她过得好的,嘴上说着:“我知晓了,回头我遣人去打听打听这孩子家里的情况。”心里却想着,看我怎么把这桩婚事给搅黄了! 没几日,王若弗便将盛紘叫了来,“主君啊,我身边的刘妈妈亲去打听过了。这孩子的才学呢,主君这里盖了戳儿的,我便躲了个懒没去问。可他这家里啊,实在是……一个寡母拖着三个孩子,不易是不易的,可我听闻,他这位母亲啊,为人甚是……彪悍。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不好招惹呢!” 盛紘听了,面露犹疑,却实在是看中了文炎敬这个人,便说:“夫人自小锦衣玉食,自是不知穷人家的苦楚。想来,人家一个寡妇,不彪悍些也很难护持着三个孩子长大吧?” 王若弗先是点点头:“主君说得有理。”后又来了个但是,“站在母亲的角度,我能理解她为了孩子们不得不逼着自己做个彪悍人,可若是给女儿寻未来婆婆……你瞧瞧华兰的婆婆就是了,那可真真是个胡搅蛮缠的!华兰那婆婆尚算有文化的,你还能略微跟她讲讲理,且袁家还有个公公在,好歹能压一压她。可那文家老太太,却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呀!你同她说理,她听得懂么?这世道又是孝道为大,家里没个公公可以压着她,文炎敬那孩子也不好顶撞母亲,你叫墨兰以后怎么办?再者说,我虽是个和善人,可墨兰到底不是我亲生的,也不在我跟前儿养大,你也不能指望我像为华兰撑腰一样去给墨兰撑腰吧?到时,你打算自己上门去同那文老太太说理儿?” 她这连珠炮似的炮轰了盛紘一通,搞得盛紘也哑口无言了,也明白了王若弗只怕是没看中文家的,只得问她的意思,“夫人这么说,可是心里有主意了?” 王若弗答道:“倒不是我,是母亲。她为墨兰瞧中了白石潭贺家的。” 盛紘却明显有些犹豫了:“咱们文官清流,那贺家到底是从医的……” 王若弗却不认了:“从医有什么不好?谁没个头疼脑热的?主君只怕不知吧,我同那宁远侯家的大郎媳妇儿之所以能交好,还亏得人家想结识贺老太太,这才主动来与我攀交情呢!往后只怕旁人家还有求上门来,叫咱们引荐贺家呢!要我说,这贺家啊,有钱有地的,墨兰定能过得和在家里一般水准。这贺家哥儿的祖母,你是见过的,再爽朗大方不过的,定不会为难孙媳妇儿。他母亲又常年卧床不起,听说一个月也没几天能下地走动的,想来也没空为难儿媳妇儿。做这家的媳妇儿啊,定是一世和顺的。” 听她这么说,盛紘也有些被说动了。墨兰到底是他疼了十几年的女儿,什么门第不门第的,哪儿比得上女儿的幸福重要?当下便说:“一切由夫人和母亲安排便是。” 得了盛紘的话,贺老太太便带着孙子上门走动了几回。 王若弗和老太太也安排了贺弘文和墨兰单独说话。 几次之后,王若弗叫了墨兰来,“四丫头,你瞧那贺家哥儿,怎么样?” 墨兰垂首,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对人家不感兴趣。嘴上只说:“贺家哥哥医术高明,一眼就瞧出女儿怕是有宫寒的毛病,给女儿开了房子。吃了之后,倒是好了很多。” 不提人,只提医术,想来是对贺弘文兴趣不大了。王若弗也不逼着墨兰,“没事儿,只是见了几面,看得中看不中,都没什么妨碍。既然你对他没什么意思,我便去回了贺家老太太。” 墨兰有些诧异地抬头:“母亲?” 王若弗笑了笑,“既说了,会好好替你相看,那定是要看你的意思的。不然,勉强嫁了过去,心里气儿不顺,便是那人再好,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听着王若弗的话,墨兰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她哽咽着说:“多谢母亲……” 这丫头以前不都叫她大娘子的么,什么时候将称呼换成了“母亲”的?王若弗之前没大注意,现在才刚发现这一点,便将其拿出来说了:“既然叫了我一声‘母亲’,我也定是要为你出一份力的。回去吧。” 墨兰这头,拒了贺家的婚事。可梁晗却是不知晓的。他只从派去盯着盛家的人描述出的一点儿细枝末节,猜到墨兰大概是要议亲了。 他嫉妒得几乎要发狂,却丝毫没有办法,只得日日借酒浇愁。他那庶兄见状,便顺势提出要带他去庄子上散散心。 梁晗不疑有他,恰好心中也烦闷,便同意了。 第66章 梁晗和他大哥骑马,他嫂子和侄子侄女儿坐在后面的马车上,来了郊外的庄子。到附近的时候,他那大哥说:“六弟,你先在此处跑跑马,我将你嫂子和侄子侄女们安置好,再来陪你。” 梁晗答道:“大哥放心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丢了不成?” 现在,只剩下梁晗一个人了。不过,他马术并不算好,自然做不来像顾廷烨那般策马飞驰,只能驱使马儿匀速跑着。 “公子!公子——”忽然,一位姑娘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梁晗下意识回头去看。便见一身着桃粉色衣衫的女子正快步向他跑过来。 墨兰最喜欢的,便是粉色。初见时,她便是穿了一件藕粉色的薄衫。不久前他做的那种梦里……她衣裳的颜色,更是和眼前这女子的一模一样。 梁晗不禁有些恍惚了。 他还坐在马上愣神呢,那朝他跑过了的女子却突然跌了一跤。瞧着还摔得不轻。整个人几乎是向前飞了出去,半天爬不起来。 虽然梁晗并不知道这女子是谁,可她好像是奔着他来的,许是人家认识他也说不定。又是因着他没有回应人家,她许是怕他走了,跑得快了些才狠狠跌了一跤,梁晗也不好丢下人家一个姑娘家不管。 于是,梁晗便策马奔到了那姑娘面前,然后纵身一跃跳下马,将她扶了起来:“姑娘,你没事儿吧?” 瞧着他全然陌生的眼神,那女子却是陡然红了眼:“公……公子?你不记得我了吗?” 梁晗下意识蹙眉,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这张脸。可他……真的不记得他在哪里见过这么一个人了。 虽然他喜欢美人儿,可那仅仅是出于对美的事物的欣赏,长得好看的男子,他也更乐意和人家交朋友的。可要说这风流债,他却是当真没有的。 其实,大哥也带他去过几回酒楼,听曲儿什么的,也曾有那烟花之地的女子往他身上蹭。可他却觉得,她们身上的脂粉气太重,熏得他头疼,并不很愿意亲近她们。至于家里,母亲虽然也给他备下了通房,可那两个通房,都比梁晗大个三四岁,性子无趣,人长得也寡淡,他自然是瞧不上。 是以,虽说梁晗在家里的小丫鬟们那里最受欢迎,谁都喜欢凑上来同这位长得好看性子又好的六爷说说话,可他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童子鸡来着。 为什么眼前这女子要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着他? 梁晗感到一个头两个大,“这位……姑娘,我确确实实,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了。” 闻言,对方垂下头,将脸上的表情隐藏了起来。可梁晗虚浮在对方身侧的手,却分明感到有水源源不断地滴在他手上。这会儿艳阳高照,又没有下雨,这水珠子是什么,自是不言而喻了。 梁晗更感到头大。虽然他怜惜柔弱女子,可却真真是没见识过这种未语泪先流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只得说:“姑娘莫哭,我看你摔了一跤,好似还摔得很重,不若我先送你回家,给你请个大夫瞧瞧?” 那女子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泪意哽住了,一下子就猛烈咳嗽起来。毕竟男女有别,梁晗也不好去给人家拍背顺气,只好傻傻蹲在一边,等着对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哽咽道:“多……咳咳,多谢公子了……” 梁晗将手伸出去,本意是想做一根尽职尽责的“拐杖”,给那姑娘借个力好爬起来。可她却似半点儿不见外似的,直接将自己的手递到了他手里。 梁晗瞪大眼睛,却是骑虎难下,只得手上一使劲儿,将她拉了起来。可许是脚上有伤的缘故,那姑娘站起身来,却是踉跄了一下,直直扑进了梁晗怀里!梁晗下意识往后一躲,却忘了俩人的手还拉在一起,竟将人家姑娘也往后一扯,两人便还是搂抱在了一起。梁晗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似乎还夹杂着些许书香气。 他触电似的推开对方。可那姑娘家被他这么一推,又一个趔趄就要往地上倒。梁晗只得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又将胳膊挡在两人之间,“姑娘,若实在站不稳,便拿在下当个拐杖吧。” 他把话说得这么生硬,那姑娘也不好意思再做什么旁的。只将手虚虚搭在他胳膊上,随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向他的马。 对于梁晗来说,上马不过是踩上脚蹬再一使力的事儿。可对于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而言,却似乎不是这样的。 那姑娘家被梁晗搀着,努力了好几次都上不去马。搞得两人俱是一头汗,才总算爬了上去。 接着,梁晗便牵着马儿的缰绳问:“姑娘,你家住在哪个方向?我送你回去吧。” 那姑娘的声音弱弱地响起:“公子,你不上来吗?” 梁晗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咳,这于理不合。” 说罢,梁晗便静静牵着马朝着那姑娘指的方向走去,全然没注意到马上的人儿深藏在眼底的算计之色。 越走,梁晗却越觉得不对。 这方向,分明是他大嫂嫂那庄子的方向啊!难道这姑娘是他大嫂嫂的亲戚不成?毕竟,她的衣着,也不大像是庄子上的庄户人家来着。不过,毕竟素不相识,梁晗也没有多嘴去问。 将人送到门口,有一个小丫鬟似是正在等着她,“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我差点要去城里头找你去了!”说罢,像是才注意到梁晗,先是诧异道:“六公子?”随后脸上迅速爬上了喜色,“您可算是想起我们姑娘了!您都不知道,我们姑娘这些年过得有多苦!” “啊?”梁晗更懵了。这小丫头的意思,怎么倒像他是个负心汉似的?“不是,你家姑娘……同我,有关系吗?” “啊……这……公子你怎么能……”那小丫鬟话还未说完,却被马上的女子厉声打断:“小环,别说了!” 梁晗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要扶她下马,却被她推开,“小环,扶我一把……” 那名唤小环的小丫头便上前来扶她。可她脚上本就有伤,一个身量还没她高的小丫鬟又怎么扶得住她? 是以,下马的时候,她险些再次跌倒。梁晗不忍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再伤上加伤,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可等人站稳之后,却泪眼婆娑地对他说:“公子既对曼娘无异,便别给曼娘希望,好吗?这太残忍了……”说罢,便在小环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向门内走去。 送走了这位曼娘,梁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在庄子里稍微打听了一下。这才终于知道,这位曼娘究竟是何许人也。 原来,几年前,他救了一个险些被一群恶棍轻薄的女子,又将人送去了医馆。本是想将人送到医馆便走的,可没想到这女子受了惊,对他这个救命恩人十分依赖的样子,哭哭啼啼地不叫他走。还跟他哭诉一通,哥哥卷走了她的钱财,又偷了贵夫人的银子赖在她身上,闹上了公堂,好不容易洗清了冤屈,却又险些被坏人轻薄,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真该一根绳子吊死……之类的话。 梁晗被她哭得头疼,便应下了要给她一条出路。想来想去,他自己尚未成亲,手上还没有庄子铺子什么的。可这女子哭诉间似是透露出,她的出生原是不大好的。若是找母亲或者嫡兄帮忙,肯定被一顿臭骂,事儿也不一定能办成。他便寻了一贯对他宠爱有加的庶长兄。长兄也确实帮他把这事儿办妥了,将人安置在了长嫂的庄子上。 然后……然后,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听闻,庄子上的人一开始对这位朱曼娘还算是礼遇有加,因为他们都以为这位是他梁六郎看中的人。没想到,他却是几年都没来看过她。庄子上见风使舵的人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了。这些年,她既不像正儿八经的妾室通房似的,有月例和男人的补贴,又不像庄子上的庄户有田地可以耕种。若不是还有刺绣的手艺,被饿死在这庄子上只怕他梁六也是不知晓的。 听到这里,梁晗不禁有些愧疚。虽然他本意是要救她,可却实实在在耽误了人家姑娘好几年的青春。 这样想着,梁晗便找到了曼娘。 “这些年,实在是对不住……我当年,本意是想暂时给你个落脚的地方,之后的事情却是没想过的。后来事忙,更是全然忘记了你的事儿,白白耽误了你这么多年的青春……现在,我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不然这样,你若不想嫁人,我便给你一笔银子,足够你置办个院子,开家小铺子;若是想嫁人,我便叫我嫂嫂帮你留意个人家,你……” 话还未说完,却被曼娘打断,“公子这是要赶我走吗?”说这话的时候,她那泪珠儿便和不要钱似的从她脸颊滑落,“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儿,也好过受这种屈辱!”说罢,她便真真要往墙上撞! 梁晗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场就吓懵了,赶忙从背后死死搂住要寻死的曼娘的腰,语无伦次地安抚道:“不是,我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我就是,就是想给你寻个好出路啊……” 曼娘却是哭喊道:“公子,这庄子上的人,人人都知道我是你定下的人,谁敢同我结亲?就算找庄子外面的人,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一开始人家不知道,可后头知道了,我卖唱过几日,又……又没名没分地在您的庄子上待了这许多年,哪个男人愿意有个这样的妻子啊!” 梁晗想想,她说得也有理,可那不是还有一条路么?“那,那我便叫嫂嫂帮你置个小院子,开家铺子,可好?” 曼娘却仍是摇头哭泣,“公子您锦衣玉食,不知底层人的苦。我孤身一人,身边既无丈夫,也无父兄,毫无依仗。便是开了铺子,那些小地痞流氓也不会放过我这只肥羊的啊!您就是在这种人手里救了我的,您忘了吗?” 梁晗挠了挠头,也没了办法,“那……你说该怎么办?” 曼娘抽抽噎噎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回自个儿的声音,“既然公子对曼娘无意,曼娘也不愿纠缠。只是,能不能叫我继续留在这庄子上?您……我知道我身份卑微,您是嫌弃我,怕我这等低贱人脏污了您……可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啊!能不能求您,每半个月一个月的,来这庄子上瞧我一两回?也不用您做什么,只要您在庄子上其他人面前走一圈,叫他们知道,我也不是没有靠山的,不叫人再欺负我,让我能安安生生在这里靠着我的绣活糊口便好……” 梁晗自觉对她有愧,她又只提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他自是答应了下来:“好好好,我答应你。终归……是我对不住你的。” 好不容易安抚好曼娘的情绪,她擦干眼泪,给他端茶递水,还给他上了些她自己琢磨出来的点心。 那点心形似荷花,味道也带着些荷花的清雅,梁晗倒是从未见过的,便赞了她句“心思精巧”。曼娘得了这句夸,当即面露喜色:“公子若是喜欢,我便常常做了给您送去!” 梁晗瞪大眼睛,自觉给自己埋了颗雷。 曼娘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微微垂下眼眸,低声说:“公子不必担心,我常常去城中卖帕子什么的,顺路捎给您。您只消同门房打声招呼,替我将点心拿进去便可,便说我是点心铺来送点心的。” 她都这样说了,梁晗也不好再拒。谢过她之后,梁晗便同兄长一起去跑了会儿马,才回了梁府。 夜里,梁家庶长子和媳妇儿说起了这事儿,“那朱曼娘,倒真真是个人物呢!这不,把我这傻弟弟哄得团团转!” 他媳妇儿笑着给他宽衣,“那春珂是个不顶事儿的,在家里住了这许多年,竟然只是和六弟谈谈诗画,还常常要被六弟嫌弃她天资有限,想来是指望不上的。倒是这朱曼娘,是个有手段的,许是能把六弟给哄过去也没准儿呢!只是……咱们这样,会不会被大娘子瞧出来啊?” “瞧出来又怎样?她生的几个,没一个顶事儿的,永昌伯爵府现如今,全是靠我和父亲撑着,她又能拿我怎么办?不过,也好在她生的几个好弟弟都不聪明,就一个梁晗,早些年还有几分机灵,可被我那嫡母惯的,再加上我稍微使使力,眼见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了。” 却原来,无论是长兄,还是曼娘,梁晗都从未看清过。 母亲同他说起顾家的事儿时,梁晗笑顾廷烨性子刚硬不知变通,白白叫继母坏了和父亲的关系。可放在自己身上,他却照样看不清人心。 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42节 第67章 “啊?家里又要来一位嬷嬷?”如兰从母亲王若弗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深觉自己简直是天下第一可怜人儿了,“母亲,我现在每日上午要去上学究的课,下午一日要在你这里或是祖母那里学规矩,一日要听教养嬷嬷的训,每十日才得一日休沐!您瞅瞅,这哪儿还有时间再上一位嬷嬷的课呀!” 听着女儿的哀嚎,王若弗丝毫不为所动,“咋呼什么?你瞅瞅人家明儿,怎么就没像你一般?你还是做姐姐的呢,可沉稳些吧!” 如兰闻言却是不依了,叫唤着:“这性子沉不沉稳的,又与是姐姐还是妹妹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明儿可没比我小多少,就小了几个月,算起来我俩明明差不多大!” “好好好,随你怎么说,”王若弗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一脸慈爱的样子,可这说出来的话嘛,却着实不是如兰想听的,“但你说破天去,这新来的孔嬷嬷的课,你也是得上的。人家可是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多少人想得她的教导都没得路子呢!若非你祖母在宫中时与她有几分交情,你以为你能得了这份福气?美得你!” “唔……”如兰抱着王若弗的胳膊哭诉道:“这份福气谁爱要谁要去!反正我不想要!我都这么多课了,再来位嬷嬷,每天晚上也不得消停了不成?” “啊呀!”王若弗这才恍然大悟道:“光顾着训你,都忘了告诉你们姐妹俩了,等这次科考结束,你们姐妹几个就不用去上庄学究的课了,安心在家,上嬷嬷们的课就是了。” “哦……”虽然还是得上课,但起码不用晚上也上课,如兰还是比较满意的。横竖无论是庄学究的课,还是嬷嬷的名门淑女课,她都不感兴趣就是了,上什么课都没甚么区别的。 明兰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她又不用科考,在学究面前也学足了做人的道理,上不上课于她也没什么要紧的。 想起了墨兰,王若弗又对两个女儿说:“明日上课,你俩顺便告诉你们四姐姐一声吧,我就不专门叫她过来一趟了。” “母亲,”明兰却是插了句嘴,“我和五姐姐,本就不大热爱学业,四姐姐却是对诗词歌赋什么的很感兴趣,她怕是还是想上学究的课的。” 这点王若弗也不是不明白的,“我自是明白的。但将长柏几个教出来后,阳哥儿、月姐儿、桁哥儿,还有你华兰姐姐和淑兰姐姐家的孩子,都是要来上庄学究的课的。就算她愿意同几个小奶娃娃一道上课,人家庄学究同时教两批年纪差别这么大的,那也是费神的。” 如兰闻言,小声嘟囔了一句:“他们也不一定就能考上啊……” “呸呸呸——”王若弗狠狠在女儿背上拍了一巴掌,“你这说得是什么浑话?快拍三下桌子去去晦气!你哥哥一定能考中!” 如兰自知失言,背上被拍痛了也不敢说什么,拍了三下桌子的同时又“呸呸呸”三声。王若弗才算放过她。 其实嘛,如兰这话也是有道理的。 庄学究的课上,有四个要科考的孩子。饶是学究再厉害,也不敢保证教的学生个个都能一举中榜吧? 不过,王若弗可是找庄学究打听过的,她家长柏定是能中榜的。前世,长柏也确实中榜了。至于庄学究口中文章做得比长柏更好的顾二郎,明兰婚后似乎说起过,人家可是高中甲榜之人,只不过因言语有失,被官家从榜上黜落了而已。 至于长枫和小公爷……长枫呢,又不是她生的,和她也没什么感情,虽然她也不会故意耽误这孩子的学业,可比起他来,自然还是自个儿生的阳哥儿月姐儿更重要;小公爷那边,横竖也不是自家孩子,考不中也自有平宁郡主操心。再者说,这两位前世第一次没中,后面在家里自己埋头读书,不也中了?不见得就非要上学究的课的。这么些年,学究该教的也都教了,能不能中榜,那还是要看个人的。 翌日,明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墨兰。墨兰心里怎么想的明兰不知道,总之,她只淡淡说了声“知道了”,面儿上也没露出什么不快来,明兰也就没多说什么。 课上,庄学究出了个策论题目——《立嫡长乎,立贤能乎,孰佳?》 倒是恰好应了眼下汴京城最热门的话题,兖王和邕王立储之争。 长柏和顾二、如兰,身为嫡出,自然是嫡长派;长枫身为庶子,却是认为应当选贤。 墨兰自是知晓长枫的心思的。可盛家又无爵位可以继承,父亲打拼来的多是人脉关系,这点上,几个孩子自然是一般无二的。至于金银财帛什么的,则多是祖母和大娘子的嫁妆,又没他们两个庶出什么份儿的,哥哥又何必在这里借着立储之争,抒发自个儿胸中郁气?而且,墨兰觉着,她和哥哥作为庶出,已经过得够好了,又有什么好郁结不满的呢? 是以,她并没发表什么意见。若是说她认为应立嫡长,回去小娘从哥哥那儿听说了,又有一堆说法等着她;若说立贤,那不是相当于和其他兄弟姐妹站在对立面?闭嘴不言才是最好的。 可长枫却肯不放过她,“四妹妹,你觉得呢?” 墨兰轻轻叹了口气,只得站起身来,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说:“我认为,立嫡立贤,自有一家之主做决断,我们作为儿女的,把心思放在尽孝上,才是正理。”这就无疑是偷换概念了。他说的是立嫡立贤,墨兰却将话头拐到了尽孝上。长枫在背后瞪她一眼,倒也没再逼着她说。 这时,庄学究发话了,“听了半天,为何小公爷和六姑娘不发一语呀?” 齐衡突然被点名,有些发蒙,只得说了句“学生心里还没拿定主意”混了过去。他是家中独子,自然是对这立嫡立贤的没什么概念的。 这下,课堂上就剩明兰一个还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了。庄学究便问:“六姑娘,立长立贤,你意下如何呀?” 明兰其实心里认为,一个家族要想走得长远,是需要有一个明理的大家长的,就像行船也需要一个好舵手把握方向一样。可她既然记在了大娘子名下,自然也算是嫡出,这样说就有些立场不正的嫌疑。只得想了个略显狡猾的说法:“贤与不贤,易于伪装,难以分辨。可嫡庶长幼便是一目了然,不必争执。庶子若是真贤德,便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毁灭家族;反过来说,嫡子掌权,若是能够约束庶子,使其不敢犯上造次,也能永葆昌盛。大丈夫,当忠君爱国,不如做个纯臣,何必无谓争执。” 明兰不知道的是,她这番话,在盛紘过问长柏的课业时被学给了父亲盛紘;又被五姐姐如兰,在挤兑庶兄长枫没有见识的时候,学给了嫡母王若弗。 王若弗听到自家女儿提起课堂上的这一桩事,才想起了前世那令她胆战心惊的几天。 长枫在宴席上胡言立储之事,盛紘作为长枫的父亲,被杀鸡儆猴,扣在宫里两日。把全家上下吓得是人仰马翻。那林噙霜甚至都去变卖家产了!这是怕盛紘没了指望,打量着换了银子到时候好抛下盛紘逃命呢! 前世是她蠢笨,被她那姐姐康王氏忽悠着拿私房去放印子钱,叫林噙霜拿住了把柄。虽然借着长枫这事儿,盛紘也算是冷了林噙霜几日,可她因着印子钱的事儿也失了管家权。好在老太太提了明兰来管家,不然,指不定这管家权还要落到那林氏的手里去呢! 这一世,她自是不会犯蠢。长枫这事儿……横竖最后也于盛家前途无碍,不过是叫盛紘受了几日惊吓。说来若不是他当年招惹了林氏,有了长枫,今日他也不会在被官家杀鸡儆猴,受这般苦楚。自己种的因,很该叫他自个儿去尝尝那苦果。她还是不掺和了吧! 再者说,今世没了印子钱的事儿,林氏也就没有了她的把柄,她或许可以借此好好整治整治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贱人呢! 正想着事儿呢,刘妈妈来禀报说:“大娘子,康家大娘子来了。” 她那位大姐姐?说来,自打她跟康王氏做了交易,叫她替自己平了华兰家的事儿,她这位大姐姐倒也来过几回的。无非就是跟她借银子,或是家里又打杀了妾室求她帮忙平事端。 她呢,横竖自个儿一个人也无聊,便当个笑话听听康家的八卦。可她姐姐叫她帮忙办的事儿,她是一件都没给办。 经了这么几回,她姐姐自然也发现她没有往日那般好忽悠了,来得也就少了。 这时候来,只怕是为了放印子钱的事儿吧? 果然,康王氏落座后,和王若弗谈了几句孩子们,就提起了这事儿,“我的好妹妹啊,姐姐这也是想着你家孩子多,长柏又马上就要入仕,届时少不得金银去打点,听了这等好事儿,才赶紧来说给你听的。你可别犹豫了,再犹豫,我便是想帮你赚这份儿银子那也是不能够了!” 王若弗无视康王氏的急迫,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茶,这才回道:“姐姐应当也是知晓的,我两个姑娘俱是有出息的,小小年纪这挣银子的水平可比我这个当娘的强多了,早就不用我这个当娘的补贴了!我这负担呀,倒是没姐姐重呢!”这话就有些嘲讽的意思在了。虽然康王氏只生了三个,可她家妾室十几个,庶子庶女那都排到十几之后了。这些人可都是靠着她的嫁妆养着的! 康王氏听了王若弗的话,不出意料地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才挤出个笑来接着说:“那你这个当娘的,也不能指着女儿赚的钱,拿来给儿子铺路啊!再者说,你这下面还有两个小的呢,哪个不用花钱?” “哎呀,我家的事儿,就不劳姐姐为我操心了。”闻言,康王氏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王若弗却好似看不出似的,接着劝道:“要我说,这印子钱,姐姐你最好也别沾手。这等事,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了,难免影响家里男儿的官声。你家官人那官儿做得,倒也不怕被你影响,可你还有儿子啊!你做事情得为儿子想想。若是今次科举得以中榜,往后却因你今日的短视误了前程,岂不是因小失大?” 倒不是王若弗不计前嫌,前世被姐姐坑得那样惨,现如今还愿意规劝她。实在是,一家子兄弟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已经嫁到了别家,或许受的影响小些。可若是王若与的名声坏了,难免叫人质疑王家的教养。她母亲确实为了护着姐姐做了许多错事,可父亲在时,还是知道管束着姐姐的,父亲一世英名,不该败在姐姐手上。 而且,王家是她的娘家。前世,母亲因着所谓的纵横谋划,弃她于不顾,她自然是恨的。可今世既然同娘家没什么深仇大恨,女子很多事儿啊,还是要仰仗着娘家的。不久后王家举家归京,只要今世母亲不为了护着姐姐断送了整个王家,她父亲在时留下的人脉,不论是对盛紘还是长柏,都是大有裨益的。她还是得尽可能劝着姐姐些,好护下王家才是。 而王若与那边,虽然被王若弗一通说教搞得很是不快,但她很是能屈能伸,竟然没有甩脸子就走,反而诉起苦来:“妹妹你这是手里银子管够,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家那点子事儿,你也是知晓的呀!我不想点儿法子倒腾点儿银子,一家子可怎么过?” 王若弗却不认同她的话:“怎么过?凑合着过呗!横竖你同你家官人都过成那样儿了,夫妻之间也没什么情分,你还在意他做什么?自己的银子合该留着给自己亲生的花才是!至于那些个庶子庶女,叫他用自个儿的俸禄养去!也省得他整日在外头不是溜鸟耍狗就是一个又一个小妾往家里带!” “你说得倒轻巧……”王若与叹了口气:“我毕竟是当家主母,月例我再克扣,还能半点儿不发?他来找我要钱,说是要打点官途,我又怎么推拒?你就是命好,摊上个明理的官人,不然,这日子未必过得比我好!” 切,可不是我命好,那是你当年看不上盛紘才便宜了我呢!王若弗心说。嘴上却继续给她姐姐出主意:“我再不会过日子,有一点我却是知晓的,自个儿手里的银子,不能轻易掏出来。姐姐你就是开了个坏头儿,给那姓康的惯的!什么事儿都两手朝上找你要银子!” “你小气,倒还成了你精明强干了?”王若与忍不住刺了王若弗一嘴,若是换成前世的王若弗,早就和对方闹将起来了。今世却明白,给人说两句又掉不了一块肉,也没理会她说得不好听,反而试图继续规劝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大姐姐:“姐姐你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若你听我一句劝,横竖科举在即,你家哥儿也从白鹿洞书院回来备考了吧?你就带着孩子们到庄子上去住,就说怕家里孩子多,搅了哥儿的学业,那姓康的也就没什么说头了。你也好躲个清闲,省得料理家里一摊子烂事儿。” 第68章 闻言,王若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王若弗也拿不准她心里是什么打算,想了想,接着劝道:“这在不同的人家,管家不管家的,那可是大有不同。放在我家这样的,老太太也就认我家主君一个,我统管全家那自然是树立威严的美差。可你瞧我华儿,她嫁的是次子,横竖最后那家产也落不到她手里去,反而还得贴补自个儿的嫁妆去平公中的帐,真真是好没道理!这不,我早早就教她借口身子不适,将管家这茬子事儿丢了开去。姐姐若疑心我忽悠你,那我总不能害自个儿的女儿吧?其实要我说,若不是你家两个女儿还没出嫁,你早早和离归家,离了康家这虎狼窝,也叫那姓康的尝尝没了你的银子补贴是什么滋味儿才好!可你毕竟还得操持几个孩子的婚事,和离总是对他们不好的。既如此,你便自己跑出去躲个清闲,权当和那姓康的做个挂名夫妻,你过得也舒心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我同那姓康的,早就没了情分,若非为了这几个孩子,我早就同他过不下去了!想当年,我也是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娇娇女,连嫂子都不敢同我争辩半句。现如今却……”还没感怀完当年,王若与却又转了话头:“妹妹说去庄子上住多个清闲,倒也有理,可毕竟没个好老师在,我家哥儿遇到问题也没个好讨论讨论的人,不若,我在你家附近赁个院子,叫他来你家上几日学可好?” 王若弗瞪圆了双眼,合着给姐姐出主意,倒给自个儿挖了个坑?她挠挠头,想着说辞该如何拒绝,可王若与却好像明白她的不愿,威胁道:“当年,你家华儿那事儿,我可是出了大力,那之后便没少被人调笑我是个泼妇,妹妹你倒是将自个儿摘得一干二净的……” 得,这是说软话不成,威胁她来了?若是她不应,便要将当初是她指使自家姐姐闹上门去的事儿抖搂出来?快算了吧,当年的事儿,又没得证据,谁能证明背后是她王若弗出的主意? 可若是她姐姐真的想法子将事情传到华兰那不讲理的婆婆口中,就算只是捕风捉影,那老虔婆也定是要为难华儿的。女儿的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了些,何必再叫她受这份累?横竖也就不到一月就要科考了,就读几日,也影响不了什么的。 这样想着,王若弗便斟酌着说:“这事儿,我还得问问我家主君。回头遣人给姐姐传信儿吧。” 中饭时,王若弗便同盛紘说起了这事儿。 听了王若弗的话,盛紘眉头紧蹙,有些不悦地开口说:“母亲一贯不喜欢你那个姐姐,你也是知晓的。这些年,你同母亲处得也是越发好了,别再为了她的事儿坏了你们婆媳二人的感情吧。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有理是有理的,”那就必然有但是了,“可官人你不知道啊,我那姐姐虽不是个省心人,可我那外甥却是品性端方,虽说性子是软和了些,十分听他母亲的话,可也被他母亲保护得极好,是个心善的。再者说,科考也就不到一月了,叫他来旁听几日,也不费学究什么功夫,也不至于就这几日便对家里的孩子们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见盛紘仍未松口,王若弗只得提及了盛家的前途:“而且啊,我看我那姐姐就是日子过得太不顺了,才老寻思些不好的勾当。若是这孩子能出息了,往后她也顺心些,想来也不至于总去找事儿了。等我那外甥任了职,在外面历练历练,主君你再指点指点他,他这性子想必也能强硬些,也好规劝着他母亲点儿。我啊,实在是怕了我那姐姐!前些年,你都没少帮她擦屁股!听闻我娘家哥哥最晚明年,便要回汴京任职了。到时候,她更有了依仗,万一做出些更惊天动地的龌龊事,平白坏了盛家和王家的名声。这才是要紧事呢!” 盛紘这人,在他心里唯一比他自个儿重要的便是盛家的前途了吧?而王家,不日抵京之后,于盛家也是个不小的助力,他自是不希望王家被这个大姨姐连累的。略微思量一番,他便同意了:“要来便来吧。只是,希望他争气些,以后真能规劝我那大姨姐吧!旁的小事倒没什么,可这人命官司,可是万万再有不得了!她以为平一桩人命官司是那么容易的么?” 任务完成,王若弗自是小意哄了盛紘几句,还亲自为他斟茶,好好儿地将人送走了。 下午的时候,徐琳琅又来了。 “今天是吹得什么风?上午我那姐姐刚来了一趟,下午你又来了!”王若弗边说,边招呼她坐下。 提起康王氏,徐琳琅却是有些不屑:“你那位姐姐,可不是什么值得深交的人。你不是许久都没同她联系了么?怎的今日又来寻你了?不是又来寻你帮忙擦屁股吧?” 印子钱那事儿,到底不大光彩,王若弗自是没提,只说了王若与想叫孩子来家里读几日数的事儿。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儿,徐琳琅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又说了好半天闲话,她突然想起了邵氏,便问道:“对了,好久没见你叫我去寻邵家妹妹打牌了,倒是怪想念的。她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呢?” 对于顾家的事儿,王若弗一直盯着呢,自然是清楚的,便答道:“她啊,自打得了娴姐儿,便和打了鸡血似的,想再怀个男胎。折腾了好半天,都没动静儿,只得左一个右一个给她家官人纳妾,可也都没消息。这不,镇日在家里,不是忙着带娴姐儿,便是忙着应付那些个妾室,外加还要调养身子,看能不能自己怀上一个,可不就是没空来寻咱们这两个闲人了么?” “唉,”徐琳琅深深叹了口气,凑到她跟前儿说:“要我说啊,这种子不好,地再肥,那也是不顶事儿的。” 王若弗只笑不语。毕竟是旁人家的男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徐琳琅又扯了些旁的,又提起了如兰:“你家如儿的婚事,可定下了?” 她这意思,莫不是想给如兰说亲? 可在王若弗眼中,她家如兰,那已经和顾廷烨互生情愫了呀!怎么好再说给旁人?可这事儿吧,哪怕是徐琳琅,她也是不好同人家讲的,只得含糊了几句:“想等长柏考完再议呢。” “很是呢。柏哥儿功课那般好,说不定到时候如兰有个状元郎做亲哥哥,这婚事上自然又是另一番说法了。”她这就是恭维了。长柏功课再好,却也不及状元之才的。王若弗这个做亲娘的都不敢这么说呢! 不过,既然是夸自家孩子,王若弗自然是笑呵呵地谦虚了几句便罢了。 很快,徐琳琅又将话题拐到了如兰身上,“你家如儿这性子,我实在是喜欢,她和我家姑娘也一贯是玩得来的。恰好,今年科考后,我家栩哥儿也要议亲了。这孩子跟如兰也在马球会上见过好几次的,你不考虑考虑,咱俩亲上加亲一下?” 若不是知晓如兰和顾廷烨的事儿,王若弗还真觉得这门亲事很是不错了。栩哥儿是徐琳琅的长子,生的是相貌堂堂,课业嘛,虽然没有长柏出色,但听说中榜也是不成问题的。他还有个有本事的父亲,考中恐怕就可以去刑部跟在父亲手下学习了。更重要的是,徐琳琅和她关系好,为人也是真的大方爽朗,定不会为难她家如兰…… 这么一说,秦家倒比顾家要好得多了。起码没有那么复杂的婆媳关系和兄弟关系要处理,不用将心提到嗓子眼儿过日子…… 也不知晓如兰对顾廷烨到底是个什么感情。等她忙完长柏科考的事儿,便去探探如兰的口风,如果她眼下也没有很喜欢顾二郎的话,不若自个儿试着提一提,或许也可以试着跟栩哥儿接触一下? 她倒不觉得自己这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嘛!他顾廷烨再喜欢她家如兰,可他又没上门来提亲,还不许她家如儿瞧瞧有没有更好的了? 唉,若是顾廷烨是徐琳琅的儿子该有多好啊!这本人出色和家庭关系简单、婆婆和善,就都全乎了! 如兰的事儿暂且不着急,送走徐琳琅之后,王若弗又将满腔的热情投入到了儿子的科考上。考试的几日该备些什么干粮、穿什么衣裳带什么被褥……林林总总,虽然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儿,可架不住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啊!一会儿想起这个来,就添进单子里去,过会儿又想起那个来,又要忙活上好半天。 就这样,一个月就在王若弗的紧张期待、长柏的淡定如昨、长枫的焦躁不安中过去了。 科考前一日,明兰为庄学究的课上要赴考的几个男儿郎都备下了一副厚实的护膝。说是虽然是春日里了,倒春寒却很是厉害。夜里戴上这护膝,也好不受寒气侵扰。 她做这几幅护膝的时候,如兰有时也在旁边瞧着。明兰便问她:“姐姐就没想着给几个哥哥做点儿什么?” 如兰瞧了瞧明兰手上的护膝,又想着自家母亲这一个月来忙来忙去的模样,深觉自个儿实在没什么用武之地呀!“你和母亲都备得这么齐全了,哪儿还有我什么事儿呀?” 明兰想起仍在单相思的某人,好心提点了一句:“话不是这样讲的!有道是,礼轻情意重。也不用姐姐多费什么旁的心思,哪怕是备些考场上用得上的小物件儿,这心里记挂着你的人啊,自然是开心的!” 如兰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你少做一副护膝,二哥哥那副我来做?”可话刚出口,她又很快否定了这个主意,“算了算了,我那手艺,别考场上用了一半儿再给崩坏了……” 明兰一时有些无言。小公爷啊,看来我是救不了你了! 正说着,如兰身边的喜鹊来禀报说,铺子里的人来回话了。如兰这些年和明兰十分亲近,也不避讳什么,直接叫人来明兰这里。恰巧,管事的要如兰定夺的事儿,便是铺子里最近从南方进了一种新鲜的鞋子。这鞋子虽说外表笨重了些,可穿着却像是赤脚踩在棉花上似的,十分舒服,极适合在室内穿。明兰便提了一嘴,“姐姐可以拿几双现成的鞋来,在上面添个绣花什么的,也是对哥哥们的一片心意呀!” 如兰觉得很有理,便叫管事的拿了三双鞋过来,给长柏、顾廷烨和齐衡一人备了一双。长柏的鞋上添了个竹叶刺绣,寓意节节高升;顾廷烨则是一杆带着红穗儿的□□,毕竟他武艺那么厉害;齐衡则是雪团儿那毛绒绒的小圆脸,他最喜欢雪团儿了。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43节 听说这事儿的时候,王若弗深觉女儿懂事了很多。可听到她没给长枫准备,又是一阵头大,将女儿叫了来,“如儿,我知道你看不上林栖阁那边,可长枫毕竟也是你的哥哥,你给顾二郎小公爷都备了,偏偏不给他备,你叫你父亲怎么想?” 如兰便犟嘴说:“母亲可别为他费这般心思了!就算我送了,他就会用不成?指不定他和林小娘还要怀疑我在鞋子里藏根针什么的,到时候考不中了还要来怨我!” 王若弗无言。如兰说得倒也没错,那林噙霜指不定真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呢。可饶是如此,礼节上她们正房这头也不好有什么缺漏的,语气便沉了几分:“总之,你给长枫那边也备上一双。他用不用的,就是他林栖阁自个儿的事儿了。至多,你实在不想费心思的话,旁人的鞋上有个绣花,他那双你叫喜鹊帮你随便绣个什么便是了。对了,便绣只喜鹊吧!寓意也吉祥,省得那林栖阁的又有什么可说嘴的!” 如兰瘪瘪嘴应了声是,又凑到王若弗跟前八卦道:“给他绣个喜鹊,母亲你不怕他当真考中了,那林小娘骑在你头顶拉屎啊?” 王若弗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女儿,“一个女孩子家家,在哪里学来这么粗俗的话?”训完了女儿,却又是满脸自得道:“她林噙霜生的,总是不如你长柏哥哥学得好的。这考不考中的,难道是讨个好兆头便能决定的?那大家都别好好读书了,天天求神拜佛便是!” 如兰点点头,表示赞同母上大人的英明发言。实则在心里腹诽,因着我一时失言就狠狠拍我的背,叫我“呸呸呸”还要拍桌子三下的也不知道是谁! 如此,庄学究课上的四个考生,便都收到了一双鞋和一副护膝。 小公爷收到那双绣着雪团儿的鞋,一看便知是如兰亲手绣的,喜得晚上都险些没睡着,净顾着捧着那鞋傻乐了。 顾廷烨则是当晚,便将明兰送的护膝套上了。也不管第二天才要考试呢。 长柏赞了两个妹妹的贴心几句,顺便在顾廷烨和齐衡面前显摆了一把自己有两个这么贴心的妹妹,他俩却没有。 长枫却是在收到这两份礼的时候,面上有礼地谢过了两个妹妹,心里却十分不屑,腹诽这两个妹妹送的什么寒酸东西。回到林栖阁,他跟林噙霜说了这事儿,林氏说得竟真和如兰猜得差不多:“哼,她俩会有这么好心?别是里面藏着什么玄机,想着要害我儿考不中呢吧?快丢出去丢出去!”小丫鬟们知道这是家里两位嫡姑娘送的,自然是不敢丢出去的,只将它们压了箱底儿。墨兰静静瞧着这一切,不置一词,只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要有小娘在,怕是她和哥哥,同嫡出的兄弟姐妹,永远不可能一心的。 科考于在考场上奋战的考生而言是什么滋味儿,王若弗不知。可于她这个做母亲的而言,却实实在在是再令人提心吊胆不过的。虽然她知道长柏能考中,可这知道,和真的考中,那还是两码事的。这辈子她重生改变了太多事儿,上辈子并不存在阳哥儿月姐儿还有桁哥儿,便是最大的改变。别再把长柏的功名给改了吧?不不不,绝无这种可能!长柏的名次那是他十数年寒窗苦读换来的,与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没什么干系的,应该不会受她影响才是。 就这样惴惴不安地等到放榜。 这结局,果然和前世一般无二。庄学究的四个学生,只有长柏一人考中了。 平宁郡主没在榜上找到齐衡的大名,回到马车上的时候脸色都是阴沉的。齐衡瞧着盛家那边的热闹,说了句:“盛长柏好像是中了进士,我跟他同堂上课那么久,理应去道个贺。”齐国公赞同说:“对对,这是应该的礼数。”平宁郡主却仍旧是沉着一张脸,说:“你去吧,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母亲的话不好听,齐元若却也没太难过,他知晓他母亲一贯就是这么个性子,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脸色如常地去给长柏道了贺。路过如兰和明兰坐的马车的时候,他禁不住停下脚步,对这如兰笑了笑,躬身行了个礼,“给两位妹妹道喜了。” 如兰没瞧出他有多难过,那脸上反而还挂着傻乎乎的笑呢!却又想着,这落榜,总是难受的,便安慰道:“元若哥哥不必伤心,没有几个人一次就高中的!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下一科再考,一定能中的!再说了,以你的家世,求个荫官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很不必为了科考伤怀的!” 齐元若瞧着她明媚的笑脸,心头的阴郁好似一扫而空,“我知道的。谢谢……谢谢五妹妹,你这么一安慰,我这心里好受多了!” 孩子们这边发生的事儿,留在家里等消息的王若弗自是不知晓的。落榜之人内心的苦楚,她自是也不知晓。毕竟,无论是她哥哥,还是她官人,再到她儿子,哪个没中榜?不过,她这心啊,还是等到听到儿子长柏高中的消息的时候,才落到了实处。 如此,她便可安心等着不久后的那场祸事,好借机惩治林噙霜了。 没过几日,午饭时,盛家人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盛紘归来。阖府人都失了分寸。那林噙霜,果然如前世那般,当天晚上便张罗着卖庄子卖田地了。 王若弗却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做派,虽然也令长柏去平宁郡主处打听来,今次是官家发了火,扣了好几人在宫里,却未见几分忧色。 老太太都有些咂舌:“你就半点儿不为你家官人着急?” “急自然也是急的,”话虽这么说,可王若弗面上却仍是一派冷静的样子,“可母亲是家里的定海神针,您这般沉着,倒叫儿媳这心里啊,也安定了几分。” “就你会说!”老太太嗔了她一句,便分析起这事儿来,“官家为人宽厚,昔年小宫女忘了奉茶,官家怕她受责罚,硬生生忍到了皇后娘娘宫里,将娘娘的茶水吃了个干净。若是那起子暴脾气的,扣下人,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可放到今上这儿,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只怕早下了大狱。既然只是被扣在宫里,想来官家只是想小施惩戒,吓吓他们罢了。” 王若弗是个知道内情的,和盛老太太说的也大差不差,便赞同道:“母亲说得有理。” 盛老太太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才又提起了林噙霜的事儿,“林氏那边,在倒腾些什么,想必你心里也有个谱儿。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有你这个外能到处奔走打听消息、内能稳定后宅安抚儿女的大娘子比照着,林氏那起子路数,他也很该看清楚些了。” 第69章 有着前世的记忆,王若弗早知盛紘会平安归来,自然不会像家中其他人那般焦躁不安。老太太见多识广,已经推测出盛紘不会有什么大事儿,自然也是稳若泰山了。 可孩子们毕竟年幼,没经历过风浪。长柏看着稳重,一遇上这事儿,也有些慌了手脚,若不是王若弗吩咐了他去平宁郡主那里打探消息,只怕他还和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走动想把他父亲捞出来呢!也不想想,他一个刚考了科举还没授官的,哪儿来得这通天的本事? 如兰却是心大,王若弗说她父亲定是没事儿,她便信心十足,觉得父亲或许是得了圣人赏识,在宫里相谈甚欢也说不准。 明兰则是惴惴地问她:“母亲,父亲他不会有事儿吧?”王若弗便温柔地抚了抚明兰的脑袋,安抚道:“今上为人宽厚,至多也就是叫你父亲去训斥几句。都说当今官家爱民如子,你父亲被他训一顿,也就和你还有你五姐姐小时候,被你父亲训了一顿,是差不多的。不碍事儿的。”明兰又不是三岁小娃娃,自然不会觉得事情真如王若弗说得这般轻松。可瞧着母亲该吃吃该睡睡的淡定模样,她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些。 至于阳哥儿月姐儿,年纪尚幼,根本就不知道父亲一日未归可能意味着什么,照常吃饭上课。 卫氏那边,王若弗也整顿好了,告诉她只守好桁哥儿便是,家中一切自有老太太和大娘子做主,不必着急。卫恕意是个心里有主意的,虽然看形势看得没老太太那般准,却也知道,自家老太太和大娘子皆是出身不凡,便是主君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只要不是涉及谋反、科举舞弊之类的大案,想来不至于牵累家中女眷。自是也守好门户,不许下人多言。 林噙霜那边,却是完全不同的作派了。不仅着急忙慌地张罗着要卖田卖地,第二日晨起,甚至还亲自出门去见了一位姓徐的员外。 王若弗使唤刘妈妈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她就正同这位徐员外拉扯。刘妈妈当即便叫人给林噙霜并徐员外脸上带上面巾,绑了回来。 这人绑了回来,王若弗却也不急着处置。就叫人将林小娘和徐员外分别关在两间柴房,也不说提人来审,甚至还给徐员外家中去了信,就说她家有生意要同徐员外谈,请他去庄子上看看。 老太太听说了这一桩,便将王若弗叫了去。“你既抓到了她这把柄,竟不趁着紘儿不在,赶紧处置了她?”做了这么多年婆媳,盛老太太自是知晓,自己这位儿媳早些年的心愿,便是将林噙霜给发卖出去的。这才有此一问。 “哈哈,母亲说笑了。”王若弗掩唇笑了笑,这才吐露心声:“她毕竟为主君生下了一子一女,于盛家,也是有功绩在的。再怎么处置,也该等主君回来再议。再者说,我绑了她,也不是真觉得她偷人。” 老太太闻言,感叹自己这位儿媳这些年处事倒是越发老练了,也笑了,打趣道:“既然不是偷人,你绑她作甚?” “母亲这就是开我玩笑了吧?我才不信您看不出来!”王若弗嗔了老太太一眼,在家中主君被扣在宫里、妾室忙着卖宅卖地的情形下,她却是一派轻松闲适地跟婆婆分析起林小娘的事儿来,“林噙霜再怎么不堪,到底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儿。应当是做不出主君出事不到一日,便去偷人的事儿来的。我查问过她身边人了,她是去同那员外郎谈卖宅卖地的事儿的。虽则不是什么大罪,可她一个空手进我家门的,卖的可不正是主君的产业?自是该拿了人等等主君回来定夺的。” 老太太这才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你这样,也当真有一个当家主母的气势在了。哪天我真撒手去了,你啊,也定能当好盛家的家!” 王若弗一听这话却是急了,拉着老太太的手去拍桌子,“母亲快‘呸呸呸’,这种不吉利话又怎能乱讲!” 盛老太太笑着被她拉着拍了三下桌子,又“呸呸呸”三声,王若弗这才放过她,接着说道:“母亲当日教导我说,‘有你这个外能到处奔走打听消息、内能稳定后宅安抚儿女的大娘子比照着,林氏那起子路数,他也很该看清楚些了’,儿媳深以为然。他不是最喜爱林氏么?我倒要让他好好看看,他一出事,那林氏便倒腾些什么路数才好!” 盛老太太对此却没那么乐观,“那林氏颠倒黑白的功夫,你是知道的。到时候,她哭求两句‘害怕抄家’之类的,指不定你家主君那个拎不清的啊,就又……” 老太太这话未尽,王若弗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只不过,这次,卖宅卖地可不是林噙霜主要的过错。她这次想按下林噙霜啊,那还得靠长枫这孩子了! 半下午的时候,华兰得了家里的消息,特地赶来安抚母亲。晚上,母女两人便睡在了一张塌上。 “华儿,你同母亲说实话,你娘家出了这样的事儿,你那婆婆,可有为难你?”好不容易母女二人能够独处,王若弗却不同女儿说盛紘的事儿,反倒问起了她在婆家的境况。 华兰握着母亲的手,细细答道:“一开始多少讽刺了两句。昨儿夜里,我公公歇在邱小娘院儿里,第二天,我婆婆又说起这回事的时候,我公公就怒斥她‘好你个墙头草,亲家好好儿的时候,你没少拿着儿媳妇的嫁妆去补贴娘家,现如今出事儿了,你便作这副嘴脸。若是哪天家逢大难,你是不是也要立马同我撇清关系?’想来是邱小娘同我公公说了些什么吧!反正这一遭后,我那婆婆就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再不敢多言了。” “哈哈哈——”王若弗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差点儿喘不匀气儿。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了,又忙着去嘲笑华兰那吃了瘪的婆婆,“哼,有邱小娘这么个玲珑心窍的和你一心,你那婆婆啊,是再抖不起威风来了!” 华兰闻言,苦笑一声,“母亲!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思关心我婆家这点儿子闲事儿?你还是先同我说说父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说吧!我让文绍四处打听了,却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出来,连我公公都不知内情。我这心里啊,急得和被滚油烹了似的!您怎么反倒和没事儿人一样?” 王若弗一边握着女儿的手来回摩挲,以示安抚,一边说:“华儿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向平宁郡主打听过了,这次好像是因着几户人家的公子,吃醉了酒,竟在席上胡言立储之事,被报到了官家面前。这才有了今日这桩祸事。”这消息呢,自然不是平宁郡主透露给她的,她俩的交情还没深到那般地步,而是源自于王若弗前世的记忆。不过,平宁郡主俨然已经成为她透露前世得知的消息的挡箭牌,横竖正主也不会知晓,再多用这一次也不打紧。 可华兰却仿佛完全没被安慰道:“什么?胡言立储之事?这还不是大事?” “哎呀,”王若弗给女儿递去稍安勿躁的眼神,解释道:“我听闻,那日席上可不止长枫和另外被扣下的那个五品官家的公子,更有几位伯爵人户家的孩子呢!可既然官家只择了两个五品扣下,说明他并不打算将这事儿闹大,不过是让你父亲在宫中担惊受怕几日,杀鸡儆猴罢了。我估摸着啊,你父亲明日早朝后,定然就可以归家了。” “当真?”华兰仍是一脸惊疑不定的样子。 王若弗只得拉了老太太出来说事儿,“你祖母也是这么个说法,她老人家见多识广,当年那是太子妃都差点当上的人物,你不信我,还不信她的不成?好啦,我华儿好久没在家里歇着了,今日正好撇开你官人和孩子,好好儿在母亲跟前,再做回姑娘!” 果然,一扯上老太太,华兰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这下,王若弗却有些吃味了,倏地松开女儿的手,身子一扭,和闹别扭的小孩儿似的,嗔到:“怎的,你祖母的猜测就可信,我的就是空穴来风不成?” 华兰失笑,心里吐槽母亲近些年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都这时候了,还能吃起祖母的醋来?行动上却赶忙扑上去从背后抱住母亲,和哄她女儿庄姐儿似的哄自个儿亲娘:“母亲!女儿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祖母毕竟比您多吃了几十年的米,这见识自然广博些。等您到祖母这个岁数啊,定然也是家里的定海神针老封君呢!” 王若弗其实也不是真吃婆婆的醋,只不过是为了让女儿能放松些罢了。 这不,哄了王若弗半天,华兰也不再提她父亲的事儿了,和王若弗聊了聊弟弟妹妹们还有自己的孩子,说着说着,便沉沉睡去了。 王若弗给女儿掖了掖被角,紧紧靠在女儿身边儿,也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王若弗带着家里几个女孩儿意思意思求神拜佛了一番,祈求盛紘早些归来,省得他回来觉得自个儿不够关心他。 正拜着呢,下面的小丫鬟就来报,说主君回来了,先去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差人先来王若弗这里给她报个平安。 王若弗急慌慌就带着孩子们去了寿安堂。见了盛紘,先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紧紧攀着他的胳膊,只差将自个儿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边抹泪儿边哭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这头啊,靠在盛紘肩上,盛紘看不到她的表情,老太太坐的位置却是能看个清楚。王若弗脸上的表情,分明不像她的语气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急切。这位儿媳,现如今倒也学会在自己那倒霉儿子跟前做戏了! 老太太笑了笑,却是看破不说破。 老太太这边,既然已知道盛紘平安无恙,又见他臊眉耷眼的样儿,也没追问他到底为何被扣在宫里,只叫他先下去洗漱,和妻子儿女好好亲香一番,再来寿安堂回话。 王若弗扬声让下人们去给盛紘烧水,抽空递了一个眼神给刘妈妈。刘妈妈得了她的吩咐,转身去了柴房,将林噙霜放了出来。 盛紘收拾停当,袁家也遣人来唤华兰回去了。王若弗多多少少抱怨了几句袁家那位亲家的刻薄,便放了女儿回去。接下来,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果然,华兰这边才刚走,林噙霜便带了长枫和墨兰跑来了葳蕤轩,在外面哭喊着:“紘郎,你可回来了紘郎!紘郎~紘郎——” 还夹杂着墨兰的轻声劝哄:“小娘,你可消停些吧!你那事儿……” 以及长枫兴奋地一声声地在唤着:“爹!爹——” 王若弗冷笑一声,心说:我不去提你俩,你俩倒上赶着找打来了! “枫儿,”盛紘和颜悦色地唤长枫,“方才听你娘说,你对我甚是思念?” 林噙霜赶忙为儿子表白说:“是是是,枫儿这几日没有睡好一个整觉,眼睛都熬红了!” 长枫也顺势给盛紘行了个礼,“父亲安好,儿子甚是惦记。父亲在宫中,没有受苦吧?” “受苦?”盛紘一挑眉,愈发和颜悦色起来,“官家把我留在宫里头,住高屋大殿,吃琼浆玉液,相谈甚欢,乐不思归呢!” 长枫闻言,脸上喜意更浓,一撩袍子跪在盛紘面前,贺喜道:“恭喜父亲,贺喜父亲!” 王若弗笑看林噙霜和长枫在这儿瞎倒腾,等着看盛紘变脸之后,这二位的精彩表情。 果然,长枫道完喜,盛紘却是脸色骤变,一脚踹在了长枫胸口,怒道:“你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你听不出这是反话吗?” 王若弗不知道用了多大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没笑出声来。 林噙霜却是扑上去护着摔倒在地的儿子,望着盛紘一脸哀戚道:“紘郎这是为何啊?” 盛紘这会儿,怒火上头,脸都气得发红了,指着长枫怒斥说:“为何?就为了他胡言乱语,我险些丢了半条命去!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逆子!”说着,盛紘便在屋里私下寻找,看看什么物件儿可以用来抽儿子。 王若弗早有准备,款款儿递上一把戒尺,盛紘操上戒尺便要往长枫身上抽。可长枫却被林噙霜死死护在身下。盛紘到底还是对林噙霜有着十分的怜惜的,又一贯觉得她身娇体弱,终是没忍心抽上去,气得将戒尺狠狠丢在地上,将戒尺都给折断了。 林噙霜见他终究是不忍心,继续哭道:“紘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他可是你的亲骨肉啊紘郎!” “亲骨肉?我没这个儿子!你现在念着我是他的父亲了是吗?你知道官家为何要把我扣在宫里吗?”说着,盛紘一脸失望地指着长枫,“整天在外边鬼混,认识了一帮狐朋狗友!竟然跟兖王那边的人,在一起胡言立储之事!醉眼醉语的让人听见了,都传到官家的耳朵里了!”说着,又是一脚踹上长枫的胸口。 王若弗在旁边添油加醋:“那岂不是闯下塌天大祸!” 盛紘闻言,扭头冲着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长枫失望至极地重复了一遍:“塌天大祸!”随后狠狠叹口气,“给我拖出去,接着打!往死里打!今日即便是打死了,也好过全家送命!”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林噙霜竟还想再劝,“紘郎,定是有人,瞧枫儿结交高官,眼红嫉妒,这才……这才在官家面前搬弄是非,蒙蔽圣上!” 王若弗心说:你直接说是我嫉妒你儿子结交高官,去官家面前搬弄是非得了,何必绕这弯子? 盛紘却是和听了个笑话似的,冷笑着说:“官家将何时何地说得清清楚楚,你说他被人蒙蔽?你说他被人蒙蔽???今日谁敢再劝,我连着一起打!” 好一番折腾之后,受了刑的长枫被送回去疗伤,林噙霜自是跟着回去照看。墨兰瞧了一眼王若弗和盛紘,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闷头跟上了母亲和哥哥。 等就剩下他们俩人时,王若弗才又提起了林噙霜卖宅卖地的事儿。 盛紘先是一脸如遭雷击的表情,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却仍是下意识地为林噙霜开脱:“霜儿她……她经历过抄家,许是害怕也说不定……” “哼,”王若弗冷哼一声,早知道这人会给林噙霜找借口,她倒也不生气,十分平静地接着说了下去:“她呢,卖的是主君你给她置办的产业,与我也没什么妨碍,我原本可以不管这事儿的。本也是绑了她,等着主君回来再发落。” “可是,得知了主君今日被扣在宫中的原委,我才意识到,再不能纵容主君你这般偏宠林氏了!长枫是怎么跟兖王那边的人搭上线的?人家都是伯爵人户的公子,我长柏是嫡子尚且入不得人家的眼,长枫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子,倒得了他们另眼相待?只怕是用了无数的金银财帛开路,才为他谋得了这份‘前程’吧!”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44节 “他这些钱财,又是哪里来的?主君你补贴给林栖阁的,怕是有一大半儿,都被那林氏用来干这事儿了吧?长枫本该是个好孩子,庄学究早些时候也是夸过的,说他这个年纪能做出这样的文章已是不易。可这一两年,长枫这孩子却是越发浮躁,净顾着去琢磨这些歪门邪道了。而林氏身为生母,不但不规劝,反而为他提供金银财帛去结交这些人,这才招来了今日祸患。” “主君,都说惯子如杀子。我柏哥儿天热长痱子、天冷长冻疮,都非要去上学。我这个做母亲的虽然心疼,可从来没说因为自己心疼就拦着他不叫他去。可林氏呢?长枫走了歪路,或许一开始就是因着她错误的教导。墨兰那边,林氏便想叫她高嫁到伯爵人户。这一点,主君你想必比我更加清楚。好在,墨兰那孩子这些年跟在嬷嬷身边学规矩,心里也有谱儿,这才没被林氏带的只瞧着表面上的利益却看不到到内里的艰辛。可长枫呢?他是个男儿,再叫林氏带下去,只怕总有一天,今日的情形还会再次上演!” “这次是主君你运道好,碰上了仁慈的官家,这才全须全尾回来了。若是今后……盛家还有未来么?柏儿辛苦读书多年,好不容易中了第十三名,将来或许能比我父亲走得更远。您当真要让林氏毁了长枫,毁了盛家,再毁了长柏吗?” 王若弗说了这许多,盛紘却始终只是听着,自个儿却是一言不发。 可瞧着他越来越沉下去的脸色,王若弗便知道,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对于盛紘而言,若要说盛家还有一个人比他自己更重要,那一定是长柏。倒不是因为长柏是他的嫡长子,或是他有多么喜爱这个儿子。而是他在长柏身上,看到了登阁拜相、振兴盛家的希望。 良久之后,盛紘才终于开口说:“把林氏,送到庄子上去吧。明日便去。长枫和墨兰都不许再去看她。” 那意思就是,他自己可以去了?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这点儿细枝末节,王若弗也不怎么在意。他看就让他去看呗!等她日日喂那林氏猪油拌饭喂得她身宽体肥、满脸脓疮,看他还去不去瞧! 这样想着,王若弗便恭维了他一句:“主君英明。” 见盛紘似是还有不忍,她便又补了一句:“不若主君添上一句,便同长枫说,此番送林氏去庄子上,是念着他还要进学,不好耽搁,只得让林氏代他受罚。若他好好学,下次科考一举得中,林氏便能回来;若是不中……” 至于长枫真中了举之后,林氏到底能不能回来,回来了盛紘还愿不愿意瞧她那张脸,王若弗可就不敢保证了。 第70章 第二日一大早,林噙霜便被堵了嘴送到了庄子上去。 据刘妈妈说,她哪怕嘴被帕子紧紧堵着,还不住地发出些“呜呜”声来,好像是在叫“紘郎”。只怕是还觉着,送她去庄子上是王若弗的阴谋,指望着盛紘来救她呢!也不想想,盛紘就在家中,又不是仍被扣在宫中这辈子回不来了,王若弗前脚将她送去,盛紘后脚再给她接回来,那又有什么意思?平白浪费马儿的体力。 长枫那边,因着被打了三十板子,尚在卧床,没办法从床上爬起来为亲娘争辩一二。虽然行刑的冬荣,祖父就是衙门里专职打人板子的,是以冬荣也承袭了这门手艺,得了盛紘的吩咐,看着打得严重,长枫鬼哭狼嚎成那样儿,可实际上却只是些皮外伤,养个几日就好了。但长枫毕竟也是娇养长大的,从未经过什么风浪,骤然受了这般严重的伤,想来是得躺个七八十来天的。 墨兰却是找上门来,询问她亲娘的事儿,“母亲……墨儿知道,父亲母亲的处置,总归是有自己的道理在的。可是……墨儿实在不懂,明明是哥哥的错处,为什么却罚小娘罚得这般重?” 王若弗好不容易才将墨兰掰了回来,自然不希望她因着林噙霜被罚的事儿再想左了,便柔声解释说:“这事儿啊,瞧着是你三哥哥的错,可背后,却处处有你小娘的影子在。他想结交高官,人家伯爵人户的公子又凭什么看得上他?还不是你小娘拿了银子给他铺路?四丫头,你是个懂事明理的,应该知晓你哥哥这事儿的严重性。若非当今官家是个亘古未有的慈善人,你爹爹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还未可知,指不定全家都要陪着他去流放!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你父亲说了,放你小娘去庄子上,也不止是为了惩戒,更是为了激励你长枫哥哥收敛收敛那些小心思,一心向学,若下次科考他能考中,便接你小娘回来的。” 闻言,墨兰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些,等哥哥考中便接小娘回来,说明父亲还没有完全厌弃小娘;可却仍是愁眉不展的样子,毕竟,科考这事儿,便算是哥哥未来三年用足了功吧,可这种事情又哪里有个准数儿?多的是考到七老八十还没考中的呢…… 见她这样,王若弗也大概明白她在想什么。可送林噙霜去庄子上,本就是她一力促成的,自然不可能为了墨兰就去向盛紘求情。而且,她是个直脾气,怕再留墨兰,便再遮掩不住自己对于林噙霜被送到庄子上这事儿的快意了,也顾不上再多宽慰墨兰,借口还有事忙,打发墨兰先回去了。 安抚好墨兰,便该轮到论功行赏了。 中饭时,王若弗状若无意地提起了这事儿,“主君,你也说了,你这次能脱险,还多亏了明兰那话给你提的醒儿。既然孩子有功,是不是该赏呢?” 盛紘顿了顿,他心中对明兰无意中的话竟救了自己一回,自然也是感激的。可这子救父,不是本分么?还要什么赏? 可瞧着王若弗殷切的眼神,他便知晓,如果他当真把自个儿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只怕自己这位近几年脾气越发大起来的老妻是要给他摆好几日的脸色看的。斟酌片刻,盛紘便开口问道:“依夫人看,该给明兰什么赏?” 其实王若弗自己也没想好,只是觉得明兰在这事儿上,立了大大的功。上辈子明兰没养在自个儿膝下,她自然是不会为了一个庶女费心费力向盛紘讨赏的。可这辈子,明兰早早记在自己膝下,也算是她的女儿,自然是能为孩子多争取些便要为孩子多争取些的。“不若我将明兰叫来,问问她想要什么赏?” 盛紘闻言倒是松了口气。明兰这个孩子,一贯是比王若弗这个当母亲的更知进退的,叫她来问,她定是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的。 晚上,孩子们上完课回来,王若弗便将明兰叫了来,问她想要什么赏。 明兰嗫嚅了半天,最终却提了件令王若弗感到有些意外的事儿。 “将桁哥儿记在我名下?” 见王若弗有些吃惊的样子,明兰慌忙解释说:“母亲,若是这事儿令您为难,便权当女儿没有说过。” 为难嘛,倒是也没有。横竖她的孩子们也都是有出息的,长柏已然中了进士,前途无量,未来可期,也不怕被个没长成的小娃娃夺去什么。她只是觉得有些诧异罢了,明兰当初被记到自己名下的时候,尚有些不情不愿的,怎的如今主动提起要将弟弟也记到她名下来了?“明儿怎么突然想起这回事了?” 明兰见她并未有不悦之色,松了口气,轻声解释说:“女儿当日被记在您名下的时候,年纪尚幼,还不懂事。只觉得突然离开小娘身边,就连名分上都不是她的女儿了,觉得很对不起小娘生我养我一场。可岁数渐长,常常跟着母亲外出应酬,女儿方知,母亲当日是给了女儿多大的恩惠。嫡出和庶出,在外出交际时,是完全不一样的待遇,便连能结交的人,也是大不相同。如今,女儿已经有了好出路,只希望桁哥儿未来也不要被庶出身份所困。” “你是个好孩子,如今自个儿有了着落,也不忘弟弟,将来定是能够和兄弟姐妹互相扶持的,”王若弗顿了顿,又说:“我这边,是没什么意见的。只是,你小娘膝下,如今就桁哥儿一个孩子了。将桁哥儿也记在我名下,不知她会不会不舍。待我将她叫来问问吧,别好心办了坏事儿。” 明兰朝王若弗盈盈一拜,说了声“多谢母亲”,便退下了。 很快,卫恕意就被刘妈妈叫来了。明兰无意中的一句话救了盛紘这事儿,卫氏也是知晓的。可她没想到女儿借着这事儿求到了大娘子跟前,当下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表忠心道:“大娘子,明儿她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这记名一事牵扯甚广,还往大娘子不要同她一个小孩子计较啊!” 王若弗连忙上前去将她扶起来,按着她重新落座,这才嗔道:“你啊,就是太讲究规矩了。我这些年待你也不薄啊,怎么就改不了动不动就跪我这个毛病?依我看啊,明儿是真的将我当母亲,才敢不假思索向我提出要这个赏的,这是她跟我亲近呢!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今日叫你来,也只是想问问你对这事儿的看法,会不会舍不得桁哥儿?” 既问了,会不会舍不得桁哥儿,便是……大娘子心中对明兰这个说法,不仅没有排斥,反而是赞同的? 这样猜测着,卫恕意也想为儿子争取一把了。孩子能不能养在自己身边,在她看来实在没什么打紧的,往后能得个好前程,这才是要紧事。“这有什么舍不得的?男孩子家家的,日日困在我这个妾室身边,才是埋没了他!大娘子愿意提携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恕意何德何能,竟能得大娘子这般照拂,将两个孩子都记在大娘子名下……” “我啊,就看中你心思正,没什么歪心眼儿,多年来只老老实实侍奉主君教养孩子,从不多求些什么,这才是内宅平定之像呢!”这话,其实就潜藏了对林氏的看不起。不过,王若弗没有明说,卫恕意自然也不会主动提。 事情虽然已经敲定了,却也不急于一时,“几个大的也考完了,这几日,下面几个小的也要去学究的课上了。我怕桁哥儿一时不适应,就还是由你带着吧。等到他适应了课业,也满六岁了,再到宥阳老家去开祠堂,记名便是。” 这其实更是对卫氏母子的照拂了。男孩子六岁便不得再养在后宅,要住到前院儿去了。王若弗这个安排,相当于既给了桁哥儿嫡子的名分,却又不要求他疏远亲娘、只亲近嫡母。 卫恕意便更觉得自己实在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碰到个如此和善的正房大娘子,泪眼婆娑地就又要跪王若弗。王若弗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你再这般客气,我可就要想想,你的孩子是不是真的会亲近我这个嫡母了!” 卫恕意终于不敢再表现得那般感恩戴德,同王若弗叙了会儿话,便回去了。 送走了她,王若弗先是向老太太禀报了这事儿。得了老太太一句“这事儿你自己做主便是”,才又去找盛紘说。 “将桁哥儿记在你名下?”盛紘起初还有些疑虑。可等王若弗细数她生的长柏、华兰的优秀,如兰的天真活泼外加挣银子一把好手,以及记在她名下的明兰小小年纪却有大见识,三言两语便拯救了整个盛家。总之,她名下的孩子那就没一个长歪的,都是优秀的好孩子。末了,又补了一句,“我实在是希望,将来阳哥儿月姐儿,还有桁哥儿,往后都和哥哥姐姐们一般优秀呢!” 重生之前,王若弗整天净顾着同那林噙霜争风吃醋,却从未真正看清过盛紘。重来一次,她倒是看清楚了许多。盛紘这人啊,想要打动他,只要扯上盛家的兴衰,准没问题。 这不,盛紘听了王若弗这话,也不再犹豫,直接说:“娘子贤惠,孩子们的事儿,便全由娘子做主便是。”虽说,无论桁哥儿是嫡是庶,都是他盛紘的儿子,可一个出息的嫡子,同一个出息的庶子,于家族的意义却是不尽相同。再者说,历来嫡出同庶出争产闹出的事儿还少吗?桁哥儿成为嫡子,家里未来产生纠纷的可能性也小些。 说完了桁哥儿的事儿,盛紘灵机一动,“夫人,如今,家里也就儿和长枫是庶出,你看这……” “诶,打住打住——”王若弗一听他这话头,就知道他没憋好屁,光速将他的话给堵了回去,“长枫闯了祸,我看着主君已经罚得够重了,才没再罚。现如今还要叫他成了嫡子?这天下竟有犯了错反而要受赏的道理?” 盛紘连忙将他那已生了几道褶子的脸生生扯出个讨好的笑来,小意道:“为夫这不是看夫人大度,愿意将桁哥儿也记在名下,这才突发奇想的么……夫人也说了,你名下的孩子都是好的,我这不是想着,横竖我也就这么几个孩子,都归在夫人名下,一个个都能让盛家这棵大树更加枝繁叶茂才好!” 王若弗瞅他一眼,没好气道:“主君也说,你这是突发奇想了。通汴京谁人不知,长枫和墨兰是打小儿养在林氏膝下的?改了家谱上的名儿,旁人便不知晓他俩是被妾室教养长大的么?” 闻言,盛紘讪笑一下,还妄图挣扎一下,“也不只是旁人怎么看,为夫也是希望,他俩也能多受受你这个做母亲的熏陶,好去去身上不好的习气么?” “哼——”王若弗冷笑一声,心说:你现在知道,他俩跟你那林小娘学的都是不好的习气了?当初纵着林氏将孩子养在自个儿身边儿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这份远见?嘴上却仍是拿盛家说事儿:“主君也知道,这嫡出,不仅是一种尊荣,也是一份责任。庶子闯祸,尚可以用养在妾室身边儿养错了来说事儿,可若是嫡子闯祸呢?又该拿什么来搪塞过去?” 这意思就是,她怕长枫也记在自己名下,以后再闯了什么祸,连累了她的孩子们的名声呢! 盛紘自然也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嘴唇蠕动了半天,终究是没再说话。 其实,墨兰如今已然懂事儿了不少,至于长枫,前世成婚后被妻子管着也知道上进了,后来也考中了进士,把他俩记在名下,对王若弗来说也没什么妨害。可只要一想到那些年林氏给她受的那些气,她就觉着,这俩孩子再好,将他俩记在名下,也要将她生生气死! 料理完了家中的事儿,外面还有一摊子事儿等着王若弗料理呢。 先是给华兰去了信,将那天她在盛家时没来得及同她讲的细节补上,好安女儿的心;再是给交好的、知道这事儿的人家,比如徐琳琅那边报个平安;最后,便是去平宁郡主那儿道谢了。 前世,盛紘在宫中的消息,其实也是平宁郡主透露给她家的。足见这人虽然高傲了些,骨子里却也不是个坏人。不然,盛家遇到这种事儿,她只作壁上观便是,何必冒着被旁人指摘揣测圣意的风险给她家传信儿? 可前世,虽然盛紘回来了,可她又因着放印子钱的事儿被林噙霜拿住了把柄,丢了管家权,一时忙乱,也没顾上去给平宁郡主道谢。 是以,虽然今世郡主透出来的消息都是她早知道的,她也很该补上这个谢才是。 于是,第二日,王若弗便带着厚礼登了平宁郡主的门。 “实在是多谢郡主愿意冒着风险,给我家传递消息。不然,我们一家子还不定要多忙乱呢!”王若弗脸上堆着笑,将礼物递了上去。 平宁郡主面儿上没什么表情,却是亲自接下了礼,才复又转身交给了身边得力的嬷嬷。 招呼王若弗落座之后,平宁郡主问了几句家里的情况,便状若无意地将话题拐到了盛家的几个姑娘身上。 那日放榜,元若本是臊眉耷眼地出的马车,可跟盛家两个姑娘说了几句话,就喜笑颜开、乌云散尽。别是盛家姑娘趁着元若在她家读书,勾了她儿子的魂儿去吧? 王若弗听她问自己的女儿,也没生出什么平宁郡主今世早早便看上了自家明兰的妄想来。虽然她看好明兰和小公爷,可那也是等新皇上位,平宁郡主这头下去了,而盛家起来了,再谈婚事。现如今,平宁郡主这般高傲的人,指定是看不上盛家的门第的。 于是,王若弗便斟酌着开口,“我家几个姑娘啊,我这做母亲的自然是觉得她们样样都好。只是,我心里也清楚得很,别看我家母亲的勇毅侯家和我娘家王家,那都曾是盛极一时的人家,可毕竟我那探花郎的公公去得早,我家主君现如今又只是个五品。若是强配给伯爵人户,只怕孩子也很难过得和顺。我家华儿……唉,不提了不提了,提起那袁家来我就伤怀!所以啊,我只想着,孩子们都嫁到人口简单的人户去,夫妻相宜,便是极好的了。” 闲聊间,又将贺家的弘文哥儿、王家的孩子也就是她的侄子,以及徐琳琅的儿子秦则栩挨个儿拉出来夸赞了一番,直把这三个孩子跨上了天! 在平宁郡主看来,这是王若弗没什么心计,两家又因着齐衡在盛家读书的缘故走得比较近,在她面前这才口无遮拦了些,竟把几个姑娘还没谈定的人户在她面前露了出来。 殊不知,人家王若弗这其实是拐着弯儿告诉她,我对你家儿子可没兴趣,少瞧不起我家女儿了! 试探盛家有没有旁的心思之后,平宁郡主也放下了心,又提起了齐衡读书的事儿,“我是想问问,长柏哥儿虽然考中了,可顾家哥儿和你家长枫却是没考中的,不知他们可还要继续在庄学究身边读书?” 王若弗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想叫小公爷接着到她家读书呢!可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家孩子最重要。这样想着,王若弗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开口了:“顾家哥儿我不大清楚,没打听。长枫却是要自己苦读了。郡主也是知晓的,我家下面还有三个小的,再加上我长女家的两个孩子,隔房的淑兰家的老大,满共六个小娃娃都到了该启蒙的年纪,都要到庄学究那儿读书呢!我和主君想着,若是长枫也去,孩子们难免搅扰了他苦读,庄学究一下子要带两波年纪差别这么大的孩子,也甚是辛苦。便打算叫长枫自个儿读书,横竖学究该教的也都教了。每隔十日,叫长枫去找学究看看文章,也便是了。若是郡主对小公爷没有旁的安排,不若也和我家长枫一般,时不时找庄学究指点指点文章,也可以同长柏讨论讨论。”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平宁郡主虽然没如愿,却也没什么说头了。只得和王若弗又说了些有的没的,便将人送走了。 王若弗这边回了府,那边平宁郡主却还有另一桩事要安排。 小公爷如今也到了岁数。她是打算等孩子考中再给相看人家的。可孩子大了,难免有些那方面的需求,该是时候给安排个通房了。 为了不搅了孩子的心志影响学业,还不能找那起子长得妖娆又会勾人的。很是废了一番功夫之后,平宁郡主终于定下了两个容色平淡,性格老实,八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丫头,给了齐衡做通房丫鬟。 他倒是也没拒绝,只是一连许久都没进这两个丫头的房门。好不容易有一天晚上去了其中长得稍微好点儿的那个的房里,可满共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虽然出来的时候,这衣衫有些许凌乱,可半个时辰,又是头一回……能办完事么? 平宁郡主心里直打鼓,将那丫头叫来细细查问。 可那丫头是个内向胆怯的,好半天只红着脸支支吾吾,就是说不明白话。平宁郡主气得很,将她骂了一顿,又找来了她亲娘,叫她亲娘去打听。 翌日,便得到了小公爷那天并没成事儿的消息。 不对啊,这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既是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又怎么会成不了事? 平宁郡主晚上翻来覆去许久,终于忍不住将早已睡熟的齐国公一把推醒,叫他抽空去教教儿子。 齐国公睡得迷迷瞪瞪,含糊地应了一声,又沉沉睡去了。 不过,虽然答应的时候正犯困,可多年娇惯着妻子让他对妻子的要求形成了条件反射,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依然记下了妻子的吩咐。过了几天便寻了机会,偷偷给儿子讲了讲那事儿的诀窍。 齐衡红着脸应了,又去了通房的院儿里。 然而,竟还是没有成事儿。 平宁郡主这下有些急了,也顾不上什么狐媚子不狐媚子的了,挑了两个长相娇美的姑娘给儿子送去,却仍是同样的结果。 甚至,她派去跟着儿子的人,竟还发现小公爷偷偷去了医馆。 府里有府医,他们这样的人家,请个太医也不是难事儿,做什么要偷偷去寻外面的大夫?平宁郡主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 那头,齐国公也得了这个消息。他知道的还比平宁郡主更早些。便偷偷找人却查问了那个大夫。竟得知—— “噗——”他惊得一口茶喷了出来,“什么?元若,元若他……去看的是不|举之症?” 第71章 齐国公这头刚帮儿子扫好尾,平宁郡主便查到了这位大夫头上。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45节 好在,齐国公已经同他对过数回词儿,大到平宁郡主会问什么话、他应该如何回话,小到回话是应该作出什么表情来才能不被平宁郡主看出来。总之,事无巨细,通通都给人交代得清清楚楚。 是以,平宁郡主来查问时,没有半点儿怀疑这位大夫在说谎。可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啊!她和齐国公俱是健康的,只生了齐衡一个,那也是因为她生齐衡时不大顺利,国公爷心疼她,不想叫她再受生育之苦,这些年两人有意不要孩子来着。再说儿子齐衡,虽说看着清瘦了些,可他也是能在马球场上驰骋的人,身子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了,怎么就有这么个毛病呢? 平宁郡主花了好半天平复心情,这才沉下声音问:“你不会是瞧错了吧?” “老夫行医三十余载,这么浅显的病症又怎会瞧错?贵人若是不信老夫的医术,自去找那宫里的太医便是!”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儿,端的是一副医术受到怀疑的高人作派。 平宁郡主见状,更觉得此事不假,失魂落魄地回了府。 虽说家里,一向是由郡主做主,可那也是齐国公愿意宠着妻子。实际上啊,夫妻多年,齐国公很是知道怎么顺自家这位郡主的毛儿。郡主有什么为难事了,也历来都是要同国公爷商量的。 于是,等齐国公一下值回到房中,便被平宁郡主扑了个满怀。孩子都快到当爹的岁数了,平宁郡主却仍和新婚的小姑娘那般,搂着夫君嚎啕了一阵。国公爷连声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却花了许久才勉强压住哭意,哽咽道:“夫君,元若,元若他……他不行啊!这可怎么是好?” 齐国公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不行?怎么就不行了?不就是个科举的事儿么,不要紧,再考一年便是了。大不了再不中,便求个荫封,不打紧的……” “不是……不是这个不行……”平宁郡主却突然哽住了,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嗫嚅了好半天,才终于将这事儿同齐国公说明白。 早早就知道了个中内情的齐国公作出一副如遭雷击的样子,踉踉跄跄跌坐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瞪着前方许久,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夫人,你说,现在咱俩再要一个孩子还来不来得及?”这话自然就是在开玩笑,放松气氛了。就算平宁郡主愿意,他也是不愿的。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可妻子都这般年纪了,再生一个出了什么事儿可叫他怎生是好? 而平宁郡主听了他这话,也是老脸一红,都有些忘了自己正为着齐衡的事儿苦恼呢,眼眶上还挂着泪珠儿呢,嘴角却是微微翘起,啐了齐国公一口:“你个老不修!我这说元若的事儿呢,你扯这些做什么?” 齐国公装作失望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夫妻两人于是并肩而坐,执手相看泪眼。 好半天之后,齐国公仿佛终于接受了现实一般,“夫人啊,其实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什么门第、子嗣,在我眼里都不打紧的。当年若是元若是个女孩儿,我也敢指着天对着地说一句,只要你不想再生,我便守着你和女儿过一辈子,绝不纳妾。” 平宁郡主听了自家夫君的深情表白,感动地直直扑进了对方怀里,感叹道:“我这一辈子啊,做得最对的事儿,就是嫁给了你。” 夫妻两个便又是一阵商业互吹。 末了,齐国公总算是想起了齐衡的事儿,“夫人啊,人生不得意之事,十之八九。你我二人这一生,过得已经够圆满了。许是正因如此,老天爷才要给咱们的生活添点儿波澜吧!不过,细想想,其实没有亲生的孙子孙女,也不怎么打紧。家里有个小娃娃,多吵闹!长大还得为了他的前程奔波。我是没有那么喜欢小孩子的。不过,若是夫人实在喜欢孩子,到时候,从我大哥或是老家那边,抱一个孩子回来便是了。重要的是,你我夫妻二人,还有元若,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你说是不是?” 平宁郡主被他好一番安抚,现如今也终于平复了下来。却仍是不赞同他这话:“唉,你说得倒轻巧!一个人的日子总是难捱的。可自家孩子有这样的毛病,娶了旁人家的女儿,也是耽误人家……” 齐国公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以示安抚,沉声道:“夫人想太多了,凭元若的品貌,便是……那事儿上有些妨碍,也多的是女孩儿愿意嫁他!他从小到大招惹来的小姑娘你这个做娘的还不清楚吗?你要对孩子有信心一点啊!” “可是……”平宁郡主仍有疑虑,“这事儿,婚前不告诉人家显得咱家不厚道,那不成了骗婚了?告诉人家,又怕这事儿不成,反倒被对方捅了出去,有碍元若的声誉。而且,娶个出众的吧,对不起人家姑娘家;娶个不太好的吧,我又实在觉得委屈了元若……” 齐国公针对她这些问题,一一给出应对之策:“这事儿,婚前自然是要告诉人家的,可那肯定也得等到我们细细考察过对方以及对方家里人的品性,确保对方不会泄露才说。至于女方,咱不要从高门找,就找那种,家里官位低或是姑娘本人在家中不得宠,但是姑娘自己本人十分出色又极喜欢元若的。这样,既不怕对方来找麻烦,也没辱没了元若。婚后,我们夫妻俩对人家姑娘好些,就像对待自己亲女儿一样,好好弥补人家,也就足矣了。” “唉——”平宁郡主重重叹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她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实,齐国公才总算松了口气。他这背上啊,都快被冷汗浸透了。 平宁郡主高傲又是个心思玲珑之人,想骗过她,他可是半分错漏都不能有。这可不就紧张得浑身冒汗么? 元若还是太年轻,竟以为自个儿随随便便找个大夫,给点儿银子收买了人家就能骗过他母亲了不成?也不看看他母亲是在谁跟前儿长大的!宫里什么魑魅魍魉没有?平宁郡主见过的小伎俩多了去了!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忽悠过去的? 最后啊,还不是得他这个做父亲的撑着一把老骨头给他善后?待元若日后抱得美人归啊,他这个父亲,当算头功才是! 小公爷的奇葩操作,在亲爹的掩护下顺顺当当地瞒过了母亲大人。那头,早早就失去了亲娘的顾廷烨,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科考前,他对自个儿可以中榜这事儿,可谓是信心十足。毕竟,无论是白鹿书院的先生,还是庄学究,都说以他之才,定能一举中榜。先生们到底是在恭维他、还是真心实意,他自问还是分得清的。 可放榜之日,他却出乎意料地——落榜了! 然,他自问考场上也没有发挥失误或者是发表什么不该发表的言论啊,怎么会这样? 顾偃开在几年前顾廷烨离家时,心中皆是对儿子的愧疚。这些年,儿子又在外读书,不怎么回家,更是让他无法稍作弥补,这份愧疚自然也就无处安放,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沉重了起来。再加上,顾廷烨本就是他最看好的儿子。是以,一向不屑于动用自个儿的权势办事儿的顾偃开,这回也亲自上了考官的门。 “犬子无才,我也是想过他考不中的。可若是他还想再考,却又不能不问清楚他到底差在哪里,免得下次再犯。”身为实实在在上过战场的将军,顾偃开这般态度,实在不能说不谦卑了。 然而,他这般为着儿子,却得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答复。 对方先是夸赞了一番顾廷烨的文章,“令郎的文章,我和两位主考官看过,那可真是文辞俱佳,气势恢宏。字里行间,颇有效仿范文正公之志。按理说,应该是榜上有名。”随后,却给了顾偃开重重一击。 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中,顾偃开强忍着怒火,问下人二公子在何处。 “二公子……吃醉了酒,睡下了。”自打科举落榜之后,顾廷烨竟又恢复了几分去白鹿洞书院之前的浪荡公子做派。不过,之前是吃酒耍乐,现如今却是借酒浇愁。 顾偃开闻言,怒道:“打也好,泼凉水也好,把他给我弄过来!现在,立刻,马上去!” 可下人又哪里敢这般对待家中的公子?嗫嚅道:“小……小的不敢。” 顾偃开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怒气冲冲地去了顾廷烨的房间,拽着他的腿一把将醉酒的儿子从床上薅了下来,吼道:“你还有脸睡觉啊?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知道吗?”说着,一脚就想踹到儿子身上。可踢到跟前儿了,却又好像是想起了自个儿对儿子多年来的亏欠,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将旁边的圆凳踢倒,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可见他此刻怒火之盛。 顾廷烨十分不解,犟嘴说:“考试不中也算闯祸?这顾家家法还让不让人活了?” 顾偃开见他仍不知错,指着儿子将实情吼了出来:“那个杨无端是什么东西啊?啊?赴京考试,却沉迷于花街柳巷,屡试不中。做些闲散词曲倒也罢了,喝得烂醉还说什么‘中举及第不如情寄花楼’!官家是金口玉言,不让他再考,你却为这样的东西烂嚼舌头?” 顾廷烨并不清楚父亲为什么又扯到了杨无端身上,梗着脖子说:“无端先生,旷世奇才……难不成父亲为了他的事儿,也要来打我?” 这下,顾偃开再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随手从桌上捡起来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朝着顾廷烨就丢了过去,“我打不死你个畜生!你在外边胡言乱语,为杨无端鸣不平这话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不光是把你从三甲上给刷下来了,还让你和那杨无端一样,五十岁才能考!你要是平时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去勾栏瓦舍大放厥词,怎么能落到这个地步!你还说我不给你活路?” 顾廷烨如遭雷击,瞪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终于缓过神来,大喊着:“我知道,我知道了——”便冲了出去。 顾偃开跟在顾廷烨身后,一路去到了顾廷煜的院儿里,恰好瞧见顾廷烨揪着他那病体沉疴的大哥的领子,怒吼道:“是不是,是不是你说的?” 顾廷煜边使劲儿挣扎,边为自己争辩道:“我说什么了我?” 顾偃开连忙上来要把顾廷烨的手从他大哥领子上给揪下来,却发现自己如今,竟然扳不动自己这个儿子的手了,只得急道:“你个逆子!快松开你大哥!” 顾廷烨却只怒瞪着顾廷煜,一字一句道:“我曾经说过,官家对杨无端太刻薄,毁了他终身,你在我这儿听了一耳朵,转头就对官家去说去了!世上哪儿有你这样的哥哥!我还以为你和那小秦氏不一样!却原来,你们不愧都是东昌侯府出来的啊,一样的蛇蝎心肠!” 这话,无疑便是将顾偃开心中的白月光大秦氏也给骂进去了,气得他顿时失去了理智,一巴掌直接挥上了顾廷烨的面庞,“你怎么说话呢你?那是你母亲的外家!胡说八道些什么?” 顾廷烨还沉浸在被亲哥哥出卖的痛苦之中,又被父亲狠狠甩了一巴掌,再克制不住心中积攒了数年的怨怼,朝着顾偃开嘶吼出声:“什么我的母亲?父亲你指的是你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原配嫡妻,还是那该去南曲班子唱戏的第三位妻子?可她们都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你从不愿提起的海宁白家的独女!我的外家也是海宁白家,不是那东昌侯府!父亲,你还记得我母亲吗?若是我母亲还在,我又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被你的蛇蝎继室捧杀,背了十几年的骂名,好不容易我回过神儿来,好好准备科考,又被你捧在掌心的大儿子给毁了前途!” 顾偃开下意识地不想听他提起白氏,脸色骤变,将话题扯了开去:“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自己大放厥词,怎么又赖到你哥哥身上?” 顾廷烨此时,已悄然红了眼眶,望着顾偃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失望:“父亲,你从未相信过我。无论是多年前,我那继母和四房五房的人诋毁我,还是现在,我这大哥毁我前途,你总是不听我说,只相信他们。你到底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我这个儿子,还是你从来都把我母亲当作你人生的污点,恨屋及乌?” 说着,顾廷烨重重喘息了几下,终于松开了紧紧攥着顾廷煜领子的手,向后退了几步,边退边哽咽道:“父亲,这么多年,关于我母亲的事儿,我听了不少说法,我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我想找您,我不敢找,我想问您,我不敢问……父亲!”说到这儿,眼泪便顺着他的脸庞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断往下坠。 接着,他一撩袍子,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随后才接着道:“今日,我便要你一句话……从小到大,您也抱过我,疼过我,我不信别人,我就信您!您今天指着天对着地,跟我说一句,说句那都是假的!父亲……”顾偃开没答他的话,可顾廷烨此时已经哽咽到再说不出话。他向着顾偃开的方向膝行一步,紧紧抱住了许久没有如此亲近过的父亲,用哑得不像样的声音哭着问:“父亲……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母亲……一次都好……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次都好……” 顾偃开终于有了动作,他似是想伸手,拍拍儿子的肩,以示宽慰;又似是更亲近一些,想回抱一下泪流满面的儿子。 可他的手,终究没能落到顾廷烨身上。 只听“噗——”的一声,顾偃开一口血呕在了顾廷烨背上。鲜血顺着他的脊背,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也滴在了顾廷烨的心上。 第72章 “父亲?父亲!你这是怎么了?”顾廷烨拥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然不复旧时健朗的父亲仍在颤抖着的身躯,绝望大喊:“快去找大夫啊!大夫——” 好一番忙乱之后,顾廷烨才将老父安置在床上躺下。 小秦氏匆匆赶来,瞧了一眼顾偃开的情形,连忙叫下人去请郎中,又对着顾廷烨急道:“二郎,去把仁慈济药铺的李郎中请来!快!”急得像没头苍蝇的顾廷烨骤然得了方向,就要冲出门奔着药铺去了,却又被小秦氏拉住,“哎不!去太医院,请太医!快!” 虽然小秦氏与他有隙,可他终究还是觉着这位继母对父亲总归还是有几分真的。再加上她的吩咐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顾廷烨在醉酒的状态下被老父强行拉起来,紧接着又经历了这么一场忙乱,这会儿脑袋瓜子都是懵的,来不及细想便照办了。毕竟,他父亲的情形可不等人。 来到马厩套上马,刚想奔着太医院去,顾廷烨又想到了继母小秦氏一开始提的那位李大夫,想来这也是一位医术卓绝的大夫吧,便命石头去请这位李大夫,自己则去了太医院。 盛家那边,王若弗刚刚吃完早饭放下筷子,正用帕子擦嘴呢,便见刘妈妈神色有些凝重地走了进来,又给小丫鬟们使了个眼色令她们退下。王若弗便知,这是有大事儿发生了。 揪着帕子擦嘴的手才刚放下,刘妈妈已疾步从门边儿奔到了王若弗跟前儿,在她耳边低语道:“大娘子,宁远侯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顾候喷出一口血来,此时府中正乱作一团呢!” “什么?”王若弗吃了一惊,“可有提是为什么?” 刘妈妈答道:“传来消息的是邵大娘子院儿里的洒扫丫头,具体内情她自然是不知晓的。不过这事儿啊,恰巧就发生在顾大郎院儿里。说是顾二郎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大郎院儿里,老侯爷就紧紧追在后面进去的。没一会儿就吐了血……” 原来还是因为顾廷烨。 虽然这事儿是王若弗早就知晓的,可前世,顾候应当是在几个月之后才吐血而亡的呀! 即使这事儿算上上辈子经过的年岁,于她而言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儿了,可顾候毕竟是明兰的公公,虽然是在她嫁进去前就已经去世的公公,可那也是要年年上香祭拜的,他的忌日,王若弗虽然记不得具体在哪一天,却也知道应该是在中秋前后,怎么也不是现在啊! 这突然之间的,她的好多布置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还是要尽力而为的。再说了,便算是顾候真救不回来,好歹也别让顾廷烨再背上气死父亲的骂名了。 “凝秋,你去贺府,请贺老太太去顾家,便说是顾大郎最近一段时日常常胸闷气短,这每月一次的看诊便提前些。呃……然后再去秦家,请了琳琅,说是今日恰巧我要同贺老太太去给邵妹妹的官人看诊,便请她一道去,老太太看她的诊,我们呢,就在后院儿打打牌什么的。” 刘妈妈应了声是,便要往外走。 “诶,等等!”王若弗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叫住了她,复又吩咐说:“再吩咐人去康家,请了我那大姐姐来,说是我要去顾府同顾家大娘子打牌,恰巧缺个人!还有,寿康伯府!去请他们家的大娘子,你亲自去她家,算着点儿时间,约莫着我到了顾家,再算上你从顾家到她家的时辰,掐着点儿去,别给人落下话柄!” 虽然她这一番安排还是有所缺漏,可已经是她在紧急情况下能想到的最稳妥的了。 刘妈妈听到她后面的吩咐,却没有马上行动,而是斟酌着开口劝道:“大娘子,那宁远侯府的浑水,与咱们家也没甚关系,您又何必去蹚?” 王若弗自然知晓她是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无非是这事儿如果中间哪一步处理不好,传了出去,便成了她在旁人府里头安插眼线,名声不大好听。 可这事儿,虽然这时候比她预计得要早了几个月,可若因着时机不对就放弃,她埋了数年的线啊!难道就这样前功尽弃了不成? “唉——”王若弗深深叹口气,沉下声音说:“凝秋,我知晓这事儿有风险,你心里并不赞同我这么做,可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今日之事,势在必行,你自去办便是。记得要快!” 刘妈妈闻言,微微蹙眉,瞧了眼自己陪伴着一起长大的姑娘,还是听从了她的安排。 王若弗赶到顾府,稍稍在不远处的街口处等了等贺老夫人。这位才是今天这一番谋划能不能成事儿的关键呢! 不过,贺老太太还没到,徐琳琅倒是先到了。 她不愧是同王若弗打小儿一起长大的玩伴,尽管后面分开了十几年,可这几年每月总是要见上那么七八次,自然对王若弗很是了解。刚一打照面,她便凑上来悄声问:“你老实与我说,今日你到底干什么来的?什么诊脉,便算是要诊脉吧!那不得提前一日同贺老太太说好?既与贺老太太说好了,你便该昨日给我下帖子,而不是今晨才急慌慌遣人上门!再说了,你放着老太太在里面儿给顾大郎诊脉,邵妹妹不用在里边儿陪着?哪有在外面同我们打牌的道理?” 王若弗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她那番说辞,也确实就只能当个借口听听罢了。虽然乍一听好似也没什么大问题,可只要带点儿脑子的略一细究,都能揪出一大堆毛病来。就比如像徐琳琅现在问的这些。可她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说辞了,只能操着这番蹩脚的说辞先将该请的人都给请来了。 “你先别问了,一会儿就什么都清楚了,我这心里头啊,乱得很!”王若弗同她关系好,知道她就算是瞧出来了里面的门道,也定不会到外头去乱说,这才这般随意地对付了过去。 徐琳琅瞧她的神色是真的忧惧交加,也识趣儿地闭了嘴。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在马车里等着贺老太太。 说来也巧,贺老太太同康王氏竟前后脚到了。 见到等在门口的王若弗并徐琳琅,以及在紧跟在她后边儿来的康王氏,贺老太太这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精自然也瞧出了里面的门道,扯着王若弗的袖子问:“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王若弗还没来得及答,便见顾廷烨身边的石头带着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匆奔到不远处的宁远侯府的侧门,拼命叩着门。 可门开了之后,却从里面涌出来一群家丁将他团团围住。 “你们做什么?我带了大夫来,让我进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王若弗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呢,石头已经同一干家丁厮打了起来。可就算他再身强体壮,对面十多个人人,他一个也很难突破重围。更别说,他带来的那位大夫,显见儿也瞧出了这里面的门道,弱弱喊了几句:“不管你家有什么矛盾,还是救人要紧呐!”然,这大夫也仅仅就是个大夫而已,又不是个江湖侠客。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石头同家丁闹得更厉害了些后,他便有些打退堂鼓了,抱着药箱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想逃的样子。 这一番热闹,却也不仅仅是王若弗等人在看。宁远侯府这小小的侧门边儿上,此时已围了一圈好事的百姓。都想瞧瞧,这在他们眼中威严肃穆的侯府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时候,顾廷烨带了太医院的赵太医赶到了。“闪开,闪开,闪开——”他一边喊着,一边拨开围观的人群,想将生路带给虽然不信他、冤枉他却也曾疼过他爱过他的老父。可他的脚步,同石头一样被挡住了。 两人奋力同一干家丁对抗着,可二对十,同一对十,好似也并没什么太大分别。顾廷烨能做的只有机械地挥舞着手臂,试图将那些阻挡他去路的人赶走,以及愤怒的嘶吼。 好在,王若弗来这儿,当然也并不是为了瞧这一场热闹的。 她快步上前,关切道:“二郎这是怎么了?你家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46节 虽然顾廷烨和王若弗也算不上多相熟,可此时,她竟是除了石头,唯一一个站在他这边,愿意问上他一句“二郎这是怎么了”的人。 于是,终于得到了一丝丝支持的顾廷烨这便眼眶含泪,哽咽道:“我父亲吐了一口血昏过去了,我请了大夫来,可是这些人竟不让我进去!” 王若弗虽然早知其中的门道,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甚是诧异地说:“这又是什么道理?可有人进去为你通传?” “我……我不知道……” 说话间,顾廷煜从里面走了出来,邵氏也跟在他后头。一贯身子羸弱的顾家大郎,这会儿竟是直接扑上去,一双手虽因常年病弱而有些无力,却使出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朝着顾廷烨的胸膛狠狠挥了一拳头,“你还有脸回来?” 顾廷烨明白,自己那番话才是气得老父吐了血的根源所在,可若不是他这位大哥哥将他私底下的话捅到了官家那里,绝了自己的科举之路,他又怎么会一时激愤,同老父争吵起来?自己是导火索,可他顾廷煜也不是全然无辜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自己大打出手,还命人拦着不叫他进去? 于是,顾廷烨直接一把推开了顾廷煜,怒吼道:“干嘛拦我?干嘛拦我?” 顾廷煜到底身子有恙,被他这么一推,直接朝后倒去,跌坐在地上。邵氏连忙蹲下身子搀住他。顾廷煜却是顾不上从地上爬起来,人还坐在地上便用颤抖的手指着顾廷烨,愤愤道:“你为了一些无端的猜测,气得父亲吐了血!你还想怎么样?” 顾廷烨不想和他在这里闲扯浪费救治父亲的时间,大喊着:“我带了郎中来!” 顾廷煜朝他身后看去,却根本没看到郎中的人,便问:“郎中呢?” 顾廷烨往后瞧,却没看到李大夫和赵太医的人影儿。 原来,这两位瞧着顾家这一出,都觉得不是自己能掺和进去的,加之顾廷烨久久进不了门,这二位早脚底抹油——溜了! 好在王若弗一直注意着这边儿的动静,命下人将这二位拦下了。 这会儿,见两人总算争辩到了点子上,王若弗这才带着两位大夫上前来,“在这儿呢!”说着,还不忘拉着贺老太太上前,“大郎,听邵妹妹说你近日身子不大好,我恰好还请了贺老太太来为你诊脉。她的医术你是知道的,定是比你家的府医要好上许多的。别再耽搁了,这吐血啊,可大可小,还得及时救治才是!” 到了这会儿,贺老太太又哪里瞧不出王若弗到底在唱那一出?可她来都来了,身为医者,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便附和道:“对啊对啊,大郎,可别因着和你弟弟斗气,耽误了你父亲的病才是!” 顾廷煜似是还有犹豫,徐琳琅和王若与却是也从暗处走了过来。 王若与那嘴巴的厉害,王若弗这个做妹妹的可是自愧弗如的。果然,她一张口,就让顾廷煜吃了个瘪:“顾家大朗这不会是打量着熬死你父亲,好早些当上顾候吧?”她音调高,嗓门又大,这一嗓子可谓是穿透力十足。隔着一段距离看热闹的百姓也听到了她这话,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王若与这般污蔑给他带来的羞恼,以及心中对父亲和弟弟的那么一丁点儿愧疚,让本就身子不好的他一激动,剧烈咳嗽了起来,那架势,竟像是也要和他爹一样喷出口血来! 邵氏在一旁边不断地为他抚着胸口顺气,边仰起头来斥道:“你这说的又是什么话?我家大郎一贯是不理这些事儿的,心思又简单,你凭什么这么空口白牙地污蔑他?”可她是个软性子的,这反驳的话也说得有气无力的,一点儿力度都没有。 徐琳琅却是个玲珑人,跟邵氏关系又不错,连忙宽慰说:“她也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瞧着你家父亲的事儿紧急,这才失了分寸么?”话是宽慰的话,可这道理却不是偏向邵氏那一边儿的。这话的潜台词便是,王若与一个外人,都能为了顾候的病着急上火,失了分寸,她和顾廷煜这为人子女的,又怎好一直拖着不叫大夫进门? 邵氏没什么心眼儿,根本没听懂徐琳琅的潜台词,顾廷煜却是听懂了。心思玲珑如他,又怎会不知,到了这一步,继母那拦着顾廷烨不叫他进门,好侵占他的财产、败坏他的名声的筹谋,只怕是已经不成了。也打算放弃抵抗,让贺老太太进门为他父亲看诊了。 可他气儿还没喘匀,此时就有些说不明白话。 王若弗却以为事情都发展到这步田地了,他还是不愿放人进门,急道:“大郎,我和你媳妇儿相熟,知道你是个孝顺的!此番只怕是你那继母安排你拦着二郎的吧?可你细想想,若是她没问题,不心虚,又做什么非要拦着二郎带来的大夫?” 顾廷煜闻言,混乱的思绪中,那一点儿不对劲,才终于渐渐清晰了起来。 在他听到消息赶来侧门时,便已经有人在此处拦着顾廷烨了。不是他安排的,便只能是他继母小秦氏。可正如王若弗所说,若是心里没鬼,为何要早早便派人守在了门口,拦着去请了大夫来的顾廷烨? 就算是不叫顾廷烨听到父亲临终前的布置,大可以放他和大夫进门,叫大夫去为父亲看诊,多一个人也多分力量,许是府医看不好的病,太医就能看好了呢?至于顾廷烨,进门之后,扯两句父亲见了他又要伤心吐血,打发走便是。何必非要连大夫一起拦着? 终于想通其中关窍的顾廷煜,只觉胸口一痛,口中似是有了点儿血腥味儿。 可他深知,自己一时不察,可能会害了老父,或许,不是可能,而是已经……他拼命吞了几口唾沫,将那口血也给一并吞了下去,喉头滚动几下之后,才终于铁青着脸憋出一句:“让他们进去!” 第73章 王若弗一行人奔到老侯爷处时,他正歪在塌上,半眯着眼,喝着小秦氏喂给他的汤药。可那汤药,却是喝进去一半儿撒出去一半儿。 小秦氏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瞧见贺老太太并赵太医、李大夫的那一瞬间,脸上担忧难过的表情似是有一瞬间的皲裂。 不过,她在这宁远侯府,演了几十年的戏,表情管理早就成了刻入骨髓的习惯。这一抹不自然,也就维持了短短一瞬,除了一进门便一直盯着她的王若弗,几乎无人察觉。 而发现了她那一瞬间的仓皇的王若弗,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前世的老侯爷,或许吐血之后,本也是有救的。他是被他的枕边人,硬生生拖死的啊!此刻她喂进他嘴里的汤药,也不知究竟是还魂汤,还是催命符了…… 心中为顾候的识人不清悲叹了几句,王若弗也知他的病情怕是不能再拖了,赶忙开口道:“侯夫人,我今日恰好陪着贺老太太来给你家大郎诊脉,贺老太太的医术你是知道的,不若叫她和赵太医给你家侯爷看看?” 那小秦氏拧着个帕子默默拭泪,端的是一副心疼自家男人的样子。可这说出来的话,却是断绝顾候生路的蛇蝎之言:“多谢王大娘子的好意了。只是,我家侯爷已由府医看过了,此时药也已经喝上了,便不必劳动赵太医和贺老太太了。” 身为病人的妻子,她拒绝了贺老太太和赵太医为顾候看诊,人家两位自然也不好再动。 可顾廷烨又哪里是吃素的,当即便争辩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让我去请的赵太医和李大夫的么?怎么我把人请来了,你又不让他们给父亲看诊?你究竟是何居心?” “老二!你这说的又是什么话!那是你母亲!”杨姑老太太夫人此时也来了。按理,她应该能和王若弗她们碰上来着。不过,人家走得是正门,她们走得是侧门,这才错开了。 顾廷烨怒道:“母亲?拦着我不叫我带来的大夫给我父亲治病的母亲么?我没有这样的母亲!”小秦氏这般作态,他又不是个傻子,大概也明白了几分小秦氏到底想捣鼓些什么了。他那大哥哥,或许只是想同他争锋,却应该是没有要害父亲的心思的。可他这继母小秦氏,却是未必了。 “二郎!你……”小秦氏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倒好像被顾廷烨这个不孝子给气哭了似的,随后哽咽道:“你都将你父亲气得吐了血,你还想怎么样?我也不过是希望你快快从这儿出去,别叫你父亲醒来了看到你更生气而已,你又何必这样说我?” 顾廷烨瞧着老父灰败的脸色,知道事情紧急,大脑空前的清明,据理力争道:“若是怕父亲瞧见我更生气,我出去便是。并不影响贺老太太和赵太医、李大夫为父亲看诊!” 小秦氏被他哽了一下,没有马上接话。贺老太太却是医者仁心,上前一步,想要去探顾候的脉。可小秦氏却像是护崽儿的母狼似的,扑到顾候身上哭道:“侯爷啊!你可快些醒来吧!你瞧瞧,你还没闭眼呢,你儿子就这般欺辱我,若你当真被他给气死了,往后我和廷炜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拉扯间,顾候的手腕儿便被小秦氏压在了身下。贺老太太只得讪讪收回了手。 杨姑老太太瞧这架势,也隐隐意识到,好似有哪里不太对劲。上前劝道:“嫂嫂啊,二郎说的也有理,他再怎么混账,也没有我哥哥的身体重要啊!你怕他气着哥哥,我亲自拉了他出去便是,别耽误了大夫给哥哥看诊啊!” 她都把话说道这份儿上了,小秦氏却仍是伏在顾候身上“呜呜”地哭,怎么也不肯将位置让出来给大夫诊脉。 见状,杨姑老太太也急了,上前边拉扯她边怒道:“你这是做什么?耽搁了我哥哥的病又对你有什么好处?” 顾廷烨也想上前去将她给拉开,却被小秦氏身边儿数个孔武有力的嬷嬷给死死拦住,不叫他过去。 正忙乱着,顾廷煜在邵氏的搀扶下,一步三喘地过来了。 “咳咳……”他重重咳嗽几声,似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似的。邵氏赶忙为他拍背顺气,却并没有办法缓解他五脏六腑传来的痛楚。可他却顾不上自己的这点儿难受,咳喘着断断续续地说:“把她给我拉开!” 话音刚落,跟在他后面进来的大房院儿里的人一拥而上,十几个人三两下就把小秦氏身边那些拦着顾廷烨的嬷嬷给扯了开去,顾廷烨挣脱了桎梏,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小秦氏的双臂制住。她仍在那里挣扎不休,可凭她自己的力量,又怎么敌得过自小习武的顾廷烨?最终还是被顾廷烨狠狠丢开,摔在了地上。 她跌在地上也顾不得疼,一个翻身跃了起来,还想再扑上来拦,却被顾廷煜带来的人死死拦住。 顾廷煜深深瞧了她一眼,强撑着虚弱无力的身体,朝着贺老太太和赵太医的方向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有劳二位为我父亲诊脉了。”说完这一句,他又是一阵咳,怎么也止不住似的。 这下,贺老太太才终于坐在了床边的软凳上,为顾偃开诊起了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贺老太太的神色却愈发凝重,眉头也越蹙越紧。 众人怕影响了她诊脉,也不敢出声去问,只得在心里暗暗着急。 终于,贺老太太收回了手,站起身,对赵太医说了句:“赵太医,我诊完了。有一点我不是很确定,还请你也为顾候诊脉看看。” 赵太医便拎着药箱接替了贺老太太的位置,细细为顾偃开诊起脉来。 贺老太太则是疾步走到顾廷煜身边,也顾不上跟他交代什么,一把扯过他的腕子,匆匆说了一句:“大郎,我给你诊诊脉,你别动。”便转而为顾廷煜诊起脉来。 顾廷煜见状,心里一咯噔。莫非,他这病……不,或许不是病…… 仿佛等候宣判似的,顾廷煜的呼吸仿佛都急促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贺老太太终于说了一句:“果然如此!” 那头,被顾廷煜院儿里的人按在地上的小秦氏听贺老太太这么说,自然明白她发现了什么,脸色一片灰败,瞧着竟比床上昏迷不醒的顾候更差些。可她此时,已经辨无可辩了。 赵太医此时也已经给顾候诊过了脉,走到了贺老太太跟前儿,问道:“您也觉得,是……”话到嘴边,他却有些犹豫了。身为太医,除了医术之外一个极其重要的本事便是察言观色、学会闭嘴。有些话,不该说的,便不要说。毕竟,贵人们之间的阴谋算计,有时候从他嘴里漏了出去,那可是要人命的!不过,此时的情形,他却是有些拿不准到底能不能说出实情了。 贺老太太却是没这么多顾忌。一来,她借着一手好医术,在京中的贵夫人中也算是有几分名气,顾家不敢轻易动她;二来,躺在床上的顾候,正是这桩阴谋算计的受害者,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同为苦主,另一个也是一心一意救父的,只要她救回顾候,于她便不会有什么大妨害。于是,贺老太太坚定道:“没错,就是血枯草。” “咳咳咳……咳咳……”闻言,顾廷煜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可他却愣是在这漫长而又磨人的窒息感中,硬生生挤出几个气音来:“这……这血枯草,咳咳咳,又是个,咳咳……什么东西?” 贺老太太略带同情地瞧了他一眼:“大郎且先等等,我同赵太医先为你父亲扎针、开药,稍后再同你说。” 顾廷煜自是不会阻着他们救治父亲,可他此时也再说不出话来了,只微微点了点头,便在邵氏的搀扶下,坐在了一旁。 等赵太医同贺老太太商讨过后,屏退了屋里的其他人,由赵太医亲自为顾候施了针,贺老太太则是开了药方子,李大夫亲自去熬药。 好一番忙乱过后,贺老太太终于宽了宽众人的心:“此番顾候吐血虽然凶险了些,可也未必是坏事。这血枯草的毒性日积月累,在他体内积聚的分量算不上台多,却也不少了。吐出一口浊血来,倒是把毒性带出来些。日后服着药祛毒,再好好将养着,忌大喜大悲,于寿数当时无碍的。” 听了这话,顾廷煜与顾廷烨两兄弟才略略放下了心。 顾廷煜刚想开口问什么,顾廷炜从外面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瞧见母亲被大哥哥院儿里的人按在地上堵了嘴,眼底晦暗不明。心系母亲的他当下便急道:“大哥哥这是做什么?” 顾廷煜冷冷瞥了他一眼,似是想说话,喉头却又是一痒,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没法儿说,顾廷烨便替他说,“做什么?你当问问你的好母亲才是!”说罢,也懒得同他解释,直接转向了贺老太太:“还请您为我等解惑,这血枯草,究竟是什么东西?” 贺老太太这才缓缓道来:“血枯草这东西,易于伪装成补品,可这功效,却是和补品完全相反。将它混在汤药中,会使人越来越虚弱。对于本就身子弱、需要进补的人而言,用了它,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说着,她深深望了顾廷煜一眼,叹了口气,才沉声道:“血枯草掺杂在汤药里,饶是再好的大夫,若是不去翻那药渣,单凭诊脉,也是极难诊出来的。是以,我为大郎诊脉多年,也未曾瞧出来……今日,你父亲急怒攻心,呕出一口血来,体内气血翻涌,脉象上才显了些端倪。若非如此,就连我,也诊断不出,顾候是中了血枯草之毒,也就联想不到大郎你也……” 听到这儿,顾廷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父亲和大哥哥都中了毒,而他母亲被绑了,只怕是两位哥哥怀疑是他母亲做的呢!可小秦氏自个儿是个恶毒的,却把亲儿子给养成了个傻白甜。在顾廷炜心目中,自家一向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母亲怎么可能害父亲和两位哥哥呢?于是,他也没多想,径直开口为自己的亲娘辩驳道:“大哥哥、二哥哥,许是……许是有旁的人将手伸进了咱们府里也说不定啊!你们也不能就这样就定了我母亲的罪吧!” 顾廷烨冷笑一声,“你母亲一贯把家中把持得铁桶一般,以前瞧着总是补贴四房五房的吃穿用度,又或是拿钱去贴补我捅的篓子,可我后来才知,她所谓的‘拿出钱来’,拿的竟是我母亲的嫁妆!她这样玲珑心思的人,怎么可能让外人把手伸进宁远侯府来? “再者说,旁人为什么要害父亲和大哥?害人性命,无非是为了钱或权,若父亲和大哥哥没了,不是我袭爵,便是你袭爵,与旁人又没什么干系,做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掺和顾家的事儿?我敢指着天对着地说一句,我绝对没做这等恶毒事,若是我干的,便叫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你母亲敢吗?” 见顾廷炜答不上话,顾廷烨又接着质问道:“方才,若非大哥哥遣人调来了父亲手下的府兵,贺老太太和赵太医只怕还被拦着不能给父亲诊脉!若是你母亲心里没鬼,她为何要拦着大夫给父亲看诊?” 顾廷煜听着两个弟弟的争执,只觉得齿冷。可或许正是心凉透了,反而没有乍一得知自己这多年的缠绵病榻竟是中了毒的时候的那种激动。渐渐冷静下来的他,也终于能说出一句整话了。只见他在邵氏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问了贺老太太一个问题:“您可能瞧出,我中了这血枯草之毒,有多少年了?” 贺老太太思忖片刻,答道:“至少十五年。” “十五年啊,也恰好是你母亲进府那几年呢,廷炜。那会儿,你二哥哥也不过是个垂髫幼童。你觉得害了我的,是你的母亲,还是你的二哥哥呢?” 第74章 顾廷炜哑口无言。 而既然顾候已经救了回来,王若弗等人也着实不适合再留在顾家瞧热闹了。人都是她带来的,告辞自然也是由她来了。于是,王若弗在一片死寂之中,开口说:“大郎啊,既然你父亲已然救了回来,现下府中又颇为忙乱,我们这些外人也就不在这里凑热闹了,便先告辞了。” 顾廷煜谢过王若弗及贺老太太、赵太医之后,便吩咐邵氏将人送了出去。 小秦氏也暂时带回了她自己的房间,遣人守着。 被邵氏恭恭敬敬送出门的贺老太太,在拜别了邵氏之后,瞥了王若弗一眼,嗔怪道:“你家老太太一贯同我说,你这人虽然性子咋呼了些,遇事儿却是稳重、心里有成算的。可你今日,唱得又是那一出啊?把我们一群人招呼到这儿来,瞧了这么一场好热闹!” 王若弗讪笑两声:“哎呀,知道您最是心善,不管是瞧了一场什么热闹,横竖救回来两条人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的功德啊,一下子就比造了十四级浮屠塔更多了!岂不也是一桩美事儿?” “哼——”贺老太太冷哼一声,“就你会说。”不过,两家到底是有通家之好的,虽然知道说教讨人嫌,她却还是提醒了一句:“你还是想想该怎么收场吧!你今日这事儿,办得可实在不怎么高明!” 那可不,杨姑老太太是顾府的亲戚,来得却比她们都晚。而她们这群人,又都是被王若弗招呼来的……明眼人略略一想,便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名堂了。 顾府外,贺老太太提点了王若弗一番。顾府内,邵氏也正同顾廷煜商讨这事儿。 虽说,她这些年除了丈夫体弱、没得个儿子之外,可谓是事事顺心。那些个妾室通房,也全是她为了让丈夫有个男嗣,主动为丈夫纳的。其实顾廷煜除了一开始例行公事一下,根本就不怎么进她们的房的。是以,邵氏既有大娘子的体面,又有丈夫的宠爱,可以说被丈夫保护得极好,是个没见识过什么风浪,也没什么心眼儿的。 一般来说,以她的心计,是根本就不会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 可偏偏,康王氏喊了那么一嗓子:“顾家大朗这不会是打量着熬死你父亲,好早些当上顾候吧?”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47节 邵氏这辈子,最放在心上的人便是她的夫君顾廷煜了。康王氏这般污蔑顾廷煜,倒叫她本来不甚清明的头脑,电光火石之间清醒了一把。 于是,邵氏扶着顾廷煜在床上坐好,伺候他喝过汤药之后,忧心忡忡地开了口:“夫君,今日的事……是不是,有人将我们府里的消息透了出去?不然,怎么姑老太太还没来,王大娘子便带着贺老太太、徐大娘子,还有那个康王氏来了?” “咳咳——”顾廷煜咳嗽两声,缓声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什么?不管了?可是……”邵氏仍旧有些犹豫。她管家理事并不在行,倒连累得顾廷煜拖着这么弱的身子骨,还要为内宅的事情操心。现如今,她院儿里又出了这样的乱子……连累夫君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儿被康王氏指着鼻子骂,她心里实在是有愧啊! “没有可是。”顾廷煜的语气却很坚定,“不仅不要理这事儿,你还要亲自上门去,跟王大娘子道谢,便谢过她,恰巧带着贺老太太来为我诊脉,顺道儿救了父亲,坐实了她那番说辞。不管她是因着什么缘由,才在咱们院儿里安插了人,可说到底,若没有她在,只怕父亲今日就要真的被那小秦氏给算计死了!下一个,就是我!与性命比起来,其他的什么,都是不打紧的。” 邵氏虽然心中没有成算,却胜在极听顾廷煜的话。 是以,顾候虽然还没有醒,可病情稍稍稳定下来之后,邵氏便带着厚礼和一众下人,浩浩荡荡去了盛家道谢,就差没敲锣打鼓了。 同王若弗道了谢,又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她才告辞去了贺家和赵太医家。 如此,王若弗这略有缺漏的安排,倒是在顾廷煜的掩护之下,掩去了其中不那么光彩的部分,只余下了她对顾家的恩德。 料理好了外边儿的事儿,顾廷煜同顾廷烨两兄弟便只等着父亲醒来了。 不过,顾偃开这次倒着实是大伤了元气,足足昏了五六日才醒。中间倒是也睁过几次眼,却只是怔愣地盯着床边的儿子们发了会儿呆,好似完全听不见他们说话似的。没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 到了第六日,顾偃开才总算是完全清醒过来。顾廷烨见他终于再次睁眼,喜得一蹦三尺高,赶忙就扬声喊道:“父亲醒了!快去叫大夫,还有大哥哥大嫂嫂和廷炜过来!” 随后快步奔到顾偃开窗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生怕自己一眨眼,父亲的眼睛就又合上了。见顾偃开这次好像是真的醒了过来,而非前两次那般昙花一现,顾廷烨便又去倒了杯水,小心喂顾偃开喝下。 做完这一切,顾偃开还醒着,想来短时间是不会再昏过去了。 大夫为着顾偃开的病,就安置在他隔壁的院子,也很快就到了,为顾偃开诊了脉。确定顾偃开已无大碍之后,又开了一个新的方子,便告辞了。 屋里便又只剩了顾廷烨和顾偃开父子二人。这会儿,顾廷烨也终于想起来,顾偃开吐血之前,两个人之间的那番争吵,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父亲……我……”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 而顾偃开似乎也没有提起这一茬儿来扫兴的意思,只朝着顾廷烨颤颤巍巍伸出了手。顾廷烨见状,连忙将老父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可顾偃开却仍伸着手向上摸索着。 顾廷烨似有所感,将身子压低了些,擒着顾偃开的大掌搁在了自个儿的脸庞上。 这下,顾偃开好像终于如愿了似的,没再挣扎,而是用自己刚从昏迷中醒来还没什么力气的手,一下一下地来回摩挲着顾廷烨的脸颊。好半天,他才终于说了句:“儿啊,这些年,实在是委屈你了……” 顾廷烨闻言,险些也要落下泪来。 其实,他半生所求,也并非是父亲的一句对不起,而仅仅是一个公平而已。不仅是对他公平,也是对他母亲的公平。 父亲既然说他委屈,或许对他而言的公平,他已经求到了。可他母亲的……罢了,父亲吐血,正是因为他的声声质问,许是心中对他的母亲白氏,也是有所愧疚的吧?现如今,老父刚从昏迷中醒来,他还是不拿母亲的事儿刺激他了。 于是,顾廷烨沉默许久之后,才终于说了一句:“只要父亲好好儿的,儿子就不委屈。” 顾偃开闻言,将将恢复了几分清明的眼眸却又浑浊了起来,双目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床帐,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天,顾偃开咳了两声,却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主动同顾廷烨提起了白氏:“不仅是你,你母亲……嫁给我,也是被毁了一辈子的。这些年,我从不同你说起你母亲,其实,不是瞧不起她是盐商之女,而是……不敢提起她。我知道,你一直想为你母亲求个公平。这……本也是你母亲该得的。明日,我便以顾家侯爵的身份,在宗谱上加上一笔,说明你母亲白氏嫁到顾家的来龙去脉,以及将她拯救顾家于水火的事情,昭告全族,修辞立碑,还她个公道……也,全了她对顾家的恩情。本也该为她请封诰命的,只是,你或许不知,她去之前……是想同我和离的。想来,她也不想顶着我的名号得封诰命吧?孩子,你是个有大才的,便是绝了科举之路,你还可以从武。我顾家,本也是武将出身的。若你愿意,便去从军吧,为你母亲,挣个诰命回来。” 期盼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突然之间便成了现实,顾廷烨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过,顾偃开也没等着他说什么,大口喘息了几下,很快又接着说道:“另外,你母亲的嫁妆,也全都给你。至于家里的其他家产……本也是因着你母亲才留下的,你大哥哥有爵位可以承继,家产便少分些,得个两成;你……” 这话,听着却是有点儿像在交代后事了,顾廷烨开口打断他:“父亲,这些事儿,都不急。待您养好身子,再说这些杂事。” “父亲——咳咳……”顾廷煜这会儿,也终于在邵氏的搀扶下,踉跄着到了。 顾偃开深深瞧了他一眼,开口说出来的,同样是抱歉:“孩子,这些年……也委屈你了。我实在愧为人父,让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给人毒害了……咳咳咳……”说到这儿,顾偃开许是因着情绪波动过大,竟和沉疴多年的顾廷煜一般,拼命咳嗽了起来。 顾廷烨连忙扶起他来,拍背顺气。 好半天,顾偃开才终于缓了过来,接着说道:“这几日,我虽然昏着,可外面的动静,我也听了个七八分。廷煜,你同我说一句实话,杨无端那事儿,是不是你?” 顾廷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开口认下了:“是。” “唉——”顾偃开深深叹了口气,自嘲道:“我这一生,还真是失败啊!” “父亲……对不起……”虽然口头上的几句对不起,并没什么用处,可顾廷煜此刻也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了。 顾偃开靠在顾廷烨身上,拉着自己的大儿子的手,缓声说:“我明白,你会这么做,大抵也是受了小秦氏的挑拨。可该得了你这一声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弟弟!” 顾廷煜闻言,将视线落在了顾廷烨身上,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那声“抱歉”说了出口。 顾廷烨脸上的神色从愤怒,转为了不屑,最后,却是归于平静。随后,他“嗯”了一声,算是对大哥这声“抱歉”的回应。 顾偃开自然知道,事关前程,这事儿,是没那么容易过去的。可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顾廷煜同顾廷烨一样,身子强健,此时,罚他一顿棍子,或是跪祠堂,那都是应该的。可顾廷煜的身体,若是经这么一遭,当场去了也说不定……可若不罚,只怕顾廷烨此生,都无法与这个哥哥和解了。 虽然顾偃开也清楚,叫顾廷烨和顾廷煜和解,有些为难自己这个二儿子了。可顾廷煜身子弱,顾廷炜不堪托付,整个顾家,只有顾廷烨可以支撑门庭,若是他心存怨气,这两个儿子往后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而顾廷烨,若是只顾着发泄心中的愤怒,对两个兄弟不闻不问甚至是踩他们一脚,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在。 他这个做父亲的,虽然知道这事儿很难,却不得不去做。而今之计,也只有尽力而为,让两兄弟之间的隔阂尽可能小些了。而要想做到这一点,便得给顾廷烨一个交代。 “廷煜,你没有儿子,往后,这爵位,早晚是要落到老二身上的。明日,我会开祠堂,将老二的生母白氏对顾家的贡献,写进宗谱,并昭告全族。往后,你的爵位落在你弟弟身上这事儿,也会一并说与阖族耆老。你可有意见?” 顾廷煜心中本就对顾廷烨有愧,自然不会对父亲的决定有什么意见,“全凭父亲做主。” 顾偃开满意点头,继续说道:“我还要你以娴姐儿的名义,对天起誓,往后,绝不做有损你弟弟的事儿。若他有难,你必得全力相帮,你可敢立誓?” 邵氏揪了揪顾廷煜的衣袖,似是想说什么。顾廷煜却轻轻拂开了她的手,坚定道:“吾顾廷煜,今日以我女儿顾书娴的名义立誓,从今往后,绝不做有损吾弟顾廷烨的事,若他有难,必全力支持。若有虚言,便叫我女儿顾书娴不得善终。” 闻言,邵氏的眉头骤然拧紧。 顾廷烨仍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若细看,眸底却好似有些动容之色。 顾偃开则是终于松了口气。他才刚从昏迷中醒来,这气一泄,人就有些乏了。顾廷烨只觉得父亲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好似更沉了些,便伸出手环住父亲的腰背,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顾偃开便靠在顾廷烨身上,缓了许久,才终于提起了小秦氏。“她……毕竟是廷炜的生母,若是一意将她打杀了,兄弟之间,难免生怨。且家丑不可外扬,送去昭狱或是一顿板子打死,难免给外人留下谈资。我便做主,将她送去老家的家庙吧,对外便说,我大病了一场,她要去为我祈福。” 顾廷烨显然对父亲的处置并不满意,“父亲,她可是险些害了您的性命!大哥那边也……总之,送她去家庙,未免太便宜了她!” “呵呵,”顾偃开轻笑两声,“她不是喜欢血枯草么?命人每日给她喝上一盅。若是不愿,就强灌!” 第75章 “母亲——”王若弗这头还在梳洗呢,如兰的声音便自远处传来。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还没反应过来呢,便被女儿扑了个满怀。将将梳了一半的发髻,便被如兰给弄散了。 “哎呀!”王若弗嫌弃地将女儿推开,“都快要议亲的姑娘家了,能不能稳重些?” “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一定!”王若弗才不信她这话。如兰这孩子,一向是认错快如闪电,行动上却是下次还敢。 没好气地白了女儿一眼,王若弗又奇道:“诶?今个儿是吹得什么风,你竟然没有赖床?竟起得比我还早?” “嘿嘿~”如兰傻笑两声,搂着王若弗的肩膀撒娇:“母亲,淑兰姐姐是不是今日便要带着我侄子侄女儿抵京了呀?萱姐儿生出来,我都没见过呢!” 想到淑兰,王若弗不禁感叹道:“是啊,淑兰这孩子,嫁了人便跟着她官人跑东跑西的。在咱家生了翊哥儿,孩子都没到半岁呢,就又出去了。萱姐儿更是生在了路上!我都为她捏一把汗!不过,这次,为着孩子读书的事儿,许是她能多待些时日吧!” 她这说了半天,却没说到点子上,急得如兰赶忙又问了一遍:“母亲,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淑兰姐姐到底是不是今日抵京啊?” “说是今日呢。不过到底是早晨,还是晚上,我也不大清楚。而且,这路上,哪儿有个准头?差个一日两日的,都很正常。你啊,还是乖乖去上嬷嬷的课吧!弟弟妹妹都每日早起上课,偏你自打不用去庄学究那里,便日日赖床!孔嬷嬷找我告了好几回状了,说你不是迟到就是上课打瞌睡……” 如兰正为着能见到好久不见的淑兰姐姐高兴呢,可不想听母亲的碎碎念扫兴,连忙打断她:“好了好了,母亲……我以后保证不迟到了!先去上课啦~”随后便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王若弗瞧着女儿远去的背景,不由感叹道:“唉,如兰这孩子,眼瞧着就要议亲的姑娘家了,怎的还整日每个正形儿像个小孩子似的?往后嫁到旁人家去,可怎么办啊!” 刘妈妈笑了笑,宽慰道:“五姑娘瞧着天真烂漫,多讨长辈们喜欢啊!再者说,虽然她性子是散漫了些,可心里很有一杆秤呢,真嫁了,知道不是在娘家,没有大娘子您护佑着,她定不会像现在这般的。” “唉,倒也是。”随后转头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道:“我这头发都被这丫头搞乱了,过来重新为我梳头吧。” 那头,如兰一路小跑到了孔嬷嬷那儿。孔嬷嬷还没来,墨兰和明兰却是都已经到了。 她将东西放好,便跟明兰咬耳朵:“六妹妹,你知道吗,淑兰姐姐今日便要抵京呢!” 明兰显然也很高兴:“是吗?那以后,我们又可以常常见面了呢!” 两人又叽叽喳喳讨论了半天淑兰和她的两个孩子,偶尔也会提几嘴淑兰的夫婿段应臻。 墨兰坐在一旁,眼睛瞧着前方,好像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儿,又好像在发呆。可实际上,她正竖着耳朵听两位妹妹说话呢! 正听得投入,如兰却突然转身,对着墨兰说道:“四姐姐,淑兰姐姐这些年跟着姐夫也算得上是走南闯北了,我觉着她见识过很多外面的事儿,你多跟她聊聊,肯定能写出更有意思的话本子呢!” “啊?”墨兰突然从旁听者变成了话中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个浅笑来,低声应道:“嗯。我会的。到时候第一个给你看。” “好!我……” 话还没说完呢,明兰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如兰往门边儿一看,果然瞧见孔嬷嬷款步而来。 唉,又要开始上课了。 好不容易上完今日的课,回到王若弗院儿里的时候,淑兰已经抱着萱姐儿在和王若弗说话了。 “淑兰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好几年没见了,可想死我了!”说着,就要往淑兰身上扑。 王若弗一把拽住了自家女儿,斥道:“你这丫头,早上才说了要稳重些,怎么又犯了?再说了,你淑兰姐姐又有身子了,可禁不起你这么扑!” “啊?又有了?”如兰傻了,随后小声嘀咕道:“萱姐儿不才一岁半么?” 淑兰嫁人后,被段应臻捧在手心上,性子已然比未嫁时开朗了不少。再加上夫妻二人常年在外跑商,言语间往往没那么多忌讳。听到如兰这么问,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我同你姐夫常年在外,很多时候煎药不怎么方便,这才……” “咳咳——”王若弗轻咳两声打断她,又用眼神示意淑兰,如兰这个未嫁的小姑娘还在这儿呢,不要说这些浑话。淑兰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没再往下说下去。 如兰却已经听了个大概,好奇道:“这煎药不方便,又跟生孩子有什么关系呀?” 王若弗现如今也没办法直接回答她,这些事情,大抵要等如兰嫁人头一天晚上,她这个做母亲的才会同她讲呢!便赶忙将话题岔了开去:“淑兰啊,你这既然又有了身子,是不是这次便在京中待得久些了?” “是呢。前几年,我和夫君就在盛家附近买好了宅子。以前呢,孩子们还小,跟着在外面跑跑也没甚么要紧。现如今,翊哥儿要进学了,再过两年,萱姐儿也到了该启蒙的年纪,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把他俩往婶婶这里一扔,我倒躲个清闲吧?是以,往后外面的事儿,大都交给夫君处理便是,我就留在汴京,陪孩子们上学了。” 既然是要久居汴京,王若弗也不好把淑兰一个外嫁的女儿家非留在自家住,关心了几句淑兰家宅子的情况,又跟淑兰交代了下目前家里早几个月上课的几个孩子的进度,便放淑兰回去了。 第二日,翊哥儿便也去了庄学究的课上。于是,庄学究的课上,就有了阳哥儿、月姐儿、桁哥儿,华兰家的庄姐儿、瑞哥儿,再加上今日第一天来上课的翊哥儿,一共六个小萝卜头。倒是也热闹得很。 淑兰这个做母亲的,对方才进学的儿子很是放心不下。生怕孩子年纪小,适应不了,又或是跟哥哥姐姐、姨姨舅舅相处不好。虽说人是抱着萱姐儿同王若弗闲聊,可却时不时地走神儿,想来是牵挂着翊哥儿呢。 王若弗见状,提议道:“淑兰,你若是真的放心不下,把萱姐儿交给我,你亲去课堂外头瞧瞧便是了。” 淑兰却有些犹豫不决:“这样合适吗?庄学究会不会觉得我失礼?” “哎呀,庄学究为人最是和善,知道你家翊哥儿年纪最小,对他照顾着呢!自是会体谅你这个做母亲的心情的!” 王若弗都这样说了,淑兰便偷偷在书塾外头瞧了会儿,见翊哥儿小小的一个,却很是认真,操着笔在那里写写画画。休息的时候,也能同阳哥儿几个说上话,这才放下心来。 等小家伙基本适应了上课的生活,元宵佳节也将至了。 前世,那荣妃的妹妹荣飞燕,正是在这次元宵灯会上,被贼人掳走,回来便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全了全家女眷的清名的…… 虽说,这一世,她拘着自个儿的两个女儿,许久都没叫她俩去打马球了。如兰和明兰不去,顾家二郎同小公爷那头,听说也是良久都没在马球会上露面了。 前世,小公爷的事儿她也听说过一些。那嘉成县主,好似便是在马球会上瞧上他的。今世,小公爷这么久都没去马球会了,或许,就不会有嘉成县主瞧上他这一遭? 可饶是如此,王若弗这心里啊,还是不踏实。是以,如兰来同她说,想去元宵灯会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为什么啊?”如兰一听母亲不同意她去灯会,音调都拔高了许多,“往年都去的呀!而且,听说今年的鳌山比往年大了许多,旁人都去瞧,就我不能去,那多没面子啊!” 鳌山?前世荣飞燕便是下车去看鳌山才丢了命去的!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48节 虽说前世自个儿家的姑娘没出什么事儿,今世,平宁郡主也没有上门给小公爷认妹妹,自然也就没有小公爷为了明兰闹绝食,坏了明兰的名声这回事。 按理,就算嘉成县主仍然瞧上了小公爷,她要找茬儿应该也不会找到自家明兰身上的。 可这毕竟是涉及到女儿家名声的大事儿,她实在是不想冒一丁点儿的风险的。 于是,无论如兰怎么说,她都不肯同意,“元宵灯会年年都有,今年不许去,明年再去!” 如兰却不依,“为什么偏偏今年不许我去!我想去嘛,母亲~”接着便是抱着王若弗的胳膊晃来晃去,都快把王若弗的头给晃晕了。 正闹着呢,盛紘恰巧来了葳蕤轩。见状,好奇道:“这是怎么了?” 如兰张口便向父亲告状:“父亲!母亲她不叫我去看灯会!为什么啊?年年都去看的呀,凭什么今年不叫我去!可是我想去嘛~”说着,又将扯袖子的对象换成了盛紘。 盛紘最是受不了姑娘家对着自己撒娇,便向王若弗求情道:“夫人,一个元宵灯会而已,一年又只有一回,何必让孩子们失望?” 对着如兰,王若弗可以摆出母亲的款儿来,说不让去就不让去。可对着盛紘,那就是另一个说法了,“主君,实在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想拂了孩子们的意……只是,这几日,我这右眼皮子啊,一直跳个不停。有句话不是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么?我就怕这几日孩子们有什么事儿,巴不得将她们都拘在我身边儿呢!” 盛紘这人,嘴上说的是自己不搞求神拜佛那一套。家里两个孩子科举,他瞧见王若弗求神拜佛,还嘲笑了她一番来着。可等王若弗扭头走了,他倒是趁着四下无人,自己也上前求了两个儿子的前程。 是以,王若弗这样一说,他心里也有些打鼓,转而劝女儿说:“如儿啊,你母亲说得也没错,这元宵灯会年年都有的,不一定非要今年去看的嘛……” 如兰一听,父亲也倒戈了,险些要急哭了,少见地搂着盛紘的胳膊撒娇道:“父亲~母亲担心我们的安全,那你和二哥哥、三哥哥,都陪着我们去不就是了?对了,顾二叔和二哥哥关系那么好,他武艺又出色,再叫上他!一定就万无一失了!” 闻言,盛紘倒是动摇了。他平日里忙着上值,在家的时候,也常常要同长柏讨论官场上的事儿,或是指点长枫的课业。对于几个女儿,确实是疏忽了些。墨兰自打她小娘被送去了庄子上,便一直有些郁郁寡欢,这次叫她出去散散心,倒是也好。 这样想着,盛紘便接着替女儿说话了,“如兰说得也有理。我们几个大男人跟着,又是她们的父兄,不会有事儿的。” 王若弗本还想拒绝,可又想着方才如兰提到了顾廷烨,想来,是自打科举之后,许久没见到顾二郎,心里想念了吧?前几日,同邵氏见面的时候,邵氏给她透露说顾二郎就要去投军了。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和如兰相见……她或许,也不该拦着如兰去灯会,该给她一个和顾二郎道别的机会? 略一思索,王若弗最终还是同意了如兰的要求,“那……行吧。就几个大的去,下面三个小的就在家吧。” 如兰一听,乐开了花。她忙着为自个儿能去灯会高兴,也顾不上为弟弟妹妹们求情了。阳哥儿得知这个消息,闹腾了许久,最后还是被月姐儿劝下了。 于是,元宵灯会当晚,顾廷烨早早便来了盛府。等几个姑娘家都收拾停当了,便同盛紘、王若弗,并盛家所有十几岁的孩子,一起出门了。 王若弗早早便点了六名家丁跟着,说是这样才放心。临出门了,却又觉得还是不够稳妥,干脆又点了六个。盛紘小声嘀咕了两句:“叫旁人瞧见,还以为是郡主娘娘出门呢!”却到底也没在王若弗面前说什么。 到了街上,果然是人头攒动,瞧着比往年还要热闹许多。盛紘奇道:“今年的灯会,是有什么新鲜名堂么?怎么瞧着人比往年多些?” “我知道我知道!”如兰叽叽喳喳地抢答道:“今年的鳌山比往年大了许多,好多人专为着这鳌山来的呢!” “原来如此。”想了想,盛紘又叮嘱道:“那你们可小心些,跟紧我和你母亲,或是哥哥们,万万不要一个人落了单!” 几个姑娘纷纷应是,盛紘和王若弗才略微放心了些。 “诶,那边在猜灯谜呢!”一家人正逛着,长枫见墨兰的眼睛都快黏在了那高高挂着的莲花灯上,突然喊了一嗓子,“那作为彩头的花灯,正是四妹妹最喜欢的莲花形状呢!瞧着甚是别致啊!” 盛紘瞧了一眼跑在他们前面几步,急匆匆要去看鳌山的如兰,有些为难。想了想,吩咐了长枫一句:“那你和你妹妹去猜灯谜吧,我们在鳌山那块儿等着你们。你可记得看紧你妹妹啊!” “爹爹就放心吧!我定不会把妹妹搞丢的!” 得了长枫的保证,盛紘又叮嘱了一遍墨兰:“千万跟紧你哥哥!”又留了两个下人跟着,这才跟王若弗以及其他的孩子们接着往前走。 还没走到地方呢,明兰见顾廷烨给她使了个眼色,便随手指着旁边唱傀儡戏的,说是自己想看傀儡戏,还想去隔壁的摊子套圈儿。 盛紘挠了挠头,正想留下长柏陪着明兰,顾廷烨却抢先说:“我恰好也想看看傀儡戏,套圈儿,不若由我陪着六姑娘吧!” 到底是在自家读了好几年书的孩子,盛紘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照葫芦画瓢,交代了两人一番,便接着往前走。 王若弗瞧着如兰仍是兴冲冲地盯着不远处的鳌山,在心里直骂自家如兰小孩子心性,光顾着看鳌山,人家顾二郎指不定是看着她和明兰亲近,才特意说要留下陪着明兰,等着如兰也说要留下陪妹妹呢!白白浪费了同顾二郎道别的机会! 但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别的话说了,只得带着长柏和如兰接着往鳌山的方向去了。 等到了鳌山跟前儿,王若弗一眼便瞧见了荣飞燕的车架。 这荣家,仗着小荣妃的恩宠,这些年很是有些不知所谓了。这车架,明显是超了制的。不过,圣人不管,旁人自是不会为着这点子闲事儿去烦扰圣上的。 正想着呢,便见荣飞燕从车上下来,踩在下人的背上,张望着想要看鳌山。 可前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其中不乏人高马大,头顶上还举着小娃娃的。她哪怕是踩在下人的背上也看得不甚清楚。 于是,她从下人身上下来,也顾不上身边儿人没来得及跟上,自个儿一个便往前跑去了。 她身边儿的下人没反应过来,王若弗却是一直盯着她呢,却是瞧了个真切。 只见一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穿着深色衣衫、身材比寻常女子粗壮了许多的“姑娘”,趁人不注意一把用帕子捂住了荣飞燕的嘴。荣飞燕几乎是瞬间便瘫软了下去,被她极快地套了一件深色外披,搀着向不远处的一架马车走去。 王若弗来不及细想,向自家的下人尖声喊道:“快——那边儿有拐子!过去帮忙!” 第76章 王若弗这一嗓子喊得可谓是惊天动地。不只是盛家的家丁听到了,附近的人也有许多都听到了。 荣飞燕带来的家丁丫鬟,一转眼发现自家小姐不见了,又听有人嚎了一嗓子“有拐子”,又哪里不担心被拐的正是自家小姐呢? 这下,本就因一群人围着看鳌山而显得分外拥挤的地界儿,此时更是人挤人,甚至有人被推倒在了地上,身边的人又被旁人挤着踩了上去。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那掳走了荣飞燕的贼人还想趁乱挟持着荣飞燕逃走,可王若弗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呢,自然是给自家的家丁指着方向追了上去。荣家的家丁瞧这架势,一个个也跟了上去。 好歹是将昏迷不醒的荣飞燕给救了回来。 可那贼人见形势不对,大家又都忙着搭救荣飞燕,竟是趁乱跑了! 接下来,自然是回府里报信,说是自家小姐差点儿被贼人掳走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公然掳走王公贵女!这乱子可大了。 虽然这一世,荣飞燕并没有真的被掳走,可若不是王若弗有着上辈子的记忆,一直警醒着荣飞燕那边儿的动静,只怕她就真的被掳走了! 荣家又哪里不知其中的厉害?只觉得是有人在针对自家,当即便进宫求见小荣妃,拿到了官家的口谕,停了元宵灯会,满城搜捕那贼人。 如兰还没瞧清楚那鳌山的真面目呢,就出了这档子事儿,只觉得分外扫兴。可她也知道,荣飞燕差点被掳一事牵扯甚多,即使心里不快,也不敢多言。规规矩矩跟在王若弗和盛紘、长柏身后回府了。 可刚刚跟着顾廷烨去看傀儡戏的明兰,以及跟着长枫去猜灯谜的墨兰,现下却并不同他们在一起。王若弗心下便有些担忧:“这可怎么是好?两个姑娘还在外边儿呢!” 盛紘自然也是忧心两个女儿的,可他是一家之主,此时却是不能露怯,让夫人和儿女更加烦忧的,只得宽慰说:“她们身边都跟着丫鬟,还有长枫、顾家二郎跟着,你不是还派了家丁跟着?没事儿的,咱们先回去,指不定她们比咱们还先一步回家呢!” 王若弗朝远处张望着孩子们的身影,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那万一咱们回了她们还没回呢?” 盛紘觉着,她大概是被元宵灯会上有拐子这事儿给吓着了,这才如此担心女儿,便扶着王若弗的肩膀安慰说:“若是没回,咱们先回府,再将府里的家丁全都派出来寻!” 殊不知,王若弗可不是担心什么拐子不拐子的,她是怕邕王那边没抓住荣飞燕,又盯上明兰来着。毕竟,明兰才是小公爷的心上人啊!虽然这一世,小公爷应该没有将对明兰的爱意宣之于口,可万一那邕王妃火眼金睛瞧出来了呢?越想她越担心。 如兰见状,也扯着她的袖子宽慰说:“母亲,没事儿的,小六那边,不是有顾二叔跟着么?他可是从小跟着顾候习武的,一个打十个都不成问题!” 长柏也在一边附和:“是呢,母亲,仲怀的武艺,你该放心的!” 王若弗却显然并没有被宽慰到,“一个打十个,那是在有武器的情况下!出来看灯会,这赤手空拳的……”心中还不断地自责,早知道便该怎么也不带孩子们出来的。亦或是,不管那荣飞燕,她被掳走总好过自家明兰被掳走啊! “好了,夫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胆小如鼠了?那拐子都被你瞧见还喊出来了,这会儿定是在哪儿猫着,再不敢出来作乱了!他们这种啊,那都是一个大团伙,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官司,小心着呢!这事儿现在闹得这么大,他们不敢再出来的!” 听盛紘这么说,王若弗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横竖女儿又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自然不担忧。” 盛紘被噎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心说:那我寻思着,墨兰和明兰,哪个也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啊! 不过,这下子,王若弗的神色倒是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盛紘说的也有理。虽然她是知道,试图掳走荣飞燕的不是拐子,而是邕王府的人,可正是因为是邕王府的人,事情闹到这步田地,他们才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那皇位还没落到邕王头上呢!他再如何,此时也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草菅人命的。都被发现了,再去掳明兰,未免就太容易暴露了些。 这样想着,王若弗这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跟着盛紘回府了。或许盛紘说得没错,明兰和墨兰都已经回家了呢? 回府之后,却发现,两个女儿,哪个也没回来! 明明她们停下的地方,都比王若弗一行人离盛家要近些,怎么她们这远些的都回来了,明兰和墨兰却迟迟未归? 这下子,不仅是王若弗,盛紘也有些急了。又不敢惊动老太太,怕老人家再受了惊,急急遣了家中所有的下人去寻。王若弗和如兰身为女眷,此时再出去也是平白让人担忧,盛紘和长柏却是也出去寻两个兰了。 那头,顾廷烨同明兰心不在焉地看着傀儡戏。明兰纠结许久,还是开口说:“听闻……顾二叔,不日便要启程去投军了?” “嗯。”顾廷烨应了声,打量了一眼明兰的神色,斟酌着开口说:“六妹妹,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明兰轻轻笑了一下,“我唤你二叔,你却叫我六妹妹,这又是什么个道理?” 顾廷烨也笑,“那……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可否换了这称呼,唤我一声……二郎,可好?” 明兰瞅他一眼,吐槽道:“你比我大着快十岁呢!我唤你一声二郎,你不觉着倒像是在叫小辈儿么?” 顾廷烨却答非所问,说了一句:“这你就不懂了吧,年纪越大的男人啊,越会疼人!” 明兰还想再说什么,人群中却突然骚乱了起来。 “快走快走!回家回家!” 明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之前都朝着鳌山的方向涌去的人潮,此时却被一群巡防营的官兵朝着相反的方向驱赶。也正是这些官兵,喊着让大家都快些回家,不许再滞留在街上。 明兰有些紧张,问身边的顾廷烨:“这是怎么了?元宵灯会竟出动了官兵来赶人?” 顾廷烨眉头紧锁,显然也没见过这阵仗。可明兰还在身边,他不能乱。稍定了定神,顾廷烨便对明兰说道:“不管那边生了何事,我都先送你回家。再留在街上,不安全。” 说罢,便催促明兰快快往盛家的方向走,他则紧紧跟在明兰身后,不错眼地盯着前面的小姑娘。石头则是死盯着小桃,二人不远不近地坠在顾廷烨和明兰身后。至于王若弗安排的那两个家丁,为着不打扰明兰和顾廷烨的兴致,事情发生时离得远了些,此时已然被人群冲散了。 四人朝着盛家的方向走出去没多远,却瞧见一中年男子正抱着一个小童急匆匆赶路,而那小童被他抱在怀里,小脸儿正对着明兰和顾廷烨的方向,啼哭不止。 这本也没什么不寻常的。毕竟,元宵灯会上突然生了乱子,小娃娃被吓了一跳,大哭不止也是有的。 可顾廷烨从小习武,这听力也比旁人要好许多,虽然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却大致能辨出那小童喊的是“救命”。 就算是被这大乱子给吓坏了,被家里人抱着,又怎么会叫救命? 而且,明兰还注意到,这小娃娃穿的正是她们豆蔻华年的新款,一件便要五两银子,可见这娃娃家里是富贵的。可抱着他的人,却身着粗布麻衣。并且,他抱孩子的姿势,也很是别扭,根本就不像是会抱孩子的样子。 于是,顾廷烨和明兰断定,这人,是个拐子! 莫非,这元宵灯会突然停了,便是有勋爵人户的孩子被拐子给拐走了,这才封了元宵灯会,着力寻找这个孩子? 顾廷烨本就是个热血男儿,明兰也是个热心肠。他交代石头照看好明兰之后,便冲上去同那人争论起来。 那人应该是头几次做这种事,没几句话就露了怯,很快被顾廷烨反剪住了双手,孩子则是交给明兰抱着。没一会儿,这孩子的母亲便嚎哭着找来了。 附近的百姓听见这一番动静,也满以为找到了元宵灯会骤停的缘由。有好事者去找来了巡防营,说是他们要找的人找到了。 巡防营的人浩浩荡荡跑过来,却发现是个拐孩子的。 为首的那位不耐地训斥道:“什么话都能瞎说?你们知道老子办得是什么重要的差么就搁这儿瞎捣乱?” 顾廷烨身为一个通汴京闻名的纨绔,就算是现在回头了,可人家也是宁远侯府的二公子,哪里受过这等气?再说了,他们也是做了好事儿,帮人家寻回了孩子,哪里就捣乱了?便同那人争辩道:“我不知道你们在办什么重要的差,我只知道每个孩子对于父母来说都是最珍贵的宝贝,我们帮人家寻回了孩子,怎么就是瞎捣乱了?” 那官差显见是个脾气不好的,又怕因着没搜到人被上头责罚,见顾廷烨还敢争辩,竟差点跳起来同顾廷烨打上一架! 好在,他身边儿有人是见过顾廷烨的,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他便立马老老实实致歉:“抱歉抱歉,是小人狗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只是眼下手里有急活儿,实在耽误不得,待差事办完了,再上门致歉,届时由您责罚!” 他都这么说了,顾廷烨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事儿便算是了了。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49节 折腾了这么一场,顾廷烨将明兰送回家的时候,自然就晚了许多。 王若弗这边已然是心急如焚了。 好在,盼了许久,终于盼到了明兰回来。 她身为母亲,搂着明兰心肝儿肉地喊了半天,卫小娘却只能在旁边儿干着急,也不敢扫了大娘子的兴上前去问女儿到底怎么了。不过她见明兰衣裳都是齐整的,发髻也没有乱,又是被顾二郎亲自送回来的,显见是没什么事儿的。这心也就慢慢放下了。 王若弗这边还没问清楚明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才晚归呢,那头,亲自去找人的盛紘寻人未果,也先回来了。 瞧见明兰平安,他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四下扫了一圈儿,却没瞧见墨兰和长枫,这心不由又提了起来,连忙问道:“墨兰呢?她和长枫怎么没回来?” 王若弗这才意识到,她家还有一个姑娘没有归家呢! 也怪她,只怕明兰成为邕王府的第二个目标,见明兰回来便将心给放回了肚子里,竟全然将墨兰给忘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墨兰没事儿!她只是有事儿耽搁了!!!(怕你们打死我) 第77章 众人正心焦着,长枫回来了。 而他身后,并没有人。他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盛紘朝着长枫背后张望了半天没看见墨兰的身影,气得险些厥过去,厉声问道:“你妹妹呢?啊?你妹妹呢?” “我们刚刚正猜着灯谜呢,人群突然动乱了起来。又好像有巡防营的官爷赶人。我便想去拉墨兰,结果没想到……大家挤得太厉害了……就将我俩给冲散了……”长枫自知犯下大错,低垂着头,嗫嚅了半天才将事情给说明白。 王若弗一听,也急了。虽然墨兰这孩子不是在她跟前儿长大的,又有那么个小娘,可这些年被她带在身边学规矩,人也清明了不少,要说她对这个孩子完全没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当下便斥道:“然后你就自个儿回来了?你怎么能自个儿回来呢?” 长枫被嫡母这样质问,好好儿的男儿,却险些被紧张和愧疚激得落下泪来:“对不起……我想找到墨兰的,可我带着两个家丁找了许久都没瞧见她……” 王若弗恨铁不成钢道:“你个蠢出生天的!丢了妹妹便该赶紧遣人回家来报!我和你父亲也好多多派人去四丫头丢了的地方找!你自己瞎折腾半天还没找到,平白耽误了这许多时间!” 不过,现下,却也不是她斥责长枫的时候。稍稍平了平气儿,王若弗又对着家里的下人吩咐道:“都给我出去找四姑娘去!”下人们纷纷应是,正准备出门去找,却又被王若弗叫了回来:“等等——不要闹出什么大动静儿,虽然外头乱得很,应该没人关注别人家的闲事儿,可如果有好事者问起来,便说是我丢了一副陪嫁的镯子,价值百两银!快去!” 下人们这才从盛家鱼贯而出,寻找墨兰去了。 而令家里人无比着急的墨兰,此时却……迷路了…… 她平日里很少出门,便是出门,也是跟着嫡母和妹妹们去马球会。是以,她从来没有需要一个人出门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有刻意去记路的心思。 再者说,这有些人啊,天生就没什么方向感。墨兰恰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她和长枫被人潮冲散之后,倒是也没怎么害怕。毕竟街上人这么多呢,虽然一时混乱了些,可只要和人潮混在一起,想来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 于是乎,明明身陷困境却仍是头脑清醒的她很快意识到,若是想逆着人潮的方向回去找哥哥,她一个弱女子能不能挤回去尚且是个问题,万一被人家给推倒了爬不起来,再被踩上几脚,那就不美了;又想着,将自个儿给丢了,依哥哥的性子,必是不敢独个儿回家的,一定会在两人失散的地方等着她的。而事实上,长枫一开始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只要她能在人潮稍稍散去的时候,找回到方才同哥哥分开的地方,就定然可以和哥哥汇合了。 这样想着,墨兰被人群挤着不得不往前挪动的时候,便寻了个机会,从人挤人的困境中将自己给解救出来,贴着墙根,移到了一处墙缝处。 在这里,背后就是旁人家的高墙,不必担心有人从后面钻出来对她行不轨之事;前面就是汹涌的人潮,便是有什么事儿也好及时呼救。很安全。 于是,墨兰便很淡定地缩在小角落里,背靠着墙,瞧着人头攒动的盛景,还有闲心思观察一下路人的穿着甚至是神色,想着这场景倒是可以写进话本子里。这幅安然闲适的姿态,倒是同脸上大多挂着惊慌失措的表情的百姓全然相反。 好不容易等到旁人差不多都回家了,街上的人少了不少,墨兰才挪动步子,试图回到刚刚和哥哥失散的地方。 然后,她就发现—— 她不认识路!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个绝世大路痴,方才还淡定自如的小姑娘一下子就慌了。脸上一贯挂着淡然表情的她此时再绷不住,眼眶都红了。还是拼命吸鼻子揉眼睛才好歹没叫眼泪落下来。 她循着有些模糊不清的记忆,试图逆着方才人潮的方向找回去。可等到了第一个岔路口,却死活不知道该往哪边儿走了。 她病急乱投医,随便选了个方向。却不幸的,刚好选中了错误的那条路…… 等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她根本没来过的时候,她已经彻底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往哪儿去了。 正着急呢,路上有个看着很年轻的小公子上前来问她,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他送她回家。可墨兰又哪里敢让陌生人送她回家呢?万一这是个坏人可怎么办?吓得她连句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一溜烟儿就跑走了。 好在那位小公子大概也确实是个热心人,只是想帮她,见她害怕,也没有跟上来。 可墨兰也实在不知该怎么找到哥哥,或是回到盛家。又想着方才是巡防营的人驱赶了人群,她又想着,或许到大路上去,可以找个官爷将自己送回去。 不管怎么说,穿着一身官服的,总是比寻常人要可信一些的吧? 这样想着,墨兰又在大陆上游荡了半天,终于碰到了一群带刀的官兵。她试图出声寻求帮助,可那群人瞧着便神色匆忙,冲着她喊了一句:“谁家的?不是说了叫你们都赶快回家!快走快走,再在街上游荡,小心一会儿把你给抓起来!”说着,还恐吓似的亮了亮手里的刀。 给墨兰吓得,也没敢再出声,只胡乱地点着头,寻了个方向就赶忙跑走了。 这下子,她是彻底没了法子。 哥哥,你到底在哪里呀? 被她憋了许久的眼泪,到了这会儿才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而她此时却也没心思去擦了。只希望能有个认识的人突然出现,来解救一下她,是谁都好。 一直在她后头不远不近地坠着的梁晗瞧着她不断耸动的肩膀,知道她害怕了,定是在那里掉金豆子呢!他想上前去安慰她、送她回家,可又想到,她曾经那般绝情地要同他一刀两断,还叫他将他们二人通信三年的信件全部烧掉,大概是再也不想见到他的。如果他现在上前去,她真的会感到高兴吗?他又该如何解释自己跟在她身后的缘由呢?她会不会怀疑自己对她贼心不死、图谋不轨,从而更讨厌他了呢? 正纠结着,梁晗却敏锐地注意到,墨兰边哭边胡乱地走动,此时恰走到一家商户楼下。而那商铺二楼的横梁,大概是因着年久失修,这会儿竟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砸在墨兰身上了! 他在这种危急时刻,也顾不上思考如何跟墨兰解释他跟踪她这回事了,边大声疾呼:“墨兰,小心!”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墨兰的方向奔了过去。 墨兰听到梁晗的呼喊声,下意识回头去看,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险境。 等她终于完成转身这个动作,看到的便是梁晗因焦急和疾速奔跑,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下一刻,她便被梁晗拥进了怀里。接着,是重物砸到人身上的声音,以及抱着她的人发出的一声闷哼。 她的心砰砰砰直跳,先是被自己曾经暗暗期许过的男子拥在怀里的羞涩,在听到梁晗那一声闷哼之后,却尽数变成了对他的担忧。 他被横梁砸中的那一下,被他拥在怀里的墨兰自然是将动静听得清清楚楚的。实在是不可谓不重的。也不知他被砸中了哪里。 墨兰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将手搭在他的手肘处,上下打量着他到底哪里受伤了,嘴里还焦急地连声问道:“梁六哥,你被砸到哪儿了?严不严重啊?” 此时的梁晗只觉得头痛欲裂,可一听到墨兰那声久违的“梁六哥”,竟好似给他混沌的大脑注入了一丝清明似的,他循着本能开了口,却没有回答墨兰的问题,“你……又叫我‘梁六哥’了……我还以为……再也听不到了……”说着,整个人就要往后倒。 墨兰刚刚被他救了,又哪里能瞧着他在受伤的情况下直接倒在冰冷的地上?当即便要去扶。可她又如何撑得起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梁晗于是便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墨兰被这力道冲击得后退了几步,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再稳不住身形,跪倒在了地上。梁晗骤然失了凭依,也卸了力,同样“咚——”地一声,软倒在地。好在墨兰双手还扶着他的肩,他的脑袋也就顺着这股力道,落在了墨兰的肩上。 墨兰着实被这情形给吓坏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泪珠儿抑制不住地往外冒,声音都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到底怎么了呀?我……我不会医术,我也拖不动你啊!呜呜呜……” 梁晗靠在她肩上,重重喘息了几下,试图伸出手拍抚一下她的脊背,好安抚小姑娘脆弱不安的情绪。可脑后传来的钝痛让他的手刚刚抬起了一丁点儿,就又无力垂下,根本落不到墨兰身上。 无奈,他撑着不甚清楚的意识,却仍是在安抚墨兰:“别怕……没事的……” 墨兰听到他的声音,心里稍微松了松,好歹没昏过去。可瞧他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也知道这一下估计是砸在了脑袋上,且砸得不轻。 她试图搀扶着梁晗站起来,可尝试了半天,两个人都累出了一身汗,仍是没办法将人给扶起来。 无奈之下,墨兰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梁晗硬生生拖到了旁边,靠着墙躺着,自己则去求救。 她记着刚刚过来的时候,有一家医馆来着,在哪边来着?到底是在哪边啊? 墨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来回张望,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累了一场,还是因为心里紧张,正剧烈地喘息着,脸蛋儿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可路痴就是路痴,她只记得方才路过过一家医馆,却根本不记得医馆在哪里,最后又是只得随意选了个方向走。不过,许是今日霉运走了太多吧,这回她倒是选对了方向的。 跑出去没几步,她又突然想到,自己这种认路的水平,别一会儿找不回来吧? 没办法,她又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将手伸到裙衫中,借着头上钗环的帮助,从穿在里面的浅白色裙子上扯下来一大块布条,又连划拉带咬将它分成了好几块儿,这才从藏身处走了出去。每走一小段儿,就将一块布条找块石头压着。 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成功找到了记忆中的那家医馆。医馆中正闪烁着微弱的烛光。 可当墨兰上前去叩门的时候,那缕烛光却陡然熄灭了。 或许,是今日街上出了事儿,人家大夫不想给自家惹上麻烦吧? 可她实在是没法子了啊!梁晗的情况不知道能不能等她找到下一家医馆了…… 情急之下,墨兰哭喊着:“求求您开开门吧!我……我哥哥他被横梁砸了一下,昏过去了……若您能救他,我定重金相报的!” 大抵是听到门口只有一个小姑娘的声音,里面的大夫也动了恻隐之心。没多一会儿,就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病人在何处?”出来的老大夫问道。 墨兰连忙指了指她来的方向,喊道:“就在那边,不远的!” 老大夫大致问了问病人的情况,便招呼了一个伙计,跟着墨兰去抬人了。 将梁晗抬回医馆,大夫给他上了药、包扎好,梁晗一直紧锁着的眉毛才稍稍松开了些。墨兰也总算松了一口气,问道:“大夫,他不会有事儿吧?” 那老大夫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回答说:“这我可拿不准。若是旁的地方,包扎好,也就没事儿了。可这伤的是脑袋……只能等他醒来,再看他有没有什么问题了。” 虽然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墨兰,可人家大夫也已经尽力了,墨兰虽然仍是忧心忡忡,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满脸担忧地瞧着梁晗。 这会儿,老大夫的妻子也从内室走了出来,瞧见墨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这会儿还没回家,不由关心了几句:“今天也晚了,不如我让我家老头儿送姑娘回家,给家里人报个平安,明日再来接他吧!他刚刚伤了脑袋,眼下也不宜再挪动的。” 墨兰虽然不大想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毕竟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带着一个昏迷的男子去医馆,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可她也实在没办法凭着自己的能耐找回家去。一夜不归,那名声就更不能听了。两权相害取其轻。 于是,墨兰站起身,朝那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行了个礼,拜谢道:“那便多谢了。不过,能不能拜托您和您丈夫陪我同去?”说着,又从头上褪下一根玉簪子给人家做谢礼。毕竟,一个姑娘家跟着长辈出门,谁会带那么多银子?好在时下的小姑娘家,头上往往少不了首饰钗环,遇到这种情况,便可以拿出来应急。 那老妇人自然也不会拒绝到手的银子,吩咐医馆中的学徒照看好梁晗,自己则和丈夫一道送墨兰回了家。 “快看!那是不是四姐姐?”如兰眼尖,第一个便瞧见了从不远处走过来的墨兰。 王若弗定睛瞧了瞧,喊着:“是呢是呢!可算是回来了!”这才迎了上去。 既然女儿已经回了家,王若弗和盛紘也终于放下心来,再次谢过了送墨兰回来的两位老人家,才关起门来问墨兰到底发生了何事。 墨兰借口衣裳被刮破了,想先去更衣,又悄悄命身边的云栽去请了王若弗来。 等王若弗过来,她便跟王若弗细细交代了今日的事。 王若弗蹙眉听她说完,思忖片刻,开口道:“那梁六郎愿意救你,倒也是个好孩子,是对你有恩的。可这姑娘家的名声,也是极重要的,你处置得很对,知道说自个儿是他的妹妹。这样吧,我遣长柏去一趟梁府报个平安,便说街上出了乱子,梁六郎大义,见长柏险些被横梁砸中,便推了他一把,没成想自己却受了伤。你今日也累了,收拾收拾便睡下吧,睡前喝碗姜汤,省得明日起了风寒。你父亲那边,我去帮你交代一声便是。” 墨兰心中既担忧又混乱,却也明白王若弗的处置都是为了她的名声和身体,胡乱地点了点头。待王若弗离开后便在丫鬟的侍候下梳洗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才终于睡着了。 王若弗这头,从墨兰的房间出来,便跟长柏交代了几句,叫他去梁府报信。又跟盛紘换了个说辞,说是墨兰迷路了,恰好撞见了梁府的六公子,六公子怕他亲自送墨兰回来,影响了墨兰的名声,这才帮她找了方才那对老夫妇引路。 如此,今日这一桩又一桩的乱子,才终于全部了却了。 第78章 元宵灯会上的那桩祸事惹出的乱子,让汴京城着实是乱了几日。现如今才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50节 荣府那头,自然是不希望自家姑娘险些被人掳走这事儿传出去的,哪怕最终那贼人没有得手,可给人家知道了,到底对姑娘家的名声是有些妨害的。是以,若非家中有些关系的,直到事情了却,也不晓得那日停办灯会究竟是何缘由。 有些事发时恰好在鳌山附近,听到了王若弗那一嗓子的,都以为是元宵灯会上有人拐孩子。虽然心里犯嘀咕,这到底是丢了哪家的孩子,才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可却也没有门路去探听这事儿。 而王若弗这边,她应该是没有见过荣家姑娘的。论理,她不该知道那日险些被拐的便是荣家姑娘。荣家呢,大概一则是为了维护自家姑娘的名声,二则也是怕给王若弗惹上麻烦,招来背后之人的报复,也并没有上门来致谢。 他们因着种种顾虑,不敢上门来道谢,可梁府那边,王若弗却是不得不上门的。 待事态平定下来,王若弗便去了梁府,求见吴大娘子。 却说回那日,长柏亲至永昌伯爵府交代梁晗的事儿,吴大娘子虽然忧心儿子,可梁晗伤的是脑袋不宜挪动,街上又乱,她在家中干熬到第二日天蒙蒙亮,才套了车去接儿子。好在那时,梁晗虽然头脑还有些昏沉,可听到动静儿,还是醒了过来同吴大娘子说了几句话,她这心下的石头才算放了下来。 这几日,梁晗也养好了一些,虽然还是不大方便下床,可起码不再整日昏昏沉沉。吴大娘子这才有心力接待王若弗,不至于控制不住给她摆脸色看。 “吴大娘子,你家六郎这孩子,实在是热心肠!倒是我家长柏不当心,连累他受了伤……我带了些药材补品过来,还请您收下,不然啊,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王若弗热情地握着吴大娘子的手同她道谢,脸上神情十分真挚,就好似梁晗救的当真是她的亲子一般。 吴大娘子其实猜到了这里面定还有旁的事儿,她那个儿子她最是了解的,才不会去做这种“英雄救英雄”的事儿,英雄救美还差不多!可她心里也很明白,她看中的是六姑娘明兰,能让她儿子舍命去救的,却是四姑娘墨兰。盛家这般说法,倒也避免了她娶进门个看不顺眼的儿媳妇儿,自然也就顺着王若弗的话往下说了,“王大娘子很不必这么客气呢!你家长柏我是知道的,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往后定是前途无量。能救他一回,是我家六郎的福气!说不得经了这么一遭,他倒能沾沾你家长柏的才气呢!” 两人商业互吹了一番,王若弗又问起了梁晗的伤势。 “头上的伤已经好些了。头几日啊,说是头昏得根本坐不起来,只能躺着。现如今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吃饭了。只是,不仅是脑袋,这左边胳膊也被砸了一下,大夫说有些骨折,还得养些时日呢……” 王若弗闻言,便又换上一副心疼极了的表情,好生关切了一番梁六郎的身子,这才起身告辞了。 回到盛家,恰好盛紘也下值回来了。却是一副臊眉耷眼的样子。 王若弗见他这样,迎了上去,关切道:“官人这是怎么了?” 盛紘长长叹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开始滔滔不绝地抱怨了起来:“……说什么我做事不仔细,誊写典籍时录错了,真真是空口白牙的污蔑人!我这人夫人你是知道的呀,任上的事儿我哪件不是一丝不苟,检查好几遍才敢移交给上峰的?我看他就是找我茬儿!又说什么下月外邦来朝,叫我负责一应事宜……这种活儿哪里是我一个五品该管的事儿?再说我也没干过啊……” 直抱怨得自个儿口干舌燥,喝空了王若弗屋里的茶水才将将停下。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上峰,末了,还补了一句:“难道是嫌我节礼送得太少了?下个月他家老泰山过寿,不若我备份厚礼去?” 可王若弗却是大概猜到了里面的官司的。 只怕,是她搅和了邕王家料理荣飞燕的事儿,邕王府,或是邕王手下想巴结主子的人,这才去找盛紘的茬儿。 这典籍誊写,也不是什么要紧活儿,想来对方也是实在拿不住盛紘的错处,才借着这事儿平白发落了他一顿。可这接待外邦……若是其中哪里出了问题,那丢的可是皇家的颜面,盛紘,甚至是自家,都难免要吃瓜落,讨不了什么好的。 这可如何是好…… 说来,邕王家其实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不若叫盛紘装病,干脆这几个月都告假?横竖他那也不是什么要紧差事。等到邕王家落马了,盛家自是一切平安的。 不对……盛紘告假,那还有长柏呢……总不能父子两个都告假吧?这也太明显了…… 王若弗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只得宽慰盛紘道:“许是人家家中有事,胸中郁气无处发泄,才拿官人你来出气。你不是说,你与同僚一贯处得不错么?许是过几日就好了。” 宽慰盛紘的同时,却在心里暗自感叹:这小公爷也真是的,招惹了她家明兰也就算了,这几年她千防万防,竟还是叫他被荣飞燕和嘉成县主给看上了,还为了他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都说红颜祸水,依她看啊,她家明兰那般出色的姿容,都没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该唤小公爷一声蓝颜祸水才是! 夜里,盛紘便留宿在了葳蕤轩。夫妻两人这次倒是极有默契,皆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才勉强入睡。 王若弗这头还在担忧,自己救了荣飞燕,是不是平白给盛家惹上了麻烦。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上一世荣飞燕又是因着那样的缘由,憋屈的死去,自己救她这一遭,恐怕都不止七级浮屠呢!可是,这什么功德不功德的,到底比不上自家的平安重要。是以,她还是有些后悔自己当日的莽撞的。 而盛紘那边,却被一个天大的馅饼砸中了。 上朝时,圣上处理完当日的政务,先是点了几名今科新入朝的进士,将他们挨个儿赞了一遍,尤其是长柏,得了圣上一句“颇有昔日王老太师的风范”的评价。后又是同众官员闲扯了一通“人能尽其才则百事兴”,“致天下之治者在人才”,得出了人才对国家十分重要,需要能干实事的官员来负责人才的选备工作的结论。最后又点了几名礼部官员,负责下一次科举的筹备工作,其中,就有盛紘。 回来同王若弗说起这事儿的时候,盛紘很是得意:“我就说我这些年矜矜业业,从不懈怠,与同僚也都处得好吧!这不,圣上果然就瞧出了我是个踏踏实实做事的,将我调去处理科考相关事宜。哎呀,这个差真不错,换了那突然对我看不顺眼起来的上司,也不用再去管那劳什子番邦来朝的麻烦事儿!妙极,妙极啊!” 王若弗却是心中有数的。什么官家瞧出了他的才干,他一个五品官,怕是天天做了什么官家根本就不知道吧?这一出,只怕是宫中的荣妃搞出来的呢!也算是全了她救荣飞燕一场的恩情了。 这样也好,虽然荣妃若是这一世还和兖王搅和在一起,意图谋反,她的好日子不久后也就到头了。可起码,在官家还在的这段时间,盛家也算是有宠妃罩着的了。至于斗法什么的,就交给荣家和邕王家去做吧,她盛家一个小小的五品,就不去掺和了。而且,这样一来,荣妃同她家有这样的牵扯在,可除了官家和荣妃自个儿,却是无人知晓的。等出了谋反那事儿,荣家落马,那也是与盛家无甚关系的。 思及此,王若弗也禁不住叹了几句:“如此甚好!不若我叫凝秋温一壶酒来,咱俩喝了好快活快活!” 盛紘正得意着,自是无有不应的。 盛家因着荣飞燕的事儿,先是平白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后又被官家巧妙化解。 可小公爷那头,却是也摊上事儿了。 “邕王府的帖子?他家和我家,一向是没什么交情的啊,这非年非节的,何以亲下了帖子请我上门?”平宁郡主瞧着下人递上来的帖子,感到十分奇怪。 可邕王现如今,也算是储位的热门人选,官家眼看也没有多少年活头了,她不得不为自家的以后做打算,邕王家轻易是不能得罪的。 在知道儿子的隐疾之前,她想要让儿子娶个高门媳妇儿,其实也是知道,自家如今全靠她在官家和娘娘身边儿养大,才得了几分体面。毕竟,齐衡尚未入仕,前程未知,齐国公领的又是个闲职。等官家去了,新皇上位,自家只怕是日薄西山,谁都可以在她头上踩一脚。体面了大半辈子,她又哪里受得了这份闲气? 是以,虽然心中十分疑惑,她还是迅速梳洗好,换了一身重要场合才会穿的衣裳,去了邕王府。 到了邕王府,她直接被引到了邕王妃的院子。邕王妃如今,心中已认定,她会是未来的皇后,自然是没必要同一个即将过气的官家面前的红人客套太多,略略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你家齐小公爷,可有婚配?” 平宁郡主心中咯噔一下。她这话问的是可有婚配,可实际上,便是在告诉自己,人家看上了齐衡,她不得再将齐衡配给旁人的意思。 实则,平宁郡主心中是很看不上邕王一家的。虽然兖王的才干算不得拔尖儿,可到底是有几分小才的。邕王却甚是平庸。除了占了个长,再加上妻妾成群,又给他生了一堆儿女,他还有什么好处?而且,平庸些也便罢了,做个守成之君,也未尝不可。可偏偏他为人还甚是霸道,手下人也有样学样,他手下的官员,没少做欺压底层小官和百姓的勾当。至于他的妻子邕王妃,此前在席上也见过几回,这次又是用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同她谈论儿女婚事,可见也是个邕王一般性子的。这两人生出的女儿,又能是个什么好货色? 可平宁郡主到底担忧未来邕王上位,面上不显,心中却想着拒绝的话。 邕王妃似乎瞧出了她心中的思量,勾唇讽刺般的一笑,“听闻前些时候,荣家请郡主上门了几回,怕是荣家姑娘,也瞧中了你家小公爷吧?” 其实,身为长辈,既然婚事未谈定,平宁郡主本不该胡乱议论,以免损了荣家姑娘的名声的。可既然邕王妃主动提起了荣家,她为着自己的儿子,也就顺势拿荣飞燕当了一回挡箭牌,“是呢!她家都与我说了好几回这事儿了,只不过我想着,我家那个不成器,上次科举也未得中。还想叫他再考一回,得了功名再议婚事呢!” 言下之意便是,一来,我儿子暂时不打算议亲;二来,这议亲也有个先来后到吧?荣家先提的这事儿,您啊,先同荣家商定商定,到底谁家姑娘嫁我家元若再说吧! 邕王妃此时却是笑意更甚,转而提起了另一桩事儿,“前些日子,元宵灯会上的乱子,郡主定然也是知晓的吧?” 平宁郡主不知她此时提起此事意欲为何,回了句:“自然是知晓的。”便静待下文。 熟料,邕王妃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窖:“郡主大概不知其中的官司吧?那日,荣家姑娘啊,差点就被人掳走了!荣妃央着官家,封了元宵灯会,巡防营搜寻了整整一夜,都没寻到那歹人呢!” 平宁郡主也算是见多识广,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未尽之意,一下子就瞪大了眼。 毕竟,荣家虽是泥瓦匠出身,可因着荣妃,在官家面前也甚是有体面的。他家的女儿差点儿丢了,竟引得官家封元宵灯会,其荣宠便可见一斑。可这样的情况下,都没找到那贼人,可见动手的人,权势甚大。要么,便是能在官家的眼皮子底下,藏住了人;要么,便是权势太甚,如今身体也大不如前的官家都不想掺和进这事儿里。 再结合邕王妃的话…… 只怕,这动手之人,正是邕王府! 她是在威胁自己,如果不把元若配给嘉成县主,她家的下场,也不会比荣家姑娘要好! 若是元若身子无恙,她被这样威胁,只怕已经低头认了。可偏偏,儿子有那样的毛病……若是婚后被发现,这不是结亲,是结仇啊!恐怕更要得罪邕王一家了。 饶是平宁郡主,此时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思量许久,她终于还是对邕王妃说:“可否请您摒弃左右?我有话要对您说。” 邕王妃一拂袖,示意身边的人都退下。平宁郡主带来的人自然也退了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了平宁郡主同邕王妃两个人。 平宁郡主这才凑到邕王妃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邕王妃屏退左右之前,想着她也说不出个什么名堂了,便端了一杯茶来喝。平宁郡主这话一出,她手上的茶碗一下子就被惊掉了,口中的茶也径直喷了出来—— “噗——你说什么?” 第79章 平宁郡主顶着大太阳,从邕王府走出来的时候,想起邕王妃听到她那句“我家元若……身患隐疾,竟是个……不能人道的”之时,脸上那精彩纷呈的神色,以及口中喷出的那口茶,心中竟生出了一种十分诡异的快活感。心说:还好我家元若身患隐疾,这才有个现成的理由避过这门婚事! 尽管她想叫自家儿子娶个高门贵女,可那也得是一位性子温雅贤淑的贵女。邕王和邕王妃那做派,圣人尚在,都敢在元宵灯会上公然绑架荣妃家的姑娘,其性情可见一斑。这样的两个人,能教养出什么好女儿来?若娶个这样的,元若的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回到府中,齐国公恰巧下朝回来。见她脸上的神色忽而十分担忧,忽而又有一丝庆幸,好奇地问了一嘴:“家里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怎么这种表情?” 平宁郡主拉着他坐下,叫身边儿的人都出去,才跟他说起了邕王府这回事。 “他们竟如此胆大?元宵灯会上就敢绑架荣家的姑娘?”齐国公也被邕王府的胆大妄为给吓了一跳。 平宁郡主提起这事儿,也仍是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可不是?虽未言明,可那邕王妃先是说起了荣家曾打听咱家元若可也有婚配,后又给我透露元宵灯会上,险些被绑走的正是那荣飞燕。这不就是荣家姑娘那事儿是她家动的手的意思?我常常进宫面见娘娘,她都敢直接把这事儿说与我听,可见官家其实已经查了出来,动手的就是邕王府的人,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未发落。她这是在威胁我,如果把元若配给了旁人,咱家的下场不会比那荣家姑娘好多少的啊!要不是……元若恰好有这么个毛病,只怕就只能娶了那县主了。” 齐国公此时,心中不仅有些庆幸,又有那么一丢丢无语。自家儿子拿来诓骗他娘,好娶到他娘看不上的盛家姑娘,才使出来的昏招儿,竟是误打误撞,叫他避过了一场祸事?这是什么运道啊!难道他家元若就是传说中的福星降世?老天爷都帮着他,好叫他心想事成? 可他面上却半分未显,将平宁郡主揽入怀中安抚道:“可见咱们元若是有福气的,身患隐疾如今倒成了一个绝佳的挡箭牌。”想起今日上朝时发生的事儿,又说道:“不过,今日上朝,官家夸了好几位新科进士,尤其是那盛家的长柏,得了一句‘颇有昔日王老太师的风范’的评价。还亲自点了盛大人司职下届科举。我当时还纳闷儿,这盛家怎么就突然入了圣上的眼?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才突然想起,那日灯会,叫破了街上有‘拐子’这回事的恰好就是王大娘子。想来啊,是邕王家正跟荣家斗法,盛家算是于荣家姑娘有恩,荣妃这才到官家面前提了盛家呢。” 虽然此前曾疑心盛家姑娘勾走了自家元若的魂儿,可自家孩子毕竟在盛家读了许多念书,她也因此同王若弗有几分交情,闻言便忧心道:“那盛家岂不是惹上了邕王一家?他们家……可不是什么讲理的人家。”她这评价,实则已经是足够给邕王面子了。他的行事作风,说一句横行霸道也是不为过的。 齐国公却说:“惹上了邕王一家,却也得到了荣妃的看重。今日的官职变动,便足以说明问题了。” 平宁郡主却不像他这样乐观。“可是……虽说我十分不想有那一天,可官家总要……到那时,荣妃的看重又有什么用呢?盛家还不是任人宰割?” “呵——”齐国公冷笑一声,“最后坐上那把椅子的,还未必是他邕王呢!” 平宁郡主听他这话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小声道:“你是说……可是,邕王毕竟占了长,膝下子嗣又多……” “子嗣多又有什么用?没一个得用的。官家这把年纪,已然不可能再有亲子了。邕王沾了年纪大的光,却迟迟不被立为太子,可见官家对他,并不满意。倒是兖王,虽然吃了略小一些的亏,可还算是有几分才干;算不上慈悲心肠,却起码不行恶事。依我看,兖王倒是比邕王要适合坐上那个位子呢!” 平宁郡主其实心里也是这么个想法,可她实在不想掺和到这场争端当中。横竖她是在娘娘身边儿长大的,不论谁登上皇位,只要她不把人家得罪狠了,不至于过得太好,但也不至于过得太差。这样想着,她便犹豫着开口道:“这些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争去抢吧……咱们家,就等着最后的结果,忠于新君便是了。” 齐国公摇摇头,揽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沉声道:“你太天真了。” 平宁郡主有些懵,“什么?” “唉……”齐国公长长叹了口气,“元若是不可能这辈子都不成婚的,可邕王家做到这种程度,可见嘉成县主十分的喜欢元若。真叫邕王上位,依照他和邕王妃的性子,除非元若终身不娶,否则,无论他娶了谁,在人家心里,恐怕都是招惹了他们的宝贝女儿却又无法给她一个未来的祸害!咱们家啊,已经将邕王得罪了。” 平宁郡主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丈夫这种可怕的猜测,可她又明白,丈夫说的,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昔年,陛下亲子尚在,邕王家尚且没有今日那么猖狂。可那时候发生的一件事儿,却令平宁郡主如今仍记忆犹新。 那会儿,邕王妃的儿子瞧上了一位姓年的姑娘。可彼时,他已有正妻,那姑娘也是四品官家的嫡女,怎么可能愿意与人为妾?便拒绝了邕王家。他们表面上没说什么,可不到一个月,那姑娘便病死了。 旁人不知内情,平宁郡主却是知道一点儿的。什么病死,她分明是上吊死的!什么事儿能让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上吊? 之前,平宁郡主没想通。可出了荣飞燕这事儿,她一瞬间便联想到了当年。或许,那姑娘,正是被邕王家,用一模一样的手段给逼死了…… 得不到,就毁掉…… 如果这便是未来新君的行事风格,只怕大宋的气数,也余不下几年了! 想到这儿,平宁郡主也觉着,决不能让邕王上位。否则,她家只怕是再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心中惊惧不安,她下意识去询问丈夫的意见:“夫君的意思是?” 齐国公略一思忖,同平宁郡主说起了未来的打算:“我们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万一日后还是邕王上位,我们将事情做绝了,就更没活路了。而且,以你我二人的权势,其实对夺嫡什么的,作用也不大。唯一能使上劲儿的,便是娘娘那里了。虽然早些年,陛下同娘娘情分一般,可年纪越长,行事却越喜欢同娘娘商量。你多多进宫,同娘娘说道说道,邕王的残暴不仁,再对比着兖王的精明强干。这话啊,许是就能通过娘娘传到陛下耳朵里去……另外,荣家通过这事儿,便算是直接跟邕王家结了仇,她们扳倒邕王的心啊,比我们更迫切!你在宫中,想法子和荣妃搭上线,两人一起使力。娘娘同荣妃,两头枕边风吹着,陛下也定是要动摇的。日后,若兖王上位,也好叫他知道咱们家这些暗处的功劳。” 平宁郡主觉得丈夫这番考量已经是最稳妥的了,缩在丈夫怀中轻轻点了点头。 父母这番思量,小公爷自是不知晓的。他连元宵灯会的乱子是因他而起的都不知道,还在暗自遗憾那日早早封了灯会,他还没来得及“偶遇”如兰呢,街上便乱了起来,他自然也没有机会去见如兰了。 “唉……” 听着自家公子今日不知道第几回叹气,不为忍不住问道:“公子今日这是怎么了?长吁短叹的。” 小公爷双手捧着下巴,满脸烦闷的样子,“自从不在盛家读书,我有好久没见到五姑娘了……灯会那日也没见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了。” 不为闻言,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几个月前,临近科考之时,他被平宁郡主唤去,逼问小公爷可有同盛家的女孩儿过从甚密时,那种令人险些要窒息的紧张感,他至今都还记得。他虽然一心为着自家公子,可也怕公子这份情,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51节 思前想后,便劝了他几句:“公子,您和五姑娘的事儿,只怕郡主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依我看,您还是尽早放下为好。” “你不懂!”齐衡不耐烦地回了他一句,干脆将胳膊放平在桌上,躺了上去。 心里却想着:我身患隐疾的事儿,怎么父亲母亲还没发现啊?给了四个通房,我都没碰,还好几次进了房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按理说,母亲对我那般上心,早该怀疑了才对啊! 他却不知道,其实他父母早就发现了,只不过怕损了儿子的面子,这才一直没问。 可他深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虽说母亲如今还没张罗着给他议亲,可是如兰那边,最晚明年,肯定是要定亲了的。算下来也就几个月的功夫。若是父亲母亲再不发现,他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一向滴酒不沾的小公爷,却少见地买起了醉来。 平宁郡主这几日一直为着邕王的事儿烦心,有些没顾上儿子。等她缓过神来,关心起儿子来的时候,下人却说,小公爷连着三天外出同友人相聚,回回都是吃醉了酒才回来的。 平宁郡主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秉性的,他这样,只怕是心里难受极了的。不然,以往滴酒不沾的孩子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酒鬼? 细细一问,才得知,齐衡又是在通房的屋里,待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出来的时候便很是颓丧的样子,第二日便开始醉酒而归了。 唉,只怕这孩子还是不能接受自己不行的事实,试了又试,却还是未果,这才心中烦闷,借酒浇愁。 她心疼儿子,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这种事儿,她一个做母亲的怎么说得出口啊? 可当日,齐衡又吃醉了酒回来,醉醺醺的,人都快站不稳了,却挣扎着来到了正房,抱着平宁郡主的腿哭道:“母亲,儿子不孝,实在是对不起你和父亲啊!” 齐国公在一边儿冷眼瞧着,都被儿子这精湛的演技给折服了。 第80章 “唔……”塌上的齐元若嘤咛一声,揉了揉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从睡梦中醒来。刚想从床上坐起,却被一阵阵眩晕感迫得又躺倒在了床上。 昨日,他虽是为了借酒装疯,在父母面前做一出好戏,可为了让这戏真上一些,他也是实打实地喝了许多酒的。宿醉醒来的滋味儿自然不会太好。 他想开口唤人,恰好在门口守夜的不为似乎也听到了他醒来的动静,轻敲了两下门,问道:“公子可醒了?要我进去服侍么?” “进……”才吐出一个字,却发现自个儿的声音哑得不像样,赶忙咳了几声清清嗓子,才复又开口叫不为进来,“醒了,进来吧。” 不为这才端着清水进门,伺候他洗漱,又给他端上了一碗醒酒汤。 咕咚咕咚大口将醒酒汤咽下肚,他才终于感到仍有些昏沉的大脑清明了些,干渴的喉咙也终于得到了解救。他也总算是有余力去想,昨日回到家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唔……小公爷轻锤了几下脑袋,却发现,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的记忆,就只到昨日跌跌撞撞跑到正房,扑住了母亲的大腿为止…… 天呀,平日里不喝酒的他,竟不知道自己喝多了是会断片儿的! 所以,昨天,他想办的事儿,到底是办成了还是没有?不会踉踉跄跄拉扯了母亲一番,该说的话却一句没说吧? 惊疑不定之间,小公爷偷偷瞅了一眼不为的神色,见他脸色如常,心里更觉着自己昨日可能没借酒装疯成功,倒是喝酒误事儿了一回。可他又觉得自己排练了那么多遍,应该不至于稍微多喝了点儿就功亏一篑吧?于是,他试探性地问打小儿就同他最是亲近的不为:“不为,昨日……我吃醉了酒,可有发生什么事儿?” 不为听他这么问,感到有些奇怪,“昨日您出门,不叫我跟着,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后来,您吃醉了酒,是被国公爷送回来的,国公爷还亲自为您擦身来着。” 这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啊?齐元若烦躁地挠了挠头。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再做一回戏的可行性。可如果他今日已经说了,父母为着他的面子才没有捅破,他再搞上一出“酒后吐真言”,那就太明显了。但是,他总不能亲自去问问父母,自己昨天喝醉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这可真是难办啊! 心不在焉地洗漱好,心中却正纠结着自己应不应该再做一回戏的时候,平宁郡主身边的嬷嬷过来了。“小公爷,郡主说,若您醒了,便请您去正房一趟呢!” 齐衡也拿不定,母亲到底是为了他这几日连连醉酒而归把他唤去训斥一顿,还是得知了他不行这回事才将他叫去,惴惴不安地跟在嬷嬷身后去了正房。 他到的时候,国公爷和平宁郡主都正襟危坐,正房里却一个下人也无。他到之后,平宁郡主身边的嬷嬷示意不为也退下去,自己便跟着不为一起退下了。 “儿啊,你的事……我和你父亲都知道了。”房内只有一家三口,很多话说起来也没什么顾忌,平宁郡主便直接开口了。 小公爷闻言瞪大双眼,白皙如玉的面庞似乎都因为羞耻而染上了一层薄红。竟当真是一副羞恼万分的样子。 国公爷再次感叹,不愧是他的儿子,可以说将他这份演戏的天赋给继承全乎了! 平宁郡主却是有些犹豫,斟酌了半天才又开口,生怕损了儿子的自尊心,“有些话,昨日,其实我已经同你说过了。可那时你吃醉了酒,母亲怕你没记下,便再说一次。孩子,我和你父亲,也不是那等不开明的。摊上这事儿,我知你也是不愿的,可真落在了咱家身上,许是上天注定吧。你也不要再囿于此事,将心思放在读书上,待他日金榜题名,母亲便为你聘一位品貌出众的姑娘,至多家里门第差些,本人定是出色的,绝不辱没了我儿!” 齐衡闻言,面上先是感动,再是羞赧,最后却归于落寞。“母亲,儿子有这么个毛病……便是门第差些的姑娘,又有谁愿意嫁我?” 平宁郡主却看不得他如此自怨自艾,扬声道:“我儿很不必妄自菲薄!你打小儿就长得好,人又上进,从小到大,不知多少姑娘家追着你跑呢!就说你头几年你落水那一回,不就是被一个小姑娘追着,吓得掉了进去?你就信为娘一句吧,依我儿的品貌,便是……也定有不少小姑娘巴不得嫁给你呢!” 可齐衡却似乎并没有被安慰到,语气好似更忧伤了些:“唉……母亲,我……我还是不要耽误了人家一辈子了。那般好的姑娘,合该匹配个样样出色的夫君,何必跟着我,毁了一辈子呢……”平宁郡主还想说什么,他却是一副不愿意再谈的样子,“母亲,您的意思,儿子明白了。往后定会好好读书上进,不再借酒浇愁。待他日中榜,给母亲争光!儿子告退了。” 平宁郡主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他给堵回去了。瞧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平宁郡主越琢磨,越觉得他刚刚那话不对味儿。 “夫君,元若这话,怎么倒好似,他心里有喜欢的姑娘,却怕自己耽误了人家,这才不敢同人家姑娘表白的啊?” 国公爷心说:夫人你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嘴上却还记着要为儿子打圆场:“应该不能吧?说起来,他知道自己有那样的问题,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儿。可他在盛家读书都有好几年了。要是真喜欢盛家姑娘,怎的前些时候不来找我们说呢?那会儿,他可不知道自己有问题啊!” 平宁郡主思忖片刻,才回道:“元若这孩子许是瞧出了我看不大上盛家的门第,这才没提……不过如今,他这情况……盛家的女孩儿又同他是青梅竹马……许是其中哪个早早便和元若心意相通,那也是使得的呀!” 国公爷听了,忍不住吐槽说:“咱家孩子没毛病的时候,你瞧不上人家家姑娘。现在,自家孩子有那方面的问题了,你就觉得青梅竹马很是相配了?” 平宁郡主被他说得也有些羞赧,却又习惯了在丈夫面前强势,便犟嘴道:“咱家可是有爵位的!这身份地位,尚公主都是使得的!若是元若没有那方面的隐疾,盛家一个五品,自然是匹配不上的!” 国公爷又说,“可你瞧瞧盛家为几个孩子结的亲。老大嫁的是忠勤伯府,虽然空有个爵位,可人家姑娘嫁的却是二房,也捞不着什么好处,无非就是看中了袁家二郎人好罢了;老二呢,定下了海家的姑娘,累世清贵之家,却也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后面几个姑娘,你不是说你打探过了吗?人家也都是想找那人好、家庭简单的人户的。若放在以前,你上门提亲,只怕人家看着元若长起来的,多半也会同意。可现如今……盛老弟和他媳妇儿,又不指着卖女求荣,怎么会让孩子嫁个身患隐疾的?” 平宁郡主这下有些着急了,“那怎么办?我们元若不能人道,已经够可怜了,若是心爱的姑娘还要因此另嫁他人……我就怕他从此一蹶不振啊!” 其实,国公爷也不知道自家儿子打得什么算盘。在他有下一步行动之前,自个儿这个做父亲的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帮元若先稳住他母亲,先不要给他议亲了。“唉,横竖,在大局已定之前,咱家元若啊,也不适合结亲。便等等再说吧。” “倒也是这个理儿,省得到时,万一邕王继位,再平白牵累了女方家里。”想了想,平宁郡主又补了一句:“可盛家几个姑娘,也都到岁数了,等到新皇继位,人家早嫁了!那我们元若可怎么办啊?” 这点国公爷倒是没想到。心说:我咋知道怎么办啊?这得问你儿子去啊!嘴上却安抚道:“唉,这姻缘啊,有时候都看命的,端看咱家儿子,同人家姑娘有没有缘分了!咱们先别说这个了,摆饭吧!我都饿了……” 平宁郡主仍是皱着眉头,却是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国公爷去叫人摆饭。可他才刚起身准备去叫人,却又被平宁郡主拉着袖子给扯了回来,“夫君,你说,咱家元若看上的,是盛家哪个姑娘啊?” 国公爷感到一阵好笑,“夫人,你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知道,我又没见过人家盛家姑娘,我怎么知道?” 当然,平宁郡主也并非是想要他回答自己,闻言自顾自说了下去:“那个四姑娘,倒是有几分才气,可她小娘那人品……她又是在亲娘身边长大的……我只怕耳濡目染了什么不好的习气。元若看上的最好不要是她!” “五姑娘嘛,倒是天真烂漫,我这个做长辈的,瞧着心中也欢喜,又对元若有救命之恩。可难就难在,她是那王大娘子的亲女。前些年,她姐姐康家的闹上忠勤伯府那一回,扭头她就求我将那康家的儿子给送去了白鹿洞书院,我冷眼瞧着啊,只怕是王大娘子为了给女儿出气,又不想自个儿出面,这才和那康王氏做了交换来着。只怕她是不会将自个儿的亲女儿嫁给一个身体有疾的……元若瞧上的若是她,只怕很难得偿所愿。” “倒是那位六姑娘,打小儿养在身为勇毅侯独女的老太太身边,名份上也是嫡女,我瞧着性子很是温雅贤淑,人又长得是倾城绝色!若是她,那可真是不错的!” 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的国公爷细细听完了她这一番计较,忍不住插了句嘴:“可王大娘子不放五姑娘,难道盛老太太就会放六姑娘不成?” “诶~你不懂!”平宁郡主睨了他一眼,说道,“这亲生的到底是不一样的!盛紘又不是盛老太太的亲子,那六姑娘自然也不是她的亲孙女!再者说,她不就养了个庶出的,一路扶持他加官进爵,娶妻生子么?我寻思着,只要咱家把姿态放低,承诺往后定将六姑娘当做亲女儿一般对待,盛家老太太也不是不可能同意的!” 齐国公却没她这么乐观。可他实在是饿得很,便敷衍了几句:“夫人说得十分有理,咱们还是先摆饭再说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儿子的终身大事你怎得一点儿也不关心?你自个儿吃去吧!”说着,便拂袖而去,风风火火地奔向了齐衡的院子。 第81章 连饭都顾不上吃,急慌慌跑到儿子院儿里,追问他到底喜欢盛家哪个姑娘的平宁郡主,将盛家的六姑娘明兰、四姑娘墨兰都猜了一遍,就是没猜到如兰头上。 齐衡其实已经有些急了。 待终于猜到了如兰头上,平宁郡主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唉,这可就有些麻烦了……”更是叫他的心又沉入了谷底。“母亲,五妹妹她……为什么不行啊?” 他心中自然是觉着自己心上的小姑娘千般好万般好,可他其实是清楚,自己的母亲是看不上盛家的门第的。 他此番兵行险着,一是为了忽悠因着不想生孩子而一心想嫁鳏夫的小姑娘,二也是为了让母亲能同意自己娶盛家的姑娘。 没成想,母亲如今是愿意让他娶盛家姑娘了,却偏偏不愿让他娶他心上的那一个!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唉——”平宁郡主深深叹口气,“儿啊,五姑娘不是不行,而是想娶她,难啊!” 齐衡一听,母亲不是不喜欢如兰,倒是松了口气。可她那句“难啊”,又让他的心很快就提了起来,“母亲何出此言?” 平宁郡主便细细给儿子分析起来:“一来,她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她的婚事,本就要比两个姐妹要慎重些的,放到谁家去,都是这样的道理!二来,那王大娘子你也是知道的,最是疼孩子的,她会让她的亲女儿嫁给……唉,母亲瞧你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好,可人家做娘的,肯定也是希望自个儿的姑娘一世圆满,有个亲生子嗣的……” 齐元若彻底傻眼了。 他光顾着忽悠自己亲娘,却忘了,人家如兰的亲娘,可不一定会同意她嫁一个不能人道的啊! 而且,如兰说是不想生孩子,可她定是不敢将这话对王大娘子讲的。就算是她同王大娘子讲了,王大娘子在给她议亲的时候,也不会将她这惊世骇俗的想法纳入考虑范围的! 这可如何是好? 到这里,齐衡的着急焦虑终于不是装出来的了,而是真的急得快要火烧眉毛了似的。他是个没经过大风大浪的,十几年的人生中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为了能娶到心爱的姑娘哄骗父母说自己身患隐疾。这会儿一着急,就失了方寸,有些慌张地问平宁郡主说:“母亲,那我该怎么办?您不是同我说,如果我因着自卑错过了喜欢的姑娘,我会后悔一辈子;如果她刚好也喜欢我,便是两个人都遗憾一辈子么?您好歹为我提亲试试啊!” 平宁郡主这次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话的关键点,“合着人家姑娘根本就不知道你喜欢人家啊?” 呃,这倒是知道的,只不过如兰已经拒绝过他了。可为了维护如兰在母亲心目中的形象,也为了圆自个儿的谎,齐衡自然是不能这么说的,只能继续打着太极:“母亲!我……我和她之间,一向是我一厢情愿的……我,我也不知道她对我有没有那个意思……” “唉——”平宁郡主闻言又是深深叹了口气,“你父亲那么会追小姑娘的,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开窍的儿子?”如果齐国公在这儿,一定会说:他哪儿是不开窍?他是把一身的心眼儿都长在忽悠小姑娘上了! 齐衡闻言,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平宁郡主见状,也不指望儿子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了,只得提了个折中的办法:“提亲的事儿,咱先缓一缓。你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你,不代表她不喜欢啊!你先去试探一下人家姑娘的意思,如果人家真的也喜欢你,便把你这毛病跟人家说清楚。盛家是清贵之家,如兰那孩子我也见过,虽然天真烂漫了些,大事儿上却也有分寸,就算不愿意嫁你,定也不会出去乱说。若是她喜欢你,并且也愿意接受你这个毛病,咱们再从长计议。做父母的啊,总是拗不过孩子的,再者说那王大娘子又是个疼爱自家姑娘的,若是她愿意为了你抗争一把,许是还有希望的。” “对对对!”齐衡这才如梦初醒。如兰不想生孩子,自己不行,俩人简直是绝配啊!况且,如兰可是对他说过“如果要在我认识的所有男子里面挑一个,我还是觉得跟你在一起最舒服……”等他把他不行这事儿跟如兰一说,如兰肯定很乐意嫁给他的!到时候,俩人一起说服她母亲…… 唉,可王大娘子又实在不是个好说服的啊…… 于是,小公爷又向亲娘讨起了主意,“可是,就算如兰愿意嫁我,她真的可以说服她父母吗?我怎么觉得……王大娘子不会愿意把她嫁给我的……” 平宁郡主略一思索,又给儿子分析起了女子的心态来,“那王大娘子和妾室斗了一辈子,是吃够了妾室的苦楚的。你有这么个毛病,那些妾室纳了来也是干摆着,没甚么用处的。若是人家姑娘真的喜欢你,咱们上门提亲时,便把姿态放低些,承诺此生不纳妾,我和你父亲也会将如兰当亲女儿一般对待。并且说明了,日后从旁支抱个婴儿来,当亲生的一般养大。如此,也算是有个后嗣,家里又没有妾室的纷扰,一世和顺。再说明了,若是如兰想家了,你常常陪她回娘家住上几日,我和你父亲也定不会拦着。这样,或许那王大娘子能同意。如果是我,一个只要我一个但终身不得子嗣的夫君,和一个妻妾成群却能得子嗣的夫君,我宁愿选择前者。不过,这事儿,就要看人家怎么想了。” 齐衡觉得母亲说得极对。虽然时下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像他父亲和伯父这般,终生只守着一位妻子过的权贵人家的男子可谓是凤毛麟角。可他却觉得,他喜欢如兰,一想到如兰可能会嫁给别人做妻,光是想想,就令他心肝儿都痛了。若是如兰也喜欢他,瞧着他和旁的女子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不难受呢?若是王大娘子同他以及他母亲一般想法,觉得夫婿的忠诚要比子嗣不子嗣的要重要,许是他还有机会的。 这样想着,他感到自己娶到如兰的可能性又大了一点儿。可他要怎么才能见到如兰呢?现在,他可不在盛家读书了,不像以前那样,可以日日见到如兰。就是他想同她说说话,都得寻个机会才行。 于是,他又问:“母亲,可我怎么才能见到如兰呢?” 平宁郡主思忖片刻,想起了自己以前听到过的一个说法,“我曾经听过,若是家中有中了榜的学子,那他家的神佛都要比旁人家的灵验许多。她家长柏不久前刚刚中了进士,名次还很是靠前,不若我带你上门去,就说想去拜拜她家的佛祖真人什么的,呃,顺便叫庄学究看看你最近做的文章。” “母亲这法子可行!”齐衡终于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喜笑颜开了起来。 平宁郡主瞧着儿子这傻样儿,一方面感叹儿大不由娘,当年那个小小的、总是哭着闹着要她抱的儿子现如今已经会去拱旁人家的白菜了;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忧,他现在这么乐呵,若是被人家小姑娘拒绝了,又不知道要颓丧几日呢! 不过,她儿子这才貌,通汴京也是数不出几个的。又同那盛家姑娘同窗读书,日日相对,有这么个出色的在旁边儿比着,她就不信正是年少慕艾年纪的小姑娘家还能看上旁人! 这可能就是做母亲的对自家儿子的盲目自信吧。 王若弗那边,收到平宁郡主的拜帖时,略略有些吃惊。自打小公爷不在她家读书,郡主可是再没上过自家的门的。就说上次,她上齐国公府去向平宁郡主道谢的时候,这位不是还旁敲侧击盛家女儿们的婚事,暗示她别痴心妄想惦记小公爷的亲事么?怎么如今倒要上门来了? 什么拜佛祖真人,她怎么没听过这说法?总觉得只是个借口呢。 心中有疑惑,屋里又没有什么旁的人,她便小声嘀咕了两句。刘妈妈听了,却说:“我倒是听过这个说法呢!说来,我老家和平宁郡主的母亲是一处的,许是老家那边的说法吧。” “原是如此。”嘴上赞同了刘妈妈的话,王若弗心中却仍然存疑。 可人家要上门来,她总是不好拒绝的,只得回了那边的话,同意了这事儿。 次日,平宁郡主便带着小公爷上门来了。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52节 拜完了真人,平宁郡主又满脸亲切地拉着王若弗说话,竟丝毫不像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娘娘,倒好像王若弗的亲朋好友似的。 王若弗这心里直犯嘀咕,却也拿不准郡主究竟想做什么,只得陪着笑脸同她说话。 说了半天有的没的,齐衡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平宁郡主才将话题拐到了如兰的猫儿身上:“我听元若说,你家有一只外邦来的猫儿,长的是玉雪可爱!说来元若在你家读书这些年,我也上门过几回,竟从未见过这稀罕的小家伙呢!” 王若弗便答道:“那猫儿是我家如兰养的,平日里只在她的院儿里活动,很是胆小,从不敢踏出如兰的院子。若是要去小花园儿晒太阳什么的,也得要如兰亲自抱着才肯去的!” 这点,平宁郡主自然是早就在自家儿子口中得知了,只不过就是拿雪团儿作个幌子,引出如兰来罢了。于是,她又接着说:“可见你家如兰对这小家伙是上了心的。不然,人家也不会如此黏着她呢!” “是呢!她每日都和这猫儿睡在一张床上,我一开始还怕她被传染了什么病不叫她这么干,结果她偷偷儿把雪团儿塞被窝里……后来我见她也好好儿的,就没管。所以这小家伙黏她黏得紧呢!” 虽然这话,说的是如兰和猫儿,可齐衡听到那句“床上”,竟不知不觉间神游天外,连他母亲唤他他都没注意到。 “元若?元若!” 他这才如梦初醒,“母亲,怎么了?”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吐槽了两句儿子的不靠谱,平宁郡主才将自己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瞧瞧雪团儿这外邦来的稀罕猫,但天色已然不早了,得赶紧着,你是男子,脚程快,便替母亲去五姑娘那里传个话吧!” 这便是在为他创造和如兰单独说话的机会了,他自是愿意的。生怕王若弗说出个“不”字来似的,平宁郡主话音才刚刚落下,他便赶忙应了声“是”,就急慌慌跑了出去。 王若弗瞧着这母子俩的眉眼官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按理说,前世的这时候,也该传出小公爷同嘉成县主定亲的事儿了的呀!可平宁郡主这一番动作,瞧着倒像是看中了她家的姑娘!莫非这一世,虽然还是有荣飞燕被邕王家绑走一事,却换了缘由,不是因为小公爷了? 毕竟今世,小公爷基本没怎么去马球会,她就说,嘉成县主应该没有看上小公爷的场合才对。 这样一想,前些时候,平宁郡主旁敲侧击她的几个女儿的婚配,或许也不是像她想的那样,是在敲打她不要打小公爷的主意,而真的就是想打探明兰有没有定亲,好给小公爷说亲?只不过郡主这人高高在上惯了,这才将打探姑娘家的亲事,搞得像是敲打一般? 可是……这怎么是叫小公爷去如兰那里传话呢?不是应该是明兰么? 难道,是如兰那里有雪团儿这个幌子,明兰那儿却没有,小公爷这才想叫如兰帮着给明兰传句话? 诶呀,这不就对上了么! 王若弗脑中百转千回,竟是将自个儿完全搞错了的鸳鸯谱自圆其说、逻辑自洽了!倒也真真是个人才了。 那头,小公爷过去的时候,如兰方才结束了孔嬷嬷的贵女课程,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儿里。正吃着点心呢,他就来了。 好在她回来就忙着吃,还没顾上梳洗,褪去外衫,倒也不用再打扮什么,抱上雪团儿就同他去了。 走到小花园儿附近的时候,不为打量了一圈儿,见四下无人,假意和如兰身边的喜鹊叙话。喜鹊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认认真真地去答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家姑娘并小公爷,已然离他俩越来越远了! 等她再往前一瞅的时候,如兰和小公爷的身影已经瞧不见了! “这……姑娘和小公爷怎么走得那么快啊?”喜鹊有些着急,“我们赶紧跟上去吧!” 不为却劝道:“你家姑娘在自个儿家,我家小公爷也是在盛家读书读了好几年的,这还能丢了不成?许是郡主急着要瞧了雪团儿好回家,我家公子才带着你家姑娘走得快了些。横竖去了正房,咱们也得在外面候着,赶在郡主瞧完雪团儿之前过去就成了。对了,你还没同我说完呢,你家弟弟幼时学说话,除了‘多么长的一根树’之外,还说了什么有趣儿的啊?我家公子自打科举落榜,就一直心情沉郁,我想学了这些话回去,好逗他开心呢!” 被他这么一打岔,喜鹊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非要追上去,而是放缓步子,继续同不为说着自家弟弟儿时的趣事儿。 那头,小公爷和如兰走到了小花园深处,他便踌躇着放缓了步子。如兰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来,疑惑转身,“元若哥哥,怎么了?” 好久没听到她软软地唤自己“元若哥哥”,齐衡此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好似还有一种异样的酥麻感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咳咳——”他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然后开口说:“五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这就是要和如兰说悄悄话的意思了。 到底是从小相熟的,又是在自己家,如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便折了回来,走到离小公爷一步远的地方,稍稍侧了侧身子,将右边耳朵凑近他,闭上眼睛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你说吧!” 第82章 从如兰那里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答案,顺带还附加如兰小宝贝又一惊世骇俗的“绝妙主意”,齐衡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如此,他跟在如兰身后,来到平宁郡主和王若弗身边时,面上的表情就有些诡异。 平宁郡主自打他一进门,就一直仔细打量自家儿子的神色。可他这神色……说是欣喜,又好像有一丝震惊;可若说是颓丧,眼底却又好似带着一抹喜色。这……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啊? 可王大娘子还在这儿呢,她总不能问儿子:你把人家姑娘忽悠到手了没? 于是,平宁郡主心不在焉地赞了几句被如兰抱在怀里的雪团儿,便起身告辞了。 王若弗客套了几句:“天色也不早了,郡主不若留下来,在我家用顿便饭?” “不必了,家中国公爷还等着我和元若归家呢!改天再上门来吧。”平宁郡主回道。接着便带着儿子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王若弗就更感到奇怪了,“郡主这是干嘛来了?不是说要看雪团儿么?怎么抱来了也没见她瞧上几眼?” 如兰抱着怀里的小猫儿,有些心虚地低头撸着雪团儿柔软的毛发,不敢言语。毕竟,他可是和齐衡商量好了要一起忽悠她亲娘来着…… “如兰,”可王若弗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小公爷路上,都和你说了什么?” “啊?呃……”如兰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圆,只得应付了几句:“就……聊了几句哥哥考上之后都做了些什么,还有三哥哥最近怎么读书之类的。”元若哥哥刚刚科举落榜,来她家打听一下,中了榜的长柏哥哥生活比之从前有什么不同,以及同样落榜的长枫要怎么继续准备考试,也是情理之中,应该不会被母亲发现什么端倪吧?如兰这样想着。 “哦,问了长柏和长枫啊……”王若弗若有所思。如兰还以为自己已经混过去了呢,她却又满脸八卦地问:“就没问问明兰?” “啊?”如兰这下真懵了。元若哥哥好好儿的,问明兰做什么?虽然同窗读书多年,可这到底是外男啊!莫非,是因着问了二哥哥三哥哥,想着是不是元若哥哥将家里的兄弟姐妹都问候了一遍?于是,如兰斟酌着开口道:“问了呢!还有四姐姐,元若哥哥都问了呢!我一一答了的。” “这样啊。”王若弗有些失望,竟不是只问了明兰一个。可看郡主娘娘那情态,分明是其中有事儿的。叫小公爷去唤如兰抱雪团儿来,也分明好像是在为他创造机会的啊!便又追问道:“如儿,母亲打小儿就最疼你,你是知道的吧?” “啊……呃,知,知道啊……”如兰这下就更心虚了,难道母亲瞧出了什么? “既然母亲最疼你,那你有什么事儿可都要告诉母亲的!你要相信,母亲是一定会帮你的!你实话跟母亲讲,是不是小公爷想找你帮什么忙,但是你觉得不太方便同母亲讲,所以不敢说来着?你放心,你母亲我最是开明的,没什么不好跟母亲讲的,你就告诉母亲吧!”比如,拜托你给明兰递个消息什么的? 如兰惊了,她母亲难道有那话本子里提起过的读心术不成? 可她和元若哥哥的计划,是万万不能在母亲面前承认的。于是,如兰将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连声否认:“没有没有!元若哥哥只问问了我们兄弟姐妹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再没旁的了!我瞒着您做什么?” 王若弗虽然觉着其中有鬼,可如兰不说,她也没办法。只好放如兰回去了。 而那头,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平宁郡主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儿子:“元若,如兰怎么说?”可感受到身下马车的颠簸,没等齐衡回答,又很快清醒过来,“算了,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回府,同我和你父亲一起说吧!”说罢,又朝着车夫扬声喊道:“赶快些!” 于是,两人便快马加鞭回了府。 国公爷心说:夫人,我好饿,不如我们吃了饭再说? 可他不敢说出口自己的诉求,平宁郡主正着急儿子的终身大事的,选择性忽略了国公爷正咕咕叫的肚子。 “元若啊,你快说说,如兰那孩子到底是怎么说的?” “唔……”齐衡扭捏了一下,小声说:“她……她说她愿意嫁我……” “哎呀!这可太好了!”平宁郡主喜得蹭一下站起来,欢快地踱来踱去绕了好几圈儿,又兴奋地开始念叨:“那咱们哪天上门提亲啊?不行不行,这聘礼得备厚一些,我得需要一些时日来准备……” “咳咳——”齐国公轻咳两声,在齐衡看不到的角度,做了个“邕王”的口型。 平宁郡主这才如梦初醒。这会儿还不是提亲的好时候。便又开口说:“提亲倒是不大着急,正式上门提亲之前,本也该跟女方家里先说好,再择个吉日上门提亲的。”至于是什么吉日嘛,那当然是大局已定之后了!“不过,咱们还是得先跟王大娘子通个气儿,这样,她无论同不同意将女儿嫁到咱家来,都有个说法,也省得元若空欢喜一场。” “那个……”齐衡纠结了一下,还是涨红着脸说:“如兰说,如果跟她母亲说,我身患隐疾,她母亲定是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叫我,直接上门提亲,不要提起此事……” “啊?”平宁郡主愣住了,“这怎么能行?这不是骗婚么?这种事儿,咱们可不兴做!” 这个道理,齐衡自然是明白的,但他还是得先把如兰的绝妙主意给说完才是,“五妹妹还说……成婚之后,就说是她身体有疾,不得子嗣,而我是因疼她爱她才不纳妾的。这样,也不会在她父母面前露馅儿……” “什么?”平宁郡主就更震惊了,“这姑娘竟对我儿情深至此?竟愿意这样败坏自个儿的名声,只为了让她父母将她嫁给你?不行不行,还是不妥。她是年轻,不懂得其中的利害,可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却不能由着她胡闹的。” 齐衡其实也是这样觉着的。可是,如兰也说了,如果她母亲知道他“不行”,定不会将如兰嫁给他的。他总不可能跑到王大娘子跟前儿,说他不行这事儿,全是他编出来哄如兰和他母亲的吧? 可若是因着这样,王大娘子不同意如兰嫁给他,那他折腾了这么久,还不惜自毁名声,那不是全都是做了无用功? 于是,他又将如兰那番歪理给搬了出来:“五妹妹说,这样一来,母亲您和父亲说不得还更加对她心中有愧,更是待她像亲生女儿一般好。她这日子,过起来自然也就和在自家一样舒坦的。” 说到这里,齐衡撩起袍子,往地上一跪,情真意切地恳求起自己的母亲来:“母亲,我,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母亲,我是真的喜欢她!从小时候她把我从水里救起来的时候就喜欢!我知道,若非我身患隐疾,您大概是不会同意我娶她的……可或许也正是因此,我才有和她在一起的机会……我不想!不想到了这个地步最后却还是和她错过!求求您了,母亲!儿子从小到大没求过您什么事儿,只这一回,您能不能就遂了我和如兰的意?” 齐衡从小顺风顺水,想要什么东西,往往都等不及他张口要,平宁郡主便会把最好的捧到儿子面前。是以,他确实从没开口在她跟前儿求过什么。这还是她这个做母亲的,第一次见自家儿子如此低声下气的哀求。 于是,平宁郡主肉眼可见地动摇了。可她心里始终觉着,儿子身体有疾这事儿,若真瞒着女方的家人,实实在在是不大好的。纠结了许久,她既没说不,却也没松口。 齐国公在一旁观察妻子的神色,大概也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妻子不知道儿子这所谓的“有疾”是装出来的,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是知道的。 之前,他还没完全猜出来自家这傻儿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可瞧着儿子这一出又一出的大戏唱下来,他大概也有了些猜测……或许,不能生养的不是他儿子,而是本就是人家小姑娘!只不过,原本盛家姑娘没这个毛病,妻子都看不上盛家的门第,要是有这么个毛病,妻子就更不可能同意儿子娶她了。可他儿子却又对人家小姑娘情根深种,这才出此下策。 如此,其实也不算是骗婚,顶多儿子联合人家小姑娘,忽悠了他妻子罢了。 虽然有些对不住至今仍然被蒙在鼓里的妻子,但自觉已经勘破了真相,却为了儿子的终身幸福看破不说破的齐国公便帮腔道:“夫人啊,既然,人家姑娘也是愿意的,不如……就遂了孩子们的意吧!就像元若说的一样,只要我们俩日后待人家姑娘如亲生女儿一般,过几年再抱养一个孩子来,两个年轻人也是一世和顺的,也算是全了她对元若的一片痴心。否则,俩人正情浓的时候,叫她另嫁他人,便是有了子嗣,大概也是过不好这一辈子的。”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齐衡那般跪地哀求,都没让平宁郡主松口。可齐国公这般换了个角度,从如兰若真嫁给了旁人怕是也会痛苦一世入手,却是让平宁郡主终于点头同意了,“如此,便按照元若和如兰说的办吧!” 第二日,平宁郡主便以想请庄学究每五日抽出一日来到自己府上给齐衡授课的理由,又上了盛家的门。 昨日刚来,今日又来……王若弗就算再没眼色,也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事儿。更何况,她可是自认为手握剧本的女人,早就知道齐衡对她家明兰情根深种。这会儿,自然是猜到,平宁郡主此番上门,大概是来打探明兰的婚事的。 于是,她这次,也没亲自去迎平宁郡主进门,而是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正房,等着刘妈妈将郡主引来。 毕竟,就算这门婚事,是她家高攀了国公府,可盛家是女方,这点儿乔还是要拿的。不然,平白叫人看扁了自家女儿! 平宁郡主被迎进来,见了王若弗便努力在一向严肃的面上堆了个笑,热情道:“大娘子!昨日刚上门叨扰,今日就又上门,还望你别觉得我烦才是!” 她这话,可谓是把姿态放得极低了。便是前世,小公爷丧妻,她上门来想为小公爷求娶明兰做继室,也没得现在这么热情的。 王若弗感到有些奇怪。今世,她好像也怎么改变国公府的事儿吧?怎的平宁郡主倒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会,这位郡主娘娘和她一般,都是从前世重生而来,知道邕王府是靠不住的,已是大厦将倾了,反而盛家从长柏这一辈儿,一直在走上坡路,这才如此殷勤地为着儿子的婚事求上门? 她越想越觉得自个儿这个猜测实在有理。不过,眼下,却也不是她发呆的时候。这个念头也就在脑海中一过,便站起身来,迎上去握住平宁郡主的手,同样热情地回道:“郡主这说得又是哪里的话?您一来,使我家都蓬荜生辉了呢!何来的麻烦?郡主快坐!” 待平宁郡主落座后,又忙着指挥刘妈妈给她上茶。待贵客上门的表面功夫都做足了,王若弗才开口问道:“不知今日郡主上门,是为了何事?” 平宁郡主便把官方说辞,也就是想请庄学究每五日上门为齐衡授课一次给说了一遍。王若弗略一思索,觉得也并无不可。横竖庄学究现下的几个学生年纪都小,本也该多休息玩耍的。便回道:“我这里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这事儿能不能成,还得看学究的意思才是。我帮您问问学究,明日再给您回话吧!然则,我家长枫也在备考……若是只给小公爷授课,未免亏了这孩子。若是学究同意,不若还是叫小公爷上我家来同长枫一道读书?” 平宁郡主本也不是真为了这事儿上门的,只是顺带脚提起来这么一回事,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说完了表面上的正事儿,她轻咳两声,“大娘子,我还有些私房话想听你讲,能否……”这就是要求王若弗屏退左右的意思了。 “自然能!刘妈妈,带着下人们都下去!” 刘妈妈应了声是,便带着屋里的人出去了,还贴心地帮她俩关上了门。 等到屋里只剩下平宁郡主和王若弗两人了,平宁郡主才开口打探:“不知你家如兰,可有婚配?如兰这孩子啊,我实在是喜欢,明事理懂进退,人又活泼灵动。兼之她和我家元若从小就在一处读书,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元若同我说,他心悦如兰已久,渴望求取之。我这个做娘的,也就冒昧来帮他谈谈大娘子的口风。你看这……” 王若弗其实并没怎么仔细听郡主夸赞明兰的话,横竖也就那些提亲的套话罢了。于是便一边放空自己,一边喝着茶。 等到郡主大致说完了,她便接上一句:“能得郡主娘娘和小公爷的喜爱,是我家明兰的福气。不过这婚姻大事,也得看孩子自己的意思。我回去问问明儿,再给郡主答复吧。” 平宁郡主越听越不对,赶忙说:“错了错了,大娘子听岔了吧?我提的……是你家五姑娘,如兰啊!” 只听“哐当”一声,王若弗手中的茶杯先是落在了她的腿上,打湿了她的衣衫。随后便滚落到了地上,打了几个旋儿才堪堪停下。若是郡主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口中恰好含了一口茶,此时只怕早就一口茶水喷了一地,在郡主面前丢了大脸的! 而被这个惊天大瓜给吓到的王若弗,现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什么?如兰?小公爷喜欢的不是明兰吗?是我错过了什么剧情吗? 第83章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53节 “如兰?怎么会是……如兰呢?小公爷看上的,不是我家明兰么?不会是郡主娘娘您听岔了孩子的意思吧?”平宁郡主却是更迷茫了,赶忙解释说:“大娘子何出此言?我家元若,同我说的,当真是如兰啊!闺名如兰,又是行五,可不正是你的亲女,盛家五姑娘如兰么?” 两个人鸡同鸭讲了半天,王若弗才总算勉强消化了小公爷今世瞧上的真不是明兰,而是自己的亲闺女如兰这个事实。 平宁郡主又提起,她家惹上了邕王府,若是盛家同意这门亲事,须得等到大局已定之后再上门求亲,眼下只是提前通个气儿,未免有个万一,牵累了盛家。王若弗大手一挥:“若是我家官人和如儿都同意,倒也不必如此。我家……同邕王家也是有隙的。” 仍处在极度震惊之中的王若弗晕晕乎乎地送走了平宁郡主,便急急奔向了如兰的院子。“如儿,今日,郡主娘娘上门来,你可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如兰抿了抿唇,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脸心虚的样子。她毕竟是从王若弗肚子里爬出来又亲自养到这么大的,见女儿这样,她又哪儿还有瞧不出里面的名堂的道理? “你啊你啊——”王若弗伸出手指头在如兰额头上狠狠戳了几下,“昨日,小公爷借口说平宁郡主要看雪团儿,还亲自去唤你,就是要同你说今日上门提亲这事儿吧?我是你亲娘!你就是昨日与我说一说又怎么了?白白害我在郡主面前丢了脸!” 如兰懵了,“啊?丢什么脸?” “哼,”王若弗一屁股坐在女儿跟前,没好气道:“吓得我把茶盏都给摔了!” “嘿嘿嘿——”如兰讪笑两声,凑到母亲跟前儿讨巧卖乖,“母亲,元若哥哥想要求娶我,你就这么吃惊啊?你家姑娘我在你心目中,就没一点儿配得上他的么?” 王若弗下意识反驳,“你这说得又是哪里的话?你是我亲女儿,我看你自然是千好万好,匹配天王老子也是使得的!”只不过,你娘我一直以为,人家小公爷瞧中的是你妹妹明兰啊! 如兰才不信她的话,“那母亲你做什么如此惊讶?” 其实,如果如兰心思稍微细腻些,结合昨日王若弗跟她打听小公爷是不是向她打探明兰的消息,便该明白,她母亲该是以为齐衡看上的是明兰的。可奈何,她虽然看过许多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年纪却到底还小,对感情这事儿啊,还没开窍。自然也就没意识到王若弗昨日那般情态究竟是为何。 王若弗见她没瞧出来自个儿的心思,也不好意思说破,只拿家世来说事儿,“虽说我家如兰样样都好,可咱家毕竟只是个五品,郡主那般心高气傲的人,我想着她应当是看不上咱家来着……” 如兰心说:那当然是看不上的。可架不住元若哥哥身体有疾啊!只不过,他这疾啊,倒是正合我意!横竖我也不想生孩子! “母亲,那郡主娘娘可有说何时上门提亲?”如兰心大,也没觉得一个姑娘家亲自过问自个儿的婚事有何不妥。 王若弗却是一巴掌糊了上来,“你这丫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好把提亲不提亲的挂在嘴上?” 如兰揉着被她拍痛的胳膊,不服气道:“怎么了嘛?这不是母亲和郡主娘娘都说好的事儿么?我问问都不可以?” 王若弗听她这口气,倒像是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的样子,故意开口试探:“谁说我们说好了?他家上门提亲,咱家就一定要应不成?” 啊?什么意思?母亲拒了齐国公府的婚事?为什么啊?难道元若哥哥没说服他母亲,还将他身患隐疾的事儿说了出来?这样想着,如兰赶忙问道:“为什么呀?元若哥哥神仙一般的人物,通汴京哪个姑娘家不想嫁?母亲为何要拒绝啊?” “唉,”王若弗叹口气,这样看来,自家姑娘倒和人家小公爷是两情相悦了。白了自家姑娘一眼,才开口稍稍宽了宽小姑娘的心:“逗你的!瞧你这恨嫁的样儿!哪儿有半分姑娘家的矜持!” “唔……”如兰瘪瘪嘴,“矜持什么的,又不能吃,要来有什么用?往后嫁了人,也像在娘家一样舒坦,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姐姐在袁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她是不够矜持吗?我看啊,她就是太过矜持了,一开始那袁府老夫人要她做什么,她都碍于身为儿媳妇不好意思拒绝,才把那老虔婆的胃口给惯得越来越大……” “啪——” “唔……”如兰捂着被母亲拍痛的额头,不满道:“母亲,你做什么?” “再怎么样,人家也是长辈!怎么说话的你?再者说,我觉得你姐姐做得也没什么不对的。身为人媳,这名份上本就低了人家一头,做事定是要有所顾忌的。倒是你,你以为郡主做了婆婆会是个好相与的?我看啊,你这性子,还说什么你姐姐就是太矜持、在婆家还想过得像在娘家一样舒坦的鬼话,若真嫁到齐国公府,给郡主做儿媳,只怕是要吃大苦头的!” 如兰也不敢再反驳她,只可怜巴巴地捂着脑袋瞅着她。王若弗被她这幅模样给可爱到了,也没再继续说她,只换了个话题,向女儿传授起自己的为人处世之道:“如儿,母亲跟你说,做人媳妇儿的,若能碰上个明理又好相处的,如你祖母这般,那是一辈子的幸事。在我看来,女子在婆家,跟婆婆相处的时间,甚至可能比跟官人相处的时间还要久。若不跟婆婆处好关系,那是要吃一辈子的亏的!你别看郡主上门来的时候显得对你多满意似的,依我看啊,只怕是她儿子实在喜欢你,她这个做母亲的拗不过,兼之,家里遇到了麻烦,不得不低头娶媳……” 麻烦?什么麻烦?母亲说的,该不是元若哥哥他……不举吧?不对啊,若是这事儿,母亲根本就不会同意自己嫁给他的。那齐国公府到底还能有什么麻烦啊?这对于她未来能不能在婆家过得像娘家一样舒坦可是十分重要的!于是,如兰脱口而出:“什么麻烦?” “呃……”王若弗噎了一下,齐国公府吃罪了邕王府的事儿,她并不打算告诉盛紘。横竖邕王府马上就要不成了,没必要因着这事儿节外生枝。可自家姑娘自己清楚,若换成是明兰,告诉她也无妨。可如儿嘛……那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于是,王若弗含糊道:“郡主娘娘如今的体面,全靠官家和娘娘撑着呢。可官家岁数也大了……许是担忧往后国公府也没了如今的声势吧。” “哦。”如兰应了声,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那母亲是同意我和元若哥哥的婚事了?” “呵——你就这么这么急着嫁出去啊?等到了婆家,你就知道远没有在你娘我身边待着舒坦!” 如兰心说:那可不一定!郡主娘娘和国公爷心里觉着有愧于我,指不定要把我当祖宗供着呢! 嘴上却说:“哎呀,我这不是怕您答应晚了,元若哥哥娶了旁人嘛?” 王若弗也没再同女儿打嘴仗,将她给打发走了。 想了又想,她还是将明兰叫了来。 “母亲。”明兰一进屋,先向王若弗行了个礼。随后问道:“母亲这时候唤女儿来,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 “明儿,过来坐。”说着,向明兰挥挥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明兰这些年也跟王若弗处出了几分母女情,闻言也不客气,亲亲热热地挨着王若弗坐下了。 “今儿个,郡主娘娘上门来,为小公爷求娶你五姐姐如兰。明儿觉着,这门亲事怎么样?”说着,王若弗还细细观察着明兰的神色。只见明兰面上全无心酸失落,只有纯粹的开心,像是一心为如兰得了这么一门好亲事高兴的样子,语气也是十分欣喜:“自然是极好的。”瞧着,倒不像是为情所困的样子。 王若弗这才稍稍放了心。 这辈子,她将明兰当亲女儿看,自是不希望自家闹出姐妹二人心系同一人这种事的。 诶,不对啊!小公爷那等人物,居然上自家这个五品提亲,明兰怎么都不吃惊一下?想到这儿,又想起此前明兰曾和小公爷在小花园说话,只怕,她原以为小公爷同如兰说话,是想打探明兰的消息。可事实却恰好相反,是他跟明兰打探如兰的消息才对! 心中有了猜测,王若弗便直接问了出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嘿嘿……”明兰尴尬一笑,“小公爷他……早几年就对五姐姐……只不过五姐姐开窍晚,一直没回过味儿来呢!” 唉,破案了。 原来是今世,如兰下水救了小公爷一遭,就让人家对自家姑娘情根深种了,且早早就表露了出来,还时常向明兰这个跟如兰亲近的妹妹打探消息。明兰这孩子懂事明理,自然不会对喜欢自己姐妹的男子产生什么异样的情愫。 说来,要不是她带着如兰回了趟老家,叫如兰学会了凫水,这怕今世还没有小公爷瞧上如兰这一遭呢! 只可惜啊,顾廷烨这辈子,又晚了一步!可见啊,他跟如兰,实在是没有缘分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通知一下,这篇文应该还有一个月左右?完结?大家如果有攒文养肥的麻烦抓紧看前面的!因为完结掉这篇文之后我想要笔名自杀爬新晋,所以…… 第84章 待王若弗终于从明兰那里理清了如兰同小公爷的牵扯,她也该去上下午的课了。送走了明兰,王若弗又急着想唤盛紘过来商量如兰的婚事,“刘妈妈,去看看主君回来了没有。这个时辰了,论理早该回来了呀!” “是,大娘子。” 等了一会儿,刘妈妈回来了。身后却没跟着盛紘。“大娘子,主君身边的下人回来报信儿,说是主君今日和同僚吃酒去了,冬荣也一道跟去了。” 王若弗闻言,难免抱怨了两句:“这人真是,家里无事他也不去吃酒,一说有点儿什么事要同他商议,他就不见人影儿!合着孩子全是我一人儿生的不成?”边抱怨边往老太太的院儿里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孔嬷嬷正在给几个姑娘上插花课。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只喜欢打马球之类将门女子喜欢的活动,可这年纪长了,却是愈发喜欢起插花、点茶之类的风雅事。这会儿,便在一旁瞧着几个姑娘上课,时不时或是同孔嬷嬷聊几句,或是指点姑娘们几句。毕竟,她是勇毅侯府精心教养长大的姑娘,就算年轻时候不喜欢插花,那鉴赏能力也是一流的。 房妈妈凑到老太太耳边说了句:“老太太,大娘子来了。” 老太太感到有些奇怪,问了声:“哦?这个时候来寻我,可有说是什么事儿?” 中午的时候,因着王若弗同她提了齐国公府上门提亲的事儿,本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如兰耳朵十分尖地听到了不远处房妈妈同祖母的对话,一向脸皮厚的她,都禁不住红了脸。 明兰偷偷瞧了她一眼,打趣似的笑了。 墨兰瞧着两个妹妹之间的眉眼官司,有些好奇,她们究竟为着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可一则,此时还在上课,不好随意搭话;二则,她同两个妹妹实在是没那么亲近的,去打探妹妹们的“小秘密”,也不知是不是有所不妥。于是,墨兰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又将视线落回了自己正在插的那盆花上。 那头,房妈妈又对着老太太耳语了几句,老太太跟孔嬷嬷交代了一句,便起身离开了。 屋内,王若弗焦急地等着房妈妈去唤老太太来,坐也坐不住,一直来回踱着步。待终于听到老太太的脚步声,她赶忙迎了上去,扶住了老太太的另一边胳膊,热情道:“母亲~” 老太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自家这个儿媳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不成?笑得和朵花儿似的。长柏定下海家的姑娘时,都没见她这般开心过。被王若弗和房妈妈搀扶着坐下,老太太睨了王若弗一眼,“说吧,这是有什么喜事儿了?叫你高兴成这样。” 王若弗在桌子的另一边儿坐下,可这身子却是歪向了老太太那边,脸上竟有几分跟老姐妹分享八卦时的揶揄之色,“母亲还不知道吧?昨日,平宁郡主便上门来,说是要拜咱家供奉的佛祖真人,好叫小公爷沾沾长柏的喜气。当时我没想那么多,结果今日一大早,郡主娘娘却又上门来了!母亲猜,她这般是为何?” “呵呵,都当外祖母的人了,还这么淘气。”嘴上吐槽,老太太心中却开始思量起来。家中华兰已经出嫁,长柏的婚事也已经定下;郡主娘娘和国公爷实则都没有实权,也不大可能是官场上的事儿,那便只能……是家中女儿的婚事?“可是郡主娘娘瞧上了咱家哪个姑娘?” “母亲英明!”王若弗恭维了一句老太太,又接着问:“那母亲再猜,郡主娘娘瞧中的是咱家哪个姑娘?” “我不猜。”老太太款款喝了口茶,“你啊,就快说吧。我看你憋得实在是难受得很呢!” 被老太太看穿,王若弗也不觉得尴尬。笑了两声就真如老太太猜的那样,迫不及待地说起了如兰同小公爷的婚事,“郡主娘娘提的是如兰呢!这丫头,也真是傻人有傻福!郡主说是小公爷自打几年前落水被如儿救了之后,就心系于她了!我倒是没想到,她救人还给自己救出个夫君来!小公爷何等风姿的人物!通汴京不知道多少名门闺女想嫁他,谁知道他竟看上了我如兰!” 老太太瞧她这得意忘形的样儿,其实也不是很想给她泼冷水。可有些事儿,她还是得提点几句的,“单看人呢,小公爷自然是极好的。且齐国公并他大哥,都是一生只守着一位妻子过的,若是小公爷也学了父亲和大伯的做派,再加上你说的,他早早就看上了如兰,日后只守着如兰一个过,不用妻妾相争,自然是极好的。” “不过……如儿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天真烂漫有余,持重恭顺不足。叫她做平宁郡主的媳妇儿,只怕是……有些为难她了。虽然如兰是嫡出,可在我心里,她更适合嫁个门户低些的人家。不是说如兰不好,而是嫁个咱家能压得住的,便是她同官人、婆婆有了什么矛盾,父亲、兄长、母亲,甚至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尽可以上门去为她撑腰。可若是嫁进齐国公府,你我可就不够看了。” 老太太这话,其实十分有理。可前世,如兰低嫁进文家,还不是照样被婆婆磋磨?可见,在婆家过得好不好,一看丈夫愿不愿意护着,二看婆婆人品是否端正。郡主虽然人是高傲了些,可人家身份体面摆在那里,不高傲些才不正常!总之,这个未来亲家,实实在在是比那文家的夫人要强上百倍的。 在心中暗暗对比了一下如兰嫁进国公府可能会有的日子,和前世她嫁进文家的日子,深觉前者要比后者好上太多,还不用跟着那文炎敬外放数年使得母女不得相见,也不用像在顾候家中和看顾廷烨不顺眼的大哥相争,王若弗便开口劝道:“母亲,既然小公爷那么喜欢如兰,想来日后是愿意护着她的。再说郡主娘娘,也就是为人高傲了些,不怎么喜欢同人说闲话。可今日她上门,我瞧着态度甚好,话也比往日多了许多,想着是对咱家如兰十分满意的!日后定不会太过为难她的!” 老太太不可置否。 以国公府的门第,齐衡又是独子,日后铁定有爵位可以继承。按照郡主的心性,就算小公爷再喜欢如兰,也不应该对自家这个五品官家的嫡女十分满意才是。可听儿媳的口气,也不像是在说谎。这其中,就很有学问了。或许,国公府或是小公爷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问题也未可知。不过,再大的风浪,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的。若是如兰喜欢,嫁进国公府的好处,总归还是要多过潜在的风险的。于是,老太太也没去深究平宁郡主怎么就瞧上了自家姑娘,只问了一句:“问过如兰了么?她怎么说?” “问过了问过了!昨日啊,小公爷上门来,郡主娘娘说是要看雪团儿,还叫小公爷亲去唤如兰,想来是路上就跟如兰打过招呼了。如兰这孩子,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倒叫我在平宁郡主面前丢了脸,打翻了茶盏呢!” 还有这么回事儿?郡主竟愿意主动给小公爷创造机会,去探探如兰的意思,倒好似真的对盛家、对如兰十分喜爱且礼遇的样子。“那便这样吧。同你家官人说过了么?” 王若弗答道:“本来想先同官人说的,结果他恰巧出去吃酒了。等他回来再说吧。想来,这么好的婚事,官人也没什么好不同意的。” 从老太太那里回来,王若弗喜得叫下人温了壶酒,有些吃醉了,便小憩了一会儿。睡着的时候,她还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同盛紘说起这桩婚事的时候,盛紘惊得喷了茶。就如同前世,顾家二郎上门向如兰提亲的时候一样。待她醒来,天都有些擦黑了。 “刘妈妈——”她扬声唤道。 “诶——”凝秋从外面跑了进来,伺候她净面、更衣。 待收拾妥当之后,王若弗便吩咐道:“三日后,主君刚好休沐,日子也不错。明日,你便亲自上郡主家,就说,咱家同意了这门亲事。” 刘妈妈感到有些奇怪。她家里的儿媳有了身子,今日说是不大舒服,下午她就去庄子上看了趟儿媳。记得她走的时候,主君还在外面吃酒未归。她回来的时候,大娘子就已经吃醉了睡下了。大娘子这是什么时候同主君商议好的啊? 两人虽名为主仆,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心有疑惑,刘妈妈便问了一句:“大娘子,您和主君商量过这事儿了?” “说过了说过了!从母亲那里回来,我就同他讲了的!”他还喷了口茶呢!王若弗心说。 “原是如此。那我明日一大早便去国公府传话。” 于是乎,等到平宁郡主上门提亲前一日,王若弗起了个大早,指挥下人搬搬抗抗的,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力图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盛紘下值回来,瞧见这一番热闹,感到有些奇怪,便径直去了葳蕤轩。 他瘫在椅子上,摘下官帽搁在了桌上。见王若弗屋里的下人都在忙,自己倒了杯茶来喝。 等到刘妈妈将他过来的消息报给王若弗,王若弗从门外进来落座,他便好奇道:“近日府中可是有什么喜事?怎的家中这般忙乱?” 王若弗诧异扭头,瞪着他疑惑道:“明日平宁郡主要上门提亲的呀,今日我自然得把家里归置得妥当些!” 只听“噗——”地一声,盛紘一口茶直接喷在了对面的王若弗脸上,十分惊诧地问:“咳咳咳……谁?谁上门提亲?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王若弗也顾不上嫌弃被他喷了一脸的茶水,以更加惊诧的语气尖声问:“明日,平宁郡主上门为小公爷求娶如兰呀!主君竟然不知道吗?” 第85章 “小公爷要娶如兰?明日就要上门提亲?我这个做父亲的怎的一点儿都不知晓?”王若弗懵了一下,疑惑道:“不可能吧?那日,郡主娘娘刚走,我马上就将这事儿报给了母亲,回来就跟你讲了呀!你当时也喷了一口茶呢!” 夫妻俩对了半天,终于发现……虽然那日外出吃席的是盛紘,可人家却没醉。倒是吃了几杯酒就上床小憩的王若弗许是在酒水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做了个她告知盛紘此事的梦,还将梦境和现实给混淆了……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54节 可盛紘当然也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门除了郡主为人高傲些,他再挑不出个不好来的亲事。又和王若弗拌了几句嘴,两人便一同指使下人将本就已经洁净如新的桌子、地板擦了又擦,生怕郡主上门来的时候,自家露了怯。 是夜,盛紘留宿在了葳蕤轩。 王若弗翻来覆去怎么也没睡不着。如兰从小到大的趣事儿在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过,又想到自个儿的宝贝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了,她实在是不舍。心中思绪万千,自然也就没什么睡意了。 盛紘躺在她旁边,听着她翻身的动静一直不断,打趣道:“夫人自个儿应下的亲事,这临到头了,又后悔了?” 王若弗不满地将脚伸出被子,狠狠踹了他一脚,“主君没经历过怀胎十月、骨肉相连,自然不知道当娘的心!你瞧瞧你为华儿挑的人家,什么袁二郎是个好的,好个屁!也没见他知道护着我华儿,叫我华儿成日被婆婆磋磨!我华儿还是嫡长女,是全家最端庄懂事的姑娘,她在婆家尚且过得不好……我如儿又是个天真烂漫的,我实在是担心她啊……” 盛紘自知在长女的婚事上,是他对不住妻子和女儿,只顾着看男方的家世以及本身的人品,却忘记了,女儿家,总归是要在婆婆手下过日子的。便叹息道:“唉……如果夫人实在担心,不若还是回了这门亲事。横竖齐国公夫妇人品还是正的,就算咱家让人家丢了脸,想来也做不出刻意为难的事儿。” 这话本意是安慰,可他没想到,却更是惹怒了王若弗。“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还能挑出比小公爷更出色的少年郎、比齐国公府更好的门第不成?”边说,边又是狠狠几脚踹了上去。 盛紘这些年也算是被她□□出来了,知道惹怒自己这位夫人,他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是以,就算被踹痛了,他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她也是忧心女儿,我该理解她的。 于是乎,第二日晨起,夫妻俩俱是顶了个大大的黑眼圈儿。 王若弗尚且可以上妆盖住,盛紘这边却是不好处理的。 “不若,我给主君也上个妆略微盖一盖?”王若弗提议道。 盛紘却是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一个大男人,哪儿能沾上女儿家的脂粉气?” “哼——”王若弗头一扭,作势要走,“既然如此,万一叫郡主和国公爷误会你对这门亲事有什么不满……” 话还没说完,盛紘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大跨步上前揪住了王若弗的袖子,“诶诶诶夫人!这个……我又细想了想,这大日子,略略装扮一下,也显得对如儿的婚事重视。” 王若弗翻了个白眼,折回来替他用脂粉盖住了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两人才去了正厅,等着齐国公夫妇并小公爷上门来。 “盛大人——” 齐国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王若弗和盛紘赶忙迎了上去。王若弗上前握住了平宁郡主的手,盛紘和齐国公是男子,不好像妻子一样显得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似的,只客气地互相见了礼。 一番寒暄之后,王若弗才注意到,齐衡一进门,那眼睛就好像黏在了她身后的如兰身上似的。 啧啧啧,果然是小年轻,这点定力都没有!待我家如儿进了你家门,你还不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哪儿能上门提亲的时候就这般黏黏糊糊的? 再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自家女儿。 还好,如兰虽然对着门亲事也是满意的,可她的满意嘛,却并不是她现在就有多喜欢人家小公爷。她毕竟开窍晚,许是还不完全明白,男女之情到底怎么回事儿呢,就已经许下了终身。这会儿,也只是朝着小公爷礼貌地笑着,并未显得像齐衡一样迫切。 平宁郡主显然也注意到了王若弗这番打量,一只手背在身后,狠狠扯了下儿子的衣摆,齐衡这才将那副痴汉样儿略略收了收。可那双桃花眼中的神采,却是压也压不住的。 不过,这种大喜的日子,他就得显得高兴些呢。不然,倒好像对父母为自己定下的这门婚事有什么不满似的。 虽说今日,国公府才正式上门纳采。可毕竟是早早就说好的婚事,一应流程进展飞快。 只除了一点儿小小的波澜—— “邕王府那边……”平宁郡主刚起了个话头,就被王若弗给岔了开去,“上次您同我说的,邕王府的席面操办得好,我亲去打听过了,他家的大师傅,是从御景阁出去的,听闻那时候也带了几个徒弟,倒是可以去问问呢。” 毕竟,盛紘还不知道自家开罪了邕王府的事儿,更不知道平宁郡主是拒了邕王家的亲事又上门来求娶如兰。要是叫他知道了,许是这门婚事都能叫他给搅黄了!他本就是个胆小的,又不像王若弗一般有“先见之明”,知晓等到如兰成亲时,邕王府早就倾覆了。王若弗想着,还是别叫他知道此事为好。 平宁郡主自是瞧出了王若弗的意图,这心里头直打鼓。她当时将自家和邕王家的嫌隙说与王若弗听时,王若弗说的是盛家同邕王家也有隙,横竖大家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不必在意这些,正常上门提亲便是,不必等到什么大局已定再拖延了婚期。可怎么今日瞧着,盛大人却好似对此事全然不知似的? 可她到底是不想叫这桩婚事马上都快成了,再出什么变动,也就将此事按下不提。 最终,如兰的婚期定在了九个月之后。 原本,国公府那边,是想定在半年后的。可王若弗大致算了算,那会儿恰巧就是宫变的时候,实在是不吉利。九个月之后,国丧已除,也不会委屈了两个孩子。 至此,盛家五姑娘,就算是名花有主了。 送齐国公夫妇和小公爷出门时,王若弗瞧见,一只喜鹊正立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倒是个好兆头。希望如兰能像它预兆的那样,在婆家过得一世和顺吧! 如兰定了亲,接下来王若弗这里的头等大事,便成了操办长柏的婚事(剧中长柏哥哥结婚是在元宵灯会之前的,我写着写着给忘了,所以在这里补一下,修订版会将长柏的婚事改到前面)。 论理,长柏大着如兰好几岁呢,早该成婚了。那些娶媳早的,只怕这会儿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只不过盛紘觉着,长柏是嫡长子,瞧着又是个有大前程的,定要等着他中榜授官之后才好说亲,这才给耽搁了。 这一世,长柏要娶的,自然还是前世的海朝云。 虽说前世海氏进门时,王若弗想给她个下马威。可这倒不是因为她对这个儿媳有什么不满。海家累世清贵之家,海家的族学,那可是通汴京都闻名的!多少人想把自家孩子往人家家族学送,都没得门路,自家同他家结了亲,这可不就是占了个大便宜么? 再者说,海氏本人也是个温雅贤淑的贤内助,又和长柏同心同德。前世顾廷烨出事流放,长柏执意要为他叫屈,盛紘索性将他打了一顿关了起来,也是海氏偷偷将他放了出去。可见夫妻二人是能共进退的。她自然也没什么好不满的。 只不过,虽然老太太已然算是极通情达理的婆婆,可前世因着林噙霜的事儿,她很是同老太太别过一段时间的苗头,以为那林噙霜本就是老太太准备给盛紘的妾室。于是,处处瞧老太太不顺眼,觉得她在为难自己。到海氏进门的时候,她便觉着,自个儿憋屈了十数年,终于可以摆摆婆婆的款儿了,这才想着要给海氏“立规矩”。不料却被亲儿子长柏给挡了回来。 唉,说来,也还是海氏有福气,竟得了她儿子这么个好夫婿。这可不是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长柏人长得端正,前途一片光明,最后官至宰辅,又是个宠妻护妻不肯纳妾的。这样儿的夫婿,怕是整个汴京城也挑不出几个吧? 在心中把自家即将要做新郎官的儿子狠狠夸赞了一通,顺便羡慕了一下儿媳的好运道,王若弗才同盛紘一道,去了正厅接待宾客。 宴饮接近尾声,长柏身为新郎官,多多少少被劝了几杯酒。不过,他全然继承了他外祖父王老太师的老学究作派,又是同龄人中少有的凭借自己的能耐得了官职的,虽也有人劝酒,却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回房的时候,他也就是面上红得像是要滴血似的,步履却是十分稳健的。而这一抹红,也不是因着他真就被灌了多少酒。其实,本也没几个人真敢灌他酒,若是顾廷烨在汴京,许是还要同他闹上一场,可人家顾二郎现如今不是投军去了嘛?且长柏还有个没比他小多少的弟弟长枫,本就为数不多的几杯酒,都被长枫挡去了大半。可架不住他这人本身喝酒容易上脸,且平日并不饮酒,酒量极差啊! 于是,一席大红嫁衣的海朝云瞧见大步向新房内走来的长柏时,就看到了一张红成了猴屁股的“学究脸”。 “呃……”长柏想跟自己的新媳妇儿说说话,可两人也就见过三次面,说实话并不怎么相熟,只得关心了句:“你吃过东西了么?一天的仪式下来,还是怪累的。” “回官人的话,吃过了。是……是母亲,亲自派身边的刘妈妈来送的小点心呢!” 她人长得端庄大气,和华兰属于同一款的美人。可这声音,却娇娇软软,像极了如兰小时候养过的初生幼兔,软软绵绵的,扰得人心痒痒。 “可见母亲对你是极满意的。”宽慰了一句,想着能稍稍安抚下她初嫁到旁人家的忐忑之后,长柏便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两人并排坐了好一阵儿,他才终于打破了沉默:“……那便,安置吧。” 第86章 翌日清晨,长柏比海朝云要先醒。 不过,他却没急着唤醒怀里累坏了的新娘子。反而将她往自己怀中拢了拢,虚虚搭在她身上的那只手,又抬起来,极轻极轻地抚摸着她的鬓发。 海氏觉浅,虽然他动作已经很轻了,却还是吵醒了她。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男人带笑的眸子。 这对于她来说,着实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可是,却好像让人感到十分舒服。远比一个人睡去,又一个人醒来,要快活得多,就好像整个人都被填满了似的。 “夫君?”她哑着嗓子轻轻唤了一声。 “嗯?”长柏温柔回应。 她却没再说话,而是整个人怕羞似的缩进了长柏怀里。原本,她那一声“夫君?”也不是真有什么问题要问他,只是想叫,便叫了。 长柏见她这样,竟少见地打趣起人来:“怎么?害羞啦?” 海氏便将头往他怀中埋得更深了些。 “哈哈哈哈哈——”她听着透过两人相拥之处传来的爽朗大笑,胆子好像也大了些,轻轻往乐得合不拢嘴的男人的臂膀上拍了一下,嗔怪道:“夫君净会笑我!” “好啦好啦,不笑你不笑你。”长柏温柔地拍抚了几下她的背脊,才又开口说:“咱们也该起了。今日,还要给父亲母亲敬茶呢!” 两人便一同起身,梳洗更衣,去了正房。 “儿子长柏,给父亲母亲请安。” 海氏紧随其后,躬身行礼,“儿媳海朝云,给父亲母亲请安。” 王若弗今世,自是不会再想着给儿媳一个下马威,好摆摆婆婆的款儿什么的,脸上堆着笑说:“坐,快坐!” 盛紘虽然心里也为儿子娶媳而感到高兴,却也没想到妻子竟对新妇这般热情。诧异地瞥了王若弗一眼,才回过神,也跟着说:“坐吧。” 长柏并海氏才在父母下首坐下。 “朝云哪,你既嫁过来,成了我家的媳妇儿,有些事儿呢,我这个做母亲的,也理应讲给你听。咱家呢,没那么多的规矩和虚礼,我这边也不需要你多做什么,你只管做好长柏的贤内助,我和你父亲,也便心满意足了。” “只两点,需要你记住。这第一呢,老太太于盛家,是有恩的,如今长柏的弟弟妹妹们忙着读书学规矩,也没什么空闲,你须得常常去陪老太太说说话;第二,我华儿嫁了出去,如今在家中,长柏便是长兄,你身为长媳,须得关照弟妹,若他们有哪里做得不对、不好,你这个做嫂嫂的,也要拿出身为长嫂的款儿来,好生管教。你可记住了?” 海朝云听了这话,明白婆婆对自己是满意的,且为人也和善好相处得很,并不需要她立什么规矩。这一番话,也是新妇敬茶,必须要走的过场罢了,便微微福身答道:“儿媳谨记在心。” 敬过茶,盛紘和王若弗自然也是要给新妇见面礼的。 王若弗送的,是她陪嫁里一套徐远之先生的真迹。这位先生,是最负盛名的几位画家之一,恰巧同她父亲王老太师有旧。旁人千金难买的画儿,父亲还在时却几乎每年都能得个几幅。 王若弗作为嫡幼女,出嫁时恰恰好得了六幅。算下来,她几个亲生的孩子,再带上明兰,倒是准准儿的一人一副呢! 长柏自是知道,这是他母亲嫁妆里极为名贵的陪嫁了。毕竟,徐远之先生已经骤然长逝,他的画儿是想买都买不到的,可比那些个金银首饰什么的值钱多了!赶忙推拒道:“母亲,这可是您的陪嫁,儿子……” 王若弗便斥道:“啰嗦什么?我送你媳妇儿的,又不是送你的!日后,就是你想看,都得求了你媳妇儿呢!再者说,你姐姐的陪嫁里也有一副,我都打算好了的,你们这几个孩子啊,一人一副,哪个我都不亏了的!” 长柏同海朝云对视一眼,海氏这才道谢说:“承蒙母亲厚爱,儿媳定将这画好生珍藏!” “既送了你,你爱怎么样便怎样,我是不再过问的。好了,今日你们也累了,都回去吧。” 送走了儿子和儿媳,盛紘见她心情正好,便试探道:“夫人,这原本呢,应该是四丫头这个做姐姐的先定亲。只不过,如儿是嫡女,又恰巧碰上了一门这么好的婚事,才叫如儿先定下了。你看,墨儿的婚事……” 王若弗瞧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儿,很有些不悦。她自问自己这个嫡母当得已经很是称职了,何至于他问起墨兰的婚事还要这般作态?口气便有些不好了,“主君这是怕我亏了你心尖尖儿上的四丫头的婚事?” 盛紘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可他不敢这么说啊!只得赔笑道:“哪里哪里!夫人一贯对几个孩子是一视同仁的,我放心得很!这不是最近一段时日,如儿订婚、长柏成亲,夫人事忙嘛,我怕你因着操持家里的事儿,疲乏了,顾不上墨兰的婚事,这才问上一问!” 他这么一说,王若弗这口气儿才算是顺了,说出了她的打算:“主君莫急,墨兰的事儿,我也想着呢!之前我和母亲为她相看了贺家的,可四丫头似是对那孩子没什么兴趣,也便作罢了。后面,我想着,既然海家的马上就要进门了,不若等她嫁进来再说。” 盛紘闻言,也有些明白了,“夫人的意思是?” 王若弗最喜欢看他低眉顺眼求自己的样子,款款儿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盘算:“我呢,不通文墨,叫我带四丫头去诗会,着实有些为难我了。可海氏,人家家累世清贵,她自个儿也是个腹有诗书的,这不是最适合的人选嘛。” 如此,忙过了海氏的回门礼,王若弗便同她讲了这事儿。 海氏深觉在盛家,丈夫温柔体贴,婆婆也和善好说话,这点儿小事,自是不会拒绝。且作为她嫁进盛家,被安排的第一件“差事”,她还定要办得极好才行。 于是,这些时日,王若弗和海氏便暂时停了墨兰的课,常常带着她去参加诗会。 如此一来,一是告诉旁人,盛家有个颇具才情的待嫁女儿,二也是向那些贵妇人表明,虽然墨兰是个庶女,却也是嫡母和长嫂都看重的庶女。这样,她们在为自家孩子说亲或是为旁人家的孩子牵线时,也会多想起墨兰几分。 忙碌了一两个月,倒是却是有几位夫人上门打探口风的。 王若弗心中虽然有一位最看好的,却也没一口拒绝其他几位,想着叫墨兰自个儿去相看相看才好。 又是忙活了一整日,夜里海朝云难免有些困乏。长柏虽然想做些什么,可她却趴在他怀里不肯动弹。 如此,他自是也不会为难妻子,便伸手力道适中地为妻子按摩起酸痛的腰背来。 海氏嫁进来也有近两月了,也习惯了丈夫的伺候,舒服地趴在踏上任他按。 长柏边按边问:“这么累的话,不若我去同母亲讲,叫你歇息几日?” 海朝云本来都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听他这么一说瞬间被吓醒,“不必不必!倒显得我有多娇气似的!我陪着四妹妹去诗会,母亲那不是也都去了么?她都没说什么,我这个年轻人倒说累了,多不好?再者说,女孩儿家的婚事,耽误不得的!五妹妹都有了着落,四妹妹那头还没音信,确实要紧张起来的。” 长柏闻言,也不再说什么。 海氏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其实,我觉着那位徐大娘子的儿子就很不错啊!她跟母亲关系极好,那位秦公子,听说也是踏实肯干的。母亲怎么从不说为四妹妹相看相看他家呢?”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55节 “唉,”长柏叹口气,答道:“你不知道,母亲同四妹妹的小娘,可以说是仇人也不为过……叫她如此为着四妹妹的婚事操劳,已经很为难她了。要将四妹妹嫁给她闺中密友的儿子,她得多膈应啊!” 海家累世清贵,还要求无论是家中男儿,还是外嫁女儿的夫家,都不得纳妾。是以,她对于妻妾相争,并不是很清楚。自然也不大清楚盛家早些年的八卦。听长柏这么一说,她倒是更佩服起自己这位婆婆来。有仇的情敌的女儿,都能这般为她操劳,可见其人心地极正,自己这门婚事,可真是值了! 而王若弗那边,盛紘吃中饭的时候,便同她说:“夫人,明日休沐,同僚约我去庄子上骑马、钓鱼。下午便出发了。” 虽然王若弗知道,他的马术那可以说是相当烂,也从不钓鱼,什么骑马钓鱼,只怕是说来哄她的。可男人嘛,她也不可能拿根绳子把他拴在自个儿的裤腰带上不是?再者说,都这把岁数了,早过了对盛紘殷切期盼的年纪,说了声“知道了”,便由他去了。 待他出了门,刘妈妈才来报:“大娘子,主君瞧着……似乎是往关着林氏的那庄子上去了。” 第87章 王若弗吹凉了手中的茶,喝了几口,才不疾不徐地说:“去便去了。日日猪油拌饭的吃进去,还不叫走动,现如今,她那脸蛋儿和身材,若是还能一如往昔,我倒真真是要佩服她了;若是她满脸疙瘩、身材走样,我那官人还能下得去嘴,我也要敬佩他了!” 而那头,盛紘匆匆赶到庄子上,见到的却是一张满面油光、长了十几颗大痘的脸。而这张脸的主人,还娇滴滴地唤着他“紘郎~”。 险些恶心得盛紘将隔夜饭都给吐出来,疯狂吞咽着口水,才勉强将这股恶心劲儿给压下去。 他瞪大眼睛,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到一丝丝熟悉之处,却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身材臃肿、脸上尽是红肿大痘的女人和他那若柳扶风的林小娘联系到一处去。 “咳咳——”他咳嗽两声试图平复一下自己受到了巨大冲击的小心脏,随后诧异道:“霜儿?你怎么……怎么变成了这样?” 林噙霜闻言,两行清泪便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哽咽道:“紘郎这是嫌弃我了吗?” 盛紘到底同她好了十几年,又有了两个孩子,便是心里真的嫌弃了,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只得勉强安抚说:“怎么会呢?只是半年未见,霜儿着实变了许多……” “呜呜呜……”那林噙霜却是哭哭啼啼地诉起了苦,“自打到了这里,庄子上的下人便日日给我吃些油腻的吃食,还不叫我走动!这半年下来,可不就……紘郎,大娘子便是再不喜欢我,想叫我彻底失了宠爱,也不能这样对我啊!叫我如今变成了这样……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着,就要去撞墙。 盛紘见状,连忙去拦。而林噙霜当然也不是真的要死,顺势就躺倒在了他怀里,任由他抱着。 这其实是以前,她惯用的招数。盛紘也是习惯了去哄她的。 可这次……盛紘只觉得怀中的“娇躯”重逾千斤,他竟险些没抱住!可林噙霜却显然没又意识到,以她现在的重量,她的紘郎实在是很难消受,径自躺在他怀里,呜呜地哭诉自己在庄子上遭到的“虐待”。 若是以前那个风韵犹存的娇柔美人儿如此这般,盛紘只会觉得心痛如绞,恨不得亲自吻去她的泪珠儿,再将她紧紧拥住,仿佛要将人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可现如今…… “霜儿,我这次来,是有正事要同你讲的,咱们先起来说话吧。”盛紘找了个由头,哄得林噙霜总算是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将他从手臂被压断的风险中解救出来。 林噙霜坐好后,又擒着帕子拭泪,还不时发出吸鼻子的可怜声音。若是刨去这张脸和那走样的身材,只听声音,无疑还是个娇软美人。可用她现在的身形、样貌做这一系列动作……盛紘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赶忙开口岔开话题,免得她接着哭下去,“霜儿,我这次来,是想同你说墨儿和长枫的婚事。” 一听他说起孩子们的婚事,林噙霜倒是一下子就来劲儿了,也顾不上哭哭啼啼装可怜了,急急问道:“可是已经定下了?” 盛紘先是点头,“长枫的婚事,我基本已经看好了,只差走礼了。定的是延州柳家的嫡女。” 林噙霜闻言,眼睛一亮。延州柳家,那可是名门大族!现如今也有不少子弟在朝中为官。可以说是既有体面,又有实惠,可不比长柏的妻子海氏的娘家差! 不过,她被关在庄子上近半年,虽然也用银子收买了些人,这次也是托人给盛紘递了消息才引了他过来。可她如今毕竟消息不那么畅通,自然是不知晓柳家是先退了蒋家的婚事,才找上的盛家,也不知这位柳家嫡姑娘,长得实在是“国泰民安”了些。是以,只听家世,她对这门亲事是十分满意的。 说完长枫的婚事,盛紘又说起了墨兰的,“墨儿的婚事,倒是还没定下。不过,最近一两个月,大娘子和长柏的媳妇儿海氏,常常带着墨儿去参加诗会,也有些人家上门打听了。我与大娘子最看好一户姓李的人家,他父亲官居四品,人又在吏部,掌官员考绩。李公子虽然是个庶子,却也是个有出息的,听说书读得不错,下次科考就可以下场了,应该能得个名次回来。” 什么?四品官家的,还是个庶子? 林噙霜出离愤怒了。果然,她离了家,根本就不会有人为她女儿的婚事操心! 可她哄盛紘哄了十多年,自是明白,盛紘这人啊,你不能跟他对着干,得软着来。于是,做出一副自以为怯弱忧心的样子,“紘郎,这庶子,我是担忧墨儿嫁进去,会不会被嫡母为难?这女子嫁人,同婆婆相处的时候,可比跟官人相处的时间还久呢!” 盛紘便解释说:“霜儿不必忧心。这李公子虽然是庶子,可他亲娘是正室的陪嫁丫鬟,李公子也是打小儿就养在正室身边的。” 林噙霜一听,丫鬟生的?便更是接受不了了。于是眼珠子一转,很快换了个说辞:“这……紘郎说的亲事,那自然是好的!不过……我在家时,曾听墨儿说起过,那永昌伯爵府的六公子,同她在马球会上见过几次,十分欣赏她的诗;就连小公爷,也甚是欣赏她的画儿……” “你快闭嘴吧!”盛紘一听她提起齐衡,赶忙叫她噤声,“小公爷已然和如兰定了亲,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叫她们姐妹相争不成?”说罢,撂下一句:“墨儿的婚事,自有我和大娘子做主,你就不必管了。”便拂袖而去。 林噙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都怪那王氏,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还不叫她走动,将她生生喂成了这幅痴肥样儿!不然,她稍微一求,紘郎怎么都要在墨儿的婚事上再使使力啊! 还有,王若弗生的贱丫头凭什么可以匹配小公爷那般的神仙公子?她的墨儿,样貌才情,哪样不比那五姑娘强?也就是投生到她肚子里,没生成个嫡女,不然,现在嫁给小公爷的,就是墨儿了! 这样想着,林噙霜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她绝不会允许王氏将她的墨儿,随便配给一个不入流人家的庶子的。等着瞧吧! 而梁府那边,近几日也是热闹得很。 话还要说回梁晗在灯会上救了墨兰的那一次。 他刚刚被母亲接回梁府时,大脑昏昏沉沉的,整日在床上昏睡,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等那股晕眩感去了之后,他想下榻走走,便扬声唤道:“挑云——进来替我将蜡烛点上吧。” 挑云听到公子叫他,赶忙奔了进来。 可听到梁晗的后半句,他却是吓了一跳:“公,公子,现在是白日啊!” 梁晗一懵,下意识问了句:“什么?”说着,勉强坐起身来,伸手向前方探去——他这样,分明是无法视物的! 挑云吓了一跳,急急转身,“我去唤大娘子过来!” “不许去!”梁晗厉声呵止住他,剧烈喘息了几下,将混乱的思绪稍稍理出个头绪来,吩咐道:“不要惊动任何人!从后门走,去请那日,救了我的那家医馆的大夫来。快去!” 待老大夫被挑云催魂儿似的催过来,给梁晗探过脉,又检查了他脑后的伤口,沉吟片刻,有些不忍似的开口道:“公子似是脑中有淤血,这才无法视物。” 梁晗脸上的表情有些发懵,似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好半晌,才终于开了口,“那……此疾,可还有得治?” “唉——”老大夫深深叹了口气,才解释说:“后脑是人的身体中最脆弱的一部分,也是最难预料其变化的。脑中有淤血,有时会自己化开,自然也就和受伤前无异;可有时……也是有可能,一辈子如此的。” 挑云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我们公子……” “挑云!”梁晗厉声打断他,微微朝着他认为的大夫所在的方向侧了侧身,“这样的话,您可有辅助化开淤血的办法?” 老大夫答道:“我可以为您施针,再开个方子来。” 梁晗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如此,那便多谢您了。另外还要麻烦您,为我瞒下此事。最近,母亲忙着两位嫂嫂的胎,我也不想惊扰了她。对外便说,那日您救了我,我心中感激,这才每日唤您来为我施针、按摩手臂,助我快些恢复。”说罢,又吩咐挑云道:“挑云,给大夫封个红包,好好儿送人家出门。” 挑云送走了大夫折返回来,十分不解地问:“公子,您做什么不告诉大娘子?你早些告诉大娘子,大娘子也好为您寻个更好的大夫来啊!” 梁晗仍旧以不想叫母亲担心含糊了过去,还威胁挑云说:“不许你将此事报给母亲!若叫我知道你胡说八道,我就将你送到庄子上去,再也别来我身边伺候了!” 挑云无奈,他毕竟是下人,也只好遂了梁晗的意了。 可其实,梁晗不肯告诉他母亲,是为着墨兰。 墨兰说,她不想嫁他,怕嫁了他被人看不起,在梁家过着低人一等的日子。 但若叫他母亲知道,他为了救她,瞎了…… 身体健全的梁六公子,自然不愁娶妻。可若是他失了光明呢?许是母亲会挟恩图报,逼着盛家将墨兰许给他吧? 他还是希望,她可以过上她想要的那种日子的。 莲端先生,本也不该被困在他的后院一辈子。 至于他……大夫不是说,也有可能能治好么?或许,他就是幸运的那一个呢? 第88章 梁晗倒果真是比较幸运地那一个。老大夫为他施了三日的针,他就可以看到东西了。只不过视物到底还是有些许模糊。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在挑云和老大夫的配合下,他倒是也瞒过了母亲吴大娘子,直到他的眼睛除了没办法做读书习字这样的精细活儿却于生活无碍、可以出门走动,梁晗和挑云才终于放下了心。 而盛紘那边,原本是同王若弗说好,要与同僚去庄子上骑马钓鱼,第二日才归的。可他一方面是震惊于不过半年时间,他的霜儿就和大变活人似的,吓了他一大跳;另一方面,也是真的为林噙霜提起了小公爷而生气,毕竟小公爷已经和如兰定了亲,她提小公爷欣赏墨兰的画儿做什么? 是以,没等到第二天,他便趁着月色归家了。 王若弗听刘妈妈来报,说是主君连夜回来了。冷笑一声之后,语带揶揄道:“看来,他爱的,也不过是那林氏的一张脸和娇柔的身段儿啊!没了这些,她的宠爱,也就到头了。” 她不知道的是,当晚,盛紘便做了个梦。梦里,一个身宽体胖、满脸浓疮的女子朝他扑了过来,他慌忙朝后躲,可那人却唤他“紘郎!”他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和恶心,定睛一瞧,这人的五官,却和他心爱的霜儿如出一辙! 当时就给他吓醒了! 醒来之后,他想了又想,还是去了葳蕤轩一趟。 “夫人啊……有件事儿,我想……”吞吞吐吐了半天,他也没把事情说明白。 毕竟,他昨日出门时,同王若弗说得可是,他是与同僚出门去了。想问林噙霜的事儿,那不就暴露了他实际上是寻了个幌子,去看林氏去了么? 王若弗打眼一瞧,就知道他想放什么屁,也懒得同他多费口舌,直接将事情挑明:“官人是想问,林氏为什么变成了现在那样吧?” “你怎么知道……”话说了一半,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指着王若弗惊诧道:“你是故意的?!” “呵——”王若弗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净完面,才转身直视盛紘,“官人,我故意做什么了?当年,林氏照料卫小娘的胎,她寻来的大夫,同卫氏说她母体虚弱,未免生产艰难,须得卧床静养,多加进补,到时候才好生。硬生生将卫氏喂得胎大难产,生产时还拖着大夫和产婆不让去看,险些令卫氏一尸两命。” “那时,你说的是,林氏面活心软,被下人欺瞒,才险些铸成大错。又说,她虽生养过,却到底不是精通女子孕产之事的嬷嬷或者大夫,不知道胎儿不能养得太大也是情有可原,她还以为卫氏身体虚弱,多多进补对大人和孩子都是好的呢。” “既然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她又一贯是个娇弱的,在家时便常常叫唤着胸口痛,遇到什么事儿又常常昏了过去,我还当她觉着,她这幅虚弱不堪的身子也该多多进补呢!所以,我便告知庄子上的人,饮食上绝不能亏待了她,补品什么的也不用计较价格,无论给她吃了什么,都来找我走账便是。” “官人,我做错了吗?我这不是生怕庄子上的人亏待了你心尖尖儿上的林小娘,又怕给她吃些清汤寡水的,她觉着我蓄意虐待她这个身体虚弱的病人,这才掏出了自个儿的体己银子,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我哪儿错了啊?” 王若弗一字一句地将多年前被盛紘按下的那桩冤案捅破,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盛紘怔愣地瞧着她,一时间竟好像有些不认识他这位夫人了。 王若弗见他大口喘着粗气,却不作言语,也不想同他再多说。卫氏说来,还是她买回来跟林氏打擂台的。前世,她因着卫氏不懂争宠,没办法将盛紘从林氏哪里拉回来,也懒得管这个没用的妾室,这才让林氏钻了空子,害了她一条性命。说来,还是她对不起卫氏。 今世,虽然她及时救下了卫氏和桁哥儿的命,可盛紘偏听偏信、有意偏袒,她这个做大娘子的,还是没办法还卫氏一个公道。 可这不代表,林氏的蓄意谋害,和盛紘的不追究,她就真拿他二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林氏变成了现如今那样,显见未来是再没办法得到盛紘的宠爱了,她也算是替卫小娘稍稍惩罚了一下林噙霜那贱人。 至于盛紘……她的孩子们的前程,毕竟还系在他身上,她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可有时候啊,这心上的痛,要远比身上的伤要更痛。 瞧盛紘现在这样,可不正是因中年失恋外加被自己戳破他曾经的错误而痛苦万分吗? “好啦,官人。这些呢,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和卫氏不同她计较,却不代表她没犯过错。如今,她既然已经到了庄子上,只要她能安安分分地过,我也不会再为难她,定叫她安安稳稳过完后半辈子,到底是为盛家开枝散叶过的。你呢,也这么大岁数了,少想想那些情情爱爱,多想想怎么在官场上更进一步、为长柏铺路,这才是正理呢。” 说罢,王若弗便转身出去了。徒留下盛紘在原地,消化这一系列残酷的现实。 而她没注意到的事,恰巧来寻她的明兰,在她出门的那一瞬间,悄然躲到了墙角后她看不到的角度,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与此同时,永昌伯爵府,也有一场盛家众人都不知晓的热闹。 墨兰那边,已经被王若弗并海氏带着参加了不少诗会,明眼儿人都知道这是要为墨兰择婿了。且十分恰巧,王若弗很是看好的那位李公子,同梁晗的二哥关系还不错。他上门来寻梁二郎时,说起了墨兰,赞了几句她颇有文采,恰被梁晗给听着了。 他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然他早就明白,这一世,他同墨兰,是没有缘分的了。迟早有一天,她会嫁作他人妇。不是李公子,也会是王公子、徐公子。横竖不是他梁晗。 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从旁人口中得知她在议亲了,他的心还是像刀割一样疼。 于是,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全的梁晗便开始借酒浇愁。 吴大娘子听说了,赶来将他狠狠骂了一通。 梁晗一开始还低眉顺眼地听着,待她说出一句:“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为你议亲?要功名没有功名,现如今还成了个酒鬼!”梁晗一下子便炸了。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56节 他心理其实明白,墨兰对他,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她顾虑的是,他母亲看中的是她六妹妹,而不是她,且他母亲十分看不起她的出身,怕嫁进来,一辈子被人冷眼相待。这才含泪同他切断了联系。 虽然他一直在告诉自己,母亲疼他爱他,养他一场,她只不过是不喜欢他喜欢的姑娘而已,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深藏在心底的,或许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埋怨的吧? 于是,因着宿醉脑子还不大清醒的梁晗抬手捂着眼睛不去看吴大娘子,十分不耐烦地说:“议亲做什么?横竖你为我议的,绝不会是我喜欢的姑娘,娶了谁于我又有什么不同?” 吴大娘子被他气了个倒仰,恨铁不成钢地在他完好的那只胳膊上狠狠拍打了几下,厉声斥道:“你懂什么?姑娘家什么才学、样貌,通通都没有人品教养来得重要,你看上的那位,被个无媒苟|合的小娘教养长大……” “母亲!”梁晗听不得她说墨兰不好,那一贯温润的嗓音都险些变了调:“她已然知道你看不起她,和我彻底断了联系,现在也在相看人家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说人家了?她还能决定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不成?” 同梁晗争执的这一场,以吴大娘子被气得拂袖而去告终。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她很不想管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想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就叫他醉死得了!”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可那毕竟是亲生的,她还能真的全然脱手不管不成?于是,一边在永昌伯处瞒着梁晗近些日子的荒唐,一边常叫厨下做了醒酒汤送去,还叮嘱他身边的挑云、双瑞,若是公子喝得实在是狠了,就将他的酒兑了水送去。 而住在梁府的那位,他大嫂嫂的远方表妹,名唤春珂的,听说他这些日子情绪不好,偷偷借着她表姐的手,收买了膳房的人,每每亲自端着醒酒的汤食去找梁晗, 梁晗喝得醉醺醺的,也根本辨不清送这些东西来的人,到底是家里的某个小丫鬟,还是春珂。春珂又是个懂得些诗词,且惯会嘴上讨巧的,便常常在梁晗买醉之时宽慰于他。有时候,他醉得狠了,便会将春珂当作墨兰,对她诉说满腔情思。 春珂心中嫉妒,可嘴上却装着墨兰的口吻,同梁晗搭话。远远瞧着,倒好似两人相谈甚欢似的。 至于庄子上的曼娘,此前梁晗曾经承诺过她,隔段时间会来庄子上瞧瞧她,好叫庄子上的人知道,她也不是全无依仗的。可近些日子,梁晗却是好久没来了。她不知内情,借着去城中卖绣品的功夫,带上梁晗亲口赞过的糕点,偷偷上了趟梁府的门。 梁府毕竟是伯爵府,吴大娘子御下也严,她又是赔笑又是递碎银子的,却是半点儿内情也没打探出来。 待她已经做好打算,这几日要守在梁府附近,定要等到梁晗出门的时候,却恰好被要出门的梁大奶奶瞧见了。 曼娘就住在她的庄子上,虽然她没见过这位曼娘,却是大概知道些她的事儿的。如今,这曼娘都主动找上门来了,她这个恨不得嫡房那边能乱点儿是点儿的,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便跟门房打了招呼,只说这位是大房的客人,每隔几日要来送糕点的,只管放进来便是。 门房不疑有他,便应下了。 曼娘何等精明,一瞧便知,这位梁大奶奶想必是盼着她进了梁晗的后院呢!虽然这背后的原因,只怕是不盼着梁晗好的。可只要她成了梁晗的人,想怎么做,还不是随她?千恩万谢地拜别了给她指了路的梁大奶奶之后,便向着梁晗的院子去了。 她到的时候,恰看到一名女子将手扶上了梁晗的衣领。梁晗瞧着像是醉了,身体有些无力地往那名女子身上靠。而那名女子也轻轻环住他,做了一个回抱的动作。远远瞧着,倒像是一对璧人。 这怎么能行? 她对梁晗可是势在必得的,怎么能容许有人在自己面前,摘了她觊觎已久的果子?当下便咳嗽了两声,扬声喊道:“梁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靠在一边儿打盹儿的挑云被她这一嗓子给嚎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春珂和梁晗搂在一起,吓了一跳。他眯过去之前,这位明明还坐在公子对面来着,何时跑到公子旁边儿去吃他家公子的豆腐了? 这要是被大娘子知道了,还不得打死他这个失职的下人? 眼前这一幕吓得挑云的瞌睡虫瞬间便被赶跑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将梁晗扯到了自己身上,对对春珂说道:“春珂姑娘,公子醉了,您这醒酒汤呢,也送到了。待公子稍微清醒些,我会喂给他的,您便先请回吧。” 春珂还想再辩,曼娘却在一边儿说:“春珂姑娘,我刚刚从大奶奶那边过来,她正找你呢!”曼娘存着勾引梁晗的心思,对于他的这点事儿,自然还是有几分底的。一听到春珂的名字,便立马和她的身份对上了,寻了这么个理由来将她支开。 春珂闻言,恶狠狠地瞪了曼娘一眼,后挑眉问道:“姑娘你又是哪位,瞧着眼生呢!” 曼娘清了清嗓子,解释说:“我是……大奶奶庄子上的厨娘,今日特地来为大奶奶送新做出来的糕点的。大奶奶尝了,念着六公子爱吃这口味的糕点,便令我送来。”见春珂还是不想走,曼娘又补了一句:“大奶奶托我告诉您去找她,好像很急的样子,您还是快些去吧!” 春珂无奈,只得放弃了这个大好机会,气呼呼地走了。 等她去到梁大奶奶的院子,发现梁大奶奶刚刚才出门,根本就不在,也根本就没有大奶奶唤她过来这事儿,哪里不知道,那位劳什子厨娘,分明是想截她的胡啊! 她存着“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的心思,风风火火就上了吴大娘子的院子,一脸急色道:“大娘子,您快去瞧瞧六公子吧!我方才,方才路过他的院子,瞧见一个眼生的女子进去了,问她她说是大奶奶庄子上的厨娘,可我去表姐院儿里问了,今日根本就没有一位厨娘说好了要上门来!我怕……” 虽然吴大娘子不是很明白,春珂这顺的是哪门子路,可一听自个儿的亲儿子险些要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给沾染了,立马脚下生风,奔着儿子的院子去了。 第89章 吴大娘子一路疾跑到梁晗院儿里,推门进屋,看见的便是曼娘正欲往昏睡不醒的梁晗床上躺。 见状,她厉声吩咐道:“哪里来的骚浪货?我儿子的主意也敢打?把她给我拉开!” 得了吩咐,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便鱼贯而入,扑上去拉扯曼娘。 曼娘自知事情发展到了这里,她原本的谋划已然是不成了,只得做出一副泪水涟涟的可怜样儿,哀哀切切道:“我,我不过是听梁公子嘴里说着胡话,怕他有个什么好歹,才想看看他是什么情况,要不要去叫人来……您……您何出此言啊!”说着,微微垂下头,原本在眼眶中打转儿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端的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娇怯样儿。 “呵——”吴大娘子冷哼一声,“别装了,你这种货色,我见得多了。爷们儿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说,你是哪家的,如何进了我家的门?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不然便将你送到官府去,只说你私闯伯爵府,意图行窃,便有的你受的。” 曼娘见吴大娘子实在不好对付,梁晗又昏着未醒,没办法为她说话,当下便选择卖了梁大奶奶。横竖,这位大奶奶也不是真的想帮她,不过是想拿她做筏子,或是毁了梁晗的名声,或是有别的什么筹谋,总归没存什么好心。“大娘子,我真的不是私自进府的!是你家大奶奶叫我来送点心的!我是她家庄子上的,住了好几年了,您尽可以去查问的呀!” 吴大娘子听了,心中也算有数了。她脾气不算好,御下也算严,没有主人家的应允,门房基本不可能放来路不明的人进来。 而整个梁家,盼着她的孩子们不好,且既有贼心又有贼胆的,也就梁大这一房了。 此前,吴大娘子忙着大儿子的学业,以及同老伯爷斗气,难免有些忽略了梁晗,叫梁晗被他那大哥带的不思进取。但这些毕竟是暗地里的,吴大娘子纵然心中有数,却也没办法拿到老伯爷跟前儿说事。 现如今,梁大的媳妇儿却是直接私放来路不明的女子进府,意图沾染梁晗。看他们那一房这次还有什么说头。 “来给大奶奶送点心,送到六公子院儿里来了?真真是可笑!去叫老伯爷来!今日我非要同他说道说道这事儿不可!”说罢,吴大娘子转身便走。她身边的嬷嬷提醒道:“大娘子,那六公子……” 吴大娘子瞅了眼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被闹醒的梁晗,恨得牙痒痒,愤愤道:“把他给我弄醒,一并带到正房去!掐人中、泼冷水,不拘什么法子,只要让人清醒过来便尽管用上!” 待梁晗晕晕乎乎被带到正房,梁伯爷、梁大郎都已经到了。至于梁大奶奶,当时想着若是曼娘真的成了事儿,她不在家,也好脱身些,是以还是正常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不过,也已经遣人去叫了。 吴大娘子用余光睨了跪在地上的曼娘一眼,不屑道:“说说吧,你姓甚名谁,今日又是如何进我家门的。” 曼娘见梁晗终于来了,此刻便又演上了,做出一副被吴大娘子吓到的样子,身子都在微微打颤,“奴,奴家姓朱,名曼娘,是梁大奶奶庄子上的……厨,厨娘。今日,是得了大奶奶的话,来贵府送点心的。” 吴大娘子瞧她还敢做出这幅姿态来惹男人怜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愈发沉了几分,“哦?来给大奶奶送点心的。那你再解释解释,你来给大奶奶送点心,又是怎么送到了六公子的院儿里的?” 曼娘偏过头去,柔柔的眼波同梁晗对上了一瞬,随后才低声答话:“六公子随着大公子去大奶奶的庄子上跑马的时候,吃过几回我做的点心,十分喜欢。大奶奶记挂着六公子,才叫我送去的。” “呵呵,”她自以为十分周全的这一番说辞,听在吴大娘子耳朵里,却是漏洞百出,冷笑两声之后,吴大娘子才去驳她的话,“若真是为了送点心,大奶奶何不将点心交给她院儿里的丫鬟,反叫你个头一回来梁家,路都不识得的外来人去?只怕是存了什么旁的心思吧。” 瞅了一眼梁晗这个不成器的,吴大娘子才同梁伯爷说:“这些日子,六郎要养伤,吃了不少安神的药,常常昏睡。我过去的时候,这女子正往他身上扑呢!若不是我去的及时,她是打量着我梁府爱惜羽翼,不得不纳她进门吗?我晗儿还未娶妻,就先纳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进门,哪里还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同咱家议亲?” 实则,梁晗是被下人匆匆弄醒带过来的,身上的酒气都还没散,梁伯爷又哪里不知,什么吃了安神的药日日昏睡,只怕是日日醉死过去了吧? 可这事儿,他也听出些门道来,只怕是老大家的,想着要坏了老六的名声,同嫡房做对呢! 是以,他也没计较梁晗到底是吃了药安睡还是吃了酒醉死过去这点子细枝末节,转头去问梁大,“大郎,既然这女子是你媳妇儿庄子上出来的,你可知道她的身世?”这话,就是怀疑曼娘并非良家女出身了。毕竟,哪个清白人家的女儿会往男人身上扑的?便是家里的丫鬟惦记着哪位少爷,那也是要等主母进门,由大娘子或主母做主,过了明路,那才是正经妾室呢! 梁伯爷这话问得温和,梁大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梁伯爷疑惑道:“怎么?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不成?” 梁大这才斟酌着开口答道:“父亲,这姑娘……她也并非我媳妇儿庄子上原本就有的下人。几年前,六郎来寻我,说是他从一伙小混混手中,救下了这姑娘,自己又不知该如何安置,希望我能帮帮忙。我也没多想,左右多一张吃饭的嘴而已,就跟我媳妇儿通过气,把人安置在了她的陪嫁庄子上。后来……六弟吃醉了酒,才同我说,这姑娘卖过几日唱……我这才知道当日没问清楚就帮了他实在是大错特错,可又怕父亲责罚,只得继续替他瞒着……” 他这话,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只不过是隐去了他一开始就知道曼娘的真实身份。毕竟,梁伯爷还未老糊涂,且一直是希望家里几个儿子能和和睦睦的。他若是在梁伯爷面前蓄意抹黑梁晗,反而不美。 更何况这事儿,本就是梁晗处置得不妥。你救了一个姑娘家,对方若是有家人,便该好好儿讲人家送回家;若是没有家人,给些银子,最多替她赁个屋子,找份工做,便算是仁至义尽了。将人安置在嫂嫂的庄子上,还偶尔会去看,在外人看来,怎么都像是在养外室。且这外室还是养在了嫂子的庄子上,就更是显得有些混不吝了。便是他不添油加醋,这事儿摆到梁伯爷面前,那也是梁晗不占理。 而梁晗那边,纵然他母亲好说歹说,他一直觉得他兄长是个善待弟弟的好哥哥,此时却也意识到他这话有些不对,下意识就想反驳:“我分明……”。可却被吴大娘子一句:“你快给我闭嘴吧!”给堵了回去。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她一听梁大这话,就知道大事不妙。可此时再掰扯当年旧事,已经没用了,也很难辩得清。且自己这个傻儿子只怕是根本就玩不过他那狡猾的长兄呢!而今之际计,只有尽快将这事儿含糊过去,好歹先把自家儿子从豢养一个卖唱女子为外室的破事儿中给摘出去再说。 心中思量片刻,吴大娘子便猛然大步行至梁晗跟前,作势在他背上狠狠抽打了几下,嘴里还斥道:“你个不争气的,惯是会烂好心!险些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这话就有些学问了。虽然她也不知梁晗到底有没有收用这女子,却是当机立断,矢口否定梁晗是见色起意,偷偷在哥哥庄子上养了外室,而是将他的行为归为少年人同情心泛滥,见这姑娘可怜这才央着哥哥嫂嫂帮了她一把。 梁伯爷也是个精明的,大儿子和妻子话里的意思,他都听明白了。可他却选择不追究此事。毕竟,梁晗是他的嫡幼子,人又生得是龙姿凤章,他自然是宠爱的,也不愿叫他被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坏了名声,便选择了默认妻子的说法。 只不过,在他心中,不占理的一方,就从梁大那一房,变成了吴大娘子和梁晗这一边。 说到底,便是这女子就是借口来给梁大奶奶送点心,上门来勾引梁晗的,那也是梁晗他自个儿惹出来的麻烦,梁大两口子顶多算是给他行了个方便,根源还在梁晗自个儿身上。 说到这儿,梁大奶奶回来了。 她一进门,瞧见曼娘,还当她已然成事了,那脸上的喜色险些有些压不住了,幸灾乐祸道:“父亲母亲,这是怎的了?” 吴大娘子瞧见她那样儿就恨得咬牙切齿的,可她也知道,梁大精明,娶的这个媳妇儿却是个糊涂蛋。她想扳回这一局,也只能从梁大奶奶身上入手了。想到这里,吴大娘子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让自己冷静下来,面无表情道:“无事,这女子说是你庄子上的,来给你送点心,却送到了六郎院儿里,我还当她是个贼,正在查问呢。” 曼娘见梁大奶奶来着,想着自己或许马上就可以脱身了,扑过去抱住梁大奶奶的腿,哭道:“大奶奶,您说句话呀!是您叫我来给您送点心我才上门来的呀,可不是什么贼!您可别叫我被冤死了!” 事已至此,曼娘已经不想着趁机入梁晗的后院的事儿了,只想着赶紧脱身。她在一边儿听着,也听出些门道来。在梁大郎说了她去到梁大奶奶庄子上的缘由后,吴大娘子那急切的样子,显然是不知道这事儿的。 且因为是梁晗亲自开口将她安置在了梁大奶奶的院子里,吴大娘子此时有些理亏,不然也不会在梁大奶奶来了之后,绝口不提勾引梁晗的事儿,只说怀疑她是个贼。 可见到了这会儿,吴大娘子再追究她为何跑到了梁六郎的院子里,已经不大占理了。只要梁大奶奶为她澄清一句,是她叫她上门送点心的,她应该就可以离开了。 熟料,那梁大奶奶竟来了一句:“谁说是我叫你来的?你不是来给六郎送点心的吗?” 她这话直接让曼娘和梁大郎气了个倒仰,却令吴大娘子喜上眉梢。就知道这老大媳妇儿对于老大而言,是个拖后腿的啊!要说还是她当时给老大选的这个姑娘好,身世叫谁都挑不出毛病来说她亏待庶子,却常常能让梁大吃个意想不到的瘪。 就如同此刻,若是她顺着曼娘的话说一句“是我叫她来送点心的”,此事只怕吴大娘子还真就不好追究了。既然梁晗将曼娘安置在了她的庄子上,梁伯爷和吴大娘子本人又都不可能承认儿子婚前就疑似养了个外室这事儿,那么曼娘在他们这里就是梁大奶奶庄子上的一个住客。 你既住了人家的屋子,叫你干点儿活,当个厨娘换取住所和钱财也是十分合理的吧?既然名份上是厨娘,那来给主人家送些吃食,也是理所应当。 至于为何曼娘后来去了梁晗的院儿里,梁大奶奶尽可以用自己毫不知情,是曼娘胡乱走动。横竖她也恰好是在要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曼娘,只要吴大娘子不深究,她也顶多就落得个失察的错处。 如此,吴大娘子如愿撇清了自个儿的儿子同曼娘的关系,梁大奶奶也可以顺顺当当洗脱了指使来路不明的女子引诱嫡出弟弟的罪名。 可梁大奶奶偏偏否认了是自己叫曼娘来送点心的,非要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说曼娘是来给梁六郎送点心的。 这事儿就有意思了。 既然是来给梁六郎送点心的,以前又从未上过门,梁大奶奶为何不去梁晗或是吴大娘子那里问一声,便支使门房将人放了进来?吴大娘子查问了门房,听说还是梁大奶奶亲自给这曼娘指了梁晗的院子在何处,曼娘才找过去的。她都不知道梁晗的院门往哪里开,又怎么可能是梁晗叫来的?可见梁大奶奶就是存了心要让梁晗着了这曼娘的道儿啊! 于是,她此话一出,不只是梁大郎,便是梁伯爷的脸也彻底黑了。 他知道庶长子有些能耐,对于这个儿子暗地里给嫡房使绊子的事儿,他也不是一点儿不知的。只不过为着家庭和睦,一直装聋作哑罢了。 可现如今,引着未娶妻的弟弟去沾染卖唱的,传扬出去,不只是梁晗不好娶妻,整个梁家的名声都要给带累了的!不少高门嫡女,那都是有“绝不与娼妇同一屋檐”的家训的,说的便是夫君可以纳妾,却只能纳良妾。似曼娘这般的,放在稍微讲究点儿的人家,便算是被占了身子,也是决计没有上主母跟前儿敬茶的机会的。 想到这儿,梁伯爷也怒了,“老大媳妇儿,既然知道她是来寻六郎的,也知道她的出身,你作甚还要将她放进来?存心毁了六郎不成?” 梁大奶奶到了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呢,一脸委屈道:“父亲这说的又是哪里的话?我不过是觉着她点心做得好,六郎也极喜欢她做的点心,又想着六郎这些时日心情不好,常常借酒浇愁,吃到心仪的点心许是能让他好受些,才发了好心放她进来的呀!我的心是好的呀!” 吴大娘子冷哼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都这会儿了,还想着给她儿子上眼药呢,那不能够!于是,她装作没注意到梁大奶奶口中“借酒浇愁”这一点,径自说起了曼娘的事儿,“老大媳妇儿说,你很喜欢吃这位,叫什么,曼娘的?做的点心?那不若,我将她给了你家官人,往后啊,你成了她的主母,还不是想吃多少点心就有多少点心,保管叫你吃到吐!” 说罢,也不管梁大奶奶、梁大郎并曼娘三个倏然瞪大的双眼,又提起了站在一边儿的春珂:“说来,今日还要多谢春珂姑娘来报给我这曼娘的事儿,我才好及时赶到呢!我想着,她在咱家住了这么久,和你又不是亲姐妹,父母具在,却在个远房表姐家住了这许多年,传扬出去只怕她也不好嫁。又想着,你不是和她镇日里‘姐姐’‘妹妹’什么的叫得亲热么?可见是极喜欢她的,不若就两门喜事一起办,叫她和你做了真‘姐妹’,你看怎么样啊?” “这,这怎么行?”梁大奶奶登时气得话都说不大明白了。 可吴大娘子显然也并不关心她的意见,转向梁伯爷,“伯爷觉着,我这处置可妥当?” 梁伯爷沉思片刻,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利弊,深觉大儿子也是该敲打敲打了,想要他这个位置,就用正当的手段去争去夺,别整日净搞些歪门邪道去害自己的亲弟弟。于是,他最终给这事儿下了定论:“夫人的安排十分合理,就按照夫人所说的做吧。” 梁大郎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父亲,纳了个卖唱的,他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梁伯爷自然从儿子受伤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这女子的身份,是低了些。幸而你已经娶了正室,也不影响什么。更何况,她在你媳妇儿庄子上住了好几年,对外便说,是你媳妇儿庄子上的丫鬟吧。” 这下子,梁大奶奶可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删删改改好久,还是觉得逻辑不太通顺……但是我也没想到什么更好的点可以合理地把春珂和曼娘都安到梁大郎的院子里,所以暂时就这样啦~全文修订的时候我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写法,大家先凑合看!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57节 第90章 梁大郎并不是那等贪花好色的,他的心思啊,都放在如何从嫡出弟弟那里将爵位给抢过来呢! 是以,多了两个如花美妾,他却是一点儿喜色都没有。 更何况,春珂本就是他和他媳妇儿弄来,勾引梁晗的;那曼娘,也是他想着或许未来可以利用一把,坏了梁晗的名声,当年才出手帮梁晗安置了她。现如今,这两个他本以为会成为自己弟弟的妾室的女人,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的妾室……他这心里,别说高兴了,不被膈应死已经算他十分有定力了好嘛! 更别说,曼娘的身世,哪怕是做妾,那也是不够格的。一旦他纳了一个卖唱出身的女子为妾的消息传了出去,他想夺爵的事儿……那还能有指望么? 他那嫡母这招,可真是狠啊!把朱曼娘塞到他院儿里,那这朱曼娘的身世,他就得死死瞒着,再不敢叫旁人知晓。往前给梁晗埋的坑,此时都变成了给自个儿埋的…… 父亲竟然也由着他家这位大娘子……这是在敲打自己吧?或许,也存着和他那嫡母一样的心思,他若想平平安安得过,便得把是梁晗救下了曼娘并安置在他媳妇儿的庄子上这事儿给瞒得死死的。否则,他和梁晗便算是两败俱伤了,谁的名声也别想好听。 这样一来,他倒得反过来护着梁晗那小崽子了,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真是气煞他也! 而此时终于意识到自个儿“好心”办了坏事儿的梁大奶奶,偷偷打量了眼丈夫黑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夫君,你别生气了~虽然那朱曼娘最后落在了咱们院儿里,可大娘子难道以为老六便能好好儿的不成?” 梁大郎方才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此时听到她这么一说,倏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又做了什么?” 梁大奶奶得意地笑了笑,“我出门前不是碰到了那曼娘想进门嘛?我就想着,可以跟我的小姐妹们唠唠嗑,说道说道老六豢养了个卖唱女,如今人家还找上门……” “啪——”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梁大郎的一巴掌给打断了。 无论是未出阁时,还是嫁到了永昌伯爵府,她还从未被人扇过巴掌,气急了的梁大奶奶也顾不上她方才还在小意哄着梁大郎,尖声喊道:“你凭什么打我?”说着还想冲上来撕打梁大郎。 梁大郎一边制住她乱挥的双手,一边厉声斥责:“你个蠢货!事情还没落定就跑到外面去瞎说,现如今那朱曼娘成了我的妾室,我原本还想着要如何瞒过这事儿,你倒好,直接将她的身世给捅了出去!” 梁大奶奶听他这么说,也有些急了,慌忙落座之后,又自己安慰着自己,“可是……我说的是,她是那六郎惹下的桃花债啊?并没提官人你的名字……虽说她是落在了咱们房里,可不好的名声却让老六担了的呀!” 梁大郎险些叫这个蠢妇给气死,声嘶力竭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如今她是实实在在地成了我的妾室的,仔细瞒着无人知晓或许还没什么影响,你却这事儿给宣扬了出去,就算提的是老六的名字,往后老六媳妇儿进门,请个闺中密友上门,一问便知他房里有没有这样一个妾!” “届时,兄弟二人争一歌女的消息传了出去,老六的名声自然是不能听了,你以为我又能好到哪里去?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蠢妇!” 被丈夫斥作蠢妇,梁大奶奶只觉得羞恼气愤,而这股子气,反倒好像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似的,大脑难得清明了一回,反问道:“可你不是说,兄弟二人争一歌女的消息传了出去,你俩谁都别想好吗?照你这么说,嫡房不得和我们一起瞒着这事儿?” 闻言,梁大郎的眼睛里仓促聚起了一抹光芒,却又很快消失不见,“是,传扬出去是两败俱伤。可不传扬出去,便只有他老六一个伤!你觉得他们会选拖我下水,还是让老六一个人担下这罪名?” 永昌伯爵府这番热闹,盛家诸人自然是无从知晓的。 而那日,明兰自王若弗那里偷听到了当年她小娘难产的真相,心中思绪万千。终于,某一日结束了嬷嬷的课,她去找了卫小娘。 卫恕意见女儿来了,温柔浅笑道:“明儿来啦?桁哥儿昨日还说,想叫姐姐教他投壶呢!说来你的投壶还是我教的,如今倒被这小子给嫌弃了!” 若是以往,明兰便该笑着迎上去,凑到亲娘身边逗个趣儿,再去教桁哥儿投壶,而卫氏则会在一边浅笑着看着两个孩子一个教、一个学。 可今日,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小娘,我有话和你说。” 卫恕意见她如此庄重的样子,便叫人先将桁哥儿带了下去,再将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明儿今日这是怎么了?” 明兰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想哭。当年她年纪不算大,小娘的事儿又很快被母亲解决了,所以,她对于当年的内情,其实是不大清楚的。可一想到,她差点儿就永远失去了小娘,也差点没了桁哥儿这个弟弟,心口处就一阵窒息般的痛。 卫恕意见女儿像是要哭,也有些急了,将女儿搂在怀里,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轻柔地拍抚着女儿的背脊,就像她儿时在两个姐姐那里受了委屈,她哄她时那样,声音也是柔和极了:“明儿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说给小娘听听好不好?有些事儿啊,说出来或许能好不少,别自个儿一个憋在心里。” 明兰听着小娘温柔的哄劝,再忍不住扑进她怀里,哭道:“小娘!我今日才知道,我竟然差点儿就没有小娘了!” 卫恕意心下一紧,“什么意思?” 明兰定了定神,从卫恕意怀里钻出来,擦了擦眼泪,问道:“当年,你生桁哥儿的时候,那林氏是不是故意给你喂了很多补品,导致你胎大难产,还在你生产时拖住了大夫和稳婆?” 明儿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原本,她是想着,明儿还小,没必要让她因这事儿,就失了小孩子的天真懵懂,为了替自己报仇而移了心性。现在,明儿也长大了,快要嫁人了,告诉她本也没什么,也该叫孩子知道,后宅女子,没什么心眼儿可是活不下去的。 可瞧着明兰眼底刻骨的恨意,卫恕意犹豫了…… 横竖,那林氏已经被发配到了庄子上,想必未来也蹦跶不起来了。明儿可别再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去对林氏做什么,脏了她自己的手啊! 想到这里,卫恕意低声笑了笑:“明儿是听谁说的啊?这都是没有的事儿!你想想看,大娘子生阳哥儿月姐儿,耗费的时辰比我生桁哥儿还久了许多呢,那时也是凶险得很,照你这么说,咱们家还有人敢在主君和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害了大娘子不成?” 明兰低低“哦”了一声,又将脑袋埋进了亲娘怀里。 虽然她小娘嘴上这么说,可刚刚卫恕意的片刻迟疑,还是让她看了出来。在卫恕意看不到的地方,明兰的脸色略显阴沉,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第二日去上孔嬷嬷的课,墨兰罕见地也来上课了。 想来,家里是看好了人选,想着找个机会安排墨兰和人家见一面这才暂时没叫墨兰再去参加诗会。 自打墨兰渐渐转了性子,如兰已经很少同墨兰别苗头了。后来,墨兰开始写话本子,林氏也被送走了,如兰和墨兰的关系,倒是渐渐和睦了起来。 是以,今天见到墨兰,如兰主动打了招呼:“四姐姐,你今日也来上课啊?” “嗯,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会来上课的。”所以,你可以多来找我说说话,我喜欢的。只不过,这后半句,墨兰是在心里说的。 如兰还想同她说些什么,明兰却开口打断了她:“五姐姐,昨日嬷嬷讲的配色,我有些不懂,你同我说说呗?” “呦,我们聪明机灵的小六,也有请教我的时候呀!来来来,姐姐好好教教你!”说罢,也忘记了要和墨兰说话,跑去和明兰亲亲热热地一起摆弄起桌子上的花儿来。到底,她和明兰才是打小就亲近的姐妹呢。 墨兰有些小失落,可她的性子,也让她做不出凑上去挤在两个妹妹中间这种事,只得愣愣的瞧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案几。 接下来的几日,墨兰渐渐发现,明兰不知为何,好像对她有些意见。 见了面,客客气气地唤一声“四姐姐”,便再不会主动同她讲话。她主动去找明兰说话,明兰便问一句答一句,半句多的都没有。而且,每次如兰和她说话的时候,明兰总会找理由将如兰拽走。 她,到底哪里招惹了明兰啊? 其实,明兰也不是真的对墨兰有什么意见。当年她小娘生桁哥儿的时候,四姐姐也不过是个孩子,应该是不知晓这事儿的。而且,四姐姐小时候还喜欢同五姐姐别苗头,可等她渐渐大了,又跟着母亲和祖母学起了规矩,瞧着倒是和林小娘的做派越来越不同了。 可是,现在林小娘在庄子上,天高皇帝远的,她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为自己的小娘报仇。又觉着按照母亲所说的,如今的林氏应该是生不如死的吧?或许她什么都不做,那林氏就已经十分痛苦了,她真的做了什么,才是脏了自己的手。她小娘大概也是不希望她因着林氏,做了不该做的事,才不肯把真相告诉她的吧? 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那林氏险些害得她小娘一尸两命,还能在家里逍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到惩罚?而且最终,她被罚到庄子上,也不是因为父亲突然良心发现,愿意为她小娘做主。而是因为他害怕林氏带坏了长枫哥哥,毁了盛家的前程。 她小娘和弟弟的命,在父亲眼里,就这般不打紧吗? 若不是母亲设计毁了林氏的容貌和身段儿,父亲是不是还打算常常去庄子上瞧林氏,等三哥哥娶妻了,再将她接回来,好在三嫂嫂儿的面前摆摆做婆婆的款儿? 可母亲到底还是太过心软。那林噙霜虽然现在发福生疮,暂时失了父亲的宠爱,可这些都并非不可逆的。若林氏狠下心,控制饮食,勤加锻炼,将体重减下来,再请大夫看看她的脸,她或许还能回到昔日的模样。到那时,父亲会不会又心软了呢? 她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该怎么做呢? 明兰一时半会儿的,心里也没什么主意。 可她又实在是因着当年的事情激愤不已,这才将怒火发泄在了无辜的四姐姐身上。 她其实知道,四姐姐是渴望同自己还有五姐姐亲近的……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迁怒,其实是不对的。可每次她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下意识地那样做了…… 或许,只有林小娘这个人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她和四姐姐,才能做一对真正的姐妹吧。 想了又想,明兰先给顾廷烨去了封信。她知道,他身边的石头的兄嫂,是漕帮运货的。通过他们,或许可以找到当年的小蝶姐姐,以及其他的人证。 尽管她心里明白,父亲大抵是不会愿意因为当年旧事处置林小娘的,可她还是想先把证据摆在他面前,看看他到底能偏心到什么程度。 第91章 明兰给顾廷烨去了信之后,又给她姨母也去了信,还附上了些银子,盼着姨母也能帮她查一查当年的事情。可她心里也明白,小娘自己都不想计较当年的事,觉得林氏现在就已经算是得到了报应,只怕姨母是不会轻易帮她的。 她有些忐忑地等着两边的回信。可她没想到的是,她这边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林噙霜自个儿就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彻底将她自己给断送了。 一日用过中饭,盛紘仔细瞧了瞧王若弗的神色,见她心情好似还不错,斟酌着开口说:“夫人,墨儿的亲事,一直是由你和柏哥儿媳妇儿在操劳,我这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我是想着,林氏她到底是墨儿的生母,前些日子又递了信来,说是想带墨儿去玉清观上一炷香,也好为墨儿尽尽心当娘的心意。你看这……” 上一炷香?那林噙霜别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要知道,上一世,墨兰和梁晗的奸情,可就是在玉清观被盛紘抓了个正着的。且她本来是带了签了死契的下人将那里围得铁桶一般,论理墨兰的事儿根本就不可能被透露出去的。可偏偏那林氏不做人,竟然遣人对外说什么墨兰摔倒了,叫梁晗给扶了一把,搞的是人尽皆知。 平心而论,她是真不想让墨兰去和林噙霜上什么香的。可林氏作为生母,又已经被发配到了庄子上,许久不得和女儿相见,自己若是连她想带墨兰去上柱香都不同意,又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思索片刻,王若弗便回答说:“带墨兰去上香,也不是不行。我派了马车去接她,在玉清观和四丫头汇合,上完香再送她回去便是。”不叫林氏带她自个儿的人过去,她再命刘妈妈亲自过去盯着,想必林噙霜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盛紘身为男子,也没大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且林氏拜托他的事儿,大娘子已然同意了,他也懒得再去思考旁的,忙不迭应下了。 盛紘正准备走的时候,王若弗又觉着,这样还是不够保险,又补了一句:“桁哥儿不是早就说好要记在我名下么?只不过这段时日忙着几个女儿的亲事,不得空回宥阳老家去开祠堂记名。不若,林氏带四丫头过去的时候,我也带上桁哥儿同去,先给祖宗上柱香,告诉他们这桩喜事。”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盛紘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谁承想,等到说好的那日,月姐儿却起了烧。王若弗不放心将自个儿身体一贯有些弱的幼女交给下人照顾,只得叮嘱刘妈妈千万照管好墨兰,别叫林噙霜真做了什么于盛家不利的事情,便留在家照看女儿。 等到了玉清观,见到了生母,墨兰先是大吃一惊,惊诧道:“小娘,你怎么……” “墨儿……为娘总算是见到你了!”说着,直接扑上来一把搂住了墨兰,好险没将墨兰给扑倒。接着,便用刻毒的语气同墨兰说道:“我变成这样,还不都怪那姓王的贱……” 话还没说完,她就瞧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刘妈妈,那不堪入目的词儿便哽在了喉头,终是没敢说出口。 “小娘……”墨兰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可刘妈妈此时已经走到了母女二人身侧,提醒道:“林小娘不是说今日是要带四姑娘上香,求姻缘的么?快走吧,别一会儿天黑了,误了回府的时辰。” 林噙霜心说:我呸!现如今连中午都还没到,扯什么天黑?不就是不想叫我墨儿跟我说话,好叫你那主子将我墨儿给笼络过去,不跟亲娘亲近么?想得倒美!我生下来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的女儿,是你们几日的功夫就能给笼络走的么?再说了,等过了今日…… 林噙霜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的愤怒、不甘通通咽回肚子里,像是十分安分地跟在了刘妈妈身后。 上过香,也求过了姻缘,林噙霜借口说要去出恭,又给墨兰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跟上。 墨兰到底是林噙霜养大的,自然是读懂了,便同刘妈妈说:“刘妈妈,我也想与小娘同去。” 虽然得了大娘子的吩咐,尽可能不要让母女俩单独相处。可人家俩要出恭,自个儿也不大适合跟着的。想了想,刘妈妈便说:“那我送姑娘到门口吧。” 墨兰虽然知晓她小娘大概是想跟她单独说话,可刘妈妈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只好让刘妈妈跟着。 待母女二人进去了,刘妈妈便在门口守着,不错眼儿地盯着门口处,就怕林噙霜带着墨兰偷偷溜了。 而里边儿,林噙霜自然也不是真的想要更衣,抱着墨兰哀哀切切地哭诉:“我的好墨儿,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有没有受苦?” 墨兰很想说,自己过得很好,半点儿苦都没有受。可瞧她小娘那样子,就算她这么说了,想来小娘也不会信的,只得去问林噙霜的情况:“快别说我了,小娘你在庄子上过得怎么样,怎么……” 她话没说全,可林噙霜自然是明白她想说点什么的,那眼泪更是大滴大滴地往下掉:“都怪王氏!表面上作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打量我不知道,我被发配到庄子上,就是她到你父亲面前嚼的舌根么?我现在这幅样子,也是拜她所赐!天天猪油拌饭地喂着,还不叫我多走动,她好狠的心啊!明知容貌对女子有多重要,偏偏要将我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前些日子,你父亲好不容易来庄子上瞧我,见我这样,也是很快就走了……所以墨儿,娘是真担心你在家里吃了什么暗亏自个儿却不知道啊!” 墨兰听了她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相信大娘子的人品,那就是个给她把刀子,她都想不到要去杀人的。这些年来,无论是教养、还是她的婚事,大娘子也都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可她也知道,在扬州的时候,小娘没少给大娘子难堪,还一度从大娘子手中夺走了管家权,令扬州官眷笑话了大娘子多年。 理智上,她知道大娘子针对自己的小娘,也是没什么错处的。 可感情上,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啊!就算她和她小娘曾经因为婚嫁的事儿,有了些龃龉,可后来小娘也想通了,没再逼着她非要加入豪门大族不可,待她也一向是尽心尽力。如今,小娘已经被大娘子罚到了庄子上,一个人孤苦伶仃,已经很可怜了,为什么大娘子还要用这种手段,毁她相貌呢? 林噙霜见女儿似是有所动容,心里暗暗得意:我就说我生的女儿,到底还是向着我的! 嘴上却仍是些委屈不堪的话:“这些日子,你都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墨儿,你是知道我的,平日里并不爱吃那些荤腥吃食,偏爱些瓜果蔬菜什么的。可王氏为了毁我容貌,日日呈上来的饭食,都是油腻不堪的。我的最后一个庄子,已经由你父亲做主归到了你名下,那些田产的出息,因着我在王氏的庄子上,也不好进来。手上没银子,下人们自然不肯为我办事,想吃口自己喜欢的吃食,都是难上加难……不想吃那些东西了,她们是塞也要塞进来的……墨儿,我……”说着,竟是泣不成声。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58节 墨兰见状,心疼极了,连忙抱着林噙霜安慰:“小娘别怕,我回去就同父亲说,叫父亲为你做主!” 盛紘对林噙霜,或许有几分志趣相投的情分在,可更多的,却是见色起意。如今,林噙霜没了旧时容貌,盛紘便不敢见她,一则,是真的有些嫌弃她现在的样貌;二则,却也未必没有只要不见,林噙霜就仍然是他记忆中的模样的意思在。 可墨兰到底不是盛紘。她是林噙霜所生,又被林噙霜养大,再没良心的人,那也是心疼自己的亲娘的。 但让女儿替自己告状,倒不是林噙霜此次的目的,“墨儿,上次你父亲来,我就已经同他说过了……许是我现在容颜不再吧,反正他来了一趟,我的处境,也是没有什么变化的……我是想着,今日刚好出来,你能不能替我在玉清观买顿素斋吃?我实在是……” 墨兰闻言,更是心疼得险些要落下泪来。小娘在扬州时,何等风光?许多人家的大娘子过得都没有她舒坦。来了汴京,虽然不如在扬州时那般,却也是衣食不愁的,何曾过过这种想吃顿素斋,都要哭求自己的女儿的苦日子? 当下,墨兰便将自个儿的首饰往下褪,“小娘,我是在没想到你在庄子上过得是这种日子,出来身上也没带什么银子,这些首饰都是才打的,应该值些钱,你拿着去跟庄子上的人说说好话,应该能寻到人愿意为你寻摸写可口的吃食来。不过,这素斋……刘妈妈就在外头,我……”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林噙霜打断,“墨儿你不知道吧?此处还有另一个出口,是我偶然间听人说来的,咱们从那儿走。” 墨兰有些迟疑,“这样,不大好吧?刘妈妈若是发现咱们久久都不出来,进来寻……” 林噙霜便又作出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来,“唉,算了,横竖,这样的日子,我都过了半年了,一百八十多个日夜……也不在乎再接着过下去了……” 墨兰哪里受得了这个?当下便说,“小娘别伤心了,女儿陪你去便是。” 于是,母女两个便偷偷从另一个门溜了出去。仍守在原地的刘妈妈自然是一无所觉。 墨兰是个不认识路的。虽然上次元宵灯会上吃了一次教训,可大家闺秀,出门大多时候都是有至少两名奴仆跟着的,又哪里需要自己认路?于是,墨兰脱险之后,也没有刻意去记路什么的。 这次,她也全然没有意识到,林噙霜带着她走的,根本就不是玉清观膳房的路! 走到一片小树林的时候,林噙霜装作被石头绊了一下,朝着墨兰的方向就摔了过去。 她是故意的,有意控制了摔下去的方向和力道,自然是没受什么伤的。 可墨兰毫无防备被她撞了那么一下,又被她如今那相形之下显得十分壮硕的身躯给压了,登时脚腕处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哎呀,墨儿!你没事儿吧?都怪娘走路不小心,害我墨儿伤了脚,这可怎么是好?”林噙霜装作一联急切的样子。 墨兰虽然脚上很痛,可她觉得,她小娘也不是故意的,便忍着疼安慰道:“我不打紧的,只不过脚肿了,一时半会儿可能是走不了路了,素斋今日大抵也是吃不成了的。小娘,你还是回去将刘妈妈叫过来帮帮忙,把我扶回马车上吧……” 林噙霜作出一副真心心疼女儿的样子,斥道:“傻孩子,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素斋的事儿?你稍等等,我马上就去叫刘妈妈来!”说着,转身便走。 可墨兰在原地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林噙霜带着刘妈妈折返。反而等到了熟悉却又好像有几分陌生的一声—— “四妹妹?” 第92章 墨兰蓦地回头,就看到许久未见的梁晗就站在不远处,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梁……梁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墨兰下意识问道。 梁晗却蹙了蹙眉,反问:“不是你给我递了信,说你如今处境艰难,请我在玉清观一叙吗?” 墨兰只觉得如坠冰窖。她从来,就没有给梁晗传过什么信。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墨兰连忙冲梁晗喊道:“你快走!不要待在这里了!” 可她现在正跌坐在地上,肯定是受了伤的,梁晗有些放心不下,眯了眯眼,努力想看清墨兰的伤势如何。 墨兰见他不动,有些着急,上手推了他一把,“你快点走啊!” 梁晗无奈,只得说:“你别怕,我现在就走,帮你去叫人来。” 可他才刚走出去没两步,就听到一道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就在这儿了,我家姑娘就是在这儿摔的……”说着,那人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令她不敢相信的东西似的,惊诧道:“哎呀,梁公子?您怎么会和我家姑娘在一处?” 梁晗不知道她是谁,墨兰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是她小娘。 生她养她,疼她到这么大的小娘。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就算她们过来的时候,她和梁晗中间隔着一两米远的距离,可孤男寡女,偷偷在玉清观人迹罕至的小道上相会,传出去她还会有什么好名声不成?小娘这是想叫她死啊! “回家!”那几位随着林噙霜过来的夫人们当中,传来一道不容置喙的声音。隔着这么远,梁晗没大看清来人都有谁,可这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的,是他的母亲,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母,母亲……” 见他还杵在原地不动,吴大娘子直接冲了过来,上手将他给拖走了。 剩下的人当中,有一位是赵太医的妻子,见墨兰仍跌坐在地上,便上前一步,轻声问:“我家官人是太医院的赵太医,我出嫁前,也跟着娘家父亲学过几日医术,可需要我帮你看看?” 墨兰此时心烦意乱得很,她隐约意识到,她的未来,恐怕再没办法如她所期盼的那样,虽无大富大贵却平静安然了,讷讷地应了一声:“多谢。”便由着对方给她看脚。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有骨折。只不过肿得有些厉害,暂时不能走动。你家可还有旁人跟来?看样子得寻个人背你下山呢!” 林噙霜闻言,在一旁接话说:“我来背我家姑娘就好,多谢您了。” 墨兰便被她的亲娘背在了背上,朝山下走去。 若是没到庄子上之前的林噙霜,定然是背不起身量和她差不多的女儿的。可现在,她背起墨兰来却是毫无压力的。 墨兰静静伏在她背上,等着周遭再无旁人了,才含着泪开口问道:“小娘,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我不想嫁入梁府,我想过普通平常的日子,你这是想要我死吗?” “又说孩子话,”林噙霜却像她幼时哄她入睡那样,柔声哄道:“孩子,你现在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我知道王氏不知道往你耳朵里倒了我多少坏话,才让你信了她的鬼话,什么低嫁才能过得舒坦之类的。可你瞧瞧,她的亲生女儿,哪个低嫁了?大姑娘嫁的是伯爵府,五姑娘直接嫁了国公府!若你嫁到小门小户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她们嘲笑你傻呢!你就听娘一句劝,什么叫贫贱夫妻百事哀,古人说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等你嫁到永昌伯爵府,日日锦衣玉食,又有宠你爱你的相公,你就知道谁对你才是真的好!” 听她说完这些话,墨兰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就好像停不下来似的,源源不断地汇入了林噙霜的衣领。 林噙霜以为,墨兰是终于理解了她的一片慈爱之心,感动落泪。可实际上,墨兰此时才是真的对她绝望了。 她曾经以为,她小娘也就是见识浅了些,又因儿时被抄家的经历,这才对荣华富贵有些执念,可她到底是小娘亲生的,她的意见,小娘虽然不认同,最终却也还是会遂了她的意的。不是说,天下没有拗得过孩子的父母的么? 可为什么她的小娘不是这样? 她跟小娘说过那么多次,她不想嫁入豪门,她只想找个真正尊重自己的人家,嫁进去相夫教子,若是夫君争气,也能为她挣个诰命回来;若是夫君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开家学馆授课,也是一样夫妻和顺的。为什么她小娘就是不能理解她呢? 伯爵府,那是她不想嫁吗? 那是人家根本瞧不上她啊! 方才吴大娘子的反应,她小娘也看到了。人家那般急着将自家儿子拉回去,不就是生怕被她这个“不要脸”的给缠上了么?她小娘怎么就不明白呢? 到了此刻,她才终于明白,王若弗同她说的“你小娘教你的,那都是做妾的道理,可你是要去做人家大娘子的”的真正含义。可好像,已经太晚了…… 墨兰恍惚地回到家,也没等消息传到王若弗和盛紘耳朵里,不顾自己的伤腿,径自就跪到了王若弗面前请罪。“母亲,对不起,是女儿辜负了您的教诲,趁着去玉清观上香的功夫,偷偷同梁公子相会,不巧恰被人撞见了,还请您责罚!” 王若弗这边,刘妈妈一发现墨兰和林噙霜一起不见了,就赶忙遣人回来报信。她心中也就大概有个谱儿,知道那林噙霜又在琢磨什么事儿了。 墨兰这样,是想护着她小娘? “四丫头,我好歹也教了你这么长时间,你的人品德行,我自问还是清楚一些的。”王若弗顿了顿,深深瞧了她一眼,才复又开口说,“你确定,你真的要包庇她?她可是害了你一辈子的啊!” 墨兰跪伏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了地板上,泣不成声道:“是女儿辜负了母亲的教诲,做出了这等事来,败坏了全家女儿的名声!不论是一根绳子吊死,还是送去庙里了此残生,女儿都绝无二话!” “呵呵,”王若弗也有些生气了,“绝无二话?你没有二话,我可是有的!你身为庶女,可品貌才情样样出色,那梁六郎看中的,不就是你这个人么?可你道为什么同样是庶女出身,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能瞧上明兰,却瞧不上你?你都是被她这么个亲娘给带累了!人家怕你学了亲娘不好的习气,这才不愿意娶你进门的!我和你祖母教养了你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教养得你知礼懂事,就是为了让你替她林噙霜顶缸的么?” 嫡母说的这些道理,墨兰不是不明白的。可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母亲……”墨兰终于支起了身子,泪眼涟涟地望着王若弗,哽咽着开口:“不管她做的对不对,她都是把她以为的最好的,给了我的。我……我纵然知道她不对,可她是我的亲娘啊!如果我,为了保全自己,连亲娘的死活都不管,母亲您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吗?” 王若弗很想说自己不会。可话到嘴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或许,墨兰说的是对的。 她现在可以义正严词地劝墨兰别替林噙霜担着,不过是因为,她深恨林噙霜,巴不得她立马被发卖出去或是乱棍打死才好。可墨兰不同,她在林噙霜跟前儿涨到那么大,母女情深,她不能不管林氏。 现在,王若弗可以劝墨兰,把真相说出来,好歹在盛紘和盛老太太面前,她还是个好女儿,是个受害者。这样,不论最后是嫁入梁府,还是过几年等风声过去了,再远远地发嫁到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的地方,墨兰总还是有娘家为她撑着的。可如果墨兰真的对林噙霜坐视不理,就看着林氏去死,现在她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后想起来这事儿,难免会觉得齿冷。 就像前世,虽然她深恨林噙霜,可当她得知,盛紘毫不犹豫地就赏了林氏一顿棍棒,又坐视庄子上的人熬死了身受重伤的林氏时,还是为自己的枕边人竟然可以对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女人如此狠心而感到浑身发冷一样。 她瞧了眼泪流满面、背脊却挺得很直的墨兰,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再劝。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那头,盛紘也终于得了王若弗的传信,匆匆赶到了葳蕤轩。看着跪地不起的墨兰,盛紘恼得直接上手给了她一巴掌,“你这个有辱家门的东西!嘴上说得好好儿的,一切听凭我和你母亲的安排,结果,竟然学会了自己给自己找男人!你还要不要脸啊!” 墨兰也不辩驳,连捂住伤处的动作都没有,就跪在那里默默落泪。 盛紘见她这样,还当她死不悔改,抬手就又想给她一巴掌。王若弗赶忙拦下他就要挥出去的那一巴掌,“主君这是做什么?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就要冤死了自家女儿不成?” “呵呵——”盛紘气笑了,“我冤枉她?被那么多人瞧见了她和梁家的私会,我倒是想是我冤了她呢!” “母亲!”正说着,华兰的声音由远及近,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人就从外边儿进来,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王若弗深深吸了口气,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这场面。换成前世的墨兰,她管她去死呢!可这辈子,墨兰实际上也没做错过什么,她很不该为着林氏的过错,毁了一辈子的…… 思虑再三,王若弗给满脸焦急的华兰使了个颜色,示意她先把墨兰带下去。华兰皱了皱眉,却还是听从了她的意思,将墨兰拉走了。 出去之前,墨兰回首瞧了眼王若弗,低低唤了一声:“母亲……”饱含着哀求之意。 华兰和盛紘都以为,她是希望王若弗能在盛紘面前为她说说好话。可王若弗知道,她是希望……自己在盛紘面前,把她的罪名落实了,别扯到林噙霜身上。 可她自然不能这么遂了墨兰的意的。 往后墨兰感激她也好、恨她也罢,可不论是为了墨兰,还是为着她自己的亲生孩子们,她都绝不可能放过这一次将林噙霜钉死的机会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就知道这几章写出来会有喜欢墨兰的宝宝不开心,但是这一段是大纲里早就定好的,墨兰现在的处境,我想不到不这样怎么把她嫁给梁晗来着…… 其实主要是是因为,我一开始写这篇文的时候,就把林噙霜放在反派的位置,然后对小墨也不太喜欢,没想到写着写着,她好像自己有了灵魂一样,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所以修订版的话,我计划八九岁就把小墨养在大娘子身边,那时候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梁晗啦~感兴趣的宝宝到时候可以到老|福|特去看修订版(大约七月中开始修文) 第93章 王若弗给怒火中烧的盛紘倒了杯茶,去去火气,才开口问道:“官人,你真的觉得,这次的事情,是墨兰所为吗?” 盛紘是得了王若弗的传信,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的,并不很清楚内情,只听说墨兰在玉清观同梁晗拉拉扯扯,被许多人瞧见了。他当时就觉得眼前一黑,也没细想,只觉得家门不幸,养出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女儿来。接着便提着一口气赶回家,将满腔怒火尽数发泄在了墨兰身上。 现在,听王若弗这么一说,他好像也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次去玉清观,可不是墨兰要求的,而是……庄子上的林氏。 见盛紘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王若弗便知道,他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当然了,她也不介意再添一把火的。“主君,若是墨兰一直是八九岁时的的性子,我才懒得管她。可自打她到我和母亲身边学规矩,这性子啊,就转了不少。我也是看着她,从和林氏差不多的做派,一点点变成如今这样,明理懂事、晓得进退的样子。我是一点儿都不信,她会和那梁晗藕断丝连的。” 盛紘许是喝了口茶,确实降了降火气,这时候脑子也清楚了一些,敏锐地捕捉到了王若弗这话当中的关键词,“藕断丝连?” “没错。”王若弗深深叹口气,才又接着说了下去,“官人忙着外面的事,对家里孩子们的事儿不大清楚,我这个做母亲的,却是一清二楚的。早些年,我常常带着几个孩子去参加马球会,那梁家的六郎便瞧上了四丫头。两人便时常有书信往来,讨论些诗词什么的。不过,这事儿做得隐蔽,四丫头也没做什么旁的逾矩的事,我念在她年纪小不懂事,说了她两句,与她讲明白其中利害,勒令她和梁六郎断绝了往来,她便真的将那些信件尽数烧毁了。若是存着不好的心思,她何必这样听话?” “还有,元宵灯会四丫头走丢那次,也根本不是什么恰好碰到梁六郎,梁六找了那对老夫妇来为墨兰引路。他梁六根本就是偷偷跟在四丫头身后,跟了一路!这才能在四丫头遇险之时恰巧救了她……” 听到这儿,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可刚刚怒极扇了墨兰一巴掌的盛紘也难免有些为女儿担心起来:“什么?遇险?遇什么险?墨儿那日不是只是走丢了吗?” 王若弗又解释说:“是走丢了,可那半道儿上有根年久失修的横梁落了下来,险些就砸中四丫头了!是梁六郎替她挡了一下!主君,你想想看,如果四丫头真的存着攀附永昌伯爵府的念头,何不趁着那次机会,传出风声去,就说梁六公子英雄救美,咱家感念他的恩德,要将四丫头许给他?这传出去,‘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若是运作得好,也算得上一段佳话了,不比玉清观私会好听得多?四丫头她又不傻,不知道哪种说法对她更好。不过是因着,当时林氏并不在家,不知道这事儿,不然,四丫头和梁六郎的事儿,只怕那时候就传得满天飞了!还用等到现在?” 盛紘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颓然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了几下,盛紘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林氏已经被我发配到庄子上了,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能耐啊!”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59节 王若弗见他到了现在,还想着要维护林噙霜,只觉得那林氏现如今只怕是丑得还不够彻底。如果真丑到了盛紘见一面就想吐的程度,他现在还能想起要维护她? 不过,她也就是心里这么一吐槽,嘴上却是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这就要问主君您了。我那庄子上,虽然管事儿的是十分衷心的,可我毕竟不怎么去庄子上,下面人被金银财帛收买,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我是叮嘱了人,林氏的田产、庄子的出息,都直接划给墨兰和长枫,不必送到庄子上给她的。她哪里来的钱收买人,就要问主君你了。” 盛紘仰头靠在椅背上,用手盖住了脸,也盖住了他悔恨不已的表情和几欲落泪的双眸。原来,竟是他一时心软,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王若弗见他这样,知道他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自己也坐在了椅子上,静静等着他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再来商讨这事儿。 不知过了多久,盛紘才终于从椅背上撑起身子,面朝王若弗的方向,问道:“夫人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唉——”若说这辈子,王若弗将墨兰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墨兰有那样一个亲娘在。可这辈子的墨兰还算听话懂事,也没真的犯下什么错事,更是拿定了主意,要听从她的安排,找个寻常人家嫁了的,偏偏最后被林噙霜这么一闹……“林氏那头,等墨兰嫁了再处置。现如今,还是先同梁家把亲事敲定,对外就说,梁六郎和四丫头早就有了婚约,未婚妻摔倒了,他扶一把,也没什么打紧的。” 盛紘知道,她所说的已经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可这事儿,也要梁家配合才行啊!“可是,夫人,我听你方才的意思,你是不同意四丫头和梁六的亲事的,不然,也不会明令四丫头烧毁和梁六的书信。夫人的品格我是知道的,绝不是那等看不得庶女高嫁的人,那便只能是……梁家那边,瞧不上墨儿吧?” 听他恭维自己说“不是那等看不得庶女高嫁的人”,王若弗差点没忍住心下的得意,不合时宜地笑出来。这人可是难得夸她呢!不过,她也知道,眼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正色道:“主君英明。我不叫四丫头继续和梁六联系,其实是因着吴大娘子那时候,向我打听的一直是明兰。我若是再提墨兰,实在是不妥……” 墨兰和梁晗的事儿,王若弗从头到尾都是瞒着盛紘的,他自然是不知晓此事的,闻言便叹道:“我倒是不知,中间还有这么一桩事……可这样的话,要如何说服吴大娘子,配合咱家对外说墨儿和梁六早有婚约呢?” 这时候,王若弗就不禁庆幸自己有徐琳琅这么个闺蜜了,“主君大概不知吧,我听说,梁家那边,梁大郎刚刚纳了个卖唱的为妾呢!他家瞒得死,通汴京没几个人知道。不过,那女子的哥哥,当年我怀疑他偷了我的钱袋子,还闹上了公堂,倒是瞧了她和顾二郎的一出好戏。徐大娘子同她身边的嬷嬷因着我的缘故,也凑巧见过那个卖唱女。又恰好,她身边儿那嬷嬷的儿媳的娘家哥哥娶的媳妇儿,就是梁府的,她上门去替儿媳送东西的时候,就见着了那女子……” 盛紘被她这一通儿媳的哥哥的媳妇儿给绕晕了,“等等等等……你这说的我有点头晕。不是梁大郎的妾室么,怎么又扯上顾家二郎了呢?” 王若弗急着说墨兰的事儿呢,也懒得跟他掰扯这些,“哎呀,这些事儿都不打紧的!总之,就是梁大郎纳了个卖唱的,而且那卖唱的,当年还是被梁晗给救了安置在梁大郎的庄子上的,庄子上的人都以为那是梁六的外室呢!结果人家一转头,变成了梁大郎的妾室!你说说这,兄弟二人争一卖唱女,若是传了出去,梁家的名声还能好?他家还想娶到好人家的媳妇儿?若这消息传了出去,咱家墨兰配给他,倒是他高攀了呢!” 盛紘一听,倒是有些不乐意了,“墨儿人品才情样样出众,梁六若真的这么荒唐……” “主君方才还说什么‘夫人的品格我是知道的’,现在想来,恐怕是说来哄我高兴的吧?若是那梁六真的有问题,就算现如今咱家受名声所累,我也不能把墨兰许给他啊!” 盛紘见她不高兴了,赶紧凑上来扶住她的肩,低声哄道:“夫人!我的好夫人!我这不是为着女儿的事儿一时着急嘛?你就别计较我这一时失言了,赶紧同我说完了这事儿,也好叫我放心放心呐!” “哼~”王若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才接着说了下去,“徐大娘子那嬷嬷的亲戚,在梁家也算是有几分体面,就悄悄透给她说,那卖唱的应当是得了大房的授意,本是想算计梁六的,结果被吴大娘子抓了个正着,不知后来怎么同梁伯爷说的,反正是把那女子塞进梁大郎院儿里了。这样来看,梁六和那女子,应当是没有成事儿的,不然,也不用她再算计什么。梁伯爷也不可能最终同意将她塞到大房屋里头去。” 顿了顿,王若弗还是把元宵灯会时的事儿也说了个明白,好安盛紘的心:“而且,元宵灯会,梁六郎救了四丫头那会,主君恐怕不知,他伤得还颇重呢!听闻,胳膊骨折了,可这最要紧的还不是胳膊,而是脑袋!说是被砸了个大血洞,晕了好几日不得下床。愿意这般为着墨兰,可见是把她放在心上的。便算是吴大娘子一时因着林噙霜的事儿,还有咱家上门逼婚,对墨兰心存芥蒂,可她为人大方爽朗,就算不喜墨兰,毕竟是嫡妻,也不会刻意为难四丫头嫁进去又有男人护着,想必也不会过得太差。再说,我冷眼瞧着,吴大娘子瞧不起的不是墨兰这个人,而是她被林噙霜教养长大。可日久见人心,往后,她和墨兰相处久了,知道她没学了亲娘的习气,就会对她慢慢改观的。” 盛紘听她思虑得如此周全,也没什么好说的,同意了她这番安排。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盛老爹全程: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什么?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不是一家之主么,怎么啥啥也不知道? and大家好像都不太想让我改动关于墨兰的这段剧情来着,那我就不改啦~原本也是看有些宝宝说墨兰这一世变好了,不想让她还是以坏了名声的方式嫁入梁府,才想说修订版改一下……唉,众口难调哇 另外,争取明天写到墨兰出嫁,收拾林小娘嘻嘻嘻 第94章 当然了,墨兰的婚事,盛紘同不同意的,并不是事情的关键。 毕竟,那日瞧见墨兰和梁晗于曲径通幽处私会的,虽然不多,但也有四五位夫人。盛紘若是不同意她嫁给梁晗,等着墨兰的便只要两条路。要么,便是一根绳子勒死;要么,便是送到家祠去,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或是等过些年,风声过去了,再给墨兰相看个离汴京远些,没人知晓这事儿的人家。总归,都不是什么好结果,还不抵嫁给梁晗呢。 盛紘虽然偏心眼,还把盛家的前途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好歹,在子女婚嫁上,他并不以孩子们的婚事攀附权贵,而是尽己所能给孩子们挑选人品好的婚配对象。可见,他还是希望每个孩子都能过得好的。 墨兰又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可以说,在华兰出嫁之后、阳哥儿月姐儿出生之前的那段时间,墨兰就是家里他最疼的孩子。能给墨兰选一条好走的路,他自然不希望自己如花般年纪的女儿,得了个不好的结局的。 可为什么,前世墨兰和梁晗私通被他抓了个正着,他都没说要一根绳子吊死墨兰,她的如儿不过是同那文炎敬道个别,怎的就让他气得要让如儿去死呢?她的如儿在他眼中,就那般…… 正想着,盛紘却主动开口提起了如兰,“夫人啊,处理好了梁家的事儿,还要劳烦你对如儿和明儿多加管教。尤其是如兰,已然和齐国公府定了亲,若是……” 盛紘这时候提起如兰,无疑是点燃了火药桶,王若弗终于将放在心底数十年的怨怼说出了口:“若是什么?若是今日这事儿换成是如儿,你还真要一根绳子吊死她不成?” 盛紘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再加上墨兰的事儿还指着她去走动,自然也不敢触她的霉头。可他也实在不明白自己这位夫人方才还好好儿地同他说着墨兰的事儿,怎么突然就变了脸。只得凭着直觉,小心翼翼地给她顺毛:“这怎么可能?家里哪个孩子都是我亲生的孩子,我自然是都心疼的。当时长枫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害得我被扣在宫里两日,我不也说要打死他这个小兔崽子?可实际上我也就是一时恼怒,说说嘴罢了。骨肉相连的孩子,便算是犯了再大的错,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只有想办法为孩子描补的份儿,哪能儿真就要了孩子的性命呢?” 所以,他前世说要一根绳子吊死如兰,也只是说说嘴吗? 似乎是想要确认什么,王若弗又问道:“元宵灯会上,荣家姑娘那事儿,我想问主君一句,若是你的女儿被贼人掳走,第二日才找了回来,你会怎么做?让女儿去死吗?” 盛紘拧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才答道:“事情发生的当时,我肯定会羞愤不已,也会想着,一根绳子吊死她了事。可是真的要下手的话,我大抵是不忍心的。毕竟是我的亲骨肉,哪能儿真就看着孩子去死呢?只不过,出了这等事,不论是为着家里的名声,还是长柏的前途,对外都得说是病逝。之后等风声过去了,再远远地送到庄子上,过几年再换个身份,找个贫寒人家嫁了,也算是全了父女情分了。” 听他这么说,王若弗心中那口气儿似乎平了几分,面上神色稍缓,瞥了盛紘一眼,嗔怪道:“那你为什么着重提了如儿?是觉得我教养出的女儿,便不抵老太太教养出的华兰、明兰吗?” 盛紘此时,也大抵琢磨出点儿门道,有些明白她为何突然变脸了,竟主动凑上来搂住她,哄道:“怎么会呢?如儿天真烂漫,最是讨长辈喜欢的性子了。我虽平日里总因为一些小错处叱骂她,却也是因着这孩子性子仿了你,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什么都不往心里去。虽然这样活得会更轻松,可有些事情啊,还是得我们做父母的多说几遍,这孩子才能真的记下。而且,你说了她,她隔两日,吃点儿好吃的,就忘了个干净,从不记仇。若是换了墨儿、明儿这等心思敏感些的,指不定要难受多久呢!” “至于你说,我为什么着重提了如儿,可不是因为我对如儿有什么意见啊!夫人你可别冤枉了我!实在是因为,如儿已然定了亲,像今日墨儿和梁晗的事儿,咱们还可以找梁家商议,给两个孩子定亲了事,可若是换了如儿,咱还能一女许两家不成?而且,更重要的是,如儿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在外人眼里,她才是代表着盛家教养的嫡出姑娘!墨儿出事,尚且可以说,是她小娘教的不好,可如儿呢?” 王若弗甚少被他这般搂在怀里小意哄着,倒是十分受用。靠在他怀里,也慢慢想明白了盛紘前世在两个孩子出事之后,态度大有不同的缘由。 就像他说的一样,如儿是嫡女,这不仅仅是一份尊荣,更是一份责任。她比明兰、墨兰更能代表盛家的教养、盛家的体面。再加上,墨兰的私通虽然要比如兰的私会性质严重得多,可墨兰那事儿,谁都不知道,外人只道是墨兰摔倒,梁晗扶了一把;可如兰私会文炎敬,却是直接被她的未婚夫婿顾廷烨给瞧见了!若是顾廷烨要计较此事,以他当时的身份地位,整个盛家都别想讨了好! 虽说,她心里也明白,比起如兰来,盛紘本就更喜欢墨兰。可就像她在几个孩子中,也最心疼如兰一样,是个人就有私心。好歹她现在知道了,前世盛紘,也并非是因为全然不在意如兰才说要一根绳子吊死她的。心中的郁气,也就去了个七七八八。 哄好了妻子,盛紘也不敢再提墨兰的事儿,只挑着阳哥儿月姐儿这几日的趣事哄王若弗高兴。夜里也是宿在了葳蕤轩。 第二日一大早,王若弗便上了梁府的门,同吴大娘子商议墨兰和梁晗的亲事。 果然,吴大娘子并不愿意让墨兰进门。只是,许是因着这一世,墨兰的性子变了许多,她到底是没说出前世“明兰为正,墨兰为妾”这样折辱墨兰的话来。也让王若弗稍稍放下点儿心。 待王若弗戳破了梁府的龌龊事,吴大娘子沉默半晌,才终于冷笑一声:“呵,王大娘子这是在威胁我?” 王若弗还是希望,墨兰嫁进梁府之后,能过得好一些,别像上一世那般艰难的,自然是尽力为墨兰转圜,“您这说得是哪里的话?我是在劝您,这样对咱们两家都好。您家里这些事儿呢,虽然我不大清楚内情,却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我记得,你家六郎,幼时也是被不少人赞过聪慧的,可这大些了,反而泯然众人了。再结合您家里的这些事儿,只怕这孩子,多多少少是被你家大郎给带得走了弯路吧?” “可这孩子大了,做母亲的,总是难管教些。我家里孩子也不少,对这点深有体会。你越不想让他做什么,他就越想做什么。有些时候啊,顺着孩子来,可能反而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您说是吧?” 她指的,自然是梁晗喜欢墨兰这事儿。 吴大娘子对这事儿,也不是全然不知的,闻言,神色似乎也有些动摇了。 王若弗便赶忙趁热打铁道:“我知道,您是忧心,我家墨兰,被她那小娘带的移了心性。可有一点我得告诉您,墨兰她八九岁上,就被我和老太太日日带在身边学规矩,这性子啊,倒是和她小娘大有不同的。不知道您家六郎,有没有跟您说过她的诗?没说过也不妨事,前些时日,我带着墨兰参加诗会,也有不少贵妇人赞墨兰的诗有风骨。虽然我是个不通文墨的,可也知道,这品行低劣的人,定是写不出有风骨的诗词的。” “我听闻,你家六郎,也时常向我家墨兰请教诗词。若是叫墨兰嫁了进来,好生规劝,引着他一心向学,靠自己的能耐考个功名回来,不比指着荫封要强上许多?若是六郎能撑起来,又有齐国公府、海家这样的姻亲,再加上您本人又是个有能耐且交游广阔的,还愁会在大房那边吃亏不成?” 吴大娘子静静听她说完了这一席话,脸上终于有了个笑模样,语气也软化了不少:“王大娘子这话,倒让我都佩服你的胸襟气度了!我听闻,你和四姑娘的小娘,可也不是什么妻妾相宜的关系吧?你竟愿意这般为着她的女儿奔走?” 她自然是明白,若是王若弗只是想把墨兰塞到她家来,只用梁家兄弟争一卖唱女的事儿相胁便是,没必要这样语重心长。王若弗能这般说,便是希望墨兰嫁进来,也能好过些,不被婆婆为难、妯娌瞧不起的。 王若弗也笑,真诚地仿佛要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吴大娘子看似的,“不瞒你说,若是搁在几年前,我才懒得为她的事儿奔走,随意打发个不差的人家嫁了也算对得起我白担了个嫡母的名分了。可自打她跟在我和老太太身边学规矩,我才明白,这孩子啊,都看父母怎么教。墨兰这孩子本就是个有才气的,只要这人品正了,便是我和她亲娘有龃龉,也实在不忍心迁怒到孩子身上。” 想了想,王若弗还是将此事并非墨兰的算计一事和盘托出,墨兰想庇佑林噙霜,她可不想!“那日的事儿,您也瞧了个大概?您当真觉着,是墨兰想算计你家六郎?我说句不好听的,元宵灯会之时,我虽上门谢的是你家六郎救了我家柏哥儿,可他救的到底是谁,我心里清楚,大娘子您心里想必也明白得很。以你家六郎对我家墨兰的一片心意,若不是墨兰因知晓家里想给她匹配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略略使些手段,还用得着她去算计什么?自有你家六郎同你闹呢!” 说到这里,吴大娘子也忆起,她当日赶到之前,似是听到小姑娘尖声喊着“你快些走”之类的话。她见到自家六郎和那盛家姑娘之时,她也是满脸惊慌,并不见计谋得逞的得意之色。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确实应该没那么好的定力,将真实的心思隐藏得这么好的吧? 而盛家,能为着她做出这种事的,也只有一个了。 思及此,吴大娘子终于松了口,只是提了一个要求:“王大娘子说的也有理。只不过,虽然,名份上,你才是四姑娘的母亲。可她毕竟是从那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若是日后,那人再做出些什么事来,难免牵累了四姑娘。” 这是在暗示她,要叫林噙霜再也不能出来蹦跶,才能应下这门婚事吧?这本也是王若弗心中所想,自然满口答应:“您说的有理。待墨兰嫁了,我和我家主君,定将家里料理得妥妥当当,绝不让墨兰被拿起子小人拖累。” “如此甚好。” 谈定了此事,王若弗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下了。 第95章 回到府中,她便换了个说辞,同盛紘提起了此事:“官人,永昌伯爵府那边,已经同意了梁六郎和四丫头的婚事,改日便上门来提亲。只是有一点……吴大娘子似乎瞧出了那日的门道,说是,要咱家保证,往后再不能叫些阿猫阿狗,搅和了永昌伯爵府娶进门的正头娘子的名声。如此,才愿意娶墨兰进门,我已经替官人应下了。” 吴大娘子那一席话,虽未言明,可结合她当时的语气、神色,王若弗自然明白,人家的意思,是叫她家处置了林氏。毕竟,再也蹦跶不起来的,那只有死人。 可王若弗却没把吴大娘子的原话照搬给盛紘。倒不是她对林氏生了什么无用的恻隐之心,前世,虽然她为盛紘竟能狠下心来,生生打了林噙霜一顿板子,又放任庄子上的人不给她看,叫林氏活活病死而感到齿冷。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认同盛紘的做法。 以林氏的心性,以为自己要成了伯爵府娘子的亲娘,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敢将盛紘多年的美梦戳破。难保未来,长枫自己另立门户之后,她不会央着长枫将她接去,再逼着长枫、墨兰为她做些什么。 盛紘如此做,虽然心狠了些,却为长枫、墨兰,甚至整个盛家,扫去了后顾之忧。她不觉得盛紘做得有什么不对。 如今,没把吴大娘子的意思给他讲明白,是因为王若弗觉着,他现在去找林氏,事情只会和前世的轨迹差不多,林氏总归是要死的。她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倒叫盛紘往后回忆起林氏来,反而觉得是她和吴大娘子逼迫他处置了林氏呢? 而盛紘听了王若弗的话,心里其实乱得很。 他其实清楚得很,现在对于他而言,最好的做法就是彻底结果了林噙霜,好让长枫和墨兰这两个孩子再无后顾之忧,不会被这个亲娘拖累。 可那毕竟是和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人啊!他又怎么狠得下心?更何况,她为着他,放着旁人家的正头娘子不做,来给他做妾,他一直是觉得,自己委屈了她的。所以这些年来,她犯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错,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心护着,又是给田产又是给铺子,就怕她和孩子们,过得像他和他小娘当年一般艰难。 谁承想,竟是把她的胆子纵得越来越大…… 那日,墨兰的事儿一出,刘妈妈便将林噙霜给带回了盛家,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去看。王若弗同他说完吴大娘子的要求之后,盛紘才终于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了关着林噙霜的屋子里。 还没进门,远远的就听到她再跟门口看管她的婆子抖威风:“官人只是不叫我出门,又没有定了我的罪!凭什么生病了不叫请大夫?我告诉你们,我马上就要是伯爵府公子的丈母娘了!待我墨儿嫁过去,看我……” “嘭——”盛紘再听不下去,推门而入。 “紘、紘郎?”林噙霜被吓了一跳。她这幅真面目,可是从未在盛紘面前展露过的。当下,便赶忙想法子找补:“紘郎,我,我身子有些不适,这些人又得了大娘子的吩咐,不肯给我请大夫,我一时情急,才……” “呵呵,”盛紘冷笑两声,挑眉道:“不是大娘子的吩咐,是我的吩咐。再说了,我瞧你好得很呢,中气十足,哪儿半点儿有不舒服的样子?” 林噙霜小意忽悠了盛紘二十年,自是知道此时他态度不对劲,便捂着心口哀叫起来:“紘郎~我身子一向不好,去庄子上之前,这心口就常常隐隐作痛,你是知道的呀~现如今,我又被大娘子教唆庄子上的人给喂成了这般样子……这身子就更虚了……”说着,她便作出一副摇摇欲坠要往地上倒的样子。 若是换了以往,盛紘早就满脸心疼地来扶她了。可现在,他却只是冷眼瞧着她在那里惺惺作态,连步子都没有挪动半分。 看客不给回应,林噙霜这个唱戏的也自觉演得没甚意思,放在心口处的手终于拿了下来,怪腔怪掉道:“紘郎这是见我容颜不复往昔,嫌弃我了?” 盛紘却不愿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只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墨儿是你的亲女儿!你就是这么糟践她的吗?” “我糟践她?到底是谁在糟践她?”(因为这一段盛老爹中年失恋的剧情我觉得剧里已经写得很好了,我再写也没有可能写得更好,就不多做赘述了,简单几句带一下) 许是觉着自己马上要成为伯爵府娘子的亲娘了,林噙霜在盛紘面前也懒得装了,也或许是自知他已经看破了自己的伪装吧。总之,林噙霜可谓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埋在心里多年的话全都说了个遍。 比如,她从来就不认同盛紘要给墨兰寻个寒门贵子那一套说辞; 再比如,她出事之后就一直被关在这里,并不知大娘子已经谈定了墨兰和梁晗的婚事,这会儿口不择言,竟然说出了只要大娘子和老太太多多给墨兰陪些嫁妆,墨兰就不会被人看不起这样的话。 盛紘险些叫她的无耻给气死。 可最后压垮他的,还是林噙霜那句:“当初我清白之躯,与你暗中苟且,白日宣淫的时候,你何尝想过我不知羞耻?” 盛紘这才明白,原来,他以为的两情相悦、情难自抑,其实全是她的算计。她将自己装成了他喜欢、期待的样子,同他畅谈诗词,并非是因着她喜欢他,而只不过是因着她不想听从老太太的安排,嫁给一个寒门举子,而自己是她当时的最优选择罢了。 他二十年的一片痴心,终究还是错付了啊! 若说到这儿,他对林噙霜还只是心寒,可等到她用全家女孩儿的名声威胁他立马去给墨兰和梁家议亲的时候,他才真正开始感到这个女人十分可怕。为了一己之私,全家的名声都可以不顾。只要她能得了个伯爵府公子丈母娘的名头,哪怕如兰、明兰、月兰这几个女儿都嫁不出去,又与她有什么干系? 这样的女人,留着只会成为盛家的祸害…… 或许,是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在不该被她的温言软语给软了心肠,答应将她纳入府中,给她一个“家”;错在当初,不该因着他的偏私,对林噙霜险些害得卫氏一尸两命一事视而不见;错在不该她都被发配到了庄子上,还怕她过得不好,给了她不少银钱傍身,她这才有余力去谋划墨兰的事儿…… 只是可怜了墨儿……这样嫁进梁家,总是要苦一阵子的。 盛紘被林噙霜气得拂袖而去,她却仍趴伏在美人榻上,又哭又笑。 哭什么,她自己其实也不大清楚。笑的,却是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成为伯爵府娘子的亲娘。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60节 “将林氏严加看管起来,四姑娘出嫁之前,不许她见任何人。”丢下这么一句,盛紘便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奔着葳蕤轩去了。 “主君回来啦?”王若弗瞧他的脸色,就知道,这一世,想必和上一世差不多,他还是和林氏谈崩了。 盛紘轻轻“嗯”了一声,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塌上,仿佛全身的精气神儿都被抽走了似的。 王若弗见他这样,也不主动去问他打算怎么处置林氏,总归到了最后,他是会告诉自己一声的,何必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果然,盛紘沉默许久之后,哑着嗓子开了口:“林氏……便留她到墨兰出嫁吧。” “唉——”王若弗叹了口气,却不是为着林噙霜,也不是为了中年失恋的盛紘,而是为着墨兰。她不惜自毁名声,也想护下她小娘一条性命。可她不知,事涉盛家前程,她爹是不会手软的。而今之际,也只能叫着孩子在出嫁之前,再保留一段日子的念想罢了。 因着墨兰和梁晗这事儿,就算是对外说早就有了婚约,可到底不大光彩。盛家这边,自然是希望尽快把事儿给办了。梁府那头,有把柄在盛家手里头,再者说,已经谈定的婚事,或早或晚的,都没什么打紧。 是以,两头说定之后,两人的婚事就被定在了下个月初三。那是最近的良辰吉日。 算下来,墨兰也就二十来日,就要出嫁了。 出门前几日,墨兰上葳蕤轩来寻王若弗,期期艾艾地开口:“母亲……我,我能去见见我小娘么?” “孩子,不是我不叫你去见,这是你父亲下的令,我轻易也是不好违背的。不过,你父亲说了,你成亲那日,会叫你小娘来送你出门的。” 墨兰闻言,稍稍放下了心。能叫小娘来送她出门,起码小娘现在还在。 这些日子,她虽然听说的是小娘被关了起来,可父亲不叫她和哥哥去见。她这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想着会不会小娘已经被父亲和嫡母处置了,只不过为了让她安心出嫁,才哄她说小娘还在。 可没见到人,她这心里还是不能彻底安定下来,嗫嚅道:“母亲……我出嫁之后,我小娘会怎样?” 其实,王若弗同她说,定下了和梁晗的亲事时,墨兰就是拒绝的态度,她宁愿被送到家祠青灯古佛一辈子,也不想这样嫁进去叫人看不起。 王若弗觉着,这一世,成为“莲端先生”的墨兰,不似前世那般只是想以自己的才情作为勾引男人的工具,而是真真切切的有着文人的风骨的。 可不管是为着墨兰自己,还是为着她的华儿、如儿、明兰和月姐儿,墨兰嫁给梁家都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王若弗对这个孩子说了谎,她告诉她:“墨兰,当日的事儿,你当只有我一个人看出了里面的门道吗?你父亲又不是个傻的,自己的孩子什么德行,我这个做嫡母的都知道,他一个做人家父亲的,怒急之时没看清,事后细想,也早想明白了。便连吴大娘子也……唉,总归,只有你嫁到了梁家,你小娘才有一线生机。若你不嫁,她相当于不仅毁了你的名声,还毁了全家女眷的名声,你觉得你父亲会怎么做?” 这样,才哄着墨兰安心待嫁,没再提要自罚去家祠的事儿。 现如今,墨兰又提起了这一茬儿,王若弗其实有些不忍心再瞒下去,却又不想再节外生枝,只得接着哄劝说:“你父亲毕竟和你小娘有多年的情分在,她又给盛家添了你和长枫两个孩子,许是……会送到家祠,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吧。” 墨兰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盯得王若弗都有些发毛了,她才终于缓缓开口:“能活着……能活着就好……” 王若弗其实怀疑,她心里是明白的。只是无力改变,只能强迫自己相信,好让自己好过一些。 “好了,不提这些了。你的嫁妆呢,准备得有些仓促,难免没那么周全。不过,除了公中的那一份,我和你祖母都给你添了两千两银子。虽然,梁府是通汴京数一数二的富户,这点儿银子在人家面前也不够看。可你带着,到底打点下人什么的会方便不少。” 墨兰闻言,眼眶一热。为什么,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太太和嫡母,都能这般为着她,自诩疼她爱她的小娘,却不能尊重她一回呢?现如今可好,她用自己的命,为她换来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可她只怕下半辈子,都是要不得安宁的了。 待到墨兰出阁那日,王若弗和盛紘端坐在上首。林噙霜则是眼含热泪地坐在下首。 盛紘瞧着喜气洋洋,没半点儿不高兴的样子,殷切叮嘱着墨兰:“墨儿,今日你出了阁,有些事情,该忘的就忘了吧。只是,在你母亲和老太太身边儿学的规矩、礼仪,你须得铭记在心。所谓日久见人心,只要你把这些东西记得牢牢地,日子长了,别人总会明白你的。” “墨儿……墨儿明白。” 接下来,便轮到王若弗了。“四丫头,你父亲说得没错。你啊,也别想太多,去了婆家,侍奉公婆,督促官人上进,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没人能置喙你什么。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尽管回娘家来,家里有的是哥哥姐姐给你撑腰!”说着,褪下了自己手上的镯子,示意下人给墨兰戴上。 不同于前世随意从妆匣里寻摸出的不值钱的货色,这只红白相间的和田玉镯,是她还在闺中时,最喜欢的一只镯子。只不过后来上了年纪,才不怎么戴这鲜妍的镯子了。希望墨兰往后,能过得红红火火吧。别和前世一样,除了一个伯爵府娘子的名头,就什么都没有了。 用团扇遮住面庞之前,墨兰偏过脸去,深深瞧了林噙霜一眼,就好像,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一样。眼泪也终于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仿佛要把一辈子的泪水,都在今日哭尽了似的。 可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很快就转过头去,由丫鬟扶着出了门。 林噙霜见女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猛地站了起来,好像想对墨兰再说些什么,却被刘妈妈一把拉住,不叫她挪动半分。 王若弗和盛紘起身,最后送一送墨兰。林噙霜也想跟上,却被刘妈妈一句:“小娘,送姑娘出阁,是大娘子的事情。您是后院儿的人,不宜上前。”给堵了回来。 她还想再追,嘴里唤着:“紘郎~紘郎~”却没换得旧时良人片刻回眸,直接被几个丫鬟婆子给制住,拖了回去。 墨兰微微顿足,似是想转头去看。可最终,却还是头也不回地接着迈向了未知的未来。或许,她明白,她再回头,可能就没办法狠下心看她小娘去死了…… 送了墨兰,王若弗和盛紘还需去应酬满院的宾客。待到客人们都酒饱饭足了,王若弗才终于有空同盛紘商议林噙霜的处置。 “主君,林氏,你是打算……” “就让她在祖宗面前,造了什么孽,就受什么罚吧。” 这意思,就是像上辈子一样,将林氏生打一顿,放到庄子上去自生自灭? 思忖片刻,王若弗提议道:“主君,林氏她……到底是长枫和墨兰的生母,这样去了,孩子们以后若知道了,心里难免不舒服。不如,便说她身子有恙,须得到扬州这样的气候湿润的地方好生将养着。正好,咱们在扬州时住的宅子还在,便叫她回扬州去守着吧。不过,她这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不过,林噙霜到底是没等到“病逝”的那一天。她在往扬州的路上,不知使了法子,竟摆脱了盛家派去的人,叫她给逃了。等下人们再得到她的消息的时候,就是几日之后,山匪作乱,听说死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林噙霜。 这下,倒是不用王若弗和盛紘发愁,日后该如何跟墨兰以及长枫解释了。 第96章 林噙霜的后续处置,墨兰心中虽有猜测,却也说不准。而她之所以安心待嫁,一开始倒确是信了王若弗的话,觉得她嫁了还有希望救她小娘。可慢慢回过味儿来,意识到小娘做了这样的事儿,父亲这次只怕是怎么都不会放过她小娘了,她却是为着下面的几个妹妹,才愿意嫁的。 她其实明白得很,自己这样嫁进梁家,或许高兴的,只有梁晗一个吧? 吴大娘子心中的媳妇儿人选,是明兰,她心里晓得的。不是明兰,那也会别人家的嫡女亦或是身家清白的良妾所出的、养在大娘子膝下的庶女,而不是像她这样,小娘不仅是罪臣之女,还是怀了身孕才得以进门的…… 至于那些未来的妯娌……梁晗亲生的哥哥们的媳妇儿,心里对她这样进门的弟媳,大概是瞧不起的。他那些庶兄的媳妇儿,却应该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吧?一向要强的吴大娘子,却给亲儿子娶了个这样的大娘子…… 可纵然知道前路千难万难,她也不能退缩。 嫡母和老太太为她做的,已然够多了。她不能辜负了她们的期待。她也明白,自己嫁进梁家,不论是对于整个盛家,还是对于她自己,都是最好的选择。她不能为着自己那一点可笑的自尊,就害得妹妹们也被人耻笑,在婚事上给人家评头论足。这样的苦头,她一个人吃,也就够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墨兰迈步走向了来接她的梁晗。 其实,墨兰嫁到永昌伯爵府,实属高嫁。人家男方是可以不来迎亲的。吴大娘子本也不愿意让梁晗来。 “你这婚事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动静闹得小些,世人健忘,过些日子自然也就忘了这回事。横竖人你都娶进门了,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再者说,她嫁到咱家来,本就是高嫁了,你很不必亲自去接。拦门、催诗什么的闹腾一场……难道光彩不成?” 梁晗却不肯:“母亲,她嫁我……本就是委屈的,若我连这份体面都不给她,她心里指不定该有多难受……日后又怎么夫妻相合呢?母亲,既然你都同意了让我娶她,往后她便是我唯一的大娘子!您难道希望我往后不和大娘子亲近,反去和妾室亲近不成?” 他这话可谓是戳中了吴大娘子的痛处,斥了两句:“我简直就是生了个讨债鬼!”可迎上梁晗那充满希冀的眸子,又觉得他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吴大娘子最后还是松了口:“随你吧。娶都娶了,难道还指望旁人都不知晓么。” 于是,才有了今日梁晗亲自来接墨兰一事。 王若弗想着,虽然这一世,墨兰最终还是嫁给了梁晗,但前世可没有梁晗亲自来接亲这一遭。可见,毕竟是多相处了好几年的情分,今世的梁晗对墨兰的感情,要远比前世深得多。且前世,墨兰是主动与梁晗私通,今世却是被林噙霜算计得不得不嫁,想来吴大娘子对她的观感也大有不同。 希望这孩子去了梁家,能好好过吧…… 盛家这边,这场热闹差不多就结束了。可梁家那头是娶新妇,还有得折腾呢。 墨兰同梁晗行了拜堂、合髻、撒帐等一应婚嫁礼仪之后,便有闹洞房的好事者在一边儿调侃:“弟妹,你就把那扇子放下吧,也好叫大家瞧瞧我们六郎娶了个何等美貌的天仙回来!” 听着是玩笑话,像是给这场婚事添添喜气的样子。可墨兰却总觉得,这位她还不识得的嫂嫂有些怪腔怪调的,好似是对她有什么不满。 再者说,新娘子的娇颜,本就要留着洞房时再展现给自家夫君看,哪儿有叫旁人先瞧了去的道理? 而且……墨兰可以算是哭了一路,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妆有没有花掉,眼睛应该也哭肿了,便是给梁晗看,她都觉得有些不妥的,遑论旁人? 于是,墨兰微微侧了侧脸,用扇子将自个儿挡得更严实了些。 梁晗应当是瞧出了她的尴尬、局促,将腰背往前挺了挺,把墨兰纤瘦的身子挡在自己身后,“我的新娘子,我当然要第一个瞧!嫂嫂也不必心急,明日不就晓得我家娘子长什么样子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小六这还没洞房呢,就护上了?” “诶,这么多女眷在呢,你说得什么浑话?” 接着,便是喝过合卺酒,梁晗便被拉了出去敬酒,只留下墨兰一个在新房。 “姑娘,您可要补补妆?”说话的丫鬟叫梦竹,是王若弗给墨兰新配的丫鬟。随着墨兰出嫁的,除了她,还有一个是老太太跟前儿出来的名唤白芍的。 倒也不是王若弗要给出嫁的庶女跟前儿安插自己的人,实在是墨兰身边儿原先的云栽、露种,那都是被林噙霜教导出来的。林噙霜最后坑了墨兰这一遭能成事儿,也少不得她俩的配合。 而前世跟着墨兰出嫁的芙蓉、秋江,王若弗记着,这位秋江可是成了梁晗的宠妾的。那位芙蓉,好似后来也到了秋江跟前儿伺候。她虽然不清楚内情,却也不想让这两个丫头再到墨兰身边儿给她添堵,这便另选了两个得用的丫鬟跟着墨兰去了梁家。 墨兰闻言,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哎呀,姑娘,可别抹!您这越抹越花了!”梦竹轻轻扯了扯她的手,急道,“这姑爷一会儿敬酒回来,您也不能这个样子见他吧?快坐好,我为您补补妆!” 墨兰顺着她的力道将手又放回了膝盖上,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也有些虚无缥缈:“这个样子见他,怎么就不行了呢?” 他不是不顾她的意愿,也不顾她的名声,和她小娘一道算计了她,让她除了嫁他,无路可走吗?那她什么样子,他都得受着! 是的,墨兰不愿嫁给梁晗,除了有不愿被他的母亲、嫂嫂瞧不起,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她觉得,他并不尊重她。 她明明跟他说明了,她要听从父母的安排,嫁一个寒门举子,过普通平凡的日子,不来攀他永昌伯爵府的富贵,他怎么就非得这样呢? 他救了她却不图回报的时候,她心里真的是很感激他的。感激他虽然心里有她,却愿意放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从未逼迫于她。 可怎么一转头,他就……和小娘一样,以爱为名,将她拖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呢? 他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玉清观,墨兰虽然没有听她小娘或是梁晗亲口说过,但根据他那天的话和表现,她也能猜出个大概。无非就是小娘模仿自己的笔迹给他传了信之类的。若是换了旁人,或许是真会被这一遭给算计了。可梁晗不会。 他可是她新学了一种字体,才练了三五日,通信的时候就被他给瞧了出来的人啊! 小娘模仿她的字,旁人或许辨不出来,可他不可能辨不出来! 所以,她不愿意嫁他,他收到小娘的传信的时候,就顺水推舟,成就了这桩婚事。 若是他能守住底线,她不用嫁到梁家被人看不起,她小娘的算计也不会成功,不必为了她的婚事丢了性命…… “姑娘?姑娘!”梦竹的声音唤回了墨兰的思绪,“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快些叫我为您补补妆吧,一会儿姑爷该回来了!” 墨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再说孩子话。 嫡母说得对,既然嫁了,日子就是要给自己过的。纵然心中有怨怼,可戳破梁晗的做法,除了让她新婚夜就失了夫君的宠爱,往后日子越发艰难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虽然她是为着妹妹们的名声,才咬咬牙嫁了的。可事已成定局,那她便像嫡母说得一样,侍奉公婆,督促官人上进,做好自己的本分,当好梁六公子的大娘子。这样,才能让真正关心她的人放心,也才能……让她小娘去的,有那么一点点意义吧? 这样想着,墨兰将满腹愁肠都吞回了肚里,任由梦竹在她脸上描描画画。 梦竹忙碌了半天,却怎么也没办法将墨兰红肿的眼睛给遮住,有些着急了,“姑娘这眼睛怎么都哭肿了?这脂粉也盖不过去啊!叫姑爷看到了,还以为姑娘……” 墨兰却动手止住她的动作,“无妨,新婚夜,只燃着龙凤烛,烛光微黯,瞧不出什么的。” 梦竹还欲在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梦竹姑娘?你在里头吗?” 梦竹有些讶异,这时候,谁会来新房?匆匆走到门边,扬声回道:“您是?” “我是六公子身边的双瑞,公子怕六奶奶饿了,命我送来些点心,给六奶奶垫垫呢!” 梦竹赶忙开门将点心接了进来,谢过了双瑞,才给墨兰端了来,“方才还说,白芍弄点儿吃食怎的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仔细饿坏了姑娘,姑爷这就送了点心来!可见姑爷疼爱姑娘得很呢!姑娘往后啊,有的是好日子呢!” 墨兰轻轻笑了笑,梦竹以为她是开心,可只有墨兰知道,她那是自嘲。 疼爱她,就折断她的羽翼,将她困在自己身边吗? 这样的疼爱,不要也罢。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61节 可她偏偏成了他的妻,不论是为着她自己在梁家的日子好过一些,还是为着别把夫妻间的关系闹得太僵,给娘家蒙羞,她都只能把这些都咽回肚子里。 她睨了一眼梁晗送过来的点心,是她最喜欢的枣泥糕。 这个人啊,温柔起来,险些要将人溺毙在一池春水之中。可他的温柔,怎么就不能放在她想要的地方呢? 轻轻捻起一块枣泥糕,因着唇瓣上还有口脂,也不好动作那么大,细细嚼了许久,才将它吃完。 “姑娘,再吃些吧!”梦竹劝道。 “不必了。这一身沉得很,若是吃多了想更衣也十分不便。剩下的你一会儿和白芍分着吃了吧。”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梁晗才终于踉踉跄跄地回来了。 虽然墨兰并未打算戳穿他的盘算,也下定决心,要做好大娘子的本分。可再多的,却也没有了。自然不可能对他有多和颜悦色。 好在,梁晗虽然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是蓄意为之,却也明白,她嫁给自己,心里大概是不愿意的,也没在意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径自坐在了她身边。 他的手有些局促地在自个儿的膝上来回摩挲,想伸手去握墨兰的,终究是没敢。 “墨……娘子,你,我……哎呀,我们,我们……” 墨兰眼睛都没往他那边儿瞟,淡淡说了一句:“安置吧。”便兀自躺下了。 梁晗觉得她态度有些不对,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嗫嚅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你还没解了衣袍呢……”话音还未落,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太过孟浪,连忙找补了两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墨兰纵使心里对他有怨,都险些被他这幅傻样儿给逗笑了。 勉强压下差点就要勾起来的唇角,墨兰撑起身子,缓缓褪去外衫……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应该可以看出来,小梁不是像墨兰想的那样,顺水推舟的吧?他毕竟眼睛还没好全看不清字儿哇~ 第97章 虽然昨夜折腾到很晚,可墨兰第二日却是早早就醒了。 她有些认床,昨夜到了后头,梁晗拥着她倒是睡得挺香,她却是在他怀中半梦半醒地到了快天亮才勉强睡着。等到外边儿有动静了,马上便又醒了。 待感觉快到时辰了,墨兰才轻轻推醒梁晗,“官人,该起来给父亲母亲敬茶了。” 梁晗睡得迷迷糊糊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朝思暮念的人儿怎么就在他身边、叫他起床了呢。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倒是有几分像家里才六岁的弟弟妹妹。 墨兰不经意间勾了勾唇角,反应过来后又很快将笑意给收了回去。 梁晗不晓得她心中的纠结,只当她是身为新妇,既欢喜又害羞,这才如此表现。登时便“嘿嘿嘿”傻笑了起来。 墨兰不禁扶额,这家伙该不是元宵灯会上给砸了一下脑袋,被砸傻了吧? “官人,快些起吧。若是误了敬茶,难免给父亲母亲留下不好的印象呢。” 梁晗一听,如梦初醒。母亲原本对墨兰就不甚满意,若是再因着他误了敬茶,就算他可以跟母亲解释,母亲想必也是不会信的,定然全算在墨兰身上。不行不行,不能给自家娘子惹麻烦。 这样想着,梁晗一骨碌爬了起来。却没意识到,因着昨夜他非要搂着墨兰入睡,两人的长发经过一夜的纠缠,已然紧紧交织在了一起。 他这猛地一起身,墨兰却仍躺在床上,两人只觉得头皮一痛,梁晗便直接被扯回了床上,整个人压在了墨兰身上。 呼吸交缠之间,两人的面上都晕上了一层薄红,正如昨夜…… “叩叩叩——” “姑娘?您起了吗?再不起身要误了敬茶了!” 墨兰吓了一跳,不知怎的竟有些害怕自己这幅窘态给人瞧见。可明明没得了她和梁晗的允许,梦竹和白芍是决计不敢进来的。 惊诧之下,她便下意识伸手去推梁晗,口中还胡乱应着:“起了起了,等下叫你们的时候再进来。” 谁承想,她这一动作,梁晗也急着要起来,一番忙乱之下,两人的头发却是缠得更紧了。梁晗在那里解了半天,忙活出一身汗,都没能成功将头发给解开。 墨兰在心中叹口气,握了下他的手腕,“官人,还是我来解吧。” 虽说她于这方面,也没比梁晗多多少经验,可女子到底比男子要细心、耐心得多。 梁晗的眼睛虽然在逐渐恢复,却仍有些看不大清她的神态、动作。可就那一道朦朦胧胧的虚影,却更是让他遐想连篇。 他只隐隐约约瞧着,墨兰的一双纤纤素手,正在他们二人纠缠在一起的乌发上游来挪去,气定神闲地仿佛并非身在这样尴尬的处境之中,而是正在做插花、点茶之类的风雅事。这份气度,一时之间竟也让他看得有些痴了。 “官人?官人!你想什么呢?” 还是墨兰结束了手头的动作,见他久久没有反应,才将他唤回现实。 “快起身吧,一会儿要迟了。”语毕,墨兰便从床上起身,自行套好中衣,又将梁晗的衣裳递给他,等着他也穿好了,才叫了梦竹和白芍进来,伺候两人洗漱。 待收拾齐整,两人才并肩向正房走去,去给梁伯爷和吴大娘子敬茶。 “儿子梁晗,给父亲母亲请安。” “儿媳盛墨兰,给父亲母亲请安。” 吴大娘子瞥了一眼姗姗来迟的二人,未作什么反应。梁伯爷倒是一派和蔼的样子,“坐,坐。” 两人这才准备落座,梁晗还十分殷勤地搀着墨兰坐下,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梁伯爷瞧着两人这番动作,就觉得事情不太妙。往妻子的方向一瞟,果然妻子原本就不虞的面色,此时更是平添几分阴霾。 不过,吴大娘子也不是刻意为难儿媳的人。她对待不喜欢的人啊,那就一个态度——能不见就不见,眼不见心不烦。 横竖这个媳妇儿,儿子都娶进门了,她既不可能叫儿子休了她,也不可能做出扶持着妾室同正室争宠的腌臜事。除了不见,她还能怎么办? 于是,墨兰倒也并未收到想象中的来自婆婆的为难,只得了吴大娘子一句:“我这个人呢,不喜热闹,也没那么多规矩。你既嫁进来,我也不指望你怎么伺候我这个做婆婆的。只一点,晗儿呢,平日里贪图耍乐,没什么进取心。你若是能督促他上进,考个功名回来,就是你最大的孝顺了。” 梁晗听到母亲在新婚妻子面前说他“贪图耍乐”“没什么进取心”,很有几分尴尬。但母亲说得也是事实,他也不好反驳。 而墨兰却觉得,自己这样嫁进来,其实是有些对不住吴大娘子的。王若弗并未将梁家的龌龊事告知于她,她还当是吴大娘子心善,不忍盛家姐妹因她一人落得个不好的下场,才同意娶她进门。便想着,人家本来能娶个合心意的儿媳,却因着她小娘的算计,只能娶了自己这么个样样不如意的儿媳妇儿,只想着怎么报答人家的恩德呢。 于是,墨兰便认真允诺:“母亲放心,儿媳定好好伺候官人,督促官人上进,做好官人的贤内助。” 吴大娘子也没再说什么,放两人回去了。 倒是后头认亲的时候,那位梁大奶奶见她一双水眸下却是一片青黑,竟当着众人的面调侃道:“六弟妹如此美貌,也不怪引得六弟今日敬茶都险些误了时辰了。” 梁晗还未说什么,梁大郎先斥道:“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一时之间,场面倒是冷了下来。 墨兰却轻轻笑了笑,像是没听明白梁大奶奶的意思似的,“大嫂有所不知,我有些认床,官人心疼我,特意让我多睡了会儿才叫我起来,这才险些误了时辰。”横竖此时都是平辈,梁伯爷并吴大娘子都不在,她刺几句梁大奶奶也没什么打紧的。 虽说,她不太清楚曼娘和春珂去了梁大郎院儿里的由来,白芍却已然替她打听到,前些日子,梁大郎刚纳了两房美妾。虽则这两房妾室进门之后,也不怎么得宠,可梁大郎却好像突然宠爱起了给他生了一子一女的妾室,不怎么进大奶奶的门了。 她这样炫耀夫君对自己的宠爱,无疑是戳中了这位大奶奶的痛脚。 果不其然,梁大奶奶听她说完,脸色铁青,还欲说什么,被梁大郎一把扯了回去。 墨兰也没管她,径自给小辈们送上见面礼。 倒是吴大娘子听说了这一茬,赞了两句:“倒是比前头那几个要聪明些。” 不过,墨兰这一手,却不是在王若弗和老太太耳濡目染来的。毕竟,这二位都不是那等会讨夫君欢心的。虽然她并不认同林噙霜的很多看法,可不得不说,在对付男人、挤兑女人一途上,可是甚少有人及得上林噙霜的。她毕竟在林噙霜跟前儿长了十多年,就算没刻意去学,这些功夫,倒是也不差。 梁府这头的官司,盛家众人自是不会知晓的。 王若弗只想着,嫁了墨兰,如兰也定亲了,便该轮到明兰了。 她原本想着,如兰配顾廷烨,明兰配小公爷,正正合适。通汴京顶顶优秀的两个女婿,都叫她给得了! 没成想,今世,小公爷竟是没瞧上明兰,反倒瞧上了她亲姑娘如兰! 这下倒把她的安排都给打乱了。也不知顾廷烨还会不会像前世一样,求娶明兰了…… 她倒是也想为明兰也相看相看旁的人家,万一那顾家二郎今世就不来求娶明兰了呢? 可实在是,那场宫变……算算日子,也没多少时候了。自家最近,还是夹紧尾巴做人为宜。 而明兰那头,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四姐姐仓促出嫁。虽说长辈们都没向她们这些小辈透露内情,但她也猜了个大概。 再加上林噙霜在四姐姐成婚当日,便被一架马车送往了扬州…… 她心里明白,林氏只怕是已经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倒是省得她烦忧,该如何为小娘报仇了。 猜到了一切的明兰当日便给顾廷烨和老家的姨母去了信,告知他们不用再帮自己打听了。 可毕竟和她上次去信,已经隔了许久。 是以,墨兰成婚第二日,明兰就收到了顾廷烨的回信。 倒也不能说是给她的回信。 顾廷烨这人,惯是个周全的。怕他单独给明兰写信,惹人怀疑,坏了小姑娘的名声。便干脆给长柏写了封信,同时还捎带上给盛家所有“同窗”的礼,托长柏转交。 他不知墨兰已经出嫁,这礼物中还有墨兰的一份儿呢! 不过,既然墨兰已经嫁到了梁家,单独将他的礼送过去也不大合适,只好等墨兰回门时再寻个机会转交了。 给明兰的礼中,有一箱子书。他时常帮明兰和如兰寻摸些写各地风土人情、珍馐美食的书来,当然,其中夹带了些话本子,长柏也不会仔细去看。于是,这回送的书,倒是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顺顺当当就到了明兰手里。 明兰认认真真一本一本翻了过去,果真在其中一本中找到了顾廷烨帮她收集来的,林噙霜的罪证。他信上还说,若有需要,他还可以叫石头的兄嫂帮忙将人证带来汴京、 然而,这一切,随着林噙霜被遣返扬州,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明白,林氏,大概最多也就一两年的活头了。犯不着她再去动手。也省得万一日后四姐姐知道了这一切,对她心生隔阂。 站在她的角度,她是为母报仇,哪怕四姐姐知道了,她也敢指着天对着地说一句自己有理。 可林氏毕竟是四姐姐的亲娘…… 如今这样,四姐姐确实是委屈了些,可梁六郎极喜欢她,吴大娘子又不是那等会为难人的婆婆,日后四姐姐也不会过得太差。 这般结局,单就她和四姐姐之间也就是这几年才建立起来的姐妹情来说,倒是最好的结局了。 王若弗那边,听闻顾廷烨给家里的孩子们都捎了礼,又大概问了问孩子们都得了什么,待听到明兰得的是一匣子书,如兰倒是得了些珠宝首饰什么的,只觉着顾家二郎可真是可怜,人在外打仗,心里还惦念着她姑娘,却不知,佳人已经定了亲,定的还是他大侄子! 唉,也该他和如兰无缘。前世都要定亲了,却叫文炎敬给截了胡;今世又被小公爷抢先一步……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只是王若弗,老太太将明兰从小养到大,自然也惦记着她的婚事呢。 如兰和明兰两个去上孔嬷嬷的课了,老太太和王若弗、卫小娘便在屋里头闲聊。 “家里三个待嫁的姑娘,如今也就明儿还没着落了。大娘子,你心理可有个章程了?” 听得老太太提起了明兰的婚事,卫恕意绣花的手微微顿住,竖起耳朵听王若弗的回答。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62节 王若弗笑说:“明儿的婚事,我自是放在心上的!这不是墨兰也嫁了永昌伯爵府么?往后啊,两家便是姻亲,去吴大娘子的马球会什么的,不也更方便了?我们明儿马球打得那样好,很该出去给旁人瞧瞧勇毅侯独女教导出来的姑娘的风采呢!” “哈哈哈——你这年纪越长,嘴倒是越发甜了。” 话虽这么说,可王若弗琢磨着,她还是先拖着吧,等到宫变之后再说。不然,在什么场合遇上了邕王家的,对自家而言也是个大麻烦。 当然了,这有些场合,也不是她想避开,就能避得开的。 第98章 墨兰回门那日一大早,王若弗便收到了英国公府送来的喜帖。 英国公独女张桂芬,将于半月后,同郑小将军喜结连理。 这可真真是一件大喜事呢! 前世,英国公独女张桂芬,在新皇上位之后,终是没能和青梅竹马的小郑将军成双成对,而是被许配给了丧妻再娶的沈国舅。英国公夫妇为她看好的郑小将军,却是娶了皇后的妹妹小沈氏。 王若弗前世便觉着,人家英国公家的独女嫁给沈家做续弦,实在是委屈了。更别说那沈国舅还为了报答原配大邹氏救了沈皇后的恩情,纳了妻妹小邹氏为妾,还让小邹氏成了通汴京头一个有诰命的妾室。 这事儿办的,的的确确是不讲究极了。也不怪许多汴京老臣暗地里嘲笑随着新皇从禹州而来的亲信粗俗了。到底是帝后就没把这个头给带好。 大邹氏的恩情若真真是比天还大,那就该堂堂正正娶小邹氏进门为继室。哪儿能又想拉拢老臣,又打着报答大邹氏的名头纳了小邹氏为妾呢?若是那位大邹氏真像传闻中那样贤德,只怕是死了都要被气活过来,指着沈国舅的鼻子骂了! 王若弗实在是看不惯沈家纵容妾室、怠慢嫡妻,再加上张桂芬同她家如兰、明兰关系都不错。是以,重活一世,她早早便打着平宁郡主的旗号,给英国公家透了口风,说是陛下恐怕天命不永,她家还是早些定下张桂芬的婚事为宜。 英国公夫妇二人也不是看不清局势的,只是想多留女儿些时候,且没料到会有宫变这么一遭,才将好好的女儿白白配给了沈家。王若弗这么一提醒,他们自然明白,若是不早早将张桂芬的婚事定下来,日后只怕是再难自己做主女儿的婚事。这才有了张桂芬早早嫁人这一遭。 其实,不只是张桂芬。她几个适龄的侄子侄女,也在英国公夫妇的操持下,火速定下了亲事。省得娶不到女儿,便用孙女顶上。 如此,倒也算是她的一桩大功德了,叫张桂芬那样英姿飒爽的女子,不必再跳一回火坑。 想到这里,王若弗就觉得神清气爽得很。 盛紘见她如此高兴,还觉得十分奇怪:“今日墨儿回门,大娘子就这般高兴?” 王若弗自然不可能把自己心里真正想的事儿告诉他,只得敷衍了几句:“自华儿出嫁后,咱家有快十年没嫁过女儿了,今日自然是高兴得很。” 盛紘心里惦记着墨兰,也没再多想,有些焦灼地等着墨兰和梁晗上门来。 “主君,大娘子!四姑娘回来了!”刘妈妈挑帘从外边儿进来,颇为喜气洋洋的样子。 毕竟,今世墨兰可不像前世那般,是和娘家撕破了脸,出嫁的时候就相当于和娘家彻底断绝了关系。就算她不是王若弗亲生的,今朝回门,家里人也都得表现得高高兴兴的。省得叫新姑爷怀疑她家与新妇不亲,倒使得出嫁的女儿在婆家不好过。 “好好好,快请他们进来!”盛紘忙吩咐刘妈妈招待人进来。 没一会儿,梁晗和墨兰便并肩进来了。 “父亲,母亲。” “岳父,岳母。” 两人先向盛紘和王若弗见了礼,王若弗端坐在上首,受了他二人的礼,才问了一句:“四姑爷,我家墨兰,没给你添麻烦吧?” 前世,每个女儿回门,她都要问上这么一句。 只不过,前世墨兰回门时,她只是出于礼节,随口问了这么一句,也并未真的期盼梁晗答些什么。 如今,却是真心希望,梁晗能好好珍惜墨兰的。 梁晗倒的确认认真真地答了:“岳母将娘子教养得极好,娘子她知礼懂事,温柔体贴,将小婿照料得极好,何来麻烦一说?” 墨兰闻言,用帕子掩着面,微微勾了勾唇角,做足了娇羞新嫁娘的姿态。 她既下定了决心嫁了梁晗,便是不希望父母再为自己的事操心的。虽然心里对梁晗仍存着怨气,可表面功夫却是做得足足的,衣食住行,处处关心,梁晗这话倒也不是在恭维她。至于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大抵也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而盛紘和王若弗听了梁晗这话,便知道梁晗对这个媳妇儿是极满意的,心中也放心了些。 拜见过父母,盛紘拉了梁晗,去同长柏、长枫说话。墨兰则是到了王若弗跟前儿。 “四丫头,敬茶的时候,吴大娘子可有为难你?” 墨兰倒也没编什么“婆婆对我极为满意”之类的瞎话,她说着害臊,王若弗也不会相信。只照实答了:“婆婆说,她喜欢清静,叫我只管督促官人上进便是,不用常去她身边伺候。” 吴大娘子这反应倒是和王若弗所料大差不差,“既然你婆婆都这么说了,你也别总去她跟前儿讨人嫌。她不高兴,你也累得慌。就照她说的,只管督促你官人上进。这男人啊,好多都是成婚之后才定下心来的呢!若是你嫁进去,能叫姑爷收了心,沉下心来专攻学业,考个功名回来,你婆婆啊,只有感激你的份儿!” 墨兰笑着应声:“女儿明白。” “好了,我这边也没什么事儿了,你去找姐妹们说说话吧!嫁出去了,也不要和姐妹们生疏了才好。” 墨兰闻言,起身告退。走之前,她嘴唇轻轻翕动了几下,似是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 王若弗知道,她大抵是想问林噙霜的。 但既然她最后没问出口,只怕是心中却是已有猜测。不问,还能留一份念想;问了,她可能就真的再也没有小娘了…… “唉……”王若弗深深叹了口气,“若是林氏,能想恕意一般,盛家也该是一家和睦的……” 那头,墨兰也和如兰、明兰碰了面。 如兰凑上来,一脸揶揄地问:“四姐姐,四姐夫对你好不好呀?” 她是家里最天真单纯的,对于墨兰嫁进梁家的内情,那是半点都没瞧出来。王若弗不会主动同女儿说这些腌臜事,明兰猜到了也不会跟这个姐姐说。是以,如兰大概是家里唯一一个真心觉得墨兰能嫁给梁晗,实在是千好万好的人了吧。 毕竟,梁晗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家里又有爵位,虽说这爵位也落不到他头上,可到底这一世都能受到父亲、兄长的庇佑,又是汴京城数一数二的富户。墨兰能嫁到他家去,属实是高嫁了。 墨兰也知道这个妹妹的心性,知道她并非拐着弯儿嘲讽自己,扯出个温和的笑来,柔声道:“他待我自是极好的。方才在父亲母亲面前,也很是夸赞了我一番呢。” “啧啧啧,四姐姐这才嫁出去几天啊,就和姐夫这般腻歪了?”如兰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墨兰被她逗乐了,回击道:“小公爷那般喜欢你,只怕你成亲之后,比我要腻歪得多呢!” 齐衡上门求亲时的傻样儿,可是让王若弗得意了许久,那日的情形在盛家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墨兰这会儿便拿来打趣如兰了。 “你!哼,四姐姐果真成了别人的娘子,而非盛家的姑娘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还是那个话本子里写些情情爱爱的话都要脸红的四姐姐吗?” 墨兰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有些事情,嫁人了和没嫁,确实是大有不同的,“你也没几个月就要嫁了,到时候,看你还怎么拿这话来挤兑我!” 明兰在一边噙着笑看着两个姐姐笑闹,也不插话。墨兰还以为她还和自己闹别扭呢,也没主动去和明兰说话。 倒是她起身准备告辞回梁家的时候,明兰追上来说了一句:“四姐姐,前几日,顾二叔给家里的兄弟姐妹都捎了礼物,你的那份还在长柏哥哥那里,你记得去找他拿。还有……我新做了些点心,有你喜欢的桂花口味的,你可要拿上些尝尝?” 墨兰有些诧异。毕竟,她和梁晗的事儿发生之前,这位六妹妹可是跟她闹了一段时间的别扭的。只不过,她不知道为什么,性子使然,也没主动去问。如今,她嫁了出去,六妹妹倒是主动来和她和好了? 不过,她本就是希望姐妹和睦的,明兰主动递了个台阶,她也就顺着台阶下了,“那便多谢六妹妹了。你的点心,我自是极喜欢的。” 墨兰回门之后,王若弗只觉着半月的功夫一眨眼就过去了。转眼间便到了张家同郑家的办喜事的日子。 王若弗曾为英国公世子的女儿澜姐儿做过赞者,今次便被邀请去张家吃席。同她走得近的徐琳琅、邵氏,也都一并是要去女方家吃席的。 她本以为,邕王妃极少参加这种喜宴,便是要去,邕王妃同郑家,倒是有拐了好几个弯儿的亲戚关系在,她去也应当是要去郑家的。 没成想,这次,她竟在席上见到了邕王妃。 当邕王妃那双细长凤眸略带讥诮地瞥向她的时候,王若弗不禁打了个寒颤。 朝堂之上,有荣妃的枕边风吹着,倒是没让盛紘和长柏被邕王给打压了去。可在这种场合,邕王妃那就是身份地位最高的存在,只怕这次,她难免要吃些亏了…… 不过,这好歹是英国公家的席面,想来邕王妃也不至于做得太过火了吧? 王若弗这样安慰着自己。同时也凝神等着邕王妃发难。 果然,宴席过半,邕王妃似是吃醉了酒,同在场诸人高谈阔论了起来。言谈间,就提到了王若弗,“听闻圣上近来对盛大人的长子十分看中,上朝时常常点他来答话。能教养出这样的儿子,又是王老太师的嫡女,想必王大娘子,也是个学富五车的女状元吧?” 王若弗心里暗骂:通汴京谁不知道我是个不通文墨的?要为难人就直说,何必这样挤兑我? 面上却是露出个恭敬非常的笑来,“邕王妃您有所不知,我家长柏啊,那是随了我父亲,圣上都曾赞过我儿颇有我父亲当年的风采。可我却偏偏没袭得我父亲,只粗粗读过些书罢了。” “哦?”邕王妃却似来了兴致,“没袭得你父亲的才华,那就是仿了你母亲了?” 这话,就叫王若弗没法答了。 世人皆以自谦为美德,王若弗说自己只是粗粗读过些书,可以理解为她是真的不怎么有文采,也可以理解为她是不喜卖弄,腹有诗书气自华。 总之,她都这么说了,识趣儿的便该顺着台阶下,结束这个话题了。可人家邕王妃是什么身份?人家才不需要识趣! 她不再提王若弗,反倒是提起了王若弗的父母。你说你不像父亲,那不通文墨便是仿了母亲了? 王若弗可以说自己才学不佳,可总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因为我母亲才学不咋样,所以我随了她,也不怎么喜欢读书吧? 王若弗这便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不过好在,盛家、王家的姻亲,那在汴京也不是吃素的。 “说来我父母也都是颇喜诗文的,偏偏到了我这儿,却是瞧见那书册子就头痛。当年在宫里的时候,皇后娘娘还曾说要盯着我读书。可瞧了几日啊,见我实在没天分,也就不提这档子事儿了。”这是平宁郡主。她的儿子齐衡很快就要娶王若弗的女儿如兰的,自然是向着王若弗说话的。再说了,王若弗被邕王妃刁难,也有她家拒了邕王府的亲事反和盛家定了亲的缘由在,她和王若弗,实在可以算得上是患难与共了。 “但郡主和王大娘子,都教出了个好儿子啊!长柏少年英才,高中进士十三名,颇得圣上赏识;小公爷听闻也是做得一手好文章,庄学究都赞他天资聪颖,写得一手锦绣好文章,来日也定是国之栋梁!要我说啊,这女子,总归还是指着儿子的,有这样的好儿子,还愁什么?”这是吴大娘子。虽说她不喜墨兰,可梁家和盛家是姻亲,若此时她不向着王若弗说话,难免被人家说道,屈于强权、墙头草什么的。 “是呢是呢。咱们这做母亲的给儿子相看媳妇儿,也是看人家姑娘是否温柔贤淑,上能孝敬父母,下能教养好子女。这才是最打紧的呢!旁的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这是王若弗师兄的妻子刘氏。自从王若弗抵京,她便对王若弗甚是照拂,此时自然也是帮王若弗说话的。 而那邕王妃又抿了口酒,“呵呵”怪笑了两声,“我还没说什么呢,这一个一个的,怕我吃了她不成?” 英国公夫人此时也从悄悄溜去报信的徐琳琅那里听说了这边的动静,匆匆赶来打圆场,“今日事忙,招待不周,还望大家都多担待些!邕王妃,可是我家哪里做得不到位……” 虽说邕王妃以未来皇后自居,并不很将在场诸人放在眼里。可英国公夫人德高望重,英国公又是邕王和兖王都想拉拢却不得其法的人物,她自然也不愿意给自家惹上麻烦,换上一脸和蔼的笑,“英国公夫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多吃了几杯酒,和王大娘子说得投契,这才多说了几句,倒叫您误会了。” 如此,这一出闹剧才算是到此为止了。 王若弗心说:新皇登基以前,我还是别出来晃悠了,省得再沾上这家子疯狗! 第99章 英国公家的喜事办完没多久,押送林噙霜去往扬州的下人便传了信回来,说是半道上叫林噙霜给跑了。等他们找到人的时候,那林氏已经变成了山匪刀下的一缕亡魂。 王若弗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横竖林氏在扬州“将养”个一年半载的,也是要因着身体虚弱“病故”的。早些晚些,于她也没什么打紧。 不过,她这个死法倒是让王若弗觉着,也算是林氏这个做娘的最后为她的两个儿女做了件好事。 毕竟,“病故”做得再天衣无缝,也难免会留有破绽。虽说长枫、墨兰并不一定会深究此事,可林噙霜到底是他们的亲娘,若是有朝一日叫他俩知道,林氏是被家里赐死的,没准儿就会生事端。 这下好了,林氏是自己耐不住寂寞,不乐意回扬州受罚,在逃跑的路上被山匪给砍死的。便是长枫和墨兰,也只能叹一句她命不好,再没什么旁的说头了。 王若弗将这事儿看得很淡,甚至隐隐觉得这是件好事。可对于盛紘来说,却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得到消息之后,着实消沉了一段日子。 王若弗想着,虽然他送走林氏时心里便是默认了,林氏活不长久了。可骤然得知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人的死讯,他不伤心才会让她感到心寒呢!也没怎么管他。 直到长柏来同她说,盛紘这几日上值时频频走神,屡次有同僚跟他说话,他都和没听到似的。 这可不行!长柏到底还年轻,上头还得有这个父亲替他撑着,王若弗哪儿能让他因着林氏的事儿精神恍惚,误了正事儿?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63节 再者说,盛紘不甚清楚,她却是知道,邕王那边恐怕还盯着自家呢!英国公府的喜宴上,邕王妃那些话分明就是在挤兑她!若不是她重生以来,人缘尚可,盛家、王家又有几门厉害的姻亲,只怕是没那么容易混过去的。 盛紘这样,虽说暂时没出什么大纰漏,可万一因着心绪不佳被邕王家挖坑或是拿住了什么把柄,岂不是因小失大? 于是,王若弗便亲自端了碗补汤送去书房,同盛紘促膝长谈了一番。 “官人,其实我心里明白,你同那林氏也算是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光景,一时舍不得也是应当。可你换个角度想想,若真等着她‘病故’,万一日后被长枫和墨兰两个孩子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对你这个做父亲的、甚至是整个盛家生怨?” “虽然我知道,这两个孩子都是好的,没了林氏挑唆,定不会真的做下什么错事……可你也该明白,林氏到底是他们的生母……行动上不做什么,心里不舒服却是肯定的。如今她这样……唉,也算是最后为孩子们做了一件好事了。官人只当,她是临去前幡然醒悟,心里盼着两个孩子别和家里生了隔阂,这才给自己选了这么一条路吧……” “官人你也很该振作起来。盛家一家老小,都还指着你呢!远的不说,就说长枫的婚事,也还需要你我二人好好操持,再后头又是如儿的婚事,明儿的婚事也还没定下……若是你一直这么消沉下去,在任上除了什么差错,被什么人再拿住了把柄……可叫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盛紘也没说话,就静静听着她说完。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夫人,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不仅要操持家里的事,还要为着我操心……你放心吧,她的事儿……在我这儿,已经算是过去了。往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 这事儿在盛紘心里是不是真的过去了,王若弗心里不知道,也不在意。横竖,他面上终于算是又有了笑模样。听长柏说,近日他上值时也能和同僚说说笑笑了。如此,王若弗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在盛紘眼中,盛家的兴衰比任何事,甚至是他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只要她扯上盛氏一族的兴衰,他就是装也得装得振作起来才是。 他还当王若弗是真的忧心他呢。殊不知,会真真切切关心盛紘这个人的王若弗,已如过眼云烟,随着虚无缥缈的前世散去。如今在他眼前的这个王若弗,却是只会关心盛家的主君如何的。 不过这夫妻之间,过久了,那也就和家人一般了。爱情什么的,都不打紧,只要力还往一处使,那就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 不久之后,长枫便还同前世一般,娶了柳氏进门。 虽说他生母刚走不久,可王若弗才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他是不必替林氏这个小娘守孝的。其实也是柳家姑娘因着前头定的人家不讲究,退过一次婚,现如今年岁也有些大了。柳家那头急着嫁女,盛家这边也亟待一个能管得住长枫的媳妇儿进门。如此,便一拍即合。虽说长枫的婚事定在如兰后头,却是比如兰要早成婚几个月。 迎了新媳妇儿进门,王若弗手头的头等大事,便成了置办如兰的嫁妆。 一开始,她是和打了鸡血似的,整日里不是琢磨着要往如兰的嫁妆里添点儿什么金银首饰,就是想着是不是得再给孩子买一处上好的水田,也好有个固定的进项。另外,还不能忘了在操办如兰的嫁妆的同时,再为明兰也备上一份儿。 虽说明兰还未定下亲事,可也就这一两年就要出门了。现如今一份心办了两个女儿的事儿,日后也省得再忙乱一次。 然而,随着前世宫变的日子愈发近了,王若弗这心啊,也日益提了起来。 在她的焦躁不安中,前世那充斥着胜利者的呐喊、失败者的嘶吼的一日,终于是要到了。 那日,明兰正在老太太院儿里同她下棋。海氏和卫氏则坐在一边儿绣花。如兰本也该和明兰一起的,可这丫头一到休沐日便和长在床上似的,明兰叫了半天也不肯起,只好自己来陪伴祖母了。至于刚进门不久的柳氏,说是身子不大舒服,改日再来祖母这边请安。 王若弗端坐在一旁,瞧着家里的老人孩子,想着正在宫里为着册封太子一事忙碌的官人和儿子,有些走神,待她稍稍缓过神来,便听到明兰说了一句:“那嫂嫂,我们一同去看二哥哥吧?” “不许去!”王若弗尖声阻止,可把明兰吓了一跳,“母亲,怎么了?” 老太太也关心道:“你今日一来,我便瞧着你有些魂不守舍的。这会儿又反应这么大,可是有什么心事?” 王若弗也不好把宫中马上就要生事的消息给透出来,只得随便寻了个说辞:“倒也没什么事儿。是我听郡主娘娘说,最近几日官家和皇后娘娘心情似是不大好呢。娘娘那般宽和的人,前几日却因一个小宫女洒扫的时候打碎了她一只镯子大发雷霆。便想着,明儿这几日还是别去宫中闲晃了,万一不慎触怒了贵人,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者说了,旁人的家眷都没去送吃食,就咱家去了,也要叫官人和长柏被笑话呢!” 老太太手里擒着棋子儿,瞥了她一眼,心中有些怀疑,却也没说什么。明兰略有遗憾道:“唉,看来二哥哥是真的没有口福了!” 王若弗扯出一个笑来,“长柏都多大的人了,哪儿还贪这点儿口腹之欲?和你笑闹罢了。再说了,那鱼送来时还是鲜活的,多养个几日,等他回来再吃便是。” 如此,才算阻了明兰进宫这事儿。 上一世,明兰在宫中碰到了从狗洞溜出去送信的小宫女,这才将诏书顺利送到了新帝手上这事儿,被顾廷烨和长柏瞒得死死的,就怕坏了小姑娘的名声。王若弗对这事儿也是不知道的。 她单纯是觉得,宫变之时,明兰一个姑娘家却恰好在宫中,也不知是经了多少艰难险阻才顺利逃回家中。听闻,叛军还将宫人拉入廊下,行不轨之事……便连邕王妃和嘉成县主那般的金贵人儿,也难逃其害。 这一世,她既然早早知道了宫变这回事,还是别叫明丫头去凑这份热闹了。 至于郡主那边,听闻前世是靠着装疯卖傻才从荣妃手中逃了出来。虽说今世,小公爷和嘉成县主的事儿没成,反而和自家姑娘定了亲,应当不至于因此惹上荣妃才是。 可王若弗还是有些担忧,又觉着自家即将和齐国公府结为姻亲,若是郡主丢了脸,自家也要丢了脸。 是以,尽管她怀疑,郡主娘娘也是重生而来,可又担心不是,便还是寻了个机会同郡主说,荣家给她传了信儿,说是这几日守好家门,别轻易外出,她想着怕宫里要生什么事端,特意提醒郡主一声。 唉,说来郡主在王若弗这里,也算是老工具人了。每每她想把前世的消息透出去又没法自圆其说时,便说是从郡主那里得来的消息。 这次,轮到要给郡主透露前世的消息了,她只好扯上了荣妃的旗子。 好在,虽然王若弗没有明说她是如何得罪了邕王妃,可平宁郡主和齐国公已然猜到了一些,知道王若弗算得上是对荣家有恩的,自是对她的消息深信不疑。当即便回了信说是叫王若弗放心。 不过,奇怪的是,王若弗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整日,却始终没等到宫里生事的消息传来。 莫非,她重生一遭,还改变了皇位更替此等大事的轨迹? 可她这点儿能耐,于整个国家而言,无异于蚂蚁与象。她做了什么事儿,才让这样泼天的大事都受到了影响呢? 对了!荣飞燕! 前世,是荣妃将宫门打开,与叛军里应外合,才有了宫变一事。可今世,她救下了荣飞燕,荣家许是对邕王一家的仇恨就没有达到顶峰,便不想再冒险和兖王合作,行叛乱之事了? 可这样的话,上一世的新皇,禹州团练使赵宗全还怎么上位呢? 他不上位,顾廷烨又怎么青云直上呢? 宫变的日子没到的时候,王若弗便已经是日日惴惴不安地等着那一日的到来了。及至真到了那一日,竟不像前世的轨迹一般了,她就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了。 等盛紘从宫里回来,见着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睛下面都是一片青黑,都被吓了一跳,“虽说我这次去的时间是久了些,可那是官家派的活计,并不似上次一样,是被扣在宫里。夫人何以忧虑至此?” 王若弗也不知该怎么答,只得说:“不是因着官人的缘故,是我近日身子有些不爽。” 盛紘闻言,关切道:“请大夫瞧了没有?” 王若弗自己知道,她这是心病,大夫看了也只能劝她平心静气,没什么旁的作用,便敷衍了两句:“看了看了,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着如儿马上要嫁了,有些担忧不舍罢了。” 盛紘心说:华儿出嫁,也没见你这般啊? 可他也实在猜不透王若弗到底是怎么了,只得在家夹紧尾巴做人,免得再惹了王若弗生气。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因着宫变迟迟未至,王若弗便一天比一天更焦虑。 若是这一世,真叫邕王做了皇帝,盛家哪里还有前途可言?她还真是多管闲事,想着荣家姑娘可怜,倒把自家赔了进去。 不过好在,她也没烦忧太久。 “母亲,我和小娘研究了些新点心,上次给您尝过的。明日我想去铺子里瞧瞧,将做法教给铺子里的厨娘。”一日,下了孔嬷嬷的课之后,明兰来寻王若弗,说是第二日想出门。 王若弗也不是那等主张女儿便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心里又存着事儿,也没细想,便同意了。 熟料,明兰去完自个儿的铺子,想着去酒楼替家里人打包些好酒好菜,却恰恰好遇到了逃出宫要去禹州送兵符和血诏的小宫女。 第100章 “求求你!救救他们!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皇帝!求求你!” 小宫女声嘶力竭地哀求着明兰,明兰心中也有过片刻的畏惧和惊恐。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自小被养在深闺,出门皆有丫鬟、仆妇跟随,路都不大识得。如何去找那禹州防御使来救驾?若她不幸没能搬来救兵,官家……那她岂不是害了全家? 可她的五姐姐刚和小公爷定了亲,她也从平宁郡主那里听来了一些当今官家的仁德。听闻,有一位第一次到御前伺候的小宫女,因太过紧张忘记了奉茶,官家瞧见身后没有茶水,未免她受责罚,一路忍渴,到了皇后娘娘的宫里,将娘娘的茶水吃了个干净。 若说以往,什么圣上、皇后娘娘,在她心中不过一个高高在上的符号。远在天边,高不可攀。可听说了越多这位圣上的事,她越觉得自己生在这样的时候,能有这么一位仁德之君庇佑天下,实乃大大的福气。 这样好的皇上,怕是百年也难出一个……他不应该就这样死在权利倾扎之下的…… 明兰这样想着,终是敛去了脸上的惶惑不安,定了定神,攥着兵符和血诏奔了出去。 她运气还算好,“借”了一辆运粮食的马车,误打误撞竟也一路逃出了城门。 可那群追赶她的官兵骑得毕竟是战马,且她身下的马儿除了驮着她,还驮着沉重的车架以及粮食,又怎么跑得过那群官兵的战马? 刚跑出城门去没多远,明兰就被那群人追上了。 被那群人团团围住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慌得很。平日里再被人夸赞明理懂事,可她懂得到底都是内宅的事。朝堂上的大事,她也只在心里揣测过,从未见过这样真刀真枪的大场面,又怎么能不慌?说到底,她敢应下那小宫女送诏书、又一路逃到这里,已经是一个从未习过武的深闺女子所能做的全部了。就是这样,都已经有她运气还算不差的缘由在了。 可到了现在,她还能怎么办呢? 明兰在心里暗自后悔自己今日为何非要出门,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不好吗?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听着一群兵痞子的浑话…… 惊惧之下,她随手抄起了马车上的小锄头,一下又一下胡乱地挥着,试图阻止追兵再靠近她。可这又能顶什么事儿?其中一个身穿铠甲的官兵终是不耐烦再玩儿猫捉老鼠的戏码,一把擒住了她紧紧攥着的武器,就要将她拖下马。 明兰自己也不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骑在了那官兵背上,在他脸上又砸又挠的,才被他甩了下来。 其他人大概觉得,对付这么一个小姑娘,也不必他们多费什么心思,见同伴被个小女子挠了满脸血,也没上来帮手,反而纷纷哄笑起来。 明兰也顾不上想旁的,趁乱随意选了个方向,夺路而逃。 然而…… 她到底是个疏于锻炼的小姑娘。纵使她已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跑出了自个儿最快的速度,气儿都要喘不匀了,却还是很快被追上了。 当她被提着领子、用刀架着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可没想到,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狠狠揪着她领子的恶徒,不知为何忽然倒下了。 她回过头去,只见那人身上插着一只箭。 她不知道是谁救了她一命,她只知道,身后的其他官兵发现了这边的异象,已然策马来追了。 明兰顾不上已经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继续往前跑。直到被拦腰拽上马的那一刻,她想的还是:我今天看来要命绝于此了,虽然我手里的兵符和血诏是送不出去了,可还是希望能有人来救救官家,好歹别牵累了盛家…… 可没想到,当她趴在马背上担惊受怕的时候,头顶却传来了某人略带笑意的声音:“小丫头,是我,别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了!” 明兰诧异地挺了挺腰,艰难在颠簸不停的马儿背上回过身去看向身后那人,“二叔?”许是因为又惊又怕,又跑了许久,这声“二叔”甚至有些破了音。 顾廷烨自然看出了明兰此时正惊魂未定,可他没有安抚小姑娘家的经验,只得转移话题来逗她开心:“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要换个称呼吗?” 他这么一说,明兰倒也想起了上元灯会那一日的兵荒马乱。 那时,他好似是说:“那……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可否换了这称呼,唤我一声……二郎,可好?” 她回答了什么,她自己都不大记得了。 可这人说这话时,那份难得的小心翼翼的神色,她却到了现在都忘不了。 想到这里,她脸上染上了一层桃粉色,像吃醉了酒似的。嘴上却不饶人,“谁跟你说好了?” 顾廷烨却也不恼,“哈哈”大笑起来。 闹了这么一遭,明兰那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却是诡异地平复了下来。 明兰向禹州防御使赵宗权禀明情况,顾廷烨一行人便要入宫平叛了。 “团练,可否容我一盏茶的功夫?” 赵宗权之长子赵策英,也是顾廷烨的好兄弟,“啧啧”两声,给他递去一个暧昧的眼神。赵宗权瞧了眼不远处树墩上坐着的小姑娘,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去吧。” 顾廷烨这才快步走向了明兰。 “伤着脚了吧?我给你涂些药。” 明兰望了望整装待发的一行人,踌躇道:“不必了吧?你的正事要紧……” “你少啰嗦几句,我才可以早些放心去做正事。” 明兰听他这话,险些叫自己的口水给呛一口。却到底没再劝,自己将鞋袜褪了去,露出白生生的小脚丫。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64节 顾廷烨缓缓蹲下,将药油倒在手上,搓热了才往小姑娘脚上抹。 “顾二叔,这次……多谢你了。” 顾廷烨抬头,饶有兴味地问:“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明兰竟是一下被他噎住了。 一般情况下,别人说一句多谢,他不是应该客套一句“当不得”或是“不必言谢”之类的么?虽然她是真心感谢他,可哪儿有人这样当面讨要谢礼的? 心里这么想,明兰也便这么问了:“那顾二叔想要我如何谢你?” 顾廷烨心里想的是:自然是以身相许了。 可这话说出来,就算他这样厚脸皮的都觉得自己孟浪了。 于是,他换了个说法,“我离京之前,曾说希望我回来你能换个称呼。这次,我救了你,若我还能回来,你便应了我当年这小小要求如何?” 明兰委实没想到他是要说这个,脸上刚刚降下去不久的温度又悄然升了起来。她抿着嘴犹豫了半天,那边赵策英都远远地叫人了,她才终于声若蚊蝇道:“顾……二郎……我,我等你回来!” 顾廷烨脸上才终于露出个放松的笑来,大事当前,竟还有闲心打趣她:“这是怕我回不来,提前道谢么?” “呸呸呸!”明兰赶忙拽着他的手去打木桩子。 这会儿,她才终于有些理解,为何五姐姐在科考前夕说哥哥们“他们也未必能考上啊”的时候,母亲要那般着急地拉着五姐姐去晦气了。不是迷信或是旁的什么。而仅是因为,心里太过在意,哪怕是半点儿不好的可能,都想要尽可能去杜绝的。 顾廷烨任由她拉着自己去打木桩子,也配合地“呸呸呸”三声,笑得愈发温柔起来,“你放心,有你等,我一定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兰和二叔的感情戏我觉得剧里已经写得很好了,所以这章和剧里第36集 有较多重合。希望大家不要介意~然后下一章大概就可以提亲了嘻嘻嘻~ 然后因为今天看知否作者的新剧星汉灿烂上头了,所以比较短(程少商太可爱了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 第101章 明兰那边,坐立不安地等着顾廷烨的信号。纵使石头一再说:“六姑娘放心吧!我家公子厉害着呢!军中哪个不夸他骁勇善战、用兵如神?这回定然也是可以顺利救驾归来的。”可没等到顾廷烨的信号,她这心中始终不安定,拖着伤脚踱来踱去,片刻不得安稳,都快把石头的给晃晕了。 而盛家那边,也因着明兰的失踪搞的是人仰马翻。 “主君!大娘子——”小桃一进门,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奔着葳蕤轩去了。 王若弗心里正琢磨事儿呢,被她一嗓子嚎得差点丢了魂去。 她一边不住地拍抚着用口给自个儿顺气,一边拧眉不满道:“嚷嚷什么?好歹也跟着明丫头这么多年了,怎么半分她主子的稳重都没学到?” 还没骂完呢,就见小桃一头扎了进来,还被门槛绊了一跤。随后竟也顾不上起身,连滚带爬就奔到王若弗跟前儿,“大娘子,我家姑娘她,她不见了!” “什么?”王若弗闻言,腾地站起身。 近些日子,她因着宫变久久未至,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的,身子本来就有些虚。乍闻如此噩耗,险些直接晕了过去! 好在,她心里还是明白,老太太已然年迈,又最是心疼明兰,若是将这事儿交给老太太去处置,别再把老太太给惊出什么毛病来;盛紘虽为主君,于内宅之事却一向糊涂,将此事交予他,便是顺利寻回了女儿,也很有可能坏了孩子的名声。 是以,她大口喘着粗气,好险提了口气儿上来,没真的晕过去。 “你仔细跟我说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去铺子上了么?怎么就能把明儿给丢了?” 小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在还知道轻重,虽然抽抽噎噎的,话说得不甚连贯,但好歹是能叫人明白她的意思的:“去了铺子上,姑娘想着,前些日子主君和二哥儿在宫中编书辛苦,便要去樊楼打包些好酒好菜回来给家里人……不成想,在樊楼等着的时候,竟有个小宫女仓皇逃了进来,后边还有官兵在追她……姑娘说,她和五姑娘随着郡主娘娘进宫的时候,在皇后娘娘那里见过那个小宫女,便要我去马车上取了她的换洗衣裳来……再后来,我也不知怎的,回来就找不到姑娘了……大娘子,这可怎么办啊?” 天爷呦!前些日子明兰想去宫中给长柏和官人送鱼汤,她没让,就是因着那日恰是宫变的日子。却没想到,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明兰好好儿出趟门,怎的还能遇上这等险事?早知道,她就该把她捆在家里才是! 可现如今,怎么后悔也不顶用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找回女儿才好。 前世,那位出宫送兵符和诏书的女官听说是在路上英勇牺牲了,但既然后来的皇上成功上位了,那便说明,这两样东西最终还是送到了他手上的,不然他也没办法顺顺当当进宫救驾、成功登位。明兰既然是随着那位女官去的,定然也是艰险万分的。 她这个做母亲的,能为孩子做些什么呢? 王若弗此时才发现,文官清流,平日里名声听着好听,真遇上这种大事,却是束手无策。人家武将家里,哪怕已然退下来了,可好歹有训练有素的家丁,其中许多甚至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遇事还可抵挡一阵。她家有什么? 她深感无力,大脑混乱不堪。可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思索破局之策。 深吸几口气,王若弗先细细问小桃:“追着那女官的,大约有多少人,你可看清了?” “倒也不多,四五个吧……” “那倒是还好……”王若弗微微松了口气,又问:“你家姑娘丢了这事儿,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就我,还有赶车的家丁……丹橘姐姐今日身体不大好,没跟着出门。” “你一路嚷嚷进来,可有把这事儿说出去?” “没有没有!我知道姑娘丢了这事儿一旦传出去,我家姑娘就没法做人了,虽然慌张了些,但绝对没嚷嚷姑娘丢了!” “呼——”王若弗死死掐着桌沿儿的手这才稍微松了松,“那便好。丹橘和你家姑娘身量差不多……刘妈妈,你去告诉丹橘,叫她穿上六姑娘的衣服,便说今日姑娘出门,身边的女使不甚走丢了,她心中难受,早早睡下了。”又转向小桃:“小桃,你家姑娘今日穿得是什么衣裳?” 小桃这丫头一向对衣裳首饰什么的不甚敏感,回忆了半天只能说出一句:“是件浅绿色的……” 王若弗无奈,叫来了刘妈妈的女儿九儿,“今日,我命九儿随着明儿上街去,不成想出了乱子,九儿走丢了,是吗,九儿?” 九儿并不大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母亲一辈子忠于大娘子,她虽然为人跋扈了些,可对王若弗却也是实打实的忠心耿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九儿便答道:“大娘子说的没错,九儿贪玩儿,瞧热闹不甚走丢了。” “小桃,你和家里的家丁一起去寻‘九儿’,就说是我身边得力人丢了,叫他们万万上心。” 一番忙乱之后,好歹家里的下人先出去寻“九儿”了。若是今世还同前世一样,禹州防御使赵宗权顺利即位,明兰的名声也能保全。虽说有些委屈了九儿,可有自己在,想为她寻个不错的夫家想必也不是难事。 若是……唉,自家因着荣飞燕的事儿已然得罪了邕王,此番兖王谋反,明儿又和那送信的女官扯到了一起。这二人无论谁上位,盛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可她除了在心中祈祷,今世不要因着她也不知晓的变化,叫皇位换了人坐,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诶,不对…… 若是前世的她,恐怕就真的束手无策了。可今世,她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同齐国公夫妇、英国公府、宁远侯府都有些交情,她无能为力,他们却未必…… 齐国公夫妇和盛家即将结为姻亲,处境也差不多,阖府荣耀都系在陛下和娘娘身上,他们又吃罪了邕王,定然是毫不犹豫地站在皇帝那边的;后两者虽然和她家没那么深的关系,却是出了名的忠君爱国,若是将消息透给他们,许是这两位曾驰骋沙场的将军能做些什么也未可知…… 且英国公的女儿又嫁给了忠敬侯次子小郑将军,告知了英国公府此事,也就相当于告知了忠敬侯府。 这样想着,王若弗又急急派签了死契的下人去这几家报信。 安排完这一番,盛紘这个不靠谱的才终于从外边儿回来了。 刚一进门,他就一脸八卦地同王若弗说:“夫人,你可听说了?今日,有官兵当街抓人呢!也不知是生了何事……” 王若弗无奈抚额,“官人,你可知当街被官兵追着的,正是咱家明兰?” “什么?”盛紘脚下一个趔趄,直接在平地上摔了个大跟头。 “哎呀呀,官人怎么这般不小心?家里还指着你拿主意呢,摔坏了可怎么是好?”王若弗一边抱怨,一边上前去将他给搀起来。 待盛紘扶着腰哀叫着坐下了,他才边“嘶嘶”喊痛,边问道:“夫人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王若弗便把今日明兰丢失一事的经过,以及她的处置全都告知了盛紘。 “这这这……明儿怎得这般倒霉?竟正撞见了那出宫报信的女官!天爷呀……这要是没能成事,咱们盛家岂不是阖家都要葬送了?” 王若弗瞥他一眼,凉凉道:“那依官人看,明儿应该如何行事?想当初,你还是靠着明儿一句‘大丈夫当忠君报国,何必无谓争执’才囫囵个儿从宫中出来的。哦不对,其实这事儿,归根到底还是官家仁厚,若换成是……你当你还有命从宫里出来?” 盛紘被她噎了一下,嗫嚅说:“好像也是……” 若是换成旁的时候,他一听这事儿,不先关心一下自家女儿的安危,她定是要好好与他分说分说的。可现如今,家里混乱不堪,她也没工夫浪费在怼他上,又问:“官人觉着,我的处置可还有什么缺漏的地方?事情发生得突然,我那时也是脑子一片混沌,很多事都是凭着直觉去做。现在安定下来,总觉得有些不妥,又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妥。” 盛紘细细一想,答道:“夫人应对得十分得当,便是我来处理,也不可能做得更好的。不过这事儿,你告知母亲了吗?” “没呢,”王若弗一脸忧心道:“虽则,我知晓母亲才是咱家的定海神针,若是叫母亲来处理此事,定是要比我稳妥得多。可母亲毕竟年纪大了,又那般心疼明儿,我是担心……” 话未尽,却也足够盛紘明白她的意思了,“我明白,你是怕母亲为着这事儿,心中担忧,坏了身子。不过……虽则若易地而处,我也不知把我放在明儿的位置,我当如何,可这桩事,却已然将咱家牵扯进了泼天的大事里……你我二人倒是无所谓,家里的孩子们……” 王若弗明白他在想什么。明兰是家里的孩子,可他们不止明兰这一个孩子。长柏的媳妇儿海氏才刚有孕,长枫的媳妇儿也方才进门,如儿很快就要出嫁,底下还有三个才到他们腰间的弟弟妹妹…… 若是今世的轨迹一如前世那般,是在一月前宫变,王若弗此时恐怕也不会如此惴惴。可毕竟今世,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她也不知,前世的新皇,今世究竟还能不能顺利登位。只能安慰自己,人家上一世就是皇帝,可见身上是有龙气罩着的。总不至于因为自己这么个小人物重来了一回,这龙气就跑到旁人身上去了吧? 可到底,她毕竟是个母亲,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官人,我寻思着,长柏、长枫两个孩子,是已经长成的男丁,若是有事……他们肯定逃不过……就叫他们先将各自的媳妇儿送回岳家再说。海家满门清贵,朝云的祖父更是两代帝师;柳家也是世代簪缨。我寻思着,不论是哪位登上那个位置,都不会对他们两家动手的。起码朝云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下来,柳家……也能记得咱家最后不连累他家女儿的恩德。至于底下几个小的……” 王若弗一时竟想不到可以怎么安置家里几个孩子了。 盛紘拧眉思考了半天,才开口说:“段家姑爷,常年走南闯北的,应当知道怎么不留痕迹地将人送到塞外去……” 王若弗一听,也心下一动。可很快又冷静下来,“可是,这样不是相当于把老家也拖下水了么?” “你糊涂啊!”盛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咱们与宥阳老家本就是同宗,又一贯来往密切,若是没有咱家,他们挣不来那么多的家产;若是没有他家,咱家也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可以花用。更别说淑兰相当于是在咱家发嫁的,她家孩子又在咱家读书……你以为,若是咱家倒了,上面的人能放过她家不成?不如早些叫段家姑爷遣人将老家的孩子们也一并送走!” 事已至此,仿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王若弗急急遣人套车将如兰和三个弟弟妹妹送去不远处的段家,又问盛紘:“主君,那母亲……” 盛紘遥遥望了眼寿安堂的方向,叹道:“唉,若是真到了须得逃去塞外的地步,一路颠簸,便是将母亲也送走了,她也……不若就叫母亲安安稳稳在家吧。若是成了事,全当此事没有发生过。若是不成……” 他没说完,王若弗却也懂了。 三个小些的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只听说要去淑兰姐姐家玩耍,高高兴兴地就准备出门。如兰到底大些了,虽然平日里瞧着神经大条些,倒也不至于看不出此事有异。 是以,如兰不顾下面人的阻拦,非要来葳蕤轩问个清楚。 “母亲,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去淑兰姐姐家玩耍,何以不见六妹妹?” 王若弗也顾不上跟她解释,只觉得耽误了一会儿,万一家里孩子就要保不住了呢?只着急想将她推走。 奈何如兰这孩子犟得很,怎么说都不肯走。王若弗也只得简单跟她说了说事情的经过。却没想到,如兰竟也看得十分清楚,“母亲,我就不去了。若是官家……弟弟妹妹还小,许是上面不会追查,可我已然和元若哥哥定了亲,平宁郡主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儿养大的……别再连累了弟弟妹妹。” “唉,我如儿长大了。”王若弗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鬓发,到底没再坚持,叫下人们带着三个小的走了。 此时,明兰那边也终于等到了顾廷烨的信号。两支烟火。成了! “他们成了!石头,你快看!他们成了!”明兰兴奋地眼中都攒起了泪花儿。很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石头这才憨笑着从一边儿走了过来,“我早说不妨事,六姑娘就是不信,非要等我家公子放了烟火你才信。” 接着,石头便不知从哪儿给明兰搞了身男装来,送她回了盛家。 “回来了回来了!大娘子,主君,六姑娘回来了!” “哎呀我的天爷呦!明儿可算是回来了!”王若弗哭天抹地地扑了上去,拉着明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真真是祖宗保佑、真人显灵!才叫我家明儿全须全尾回来了!改日得去上一炷香才行!” “母亲,是女儿的错,叫您担心了……”明兰有些愧疚。她当时行事,固然全了忠义,却可能将自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王若弗将已经快同她一般高的女孩儿搂进怀里,让她的小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心疼道:“你何错之有?若是你不肯帮那小女官,可最后还是有人勤王救驾,救下了官家,你以为咱家就能逃了罪责不成?真碰上这事儿了,怎么做都是一个险字!你能有这般胆色,拼着命不要报答官家的仁德,母亲该高兴家里出了个这样的女孩儿才是!” 她这话,倒是将盛紘什么“思虑不周”“将全家拖入险境”之类的话都给憋回了肚子里。 不过,虽然明兰平安回来了,应该是送出了兵符和诏书,找来了人马救驾的,可盛紘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定,开口问道:“明儿,你既已平安回来了,快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何时?你可知道宫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65节 明兰便将今日之事跟父母一一禀报,事无巨细。 “相当于顾家二郎他们,已经成功捉拿了叛贼,救下了官家和娘娘?” “应当是的。女儿回来的路上,也见到两拨人马发生了冲突,后来有人大喊‘贼首已死,速速缴械投降’,其中一些就放下兵器,降了。” “那便是了……这回,咱家也混了个勤王救驾的功臣当当!”盛紘这下,再没有方才那担惊受怕的样子,换上了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 倒是王若弗还记着轻重,“什么功臣?明儿一个未嫁女,被叛军追了一路追出了城,传出去又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盛紘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夫人的意思是,瞒下咱家明兰在这事儿里的作用?那岂不是错过了一桩颇大的功劳?” 王若弗倒不是很在意这些,“这有什么打紧的,咱家不往外头说,难道新皇会不知道是明儿去送的诏书么?日后你和柏儿,倒要沾明儿的光了……就是委屈了明儿,这样泼天的功劳……” 明兰赶忙摆手道:“今日之事,本就是凑巧,功劳自当全是那位女官的,于我无甚干系。母亲思虑得很对,女儿家,还是名节更为重要些。街上,我就看到那些叛军……唉,总之,那些女孩儿太可怜了……若叫人知道我被叛军追了一路,我……我真真是没法做人了……” 王若弗见她仍是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将人搂进怀里柔声安抚,“没事的明儿,我派人去找你时,只说丢的是我身边的九儿。大街上也不会有人能认得出你的身份。而且你也是个聪慧的,还知道换了男装再回家!旁人只以为是咱家派出去找人的家丁回来了呢!不妨事不妨事!” 如兰在一边旁观了亲爹亲娘亲妹妹这一番互诉衷肠,几次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总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下,趁着王若弗把明兰搂在怀里安抚的空档,终于得空提醒了一句:“父母,母亲,你们还记得,你们将桁哥儿、阳哥儿、月姐儿送出去避祸了么?” 啊这……还真没想起来…… 第102章 “快快快!把去送阳哥儿他们几个的人给追回来!” 虽说如兰提醒了王若弗和盛紘之后,他们便立刻遣人去追了。 然而…… 小段女婿可真真是靠谱啊!盛家派人去追的时候,人家早带着盛家的三个孩子和自家的两个孩子跑没影儿了! 王若弗和盛紘面面相觑。 “主君,眼下……可怎么办是好?” 盛紘也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既然你已然通知了英国公府和宁远侯府,若是这两家当真去救驾了,便算是咱家卖给他们两家一个天大的功劳,想来,求上门去,叫人家帮着找找孩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等老太太一觉睡醒,便得知昨夜兵乱,盛紘两口子将家里三个小的送出去避祸,现下祸事是平了,自家孩子也不见了! …… “祖母……您生气了?”明兰瞧着老太太的脸色,小心问道。 “呵,我生什么气?”老太太面上瞧不出喜怒,淡定地喝着茶。 可她在明兰心目中,一贯是个和蔼的老人家。面无表情,那就是肯定是生气了的呀! “祖母……孙女知道,昨日之举,是冒险了些,稍有不慎便可能牵累整个盛家……但我当时……” “唉,”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的老太太深深叹口气,“祖母明白,你那是没得可选了。但我打小儿养大的女孩儿,经历了此等险事……明儿,你可有想过,若是没有顾家二郎来救你,你待如何?” 明兰闭口不言。 她当时,其实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的。尽管她一开始应下那位小女官要去送诏书的时候,是没想到会经历这些的。 老太太毕竟从小把她养大,自然知道这个孩子在想些什么。虽然心疼,却也明白,当时确实也没什么旁的办法,她还能教孙女弃官家的生死于不顾不成? 是以,老太太也没太纠结明兰将自己置身险境的事儿,问起了家里的三小只:“你几个弟弟妹妹可找到了?” 提起弟弟妹妹们,明兰面上有几分羞赧之色。他们才真真是因着她的缘故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啊!“听说……被段姐夫带着,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唉,”老太太也很是无奈,“虽说你父亲母亲当时也是无奈之举,可眼下……只能期望段家女婿别那么靠谱了吧……” 然而,天总是不随人愿的。 话说回来,王若弗前去报信的这几家,倒是选的好。齐国公府、英国公府、宁远侯府、忠敬侯府,倒是都派了人勤王救驾。虽说起到的作用也有限,但也确确实实是出了力的。倒给这几家都混了个从龙之功。 待平叛之后,齐国公府、英国功夫、宁远侯府先后上了盛家的门。由头嘛,肯定另寻个合适的,实则却都是为了道谢来的。 后面两家倒是没什么,齐国公夫妇上门来的时候,却是一脸沉郁的样子。齐国公还好些,郡主娘娘却常常说着说着话就走了神。 不过,王若弗也可以理解。于郡主而言,虽说她家得了泼天的功劳,在新帝面前也不至于全无地位,可毕竟郡主是在先帝和如今的太后跟前儿长大的。于她而言,先帝驾崩,就如同丧父一般,又哪里开心得起来? 可自家孩子的事儿到底还要麻烦人家,王若弗还是顶着郡主娘娘的满脸神伤,提起了自家孩子的事儿。 得了盛家的恩惠,两家又马上要结为姻亲,齐国公府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 英国公府和宁远侯府那边也承诺会帮着找。 王若弗本以为,也就是几日的功夫,家里的三个孩子就该找回来了。却没想到…… “我派去的人手,曾在康定县寻到了你家弟弟妹妹的蛛丝马迹。没成想,你姐夫给几个孩子披上了极逼真的兽皮,扮作了小猴子、小狗之类的……就叫他们给逃了……” 明兰收到顾廷烨的回信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消息透给正为弟弟妹妹们忧心的父母。 毕竟,若是说了这事儿,不就相当于把她和顾廷烨私底下有联络的事儿暴露在父母面前了么?可不说……她实在是良心难安呐…… 好在顾廷烨是个乖觉的,知晓明兰不方便直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盛家父母,给她去信安她的心的同时,也给长柏传了信。 是以,明兰这边还没想到可以叫二哥哥出面的时候,就已经从如兰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 “你说,段姐夫这些兽皮该有多逼真啊?竟然叫顾二叔手底下的军士半点儿都瞧不出来?等他们回来了,我也想试试这些兽皮呢!” 明兰有些无语,“五姐姐,你就半点儿不担心他们几个的安危吗?” 如兰摊手道:“放心啦,你看姐夫这一手使的,连从军多年的人都追寻不得,可见人家厉害着呢!定将阳哥儿他们护得好好的!” 理儿虽然是这个理儿吧,可是…… “天爷呦……这这这,都已经平叛了,就算淑兰他们逃得再远,也应该能听说啊?这不回来也就罢了,怎的还避着咱们托了去找他们的人呢?几个孩子那么小,又从来没吃过苦,怎么受得住这般颠簸?” 王若弗也着实被眼下这个情况给无语到了。盛紘苦笑两声,之后却仿佛突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似的,“夫人,你派去的人,是怎么跟小段女婿说的?” 王若弗如梦初醒,唤了那日去段家传话的下人来,连声询问,她那天到底是怎么传的话。 “这,这……大娘子您只说,要快,晚了就来不及了。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只学给了段姑爷您的话,就说的是‘一定要快,晚了就来不及了’。段姑爷便什么也没顾上取,匆匆带上几个孩子就走了……” 好吧,破案了。 人家段应臻根本就不知道盛家到底惹了什么祸,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跟叛贼一条船上的,还是誓死拥护先帝的。就算如今大局已定、新帝即位,可人家却还在担心,若是盛家和反贼一伙儿的,那前来追赶的,可不就是要人命的阎罗么? “主君……这,这可怎么办?总不至于真叫姑爷把孩子们带到塞外去吧?那时候咱们可怎么找?” 盛紘也很无奈,只得先提了另一桩事:“段姑爷和淑兰,家中都还有旁人。眼下,咱们还是先派人去宥阳老家和苏州段家报个平安,别再叫人家两家也被段姑爷派人给送走了……” 说来,还得亏他们这次去得及时。盛家派去的人紧赶慢赶去到宥阳老家时,老家诸人已经打点好行囊,正打算连夜跑路呢!倒是苏州离得远,宁远侯府那边帮着派出了军中的人,才赶在段应臻派去的人到家之前,先同段家老爷夫人说明了缘由。 徐琳琅从王若弗这里知道此事的时候,也被这阴差阳错给搞的十分无语。不过她到底还是脑子活泛,提议道:“段家姑爷如此警醒,你得找个他认识的人去追啊!” 王若弗深觉有理。 可她家,也没有投军的人啊?长柏还有官职在身,长枫也不过是文弱书生一个,叫谁去? 好在,邵氏上门来找她说话,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我家二郎,同你家长柏也是有些交情的。他听说了此事,也很是为你家着急呢!要不是他军中还有事,马上要随军出征,便亲自替你们去寻人了!不过,婶婶也请放心,二郎派了他身边的石头一路追过去了。石头也随二郎在军中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很是靠谱。且石头是我家二郎的心腹,段家姑爷也常常见他,他定能将孩子们好好儿的给你带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多谢妹妹……”说到这儿,王若弗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婶婶?” 邵氏便露出个不大好意思的笑来,“哎呀呀,以前厚着脸皮唤一句姐姐,不过是因着你家孩子随着齐家小公爷混叫,称我家二郎一声‘顾二叔’。实则,咱们两家也没什么亲缘关系,倒叫你平白降了一辈儿,可不是占了你便宜?” 王若弗有些纳闷儿,“可我家如儿已然和齐小公爷定了亲的呀!说来咱俩家如今倒是能借着齐国公府,成了姻亲了!” 邵氏被她噎了一下,良久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可她到底还记着自己今日来此的目的,硬生生将那点儿不好意思给按了下去,开口道:“哎呀……其实,我今日来,是想跟你打听打听,你家明兰,可定了婚事?” 明兰的婚事? 这这这,邵氏这是替顾二求亲来了? 不对啊,顾二不是同他大哥势同水火么?怎么会叫邵氏上门来打探口风啊?前世,他也是自己跟柏哥儿提的如兰啊! 不过,王若弗到底还顾忌着邵氏还在这里,没让自己露出太惊讶的神色来,“我家明儿的婚事,是由老太太做主的,倒是还没有定下的。” 邵氏闻言,似是松了口气,“我家烨哥儿,马上就要出征了。他说啊,他出征前就一桩心事,便是上你家求亲。不然啊,他这走都走得不安心!父亲听了,这不就紧赶慢赶催我上门了么?” 这一世,如兰的亲事定下得早,顾二娶不到如兰,便直接上门来求明兰。唉,还真真是痴心人啊! 要不是顾二这家伙前世待明兰着实不错,婚后身边便只有明兰一个,她才不叫明兰受这份气! 上一世,在如兰嫁过去,看清楚文家那老婆子的德行之前,她就很看不上如兰自己挑的这门亲事。 一则,文家的门第实在低了些,竟还比不上墨兰嫁的永昌伯爵府,她同那林氏斗了一辈子,最后自己的女儿被林氏的女儿压了一头,那能不气么?二则,这文家,本是盛紘给墨兰挑的人家,那如兰岂不就是捡了姐姐不要的人家? 原本,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老太太和贺家老太太已经在让明兰和贺弘文相看了。今世没有这一遭,便是因着她曾在老太太面前提了一嘴,如兰和顾廷烨、明兰和小公爷的事儿,老太太便让看好的贺家哥儿先同墨兰相看了。 到了现在,虽然老太太也还是十分喜欢贺家这孩子,却总觉着和姐姐相看过没成,再同妹妹相看,实在是有些尴尬。这才没叫明兰同贺弘文接触一下试试看。 今世,没有顾廷烨曾和如兰议亲这一遭,想来明兰嫁过去,也能更平顺些。顾廷烨是个将军,战场上杀伐果断得很。他既能上门来求娶明兰,可见心里已然是将如兰放下了的。明兰嫁给他,倒是也合适得很。 不过,今日邵氏上门,也就是先探探王若弗的口风,也没指望这便将亲事定下。女方家就算要同意,那也是要先拿拿乔的嘛! 于是,王若弗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明儿的婚事,还是要我家老太太拿主意的。等我同老太太以及我家主君商量过了,再回复邵妹……呃,回你家的话吧!”唉,她一时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妹妹瞬间变大侄女儿这个事实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不更新,大家后天见! 第103章 “主君可回来了?”送走了邵氏,王若弗便急着问刘妈妈。 “似是还没有呢。” “这个点儿也该回来了啊!算了算了,回回家里有什么事儿,总是指望不上他的!我还是先去找母亲说吧!” 说罢,王若弗便奔向了寿安堂。 她过去的时候,如兰和明兰才刚从孔嬷嬷那里出来,如兰照例来老太太这里蹭饭,此时祖孙三人便正在寿安堂说话呢。 “母亲?你今日也来祖母这里用饭吗?”如兰问道。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66节 “嗯……”随意敷衍了两句,王若弗便将两个孩子打发了出去,“明儿,你先带着如儿去你房里坐会儿,等会儿用饭的时候再过来吧。” 两个姑娘一听便知,母亲这是有事要和祖母商量。便都乖巧地行礼告退了。 等两人都出去了,老太太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听闻今日,邵大娘子过来了。可是她同你说了什么事儿?” “母亲可真真是料事如神呢!”王若弗照例先恭维了老太太一句,才说明了邵氏今天的来意,“邵家妹妹……哎呀,反正人家先是说,顾家二郎身边儿的石头已经出发去寻阳哥儿他们了。段姑爷也是识得他的,若是能碰见,想必不会再带着孩子们躲开,应是很快就能将孩子们寻回来的。这第二桩事嘛……” 说到这儿,她卖了个关子,想叫老太太也能急上一急,巴巴儿地来问她呢。谁承想,人家老太太仍是不动如山的样子,款款儿喝了口茶,半点儿不好奇的样子。 唉,跟这样的人分享八卦,可真真是无趣极了! 可王若弗本就不是个憋得住的性子,此事又涉及到明兰的亲事,自然不可能不同老太太讲。见老太太不肯如她所愿好奇一下,王若弗只得自行开了口:“这第二桩事嘛,便是同我打听明儿可有婚配了。” 老太太一听明兰的婚事,终于来了劲儿,身子微微倾向王若弗那边,神情似是有些疑惑,“她家也就一个顾二郎正值适婚的年纪。可顾二,我记着比咱家明儿大着快十岁呢吧?” “是呢。可这婚事嘛,也不能只看年纪啊!人家顾二虽然是长了明儿十岁,但也未曾婚配过,是因着家里的事儿,还有后面去投军,这才耽搁了下来。而且,母亲你不知道,人家顾二现在在汴京城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呢!人人都知道,他可是一箭射死了逆王的大功臣!这之后,可不是要青云直上了?长柏前些日子还同我念叨,说是顾二在樊楼就叫人给堵上了,都想给他说亲!要我说这些人也真是不讲究,国丧期间呢……可人家顾二啊,谁都没看上,就瞧上咱家明兰了呢!” 老太太听了,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一时间也没有答话。王若弗有些瞧不出她对这门到底亲事满不满意,便继续劝道:“邵大娘子今日来啊,同我说,顾家二郎说是出征前唯有一桩心事,便是来咱家提亲。可见他是将明儿放在心上的!而且,我同邵大娘子关系好,听说顾二郎如今,竟连个通房都没有呢!说是人家嫌麻烦。要我说,明儿若是嫁到他家,以后有夫婿疼着,上面又没有婆母管着,未来嫂嫂也是个好性子的,可不是掉进福窝窝里了?” 老太太这次,终于有些动摇了。她自己是吃过夫婿宠妾灭妻的苦的,可不想让自己疼到心坎儿里去的孙女儿再吃这样的苦。“这事儿呢,终究还是得看明儿自己的意思的。若是她愿意,这门亲事倒是也确实不错。” 说来,前世老太太一开始不同意明兰和顾廷烨的婚事,一方面是觉得顾廷烨先提了如兰,如兰出了事儿,王若弗和盛紘才想着拿明兰顶缸,怕以后明兰加进去了被顾廷烨为难;另一方面却也是觉得顾家太乱,有个面甜心苦的婆母,还有个对顾廷烨没安好心的大哥,怕明兰应付不了这么复杂的人家。 可今世,小秦氏已经被送到了家祠去,这一点老太太也是知晓的,没了恶毒婆母,这心中的忧虑就已经去了一层。且今世,顾偃开可是还在的,他好歹也是顾廷烨和顾廷煜的亲爹,只要有他在,顾廷煜那头也不至于做得太过分。 “那便劳烦母亲去探探明儿的意思。我先回去,同主君也商量一下这事儿。”走的时候,王若弗还顺便让刘妈妈也叫上如兰同她一道回葳蕤轩。老太太可还要打探明兰的心事呢,如兰在多有不便。 等到了葳蕤轩,王若弗吩咐如兰说:“如儿,你回自己房里去吧,我同你父亲有话要讲。” 事情到了这儿,如兰也看出了些门道。不叫她留在寿安堂用饭,想是祖母有话要和六妹妹说;现下母亲和父亲用饭也不带上自己,说是有话要说……恐怕,是六妹妹的婚事要定下来了吧? 心中了然,如兰偷偷笑了一下,说了声“知道啦”,便蹦蹦跳跳跑向了自个儿的屋子。 王若弗瞧着她的神色,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孩子好像知道些什么。 不过,她心里此时全是明兰的婚事,顾不上管如兰这点儿不对劲,也不急着叫人摆饭,便匆匆叫来了盛紘。 “主君,今日邵大娘子上门来,说是顾家二郎想求娶明兰。” “你说谁?”盛紘有些不敢相信。今日上值,同僚还闲谈呢,说谁家能得了这位朝廷新贵为婿,那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谁承想,这个大便宜竟要被自家给占了? 王若弗看他那傻样,照例吐槽了几句:“主君这是被正午的日头给晒得昏了头不成?话都听不清楚了?邵大娘子家的,除了那位在咱家读了好几年书,一箭射死逆王的顾廷烨,还能有谁啊?” 盛紘快要被这个天大的馅饼给砸昏了头,也顾不上同她打嘴仗,着急问道:“可问过母亲的意思了?” “母亲已然同意了,说是要再问问明儿的意思呢。” “哎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这话王若弗可就不乐意听了,“主君这说的是什么话?日后要同人家过一辈子的,是明儿又不是你!你光瞧着顾二郎是有功之臣,得了他做女婿日后对家里的好处,怎么不想想,万一明儿嫁过去,过得和华儿一般惨可怎么是好?” 虽然她觉着,这一世她已经将朱曼娘和小秦氏都解决了,明儿嫁到顾家,那是只有好日子的。可这不影响她挤兑一下盛紘给华兰挑了一门那样的婚事。 盛紘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王若弗,自然明白妻子心中的结,凑过去揽着她的肩膀讨好道:“我这不是知道,夫人为孩子们挑的亲事,定是靠谱的,比我挑的靠谱多了,这才有此一言吗?明儿这孩子自小懂事,定然是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的!” 而明兰这边,她改了称呼,称顾廷烨为“顾二郎”,还说什么“我等你回来”之类的话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预料到,他恐怕不日就会上门提亲了。 如今,听祖母提起这桩事,她便垂下头作出娇羞状,“孙女全凭祖母做主。” 老太太仔细打量孙女的神色,轻轻笑了下,“你母亲早些年还同我说过,看好顾二郎同你五姐姐,齐小公爷和你。原来,是她一直就瞧错了啊!” 原本,如兰已经和小公爷定了亲,老太太说这话其实是不大妥当的。可如今这屋里头只有她们祖孙二人,又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明兰倒是从不知道母亲还曾经存了这样的心思,一时间有点懵,“啊?母亲为什么会这么想?小公爷他明明从小就……” 话没说完,明兰就注意到自家祖母打趣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老太太却不肯放过她,“你五姐姐的事儿,你倒是敢说。你自己的事儿呢?这位顾二郎,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把我家乖孙女给拐走了呀?” “哎呀~”明兰害羞地捂住脸,俯身将头埋在了老太太的膝头。 “唉……”老太太叹了口气,伸手抚上孙女的头发,“我明儿也长成大姑娘了,要成别人家的了……” 听出祖母这话里的不舍,明兰才匆忙将头抬起来,拉着老太太的手讨巧卖乖,“顾家和咱家又没隔着多远!日后祖母若是想我了,我套个车马上就能回来看您了!” 老太太用指头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我说我同意这门婚事了吗?” “啊?”明兰又愣住了。她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听到祖母可能并不同意这门婚事的时候,她面上已然悄悄带了些焦急之色。可老太太养了她这么多年,一眼就能瞧出她的心事,伸手拧了拧她的鼻尖儿,“怪不得人家说女大不中留呢!我看我这孙女儿啊,是急着要嫁人喽!” 老太太那边确认了明兰的心意,便遣人去通知了王若弗,王若弗又给顾家递了信。于是,第二日,顾偃开便带着顾廷烨上门了。 两家已经都认可了的婚事,也就是走个流程罢了。 盛紘拉着顾侯寒暄,王若弗则扯着顾廷烨没口子的夸。又是说他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就立下如此战功,又是说他和明兰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日后定是个疼媳妇儿的。 末了,王若弗才提了个要求:“这话呢,我本是不大好意思说的……可想了想,为着明儿,我又不能不说……” 顾偃开既然应了儿子要上门提亲,那自然是要尽心尽力将这门婚事促成的,当下便道:“您尽管说!” 王若弗这才缓缓开口道:“我和我家大女儿,华兰,都是十五六岁上就生了头胎。我呢,亏的是身体底子好,没落下什么病。可我家华兰却是……唉,不提也罢。总之,我家同贺老太太有旧,听她说啊,这女子没到十八岁的时候,这身子骨儿还没长好呢!若是过早生子,风险大不说,还可能落下病来。而且我家明儿打小儿身子骨就弱,您看这……” 顾偃开还没说话呢,顾廷烨先保证道:“您放心,既然这般是为着六姑娘的身子着想,我定然是照做的。” 顾偃开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想到他也是婚后快十年才得了顾廷煜这么个儿子,也不好意思管教自己的儿子,只得又把嘴巴闭上了。 这事儿,便就这么谈定了。顾廷烨也终于可以安心出征了。 说起来,要让明兰等到十八岁再生孩子这事儿吧,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王若弗说的这个原因。可更多的,却是顾廷烨前世触怒圣上,被判流放,累得明兰还没出月子就为他奔走了一场。这对女子的身子可是损害极大的! 前世,王若弗在庄子上待了十年,却也不是半点儿得不到汴京的消息的。她就听说,明兰因着头胎月子没做好,后头又接连生子,这身子就一直不大好。 今世,虽说她不会放任她姐姐康王氏再在明兰生产的时候去捣乱,使得顾廷烨为护妻儿不得不杀了她,给自己惹下祸端。可她后来也听华兰说起过,其实顾廷烨从来就没有失了圣心,那一出不过是做给太后娘娘看的。 也就是说,不论有没有她姐姐企图刺杀明兰这回事儿,顾廷烨被流放这一遭恐怕都逃不掉。 朝堂大事,她也不好妄议,没办法宽明兰的心。可若是再叫她拖着刚刚生产的身子,为顾廷烨奔走那么一遭,她这个做母亲的又实在舍不得…… 如此,她才想出了这么个说法来。 好在,海氏嫁进来的时候,本就将近十八岁了;柳氏更是因着前头退了一门婚事,嫁进来都十九了!倒不至于说让顾家觉着她厚此薄彼。 不过,如兰那头…… 为了让自己这个说辞可信度更高那么一些,王若弗特地上齐国公府去,把这套说辞照搬给了平宁郡主。 平宁郡主正好好儿喝着茶呢,听了她这话,险些没把自己给呛死! 王若弗慌忙去给她拍背顺气,“郡主娘娘这是怎么了?哎呀,我知道这样可能有些为难您……但是……” “咳咳咳——”平宁郡主气儿还没喘匀呢,便急忙解释说:“没有没有,不为难不为难!我家,咳咳,本就不大看中这个的。你瞧我和我家国公爷一辈子也就得了元若这么一个孩子。只要他们小夫妻两个以后能琴瑟和鸣,我和国公爷啊,也就放心了!” 天呀!作孽呦!要是叫王大娘子知道,她家元若,压根就不能让新妇有孩子……唉,她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没想到临到老了,要为了儿子这样去诓骗未来亲家……她实在是问心有愧啊! 王若弗自然不会知道平宁郡主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位郡主娘娘,外表瞧着高傲不好相处,可相处久了,才发现人家可真真是好说话得紧呢! 第104章 “大娘子,大姑娘回来了!”正用着早饭呢,刘妈妈便来禀报说华兰回来了。 “我华儿回来了?正巧今日如儿和明儿休沐,去把她俩也叫过来,我们母女几个好好说说话!” 话音刚落,华兰的声音倒比脚步声先到了:“母亲!” 王若弗有些时候没见到华兰了,也顾不上早饭用了一半,便急急迎了上去,“诶——我华儿可有些时日没回家来了,今日你那婆婆肯放人了?” 华兰被王若弗牵着落座,眉梢间都仿佛带着几分喜色,“这不是您叫人来传信,说是六妹妹定了顾家二郎么?这么说来,往后我家文绍,倒要成了妹婿的下峰了!这不,我公公便叫我回娘家来瞧瞧,我那婆婆也就没甚么好说的了。” “哼——”王若弗闻言,不甚满意地冷哼一声,“我华儿真是命苦,嫁到这么个人家!回趟娘家还要瞧婆婆的脸色!都怨你父亲!当日袁大郎险些输了你的聘雁,我就同你父亲说……” 眼见母亲又有滔滔不绝的趋势,华兰连忙将话题给岔开去:“好啦好啦,母亲,六妹妹定下亲事这多大的喜事儿啊!咱快别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快同我说说六妹妹这门亲事吧!那顾二郎现在在汴京城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呢,多少人都想得他为婿呢,怎么就落到咱们家了呀?” “嗨呀,那还不得亏你祖母教得好?把明儿教的是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管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且当年,你父亲也是因着想到了你祖母,才在庄学究的母亲入狱时搭了把手,这才叫顾二郎来咱家读书。这么多年下来,许是就瞧中明丫头了吧。”虽然她到现在,还觉着顾二是晚了一步没能求到如兰,这才上门提了明兰的,可这事儿,还是烂在她肚子里就好,说出来除了影响小姐妹两个的感情,别无他用,何必呢? 华兰倒也认同了这个说法,毕竟六妹妹虽然是庶女,可那气度,却是不输旁人家精心教养长大的嫡女的。又想到了自家嫡亲妹妹如兰的婚事,华兰不禁失笑,“母亲啊,说起来,如兰和明兰的婚事,居然都落在了同窗身上……要我说啊,不若再给庄学究找几个学生来,指不定……” “大姐姐——”华兰的话还没说完,如兰的声音便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 “你可慢点儿吧!没几个月就要嫁出去了,怎的还这般咋咋呼呼的?”华兰身为长姐,照例教育了妹妹一番。 如兰最是不喜听旁人念叨她,连忙上前来挽住华兰的胳膊撒娇:“我这不是太想大姐姐你了么?我平日里也规规矩矩的呢!” 王若弗拧眉瞅了如兰一眼,对她这话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如兰也没在意,私下打量了一圈儿,问道:“庄姐儿瑞哥儿还有实哥儿怎么没来?” 华兰解释说:“阳哥儿他们几个近日都不在,庄学究这边暂时休息,我公公便另寻了一位先生在家里给他俩上课呢。实哥儿太小了,前几日染了风寒,我怕带出来再受了风。下次回家定将他带来。” 正说着,明兰也到了。 王若弗笑说:“明儿快坐!你大姐姐今日特地回来看你的呢!” 明兰闻言,有些害羞似的垂下头。 “明儿害羞了呀?”如兰凑过去,俯下身去看明兰面上的神色,“我还当六妹妹什么时候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呢!没想到你也有害羞的一天呀!哈哈哈……” 王若弗抬手就给了如兰一个爆栗子,“你当谁都和你似的?谈起自己个儿的婚事来也半分不害臊!” “略略略——”如兰朝着王若弗吐了吐舌头,见王若弗又想伸手打她,一个闪身躲在了华兰身后。 华兰无奈地笑了笑。这样热闹的光景,她有多久不曾得见了?只希望妹妹们嫁人之后,也还能和在娘家时一般顺心吧,别和她似的…… 盛家这头,母女四人边吃点心、喝茶,边讨论着明兰的婚事。段应臻、淑兰夫妻和几个孩子却是没那么开心惬意的…… “姐夫,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月姐儿打小儿身子骨就弱,要不是跟着张先生习了一段时日的武,这般颠簸下来,估计早就病倒了。可就算身子尚可,对于几个小娃娃而言,没了一开始的新鲜劲儿,日日风餐露宿,委实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段应臻摸了摸月姐儿的小脑袋,却是答非所问道:“月姐儿乖,等到了遍地是牛羊的地方,咱们就可以稍微歇一歇了。” 月姐儿瘪了瘪嘴,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可是我想我娘了……” 这小孩子哭起来,那真是一个传一个,桁哥儿见月姐儿有要哭的趋势,也开始不断地吸鼻子,眼见就要掉金豆子了。 倒是阳哥儿,打小就有个做大将军的梦想。在他看来,这一路上惊险十足,也就只比行军无趣了那么一点点,到了现在还是精神头十足。见哥哥和妹妹都有些想哭,他倒是和个没事儿人一样安慰说:“哎呀,等咱们回去了,日日都能见到阿娘,可这样在外头快活的日子,这辈子恐怕也就是这么一遭了,有什么好哭的呀?” 虽然是在逃命,可段应臻和淑兰夫妻还是被小家伙这番言论给逗笑了。淑兰抱着怀里昏昏欲睡的萱姐儿,打趣道“你才多大啊,就知道这辈子了?” 阳哥儿有些不服气,正想反驳,便听段应臻“嘘——”了一声,“有人来了。” 他动作十分麻利地把用来烤兔子的火给熄了,带着孩子们猫着腰跑到了最近的一颗树边儿上,先是把阳哥儿月姐儿抱到了最低的树杈上,护着两个小家伙爬到枝繁叶茂足以将两个孩子的身形隐去的地方,才又寻了一棵树,如法炮制将桁哥儿和瑞哥儿也送了上去。接着,夫妻俩才抱着小些的萱姐儿打算再寻个藏身之处。 没成想,刚走出去几步路,便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段兄弟?你在这里吗?我,石头啊!” 段应臻和淑兰对视一眼,“娘子,你和萱姐儿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去看看。” “诶——”淑兰扯住他的袖子,“会不会有诈?” “我不走进,远远地瞅一眼。”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67节 说罢,便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踮着脚尖儿走了过去。 淑兰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想跟上去,最终却还是听从了他的吩咐,抱着萱姐儿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等段应臻走近些,看到了那魁梧的身影,又瞥见石头和顾廷烨投军前,他送他们的马鞍,终于确定了来人的身份,“石头!你怎么在这里?” 石头闻声望过去,就看到一向浊世佳公子派头的段应臻此时却变得灰头土脸,脑门儿上还挂着一片树叶,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段应臻顺着他目光所及的方向摸过去,成功地从自己头上摘下来一片烂树叶…… 石头重重捏了几下自己的脸,终于把笑意给憋回去,这才跟段应臻简单解释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来。 等几人赶到最近的客栈,淑兰和段应臻和几个孩子洗过澡,才终于有时间仔细问问石头到底发生了何事。 “所以……我们这是白白躲藏了一个月?”淑兰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石头差点儿又没忍住笑出声来,好险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闷声道:“好像是这样……” 段应臻揽了揽淑兰的肩,安慰道:“大家都没事就好。好歹石头兄弟来得及时,咱们还没来得及跑到塞外去,不然可就真……” 来的时候,虽然是逃命,可因为要躲避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追兵”,他们的脚程其实是并不快的。返程之际,有好马好车坐着,倒是十日上下就回到了汴京。 王若弗头天晚上就得到了消息,喜得觉都没怎么睡着,就等着几个孩子回来。 盛紘面上装得镇定,说什么:“夫人再怎么焦急,孩子们也要明日才回来。不如好好睡上一觉,明日精神饱满地见孩子们。” 王若弗不满地踹了他一脚,“合着孩子们都我一人儿生的?我这一个多月以来,日日吃不下睡不香,就怕孩子们在路上饿了渴了病了,主君倒是轻松,万事不上心。” 盛紘心说:我看你操持明兰定亲的事儿的时候,挺喜气洋洋的呀? 可到底没敢说出口,摸了摸鼻子,默默合上眼打算睡了。 没成想,看似淡定的他,却直到王若弗在旁边都打起小呼噜了,还是没能睡着…… 于是,一开始翻来覆去的王若弗,第二日晨起时倒是神采奕奕的样子;嘴上还教育王若弗不必焦急的盛紘,却是眼圈乌黑…… “呵呵,看来主君也没你说得那般轻松嘛?”王若弗见他那无精打采的样子,才觉得自己这口气儿终于顺了。 “夫人快别打趣我了,派人去城门口接人了么?” “自是去了,天还没亮刘妈妈就带人去了。倒是主君你,再不出门,上朝该迟了。” 盛紘唉声叹气地瞧着门口半天,还是没等到人,只得边抱怨着“不是说今日回来么怎么这会儿了还不见人影儿”,边不情不愿地上朝去了。 王若弗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竟有一种诡异的得意感:看看,我能在家等着孩子们回来,你却只能杵在大殿上,边念着孩子们,还得边集中注意力听着圣上在说什么。叫你昨日嘲笑我不够稳重! 焦心地盼了许久,终于盼到了车马的声音。 然后便是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小姑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朝着王若弗的方向就扑了过来,“阿娘!我想死你了呜呜呜……” 王若弗将月姐儿搂在怀里,眼眶也热了,“我的月姐儿啊!这些日子可是吃了不少苦吧……” “呜呜呜……阿娘,外边儿的太阳好大,我都晒黑了!你看我的脸……” 王若弗这才双手捧着女儿的脸仔细打量,好半天之后说了句大实话:“好像是黑了不少……” 这下,月姐儿的眼泪更和断线了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哇——月姐儿变丑了……” 王若弗这才意识到她刚刚那话有些不妥,连忙抱着女儿哄道:“没事儿没事儿,咱这一个月都不出门了,天天在家捂着,很快就白回来了!” 月姐儿这边还哭着呢,那头桁哥儿也扑进卫恕意怀里哼哼唧唧说想小娘了。 只有阳哥儿,无奈地看着哥哥和妹妹哭成个泪人儿,扬起脑袋问段应臻:“姐夫,你下次什么时候再带我出去玩儿呀?” 第105章 三小只平安归家第二日,华兰、墨兰就都回了娘家。探望“历劫”归来的弟弟妹妹。 袁文绍是有官职的,今天并非休沐日,便没陪着华兰回来。当然了,就算他休沐,他那个母亲想必也不乐意他陪着华兰回娘家,王若弗也懒得瞧这个在她眼中对自家女儿并不怎么样的便宜女婿。 梁晗却是陪着墨兰来了盛家的。进门的时候,王若弗还瞥见梁晗甚是小心翼翼地扶了墨兰一把。她心里还想着,要不说新婚的小夫妻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呢,瞧这俩人的黏糊劲儿! 倒是华兰似是瞧出了些门道,“四妹妹这是有了吧?瞧妹夫这紧张劲儿!我看了都牙酸!” 墨兰听到姐姐这么打趣她,明显是害羞了,用帕子微微遮住脸,将脸上的羞赧之色给敛了去。梁晗却是揽住妻子的肩膀,柔声道:“是呢,已经有两个月了。本也是要派人来告诉岳父岳母的,恰好听闻弟弟妹妹们回来了,正好当面告诉岳父岳母这个好消息。” 如兰在一边插嘴道:“那岂不是四姐姐新婚之夜就……” “你这丫头浑说什么呢?”王若弗皱皱眉,一把将女儿扯到了身后。 若是在场的之后盛家几个姐妹也就罢了,关键是四姑爷还在呢,哪儿能由着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倒是明兰惯是个会打圆场的,见如兰说错了话,笑盈盈地开口将话题给岔了开去:“那四姐姐这段日子胃口可好?我小娘怀桁哥儿的时候,吐得可是厉害,后来她指点着我做了些酸甜口的果脯来,才勉强止了吐。恰好我前些日子刚腌了些,想着放在店里卖呢,不若给四姐姐捎上些?” 墨兰还未来得及回话,梁晗倒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那便多谢六姨妹了,我正发愁如何哄着我家娘子多进些呢!” 他这话,却是让墨兰更加不好意思了,手也悄然伸到桌下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再说了。 可这家伙却半点儿都没觉得哪里不对,还傻乎乎地问:“娘子你扯我作甚?” 如兰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在场其他人也个个都抿嘴偷笑。 墨兰无奈,只得由着他去了。 王若弗正给梁晗传授着如何缓解孕吐呢,突然想起了当年卫恕意难产的事儿,便多了句嘴:“这头几个月,害口难受,那自然是想吃什么、能吃进去什么,便尽可能地吃的。可等到这五六个月上,就算开了胃口,也不能随着性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须得控制饮食,每日再走动走动,省得到时候把孩子养得太大了,不好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若弗不知道明兰已经知晓了当年卫小娘难产的真相,只想着墨兰的亲娘林氏已经没了,她婆婆又对她不大满意,只怕是没个亲近的长辈同她说这些的,这才自己提点了几句。 可明兰听了这话,却是想到了她小娘当年险些死在了林氏的算计之下,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原本拿在手里的扇子,也不慎掉在了地上。 那团扇掉落的位置,恰巧离墨兰的位置近些,她便下意识伸手捡了起来,递给了明兰。明兰却好似丢了魂儿似的,墨兰擒着团扇在她面前停了好一会儿,她都怔愣着没反应过来去接。 梁晗可舍不得怀有身孕的媳妇儿累着,提醒道:“六姨妹?” 明兰这才如梦初醒,劈手将扇子夺了过来。竟是连声谢都没有。 这可不像她以往的性格。 墨兰微微蹙眉,似是想到了什么。 回府之前,她同王若弗说,想见见自个儿的新嫂嫂柳氏。得了准允之后,便去了长枫的院子。 “哥哥,你可知道,小娘身边的那位周雪娘现在在何处?” 长枫感到有些奇怪,“你怎的好好儿地想起了她来?” 墨兰便寻了个接口,“她从小对我也多有照拂,听说跟着小娘去扬州的路上,因着小娘的事儿……她后来便被爹爹打断了腿。我便想着,到底是小娘连累了她,既然如今我有些能力了,不如将她接过去,好生照料着。也算全了她一辈子为着小娘的情分了。” 长枫略微思索了下,答道:“好似听说,家里派去扬州的下人抵京的时候,也带上了她,大娘子也懒得管她,随意将她打发去做了个烧火丫头。” 墨兰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又和长枫夫妇随意叙了几句话,便同梁晗说:“官人,我想去更衣,你再和哥哥说会话,等我回来,我们便回府吧。” 等她独自一人出了门,却是拐向了厨房的方向。 “姑娘!能见到你太好了!求你跟主君说说,让我跟你去伯爵府跟着你吧!姑娘,我在这儿实在是熬不住了……” 墨兰瞧着昔日派头十足的管家娘子,如今却是粗布麻衣、灰头土脸,不禁想到,她小娘被遣返扬州时,时不时也是这般可怜模样?想到这儿,她不免有些心疼起自己的亲娘来。 可想着自己今日来寻这周雪娘的目的,墨兰还是放下了心中那点儿同情,目光冷然道:“我问你个问题,你若是老实回答我,我便去求父亲。” 周雪娘此时只想着能脱离苦海,也不管墨兰要问的究竟是什么,就忙不迭应承下来,“姑娘有什么问题,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只求您救救我吧……” “我问你,当年,卫小娘生桁哥儿的时候难产,是不是我小娘动了手脚?” 虽然当年,墨兰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可也记事儿了。她分明记着,在大娘子处遇到前去请安的卫小娘时,雪娘数次上前去搀扶,嘴上还说着:“卫小娘您身子不好,大夫不是叮嘱过您,须得多多进补、卧床修养么?大娘子一贯是个和善的,您有着身子,便是去求了大娘子,免了您的请安也无妨的。” 那时候,墨兰还小,自然不知道女子孕产之事。说来,要不是王若弗今日叮嘱她到了后头要控制饮食,还要稍稍活动一下,她至今都不知道这个忌讳。 所以,当年的小娘,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呢? 一贯娇柔的墨兰,此时的神色却十分冷肃,盯得周雪娘直发慌。 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可墨兰却不给她思索的时间,“你不是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么?要是你回答不了我这个问题,就一辈子在盛家,做个烧火丫头吧。” 墨兰虽然这一世没被林噙霜养得一派小娘作风,可毕竟跟在林噙霜身边那么些年,这说起话来,难免便学了几分林氏那娇言软语的调调。可现如今,她却有意沉下了嗓子,听着也颇有几分威仪在。 周雪娘犹豫了一下,想着问这事儿的毕竟是林小娘的亲生女儿,又不是大娘子或是卫小娘,她说了也就说了。再加上她实在是太迫切地想要摆脱现在这种日日做苦力活儿却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时时被其他丫鬟寻衅责打的日子了,这便吐露了事情:“当年,确实是小娘她同卫小娘说,她胎像不稳,须得卧床养胎、多加进补的……日日流水一般的补品送过去,也是为了养大卫小娘腹中胎儿,叫她生产的时候胎大难生。还有卫小娘生产之时,家里懂接生的婆子也是被小娘寻了由头给拦住了,大夫也是小娘……” “好了,别说了……”墨兰厉声喝止她继续说下去,眼中盈满了泪,匆匆抬头望着广袤无垠的天空,才好险没叫眼泪真的掉下来。明兰为何突然对她的态度变了样儿,今日又缘何说着说着话就失了神,想必是因为,她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吧?所以没有办法面对她这个险些害死了她小娘的人的女儿…… “小娘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她已经有了哥哥,大娘子也有了二哥哥,卫小娘便是再生个哥儿,也碍不着小娘什么事儿啊!她到底为什么……”她好像是在问周雪娘,又好像是在问那个永远不会再回答她的人。 周雪娘瞧她这样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却又还想着墨兰能救她脱离苦海,只得硬着头皮回答说:“小娘说,卫氏不过就是大娘子买了同她争宠的玩意儿,生了一个还想再生……所以才……” “呵呵,”墨兰似乎是被她这个说法给逗笑了,“就因为这个,就要杀了我的亲弟弟,我的弟弟妹妹的亲娘吗?她好狠的心啊!” 周雪娘听到这里,才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她本以为,四姑娘只是好奇当年的事,没成想,她却是一副为卫小娘抱不平的态度!可四姑娘是林小娘的亲生女儿啊!她怎么会……想到这儿,周雪娘不禁有些害怕墨兰不肯兑现承诺了,便急急扑上去跪在墨兰面前,搂住她的腰哭道:“四姑娘,你可是说了,要带我回伯爵府的啊!你可不能食言啊!” “你做什么?” 墨兰还没来得及答话,梁晗还微喘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等墨兰反应过来的时候,周雪娘已经被他从她身上扯开,又一脚踹飞了出去,“哪儿来的不懂规矩的婆子?我家娘子何等金贵的人,你这般粗鲁,伤了她你可担待得起?” 周雪娘被他大力的一脚给踹得头昏眼花,胸口好像哽了一口血似的,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墨兰冷冷睨了她一眼,声音冷得好像要结成冰一般,“官人,这丫头冲撞了我,现下我肚子有些痛……” “你肚子痛?”梁晗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抱她,“我抱你回房歇会儿,再劳烦岳母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墨兰却是轻轻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只是一点点而已,你扶我回去歇会儿就好。”又扭头瞥了周雪娘一眼,“这个丫头冲撞了我,若不是夫君来得及时,我腹中的孩子还不知……便劳烦夫君同母亲说一声,好好教教她规矩吧。” 梁晗心中也对这个害得妻子腹痛的丫头恨得牙痒痒,自是一口应下。 他二人回梁府之后,周雪娘被罚了十板子。听说,她原本被打板子的伤就没大好全,这段时日又被劳心劳力没将养好。这下又被打了十板子之后,高热不退,没几日就去了。 墨兰得知消息的时候,有些唏嘘。却又觉得周雪娘实在是罪有应得。她小娘已经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了代价,周雪娘现如今,也不过是现世报罢了。 可卫小娘那边…… 墨兰思虑再三,将自己攒了多年的银子八成都送到了卫小娘处,只说是代母赎罪。虽然这些身外之物,不足以偿还她小娘险些害人性命的罪过,可她也实在没有什么旁的办法能稍作弥补了。 卫恕意收到这笔银子时,吓了一跳。待看到墨兰留下的字条时,叹了口气,“这孩子倒是同她小娘全然不同……” 她本想寻个机会将银子还回去,却得到了墨兰“求卫小娘让我宽宽心,好安心诞下腹中胎儿”的回复。 无奈之下,她也只得收下了这笔银子。只当是替墨兰腹中的孩子积积福吧。 第106章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68节 自从那日从盛家探望受了苦的弟弟妹妹们回来,墨兰就一直闷闷不乐。 虽然自打她嫁进来,梁晗就一直觉得她的笑意未达眼底,好像藏尽无数心事,却不愿意对他这个理应最亲近的夫君诉说。可那日之后,她就更是郁郁寡欢,便连一向不怎么瞧得上她的吴大娘子,都悄悄将儿子叫了去,拉着他问:“你可是和你媳妇儿闹了什么别扭?其他时候随你怎么闹腾,可现在她还有身子,胎还没坐稳呢,你可给我安分些吧!” 梁晗有些委屈地皱了皱鼻子:“我一向是把墨兰捧在掌心的,哪里舍得给她委屈受?我也正发愁怎么逗她开心呢……” 这话倒是真的。吴大娘子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你说说你,读书不好好读,一颗心整日全放在脂粉窝里头。可现如今,却连自己媳妇儿为什么不高兴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梁晗平白无故被母亲训了一顿,却也没有任何不快,反而舔着脸凑了上去,讨好道:“阿娘,我是个大老粗,不太懂得女儿家的心事,不若你帮我问问,墨兰最近到底怎么了?” 吴大娘子瞧了瞧她那脸比自个儿白、胳膊还比自个儿细的大老粗儿子,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不过,他说的这话,还真真是个十足的“大老粗”了,半点儿不明白女儿家的心事,“你媳妇儿嫁进来,统共也没和我说上几句话。你都问不出来的事情,你叫我去问?” “那怎么办啊?”梁晗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前些时候,墨兰虽说孕吐严重了些,但好歹人瞧着还算精神。这些日子以来,不仅吐得愈发厉害了,还整日蔫蔫儿的样子,叫人看了都心疼。 吴大娘子思索片刻,“不若,你去请了她的姊妹们来,同她说说话,许是能好些。” “这样能成么,墨兰她并无亲生的姐妹……”梁晗有些怀疑。毕竟,他同墨兰在马球会上初识之时,她就满脸羡慕的瞧着妹妹们打马球,自个儿独自一人在旁边看着。后面两人通信的时候,也多有心事无人诉说、才情无人欣赏的自怜自艾。想来和家中姐妹,并不如何和睦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吴大娘子伸手拧上他的耳朵,“同样都是盛家夫妇生养的,哪里就没有亲生姐妹了?” “疼疼疼——母亲你快松手!”梁晗好不容易挣脱了母亲的桎梏之后,才摸着鼻子委屈巴巴地说:“可您不是常说,叫我别太相信大哥么?还说什么只有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才是我的亲哥哥呢……” 吴大娘子险些没叫这个没眼色的孩子给气死,“我这么说,可不是因为他是庶子,和你不是同母所生,而是因为他立身不正!若是他能像你另两个庶兄一般安分,我难道还容不下他一个庶子不成?” “可盛家的情况不一样,她家的几个姑娘,我都见过,虽然性子各有不同,但都是心思敞亮的好姑娘!便是你家娘子同她们并非同母所出,遇事也定是会愿意搭把手的,这才是一家子兄弟姊妹该有的样子!不像你那个庶长兄,恨不得将家里其他孩子都踩在脚下……” 梁晗见母亲很有滔滔不绝的趋势,连忙开口打断:“哎呀,经过上回那两个姨娘的事儿,我已经认清楚大哥他并非善茬儿了,对我没存着什么好心思。母亲你看,我自打娶了妻,可还有去寻大哥喝酒耍乐?没有吧!你就别老拿这个教训我了,我以前不是年幼无知才被人哄骗了么,现如今我都成家了,自然晓得其中利害的……那还麻烦您给盛家几位姑娘下个帖子,请她们来陪墨兰说说话吧!” 翌日,如兰和明兰便应邀来了梁府。 如兰一见墨兰,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只觉墨兰不像是怀了个孩子,倒像是生了场大病,“四姐姐,怀个孩子这么辛苦啊?你看你,这脸都快瘦脱相了!” 墨兰轻轻笑了下,勉强撑起精神来同她说话,“等你怀了身子,不就晓得到底辛不辛苦了?” 如兰吐吐舌头,没搭她这话茬儿。毕竟,她未来的夫君可是个“不行”的呢,只怕她往后都不会有这样甜蜜的烦恼吧。 明兰却是一进门,就招呼墨兰的陪嫁丫头去拿来了碗碟,将自己带来的腌梅子盛到碟子里,递到墨兰跟前儿,“四姐姐,听姐夫说,你最近胃口不大好,我小娘嫌我上次给你带的果脯不够酸,特意亲自腌了些梅子叫我给你带来。” 听到明兰提起了卫小娘这般为她着想,墨兰眼眶一热,“六妹妹,我……” 明兰瞧她这样,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赶忙止住了她的话头,“四姐姐,你快尝尝吧!你再不好好吃饭,四姐夫该急得上火了!”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杵在一边儿,鼻尖儿上冒了颗大痘痘的梁晗。 梁晗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鼻子上的那颗痘痘,说了句:“娘子那你和妹妹们聊,我去温书了!”便脚底抹油,溜了。 如兰正看着热闹呢,却被明兰派了活儿,“五姐姐,路上四姐夫催得急,咱们都没来得及去给吴大娘子请安呢!不若你先过去同吴大娘子说说话?我给四姐姐身边儿的人交代下这腌梅子的做法再过去。” 如兰打量了一眼两个姐妹不太对劲儿的神色,虽然有些好奇她俩要说什么,却也没多问,乖乖地出门去了吴大娘子处,还顺带捎走了屋里所有的下人。她这人啊,心大,王若弗说她那句“万事不上心”倒是贴切极了。很多事,她心里其实也明白,只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毕竟,很多事情戳破了,只会让大家都尴尬。 待屋里只剩下墨兰和明兰两个,明兰才缓缓开口道:“四姐姐……你这些日子郁卒不安,可是因着……当年林小娘和我小娘的事儿?” 墨兰沉默片刻,眼角缓缓淌下泪来,哽咽着说:“六妹妹,我真是对不住你……” “四姐姐有哪里对不住我的?”明兰握了握墨兰的手,“要真说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便是当年,你总是爱在爹爹面前,踩着我和五姐姐,抬高你自个儿!那时候啊,我就常常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她有文采,自己个儿知道就好了,干什么非要在父亲面前显摆,害得我和五姐姐白白挨一顿骂?所以后来啊,有了阳哥儿,他总爱在你桌子上放些癞□□之类的东西,我表面上和五姐姐一起训斥他,其实心里高兴得很呢!” “噗嗤——”饶是墨兰近段日子心绪一直不佳,都被她这话逗笑了,“我还当你最是温柔懂事不记仇,没想到这暗地里,也是只小狐狸呢!” 听得墨兰这话,明兰不禁想起总是喜欢叫她小狐狸的某人,就走了下神。好在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她此行可是来劝四姐姐放下过往的呢!“四姐姐,人活在世,哪儿能半点私心都无?难的啊,是控制住心中私欲,别叫自己被这些欲望裹挟着,做下伤害旁人的事。咱们兄弟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又如何谈得上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呢?” “唉——”墨兰深深叹了口气。她既然遣人去给卫小娘送了银钱以示弥补,就是从未想过要在妹妹们面前掩饰太平的。毕竟,人命关天,她就是脸皮再厚,也没指着凭着那么点儿银子,就能和卫小娘、明兰还有桁哥儿冰释前嫌的。“六妹妹,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 明兰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见她非要将事情挑明,明兰也只好说:“四姐姐,你知道吗,其实,无论是我小娘,还是母亲,都从未对我和桁哥儿提起这些旧事。我是无意之中,听见母亲和爹爹争执,才知晓当年内情的。我小娘她不怨林小娘吗?那是不可能的。若只是她自个儿,她那般温柔的人,可能就真的不怨了,可里面还牵扯了桁哥儿的命,哪个做母亲的能不在意?” “可是,我去问她的时候,她依然同我说,没有这回事,叫我别多想……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吗?难道是不愿意让我怨恨林小娘吗?当然不是,她是知道,我同你和三哥哥,那是骨肉血亲!不应该因着长辈的事情,坏了你我之间的情谊。” “现如今,林小娘已经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了代价。你也不应该再囿于往事,走不出来了。便是不为你自己想想,你也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你还有身子,若是郁结于心,对肚里的孩子不好。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我小娘能为我考虑的,你是不是也该为你的孩子考虑考虑?你若是因着这些旧事坏了身子,有损腹中胎儿,难不成是想叫我和小娘愧疚,好同当年之事扯平了不成?” 墨兰听到这儿,连忙开口解释说:“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明兰了然一笑,“我明白。四姐姐你啊,哪里都好,就是这性子,有些拧巴!有些事儿啊,该说开就说开,你自己放在心里琢磨来琢磨去,可能根本就没猜准人家的真实意思!这实在说不开的,你也该学着放过自己。人活着啊,不能万事都放在心上,那样只会活得很累的。你不若学学五姐姐,万事都不要太上心,只管自个儿过得高兴。这样啊,你和在意你的人,才能过得好呢。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我和我小娘都放下了,你又何必一直记着?你若一直想着要赎罪什么的,只会让我们姐妹之间永远隔着一层,没办法做真正的姐妹。再说了,你若非要想着要替你小娘赎罪,那你腹中胎儿也流着林小娘的血,你也要叫它代林小娘赎罪不成?” 送走了如兰和明兰,墨兰好像突然就觉着,压在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被搬开了似的。 明兰说的没错,她不应该用她小娘的错来惩罚自己。小娘的错,是小娘自己犯下的,而不是自己。若只有她一个,也便罢了。可她如今,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墨兰悄然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心里想着,就让这件事,随着她小娘的逝去,烟消云散吧…… 于是,梁晗惊喜地发现,两位姨妹来了家里一趟,他家娘子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这胃口也渐渐好了起来。喜得他去吴大娘子面前撒娇卖乖,得来了不少价值不菲的首饰,一半儿当然是拿来讨自家娘子欢心,另一半则是送去了盛家,给两位功臣分了。 吴大娘子得知了这一遭,无奈摇头,“晗哥儿什么时候能长大些?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见天儿地心思只放在讨妻子欢心上,未来如何当好自己的家?” 好在,今世的墨兰,可不像前世那般满心只有把男人的心拴在自己身上、明明是大娘子却一派小妾作风。她心里明白,不论她心里如今对梁晗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往后都是要指着这个男人过日子的。他好了,她才能好。 是以,墨兰在这方面,倒是和婆婆吴大娘子达成了一致。自打明兰跟她说开,她重振精神之后,便一门心思放在督促梁晗读书上。 梁晗本来脑子就聪明,只不过很小的时候,就被有心人带得无心读书,一心想着得了荫封就足矣,不肯用功读书。现如今,墨兰写话本子的时候,一定要拽着梁晗也在旁边儿读书。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且墨兰这个闺阁女儿家也解答不了的,便叫他去问长柏这个已经考中的,或是直接去寻庄学究。如此用功一段时日下来,梁晗的功课倒是也大有长进。 其实原本,找小公爷和长枫这两个还在备考、未得授官的举人讨论课业才是最合适的,有道是温故而知新,教教梁晗,也能让他俩再巩固一下旧的知识嘛。可新帝甫登基,便特地开了一次恩科,他二人倒是不必等上三年再考。于是,现下两人正紧锣密鼓地备战下一次科考,自然没时间来指导梁晗这个半吊子了。 为了让梁晗更有学习的动力,墨兰写完手头上的话本子,干脆和梁晗一起学起了科考的内容。还要和他比比谁学得快。梁晗到底是个男人,在这方面哪里肯输给自家媳妇儿?这法子倒是遂了墨兰的意,极大地激发了梁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主观能动性。 吴大娘子那边儿听说了儿子这边的动静,第一次觉着,这位盛家四姑娘倒是没娶错。门第再好的姑娘,若是儿子不喜欢,便容易夫妻失和;而若是姑娘本人没有督促夫君上进的意识和能耐,也没办法让梁晗就此收心,把心思放在课业上来。 心里对儿媳妇儿的观感发生了变化,可毕竟人家一进门的时候,吴大娘子便放下了话,说是“我也不指望你怎么伺候我这个做婆婆的”,明里暗里地示意墨兰别老来她跟前儿烦她。现下,她倒也不好意思舔着脸上去同儿媳赔不是。于是,吴大娘子也只好多多送了些补品过去,又告诉厨下,六奶奶想吃什么,他们定要想办法给弄来,便算是她对儿媳妇的关心了。 墨兰那边,收到婆婆命人送来的补品,倒也没多想,只觉着婆婆是在关心自己腹中的孩子。到底是梁晗的第一个孩子,做祖母的关怀一下也很是正常,并没往吴大娘子对她已有改观这方面去想。 梁府这边,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齐家和盛家这些时日,却是人人小心翼翼的,生怕闹出什么大动静来,打搅了考生温书。 “唉——”平宁郡主今日第n次叹气,“夫君,你说咱家元若今次能不能考中啊?” 齐国公款款儿喝了口茶,安抚道:“夫人放心吧!元若这些时日用功得很呢,庄学究不也说,他这次很有希望么?你就别庸人自扰了。” “可是上次科考前,庄学究也说元若很有希望啊!结果最后主考官说,咱家元若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却失了钢骨……你说,钢骨这东西,那是一年半载就能习得的么?我是担心……” 齐国公放下杯盏,从背后扶住妻子的双肩,“夫人在这里忧心,也改变不了元若最后科考的成绩。不如别再想这事儿,安心等结果吧!再说了,我看咱们元若啊,这心里的一块大石放下了,这才能潜心读书,今次定能……” 就还未说完,就被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的平宁郡主给打断了,“心里的一块大石?什么大石?” 那自然是你不会叫他娶他心尖尖儿上的小姑娘这块大石啊! 可齐国公自然不能把这话说出口。不然,他齐国公府怕是要永无宁日喽!“那自然是……他有隐疾这块大石啊!虽然咱们两个是在上次科考之后才知道这回事的,可元若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知道了这事儿,心里一直记挂着,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娶不着媳妇儿了呢!现如今,横竖婚事都定下了,他也在没什么好挂心的了,自然能安下心来好好读书了。” “这倒是……唉,说起这门婚事,前些时日王大娘子还同我说,想让如兰十八岁之后再生子,怕太早有身孕,生的时候不好生……我那会儿真真是,无地自容啊!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为儿子舔着脸骗人家……” 而终于把这事儿混过去的齐国公,抹了抹额头吓出来的冷汗,心说:你父亲我才是一把年纪了还要为着你这么个小兔崽子两头骗啊! 就这样,在有人的紧张,有人的期待之下,恩科如期而至。 放榜那日,如兰以去瞧长枫的名次为由,也去看了榜。当然了,她更关心的自然是未来夫婿的名次了。 齐衡还在忐忑的从后往前找自己的名字呢,如兰已经指着很靠前的位置,一边拍打他的肩侧,一边兴奋大喊:“元若哥哥!你中了!比我二哥哥的名次还高了两名呢!” 第107章 上回科考,盛家欢欣雀跃,齐家萎靡不振。 一年后开恩科,两家却倒了个个儿。 原因无他,长枫今次……又没有中…… 盛紘早些年,因着这个儿子生得和自己相像,又是他心爱的林小娘所出,打小还在读书上表现出了一些天赋,对长枫是抱有极大的期待的。结果,他却屡试不第! 早几年他落了榜,盛紘还可以以克扣零花钱、打发走他身边的美貌丫鬟为要挟。现如今,人家毕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他这边扣了人家的零花钱,那不还有新妇能补贴吗?且长枫身边的美貌丫鬟也早被打发走了。今次,盛紘倒实在是不知道该拿这个儿子怎么办了。 长吁短叹了半天,最后撂下一句:“你也是成了家的人了,往后还能永远指着我和你长兄不成?你须得好好想想,若下次再不中,你该拿什么养活妻儿吧!”便拂袖而去。 而王若弗那边,本就同长枫没什么情分,自然不会像盛紘一样,因为期望太大最后才如此失望。若说以前林氏还在的时候,她倒还因着和林氏别苗头,没怎么指着长枫好,上回科考她也只盼着长柏考中,长枫落第。可今次,林噙霜既然已经不在了,长枫这孩子也不算太讨人嫌,她还是希望他能有个功名,日后也好和长柏守望相助的。 是以,王若弗斟酌着安慰了两句:“你父亲呢,也是对你期望过高,才会这般说。实则,像你这个岁数,没考中的多了去了!这次不中,下次再考便是,可别因为这次落第,就没了信心,那才是坏了终身的前程呢!” 长枫自打那次乱说话,害得盛紘别扣在宫里之后,便被严加管教,现如今倒是很知道好赖了,闻言便躬身道谢:“多谢大娘子挂怀。我今后定当好好读书,不辜负父亲母亲的教诲。” “那便好。回去吧。” 回到自个儿院儿里,柳氏才开口劝道:“官人,你这段时日的用心,父亲看不到,可是我看到了。你可别妄自菲薄,你的文章我也是看过的,听闻小公爷上次落第,便是因着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内里却失了钢骨,依我看啊,你如今的问题,就和当初的他差不多。如今,他即将成为你的妹婿,你可以去问问,他是如何克服这个问题的,下次定能得中的。” 长枫扭头握了握妻子的手,感叹道:“以前,我只觉得,顺着我的就是最好的。直到得了娘子为妻,方知能督促我上进、帮着我想解决问题的办法的,才是最为我用心的。” 柳氏回握住他,眉眼间也带了几分柔和的笑意。倒让她那张不似一般女子的英朗面庞,也添了几分女儿家的温婉。 而王若弗那边,打发走了落第的考生长枫,脸上便迅速换上了喜气洋洋的笑,“快快快,去把如儿给我叫过来!要我说啊,还是我家如儿有福气,旺夫!不然那小公爷怎的上次科考落第,一和我家如儿定亲,这次不仅中了榜,还得了个好名次回来!” 如兰今日为了看榜起了个大早,回来的路上,在马车上就倚着明兰的肩小憩了一会儿。恰好今日孔嬷嬷想着她们要去看榜,也没心思上课,放了一日假。于是,如兰一回房就卸了钗环,躺到床上去打算睡个回笼觉。 谁承想,这眼睛才刚合上,刘妈妈便来唤她,说是大娘子叫她过去。 “唔……”如兰不情不愿地翻身背对房门,扬声喊道:“母亲唤我什么事儿啊?就不能等我睡醒再说吗?” 反正是赖着不肯起。 刘妈妈摇头叹气,可她也知道大娘子那边并没什么要紧事,大抵只是想叫如兰过去说说未来姑爷,见如兰不肯起床,便去回王若弗的话,说是五姑娘睡下了,等起来了再来同大娘子说话。 其实往日里,如兰也常常这样撒娇耍赖,王若弗是她亲娘,也乐意纵着她。可这次,她急着同女儿好好说道说道未来姑爷呢!哪里还等得到如兰睡醒? 于是,王若弗一边念叨着“多大的姑娘了长辈叫她她还敢不应?我看到她到了婆家敢不敢同郡主这么说话!”一边快步走向如兰的房间。 “嘭——”地一声,王若弗直接推门而入,径直走向如兰的床榻,一屁股坐在了她身侧。 如兰小声嘟囔了一句:“刘妈妈,不是说了……” “咳咳——”她还没说完呢,就被熟悉的咳嗽声给惊醒了。 “母亲?你,你怎么来了?”小丫头揉了揉眼睛,赶忙支着身子坐了起来。 “我怎么来了?”王若弗冷哼一声,“自然是来看看我家派头大得很的五姑娘有什么泼天的大事,长辈传话你都敢托辞不去?” 这话虽然说得是严厉了些,可如兰是谁啊?那可是家里把王若弗的心思拿捏得最好的人了!见王若弗眼底不仅没有不满,反而还颇有一种“你快问我到底有什么事儿”的傲娇之色在,如兰便赶忙凑上去用自己的脸颊去贴母亲的胳膊,娇声道:“母亲~我这不是知道你疼我,才敢这么说话的嘛?若是换了个凶巴巴的,便是亲娘我也不敢呀!” 王若弗这口气儿这才顺了,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如兰的肩膀,免得孩子着了凉,才教导说:“你啊,也就最后这一个月的舒坦日子可过了!等到了婆家,有郡主娘娘那么个处处讲求规矩的高门婆婆在,你可得紧着点儿心里那跟弦儿,切莫像在家里这般,每每做事不懂得提前想一想,等到真犯了错就想着撒娇卖痴混过去!” 如兰虽然心里想着,指不定人家郡主娘娘要把我当宝贝供起来,叫我过得比在家里还自在呢!谁叫她儿子“不行”呢!可嘴上还是顺着王若弗的话往下说:“知道啦知道啦!婆家和娘家的不同女儿又怎么会不知晓?母亲也说了,我就最后这一个月松快日子可过了,您就别老念叨我啦~” 王若弗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念叨你还不是为了你好?换了别人家的,我连句话我都懒得同她说!” 如兰在王若弗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吐了吐舌头,听着王若弗在头顶持续输出:“哎呀,我就说我家如儿是个有福气的!想当年你姐姐出生的时候,家里日子还没现在这么好过,你姐姐是跟着我和你父亲吃过苦的。偏偏你会生,打从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半分苦……我原以为你能得了齐国公府这门好亲事,就已经是最大的福分了。没成想,小公爷竟如此争气,门第好、长得好也便罢了,去年还落了榜呢,今年竟然就考了第十一名,比你哥哥还高上两个名次呢!哎呀,我如儿可真是老天都偏心你啊,指不定小公爷此次能得中,都是叫你给旺得呢……” 王若弗在那里喋喋不休,如兰也听明白了,她娘这么着急忙慌地跑到她院儿里来,原来就是为了夸夸她有福气、元若哥哥能中举指不定都是她的功劳……诸如此类。把她都给听困了…… 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如兰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靠在王若弗身上的力道自然也愈发大了起来。王若弗注意到女儿这边的动静,一巴掌拍在她肩头,“我跟你说话你,你听着了没有?” 如兰突然间被吓醒,人还有点儿懵懵的,迷迷糊糊应道:“听着了听着了,不就是夸我有福气么……” 王若弗一听,直接把自己的胳膊从如兰手里抽了出来,站起身面对着如兰,正色道:“你合着只听夸你的部分去了?我刚刚说,你去了婆家,可不能像如今这般为所欲为!原本门第上,咱家比着齐国公府就是高攀了,现如今小公爷更是高中,往后前途一片光明。你呢?叫你读书,你说你又不科考;叫你好好跟孔嬷嬷学规矩,你又屡屡上课的时候打瞌睡,别以为我不知道!”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69节 如兰瘪了瘪嘴,“可元若哥哥喜欢的,也不是我会读书、会插花点茶呀!”他喜欢的,是我不想生孩子,和他恰好凑做一堆呢! “你这傻孩子,这嫁人啊,可不仅仅是嫁给对方一个人,而是嫁给对方一整个家庭。你得了小公爷的喜爱,还不够,你还得讨你未来婆婆的欢心啊!” 如兰见她娘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为了避免再挨一顿骂,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听着王若弗滔滔不绝地碎碎念,没再敢犯困。 心里却想着,郡主娘娘别的不说,起码话肯定没她亲娘多。 王若弗那是不知道如兰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了,只怕如兰今天指定是逃不脱一顿打了。 不过,王若弗再不放心如兰,那也不可能再去退了齐家的亲事,更不可能把这孩子塞回肚子回炉重造一番,打造出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才女来,也只能时不时念叨几句,抒发一下即将嫁女的不安了。 平宁郡主来同她说起这门婚事的时候,她只恨不得快快定下,生怕晚了,这个通汴京顶顶好的女婿就要给别人抢了去。可如今,如兰真的要嫁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加焦虑。 又是怕如兰嫁过去,同小公爷日日相对,脱去了救命之恩的美好幻想回归现实,人家会觉得如兰不通文墨,就和她这个母亲一样;又是忧心郡主娘娘眼界高,瞧不上如兰这过分活泼的皮猴儿。 如兰还同明兰吐槽说:“也不知道是我要嫁人,还是我娘要嫁人。她怎的比我还紧张啊?” “母亲那是疼你,倒被姐姐你如此打趣!叫母亲知道了,该伤心了!” “哎呀呀,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嘛~” 可纵使王若弗再心疼不舍,时间却不会就此停步。 如兰出阁前一日,王若弗偷偷塞给了她一本小册子。虽然长女出嫁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遭。可华兰毕竟是在老太太跟前儿养大的,又最是稳重得体,那时的她,远没有今日将如兰嫁出去这般忐忑。是以,递出去那本小册子的时候,王若弗没有像普通的母亲那般羞赧,倒是忍不住又红了眼眶,摸着如兰的脑袋唉声叹气道:“我如儿居然也要出嫁了……” 如兰可不想大婚前夜还得听母亲哭哭啼啼,扑上去搂住王若弗的腰,“阿娘~过几日我还要回门的呀!你很快就又要见到我了!可别到时候再心里偷偷想着,好不容易把你个皮猴儿给嫁出去了,怎的这么快又来讨人嫌了呢!” 王若弗失笑,“你也知道你是个皮猴儿啊?” 直把王若弗哄得喜笑颜开,如兰才终于得以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枕头下面还枕着她娘给她准备的小册子…… 看了许多话本子的她自然知道那册子上画着什么的。可这具体的内容嘛……绕是她在女孩子中已经属于脸皮比较厚的了,那也是从不敢看上一眼的。 如今,得了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去看以往从不敢涉及的禁书,若说半点不好奇,那肯定是唬人的。可她又想着,她未来的夫婿又没有这个功能,她看了也是白看。但若真不看吧,又觉得她一辈子就嫁这么一次人,往后没有夫妻之间的乐趣也便罢了,横竖她也没体验过,谈不上什么向往不向往的。可若是连婚前这小册子都不曾瞧上一眼,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纠结了许久,如兰还是将罪恶的小手,摸向了枕下…… 第108章 “姑娘,你可快些醒醒吧!再不醒要误了吉时了!”喜鹊边拉扯如兰的被子,边满脸绝望地呼唤着仍在熟睡中的如兰。 “唔……别吵……”如兰将被子紧紧攥在手里,好防着喜鹊将其从她手中夺走,嘴里还嘟囔着:“正困着呢,别搅了我好梦……” “姑娘……”喜鹊这下真的快哭了。她都磨了自家姑娘一炷香的功夫了,可床上的人儿除了口中发出些哼哼唧唧的声音表达拒绝起床之外,就没半点儿动静了。这新嫁娘可不是起了身就可以直接出门的,那还得梳洗、开脸、上妆,桩桩件件都是耗费时间的。姑娘这般赖着不起……误了吉时可怎么是好? 好在,王若弗毕竟是如兰的亲娘,对自己的女儿那当然是十分了解。她早就料到,出嫁这日要起这么早,如兰这丫头肯定又要赖床,丫鬟们又不敢采取非常手段,只怕是叫不起这个瞌睡虫的。 是以,她这个做母亲的倒是起得比如兰这个新嫁娘更早。喜鹊正愁不知该如何叫醒如兰的时候,王若弗直接推门而入,捏着如兰的手将被子从她手里夺了去,一把扔给了杵在一边儿的喜鹊,接着一条冰帕子就扣在了如兰脸上。 “啊呀……”如兰被冻醒,猛然坐起身,一下子就将脸上的帕子给甩了出去,“冰死了!喜鹊!你做什么!” 可迎接她的,却是王若弗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糊在了她脑门上,“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快给我‘呸呸呸’去去晦气!” 如兰见吵醒她的人是她亲娘而非喜鹊,再不敢多说什么,嘟着小嘴委屈巴巴地拍了拍床头的木头,不情不愿地“呸呸呸”三声。随后小声嘟囔说:“说我说话不吉利,母亲你在我大喜之日打我脑袋就吉利了不成?” 原本已经背过身去准备出门的王若弗听到女儿在身后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倏然转身,一双眼睛凌厉地盯着如兰,“你咕哝什么呢?” “没有没有,我说……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呵呵,”王若弗被她气笑了,“现在知道着急了?赖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是什么大日子?”说罢,又扭头转向喜鹊,“看见了没?明日敬茶,你家姑娘若仍旧赖床不起,你就照这个法子把她给我弄起来!”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如兰总算是好好儿地坐在了妆奁前,等着全福夫人给她开脸。 她正打着小哈欠呢,随着全福人的动作,一阵难以言说的剧痛却从她额头处炸开,“啊——好痛好痛……不要弄了!”说着,身子还不住地往后躲。 王若弗身边的刘妈妈很有先见之明地将如兰按在了凳子上,“姑娘,女子出嫁,都要经过这一遭的。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坐好,省得受二茬儿罪。” “呜呜呜……我不想嫁人了……”如兰一边嚎,一边迫于刘妈妈的威势,任由全福人在她脸上动作。时不时“嘶”地一声,却还是暴露了她此刻并不怎么愉快的心情。 可刘妈妈又挑出了她话语中的毛病:“今天可是姑娘大喜的日子,这种话可不能浑说。” 如兰只得噘着嘴可怜巴巴地瞅着喜鹊,可喜鹊显然也救不了她,只能回以一个同情的眼神。 明兰在外边儿听着如兰的惨叫,心有戚戚道:“嫁人原来这么难受啊?瞧五姐姐叫唤的……” 小桃边啃桃子便答她的话:“听翡翠姐姐说,开脸是挺疼的,但也还能忍。我觉着五姑娘叫这么惨是因为她从小就怕疼,小时候摔了跤,油皮都没破都要赖在大娘子怀里哭半天都停不下来呢!” “噗——”原本还有些同情姐姐的明兰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丫头,若是叫五姐姐听到了,怕是要打你的!” 新娘子这边正忙活着,外边儿来迎亲的小公爷也不那么轻松。 他啊,正被如兰的哥哥和姐夫们拦在门外,急出了一头汗都不得其门而入呢! 其实,如兰上面的哥哥姐姐也不算多,此时在拦门的也就是长柏、长枫两位兄长,并袁文绍、梁晗两位姐夫。 可架不住小公爷的亲友更少啊! 他是齐家的二公子,上面就一个身体虚弱的堂兄,平日里没什么大事,都不怎么下床。更别说随他迎新嫁娘这种体力活了。而他的同窗……那不都在盛家门前,拦着他不叫他进门呢么…… 长枫和梁晗出的题目还好答些,毕竟他俩也是喜欢诗词的,出题的风格正和了小公爷这个文章锦绣的。 长柏和袁文绍这一关却没那么好过了。 “远望巍巍塔七层,红灯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层几盏灯?”长柏报出了题目,袁文绍则在一边儿添油加醋道:“元若,这题可有些难,便算是我和你兄长共同出的吧,省得你日后跟五姨妹告状,说我俩欺负了你!” 不得不说,这题还真就涉及到齐衡的知识盲区了,拧眉思索了半天没答上来。 最后还得亏他娘请来充场面的襄阳侯府旁支的表兄弟们一顿红包、谷豆地撒出去,生生为他从拥挤的人群中辟出了一条道儿来,他才终于得以进门,见到了自己在梦中见了无数遍、却仍觉得美得不似凡人的新嫁娘。 实则,人家如兰还拿扇子挡着脸呢,他压根就瞧不见其真容。不过是心中幻想总算成真,恰似一江春水之上笼罩的那层薄雾,看似敛去了那宝镜一般的碧色江水的风华,却更给那粼粼波光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岳父大人,请吃小婿的新茶。”齐衡恭敬地躬身将茶递向盛紘。 盛紘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如兰这个孩子,从小就过分活泼。虽然他明白,妻子大抵是不舍得将女儿嫁到太低的门第的,可他心里却一直觉得,嫡次女大抵嫁到不大如盛家的门第,有娘家父兄护着,才能过得更舒坦。却没想到,她的夫家,倒是几个姐妹中门第最高的。 “往后,要同心同德,白头偕老,瓜瓞延绵。”这也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最好的祝福了。 “小婿知道了。” “女儿知道了。” “岳母大人,请吃小婿的新茶。”接着,两人又转向了王若弗。 王若弗早上叫醒如兰的时候,倒是气势汹汹,半点儿没有不舍的样子。可眼见儿齐衡真要把她的宝贝女儿拐走了,她却只觉得自己端着茶盏的手都在抖。 仰头喝茶的功夫,眼泪早已悄然坠入了碗中,给清甜的茶水平添了几分咸味儿。她借着搁下茶盏的空档,悄悄抹了抹泪,省得叫如兰瞧见了,以后要嘲笑自己这个母亲了。 “如儿,往后,你须得侍奉公婆,相夫教子,若是……”她本想说受了委屈要记得回娘家来同她讲,万不可像她姐姐那般报喜不报忧。可这是女儿的大婚之日,人家的新婿还在旁边儿站着,说这话着实不妥,只得匆忙止住了话头,又转向齐衡,“往后我家如儿,就拜托元若了……” “岳母请放心。”这是齐衡对王若弗的承诺,更是对如兰的承诺。日后,不论经历什么风雨,他都定将爱护妻子、叫她快活一世。 “新娘子,出门了——” 随着这一声,如兰的少女时光,就彻底终结了。 往后,她便不只是盛家的五姑娘,更是齐家的大娘子。 不知怎的,这喜气洋洋的一声喊,倒让原本对于离家一事并没什么概念的如兰,好像一下子就意识到,以后,这里就不再是她的家了。她再回来,那就叫回娘家,而不是回家了……想到这里,从未因即将出阁掉过一滴泪的如兰,此刻倒有些哽咽了。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本是想自己调整一下,把这点儿小情绪赶走的。 可她这极轻极轻的一声,却不知怎的,就被齐衡给捕捉到了。 他温暖的大掌稳稳扣住了如兰的胳膊。感受到相贴之处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如兰的鼻子却更酸了,再忍不住掉下泪来。 齐衡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舍不得家的小姑娘,只得更紧更紧地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臂,仿佛想用落在她身上的力道告诉她,有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往后定不叫你过得比在娘家差,你想回来了,我也随时陪你回来。 明明没有得到言语上的安慰,如兰却福至心灵明白了齐衡的意思似的,快速止住了泪,和他一起,坚定地奔向崭新的人生。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从盛家行至齐国公府。 直到儿子和新妇拜完天地,平宁郡主这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人没娶进来之前,她总担忧儿子这隐疾万一就给漏了出去,叫人家盛家知道了,悔婚了可怎么是好?这丢得不仅是儿子的脸面,更是少年郎的魂儿啊! 好在,这门亲事总算是顺顺当当地办完了。往后啊,她和丈夫只管将新妇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着宠着,也算是全了人家小姑娘对她家元若痴心一片的情谊了。 待拜过堂、合过髻,也撒了帐之后,齐衡便暂时离开了新房,去前厅应酬宾客。 如兰一个人留在以后要住上一辈子的房间,上下打量了一圈儿,感叹道:“齐国公府就是气派!这屋子可比我以前的大了两倍不止呢!往后雪团儿也有更大的地方可以活动了!” 边说,手上还边撸着猫儿柔软的腹毛。 小猫儿“喵呜”一声,好像在赞同如兰的话。喜鹊在旁边瞧着这一人一宠,却是有些犹豫,“姑娘,你直接把雪团儿带到新房来,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如兰反问,“以后,这就是我的屋子了,我连我的宠物能不能在我的屋子里跑动都不能决定吗?” 喜鹊嗫嚅道:“那倒也不是……只是,您是不是也得先问过姑爷再做决定?” “哎呀,元若哥哥说了,只要我嫁他,以后他全都听我的!”说这话的时候,如兰显得很是骄傲的样子。 喜鹊很少见到自家姑娘这般神采飞扬的样子,觉得姑娘没嫁错人的同时,却仍坚持提醒道:“可是,今个儿到底是新婚之夜……就算是姑爷同意您将雪团儿养在屋里,那也明日再说吧!” “唔……那行吧”如兰犹豫片刻,还是允了喜鹊暂时将雪团儿给抱出去。她可是打定主意不叫她娘家人知道她夫君不行这事儿的,省得到时候被她娘拎着耳朵教训。是以,她身边儿最亲近的喜鹊,她也不打算叫对方知道这回事的。这样的话,雪团儿就只能暂时委屈一晚上了。毕竟,她总不可能叫雪团儿围观自己和夫婿的新婚之夜吧? 送走了雪团儿,不为便送了些点心来。说是郡主娘娘吩咐厨下准备了许多,小公爷特地挑了几样儿她喜欢的送来。 如兰对未来……啊不,是现任婆婆和夫君的上道表示十分满意,乐呵呵地吃起了点心来。 等喜鹊安顿好雪团儿回来,就见到自家姑娘腮帮子鼓鼓的,和只两颊塞满了食物的小兔子似的。嫁衣上都掉了些点心渣子。 “姑娘……”喜鹊无奈上前,替如兰将衣服上的点心拍下去,“您吃归吃,好歹就这点儿盘子呀!” “唔……”如兰优哉游哉将口中的食物吞下去,才慢悠悠答道:“知道啦知道啦~” 可她怎么觉着,她家姑娘根本就不知道呢?大娘子还指望着姑娘嫁人之后能稳重些,可她怎么觉着……姑娘嫁到齐家,反而比在盛家更放肆了些呢? 前院那边,虽然小公爷没有兄弟可以替他挡酒,但人家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敢拼命灌他酒的人也着实不多。这还得亏顾廷烨不在,若是顾廷烨在此处,他可不会管齐衡是不是齐国公和平宁郡主的独子,该灌肯定要灌个痛快的。 心中暗自庆幸着某人此刻不在汴京,齐衡装作踉踉跄跄地回了新房。一进门,他是腿也不软了、背也挺直了,努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心爱的小姑娘面前。 然而…… 映入眼帘的,却是已经取下凤冠搁在一旁,自个儿歪在枕头上已经进入了梦乡的如兰。 明明她没等夫君归来,就自行摘下了凤冠,是极其不合规矩的。可齐衡却觉着,他喜爱的如兰,本该是这样的。不在乎旁人怎么想,自个儿高高兴兴的,脸上永远是阳光般明媚的笑,也便足够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日子。 他缓步上前,轻轻褪去如兰的外衫,帮她将脸上的妆容擦洗干净。 伺候好小媳妇儿,正打算自个儿也去梳洗一下的时候,他却注意到床上的人儿睫毛正不自然地颤动着。显然是已经醒了。 齐衡失笑,伸手捏上了如兰的鼻子。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70节 果然,没一会儿,小姑娘就再崩不住了,因为鼻子还被他扼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抱怨道:“元若哥哥你做什么呀?”声音软软的,瘙得齐衡心口处痒得很。身体也不自觉热了起来。 “我……我看哪个小坏蛋装睡,骗我侍候她呢!” 如兰却不依了,“不是你说的,只要我嫁给你,以后你全都听我的吗!现在帮我洗个脸就不愿意了?” “当然不是!”齐衡赶忙解释说:“我,我只是……” 见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如兰也不纠结,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娇声道:“好啦,你也快点儿洗漱好,我们早些睡觉吧!今天起这么早,我都困死了……” 虽然这样的场景已然在他梦里出现了无数次,可在现实中离心爱的小姑娘这么近,却还是头一遭。 齐衡只觉得自己的呼吸瞬间就加快了许多,和搂着他的如兰的呼吸纠缠在一起,难分你我。 “你愣着干嘛?”还是如兰提醒他,他才恍然回过神来,浑浑噩噩地梳洗好,躺到了如兰身边。 他的手无数次伸过去,又缩回来。终是没敢真的牵住小姑娘的手。 还是如兰觉得冷了,又想着身边有个人形暖炉,不用白不用,一骨碌钻进了新婚丈夫怀里,舒服地在他胸口处蹭了蹭,全然不管被她蹭的人逐渐身高的体温。 齐衡感受着自己身上愈发坚硬滚烫的某处,只觉自个儿实在是作茧自缚。骗得心爱的小姑娘进门,可为了圆谎,却只能看不能吃……实乃人生至难之事也! --------------------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哥和袁文绍出的题“远望巍巍塔七层,红灯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层几盏灯?”出自明代吴敬所著《九章算术比类大全》,答案是192,请大家忽略为什么宋代背景放了道明代的数学题哈哈哈,因为我随便百度来的~ 第109章 翌日清晨,齐衡是搂着心爱的小姑娘醒来的。 当然了,两人中间还隔着雪团儿。昨夜,常常被如兰怀疑成了精的小家伙自己从里面打开了它所在的房间的窗户,一路寻到了如兰和齐衡的卧房,在窗户外边儿喵喵喵叫个不停。齐衡本想把它送回它自己的卧房,奈何睡得迷迷糊糊的如兰半梦半醒之际还不忘叫他把雪团儿抱进来。 于是乎,新婚之夜只能看不能吃的小公爷连抱都不能直接抱着新婚妻子,俩人中间还有个煞风景的雪团儿呢!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醒来之后,凝望着眼前他不惜自毁名誉才娶回家的妻子,笑得一脸痴汉状。 如兰本就喜欢赖床,昨夜虽然没像其他新娘子一般被相公狠狠折腾,可这办婚事本身也就够累人的了,要是没人叫她,只怕她能一觉睡到中午去。 然而,她的新婚丈夫心疼她舍不得叫醒她,被王若弗耳提面命一定不能让姑娘误了第二日敬茶的喜鹊却不会。 眼见时辰也不早了,喜鹊虽顾忌着姑爷也在房中,不敢直接进门来叫人,却也在房门外小声呼唤道:“姑娘——姑娘——该起了!再不起要误了敬茶的!” 而她这点儿声音,自然是吵不醒如兰的。倒是早早就醒了的齐衡听到了,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了件外衫,蹑手蹑脚打开房门,吩咐道:“娘子还未醒,待她醒了我再同她一起去敬茶,不着急。” “可是……”喜鹊还试图再挣扎一下,却被齐衡打断:“下去吧,别扰了她睡觉。” 喜鹊焦躁地摸了摸脑袋,有些不知道眼前的情况该怎么处理。大娘子只告诉她,若是姑娘怎么都不肯起,就冲进去掀了她的被子、再一条冷帕子盖上去,弄醒姑娘。却没告诉她,若是姑爷拦着不叫她吵醒姑娘该怎么办呀! 不为瞧着她吃瘪的样子,偷偷笑了笑,才上来劝道:“喜鹊姑娘也别太忧心了,我家公子有分寸的。若真的太晚了,会叫醒五姑娘……不对,是大娘子的!” “你家公子是郡主的亲儿子,她自是不会说什么。我家姑娘却是嫁进来的新妇,若是去太迟,岂不是嫁进门第一天就要落下个惫懒的印象?”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家姑娘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又不紧不慢地赶到正房时,已经快到用中饭的时辰,平宁郡主见到她家姑娘的第一句话,却是—— “如儿来啦?这头一日换了地方睡,想来是没睡好的吧?快来快来,敬过茶先吃点儿东西垫垫,很快就可以用饭了,别给饿着了。” 如兰笑呵呵地凑上前去,小嘴儿巴巴地讨好道:“还是母亲心疼人!”走过场似的敬了茶,得了齐国公夫妇的红包和见面礼之后,就凑到平宁郡主身边儿吃点心去了,全无初来乍到的紧张感。倒显得杵在一边儿的齐衡像是嫁到了旁人家似的。 还是齐国公招呼他坐在了自己跟前儿,盯着儿子的衣裳打量了半天,疑惑道:“元若,今日你这衣衫,怎么好似不大干净呢?” 齐衡连忙低头打量自己的衣襟,果然发现上面沾了几根洁白的毛发…… 他正想着如何打圆场,能让一向爱干净的母亲忽略掉他竟和一只猫同床共枕了一晚上这件事,如兰却已经嘴快地开了口:“哎呀呀,这是雪团儿身上的毛吧?父亲母亲别见怪,我在家的时候,养了只猫儿,叫雪团儿。它是和我睡惯了的,昨夜它在门外一直叫唤,我一时心软就把它放了进来……您们放心,下次出门前,我一定记得替元若哥哥把山上的毛发弄干净!” 齐国公心中暗叫不妙。妻子可是一贯不爱这些小动物的,嫌弃它们不干净。却不料,平宁郡主脸上依旧挂着和蔼的笑,款款开口:“这哪儿能怪着你呢?我瞧你身上就没有毛啊!还是元若不讲究,都不知道把身上的猫毛处理干净再出来。这得亏是在自家,若是出了门叫旁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家多不爱干净呢!” 齐衡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他明明记得,自己小时候想养只小狗,他母亲厉声拒绝说:“养那东西做什么?日日泥里来土里去的。不许养。”现如今,如兰直言说昨晚他二人是跟一只猫睡在同一张踏上的,母亲怎么是这个反应呢? 父子二人还没想明白的,如兰和平宁郡主的话题已经拐到了“如儿你喜欢吃什么?母亲叫厨下记着做给你吃”“有什么不适应的可记得同母亲说,别自己忍着”,诸如此类。 齐衡摸了摸鼻子,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超乎了他的预料呢。 送走这对小夫妻之前,平宁郡主还不忘叮嘱道:“咱家呢,也就这四口人,没那么多规矩,很不用讲究那些虚礼,日日来我这里请安。如儿,你若是无聊了,来找母亲说说话便是。” “如儿知道了,谢谢母亲!” 回去的路上,如兰想起四姐姐回门的时候,曾同自家亲娘提起过:“婆婆说,她喜欢清静,叫我只管督促官人上进便是,不用常去她身边伺候。” 她娘当时没说什么,应该是为着四姐姐的面子吧。待四姐姐回了梁府,却是私下同她说:“唉,你四姐姐嫁进梁府,虽然有夫婿疼爱,却终归是不得婆婆欢心的,也不知道未来能不能叫吴大娘子对她有所改观。” 如兰当时傻乎乎地问:“吴大娘子有对四姐姐不满意吗?这不是对四姐姐挺好的么?还说叫四姐姐不用总去她身边伺候呢!若是我未来的婆婆这么说,我都要高兴死了!成婚之后又不用上课,若是也不用去婆婆身边伺候,那岂不是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 等待她的却是王若弗的一个爆栗子,“你想得倒是挺美!还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你在咱家尚且没有这样的舒坦日子过,还指着去了婆家能这般美?你可长点儿心吧,吴大娘子说,不用你四姐姐常去她身边伺候,那是因着她不喜欢你四姐姐!再是和善的婆婆,那新婚的头些时日,都得给新妇立立规矩,对外才好夸赞说自家新妇知礼懂事、孝敬公婆。若是直接不叫到跟前儿去,那便是这个新妇极不顺婆婆的意的!” 慢半拍的如兰此时才想起当时她亲娘的话,后知后觉地问身边的丈夫:“元若哥哥,母亲是不是不大喜欢我呀?” 齐衡惊了,他只觉得他娘从未对人如此和善过,如兰从何得出这个结论的?“怎么会呢?母亲方才同你说话,那温言细语的,我都从未体验过呢!” “哦……”如兰略略放下了心,又解释起了自己这话的由来,“可是我娘说,如果婆婆说,不用老去她跟前儿伺候,便是对新妇极不满意的来着。” 齐衡联想了下自家母亲的性格,宽慰道:“你别多想,我母亲这个人说话做事都很直,惯是不会拐弯抹角的。若是不喜欢你,她不会待你如此温和的,早要给你立立规矩了。她那意思,应该是说你不用早起去她那边请安。母亲后边儿不是还说了,你若无聊了尽可以去她那里说说话吗?” “这样呀。元若哥哥,你娘可真好!我在家时,还要被我娘逼着上一堆我不喜欢的课,嫁到你家,反倒什么都不用学,还可以睡懒觉了!” “唔……”齐衡的脸红了红,低声说:“以后,那也是你娘了,是我们的娘!” 如兰闻言,也不顾身后不远处还坠着喜鹊和不为呢,径直扑进了齐元若怀里,软声撒娇:“我娘以前还同我说,国公府规矩大,往后我嫁进来须得万事小心。没想到竟真比在娘家还舒坦!嫁给你可真好!”说着,还在他的衣襟上蹭了两下,和雪团儿的动作一模一样。 于是乎,齐元若的脸就更像个熟透了的红苹果了,支吾了好半天,才蹦出来一句:“我说过的,你嫁给我,我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落在后面的喜鹊和不为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看到两位主子的亲密。 三朝回门那日,王若弗照例来了一句:“元若,我家如兰,没给你添麻烦吧?” 只不过,比着墨兰回门那日的“四姑爷”,这声“元若”无疑就显得亲近了许多。她说这话时的语气,也是殷切而又期待的。 毕竟,指着墨兰过得好,和殷殷期盼着亲生女儿如兰能在婆家事事顺心,那还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如今已然将心爱的小姑娘娶进了门,可岳父岳母也是不能得罪的,他又怎么敢顺着说如兰给他添了麻烦?再说了,只怕在他眼里,如兰就是掐他一把,那也是为了留下爱的印记来着。 是以,王若弗便得到了齐衡“娘子再明礼懂事不过,我……和我父母都很喜欢她,倒是我平日里过得粗糙,倒累得娘子照顾我、给她添了麻烦才是。” 他这说的是,他们一家人对饮食的要求都不高,向来是家里的厨房做什么他们就吃什么。可如兰却是个喜欢折腾……啊不对,是喜欢盯着妹妹明兰折腾的。她嫁进去第二日,就跟厨娘交代了足足一个时辰她都喜欢吃什么。待问过了齐衡和齐国公夫妇饮食上的偏好之后,又把在家里时明兰常做给她吃的新鲜吃食的口味和做法大致跟厨娘说了说。 当天晚上,家里的晚膳果然就更合口味了些。 这些细微之处,是平宁郡主之前从未注意到过的。倒叫如兰得了她一句“心细如发”“体贴夫君”的夸。 实则……她只不过是不想委屈自己的胃,捎带脚提了几句家里另外三位而已。 而王若弗听了齐衡这话,心里直犯嘀咕。他这说的,是我家如兰?我家如兰,那分明是个只顾着吃喝玩乐的主儿啊!哪里懂得照顾夫君?难不成是嫁人之后,突然开窍了? 第110章 虽然对齐衡口中那个温柔贤惠的新嫁娘究竟是不是她家如兰表示怀疑,但从喜鹊口中得知了嫁到齐家这几日,齐国公夫妇及齐衡待如兰的态度之后,王若弗还是终于放下了心。 女儿出嫁之前,即便她十分看好齐家这门婚事,可这心里一直担心自家姑娘这皮猴儿一般的性子嫁去给一向讲究规矩的平宁郡主当儿媳,怕是会遭人家嫌弃。又觉得如兰这性子,怕是不会认真聆听婆婆教诲,万一跟婆婆杠上了可就麻烦了。 没成想,人家郡主娘娘却远比她想象得要好相处得多啊!便是她自己,哪怕是重来一遭,心中对两个儿媳都是极满意的,待她们也没有郡主娘娘这样宽和的。 看来,外面评价的什么为人高傲、清高自持,那都是不了解人家郡主娘娘的揣测之言罢了。说来,前世郡主娘娘的后头两位儿媳,那也都是名门闺秀来着,出门说起自家婆婆,也都是说郡主十分宽和的。今世倒叫自家姑娘捡了个便宜!不仅得了个出息又长得好的夫君,还得了个好相处的婆婆! 哎呀呀,自个儿重生一遭,到现在为止最大的成就,大抵就是不知怎么的,就叫如兰结了这么一门好亲吧! 王若弗心里正得意着,便听刘妈妈来报:“大娘子,听说,顾将军不日就要回来了。”这顾将军,指的自然就是顾廷烨了。 “那正好。我正说自打如儿嫁了,明儿的课也停了,她近日无聊得很呢!顾二郎回来了,倒可以带着明儿去马球会上热闹热闹!” “大娘子想得周到!只是……”刘妈妈顿了顿,“吴大娘子那边,好像挺久都没办马球会了。” “这样吗?”家里没了需要相看的女儿,王若弗也许久没关注吴大娘子的马球会了。之前似是每个休沐日都要办的,如今许久没办,想来和自己不再关注马球会的缘由也差不多。毕竟,梁六是她最小的儿子了。下头没有等着要定下亲事的孩子,人家又何必费事费力操持这些。“那改日我去瞧瞧四丫头吧,顺带脚打探打探吴大娘子的口风。” 说干就干,顾廷烨那边儿还未抵京呢,王若弗已经上了永昌伯爵府的门,想求着吴大娘子再办几场马球会,好叫她家明儿能光明正大地在婚前和未婚夫婿亲近亲近呢。 “快坐快坐,亲家今日可是来瞧晗哥儿媳妇儿的?”一进屋,吴大娘子便热情地迎了上来。瞧着倒比之前热络得多。 或许,吴大娘子终于是发现了墨兰的优点,觉着这门亲事结得也还算不错,这才态度大变? 王若弗心中如此猜测着,面儿上却没表露出来,笑说:“我是想着,墨兰的胎也快五个月了,她年轻没生养过,特来叮嘱几句。再者说,最近家里事忙,也好久没去你那马球会上了,也是想来同你说说话呢。” 她这话一出,吴大娘子便听明白了,人家是来打探自家的马球会怎么好好儿地就停了,便答道:“唉,不瞒你说,这马球会啊,我也许久没办了。原本,我就是个喜欢热闹的,马球会上看看小年轻们在马背上的英姿,仿佛自个儿也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呢!只不过,近些时日……我也不知道这马球会该不该办了。” 难道不是因着梁晗已经娶妻,吴大娘子才停了马球会的吗?王若弗感到有些疑惑,“这话从何说起?这马球会,你家也办了许多年了,怎的如今……” “唉……”吴大娘子又是叹了口气,“有些话,我也是想着咱们两家是通家之好,没什么不好说与你听的。只是,还望今日我的话,你可别往外说。” 得了王若弗的保证之后,吴大娘子才缓缓开口,“先前,官家不是把随他从禹州起家的功臣都派去打仗了吗?如今大军大胜归来,官家便想着,给这些功臣赐婚呢。” 说来,前世也是大军刚得胜归来,便传出了沈国舅要续弦英国公独女张桂芬的消息。只不过,今世因着自己的提醒,人家张桂芬在今上登基之前,就已经嫁了郑家,此时自然是不能再嫁给沈家了。“这事儿,我倒是也略有耳闻,只是,此事与办不办马球会又有何干系?” 吴大娘子是个交游广阔的,且她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这得到消息的渠道又比同样会经营人脉的徐琳琅广了不少。许多王若弗不知道的事儿啊,她心中却都门儿清。 见王若弗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吴大娘子便解释道:“若只是小段将军还好说,他毕竟尚未婚配,便是为着在今上面前讨个好儿,也有不少伯爵人户愿意将姑娘下嫁的。只是……沈国舅为着官家登基,没了原配娘子,现如今也要择个续弦呢。他的长子可都快十岁了!哪个好人家愿意让姑娘过去?是续弦也便罢了,生的孩子也没了嫡长子的名分……这不,好多家里有适龄女孩儿的,都急着要给姑娘挑个人家呢,我那马球会啊,都快成了战场了!况且,人家要是在我这马球会上看中了哪家定了亲,刚好官家也看中了人家,那我这……” 她没把话说全,却也足够王若弗听明白了。吴大娘子是怕啊,官家看中的姑娘在她的马球会上相看到了旁的合适的人家,坏了官家的安排,这不是平白叫官家记了永昌伯爵府一笔么?“如此,你这马球会啊,却是暂时不宜再办了,还是等到此事尘埃落定再说。” “谁说不是呢?不过啊……”吴大娘子抿唇笑了笑,“这事儿啊,应该很快也就该定下了。” 这倒叫王若弗来了兴致。这一世因着自己的干涉,沈国舅是娶不得张桂芬了,不知今世是哪家贵女倒了血霉嫁到沈家啊?“亲家这话,是你这儿有什么内幕消息不成?快别卖关子了,说与我听听!” “听说,原本官家是想在武将当中,选一户人家的女儿匹配沈国舅的。没成想啊,一听到消息,家里有适龄女孩儿家的,一个定下的比一个快!这是不惜得罪了官家,也不想叫自家姑娘嫁到沈家啊!听闻许国公家的小孙女,才十二岁,他都急着给孩子定下了人家。我寻思着,官家就算再荤素不忌,也不至于叫人家姑娘配给个都能给她当爹的吧?这不,最后没得可挑了,说是大概就要定下余阁老家的了。” “余阁老?”那不是嫣然家吗?“可我听闻,余阁老养大的嫣然,那不是已经定了人家吗?”这一世没有顾廷烨同嫣然求亲一事,嫣然自然也不至于匆匆远嫁。如兰出嫁前不久,刚刚定了户部尚书家的小孙子来着。虽然是庶房的嫡出公子,身份上略微委屈了嫣然,可好歹嫁在了汴京,能常伴在祖父母身边;且听说那一房也只有一位正房太太,人口也简单,正适合嫣然这样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家了。 “自然不是嫡长女,是继室所出的那位嫣红姑娘呢!” “她父亲才干一般,并不似余阁老一般精明强干,且她又并非原配所出嫡长女,官家怎就瞧上她了?” 吴大娘子语带讥诮,“那还不是实在没得选了!原本也还能再挑一挑,谁承想,那邹家非要来横插一杠,说是邹三姑娘要嫁进沈家做续弦,皇后娘娘都应允了的。官家知晓的时候,这消息已经有不少人都知道了。本就没什么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去填了这坑,闹了这么一出,官家可不是再没得选了么?” 这位余嫣红,王若弗可是见识过的,不由感叹道:“若是这位邹三姑娘去给沈国舅做了妾,对上这位嫣红姑娘……那沈家可有的是热闹瞧了!” “不至于吧?”吴大娘子却有些怀疑她这个说法,“邹大娘子,那怎么也是为着皇后娘娘才去的那么惨……怎能叫她家的女孩儿去沈家做妾?” 怎么不至于呢?前世可不正是这样么?那小邹氏还仗着自个儿有诰命,把出身高贵的正房大娘子张桂芬都险些挤得没地方站,还想害了人家性命去呢! 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跟吴大娘子说的。“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想来皇后娘娘也不至于这般不讲究。”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71节 “大抵是的吧……亲家在我这里也坐得够久了,晗哥儿媳妇儿想来还候着你呢。” “那我便先告辞了,有机会再来寻你喝茶。” 说罢,便朝着墨兰的院子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墨兰正拿了本书,边看边等。 “四丫头就是好学,这嫁了人还晓得读书上进。哪儿像你五妹妹,我听闻出了门子,没我这个做母亲的管着,便和放了风似的!日日睡到日晒三竿才起……” 墨兰静静听着嫡母抱怨,实在是没好意思说,若不是她今日上门来,自己只怕也是要睡到日晒三竿的……唉,这有孕的身子,就是贪睡得紧。 “母亲安好。”说着,墨兰就要起身行礼。 “不必不必,你还有身子呢,快好好儿坐着吧!”王若弗一把将她按了回去,自顾自坐在了她边上,“四姑爷呢?我瞧他一向黏你黏得紧,今日怎的不在?” 墨兰惯是个脸皮薄的,闻言轻咳两声,解释说:“我家官人这些日子正努力温书呢。原本听说母亲要过来,他是打算在屋里候着的。是我同他说,母亲从不在意这些虚礼,你好好读书考个名次回来,母亲定比什么都高兴的。” 她这话说得好听,王若弗也确实不会在意这些,她来这一趟本来也不是为了瞧梁晗的,便说:“很是呢!诶,说起来,今日你婆婆待我似乎分外热络!要我说啊,指不定就是你嫁进来之后敦促她儿子好好读书的功劳!若他真能考个功名回来,你婆婆想来要把你供起来才是!” “母亲说笑了。”墨兰有些羞赧地将帕子捻到鼻尖儿,才问道:“说起来,母亲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本来是想央着你婆婆再办几场马球会,好叫明儿同顾家二郎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一同玩闹。但你婆婆近些时日无心操持这些,便之后再说吧。” 墨兰自是也听出了些门道,只是王若弗不细说,她也不会去问,只说:“母亲不必着急,待我婆婆有心力办马球会了,我保管第一个给家里递了帖子去。” “就知道你是个懂事儿的。对了,我给你带了些补品,你可记得吃。不过补归补,每日也要走动上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免得到时候不好生。” 墨兰笑着谢过了王若弗的好意,王若弗便起身准备告辞了。墨兰见状,扶着桌子站直身子,打算亲自送她出门。 王若弗瞧她挺着个肚子,又怎么好意思叫个大肚子的特地送自个儿出门?“很不必如此,你方才不是还说我最是不注重这些虚礼的么?” “母亲不是也说,我该多动动,免得生产时不好生?今日我恰好还没出过自个儿的院子,送母亲出门,也算是活动活动筋骨吧。” 王若弗这才没再推辞。 第111章 回府之后,想到那入了梁大郎后院儿的朱曼娘,王若弗总是觉着心中不安。 虽说朱曼娘入的是梁大郎的院子,理应和墨兰没什么太大的利害关系。可这位在王若弗心中,那就是条疯狗! 疯子做事情,哪里又需要理由呢? 就好比她姐姐王若与,说来前世明兰和自家老太太也没碍着她什么事儿,不过是她想沾顾廷烨的光没沾上,她就能做出撺掇着自个儿谋害老太太、后来还想刺死明兰和刚出生的团哥儿这等恶毒事来…… 唉,还是防着些吧。 这般想着,王若弗便叫来了墨兰的陪嫁丫鬟白芍的亲姐姐川穹。白芍一家子都跟着墨兰去了永昌伯爵府,只这位姐姐,因着嫁给了长柏院儿里的小厮没跟去,再适合给白芍传话不过了。 “川穹啊,改日,你上一趟永昌伯爵府同你妹妹白芍说说话吧。顺便同她说一声,四姑娘生产之时,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立马来报给我,明白了吗?” 川穹虽然有些奇怪大娘子为何要对一个出嫁的庶女这般上心,但主家的事儿,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当天下午就寻了个借口找上门去,同白芍说了这事儿。 白芍有些犹豫该不该告诉主子这事儿。想了许久,觉着大娘子应当也不会害她家姑娘,还是将这事儿埋进了肚里。 办完了这件事,顾廷烨一行人也终于抵京了。 进宫面见过圣上,也回家拜见了父亲,他便急匆匆赶来了盛家,都没等到第二日。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顾偃开这般威严惯了的人,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看他对我这个亲爹也没这么上心过啊?” “咳咳——”顾廷煜咳了两声,也不知是身子没养好还虚着呢,还是尴尬的,“父亲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您是二郎的亲爹,这一点是怎么也变不了的。可人家姑娘毕竟还没进门,不讨好着些,也说不准就一定是咱家的人啊。” 顾偃开闻言,冷哼一声,背着手走开了。 转身后,在顾廷煜看不到的角度,他却是勾唇笑了起来。 一方面,是开心自家二郎也终于要娶亲了;另一方面,也是高兴大郎如今也愿意为了二郎在自个儿面前说几句好话,可见心中是真的放下了对二郎的芥蒂。 只是二郎那边……毕竟是被大郎毁了前程的。如今虽然他是朝堂新贵,可那也是因着他自己有本事、运道也好,恰好投在了当今官家门下…… 唉,罢了,他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孩子们之间的官司,就让他们自个儿处理吧。 父亲的吐槽和大哥的维护,满心只有去见明兰的顾廷烨自然是不知晓的。 他一路奔到了盛家,接待他的是长柏。“仲怀这是刚从宫里出来就奔着我家来了?你家里人没说什么?” “自然是先回过家才上你家门的,不然不是平白带累了你妹妹的名声?” “啧啧啧,”长柏咂舌道:“平乱征西的大将军顾二郎,竟然也有这般柔情似水的一面,若不是你早早定下了我家明兰,只怕这会儿你家的门槛儿都要被踏破了吧?” 若是旁人,顾廷烨这样的性子,也就顺着说几句玩笑话了。可长柏是谁啊?那是他未来的大舅哥啊!俩人关系再好,他也总不好在未来媳妇儿的亲哥哥面前,显摆自己有多讨人喜欢吧?便避过了这个问题,开门见山道:“我今日上你家来,显然不是为了见你。则诚应当明白我的意思吧?” 长柏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你怎么不直接去找我妹妹,倒先来找我了?” “咳咳,”顾廷烨干咳两声,“那不是怕直接去寻你妹妹,略显失礼,给你父亲母亲留个不好的印象么?” 他不在这些日子,其实明兰也常常提起他。人家未婚小夫妻两个郎有情妾有意的,长柏也不好做那棒打鸳鸯的活计,只得带着他去寻自家母亲。 自然,王若弗在他们过来之前,就已经得了顾廷烨上门来的消息,已经遣人去叫了明兰过来,顺带还叫了卫恕意过来。说是叫她过来陪自己说说话,绣个帕子什么的。实则也是叫卫恕意也见见女儿的未来夫婿。卫氏毕竟是妾室,虽然顾廷烨在盛家读了许多年书,却也没机会和这位未来姑爷说上几句话来着。 谁承想,明兰还未到,阳哥儿这臭小子倒不知道从那儿听说了顾廷烨上门的消息。 登时张先生的课也顾不上了,一溜烟儿跑到了王若弗这边。“母亲母亲!我听说顾二哥来咱们家了?” 王若弗瞥了儿子一眼,“这个点儿,你应该在跟着张先生习武吧?不是你自己说的你喜欢习武么?怎的连张先生的课都不好好上了?” 阳哥儿还没来得及狡辩,顾廷烨已经和长柏一同走了进来。 正打算向未来岳母行礼的,他的大腿就被小人儿抱得紧紧的,“顾二哥!我可想死你了!我听说你去打仗了是不是?你给我讲讲战场上的事儿好不好?我的零花钱都给你!” “哈哈哈——”顾廷烨被小家伙逗笑了,“你能有多少零花钱啊?” 阳哥儿撇撇嘴,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愣是没算清楚自个儿有多少钱。最后破罐子破摔,“你看我数都数不清楚,那肯定是有不少的呀!顾二哥你就给我讲讲吧~” 这会儿,明兰也到了,毫不留情地戳穿阳哥儿,“你数不清楚自个儿有多少零花钱,那是因为你算学学得不好,可不是因为你有很多钱!到时候把你的钱袋子往人家顾二……顾二哥面前一倒,可别冤枉是钱袋子吞了你的零用钱才好!” “哈哈哈——” 在场诸人皆被明兰这话逗乐了,笑得前仰后合。 只有小小的阳哥儿嘴一瘪,十分委屈地说:“六姐姐最坏了,总是欺负我!” “你姐姐哪里是欺负你?她是看你想念五姐姐,故意仿着你五姐姐的口吻逗你呢!”如兰和阳哥儿都是王若弗生的,明兰虽然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可记在她名下这么多年,又朝夕相处着,她自是对这几个孩子的性子十分了解的。明兰打趣阳哥儿这话啊,不似是她一贯的风格,倒是同如兰的语气如出一辙。 果然,明兰听了她这话,含蓄一笑,并未反驳。 倒是阳哥儿,原本都快忘了自个儿最喜欢的姐姐嫁人了这事儿,被王若弗这么一提,登时也顾不上计较六姐姐拿他寻开心了,蹬蹬蹬跑过去抱住王若弗的大腿,“母亲,我想五姐姐了~她什么时候回家呀?” 小孩子还不是很能理解,打小就在一处长大,从未分开过的姐姐为什么好好儿地就不回家了。也或许,不是不理解,是不想接受这样的分别。还总惦记着哪一天,就和如兰突然从家里消失了一样,她又会忽然回来。 王若弗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也不敢再逗他,只换了个说辞,“阳哥儿想姐姐了,改日母亲带你去和她玩儿好不好呀?” “好~” 安抚好阳哥儿,王若弗再看向久别重逢的未婚小夫妻时,发现人家俩那视线已然交织在一出,十分旁若无人的样子。 长柏默默瞧着门外的风景不作言语,王若弗在心里嘲笑了一番年轻人沉不住气,便打发两人去老太太处说说话。 这葳蕤轩到寿安堂中间,可有好一段儿路呢!若是放慢脚步款款儿走,走上个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明兰自然也明白王若弗的心意,同王若弗和卫恕意道别之后,便带着顾廷烨出去了。长柏本就是带着顾廷烨过来的,正主儿都走了,他自然也告退了。 待儿女们都出去了,王若弗含笑问:“恕意,你瞧顾家二郎这女婿如何呀?” 卫恕意放下手里的绣活儿,柔声道:“大娘子为明儿挑的,自然是极好的。我瞧这位顾二郎,倒比在咱家读书时身姿更英武了些,应是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且刚一抵京,都没等到第二日便上了门,可见对这门婚事十分看重,并未因得圣上看重而沾沾自喜、看不起旧人,当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儿郎。” 王若弗一听,更是高兴得差点儿合不拢嘴,“那是,我自是会给家里的孩子都挑个良配的。” 卫恕意也笑,“恕意三生有幸,才碰上了您这么个大娘子!” “哈哈哈,还是你这小嘴儿会说话!若是你在主君面前,也这般会说,前头那林氏也不至于嚣张至此了……” 屋里头,两人正闲聊着。 盛家小道上,明兰和顾廷烨却陷入了沉默。 明明在战场上、在返京的路上,顾廷烨心里都在想着明兰。她是不是又长高了?有没有遭旁人家的臭小子惦记?以及,有没有……想他? 可俩人真肩并肩走在一处了,他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最后,还是明兰出声打破了沉默,“你在战场上,可有受伤?” 怎么可能没有呢?战场上刀光剑影,便是他功夫再好,到底是□□凡胎,又怎么可能一点伤不受? 可身为武将,这样的艰险,他早已习惯,也没必要说给小姑娘听,让她也跟着担忧。 于是,他开口便是玩笑话:“你看我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像是受伤了?”说着,还一步跨到了明兰前边儿,摊开手来转了一圈儿,以示自个儿身上半点儿伤口都不曾有。 明兰到底是闺阁女儿家,战场上的事,只在话本子里见过。且顾廷烨在叛军手上救下她时的勇武,到如今还记忆犹新。那时,在她眼中像催命符似的四五名叛军落到他手上,却好像不堪一击。他一箭一个,杀敌好似比投壶还要简单似的。 至于他到底是报喜不报忧,还是当真没有受伤,也只有留待新婚之夜,她才能知晓了。 第112章 大概老天爷也是帮着顾廷烨、明兰这对未婚夫妻的。顾廷烨抵京之后不到三日,沈国舅那边便传出了和余家三姑娘余嫣红定亲的消息。 次日,墨兰就派人送来了帖子,请王若弗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去吴大娘子的马球会上松快松快。 因着徐琳琅的次女芳姐儿也已经定了亲,婚期只比明兰晚一个月,她这次也要带着女儿过去。目的嘛,自然和王若弗是一样的。 两家人刚一碰面,芳姐儿和明兰正打算跟对方家的长辈见礼呢,徐琳琅却更快一步,朝着孩子们摆摆手,示意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凑上来亲亲热热地挽住了王若弗的胳膊,“叫孩子们自去玩闹吧,我有事儿同你说!” 瞧她这喜上眉梢的样子,莫非是秦家有什么喜事儿了不成? 这般想着,王若弗嗔她一眼,“什么天大的好事叫你这般急着同我说,孩子们见个礼的功夫都等不得?”嘴上这么说,行动上却是给明兰递了个眼神,叫她带着弟弟妹妹们找到了年纪相仿的孩子们玩儿投壶、捶丸的地方,再去做她自己的事情。 明兰得了王若弗的示意,便带着三小只同芳姐儿一起离开了。 没了碍事儿的孩子们,徐琳琅一路扯着王若弗到廊下坐着,迫不及待地同她分享起八卦来。“沈家和余家那门婚事,你听说了没?” “你这么着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个啊?”王若弗狐疑地瞥了她一眼,“这事儿不是通汴京都传遍了吗?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两家定亲之前,邹家不是早就放出风声,说是皇后娘娘已然同意国舅爷原配大娘子的亲妹妹嫁过去,也好照料三个孩子吗?结果啊,官家根本就瞧不上他家!直接绕过皇后娘娘,给国舅爷定下了余家姑娘。” “原本呢,这事儿也就该到此为止了。毕竟,沈国舅的长子已经十岁了,那也不是奶娃娃的年纪的,也能照看着点儿底下的两个妹妹,哪里就非得他邹家塞个女儿过去照顾呢?若他家真是为了三个孩子,很该退一步。官家那里都定下了,他们再提起这事儿,那不是成了不信任官家挑的人会好好照看好三个孩子吗?这明眼儿人都该知道的道理,他家偏偏不懂。也或许不是不懂吧,而是他们原本就不是抱着照看孩子的目的去的!” “我听说,昨日,那邹家的姑娘在街上恰巧遇到了余家那位,张嘴就说什么‘我姐姐同姐夫感情甚笃,也不知余家姐姐你嫁了过去,我姐夫却忘不了我姐姐,你这辈子可怎么过啊……’人家余家姑娘也不示弱,便说‘我怎么过,用得着你个惦记自己姐夫的小贱人操心?’”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72节 “咳咳咳——”听到这儿,原本正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喝茶的王若弗一下子喷了口茶出来,气儿还没喘匀呢,就边咳边问:“那余家姑娘真这么说的?这这这……皇后娘娘到底承着邹家的恩呢,她这么说,不是给自己往后找不痛快么?” “谁知道呢?”徐琳琅显然也不太理解余嫣红的行为,“而且啊,我看邹家姑娘那意思,只怕是没放下要进沈国舅后院儿的心呢!往后沈家啊,有的是热闹瞧了!” 可不是嘛,前世,张桂芬那般身份尊贵的,都没挡住小邹氏进门当了贵妾,还是个有诰命的妾。甚至若非她家明兰护着,都要生生被那小邹氏害得一尸两命!这辈子,沈国舅换了这么个性子泼辣的继室……沈家那可不是要鸡飞狗跳了? 说到这儿,王若弗狐疑地打量了一眼徐琳琅,“你这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嘿嘿嘿……”徐琳琅显得有些得意的样子,“她俩恰好在我家铺子上吵起来了,这不刚好让我赶了个热闹么!” 俩人正说着呢,就见到墨兰扶着肚子,跟在吴大娘子身后过来了。 王若弗和徐琳琅便赶紧止住了话头,站起身去迎今天的东道主。 “亲家和徐大娘子过来啦?今天的茶水点心吃着怎么样?我家请了位新的厨子来,这点心做的是一绝,我特地给你俩留了些,若是吃着好啊,再带些回去给家里人尝尝!”要不说吴大娘子是这汴京最会经营人脉的呢,瞧人家这话说的,叫人听了心里多慰贴啊! 两人谢过了吴大娘子的好意,吴大娘子才又问道:“你们家的孩子呢?怎么没瞧见?” “这不是马球赛还没开场嘛?我就让明儿和芳姐儿先带着我家三个小的去另一边儿玩儿投壶什么的了。省得几个皮猴子觉着没意思了到处捣蛋。” “哈哈哈,叫你家孩子听到了,该埋怨你这个做母亲的不给他们留面子了!” 几位长辈寒暄着,墨兰便静静立在一旁听着。该笑的时候笑,该点头表示认同的时候便点头,只身前隆着的腹部叫人瞧着有些辛苦。 王若弗正想说大家先坐呢,吴大娘子倒是先一步说:“哎呀呀,别站着了,坐下大家也一样说话!”墨兰这才在白芍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瞧见她一坐下就更显得圆润的肚子,王若弗忍不住念叨了两句:“四丫头你肚子都这般大了,怎的还来这马球场上瞧热闹?仔细这里灰尘多再呛着你!” 墨兰望向她,眉眼间都仿佛带了丝温柔的笑意,“母亲不必忧心,我身子还算不错,坐在这里观赛而已,不打紧的。主要是也许久没见弟弟妹妹们,心中想念,便想着来看看。对了,今日五妹妹过来吗?” “我派人问过了,说是和小公爷去郊外的庄子上玩耍了。你若想她了,改日我叫她上你府上去和你说说话。” 她们这边,一派安宁祥和。 明兰和三小只那边却没这么轻松了。 几人走在林间小道上,见弟弟妹妹们蹦蹦跳跳地跑在了前头,明兰笑盈盈问身边的芳姐儿:“咱们好久没赛上一场了,不若一会儿马球场上见真章?” “去去去——”芳姐儿毫不留情地将她往一边儿推去,“谁不知道你盛小六马球打得最好,除了张家姐姐谁愿意和你打球?” 明兰仍是笑着凑过去挽她的手,“别呀!你家从澜哥哥不是马球打得也不错嘛?许是他这次就能帮你找回场子了呢?”说到“从澜哥哥”的时候,明兰是刻意掐着嗓子说的。上次见的时候,芳姐儿就是红着脸这般提起他的。 而这位从澜哥哥呢,大名邵从澜,正是芳姐儿的未婚夫婿。家里也是武将出身,马球打得算不上顶顶好,但也比绝大多数习文的公子哥儿强了。 芳姐儿却没被她骗到,“你当我不知道你家顾二叔回来了?你俩一个是女子中的第一,一个是男子中的第一,还是去祸害张家姐姐吧,别来嚯嚯我们这些小啰啰了!” 俩人笑闹着说些闲话,阳哥儿月姐儿已经和相熟的孩子们玩儿起了投壶。桁哥儿却是站在一边儿看着,并不上前。 明兰见状,同芳姐儿说了一声,便走到桁哥儿面前蹲下,问道:“桁哥儿,你怎么不和弟弟妹妹一起玩儿呢?” 桁哥儿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小手揪着下摆处,嗫嚅道:“我,我准头太差了……” 原来小家伙是觉着丢人了。“这东西都是练出来的。你看月姐儿也不擅长投壶,可她也玩儿得很开心呀!一开始投不准很正常的,姐姐教你好不好?” “哇!好厉害!”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明兰循声望去,就见顾廷烨那么高的个子,混迹在一群都没到他大腿的小孩子们中间,享受着孩子们崇拜的目光,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 心里啐了他一口,这么大的人了,还好意思在一群六七岁的娃娃们面前显摆。 人却是带着桁哥儿一起过去了,“顾二哥投壶投得比姐姐好,让他教你好不好?” 顾廷烨笑着望向朝他走过来的明兰,朝桁哥儿挥了挥手,“来,我教你投壶!” 桁哥儿仰头看了眼明兰,明兰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小家伙才朝着顾廷烨走了过去。顾廷烨便握着桁哥儿的手,手把手教他该如何用力。 无奈,桁哥儿在这方面着实是没什么天分。顾廷烨带着他投,便能投进去。他一松手叫桁哥儿自己投,那箭别说投中了,便连壶的边儿都挨不上……也不怪人家桁哥儿一开始嫌丢脸不肯上前了。 要说,明兰的投壶也是卫恕意教的。当年她也没比现在的桁哥儿大多少,便能从顾廷烨手下,赢回了自家大姐的聘雁。桁哥儿和她一样的父母,一样的师傅,可偏偏就是在这方面不开窍。 反倒是阳哥儿,虽然王若弗生的华兰、长柏、如兰都不善此道,他却是一众小公子小姑娘们里投壶投得最好的。 不过,在庄学究的课上,这俩人倒是倒了个个儿……桁哥儿每日被庄学究夸赞有天分,阳哥儿却是隔三差五就要被庄学究扣下,然后对着他摸着胡须长吁短叹一番。 顾廷烨教导未来小舅子,那自然是再耐心不过的。阳哥儿一开始还抱胸瞧着顾廷烨教哥哥投壶,顺带脚跟周围的小伙伴儿显摆:“这是顾二哥!他可是平乱征西的大将军呢!”引来小萝卜头们一阵崇拜。 可等了许久,哥哥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他就有些急了。“顾二哥,我已经学会了,回家我来教哥哥吧!你给我讲讲在战场上的故事好不好?”上回顾廷烨来去匆匆,没顾上给他讲故事,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呢。 此话一出,桁哥儿也松了一口气,他对投壶其实并不很感兴趣,“顾二哥,回家叫弟弟教我就好。他念叨了好久想听你讲战场上的故事呢,你快去给他讲讲吧!” 顾廷烨自然也看了出来,桁哥儿自己也不是很想学投壶,也不再勉强,转身将阳哥儿抱了起来,“那我便给你讲讲,我们是如何在寒冬腊月里,在山里埋伏了一整日,最后全歼敌军的故事吧!” “好呀好呀!” 阳哥儿兴致勃勃地听了没多久,那边石头就过来传信,说是马上就要开赛了。小家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顾二哥,你要去比赛了吗?那我是不是就听不成故事了呀?” 顾廷烨望向明兰,两人相视一笑,“没关系,你跟我们一起过去,边走边给你讲。等会儿再叫石头送你回来好不好?” 听到还能继续听故事,阳哥儿自然是拍手叫好的。 只是苦了顾廷烨,特地寻到小娃娃们这边儿,本是想和明兰单独说说话的,结果却变成了讨好两位未来小舅子…… 等两人带着阳哥儿离开了,月姐儿便和小伙伴们接着玩儿投壶。 她的准头不如阳哥儿,却还是比桁哥儿要强上不少的。其实,小孩子们凑在一起玩耍,也就是像月姐儿这样水平不好不坏的才有意思。太好了别人都不想同他玩儿,太差了则是自己不想去挫伤信心。是以,阳哥儿这个一出手就准能投中的走了,她倒是玩儿得十分开心。 没成想,她正开开心心准备将手中的羽毛箭投出去呢,后颈处突然一疼。 她拧眉望过去,便见到身着宝蓝色骑装的小公子原本嚣张的表情瞬间僵住。 “啊……怎么是你啊……” 第113章 来人正是英国公府三公子的次子,张昱承。 月姐儿在宴席上同他见过几次,却并不相熟,两人又没结过什么梁子,她的姐姐们还同他姑姑关系不错,他做什么好好儿地跑来砸自己一下?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龙凤胎中的女孩儿,一贯是得父母兄长爱护的,从没受过此等委屈。再加上她是在父母面前装可怜装惯了的,平日里生病了,三分难受也要表现出□□分来,登时便红了眼眶,委屈巴巴地小声说:“我一直在这里呀,你为什么要砸我?唔……好痛……”小手还捂着被砸中的地方,很是难受的样子。 “张昱承!你是不是个男人!怎么能欺负人家小姑娘?” “就是就是,人家好好儿地投壶呢,你却从背后偷袭,阴险!” 说来也幸亏此刻在场的只有一群小萝卜头和他们各自身边儿的下人,若是明兰还在,怕是要被笑死了。多大点儿人啊,就要说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大概年纪小些的男孩子,做梦也想长成父兄那般英武有男子气概的伟丈夫吧。 张昱承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砸你来着!真的,谁叫你和你哥哥长得太像了,又把头发梳得和个男孩子似的……” 他想砸的是自己的哥哥?月姐儿眼珠子一转。若是在这里的真是她哥哥阳哥儿,按照阳哥儿的性子,一顿架只怕是免不了了。两个小男娃打了起来,估摸着也就回家各自被长辈训斥一番,并不打紧。可若是张昱承欺负小姑娘被告了一状,那就和两方互殴不是一码事了。 好似前段时间,她病了一场,母亲带着哥哥们去赴宴,回来的时候自家哥哥是说他和旁人打架了来着。那人仗着人多把他按在地上打,好在他自小习武,照着那群坏蛋身上的软肉拧,也没吃亏。想来就是和张昱承打的架吧? 哥哥一贯护着她,她得帮哥哥出气才行。 这样想着,她装作大度地说:“既然你不是故意的,那就算了吧。” 她的小姐妹周言意在一边儿不服气道:“那怎么行?他砸了你还污了你的裙子,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月姐儿怯生生地瞅了张昱承一眼,好像有些害怕的样子,“没关系,我去换一身衣服就好了。”说罢,朝她带来的丫鬟雅琴挥挥手,“我要回马车上更衣,我们走吧。” “月姐儿,我陪你去吧!”桁哥儿可不放心让刚刚受了委屈的妹妹一个人走。 “咳咳,”月姐儿轻轻咳嗽了两声,心里想着,自己这位七哥哥啊,为人倒和二哥长柏有些相似,喜欢说什么君子端方的大道理。自己都同张昱承说了没关系了,却还去大人们面前告黑状,肯定要被桁哥儿说教的。不行不行,不能叫他跟去!“不用了,七哥哥你好好儿玩儿,我很快就回来!” “诶——”桁哥儿瞧着妹妹迅速跑走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周言意则是狠狠瞪了一眼张昱承,追了上去,“月姐儿等等,我陪你去!” 等她们的身影都快瞧不见了,桁哥儿才恍然大悟_——哦,对了!月姐儿方才的表情,分明就和以前,阳哥儿在四姐姐书案上放了虫子蜜蜂癞□□之类的恶心玩意儿之后,父亲想惩罚阳哥儿时,月姐儿那狡黠的小模样如出一辙啊! 他有些同情的瞧了张昱承一眼,而张昱承显然没读懂他这个眼神当中的意味,高高兴兴地将此事抛诸脑后,玩儿投壶去了。全然没有预料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而那头,月姐儿小跑到马球场附近。原本她可以从小道上绕过去的,或者起码把自己一头一脸的土拍拍再过去,可她没有。她就是要在大人们面前装可怜博同情呢,又怎么会做这种闲事给那个欺负她哥哥的小胖子减轻罪责? 更有甚者,在从拐角处出来之前,月姐儿还瞪大眼睛盯着地面,半晌不肯眨眼,硬生生憋出几泡泪来,把脸都给哭花了。 于是,她从几位认识自家母亲的夫人们面前晃了晃,露了个脸,也没顾上请安就匆匆往马车的方向走。 还没走出去多远呢,已经有人跑到王若弗跟前儿,“你家姑娘不知道是摔了还是怎么了,满头满脸的灰,哭得厉害呢!你快去瞧瞧吧!” “什么?”王若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脚下生风就往自家马车赶。 她这边急着要去看自家受了委屈的女儿,月姐儿却是特意等着王若弗过来走得慢腾腾的,可不是就在还没到马车停着的地方的时候就被王若弗给追上了么? “哎呀呀,我月姐儿这是怎么了?”王若弗拉着自家姑娘看了一圈儿,自然注意到她颈后被泥巴砸过的痕迹,登时就出离愤怒了,“谁欺负你了?快告诉母亲,母亲找他算账去!” 月姐儿支支吾吾不肯说,倒是旁边的周言意嘴快,“还不是张昱承那个小混蛋!我们好好儿地玩着投壶呢,他就从背后砸了月姐儿一下!月姐儿都疼哭了!” 月姐儿十分配合地又掉下几滴泪来,晕湿了身前的地面。心里给周言意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王若弗一听是英国公府家的小公子,心里的火气倒是去了几分。张家上上下下都是讲理的,她只消带着孩子过去,叫她们瞧瞧她家孩子干得好事,定能为孩子讨回个公道。且她当年曾做过张昱承堂姐的赞者,和英国公家也是有几分交情的,倒也不至于为了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伤了和气。 不过,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教导出这么个不讲理的小霸王来? 上回赴宴,阳哥儿便和张昱承打了一架,她们这些做长辈的到了最后也没闹明白缘由。现如今,张昱承这是打不过阳哥儿,就报复到阳哥儿的妹妹身上来了?这可不像是英国公家能教导出来的孩子啊! “走,母亲带你说理去!”说罢,王若弗便一把将月姐儿抱起来,气势汹汹就朝着马球场去了。 恰巧,她一到场上,就碰到张桂芬和明兰刚赛完一场,正朝廊下走来。顾廷烨和小郑将军则坠在二人身后不远处。 张桂芬笑得明媚张扬,挑眉道:“盛小六,赢了我那么多场,今日马失前蹄了吧?” 明兰输了比赛倒也不闹,“唉,我和顾二哥哪儿比得上张家姐姐同新婚丈夫日日磨合的默契?” 张桂芬本就刚刚运动过,面上染了一层薄粉。被她这么一打趣,那抹粉色便瞬间加深,在她脸上晕开好看的桃粉色,竟比抹了胭脂更娇艳几分。“好你个盛小六,输了比赛,就要在言语上找补几句?” “咳咳——”王若弗咳嗽两声,打断了两人的笑闹。 张桂芬循声望了过来,就看到月姐儿哭丧着一张小脸儿,好委屈好委屈地缩在王若弗怀里,想哭又努力忍着的样子。 阳哥儿远远瞧见母亲和妹妹过来,原本是兴高采烈地往这边跑的。待跑近些,看到妹妹明显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小家伙也恼了,怒气冲冲道:“谁欺负你了,哥哥替你出气!” 月姐儿也不言明,呜咽了一声,扭身搂住了王若弗的脖子。 王若弗边安抚性地轻轻拍着女儿的脊背,安抚受了惊的小女娃,边和气道:“桂芬啊,你家承哥儿,和我家孩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可结合月姐儿的可怜样儿,张桂芬自然明白是侄子闯了祸。虽然暂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如何,可自家是男孩儿,人家家是小姑娘,她自是得先道歉再说,“我家承哥儿就是个皮猴儿!您先消消火儿,先给月姐儿换身衣裳,带着孩子喝口水压压惊再说。我和母亲定给您一个交代的。” “唉,小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地本不该闹到大人们跟前儿。可我家月姐儿,自小这身子就不怎么好……”言外之意便是,可不是我家小气啊,实在是你家小子欺负一个身子娇弱的女娃娃这算怎么回事? 张桂芬也不包庇自家人,“男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是正常,承哥儿欺负月姐儿一个小女孩儿,实在是过分!”竟是比王若弗还气恼的模样。随后转身吩咐道:“念夏,你去把承哥儿给我叫过来!挽冬,去同母亲说道说道阳哥儿做的好事!”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73节 如此,王若弗才满意地带着月姐儿去换了衣裳。 明兰原本是十分担心妹妹的。可等着王若弗抱着妹妹远去,她无意中瞥见趴伏在母亲肩上的小丫头不经意间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来…… 这……莫名觉得张家那小子有点儿可怜是怎么回事? 等到王若弗带着月姐儿回来,便见张昱承被英国宫夫人训得和个鹌鹑似的。见她过来,英国宫夫人还特意提高了嗓门,“你是把祖父、父亲的教导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教你武艺是叫你未来保家卫国,不是让你用来去欺负人家小姑娘的!” 张昱承不服气地小声嘟囔:“就砸了一下,还用得着武艺?” 英国公夫人虽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却看明白他脸上分明是十分不服气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在他背后拍了一巴掌,“你还敢顶嘴?等回去便自去领十下手板!再把家规抄上十遍!快跟人家月姐儿道歉!” 张昱承不敢违抗祖母的命令,低眉顺眼地同月姐儿道了歉。还顺带收获了阳哥儿的眼刀子几枚。 当然了,回去之后,被英国公知道了他欺负人家小姑娘,那罚得可比国公夫人这个做祖母的重多了。不过这些,王若弗等人自是不会知晓的。 训完了孙子,英国公夫人又转向月姐儿,“这多好看的小姑娘!来来来,我代我家承哥儿同你赔个不是!”说着,退下手上水盈盈的玉镯子,搁在月姐儿手上。小姑娘还太小了,手腕也细,套上去只怕这镯子会掉。 月姐儿看了眼王若弗,见母亲示意她收下,她才对英国宫夫人道谢,“多谢您了!今天的事儿,昱承哥哥也不是有意的,许是不小心而已……” 英国公夫人闻言,一边拉着月姐儿没口子的夸,一边转向张昱承,“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多懂事,再看看你!” 张昱承抿抿嘴,心说:装模作样的小骗子!是谁说不计较的?结果转头就去告状!告状精! 可为了避免自己罪加一等,他还是识趣儿地没有多说什么。 了结了小娃娃们的恩怨,大人们自是又恢复了一派和气,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时而评点下赛场上年轻人的表现,时而唠两句各自家里的新鲜事儿。 明兰和张桂芬关系本就不错,自然也不会因为家里小孩子们的争执而心存芥蒂,又跨上马赛了一场。 这回明兰和顾廷烨倒是扳回了一成,赢了彩头。 -------------------- 作者有话要说: 唉今天心里只有追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了点儿啥,大家凑合看,明天会有场大戏,应该大概可能是明天吧 第114章 回府后,月姐儿趁着身边儿没有大人,偷偷问了阳哥儿,“哥哥,你上回为什么和张昱承打架啊?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想着报复你呢?” 阳哥儿支吾了半天不肯回答,只问:“他砸痛你了没有?我看看!”说着,就要去扒月姐儿的衣领。 月姐儿一把将哥哥的手打开,宽慰道:“我没事儿!又不是拿石头砸的,就泥巴而已,也就是脏了一点,疼倒是不疼的。”说罢,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你俩到底为什么打架呀?” “就吵了几句嘴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他就是小心眼儿!上回带了好几个人和我打还打输了,这回想赢回来,很正常。你别问啦!” 小姑娘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解。她和阳哥儿打从娘胎里就是最亲密的。几个姐姐觉得她还小,很多事情都不会同她讲。桁哥儿毕竟和她不是一母所生,也不在她母亲身边长大,自然没有和一母双生的阳哥儿来得亲近。她和阳哥儿之间,一向是无话不说的。有什么小秘密不能告诉父亲母亲和哥哥姐姐们,却能够告诉对方。为什么哥哥这次不肯把他和张昱承发生冲突的原因告诉她呢? 而阳哥儿面对着妹妹狐疑的目光,心虚地将脸瞥了开去,“今儿阿娘那里准备了什么点心啊?我们快去看看!” 其实,他和张昱承打架的缘由,倒是和月姐儿有点儿关系的。 英国公夫妇生了四子,才在孙子都有了的年纪,生了张桂芬这个独生女。而他们的下一代,也只有英国公世子夫妇得了个女儿,前几年嫁了出去之后,相当于阖府上下,一个姑娘都没有了。 是以,张昱承兄弟几个都十分眼馋别人家的妹妹。那次宴席上,他就是和相熟的几位小公子聊起了他们的妹妹,话赶话提到了阳哥儿有个双胞胎妹妹。于是,羡慕嫉妒恨的张昱承语带钦羡道:“唉,有个龙凤胎妹妹可太棒了!我远远瞧见过那个小姑娘,长得特别可爱!和我家的小兔子似的,软软绵绵的,真想把她拐回家……” 这话,恰巧就被路过的阳哥儿给听见了。想把他妹妹拐回家,那怎么行? 阳哥儿于是出离愤怒了。直接冲过去讥讽道:“自己没有妹妹就想拐走别人家的?怪不得老天爷不给你个妹妹呢!” 张昱承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主儿,再加上他觉着自己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对方又何必揪着他的痛处踩?便反击说:“哼,有妹妹了不起啊?说不定你那个妹妹是个骄纵的,也就是长得好看些而已……” 话还没说完呢,阳哥儿一拳头就冲着人家的面门去了。说他可以,说他妹妹可不行! 这个年纪的小娃娃,正是吃不得亏的年纪。张昱承挨了一拳,自是不甘示弱地回敬了阳哥儿一拳。跟他一起来的小公子们见打起来了,立马冲上来帮他。 而阳哥儿这边……虽然桁哥儿在他身后不远处,听见动静就过来帮忙。但桁哥儿跟着张先生习武,那也就顶多起到个强身健体的作用,他的战斗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结果就是,阳哥儿被四五个小公子按在地上打。虽然他在人家腰上狠狠拧了好几把,那暗处的伤肯定比他痛得多,可明面上,肯定还是他惨一些的。因此,虽然是阳哥儿先动的手,但张昱承也不该招呼了好几个人一起上啊!两方都有问题,且都挂了彩,最后也没怎么被大人们责罚,也就抄了抄书,这事儿便算是了了。 原本,这事儿阳哥儿都快忘了。谁能想到那张昱承这么记仇?过去这么久了还想着要报仇,还报复错了人,砸了他妹妹一下。阳哥儿有个原则,欺负他,他可以一笑泯恩仇;欺负了他妹妹,那这事儿没完! 两人之间的梁子,这下算是彻底结下了。 后头平宁郡主过寿,两家人又凑到了一处。这回和张昱承同来的只有他已经十六岁在议亲的亲哥哥,自然不会和他一个小屁孩凑到一处去,总算让阳哥儿抓住了这小子一个人带着的时候。 “喂——”阳哥儿远远叫住出来透气的张昱承,“上回马球会上,你不是想报复我吗?现在我就在这儿,咱俩光明正大打一场!” 张昱承那可是英国公府出来的,自然也是打小习武,哪里受得了此等挑衅?“好啊,上回你小子尽往暗处下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哼——”阳哥儿险些被气笑了,“你们好几个人打我一个,你也好意思说我朝暗处下手?” 提到这一点,张昱承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小声辩解说:“我可没让他们上来和我一起打你!我还和他们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来着,是他们不听啊!” 他这话倒是没说谎。只是当时太乱,阳哥儿正气恼着,根本就不记得这一茬,只觉得他是在狡辩:“得了吧你,阴险就是阴险!马球会上你不是也偷袭我妹妹来着?少为自己辩解了!” 说着,便扑了过去,抬腿就朝张昱承踹了过去。两人又是扭打在了一处。 见事态不妙,张昱承身边的长随羽墨试探性地向阳哥儿身边的兰青提议道:“不若我去将两位公子分开,你去唤两家的长辈来?” 兰青点了点头,刚准备朝席上去呢,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我走了,你去分开两位公子,万一你帮着你家公子朝我家公子下黑手怎么办?要去你去!” 羽墨原本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儿,可兰青这么一说,他也担心兰青拉偏架,也不肯去叫人来。 于是,两人一同上前去想将阳哥儿和张昱承分开。可他俩不敢狠劲儿拉开二人,两个小的又打得凶狠,一时之间竟然打的是难舍难分。 躲在暗处观战的月姐儿偷偷叫自己身边的丫鬟前去叫大人过来,自己则是继续藏在拐角观战。待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却突然从藏身处冲了出来,凑上去拉扯张昱承,嘴里还委屈巴巴地说:“不要欺负我哥哥……” 张昱承上回被这小丫头摆了一道,此时也不敢上手推搡,只是手上一使劲试图将自己的袖子从月姐儿手里拽出来。 恰逢月姐儿瞥见了她娘以及张昱承的母亲远远赶来的身影,直接顺着张昱承的力道往地上一摔—— “唔……好痛……”小姑娘委委屈屈地抬起手腕儿,上面沾了些泥巴和草屑,隐隐能看到下面白嫩的皮肤此时却隐隐泛红,显然是摔得不轻。 阳哥儿见妹妹摔倒了,也顾不上找张昱承算账,一个箭步上前去把月姐儿扶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妹妹倒地时撑在地上的右手擒在自己手上查看伤情,“月姐儿你疼不疼啊?” 王若弗这时也赶了过来,拉着月姐儿上下打量,“还伤到哪里了?走走走,母亲带你去找大夫看看!”说罢,也顾不上同张昱承的母亲,英国公府三奶奶何氏寒暄,抱起月姐儿便走。 待寻了平宁郡主,找府医看过,确认月姐儿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手腕处磕破了点儿油皮。再冲洗过伤口又上了药之后,她才放下心来。 处理好女儿的伤,她才有功夫和张昱承的母亲何氏坐到了一处,说说两家孩子的恩怨。 “实在是对不住,又让您家孩子伤着了……”何氏显得十分不好意思。上次马球会虽然她不在场,英国公夫人带着张昱承回府之后,自然是同她这个做母亲的说过这事儿的。谁承想,刚被罚了没几天,她家臭小子又把人家小姑娘给弄伤了…… 不论两个男孩子为什么打架,她家承哥儿将人家小姑娘一把挥开害得人家磕破了手,那可是她和人家女娃娃的母亲都亲见了的。 “都是孩子间的玩闹罢了,您很不必挂怀。”两家关系还算不错,人家国公府又比自家门第高上不少,若非她几个女婿一个比一个出身好,哪怕女儿受了伤,她都是没底气计较的。不过,她这不是恰巧有几个出息女婿吗?“只是呢,两个皮小子怎么打闹,都没甚么要紧。可你家承哥儿怎么也不能对我家月姐儿一个小姑娘出手啊!这得亏孩子小,要是再大几岁,该被人家议论没有君子风范了……” 何氏也不好说自家儿子一贯待小姑娘还是挺有耐心的,她也不知如今这是怎么了。只得保证说:“您放心,回头我定好好罚他!上回伤了你家孩子,他回去就被我公公打了二十手板,跪了一个时辰祠堂,并抄写家规二十遍。这回再犯,我公公定要罚得更厉害的,也算是给你家月姐儿出气了!” 人家都这般说了,王若弗还能说什么?只得意思意思劝了两句:“孩子小呢,您也同英国公说说,别罚得那么重才是。” 待回府之后,张昱承果然被自家爷爷拎着棍子抽了一顿,“你个臭小子,怎么就非和人家一个小姑娘过不去?我教你枪法就是让你用在人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身上的不成?” 若说上回,确实是他主动砸了人家,虽然月姐儿明明说了没关系却还是去告状让他很是生气,可到底是他先撩者贱,被罚了也是理所应当。 可这次,他分明就没有推那只小狐狸!他只是想把自己的袖子抽回来而已!怎么就又是他的错了呢? 于是这次,张昱承梗着脖子不肯认罚,“我没错!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可英国公这辈子只得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孙女,他看待小女娃那是自带滤镜的,只觉得是自家的臭小子欺负了人家小姑娘又不肯承认。 最后的结果便是,死不认错的张昱承被抽得更狠了…… 趴在床上任由母亲上药时,张昱承一边“嘶嘶嘶”地喊痛,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着:好你个小狐狸,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你! 当然了,依照两次交锋的经验来看……他大抵是玩儿不过月姐儿的。只是,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是不会明白这一点的,只晓得受了委屈就要打回去。 他琢磨着,月姐儿是小姑娘,不能打回去,那便揍她哥哥。不是说双胞胎之间是能体会到对方的痛苦的嘛?揍她哥哥也是一样的。 是以,张昱承和阳哥儿便像两只斗鸡似的,一见面就掐。 月姐儿自然是帮着自家哥哥的,每每耍些小聪明,装可怜扮柔弱博取大人们的同情。反正不管是谁先动的手,最后都是张昱承的错。 久而久之,王若弗也看出了些门道来,同明兰吐槽道:“明明是我生的,装可怜这一套倒是和林氏有些像。每每耍得你父亲和张家那小子团团转!这丫头打哪儿学来的这些坏毛病?” 她最是不喜林氏那般矫揉造作的女子,可月姐儿是她亲女儿,纵然不喜欢女儿在这方面抖机灵,她也只能说教为主,却也舍不得罚。 明兰却和她有不同的看法,“母亲,依我看啊,月姐儿这般也没什么不好。俗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样的性子,往后定不会吃了亏去。再者说,月姐儿对着父亲撒娇卖痴,也多是为了叫阳哥儿少几顿打骂;同张家的承哥儿呢,也是为了帮着哥哥。这心都是好的,不像林小娘,那般作态尽是心里存着坏念头。” 她这话说简直是说到王若弗心坎儿上了。她原先有些不满小女儿耍这些小手段,听明兰这么一说,倒是自动给女儿这些行为披上了兄妹友爱的外衣,“明儿说得很对,我月姐儿都是为着哥哥着想才这样的,说起来还得怪阳哥儿那臭小子,日日上天入地地给我闯祸,还累得妹妹为他出头……” 正说着呢,刘妈妈满脸焦急地从外边儿进来,“大娘子,永昌伯爵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四姑娘要生了!” “什么?”王若弗大惊,“不是还没到日子么?”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墨兰的孕期,拧眉道:“这妇人生产,早个十天半个月也实属正常。可四丫头怎么早了二十多天?不大正常。刘妈妈,你派人去贺府,请了贺老太太上梁府看看!” 刘妈妈瞅了眼已经快暗下来的天色,“大娘子,如今天色……” “叫你去就去,少废话!贺老太太医者仁心,又和咱家老太太交情甚好,定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 刘妈妈只得应了声是,便转身出去办了。 王若弗也起身,准备亲去永昌伯爵府看看是什么情况。 “母亲,我也随您去看看四姐姐吧!” 王若弗脚步一顿,思索片刻,还是拒绝了明兰,“明儿,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就别去了,在家等着消息吧。” 叫上海氏一同踏上自家的马车之后,王若弗想了想,还是吩咐身边的丫鬟,“你去趟忠勤伯府,把大姑娘也请过去。” 原本,柳氏才是墨兰的亲嫂子,本也该叫上她的。只是,柳氏如今也有了身子,且月份不小,王若弗也怕墨兰那边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再惊着她的胎,便只叫上了半年前生了全哥儿的海氏一起过去。 马车上,海氏瞧了眼忧心忡忡的王若弗,开口劝道:“母亲也不必太过担忧。四妹妹这胎养得精心,大夫也说孩子大小正合适该是好生的,便是早个二十来天应当也是无妨的。” “唉——”王若弗却是叹了口气,“你也说了,她这胎养得是精心的。那怎么好好儿就早产了呢?我是怕,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第115章 王若弗同海氏刚进永昌伯爵府的门,便见白芍已经候在那里了。一见她们二人,就和见到了救星似的冲上来,“大娘子,您可算来了!” “你快同我说说,你家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还有二十来天才到日子吗?怎得今日就发动了?” 白芍吸了吸鼻子,努力稳住自个儿有些发颤的声音,“我家姑娘每日用过晚膳,都要到小花园儿里去散散步,说是为着生的时候好生。今儿个还是照例去了小花园。谁承想……姑娘拿着鱼食儿想去喂鱼,那亭台边儿的地上却那般滑,姑娘一下子就滑倒了!而且,那护栏也根本就是不顶用的,竟直接被撞断了……” “什么?你家姑娘掉湖里了?”如兰是会凫水的,可墨兰不会啊!而且她挺着那么大个肚子…… “那倒是没有……”白芍抹了抹泪,哽咽道:“还好梦竹反应快,一把将姑娘拽了回来,垫在了姑娘身下。姑娘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受了惊吓,这才早产了……”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74节 “呼——”听到这儿,王若弗才稍稍松了口气,虽然是受惊早产,但总比受伤落水早产要好得多。她也才有心力去关心墨兰此次早产里面的门道,“你们是每日都会去喂鱼吗?还是只有今日去了?” “之前是不怎么去的。就前几日,二奶奶从娘家带回几条稀罕颜色的鱼儿来,奴婢不太懂这些,只记得其中一尾是什么龙凤锦鲤!说是游动起来好像虎啸龙吟,姑娘对那鱼儿十分感兴趣,这才每日去瞧。” “二奶奶……”王若弗沉吟片刻,“这里面,就没梁家大奶奶什么事儿么?”按理说,梁家二房和梁晗都是嫡出,且俩人中间还隔着个嫡出的梁四郎。对于梁二郎来说,梁晗不仅不是竞争对手,相反,这个受宠的嫡出的弟弟还是个不小的助益,他的媳妇儿应当是没道理去害墨兰的孩子的啊! 白芍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才想起来一件事,“大奶奶和二奶奶,一贯是不怎么处得来的。平日里两人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可头几日,我随着姑娘去请安的时候,恰好碰见这二位走在前头,大奶奶还夸了几句二奶奶有本事,竟能搞到这么稀罕的鱼儿来……” 王若弗和海氏对视一眼,显然是都听出了里面的门道。“那你家姑娘,可是在这次谈话中,才知晓了家里新得了这么一尾龙凤锦鲤?” “是呢!我家姑娘一直在屋里养胎,闲暇时便和姑爷一起读书,很少去和其他奶奶们闲聊,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事儿。” 话说到这儿,王若弗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墨兰早产,定是梁家大房搞的鬼!上回大房想算计梁晗不成,倒给自个儿添了两个麻烦的妾室,想必早对六房怀恨在心,这才在墨兰生产的时候搞这些鬼把戏。 说话间,王若弗等人已经到了墨兰的院儿门口。正打算进去呢,海氏却拉住了白芍,“白芍,你听我说。你现在去寻你家二公子,就说此次六奶奶早产,事有蹊跷。若他肯帮忙查明,只怕不日就可以心想事成了。” 王若弗顿足,转向儿媳,“朝云,你这法子实在是不错!原本梁家的爵位,就是大房和二房在争,若是能利用这事儿扳倒大房……白芍,我看你还是说得明白些,直接叫二公子派人守住你家姑娘险些落水之处,不得让任何人靠近。”唉,也不知她们赶来的这一会儿功夫,那些证据会不会已经被大房给抹干净了…… 白芍得令离去之后,婆媳两人对视一眼,并肩走了进去。 吴大娘子远远瞧见王若弗和海氏,心头一跳。她还未遣人通知盛家人,怎的这二位倒已经来了? 不过眼下,她也来不及思虑太多,赶忙迎了上来,“亲家来了?我还说今日天色已晚,不若等到明日天亮了再派人去与你说这事儿来着。” 王若弗能看出来的事儿,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虽然她也想扳倒大房,却也明白家丑不可外扬…… 且墨兰得了忠仆相护,眼下情形还算好,等到明日,她肚里的孩子也生出来了,再去盛家报喜,她家则在暗地里处置了这事儿,便可以一举两得。既可以借着此事让大房在伯爷那里讨不了好,又能不让自家这些阴损事传出去,免得带累了她亲生的孩子的名声,岂不是两相得宜? 可盛家人怎得来得这般快?虽说王若弗上门提亲时,她就见识过了,这位王大娘子待庶女实在是宽和,也是真心为墨兰考量,可毕竟不是亲生的,又怎么会如此上心? 吴大娘子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面上却始终挂着歉疚的笑。这种关头,王若弗也不耐烦和她寒暄,“吴大娘子这话说的,我家姑娘生产,我这个做母亲的自是得第一时间赶来的。” 说这话时,她特地将“第一时间”咬得很重。这就相当于,她直接承认了对永昌伯爵府不放心,早早做好了安排,不然她也没法子来得这么快。 吴大娘子脸上神色变幻了几下,最终才勉强扯出个笑来,“晗哥儿媳妇儿能得你这么个嫡母,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唉,我家四丫头才情过人,不仅自己喜欢读书,还能带动身边儿人上进。我才是幸运,得了这么个女儿能督促其他姑娘向学呢!” 她这话虽然说的是自家的事儿,却也是在暗示吴大娘子,你可别忘了要不是我家墨儿,你家梁晗还不定在哪个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哪里有如今勤奋读书的模样?你可得知道报答,替我家墨儿撑腰才是! 海氏跟在王若弗身后瞧着两位长辈打机锋,适时插了句嘴,“母亲,不若我们还是赶紧进去看看四妹妹怎么样了吧!” “是是是,这才是要紧事儿呢!亲家,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吴大娘子还能说什么?只得将两人请了进去。 “唔……”躺在踏上的墨兰低声痛呼着。额上汗涔涔的,鬓边的头发湿乎乎地贴在脸上。她本就是娇柔的长相,此时被疼痛折磨着,倒更显几分脆弱的美感。 梁晗在一边儿紧紧握着她的手,正心疼地用帕子给她拭去不时滚落的汗珠。 歪坐在墨兰腿边的中年女子掀开被子查看过墨兰身下的情况,将锦被盖好,又叮嘱道:“六奶奶,您先攒着些力气,这还没到生的时候呢!” 墨兰勉力点了点头。动作间便瞥见了王若弗同海氏、吴大娘子。 “母亲?嫂嫂?唔……”她拧眉忍过一波痛楚之后,才颤着声音复又问道:“您、您们,怎么……过来了?” 王若弗赶忙走过去站到床边儿,柔声说:“你将产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又怎能不来?你也别怕,这妇人产子虽讲究个瓜熟蒂落,但你也就差了二十来天,孩子其实都已经长好了。只要你能定下来,放宽心,好好儿将孩子生出来,再加上你孕期养得好,生下来也定是个健壮的!” 她这话到是说到墨兰心坎儿上了。 从出事到现在,也有半个多时辰了。腹中时不时传来的磨人的痛楚虽然难熬,可更令她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愚蠢有可能会害了自己的孩子。 她打小在林噙霜身边养大,虽说林氏便是真想在盛家后宅算计些什么,也是不会告诉她的,就像当年林氏企图谋害卫恕意和腹中胎儿之时,她也并不知情一样。可却常常会把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旁人家的后宅阴私说与她听,并以此告诫她:“墨儿,你是庶女,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不争就可以不争的。若是你不争,只会被旁人欺负到头上来,指不定性命都要丢了去!” 而最常被林噙霜拿来举例的,便是康家的腌臜事。别看康家庶子庶女一大堆,可被康王氏害得落胎甚至一尸两命的,那也是有的。若把这些未能出事的都算上,只怕康家的子女还要再多上不少才是。 是以,墨兰可以说是家里几个女孩儿当中最了解后宅如战场这个道理的姑娘的。摔在梦竹身上的那一刻,她心里便明白,自己此番只怕是着了旁人的道。 她早产一事,看似凑巧。可这许多件巧合凑到一处去,那便只能是人为了。 也正因如此,她在疼痛的间隙,还一直在担忧会不会除了害她摔倒之外,那些想害她的人还有别的后手。 她倒是无所谓,横竖贱命一条,便是真去了,也算是她小娘做的恶事报应在她身上罢了。可她的孩子不行啊!若是腹中胎儿被她这个母亲的不小心害得早产,将来体弱,她才是死了都不安心! 可王若弗这话,倒是让她的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纵使在眼前的是她的嫡母,并非亲娘,可她明白,盛家来了人,自己就有了撑腰的人、有了底气,而非梁家的人怎么说,她这个仍在产床上挣扎的就只能照办。 “白芍,你家姑娘还有些时候才生,你去做些她喜欢的吃食来,叫她吃了攒攒力气。” 听了王若弗这话,吴大娘子似是生怕她怀疑自家苛待了产妇似的,赶忙接口说:“亲家放心,我早便吩咐厨下下些鸡汤面来,再做些红糖鸡蛋,现在许是也做得差不多了。你这个点儿赶过来,许是还没用晚膳吧?不若咱们先去外面吃点儿东西,等晗哥儿媳妇儿开始生了,晗哥儿不方便再守在产房,咱们再进来守着。” 吴大娘子安排得倒也算妥帖,王若弗也没反驳,同墨兰说了声:“四丫头,你放心,母亲就在外边儿守着,不要怕。”待墨兰虚弱地点了点头之后,才同海氏跟在吴大娘子身后暂且离开了产房。 在产房门口临时摆出来的凳子上落座,王若弗边吃吴大娘子命人呈上来的点心,边状若无意地打听道:“方才那位产婆,我瞧着年纪不算大,这经验可还丰富?” “薛产婆的年纪倒确实不大,也就三十五六。不过打从她十五六嫁了人,便一直跟在她婆婆刘产婆身边儿学这门手艺,到如今也快二十年了,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我家二郎、四郎媳妇儿生产,便都是请了刘产婆,且这位薛产婆也都在场,是个稳重的。” 王若弗一听,拧着眉头疑惑道:“那此次我家四丫头生产,怎么不见这位刘产婆?” “原本也是早早请了刘产婆的,谁承想,一月之前她突然摔断了腿!原本是说,等到墨兰生产的时候,她这腿脚也该好了,便没再另外请人,谁承想晗哥儿媳妇儿就早产了呢!我这一时之间也没个准备,请旁人过来也不大放心。好在薛产婆也是个精明强干的,又深得刘产婆真传,想来也是能令人安心的。” 吴大娘子安心,王若弗却是安不下心的。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刘产婆恰巧摔断了腿此时不能来,墨兰又恰好早产。 虽则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可她们这是在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是在戏台子上照着台词儿演戏! 比起所谓的巧合,王若弗更相信这一切都是旁人有意为之。不过好在,她已经命人去请了贺老太太。人家贺老太太,可不仅仅是沾了曾为太医院院正的夫婿的光。她本人的母家韩家,那也是医药世家,她从小耳濡目染,习得了一手好医术。嫁人之后更是专精妇人和幼儿病症。女子孕产之事,便是将太医院最精通此道的赵太医请了来,也不敢说一句他就比人家贺老太太强! 有贺老太太在,什么魑魅魍魉,想必都是伤不着墨兰的。 那些背地里的人,只怕是心里觉着她这个做母亲的,根本就不会为着一个曾让她在全扬州官眷处丢了大脸的妾室所出的庶女谋算,更不会为墨兰请来贺老太太,这才有这些算计的吧? 就该叫她们知道知道,这以己度人啊,可不一定做得了数! 第116章 “大娘子……”吴大娘子身边儿的管事嬷嬷瞥了一眼端坐在她身旁的王若弗婆媳二人,凑到她身边耳语了几句。 吴大娘子先是紧紧皱起了眉头,后又不动声色瞥了王若弗一眼,方扯出个笑来,“原想着都这么晚了,劳动亲家跑一趟,已是晗哥儿媳妇儿莫大的福气了。却没想到,你还把她大姐姐也请了过来。正好,这么多人,也尽够给晗哥儿媳妇儿壮壮胆子了!” 王若弗装作听不懂她话里的挤兑,笑说:“可不是嘛?这女子生产啊,相当于是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能让她见见平素里疼她宠她的人,知晓这人世间还有惦念着她的,才好将人给拉回来,您说是吧?” 吴大娘子被她这一出整得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王若弗却还不满足,又补了一句:“这要不是四丫头已是出嫁女,便是父亲、兄长也不大恰当在这种场合露面,我是恨不得将我家官人同她两个哥哥也都叫过来的。” “咳咳——”说到这儿,吴大娘子不知是被她这话给惊着了,还是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呛住了,反正是以帕子掩住唇咳个不停。 “您没事吧?”海氏凑上前去,替吴大娘子拍背顺气,“要不要喝些水润润嗓子?” 吴大娘子摆摆手,表示不必麻烦,缓了一阵儿才将这口气儿喘匀,冷着脸不肯再说话。王若弗自然也不会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一时之间,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产房里时不时传来的墨兰的忍痛低吟,揪人心肺。 “母亲——”华兰的声音比脚步声先到,打破了产房外的一片死寂。 “华儿,你可算来了!”王若弗迎上去握住女儿的手,华兰轻轻回握了一下,便转身面向吴大娘子,福身行了个礼。 “嗯,坐吧。”吴大娘子觉着,盛家这些人就是不信任自家,来拆她的台的,自是不会对华兰有什么好脸色。只冷冷应了声,便又保持起沉默来。 海氏轻轻拉了拉王若弗的袖子,眼神飘向小花园的方向,王若弗才想起来,她还吩咐了白芍去禀报梁二公子这事儿。遂对着吴大娘子抱歉道:“唉,我本想着,四丫头生产还有的熬,多吃些好撑过这漫漫长夜,没成想竟吃多了!我带着我家姑娘和儿媳去你家小花园儿转转消消食儿,亲家不会介意吧?” 吴大娘子正不想瞧见她,闻言倒是松了口气,“如此甚好。不若我叫我身边儿人带着你们过去?” “不必不必,叫我家四丫头身边的白芍带着我们便是,恰好我还有些事想问问她。” 说罢,等海氏和华兰行礼告退之后,王若弗便带着她二人奔着小花园的方向去了。 待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吴大娘子才同身边儿人嘀咕说:“盛家这是怀疑,晗哥儿媳妇儿早产并非意外?” “想来是的。不然,那王大娘子带着儿媳妇儿来也便罢了,何必再叫上她家大姑娘?” “这事儿,说来也确实蹊跷。晗哥儿媳妇儿一贯沉稳,走路都是小心着的,怎么就恰好在湖边儿摔了?又恰好,那护栏就年久失修,这么不经撞?想来是有些人,心大了。” “那您的意思是……” 吴大娘子皱皱眉,“要按照我想的来,那肯定是自家事自家解决,省得被那个小贱种生的带累了家里其他孩子的名声。可如今,盛家这架势……恐怕已经不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了。” 说着,她深深叹了口气,“唉……如此倒也好,此前我一直顾念着阖府的名声,不肯把那头做得好事给传出去,伯爷也有意护着,叫大房越来越嚣张,眼看就要骑在我头上拉屎了!叫亲家插进来也好,横竖不是咱们在伯爷面前闹将起来的,他想劝我息事宁人,那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了。对了,你再命人去请个大夫来吧。而今看来,那薛产婆……倒也不一定就是个靠得住的。” 吴大娘子此时已悄然倒向自己那一头了,王若弗自然是不知晓的,她正和海氏、华兰商议这事儿呢。 听完白芍讲了此时的经过,华兰挽着王若弗的胳膊问:“母亲,您将我叫过来,是下了狠心,要将此事往大了闹?” “那是自然!四丫头和那大房日日一个屋檐下住着,便是这次能安生度过,下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华兰和海氏对视一眼,显然是想到一处去了。海氏上前一步,提醒道:“可是母亲,四妹妹到底还是要在梁家过日子的。若我们执意将事情闹大,虽然解决了吴大娘子的心腹大患,可若是传了出去,那也坏了整个梁家的名声啊!她不见得就会乐意。至于梁伯爷那边,梁大郎到底也是他亲生的儿子,我们如此做,相当于将他给得罪狠了!往后,便算是家里没有暗箭了,可得罪了公婆,四妹妹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嘶——”王若弗倒抽了一口冷气,“还好有你们两个靠谱的提点我,不然我真没想到这码事……”她只想着不能留蛇蝎祸害在梁家,一时情急倒忘了这一点。 “母亲您也是关心则乱。那眼下,我们该如何做?” 王若弗却一时间没有答案。她本就不是个思虑多周全的,重生以来办成的几件大事,譬如上忠勤伯府替华兰讨回公道、以及上回宁远侯府的那一出热闹,那都是她带了靠谱的援兵,人家在前面冲锋陷阵,她只负责“嗯嗯嗯”“是是是”“好好好”便是。 说实话,若非前世朱曼娘那疯妇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这一世又本是想勾搭梁晗却误打误撞进了梁大郎的院子,许是对梁晗和嫁了梁晗的墨兰怀恨在心,墨兰生产遇到的这些事儿,只怕她也不会往坏处想,就觉得是巧合罢了。 且如今墨兰又是突然间早产,她忙乱中无法思虑得那么周全,也实在是情有可原的。 而海氏见她不说话,便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要我说,梁家大房不能不处置,可也不能放在明面上处置。如此,既顾全了整个梁家的名声,也达到了咱们的目的,岂不是一举两得?” 王若弗也不介意在儿媳面前暴露自己智商不够的事实,直接问道:“那依你俩看,咱们具体该怎么做呢?” 海氏又是瞧了眼华兰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华兰才接口道:“咱们六妹妹不是刚觅得个位高权重的良婿么?不若拜托顾家二郎,让梁大郎外放。往后,咱家再动动手脚,只怕他这辈子都没法回永昌伯爵府来搅风搅雨了。”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那便就这么定下了!咱们快回去看看你四妹妹生得怎么样了。” 三人这便匆匆赶回了产房。 “什么?那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 刚到帐帘边儿上,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梁晗的惊呼。 王若弗快步走上前,询问吴大娘子:“这是怎么了?” 吴大娘子拧着眉不作答,显然是也不清楚个中内情。 外边儿正乱着,梦竹从产房内快步走了出来,报给众位主子说墨兰原本胎位是正的,可发动前摔了一跤,此时有些胎位不正,须得正胎之后再生。 “我的天爷呦,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让四丫头给撞上了!”说着,王若弗也没问过吴大娘子的意见,便自顾自冲进了产房。 一贯云淡风轻的墨兰,此时也有些慌了,正死死握着梁晗的手小声呜咽着。 梁晗也是头一回为人父,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受惊的妻子,只得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无意识地呢喃着:“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呢,会没事的……”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75节 王若弗一把将碍事的梁晗推开,自己补上了墨兰床边的位置,“四丫头别怕,不过是胎位不正而已,当年我生月姐儿的时候,也是胎位不正,现在我和月姐儿不都好好儿的?你也别自己吓自己。这将产的妇人啊,最忌心神大动,那比胎位不正更可怕呢!” 墨兰虚弱地问:“真,真的吗?”她是真的害怕。当年王若弗生月姐儿的时候,她年纪也不算大,又不是王若弗生的,自然不会了解嫡母生产之事。便有些怀疑嫡母是不是瞎编来安慰自己的。 “那还能有假?不若你道阳哥儿月姐儿为什么得了这个名字?不过是因着他俩一个正午生的,一个明月高悬之时生的!若是没有胎位不正这一码事,俩孩子估计也就是前后脚生下来,哪儿能差这么多!” “呼——呼——”墨兰努力调整着呼吸,颤声道谢:“多,多谢母亲,我,我这便,放心多了……” “好了好了,快别说话了,攒攒力气,正好胎之后生产那才是个力气活儿呢!” 宽慰好墨兰,王若弗瞥了那薛产婆一眼,冷声道:“你先出来,我和吴大娘子有些话要问你。” 薛产婆愣了下,手上的动作陡然顿住,眼珠子游移不定,一看就是心里有鬼。“这……六奶奶还须得小妇人我正胎呢,这万一耽误了,我实在是承担不起啊!”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有什么事儿我来担着,怪不到你头上。” 王若弗都这般说了,她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默跟在王若弗身后出去了。 “我听吴大娘子说,你婆婆摔断了腿。那她摔断腿之后,你可来为我家四丫头摸过胎位?” “自然是摸过的。” “那时她胎位可正?” “此前一直是正的,今次是因着摔倒受惊,这才把孩子给摔偏了。” “偏了多少?” “孩子整个在肚里横过来了!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恰好此时,白芍匆匆从门外进来,递给王若弗一个眼神。这是贺老太太已然到了梁家的意思。 王若弗本就是不放心这薛产婆才拉着她问东问西的,等着贺老太太来呢。如今,正主儿都到场了,便叫这薛产婆再蹦跶一阵子,想必也不碍什么事儿。便松口允了薛产婆进去。 而吴大娘子瞧着王若弗同白芍之间的眉眼官司,自然也心中有数,明白自己这位亲家大抵是还有后手。如此,尽管她也已经怀疑上了薛产婆,却也没说什么。 如此,薛产婆才又进了产房。 等了没一会儿功夫,贺老太太就疾步过来了。 白芍为着墨兰的事儿急出了一身汉来,此时见到救星,险些哭出声来,登时就扑过去想大喊一声:“您可来了!” 可她这动作,却被吴大娘子身边的嬷嬷低声喝止住了:“噤声。” 王若弗瞧着这一出,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出声确认道:“您这意思是?” “抓个现形,总比事后费劲找证据要强得多。” 至于是什么现形、又是什么证据,在场诸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待贺老太太进了产房,那薛产婆见到个没见过的老夫人,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您是?” 贺老太太也没搭理她,直接上手去摸墨兰的胎位。 薛产婆还想再说什么,梁晗终于发挥了一次作用,“别打扰贺老夫人为我娘子看诊。” 既是看诊,那便是大夫了?想到这儿,薛产婆冷汗都下来了。仔细回想起方才这位贺老夫人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瞧见她手上的动作。 不过,贺老太太也没叫她惴惴太久,很快就摸定了胎位,厉声道:“你安的是什么心?竟给将产的妇人往反的方向正胎?依我看,该将你送去衙门打上几十杖才是!” 第117章 犹未反应过来的梁晗被贺老太太这话吓了一跳,惊诧道:“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产婆难道要害我娘子不成?” 贺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 再一看那被戳破了其恶毒行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抖如糠筛的薛产婆,他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梁晗如遭雷击。 在自己家里,他的妻子和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竟险些就叫人给害了去!亏他还自诩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出息,却有个待妻子如珠如宝的好处在,墨兰嫁他也不算亏。如今,竟叫妻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给人算计了去! “好啦,别在这儿杵着碍事儿了。她到底年轻,孕期养护得也好,有我为她正胎,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你还是出去同你母亲和岳母商讨商讨,如何处置那起子心如蛇蝎的小人吧!” 梁晗闻言,冷然的目光落在了那薛产婆面上,竟吓得她生生打了个寒颤。 没给她任何时间反应,梁晗直接提着她的领子,将她薅出了产房。 “哎呦——”待掀开帐帘,梁晗便一把将手中的罪魁祸首丢了出去,直直撞在了墙上,痛得她发出一声惨叫。 梁晗还不解气,一脚踩在了她的小腿上,甚至还下了狠劲儿碾了几下。待听到对方难以抑制的痛呼之后,才愤愤道:“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哭嚎?我娘子受的疼是你的千倍百倍,她都没大声吵嚷,你个蛇蝎妇人有什么好叫唤的?” 若是在场的只有自己,吴大娘子也就由着他去了。他骤然得知妻儿差点为人所害,心中愤恨也是应该,也该给他的宣泄口好让他出出气才是。 可人家王若弗并海氏、华兰还在这儿站着呢,他如此做到底有些不大妥当。 是以,吴大娘子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差不多得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也不是那起子动用私刑的人家。该怎么处置,交由官府来办就是,何必脏了自己的脚?” 实际上,她这话也就是说来诈一诈这薛产婆罢了。送官,她梁家还丢不起这个脸! 华兰自是明白,吴大娘子就算这次和她们一条心,想把这件事闹大好彻底解决了梁家大郎那一房,也不可能真将此事闹上公堂,此时不过是激那产婆罢了。便在一边儿帮腔说:“是啊是啊,四妹夫,虽则我四妹妹如今得了贺老夫人相助,定能平安诞下孩子,可这产婆的行径,无疑是想要了我妹妹的命啊!便是结果没如了她的意,真闹上公堂去,她也少不得要被判个砍头!” 说着,又像是十分同情那薛产婆的样子,“哎呀,这人死了,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往后子孙拜祭,也不知那供奉能不能到了她手里。别是死后要成了孤魂野鬼吧?” 海氏上前挽住了华兰的袖子,“大姐姐别说这些什么魂啊鬼啊的,还怪吓人的。不过,若真被判了秋后处斩,那可是全城的百姓都要去观刑的!到时候,左邻右舍都知道她家孩子有个害人性命的母亲,从小到大不知道要吃多少苦……能好好儿生活下去都算是心智坚韧了,哪里还顾得上她这个给他们带来灾祸的母亲呢?” 尸体残缺、无人供奉,这对于那个时候的人来说无疑是最恶毒的诅咒了。其实也算不得是诅咒。若此事真闹上了公堂,这些本就是她该受的。 可显然,背后之人指使这薛产婆犯下此等大罪时,只说明了给她的好处,一旦事情败露她要面临的后果,却是不会告诉她的。于是,乍一听华兰等人的一唱一和,直把这薛产婆吓得是冷汗直冒,甚至险些没控制住吓得尿了裤子! 她再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骨碌翻身跪好,边磕头边尖身求饶:“各位贵人明鉴啊!我实在是被人逼迫,我也不想的啊!” 华兰同海氏对视一眼,知道这事儿大抵是成了。王若弗冷冷瞥了薛产婆一眼,“既然说是有人逼迫,那便说说,是谁逼迫得你,又是怎么逼的。” “我,我……”薛产婆抹了两把额上的冷汗,可这说出来的话还是发颤的,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我娘家弟弟以前虽然也每个正经事干,却也没什么不良癖好。谁承想,半年前,他竟沾了赌!我爹娘就这一个儿子,变卖了家产填上了他的窟窿,可他一月前却又赌输了五百两!我实在是没了办法,这才……” 听到这儿,梁晗再忍不住了,上前又是一脚踹向了她胸口,“区区五百两,就叫你狠下心害了两条性命?你个毒妇!” “晗哥儿!”吴大娘子厉声喝止他,“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些?现在的要紧事是搞清楚背后之人,你在这里对着她一个小啰啰鬼吼鬼叫算是什么本事?” 王若弗听得暗暗点头,只觉吴大娘子实在是说到自个儿心坎儿里去了。“就是就是,四姑爷你可得冷静些,好好瞧瞧你母亲是如何处置这事儿的。今次,你尚且有母亲和我这个做岳母的相帮,可今日过后,你就是要做父亲的人了。也不能总指着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事事替你办妥吧?你得为我家四丫头和她腹中的孩子遮风挡雨才是。” 梁晗剧烈喘息了几下,勉强平复了内心激荡不已的情绪,才躬身道谢,“此次实在是多谢岳母,若不是您及时请来了贺老太太……您放心,往后,我定不会像往日那般浑噩度日,定会给成为墨兰的依靠的。” 王若弗微微点头,“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担当。”说罢,又转向薛产婆,“说完了你为何要行此恶事,也该说说,是谁指使的你吧?” 薛产婆吞了吞口水,嗫嚅道:“是……是梁家大奶奶……” 在场众女眷心中早已有数,唯有梁晗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理解梁大奶奶如此做的缘由,“大嫂?她为何要这么做?我与墨兰同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 “怎么就无冤无仇了呢?”王若弗都快被他的“天真烂漫”给逗乐了,“她想看你的热闹不成,反给自己房里添了两个妾室,闹得屋里头整日鸡犬不宁,夫君也同她离心,她不恨你恨谁?” “可是、可是……”梁晗支吾了半天,才蹦出一句:“可那事儿真算起来,还是她对不住我,我又有哪里对不住她的呢?”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吴大娘子恨铁不成钢道:“你是我的儿子,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她却是庶房的媳妇儿,又怎么可能和平相处?” “咳咳——”王若弗有些轻咳了两声。毕竟,她就是墨兰的嫡母而非生母,吴大娘子这话说得她着实有些尴尬。 “呃……”吴大娘子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失妥当,连忙找补了一句:“当然,若是两边都心思坦荡,自然也可以和睦相处、亲如一家的。可你那庶兄是什么门道,难道到如今你还瞧不出吗?从小你就被先生称赞聪慧,偏偏你四哥大病一场,我整日顾着他的身子没空管你才几个月的功夫,你就被他带得镇日里只顾着同那些莺……呃,镇日里不思向学,也就你是个傻的,还以为他是真心为了你好呢!他那媳妇儿和他蛇鼠一窝,干出这等龌龊事来又有什么稀罕?” “再者说,你啊,就是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了,不知人心险恶,尽当全天下都是慈善人呢!有些人做坏事,甚至不需要对她自个儿有什么好处,只要能让旁人过得不好,她便开心!依我看啊,你大嫂就是这种人!晗哥儿,你也是要当爹的人了,往后家里的事儿啊,你心里也很该有个谱儿了!” 梁晗被吴大娘子这一番话说得怔愣在了原地。他却是像吴大娘子说得那样,从小没见识过什么风浪。在他眼里,小时候抢吃的没抢过兄长,那就是人生中顶顶大的坎儿了,又怎么会晓得他母亲所说的人心险恶的道理。 “母亲,王大娘子。”他还愣着呢,梁二奶奶从外边儿走进来,向两位长辈行过礼,目光在王若弗和吴大娘子身上游来扫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虽然是王若弗命白芍去通知她看管好墨兰出事儿的地方,可此事毕竟涉及到梁府阴私,她也不敢未请示过吴大娘子便擅自做主。 吴大娘子心中了然,开口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亲家太太也不是外人,里面正在生死关头挣扎的是她家的女儿,我们很该给人家个交代的。” 得了婆婆的指示,梁二奶奶才放心将探查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儿媳同我家官人派人过去的时候,六弟妹险些落水的地方已经被人清理过,瞧不出什么不妥了。好在官人同刑部的苏大人交情甚好,也学了几手,派人在附近的林中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油渍,应当是那起子小人不慎没有处理好落下的。” “另外,夫君还派了会凫水的下人跳进湖里,将六弟妹‘撞断’之后跌落到湖里的护栏残骸给拾了回来,在那断木上发现了猪皮胶的痕迹。明显是有人提前弄断了那护栏,又用猪皮胶给黏上了,六弟妹才没能看出来,着了他们的道儿……想来,若非我和夫君去的及时,这断木也早找不到了。” “呵呵,”吴大娘子冷笑两声,语带讥诮道:“这么缜密的心思,大郎媳妇儿却是个蠢的,只怕她背后,还有‘高人’指点吧?” 王若弗对梁大奶奶不甚了解,只潜意识里觉着,若此事全是梁大奶奶犯的错,那梁大尽可以把她休了了事,还可以保全自身。只有这事儿是梁大郎默许甚至是参与进去了,才能一举将大房钉死,“我平素里听闻,你家大郎甚是聪慧,将下面的几个弟弟挤兑得没地方站。该不会这主意……其实是他想出来的吧?” 梁晗有些不敢,或者说是不想相信这个猜测。在他心目中,他大哥一直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兄长。上回大嫂蓄意放了朱曼娘进来企图算计于他,事后大哥还邀他去酒楼吃饭给他赔罪,喝的是大醉酩酊,还哭着对他道歉。 小时候犯了错,父亲只会骂他,母亲只会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他,二哥四哥也总是告诫他要懂事、不要让母亲操心。只有大哥会把他搂在怀里安慰他,告诉他:“六弟还小,长大了自然会好的。母亲也是对你期望太高了才这样的……” 这样的大哥,怎么会害他的妻子呢? 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颠覆他的认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以前所坚信的那些到底是不是对的了。 而海氏听完了梁二奶奶的话,又想到薛产婆的供述,转向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薛产婆,“方才你说,你娘家弟弟欠了赌债你才应下要帮梁大奶奶害我家四妹妹。那这事儿,你婆婆和夫君可知晓?” “赌债这事儿,他们是晓得的。我先是去求了我婆婆,想我婆婆能拿点钱儿出来帮帮我弟弟,总不能真看着他被人砍了手脚啊!可我婆婆怎么都不肯答应,只说这样的弟弟,不要也罢,我这才……” “呵……”海氏轻笑了一下,“这是把你们一家人的反应都算得准准儿的啊!看来,这背后之人可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只怕,你弟弟莫名染上了赌瘾,也是这幕后之人的手笔吧?你弟弟是在哪个赌坊输的钱?” 薛产婆努力回忆了半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只模糊地描述道:“似是界北巷附近,那家如意楼附近的……叫什么来着……” “吉祥赌坊?”梁晗在被墨兰逼着烧毁了二人之间的书信之前,行事还有些荒唐,倒是被他大哥带着去了几次赌坊、秦楼楚馆之类的地方“开眼界”。这吉祥赌坊,就是梁大郎带着他去过的。 “对对对!”那薛产婆被他这么一提醒,也终于想了起来,“我当时还说,这吉祥赌坊、如意楼不会是一个老板开的吧,这名字合起来恰是‘吉祥如意’呢!” 到了这里,梁晗基本已经相信,这里边儿定然是有他那位好大哥的手笔的。涉及到赌坊这样的地方,便是他大嫂再想害他妻子,怕是也力不能及的。 他垂下头,吐出一口浊气。随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缓缓抬头,“我去吧,这件事儿交给我来查。” “你行吗?”王若弗有些怀疑。真不是她不相信梁晗,实在是这孩子能在吴大娘子这样的爽利人眼皮子底下被个庶子给忽悠得团团转,可见真不是什么有心眼儿的人。 “岳母放心,事涉我的妻儿,我定会小心行事,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再者说,那地方……叫您们去了,实在是脏了脚。我和墨兰成婚前,荒唐过一些时日,这些地方,我去许是更不容易打草惊蛇。” 吴大娘子先是白了他一眼,却也明白这次倒是被自家傻儿子给说到点子上了,便开口为儿子说话:“我家晗哥儿说得也并非没有道理,亲家不如便叫他试试?实在不行,咱们这些老的再出手也不迟。” “好吧……” 得了母亲和岳母的准允,梁晗双手抱拳,躬身行了个礼,便打算出门去办了。 “你给我回来!”却被吴大娘子给叫住,“你也不看看现在的天色!这个时辰已然宵禁了,你现在出去,是想违抗律法不成?眼下你就好好儿地守在这里,待你娘子安然诞下腹中的孩子,再去查问此时也不迟。” 梁晗这才如梦初醒,恍恍惚惚地杵在产房门口,凝神听着里边儿的动静。 安顿好自己的蠢儿子,吴大娘子又转向王若弗等人,“亲家,不若我叫人收拾出几个屋子来,你带着你家儿媳、姑娘先去小睡一阵儿,待晗哥儿媳妇儿安然产子,我再派人去叫你。” “不必了,”王若弗摆摆手,“这心里存着事儿,便是躺在塌上,恐怕也是翻来倒去睡不着,还不如在这里守着安心。” 如此,一众人从夜幕昏沉守到晨光初现,才终于等到了一声脆亮的婴啼。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76节 第118章 “伯爷!伯爷!六奶奶生了位小公子!” “好好好!我家六郎也终于有了子嗣了!这孩子也会选时辰,恰好赶在我出门上朝前出生,也省得我上个朝还要惴惴不安。”说罢,永昌伯抬头瞧了眼天色,当即给新生的孙子命名为“曦”,寓意着希望这孩子便像清晨第一缕阳光一般,光辉明朗,前程似锦。 随后才心满意足地大踏步出门上朝去了。 传话的小厮连忙折返回去,把新生小公子的名字报给了王若弗等人。 “曦,梁曦,这名字倒是不错。”王若弗不通文墨,只听盛紘说自家阳哥儿的名字里的“栎”字用在名字里有阳光的意思,恰好阳哥儿便是出生在正午之时的;月姐儿生在晚上,那夜月色皎洁,故起名为月兰。此时便觉着,这永昌伯起名字的风格倒和盛紘有几分像,孩子生在晨曦微露之时便给孩子起名为梁曦。 海朝云却不愧是诗书传家的海家的女儿,王若弗眼中晦涩难懂的诗句于她却是信手拈来,“‘曦光霁曙物,景曜铄宵祲。’想来梁伯爷对这孩子是寄予厚望啊!” 吴大娘子显然也不是什么与海氏有共同语言的,可那后半句她也是听懂了的,遂顺着海氏的话往下夸:“那可不,这可是我家六郎头一个孩子!他小时候便总被先生称赞聪慧过人,墨兰更是个颇有才情的,指不定我家往后啊,也要出个如你家长柏那般有望登阁拜相的人物呢!” 他们在这儿笑闹着,梁晗却一心只想着进去瞧瞧墨兰,一眼都没顾上瞧自个儿新生的儿子。 待到里面有小丫鬟出来,禀报各位主子说里面已经收拾停当了,梁晗便和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进入室内,他只见一身月白寝衣的墨兰静悄悄地躺在那里,透过窗子洒进来的晨光便好像给她整个人笼上了一层柔光。适逢她刚刚产子,脸色本就尚有些苍白,那浅金色的阳光打在她脸上,更添几分柔美之感。 “娘子……”不知怎的,他的腿突然就有些软,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发颤,“你辛苦了……” 原先合着眼休息的墨兰听到他的声音,缓缓睁开双眸,微微侧过脸瞧向他,“不辛苦,只要孩子健康,我就一切都好。” 梁晗走到床边儿,蹲下身子,单手擒住墨兰仍有些汗湿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轻轻摩挲,另一只手则是爱怜地抚摸着墨兰汗涔涔的鬓发,“疼了这么久,怎么会不辛苦?娘子,你放心,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说这话时,脸上一向挂着笑的梁晗面上竟隐隐有几分阴沉之色。 墨兰轻轻抬起仍有些无力的手,触向他紧紧锁着的眉头,“嗯,我相信你。但你不要冲动,要想清楚再行事。拿准了证据一击必杀,总是比仅凭猜测到时被人家污蔑捕风捉影要强得多。” 妻子拖着将将产子仍虚弱无力的身子,还不忘叮嘱他这些,更让梁晗觉得无地自容。他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珍重而又虔诚,“我明白。那你先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嗯,我等你。” 梁晗这才将墨兰的手塞进了锦被中,替她掖好被角,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母亲,岳母,我先回去换身衣裳,便去拿吉祥赌坊一探究竟。墨兰……便拜托您们照顾了。” 吴大娘子一挥手,“去吧去吧,此事定要查清,给你媳妇儿一个交代!” 王若弗想了想,却补了一句,“不若我遣人回盛家,叫上我家长枫与你一道。他是我家墨兰的亲兄长,且早些年……这种地方他也是进去瞧过热闹的。你们两个人过去,也好有个商量的人。” 梁晗也怕自个儿初出茅庐,搞砸了这事儿,有舅哥一道也确实能放心些,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梁晗便同长枫一同去了吉祥赌坊。 二人在路上便商量好了,要假作是那薛产婆的弟弟的好友。故而两人皆换上了粗布麻衣,梁晗还特地将自己的脸给抹黑了不少。此时便凑在人群里瞧热闹。 “呦,二位小哥这是头一回来吧?” 梁晗作羞赧状,“是呢,听友人说,此前在你们这里赚过几笔,这会儿手头有些紧,便想来瞧瞧能不能和他一样好运。” “唉,我一开始啊,也赚过几笔小钱,后来一把就把之前赚得全给赔进去了!现在啊,也不敢轻易往里砸钱,只能瞧瞧别人玩儿过个眼瘾了……” 梁晗同长枫互换了个眼色,长枫便状似无意地提起了薛小弟的事儿,“我们那朋友啊,姓薛。一开始却是在这里赚了不少钱,回去还同我们炫耀来着!没成想后来连着输了好几回……他想再来两把,也许久转了运,又赚钱了呢?可偏偏家里没了银两。我二人也是想替他来瞧瞧,别人都是输得多还是赢得多,也好给他做个参考。” 如此,便和这位热心大哥混熟了,听他说了不少这吉祥赌坊的事儿。 后又被引荐给了这位大哥的几位赌友,小试了几把,和他们混熟了,总算找出一个和薛小弟一起赌过钱的,从那人口中得知,赢了薛小弟许多钱的,便是一位叫“老高”的。恰好这位老高此时来了赌坊,那人还指给了他们看。 梁晗和长枫这便悄悄儿跟在老高身后,瞧着他玩儿了几把。这人也当真是个高手,玩儿几把胜几把。惹得同他对赌的人是怨声载道,他却是赚了个盆满钵盈。 瞧过几场之后,两人暂且离开了吉祥赌坊。 “三舅兄,依你看,这老高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 长枫拧眉思索片刻,回道:“我瞧不出来。但若是仅凭运气,我不信他能连战连胜。” “我也是这么觉着的。”面对这种赌场高手,梁晗和长枫这种只瞧过别人赌,自己却没真上过手的自然是没什么办法的,梁晗便提议道:“我有位好友,他家就是开赌坊的。早些年,我那大哥带我来赌坊‘见世面’,我差点儿就跟着赌了,还是我那朋友告诉我,这赌场上没点儿真本事,只会输得裤子都不剩,我才没真上手去赌。不若,我们找他过来帮忙?” 长枫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自然是同意了梁晗这法子。 于是,两人一道去寻了梁晗那位陆姓好友来。这位可是自小在赌坊里长大的,瞧了两眼老高的手法,便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果然,没一会儿,那老高便从志得意满,变成了愁眉苦脸。最后,终是赔得裤衩子都不剩了。 接下来,自然便是将薛小弟的遭遇在老高身上重演了一遍,他担心自己被剁手跺脚,自然是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末了,还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道:“几位贵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就是赌多了,玩儿出点儿经验来。那人找上我,我也只以为是那姓薛的小子怎么招惹了人家,人家报复他的!这背后有什么事儿我是真不知道啊!” “你若肯到我家去,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便能得个平安。若不肯……” 梁晗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呢,老高便一口应下,“肯的肯的!我就是想赚点儿小钱花花,谁知道会惹上这种麻烦事儿!我一定说清楚说明白!” 于是,两人在陆家公子的帮助下,只花了一上午的功夫,便将老高提溜回了永昌伯爵府。 而此时,刚刚下朝的永昌伯正喜气洋洋地大步朝宫门处走。他一听到家里晗哥儿媳妇儿平安生产的消息,便匆忙出门上朝了,还没见过新生的小孙子呢!可不正急着回家看孩子么? 是以,盛紘在后头边追边小声喊他,他竟都没听到。 还是走在他附近的同僚发现了盛紘在后头已然急出了一头汗,好心上前同梁伯爷说:“后头盛大人好似在追你呢!” 永昌伯这才顿足回身往后看。盛紘见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急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问:“亲、亲家……我家,我家墨儿,生,生了吗?” “咦?”永昌伯好奇道:“没人去盛家报喜吗?”略想了想,他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自己都是临出门上朝前才得了消息,家里又哪里来得及赶在盛紘出门上朝之前去给他报信呢?“哎呀,是我一时间高兴糊涂了。晗哥儿媳妇儿已然平安产子了,恰巧就在我出门前生的!生了个男娃娃,我给孩子取名为梁曦。” “呼——”盛紘好不容易喘匀气儿,细细琢磨了一番这名字,“这名字不错。” “是吧!”梁伯爷显然对自己取的这个名字是极满意的。突然,他想到身侧的盛紘方才在朝堂之上被官家问了一句“盛爱卿你怎么看”之后,支吾了半天,竟答了句:“臣、臣还需再仔细思量一番……”便笑道:“想来方才你便是心里惦记着晗哥儿媳妇儿生产的事儿,根本没听清官家说了些什么吧?” “哈哈——”盛紘苦笑两声,无奈道:“不瞒你说,确是如此。昨儿夜里我听到消息时已经太晚了,再上门去未免有些打扰。这上朝之前啊,我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等着我家墨兰的消息呢。结果没成想,这孩子也不心疼心疼我这个外祖父,偏生没叫我赶上好消息,带着一肚子心事就上朝来了……” 永昌伯心中暗喜:要么是我孙子呢,比起你这个外祖来,他自然还是更心疼我这个祖父的! 嘴上却是宽慰道:“哪里又是孩子不心疼你呢?分明是我家晗哥儿终于有了子嗣,我一时高兴来迟了,不然也能赶在入殿之前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诶,亲家后头还有旁的安排吗?不若随我归家去瞧瞧晗哥儿媳妇儿和孩子?” 盛紘本就心里惦记着,自然是一口应下。 两人并肩回了梁府,喜滋滋地瞧过了新生的孩子,盛紘便问立在一边的王若弗:“夫人,墨儿情况如何?” “哼——”王若弗冷冷瞥了下眼珠子仍黏在孩子身上,半句都没过问墨兰的情形的永昌伯,阴阳怪气道:“早产加上胎位不正,能好到哪儿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贝提醒我剧版设定背景在北宋,是没有宵禁的,但我懒得改了,不如大家凑合着看?希望还在读书的宝贝没有被我误导到 然后由于我对赌坊不太了解,相关内容瞎编的,麻烦大家也凑合看一下 第119章 王若弗说得严重,实则贺老太太来得及时,墨兰也并未受太大的罪。虽然孩子一开始胎位有些不正,可在贺老太太一手精妙的正胎手法之下,很久也就正了过来。且这孩子毕竟是早产,个头要比足月的孩子小上一些,倒是省得墨兰再多受苦。 可王若弗一直就等着永昌伯回来,将墨兰此次早产是遭人算计的事儿戳破呢,自然是情形怎么严重便怎么说的。 她这话一出,永昌伯面色骤变,盛紘更是直接惊呼道:“竟如此凶险?那墨儿如今……” “四丫头此时已转危为安。可官人你不知道,她本就胎位不正,女子生产何等凶险,稍有不慎便能要了命!可这永昌伯爵府,却竟然有那等心肠歹毒的小人收买了产婆,想叫墨兰这孩子一尸两命!她如今还能有气儿,那是多亏我请了贺老太太来,不然如今别说是这孩子,便连大人恐怕都不能保全!” 盛紘当年可以为了袒护林噙霜,对她谋害卫小娘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事儿换到了他自己的亲女儿身上,于他却是没那么容易过去了。“你们永昌伯爵府是什么人家?竟能叫我家姑娘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就被人给害了!是欺我盛家无人不成?” 永昌伯慌忙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了乳母,上前一步将盛紘气得直直指向他的手给拉了下去,“哎呀盛老弟!亲家!这都是误会啊!我家待你家姑娘一贯是满意的,谁会害她?” 盛紘才不信他的鬼话,“那照你这么说,是我夫人说谎话来栽赃你家的?” 永昌伯只听下人来报六奶奶要生了,可他毕竟是公公,只觉着儿媳妇的肚子也挺大了,应该也快生了,却并不是很清楚墨兰的孕期,也不觉得她此时生产有什么不对。且王若弗等人就怕他护着梁大郎,替大房扫尾,探查内情的事儿根本没人告知于他,此时他自然一头雾水,整个人都懵了。 他下意识给吴大娘子投去了个求助的眼神,只盼着自己这位夫人能替他说说话。可吴大娘子对大房的忍耐早已到达了极限,今日借着墨兰临产遭人谋害这一遭,她也不想再忍了。谁想给家里留个心思恶毒、动辄就要害人性命的毒妇呢? 是以,吴大娘子双手一交叉搁在身前,作壁上观,并不肯帮永昌伯说话。 他没办法,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眼下咱们都不知内情,也不能妄下定论……” “不能妄下定论?”盛紘气笑了,“那依永昌伯看,要如何才能下得了定论?真等我女儿葬送在你家才能下定论吗?” “官人!”王若弗扯了扯盛紘的袖子,“你可别气糊涂了,四丫头如今刚刚产子,正是身子虚弱的时候,再生气也不能把这种话放在嘴上乱讲啊!” 盛紘被她这么一提醒,也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失言,叉着腰大口喘息了几下,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指着永昌伯“你你你”了半天,却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最终一拂袖,撩起衣袍坐下,“今日之事,你们永昌伯爵府必须得给我家姑娘一个交代!虽然我没什么出息,官职不高,可我家的姻亲那在汴京城也不是吃素的!” 他这话倒说得很是实诚。永昌伯如今左右两难,那也是考虑到盛家一个比一个门第高的儿媳、女婿。不然,单凭盛紘一个五品官,他才不怕他呢! 可谁让人家生了几个好孩子呢? 永昌伯无奈,赔着笑脸道:“亲家先消消气,我这不是刚下朝回来还不了解情况吗?等查问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梁府定会给晗哥儿媳妇儿一个交代的!” 一家之主都这么说了,王若弗自是把查到的证据一一摆到了明面上。 先是找人在原定的刘产婆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假作惊马,撞断了她的腿;再寻了那老高来给薛产婆的弟弟下套,叫薛产婆不得不为着保住弟弟的命听从他们的安排;后又是弄来了稀罕的龙凤锦鲤,拐着弯儿让梁二奶奶娘家得了去,又借着梁二奶奶的口让墨兰对着锦鲤产生了兴趣,每日都去瞧;最后对那亭台边的护栏做了手脚,又在地上撒了油,企图让大腹便便的墨兰摔倒落水。 一环扣一环,叫墨兰避无可避。 这一桩桩一件件,对方自以为做得高明,可只要想明白这内里的逻辑,从结果倒推至每一个环节,抽丝剥茧找到证据,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十分困难的事。 现如今,王若弗便把查到的证据一一摆在了梁伯爷面前。 “这……”他一时间也被自家竟有如此心肠歹毒之人给惊到了。可稍微冷静一下,又觉着此事不像是梁大奶奶能做得出来的,“不是我袒护大郎媳妇儿,实在是……她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耐啊!这法子环环相扣,只要其中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便是满盘皆输。大郎媳妇儿她……不像是有这个脑子的人啊!” 王若弗对梁大奶奶不甚了解,可架不住她房里有朱曼娘这么个妾啊!“那就把她叫来对峙一番便是。” 梁大奶奶那头,听说墨兰平安无事,还产下了梁晗的嫡长子,只觉遗憾得很,竟也没觉得自己的行径会被发觉。毕竟,在她看来,她这法子实在是天衣无缝。那鱼儿是梁二奶奶带回来的,她又怎么会知道老六媳妇儿会日日去看,进而提前在那喂鱼的亭台上做了手脚呢? 直到她被吴大娘子身边儿的管事嬷嬷带到了正厅,看着一屋子面色阴沉的长辈,她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待刘妈妈将她的计划一一道出,人证物证也都摆了出来,她才冷不丁被吓白了脸,直接将曼娘给卖了个干净:“父亲母亲明鉴啊!这事儿都是我房里那朱曼娘干的!她想入六郎的房里没能得逞,反被塞给了我家官人,我家官人又对她不甚宠爱,好不容易得了个孩子还没了,她这才怀恨在心,妄图谋害六弟妹啊!我同六弟妹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她?” “呵呵——”吴大娘子都被她给气笑了,“事到如今,你还想撇清干系?那撞断了刘产婆的腿的,就是你庄子上仆妇的养子!那龙凤锦鲤也是你的娘家人从扬州买来一路运到汴京的!你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我,我没有……不是我……”梁大奶奶纵使还想再狡辩,可铁证如山,她也只能徒劳地嚷几句无用的话罢了。 梁伯爷现在只觉得看她一眼都嫌恶心,毫不留情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明了,此事全是老大媳妇儿一时想岔了,又有那朱曼娘从中挑拨,便将朱曼娘一顿板子打死,老大媳妇儿就寻个由头修个小佛堂,终身为晗哥儿媳妇儿祈福吧。” 横竖墨兰和孩子都安然无恙,在永昌伯看来,他此举相当于废了梁大奶奶的正妻之位,她到底也是为梁家开枝散叶过的,这样的惩罚不可谓不重了。 可盛家诸人又岂会善罢甘休? “呵——”王若弗冷笑一声,“我家姑娘险些在你家叫人给害了,轻飘飘地将人打发去礼佛就算是罚过了?怕是佛祖也嫌弃她脏了眼吧!” “咳咳……”永昌伯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可她到底是我家大郎两个孩子的亲娘,若真休弃了她,对两个孩子名声也不大好……” “你家怎么处置这毒妇,我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听了王若弗这话,永昌伯刚松了口气,想说亲家大义呢,却被她的后一句险些给气吐了血,“只是,凭甚你家大郎就能躲在媳妇儿背后,遇事便将妻子推出去,自己倒落得个清白名声呢?”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77节 “这这这,亲家你这说得又是哪里的话啊!这又关着我家大郎什么事儿了?你们查出来的证据,不也都是他媳妇儿做的吗?” 这会儿,一直在一边保持沉默的梁晗终于开口了,“父亲,引诱那薛产婆的弟弟去赌的老高,我亲自审过了,他也指认了叫他办这事儿的人。可这背后之人,却是同大嫂没什么关系的。反而,我仔细探查一番之后,发现那人同大哥奶兄的妻弟是连襟。” 永昌伯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踉踉跄跄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才挤出一句:“可这也有可能是那毒妇收买了那人去办的,不一定就和你大哥有关啊!”这会儿,他也不想着捞老大媳妇儿了,只念着怎么叫这群人别再将事情攀扯到梁大身上。 “父亲,那年四哥大病一场,母亲无暇顾及我,大哥便常常带着我玩耍、指点我功课,百忙之中还总要抽时间带我出府去瞧热闹。可他带我瞧的都是什么热闹呢?秦楼楚馆、赌坊酒肆,这吉祥赌坊,也是当年大哥带我去过的。我以前天真,想着大哥是和同僚去这些地方去惯了,这才想带我这个做弟弟的去见见世面。可这次去吉祥赌坊,我也寻机问了那里的掌柜,却得知,大哥除了带我去过几次,倒是从未涉足过那里呢。父亲你说,这是为何?” 永昌伯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有些空茫的神色,一时之间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梁晗却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回答,自顾自接着说了下去:“因为大哥知道,赌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自诩好学上进,又怎么会放任自己沉溺其中?他只不过是想让我成为世人眼中没有出息、吃喝飘赌(非错别字,怕被吞)样样精通的浪荡子罢了!” 吴大娘子心中叹了口气,自己花费了许多年的功夫,都没让这个傻儿子意识到老大不是个好的。如今儿媳遭此劫难,倒是终于让他清醒了。“伯爷,事已至此,已经不是你我二人一句跟老大没关系,就能让此事善了的。否则,不仅是盛家,怕是连六郎,都要对我们做父母的失望了。” 永昌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叹息道:“那……亲家想如何做?” 王若弗正想将她同华兰、海氏商量好的那套说辞给搬出来,却被华兰给抢了白:“有如此居心不良之人在梁家,我家定是不放心我妹妹留在此处的。” 海氏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便算是休弃了梁大奶奶,可您家大公子还年轻,总是要再娶的。若再来一个和他夫妻一心的,将这些腌臜心思都用在我妹妹身上……下回,她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呢。” 这意思,莫不是想让他把大房给分出去?可俗话说“父母在不分家”,若是他现在就将大房分了出去,老大不仅要受罚,更会被戳一辈子的脊梁骨的啊!永昌伯于是出离愤怒了,“长辈说话,有你们两个什么事儿?” “她们是我家墨兰的长姐、嫂嫂,怎么就不能说句话了?”王若弗最是护短,一见他这理亏的竟然还敢对她家孩子大呼小叫,立马和护崽的老母鸡似的挡在华兰和海氏身前,她是个说话总不过脑的,急怒之下,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要我说,就该将梁大郎除族才是!” 此话一出,不仅是永昌伯夫妇被吓了一跳,盛紘也险些被自家娘子这惊世骇俗的想法给呛死。便连一开始想先提出一个永昌伯决计不能接受的法子,譬如分家,好让他更容易接受她们真正的计划的华兰和海氏都被吓了一跳。 除族,相当于将梁大郎逐出家门,以后死了都不能进梁家的祖坟的!她们母亲还真敢说啊! “亲家,你这就过分了吧?”永昌伯原先还觉得自己理亏,如今王若弗提出这么个过甚的要求,他也顾不上心头那点子愧疚了,怒道:“便是我家大郎犯了错,可六郎媳妇儿到底也没真的出事,你这……” 都没等他说完,王若弗就毫不留情地回怼道:“我家墨兰平安无恙那是因为她有我这么个母亲,可不是因着你家大郎心慈放了她一马!亲家若非要拿这来说事,那我叫我家六……”她本想说六姑爷的,好险愤怒之下还保留了一丝理智,让她想起了此时明兰还未嫁给顾廷烨,她总不能为了维护墨兰坏了明兰的名声,硬生生改了口:“我家六丫头的未婚夫婿同你家大郎切磋切磋,只要没打死,打残了那也都是他的命数!” “咳咳咳——”盛紘好险没被自家娘子这话给逗得笑出来,可这场合到底不大合适,只得干咳了几声,强行将笑意压下。 永昌伯则是“你你你”了半天,气得说不明白话。 好在,海氏和华兰也并不是真的想逼着梁伯爷分家或是将梁大郎逐出家门,见事情快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海氏才站出来给了梁伯爷一个台阶下:“我家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家,自是明白亲家公的顾虑的。我母亲方才也是心疼我家妹妹,一时情急。实则,我们是希望您能替您家大公子寻个外放。至于他是让梁大奶奶日后求神拜佛,还是休妻另娶,我家并不关心。只要他往后别同我家四妹妹、四妹夫在同一屋檐下便是。” 若是她们一开始便提出想让梁大郎外放,梁伯爷还真不一定同意。毕竟,眼下梁大郎可是他最出息的儿子,他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唯一还有些指望的儿子仕途断绝的。 可有了分家、除族这样他更不能接受的方案在前面,好似外放……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那……便按照你们说得做吧。”吐出这几个字,永昌伯仿佛整个人老了十岁一般。 倒是吴大娘子,这些年萦绕在她眉间的点点忧愁,此是总算是彻底散尽了。 第120章 梁晗亲自将岳父岳母等人送出门,才终于得以和自己辛苦产子的妻子独处。 “娘子,你这次,实在是受苦了……”梁晗轻轻摩挲着墨兰纤长白净的手,神情懊悔,“都怪我以前太天真,竟不知人心险恶,叫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被人给害了……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不嫁给我,嫁给个寻常人户,于你来说才是最好的吧……” 其实墨兰心里也这么觉得,可她自然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口,“既然我已经嫁了你,就别多想这些没用的了。”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抵不了你受得苦楚……不过,你放心,父亲已然允诺,要谋个关系让大哥外放,往后,家里再也不会有人害你了!” “嗯,这很好。” 墨兰神色一直淡淡的,好似此次受了大苦的人不是她似的。梁晗隐隐觉着妻子的态度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实则,墨兰一直觉着他为了娶她,明明瞧出了当日那张纸条上不是她的字迹,却还是将计就计,全然不顾她的意愿,也从未尊重过她,对他是没什么指望的。 于现在的她而言,他更像是一个合作伙伴,搭伙过日子而已,而并未把他当做可以相知相许的夫君。没有期待,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怨怼了。 而梁晗至今,都不知道为何他的妻子待他总像是隔着一层。 不过也好在墨兰本就不是如兰那般爱笑闹的性子,不然,梁晗恐怕早就发觉妻子对待自己不似对着丈夫,反而像是和同僚相处一般了。 说到如兰,墨兰这边儿辛苦产子的时候,她却和新婚夫婿在京郊的庄子上游山玩水呢! 齐衡虽然已经过了殿试,可如今还未得授官,倒是在不得不日日上朝点卯之前,得了一段日子的空闲。 又逢他刚刚娶了自己从小惦记到大的小姑娘,自然是稀罕得紧,恨不得俩人日日黏在一处。 于是,在旁人忙着结交未来的同僚、上峰之时,他倒是日日带着小妻子将汴京附近给溜达了个遍! 头开始,平宁郡主也没说什么,想着人家新婚小夫妻,多出去走走也好多相处相处,增进感情。可日子一日日地过去,见她儿子还是整日只想着玩闹,一页书都没看进去,便有些急了。 “夫君,你说咱们元若这,日日地往外跑,是不是不大好?当今官家,到底不像先皇那般将他当自家子侄对待,他也该学学人家旁人,多结交结交日后的同僚才好啊。” 齐国公悠哉悠哉抿了口茶,“元若都这么大了,什么事情心中自然也该有盘算了。夫人你也该松松手,让孩子自己去拼去闯!” 平宁郡主一把将他手中的茶盏夺了去,重重搁在桌上,“他要是知道去拼去闯,我才不稀罕管他!可你瞧瞧他!自打成了亲,除了日日带着如兰一会儿去庄子上钓鱼,一会儿去京郊骑马的,还干了点儿什么?他哪里去拼哪里去闯了?” “哎呀,夫人!”齐国公站起身来,扶着她的肩膀按着她坐下,“这以后,元若勤于公事的日子还长着呢!可这能松快松快的日子,却也就正式授官前的这段时日了。苦读十余载,终于得了几日空闲,孩子多玩儿几日也无妨。再说了,你现在不叫他多出去走动走动,难道要等到像我这般年纪,日日盼着再过个十来年告老了,才得以出去见见不同的风景吗?” 平宁郡主拧眉瞅了他一眼,又觉得他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可是……” “好啦,没有可是。你不就是担忧先皇去了,如今的官家不会像先皇那般照拂着元若,才想叫他多去结交结交同僚,日后也多条门路吗?可你细想想,他娶的媳妇儿是谁家的?” 平宁郡主不假思索道:“盛家的啊。” 齐国公又接着问:“那如兰的六妹妹,日后的夫婿是谁?” “不早说定了宁远侯府的顾二郎么?” “这不就对了?”齐国公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上,才继续道:“顾二那可是一箭射杀逆王,一力护持今上登基的大功臣!且咱家也得了儿媳娘家的信儿,混了个从龙之功。有这样的连襟和功劳在,元若日后定是一路顺遂的。” “倒也有理。”平宁郡主似是被他说动了。可想到宫里的大娘娘……“不是我多心,实在是……唉,我忧心大娘娘在先皇离去之后愁眉不展,常常进宫去瞧。早些日子,好不容易娘娘走出了先皇离世的阴霾,我本是替她高兴的。可近些时候,不知怎的,娘娘言语间似总是对官家有所不满……我是在想,日后若是官家和大娘娘真的对上了,咱家可是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啊!” 这会儿,新皇和大娘娘的争端还没摆到明面儿上来,齐国公日日上朝,虽觉得大娘娘管得有些太多了,叫官家偌大年纪了在朝堂上还同垂髫小儿似的受人辖制有些不妥,却满以为大娘娘是觉得官家到底是从禹州来的,此前从未习得过帝王心术,替先皇教导一番罢了。倒是第一次听平宁郡主提起这里面的门道。 拧眉思索片刻,齐国公才开口宽慰说:“夫人你也别想太多,横竖你是在大娘娘身边儿长大的是事实,元若同顾廷烨要成为连襟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不论偏着哪一头,另一头都要怀疑咱家阳奉阴违。倒不如叫元若和我一样,根本不要掺和进这些事里,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即可。横竖两边也都不会为难咱们。再说了,咱家又没什么实权,便算是真的倒向了哪一头,那也不顶什么大用!大娘娘同你抱怨什么,你也就当自家长辈心中烦闷,同你闲聊几句,无论怎样别叫大娘娘把话扯到朝堂上便好。” “唉,也只能这样了。” 而此时,仍在郊外的庄子上游玩的小公爷和如兰自是对家中父母的担忧一无所知。 如兰正坐在一片花海之中,双腿微微弓起,一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另一手把玩着随手扯来的花。 齐衡则正在她不远处,挥动笔墨,将她的身姿勾勒在画纸上。 “啊~”如兰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元若哥哥,你好了没有呀?我都困了……”说罢,她抬手揉了揉突然有些痒的鼻子。 这一幕却恰巧被抬头瞧她的齐衡给看了个正着,顿觉她这动作实在是像极了家里那只将粉嫩的小爪子凑到鼻尖来回舔舐着洗脸的小猫儿,瞬间被可爱到了,手下的笔也转了个方向,硬生生将画中人原本有些僵硬的姿势换成了这活泼灵动的小动作。“快了快了,五妹妹再等等,马上咱们就去用晚膳!” 其实,齐衡早早就想叫如兰娘子的,毕竟他二人如今已经是夫妻了,再维持着旧时的称呼也有些奇怪。 如兰却还是个没开窍的,镇日里一口一个“元若哥哥”地叫,他叫过几回“娘子”,如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好像他叫她娘子还是五妹妹,那都是一样的。久而久之,他也被她给带得仍然总是五妹妹、五妹妹得叫。叫外人听见了,许是还以为他俩是兄妹,而非夫妻呢! 可谁叫齐衡为了娶到如兰,谎称自己身体有疾、不能人道呢?若是两人做了实打实的夫妻,如兰许是能早些成熟起来,现下……也只能说是齐衡自作自受吧。 将将落下最后一笔,齐衡刚打算招呼早就喊饿的妻子去吃饭,却见喜鹊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姑娘!家里传来消息,说是四姑娘生了!” “什么?四姐姐不是还有二十多天才到日子么?怎的今日就生了?” “没细说,只说等姑娘你回娘家时再同你细讲。” “哦……”如兰没什么心眼儿,也没想到既然说了“细讲”,那便是说明这里面其实是有问题的,只追问道:“那四姐姐可还平安?生了个男孩儿女孩儿?” “说是母子平安,生了个小哥儿,取名叫梁曦,乳名福哥儿。” “福哥儿,真可爱的名字!也不知道长得像四姐姐还是四姐夫啊?不过他俩都长得好看,生出来的小娃娃不管像谁都定是个俊的!”说罢,饭也顾不上吃了,“蹭”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边拍身上的尘土边对齐衡说:“元若哥哥,咱们这便回京吧!我想去看看我四姐姐和小外甥!” 齐衡试图劝说她:“咱们现在出发,等到了京中,天都黑了!再上门去恐怕不妥吧?” “那倒也是哎!”如兰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说:“可现在回去,明日一早就能上门去瞧了。若是明日晨起再出发,又不方便上人家家去蹭饭,那不是得等到下午?不行不行,咱们现在就回去!” 说着,提着裙子跑到齐衡身边,拽着他的胳膊就要走。 齐衡无奈地笑了一下,对着喜鹊吩咐道:“五妹妹急着归家,我先陪她回去。东西什么的,你同不为自归置好再跟上来吧。” “是。” 于是乎,得知消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如兰和小公爷便坐在了归京的马车上。 路上,如兰叽叽喳喳地畅想着小外甥的模样,一会儿说“都说外甥肖舅,小家伙会不会长得和阳哥儿桁哥儿很像啊?”一会儿又说,“哎呀,说起来这小家伙也就比月姐儿她们小个六七岁,却要称呼他们舅舅、姨母,笑死我了!” 齐衡替她整理了下随着她的动作变得有些许凌乱的头伏,揶揄道:“那大姐姐家的庄姐儿还比阳哥儿几个大呢,不照样得叫舅舅姨母?” 如兰这才想起来这一茬,“虽然是这个理儿,可说说回来,我好像没怎么听庄姐儿真叫过舅舅姨母唉!” 等又当了姨母的这阵高兴劲儿过去了,如兰才想起来自己急着归京,饭都没顾上吃呢! “咕——” 一阵奇怪的响声自她腹部传出。她偷偷瞧了眼齐衡,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哈哈,饿了吧?”齐衡打趣道:“方才也不知是谁,片刻都等不得!现在在这荒郊野岭地肚子饿了,我看你怎么办!” “哼~”如兰不满地哼唧了一声,不悦道:“那是我姐姐,我当然挂心!你个没有兄弟姐妹的独生子懂什么?” 齐衡也不生气,笑着刮了刮她高高撅起来的嘴巴,“我怎么不挂心?只不过你挂心你姐姐,我挂心你罢了。”说着,从身后摸出一个小盒子了,递给如兰,“吃吧。” 如兰有些惊喜地打开一看,发现竟是她最喜欢的荷花酥! “哇!元若哥哥,你什么时候吩咐人做得荷花酥啊?这个可麻烦了呢!” 齐衡笑说:“知道你喜欢,母亲特地告诉我她这庄子上有位厨娘荷花酥做得极好。是以,我午膳前就叫厨下开始准备了。方才我叫不为备车马的时候,便叫他顺道儿放了上来。不然,此刻你也只能饿着了。” “嘿嘿~”如兰娇笑两声,凑过去搂住他,在他胸前蹭了几下,“就知道元若哥哥对我最好啦!” 两人一同吃了点心垫垫肚子,又说了会儿闲话,才回到了府上。只是天色确实也晚了,只得明日再去看望墨兰。 翌日,如兰难得没有赖床,早早就去同平宁郡主说了此事。想着明兰还未出阁,四姐姐生产时母亲应该是没叫她去的,便想着回盛家叫上明兰一道过去,就先和齐衡一起去了盛家。 却没想到,等到了盛府,王若弗却并不同意她今日去看望墨兰。 “你四姐姐昨日生产不顺,恐是伤了元气。且明日福哥儿洗三,咱们家里人也都是要过去的,倒是她不管恢复好了没有,都得撑着精神起来招待我们,又要辛苦一场。你今日就别过去给人家添麻烦了。” “怎么就是添麻烦呢……”如兰小声嘀咕着。突然,她好像捕捉到了王若弗话中的关键词,“生产不顺?为何?贺家祖母之前不是去给四姐姐诊过脉,说是四姐姐和孩子都身体强健吗?” 王若弗这才把永昌伯爵府那些腌臜事同如兰大致讲了讲。 “岂有此理!”如兰一听完,登时就气得拍案而起,“他们永昌伯爵府此前还眼高于顶瞧不上四姐姐呢,如今自家出了这样的破烂事,依我看,是他家配不上四姐姐才是!我们干脆将四姐姐和小外甥接回家来算了,省得留在他们那破地方再给人家害了去!” 王若弗闻言,眉头一皱,“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哪有姑娘家张口闭口把和离归家放在嘴上的?” “可一般的人家也不会出这种害人性命的事啊!”如兰这话说得笃定,可她却不知,自家险些就生过这种烂事呢! 王若弗显然是想到了当年卫氏差点儿被林噙霜害得一尸两命的事儿,面色有些不虞,不想再同如兰多掰扯这事儿,只大致说了对梁大郎的处理结果。 如兰却对此并不满意,“他们险些害了两条性命,就某个外放,此事便算是了了?母亲,你脾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78节 “那梁大郎毕竟和你四姐夫是亲兄弟。一家子兄弟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害人性命,传出去外人只会说永昌伯爵府家教不严,可你四姐夫和小外甥也那是永昌伯爵府的血脉!这事儿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叫他外放,已经是我们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见如兰仍是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王若弗款款儿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才老神在在道:“再说了,你以为,叫他外放,是去享福去了?” 如兰一听这话,也终于知道里面还有别的门道,凑上去赔笑道:“阿娘~你就别和我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后手吧!” “你啊,还是太年轻,以后还有得学呢!”享受够了如兰又是殷勤填茶,又是拍肩捏腿,王若弗才终于给她解了密:“这去富庶之地任官,譬如咱们以前待过的扬州,再和上峰搞好关系,那自然是舒舒坦坦的。可若是去那苦寒之地,又有个处处看他不顺眼的上峰呢?” “阿娘的意思是?” “家里已经同顾二郎说好,托关系将那梁大郎送到禹州去。禹州是他的地盘,到时候,是苦是甜,那还不是由他说了算?至于那梁大奶奶……办了这种蠢事还被发现了,就算梁大郎是默许甚至是推波助澜了一把的,可世人总是不会怪自己,只会怪旁人的。往后,梁大郎仕途不顺,又被远远驱逐出京,你觉得他会怎么待她?” “啧啧啧~”如兰听了,咂舌道:“这样高明的法子,再给我生一个脑袋我也想不出来啊!还是母亲你高明!” 王若弗享受着女儿的恭维,一脸得意。她自是不会把这法子她也想不出来,全是海氏和华兰出的好主意告诉如兰的。只说:“就说了你还年轻,往后还有的是要跟你娘我学的呢!” 第121章 如兰是个心里存不住事儿的,晚上回去就跟齐衡把永昌伯府这事儿给说了。 虽然齐衡对墨兰没什么别样的心思,可到底也是同窗好几年的,也颇有些为墨兰抱不平,“四姨姐是个有大才的。若说写出一本佳作来,那可能是妙手偶得。可这些年,她写得话本子每一本都在汴京城十分畅销,‘莲端先生’之名不仅在闺秀中,便是在学子中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若不是为着身世所累,嫁到梁家去,还真是委屈了她。” “依我看,便算我四姐姐是那林小娘生的,嫁到梁家也是委屈了她!那梁晗除了一张脸长得好,还有什么本事?武不能像顾二叔那般保家卫国,文不能如你和我二哥哥一般科举中榜、为国之栋梁。这也就罢了,现如今家里还有这样的蛇蝎祸害……” 她小嘴巴巴儿地抱怨了一大通,听得齐衡都有些困了,才打了个大大地哈欠止住了话头准备睡下。 可原本被她念得昏昏欲睡的齐衡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翻身侧向如兰的方向,闪着一双星星眼,柔情似水地唤了一声:“娘子~” 如兰险些被他这语气给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抱着双臂摩挲了半天,才终于稳住了声音开口问道:“怎,怎么了?” “方才你说,你四姐夫除了一张脸长得好。那你觉着,是他长得好,还是我长得好?” “咳咳咳——”他这问题问得,好险没叫如兰用口水把自己给呛死。被齐衡搂在怀里好一阵儿拍背顺气,她才边喘边说:“那自然……还是你长得俊了。” 齐衡这才心满意足地搂着媳妇儿睡下了。 进入梦乡之前,他还得意洋洋地想着:我不仅长得俊,还年纪轻轻就高中甲榜,身世也不错,又愿意为了你自毁名声终生不要子嗣,你嫁给我可不亏吧? 翌日,如兰舒舒服服地在齐衡怀中醒来。 她是舒服了,齐衡的手臂却是被她压得又酸又麻。 如兰自知理亏,小意地笑着帮他揉肩捏臂。倒让齐衡觉着,便是被她把胳膊给压断了,那也是值得的。 诶不对,胳膊断了那就不能入朝了!那他岂不是要成为如兰口中“除了一张脸样样不行”的货色了?不行不行! 他默默在心中“呸呸呸”三声,心说:“还请天上的仙人别把我方才说得话当真啊!我这胳膊还是得留着的……” 待他缓过劲儿来,两人才起身洗漱过,去了平宁郡主处请安。 “母亲,您也好久没参加宴席了,此次我四姐姐家的孩子洗三,不若您也和我们同去,也好热闹热闹?” 平宁郡主也就是觉着自家亏欠如兰,这才待她待盛家格外好说话。实则,她骨子里还是十分清高自傲的。京中对她的评价,实际上并不假。是以,除却一些长者的寿宴,她一贯是不乐意去凑这个热闹的。 她刚想说“你们自去便是”,却被齐衡抢了白:“母亲,听闻四姨姐这次是早产。说是这样的孩子,就得福气旺得帮着镇镇场子,日后才能养得好的。您便随我们走一趟,也好旺旺这新生的孩子吧!” 平宁郡主感到有些奇怪。她父母公婆皆已不在,又只得了个儿子并没有女儿,算什么福气旺的? 不过,她儿子极少开口求她办什么事儿,去一趟梁家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去便去了吧。“那成吧。等你父亲回来,收拾收拾,咱们再同去便是。” 于是乎,齐国公府这次可以说是倾巢出动,去参加墨兰新生的孩子的洗三礼。 “国公爷和郡主娘娘竟也来了?”吴大娘子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我家福哥儿多大的福气啊!小小的洗三礼竟得了这般多的贵人来!” 平宁郡主礼貌地回以一个矜持的笑,“这孩子也是要叫我家如兰一声姨母的,我自是要来瞧瞧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实际上平宁郡主都不知道墨兰早产其中的门道,可架不住吴大娘子自己脑补啊! 吴大娘子在心中暗自琢磨了一番她这话里的意思,心说:盛家这莫非是对我家的处置还有什么不满?特地叫平宁郡主来为晗哥儿媳妇儿撑腰的? 可她不会问出口,平宁郡主自然也无法给她答案了。 待引着平宁郡主同齐国公、如兰夫妇入席之后,吴大娘子便对如兰交代说:“你母亲和姐妹、嫂嫂此时都在晗哥儿媳妇儿院里呢,你想去瞧她的话,我叫人带你过去便是。” “要去的。” 说罢,如兰同公婆、丈夫说了一声,便跟在吴大娘子派给她的丫鬟身后去寻墨兰了。 如兰一进屋,便清脆地唤了声:“四姐姐!” 虽则此时她母亲、嫂嫂都在房里,她本该先叫她们的。可她这不是昨日就想来瞧刚刚生产的墨兰却没来成嘛?此时正惦记着呢。 房内都是她们自家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甚至海氏还主动让出了位置,叫如兰挤到了墨兰床边。 “唉,生个孩子可真辛苦,瞧瞧四姐姐你这脸苍白的!” 墨兰柔柔笑了下,“谁都要经过这一遭的。” 如兰心说:我就不用啊,我家官人可是不行呢! 嘴上却是识趣儿地绕过了这个话题,问道:“那梁家大郎是被打发走了,可其他涉事的人呢?那个朱曼娘、还有个那什么狗屁产婆!” “你这孩子!”王若弗瞪了如兰一眼,“什么时候说话嘴上能有个把门儿的啊!” 如兰不服气道:“我怎么说话没把门了!母亲你同我私底下说话的时候,也常常这样说的啊!” “噗嗤——”华兰忍不住笑出了声。 庶女出身的墨兰、明兰,以及王若弗的儿媳海氏却并不像她亲生的女儿这般放肆,都努力憋着笑呢。 王若弗在自己的亲女儿处吃了个大瘪,指着如兰“你你你”了半天,又冲上来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才算是勉强平了这口气。 笑闹过后,墨兰才说:“福哥儿才刚生下来,说是为着孩子积福,免得被血腥气冲撞了,朱曼娘就先丢在庄子上,等过个一年半载,自然有她好受的。至于那薛产婆,已经被婆家休弃回娘家,可娘家也不愿意接收她,听说现在没有去处,靠在街上要饭为生呢。” 如兰这才满意了些,又转向明兰:“小六啊,等你嫁了,可得给你家官人吹吹枕边风,好好照拂照拂那梁大郎呢!” 王若弗本该再次教训女儿一番的,可她今日被这丫头害得在儿媳庶女面前丢了个大仇,也懒得管她。横竖这里都是自家人,还能把姐妹间的玩笑话传了出去不成? 不过,明兰的婚事,也确实没几日了,“这原本我还担忧,明丫头办婚事的时候,四丫头这月子还没出,应是赶不上了。没成想,如今福哥儿早了些出来,倒叫你恰恰好能赶上明儿的婚事了。” 可不是嘛,明兰的婚期,正是墨兰出月子的第二日。这时间赶得可实在是太凑巧了。 墨兰笑着接话:“怕是福哥儿知道我这个做娘的不想错过妹妹的婚事,这才早了些出来呢。” 能将自己的苦难以这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口,可见这一世的墨兰心境之开阔,不仅远胜于上一世的她,也胜过了这世间绝大多数人。 待参加过福哥儿的洗三礼,王若弗也没什么旁的好操心的,只一心去操持明兰的婚事。 虽然明兰是在老太太膝下养大,可名义上也是王若弗的女儿,且她今世也是打心底里真把这个孩子当亲生的一般对待的,自然是样样都办得精心的。 只其中一件,她是实在不想沾手。 思来想去,明兰大婚头一日,她便将卫恕意叫了来。 “恕意啊……”王若弗满脸感叹状:“转眼间,明儿也要出嫁了。想当年她记在我名下时,才那么一点点大,如今竟也要嫁人了!” “谁说不是呢!”卫恕意低眉浅笑道:“还是托了大娘子的福,明儿才能觅得如此佳婿。若非大娘子大气,二话不说将明儿记在名下,成了嫡 女,恐怕这身世上是很难匹配得上顾家二郎的。” 这话本是恭维,换在平日里,王若弗自然是爱听极了的。可今日,她却不是想听卫恕意说这些的。“哎呀,这还得亏你生得好!说来,明丫头可是咱家相貌最出色的姑娘的,为人也知礼懂事,若不然,那顾二郎也不能在咱家上了几年课,便非要娶咱家明兰了不是?” 卫恕意有些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只得斟酌着继续拍王若弗的马屁:“那不还是大娘子和老太太想着明儿,小小年纪就请来教养嬷嬷,教她明理懂事。这女子,相貌如何并不要紧,还是要看礼仪、品性的。” 你来我往几个来回,王若弗没能说明白自个儿的意思,卫恕意也实在搞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两人可谓是鸡同鸭讲。 最后,王若弗终于受不了了,直截了当地递给卫恕意一本小册子,“恕意啊,我呢,虽然是明儿的嫡母,可毕竟她自打记在我名下,便一直长在老太太身边儿。我心理自然也是拿她当亲女儿一般对待的。但这感情上嘛,自是没有你们血浓于水来得好。这个呢,我不说你也该明白是什么,不若便由你交给明丫头,再给她交代上几句?” 卫恕意温良贤淑,孝顺婆婆、伺候夫君、教养儿女都不在话下。可她最是个脸皮薄的,王若弗将这册子递到她手上,她只觉着是个烫手山芋,并不肯接。“大娘子您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我朝一贯重礼法,明儿既已记在了您名下,那便是您的亲生女儿。她称呼我也该在‘小娘’前面添上姓氏的。这话,我一个庶母同她说,到底是逾越了。” “这怎么会呢!”王若弗急了,“你是她亲娘,你俩的血滴到水碗里那都是要融到一处去的!这礼法什么的,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自家人知自家事,我知道你和明儿都是懂礼的便成了,又不会有外人知晓咱们自家人的事!” “大娘子此言差矣,”卫恕意是个有文化的,只不过她一贯不会在王若弗面前显摆这些,从不说这些文绉绉的话。可此时为了将这活计给推出去,她倒是少见地在王若弗面前扯了一回文。 “孔夫子有云,‘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这里的礼,却并非仅指表面上的礼,而是说我们要从内心深处真正知礼行礼。若是只将礼法流于表面,而不曾从内心深处真正去尊重礼法,岂不是与圣人所言相悖?” 她温温柔柔地说了这么一长串,听在王若弗耳朵里,却无异于一直聒噪的青蛙“呱呱呱”叫了一通,那是半个字都没听懂。“行了行了,你别跟我搁这儿掉书袋子了。我只一句话,你是明儿的亲娘!这些事情你不教她谁来教她?” 卫恕意却坚称:“既开了家祠改了族谱,您便是明儿的亲娘,此事自然该是由您来教导她的。” “你你你——”卫恕意从未当面顶撞过王若弗,这会儿却死活不肯应下这事儿,实在是把她气得不轻。 恰好盛紘来了,见王若弗面色不虞,好奇地问卫恕意:“这是怎的了?大娘子同你不是一贯要好的么?” 卫恕意自然不可能把教导女儿房中事这事儿拿到盛紘面前来说,只说:“大娘子舍不得明儿,同妾身说都怪顾家二郎要将明儿从家里夺了去呢!” 王若弗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放卫恕意离开了。 待她离开之后,盛紘便长吁短叹着同王若弗回忆着明兰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虽然明兰是他最不看重的女儿,他来来回回也就是那几句话,可他愣是说得津津有味,没完没了。 王若弗忍着火气听他说了半天,终是无法再忍了,狠狠瞪了一眼坏她大事的盛紘,没好气道:“明儿打小儿,官人抱过她几回?你又知道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吗?现如今女儿要嫁人了,才来我这里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 说罢,便拂袖而去,奔着长柏的院子去了。 “朝云啊~” 海氏见婆婆笑得殷勤,直觉没什么好事。 果然—— “我想着,你同明儿年纪相近,许是说话更方便些。这东西,便劳你替我交给明儿了。我还得再去过一遍明日明儿出嫁的流程,便不同你说了。” 说罢,王若弗便和一阵风似的刮走了。徒留下海氏在原地风中凌乱。 第122章 海氏心里亦是极其抗拒这个活计的。她如今只得了一个全哥儿,连个姑娘都没生出来,怎得就要提前体验一把女儿出嫁的滋味儿了? 再者说,虽然她平日里同六妹妹相处得也还算不错,心中也是喜欢这个明事理、知进退的小姑的。可这种事……又哪里是她一个相处时日并不算长的嫂嫂能说得出口的? 然而,她毕竟是为人儿媳的。婆婆既然把这活儿交给了她,她总不好再将此事给推回去,也只得硬着头皮找到了明兰。 不过,她到底是没好意思开门见山地直接将小册子塞给明兰,而是先关心了几句即将嫁出去的明兰,“六妹妹,明日出嫁,现下你心中可紧张?” 明兰刚从老太太处数完嫁妆回来,闻言浅笑了一下,“女子总要经历这么一遭,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只是有些舍不得家里人罢了。” “若是舍不得家里,日后常常叫六姑爷陪你回娘家看看便是。我瞧着他哪怕是在外边儿打仗,心中对你也甚是挂念,想来定是乐意常陪你回来哄你开心的。”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79节 随后,海氏又向明兰传授了一些她在夫妻相处方面的心得,才强忍着羞赧从袖中掏出了那本薄薄的小册子。 “六妹妹,原本这册子,应当是出嫁前由母亲交给你的。只是母亲觉着咱们年纪相近,有些话说起来大抵也更方便些,便将此物交给了我。”说着,她将那小册子递到了明兰手上,继续道:“你该知道的,这上面也都有,嫂嫂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有一点须得提醒你。那顾二郎虽然自幼在咱家读书,学问极好,可他却出身武将世家,听闻自幼便随着亲家公习武,后来更是投了军,日日在阵上搏杀,想来体力定是极好的。”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才接着说了下去,“虽说女子出嫁从夫,可两口子在一处过日子,那也没有谁一直迁就着谁的道理。两人须得互尊互信,什么事儿都有商有量的,方为长久之道。明日,这洞房花烛……六妹妹,若你实在承受不住,也得说出来,哪怕是装也要装出个气势来,叫男人知道你的底线在何处,不要一味顺从。那样的话,损的是你自个儿的身子骨儿。” 虽然明兰不像如兰那般对话本子十分钟爱,却也被这个姐姐带着看过不少。小姑娘们爱看的话本子,那自然是以情情爱爱为主的。像墨兰那般写女子从军的,毕竟是少数。是以,海氏向她传授夫妻相处之道时,她并未像其他小姑娘那般羞涩不已。低着头不说话,那只是在嫂嫂面前装装矜持罢了。 可等到海氏说起什么“承受不住”、“不要一味顺从”,她却真真是臊红了一张脸。嗔道:“嫂嫂~” 海氏能同她说到此处,已算是她这个从小饱读诗书的才女人生中顶顶大胆的事儿了,这会儿自然也是羞臊得不行。且该说的也都说过了,她便赶忙开口告辞:“好啦,母亲交代给我的任务呢,我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便不打搅妹妹你休息了。明日可还要早起呢!” 待她离去之后,明兰一个人待在屋里头,将那册子翻来又合上,合上又翻开。好半天才终于将目光落到了上面。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男一女紧紧交叠在一起,身上皆是仅着一层薄衫,若隐若现,引人遐思。那女子锁骨处的一点红痣,都叫人瞧得清清楚楚,可见那衣裳,穿了不穿也没甚么分别。 这这这…… 明兰也算不得什么脸皮薄的小姑娘,此时却也像是吃醉了酒似的,面红如霞,猛地将那烫手山芋给扔了出去。 她好像有些明白,母亲为什么不亲自来同她说这些话,而是使唤嫂嫂来了……恐怕,母亲是先找了她小娘,她小娘却也不愿同女儿说这些事,母亲这才找上了嫂嫂,以长辈的身份让嫂嫂不得不来吧? 这东西,自己一个偷偷地看,尚且令人不知所措,若是在长辈面前…… 唉,若换做是她,怕也是不好意思拿着这画册子去同女儿说什么夫妻之道的。只盼着未来,她能先生个儿子,好叫往后自个儿的姑娘出嫁时,也有这么一位儿媳可以给她当挡箭牌吧! 可这册子,到底要不要接着学下去呢? 算了算了,她十岁出头的时候,同母亲一起赴宴,无意间听到过两位武将家眷凑在一处闲聊。言谈间便有提及:“那等事,明明多是男人出力,可为何第二日人家便能神采奕奕地去练武耍枪,咱们却要躺在床上半天起不来?老天爷可真真是不公平得很!” 彼时,她年纪尚幼,并不知晓这二位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瞥过一眼那册子之后……她仿佛突然明白了。 罢了罢了,横竖这事儿会不会的,那也主要是顾廷烨的事儿,她会不会的,并不怎么打紧。不若她就不看了,静等着顾廷烨学会来教她好了。横竖他长她那么多岁,给她当一回“先生”那也是理所应当。谁叫他老牛吃嫩草非要娶自个儿呢? 于是,明兰就当真心大地将那小册子收到了枕下,再未打开过。 翌日,明兰自是起了个大早。 她五姐姐如兰也就刚出门子没多少时候,她这个旁观了姐姐出嫁的对婚礼的一应流程也十分清楚。可这再怎么清楚,真到了出嫁这一日,这心中还是忐忑不安的。 直到丹橘为她整顿凤冠,她则是边喝着冷酒边听小桃给她讲前院儿的热闹。“金车欲上怯东风,排云见月醉酒空……”听到这儿,明兰直接被口中的酒给呛住了。 缓了缓,她蹙眉问小桃,“然后呢?” 小桃便继续摇头晃脑地念道:“独自仙姿羞半吐,冰瓷露白借微红。姑娘,姑爷一念完,旁人都给他喝彩呢,偏阳哥儿非得说他这诗做得不好,抱着姑爷的腿不叫他进门接你走呢!” “哈哈——”明兰被弟弟这一手给逗笑了,“阳哥儿这小家伙不是一向崇拜他的顾二哥吗?这回居然跟他顾二哥对着干?” 丹橘闻言也笑:“阳哥儿这是吃一堑长一智啊!上回五姑娘出门,他可是拦都没拦,笑呵呵跟人家五姑爷讨红包呢!后来发现啊,这五姑娘被五姑爷给带回了齐国公府,再不能每日陪他玩儿了,好一阵子都天天念叨五姑爷是个大骗子呢!” 房内原本有些许紧张的氛围顿时被一阵欢声笑语给冲散了。 明兰心中那点儿忐忑,好似也随着这些笑闹去了个七七八八。 她的家人,都是真心疼爱她的;她未来的郎君,也是心悦她、珍重她的,她也实在没什么好怕的。也该是时候出门了。 明兰这边,在身边人的搀扶下终于往外走了。外头顾廷烨也终于“突破重围”,得以进来迎新嫁娘。 两人一同给盛紘、王若弗敬过茶,明兰便真的到了该离家的时候了。 王若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瞧了瞧坐在他们夫妻二人下首红了眼的卫恕意,不禁感叹,这辈子到底是不一样了。 前世,明兰嫁时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她的亲娘永远也无法亲眼瞧见她觅得佳婿、子孙满堂了。可今世,有她在,明兰不仅有小娘,还有了一个亲弟弟桁哥儿。这性子,也终于不像前世那般谨小慎微了。 这恐怕也是她重活一世的意义所在吧。叫她家的每一个孩子,都比前世过得更好。 在盛家诸人的美好祝愿之中,明兰乘着轿子一路被抬到了宁远侯府。 顾廷烨的生母早已不在,继母又因着不为外人道的龌龊事被送到了老家的家庙。是以,顾廷烨和明兰拜父母时便只拜见了顾偃开。 一众亲朋好友热热闹闹闹过洞房,明兰便独自一人留在了新房,顾廷烨却还要去前厅待客。 因着他的身家地位,也很少有人敢硬要灌他的酒。且他还有个酒量不差的弟弟顾廷炜,那酒都叫廷炜替他挡了泰半,他自是没真喝醉的。 回房时那脚步踉跄、整个人都要借着石头的力道才能不倒下的模样自然也是装出来的。 一见了明兰,他顿时便腿也不软了、腰也挺直了、头脑也清楚了,笑得脸上和要开了花似的,一脸殷勤地对着用扇子挡着脸、左躲右躲不肯展露真容的的明兰作了个揖,“娘子,二郎有礼了!” 明兰正说这人今日怎的如此懂礼节,隔着扇子露出一只眼睛来偷瞧他呢,却被他一把将手中的扇子给夺了去,“装什么装啊,你啥样我没见过?” 她顿时就被这人的厚脸皮给惊到了。这心里,却不知怎得,想到了昨夜她翻开那小册子时的“惊鸿一瞥”。想着:我如那画册中一般的样子,你可没见过呢! 可她这小心思,顾廷烨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那自然是不会知晓的。只对着她今日在盛妆之下更添了几分绝色的娇颜张嘴就赞道:“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明兰纵使早就见识过这人的厚脸皮,此时也被他逗得有些羞涩了。抬手轻轻在他胸口处锤了一拳,“你少油嘴滑舌了!谁不知道你顾二郎年轻的时候最是爱去那些烟花之地,比我漂亮的你不知见识过多少呢!” 两人既已成了亲,顾廷烨自然也没了顾忌,直接伸手搂上她的纤腰,灼热的呼吸打在她耳边,“呦,小狐狸这是吃醋了?” 明兰可不喜欢他给自己起的这破外号,使劲儿挣扎试图从他怀中挣出来。可她那点子力气,又怎能抵得过顾廷烨这个能以一敌百的武将?那自然是没挣动的。 最后,她也放弃了挣扎,仍由这人用一双铁臂揽在自己的腰间,没好气道:“我有什么好吃醋的?那不都是我嫁过来之前的事儿了吗?我还能同你翻旧账不成?” 顾廷烨最是喜欢她这幅口不对心的样子,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才开口说:“我就喜欢你同我翻旧账!这说明你在意我呢!不过,若我说,从前我只是去听曲儿、看戏,你可信我?” “唔……”明兰心中明白,他是个顶天立地的伟丈夫,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她自是信他的。可她偏偏要假作纠结状,似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信他。 顾廷烨瞧她这样,便知她心里其实是信他的,只面上要拿拿乔罢了。便径自伸手去解她的衣裳,“不若,娘子亲自试试看,我是不是和你一样,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明兰纵使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真要和这人行那画册上羞死人的事儿。可她也明白,此事不管她愿不愿意,那都是不得不为的,也就没有抵抗,任由他在自个儿身上胡作非为…… 于是,顾廷烨就得寸进尺,一晚上要了三回水。明兰都被他摆弄得快要累得直接睡过去了,这人却还龙精虎猛,不肯停下。 可她实在是太困了……想到出嫁前夜嫂嫂的叮嘱,明兰心说:若不叫这家伙明白我的底线在何处,怕是往后日日要任他为所欲为了。 是以,明兰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小手还在他背上胡乱地抓着,给他添了好几道血印子。 “嘶——”顾廷烨吃痛,“你谋杀亲夫啊?” 明兰亦不示弱:“再由着你胡来,便要成了你新婚之夜谋害新妻了!” 顾廷烨瞧着她气鼓鼓的小脸,终是没再违背她的心里胡来,只给她换了个爱称,“看来,你不仅是只狡猾的小狐狸,还是只泼辣的小野猫啊!” “切~”明兰这一世可不像前世那般事事小心,总是怕得罪了这位位高权重的新婿,气哼哼地又在他另一边肩膀上又咬了一口。等这口气儿顺了,才很是趾高气扬地说:“现在嫌弃我泼辣了?晚了!” 第123章 “唔……”明兰睡着睡着,隐隐约约觉着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舔舐、啃咬她的脸蛋儿,不自觉嘤咛出生声。 那感觉,就和她五姐姐养的那只小狼犬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兴奋地糊了她一手口水时的滋味儿差不多。 咦,不太对。人家小狼犬只是舔,虽然舌头有些粗粝,舔在她过分柔嫩的手上还是有些许刺痛,可却从不会用牙咬她啊!难道是五姐姐又养了一只新的猫儿?毕竟人家雪团儿可是只认五姐姐一个人,别说舔她了,能让她摸上几把都够呛…… 迷迷糊糊睁开眼,她就看到一张熟悉的、此时却好像不大应该出现在她面前的脸—— “顾二叔?你怎么在我卧房?”她还没太睡醒,问话也像是小猫在哼哼唧唧叫。意识也还未完全回笼,还没想起来她已经嫁给了顾廷烨,人家本来就应该在她卧房才是。 顾廷烨闻言,惩罚性地加重嘴上的力道,在她脸上又啃了一口,“你这小丫头,都嫁给我了,我不在你卧房在哪儿?” 质问完尤觉得并不解气,又在她脖子上啃了一通,搞得明兰边轻声哼哼边往床里面躲。“哎呀呀,我这不是还没睡醒嘛……再说了,我第一天嫁你,没反应过来不是也很正常?” 顾廷烨勉强放过了这一点,却又揪着称呼的问题不放,“那你方才叫我什么?” “唔……”明兰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有些心虚地说:“顾二哥?” 到底俩人已经成亲了,她再称呼人家二叔……那不是差了辈分吗?故而她非常识趣儿地改了口。 可顾廷烨想到了怀里这小丫头的四姐夫,每回见的时候都一口一个“我家娘子”,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墨兰是他梁晗的妻子一般。为什么人家就能跟自己的妻子这么黏糊,他家这个就总是“顾二叔”“顾二哥”地混叫? 以前也便罢了,毕竟两人还未成亲。可现如今,她都成了他的媳妇儿,怎的还这样瞎叫?叫别人听到了,还以为他是她的长辈亦或是兄长,而非她的官人呢! 于是,顾廷烨也不表现出来他对这个称呼不满意,只是大掌悄摸伸到了明兰的腰际,弄得她浑身颤栗了一下,很有大清早的拉着她再来一回的架势。 吓得明兰连声惊呼,“你做什么?一会儿还要去给父亲敬茶呢,你……” 却被顾廷烨直接用一个吻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直到她有些喘不上气儿来了,他才勉强离开那两片柔嫩,翻身而起,用两条铁臂撑在明兰身侧,几乎是贴在她面前说:“父亲是个武将,最是不拘小节,应是能理解我的。你再想想,应该如何称呼我。称呼对了,今日我便放你一马;若称呼错了……” 明兰被他吓得连忙唤道:“夫君!官人!”宁远侯是他亲爹,可不是她的亲爹。新婚第二日敬茶就迟到,或许宁远侯不会说顾廷烨什么,可她这个新妇就…… 不过好在,顾廷烨本也就是拿这话吓唬吓唬她。终于从这不上道的小丫头口中听到了自个儿想要的话,也便爽快地放过了她,腰上略略一用力,挺身坐了起来。还顺带把仍缩在被窝里的明兰也给拉了出来。 待将浑身软踏踏没有力气的明兰扶着坐正,顾廷烨才一边穿衣裳一边威胁明兰说:“不错不错,往后便这样称呼你夫君我,否则……” 明兰仗着他此时正背对着自己,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心说:拿这种事威胁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可那顾廷烨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猛地回头,将她给抓了个正着。“怎么,娘子不满意?看来你是想每晚都……” 明兰不忿地用力推了一把他坚硬如铁的背脊,“快穿你的衣裳吧!” 好在顾廷烨也没打算真拉着她误了敬茶,这回倒是很轻松就放过了她。 待两人都收拾好了,才并肩去正房,给顾偃开敬茶。 “儿子顾廷烨,给父亲请安。” “儿媳盛明兰,给父亲请安。” 顾偃开微微点了点头,“都坐吧。” 待顾偃开喝过小夫妻敬的茶,场面一时之间竟有些冷了下来。 倒也不是顾偃开对明兰有什么不满。实在是教诲新妇的活计本该是婆婆的,可偏偏他娶过三任妻子,前两任早早便不在人世,这最后一位……不提也罢。他对着自己的亲儿子,那尚且是非打即骂,对着这么个娇滴滴的新媳妇儿,他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兰在家里对着祖母,那自然是有一箩筐的话要说。可面对这个并不是很熟,看起来面相又十分威严的公公……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顾廷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是很有眼色地出来打了圆场,“父亲,明兰曾听我提起过您在战场上的赫赫功绩,心中对您很是崇敬。之前就同我讲,盼着日后嫁进来能听您说说您当年英勇事迹,如今她终于成了咱家的媳妇儿,能听您说上一说了。” 明兰心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可她自然也不好反驳,只得乖巧点头,“夫君说得对。听闻夫君这一身武功,多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儿媳心中甚是敬仰。” “哦?”一听她对战场上的事情感兴趣,顾偃开倒是来了几分兴致。“寻常小姑娘一听战场,只会觉得害怕。你缘何对这刀里来血里去的事儿感兴趣?” 好在明兰虽然被顾廷烨给坑了一把,却也本就是真心崇敬武将的,此时便真情实感道:“为何会觉得害怕?我们能有现在这样安稳的好日子,全是您这样的伟丈夫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来的。真要说害怕,那也是怕刀剑无眼,伤到儿媳在意的人罢了。” 她以说到“在意的人”,顾廷烨便不由想到昨夜,他急着要办正事儿,明兰却在他衣衫尽褪之后,先拉着他仔细检查了一番身上的伤口。 不看不要紧,一看直接被他满背的疤痕吓了一大跳。“你不是说没受伤吗?你个大骗子!” 顾廷烨虽然被骂作是骗子,却很享受被她关心的感觉,抱住她蹭了蹭,轻声哄劝道:“你仔细瞧瞧,这些疤痕都是十几年前的了,并不是最近才受的伤。我幼时不成器,被那小秦氏哄骗着做了许多惹恼父亲的事儿,这才……”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80节 “那也不能这样打啊!”明兰快别气哭了,“你可是他亲生的儿子,他怎么能……”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虽然无法完全原谅父亲对母亲的亏待,可渐渐大了,也明白自己小时候挨的打并非没有道理,“若将来你我二人的孩子,进宫时将官家一池子的鲤鱼都给嚯嚯了个干净,或是同人打架将人家给打折了腿,又或是年少气盛当街纵马,险些伤了人,你待如何?” 明兰一时之间有些答不上来。半晌才小声道:“那也不能下手这么狠啊……” 顾廷烨将她拥得更紧了些,神色似是有几分感慨,“我的性子,和我父亲如出一辙,两个人都不肯低头。若我亲娘尚在,许是还能从中调和,可我那继母……你也是晓得的,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不过,若以后我们有个和我如出一辙的孩子,他可是比我幸运,有你这个当娘的护着……” “咳咳——”明兰轻咳两声,唤回了顾廷烨飘远的思绪。 他一转头,便见老父那一贯严肃的面容少见地带了几分揶揄的神色。 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顾廷烨试图出声解释:“儿子方才是想起了……” “好了,你不必说了。”他方才到底想起了什么,顾偃开其实也并不是很关心,只说:“你这个媳妇儿着实娶得不错,往后定能当好你的贤内助。好了,我也不留你们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只是,这家里的事儿,你也得尽快交代给你媳妇儿。她早上手,你大嫂嫂也能早轻松一些。” “儿子明白。” 从顾偃开处离开后,明兰想到方才公公的话,一脸疑惑地问顾廷烨:“方才父亲所言是什么意思?你要将什么事儿交代给我?” “自然是我宁远侯府管家的事儿了。” “啊?”明兰惊了,“可你大哥哥才是宁远侯世子,未来的宁远侯。你大嫂嫂作为他的妻子,她才该是最名正言顺的管家之人啊!” 顾廷烨知道这姑娘其实惫懒得很,就怕跟她说以后要管家叫她打了退堂鼓,求亲时根本没把这事儿说明白。这会儿她都嫁了进来,落子无悔,该说的自然也都要说清楚才是。 “爵位的事儿,我大哥身子不好,至今只得了一个娴姐儿,你应当也能猜出来几分。至于管家,此前一直是那小秦氏在管,后来……你也是知道的。至于我大嫂嫂,她侍奉夫君无可挑剔,可脾性过于温和、没有主见,并不适合担起管家之责。是以,我的新妇,便得担起这责任来。” “什么?”明兰登时便蹙起了眉,“你向我家提亲时,可没提过这回事啊!” “嘿嘿,”顾廷烨讪笑两声,“我这不是怕你这个小懒猫不想管这一摊子事儿,打了退堂鼓吗?” “你!”明兰气得在他背上狠狠捶了几拳头,可他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好像半点儿都不痛。倒是把她的手给打疼了。 但事已至此,纵是心里不愿,她也不得不在新婚第二日,便被迫看了一下午的账册。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屋里了,顾廷烨又取出一个挂着锁的大箱子,里面装得全是他母家的产业。 明兰心说:天爷呦,我这是什么劳碌命啊?管我祖母、母亲给我的就够令人头大得了,怎么现在还要管这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顾家产业?我还睡不睡了? 而等到夜幕低垂,该安歇的时候,明兰才晓得,她不只是白日里,便是到了晚上,那也是消停不得的…… 第124章 明兰曾经以为,跟着孔嬷嬷学规矩,行走坐卧皆得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若是哪个动作做得不标准了,重来上十多遍或是干脆一蹲就是小半个时辰,那已经是顶顶累人的了。 却没想到,原来这嫁了人,还有更累的等着她…… 唉,不提也罢。 好不容易熬过了三日,她也该回门了。 虽然她心中也挂念小娘、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可要说她最想念的,还是祖母。毕竟她自打八岁上就一直被祖母养在身边,祖孙感情深厚得很。出嫁那日,父母小娘皆是为她觅得佳婿而喜不自胜,只有祖母,因着她终是要离家了,握着她的手撒下了热泪…… 是以,明兰最想见的,也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祖母。 不过,新夫妇也本就是要先去拜见盛家辈分最高的老太太的。明兰一进府,这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只盼着早些见到祖母才好。 顾廷烨瞧她这急切的样子,心里有些吃味。何时她几日不见自己也能如此想念呢?便打趣道:“今儿早上不还说,你腿软得很,动都动不了了么?怎么现在跑得这般快?” 明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她晨起时差点腿一软栽倒在地上是因为谁! 虽无言语,可顾某人显然也从她这凶悍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意思,自知理亏地摸了摸鼻子,没再与她调笑,乖乖跟在她身后去了寿安堂。 老太太见了明兰,先是挂着慈爱的笑,握着明兰的手直说:“好好好!”应当是在说,孙女回来了便好。 可待她拉着明兰上下打量了半天,这脸却是越来越黑。 好你个顾廷烨!说好定会将我孙女捧在掌心,就是这般捧的? 不动声色地白了顾廷烨一眼,老太太便打发二人先去给盛紘、王若弗夫妇二人请安,再回来寿安堂找她说话。 两人一出门,老太太便将陪着明兰嫁去了宁远侯府的崔妈妈来问话。果然得到了顾廷烨一见明兰就和饿狼见了肉、白天黑夜地拉着明兰胡闹的答复。 “啪——”老太太气得直接拍了桌,“我家明兰才多大?哪里经得起他这样胡闹?我记着大娘子还要过他一个承诺,说是叫明兰到了十八岁上再有身子。照他这么胡闹下去,别是堂堂一个大将军竟要失信于我家吧?” 崔妈妈赶忙说:“那倒应该也不至于。姑爷舍不得叫姑娘喝避子汤,专门熬了给男子制的避子汤喝着呢。” 听到这儿,老太太这口气儿才算是平了几分,“还算他知道心疼我明儿。”可细想想,还是觉得可气:“那他也不能这样摧残我明儿啊!我看明儿眼底都是一片青黑!还得寻个机会同大娘子说道说道这事儿才好……” 王若弗那边,还不知顾廷烨的行径呢,正对着他笑得一脸殷切:“我家明兰,没给将军添麻烦吧?” 顾廷烨边回答说:“明兰温柔懂事,我父亲、大嫂,还有我那小侄女,都甚是喜爱她。”边偷偷转动眼珠子瞧了明兰一眼。 明兰心说:我哪儿有机会给他添麻烦啊,分明是他天天给我添麻烦才对! 不过这话,若是私下里同王若弗说,她许是还说得出口。但没见她父亲盛紘还端坐在母亲身边呢么?她要是敢这么说,父亲该说她不温柔恭谦了。 待王若弗和盛紘和小夫妻简单谈了几句,王若弗便道:“这离用饭有些时候呢,明儿你去同你姐姐妹妹说说话,或是去寿安堂瞧瞧老太太吧。” 明兰和顾廷烨便暂时退了出去。她和墨兰、如兰凑在一桌吃点心、闲聊,顾廷烨则是同她俩的夫君一道吃酒。 “六妹妹……”墨兰瞧着明兰,有几分欲言又止。刚一打照面,她便发现明兰神色萎靡,好像被暴雨无情吹打了好几日、蔫儿巴了的花似的。虽然她和梁晗算不得多恩爱,可到底孩子都生了,对这事儿自然也有几分了解。一看明兰这样儿便知道她这几日经历了什么。 “嗯?”明兰见墨兰唤了自己一声之后久久不作言语,疑惑地轻哼了一声。 “咳咳——”墨兰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你……唉,这夫妻之间感情好是好事,虽说我们都有自己的产业,也未必就要靠着男人活,但终究嫁为人妇,许多事情是要仰赖自家官人的。可是……你也不能样样都顺着男人,毕竟身子是你自个儿的,他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如兰虽然也成了亲,可她大婚至今,都未圆房……是以,对这夫妻之事,其实不甚清楚。一听墨兰这话,她下意识问:“我瞧着妹夫挺疼六妹妹的呀?方才还扶着她进来呢!” 她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直接吓得明兰一口水喷了出来。慌忙拿了帕子边擦便咳。如兰不明就里,帮明兰擦拭身上的茶水的同时,还不忘继续补刀:“这是怎的了?我也没说什么,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至于明兰到底为什么被她这话吓成这样…… 天知道,顾廷烨为什么扶着她进来?那是因为她腿软。她为什么腿软呢?那还不是因为顾廷烨那厮没个节制? 盛家几位姑爷那边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顾廷烨有心想上前去看看明兰怎么了,却被梁晗拉住,“我家娘子和五姨妹都在呢,还有那么多下人,还能叫你家娘子被一口水呛着不成?你就安心坐着吧!” 顾廷烨也觉着明兰两位姐姐都在那边,他一个过去好似有些不妥,便顺着梁晗的力道坐下,继续给梁晗讲他那好大哥在禹州的事儿。 “我原以为你那大哥是个武艺不错的,还特地叮嘱他上峰多多安排军营里武艺高强的同他对练,想着这样也能让他提升得快想。没成想他竟一个也打不过,说是日日被揍得浑身青紫呢!” “噗——”梁晗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从前对这位大哥十分尊敬,可自打知道他大哥在得知大嫂想害墨兰和她腹中的孩子时,不仅没有劝阻反而推波助澜,又或许这事儿原本就是他大哥授意的之后,就对这人再没有什么兄弟之情了。对方受苦受难,他自是高兴极了的。 齐衡也知晓前不久永昌伯爵府那番动静的背后真相,只在一旁听着二人明里同情、暗里嘲讽地说着那梁大郎的下场,并默默记在了心里,想着回去说给如兰听,好叫她也高兴高兴。 待说完了那梁大郎的事儿,梁晗已经高兴地喝了好几杯酒,白皙的脸上都染了几抹薄红。借着酒劲儿,他站起身来一拍顾廷烨的肩膀,“要不是我如今与顾将军你是连襟,真想同你结拜一番!你这整人的法子,再给我一颗脑袋我也想不出来!” 顾廷烨瞧他有些醉了,刚想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好,却被梁晗一把扒拉开了衣领,“这时节,就已经有蚊子了?瞧你这脖子上被咬的。咦,好像不是蚊子呢……这,这是被猫抓的吧?可我怎么记着,养猫的是五姨妹,不是你家娘子呢?” 第125章 梁晗有些醉了,说这话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三姐妹那边竟然也听了个真切。 墨兰抚额,无奈道:“实在是抱歉,我家官人许是醉了,不若我先带他去醒醒酒?”随后便带着梁晗先行离去了。 明兰借口称要同顾廷烨去寻老太太说话,也脚底抹油溜了。 就剩下如兰和齐衡夫妇。 如兰提议道:“唔……上回阳哥儿还说想我来着,我们去找阳哥儿月姐儿吧。” 虽然齐衡只想和自家娘子独处,并不想多两个小拖油瓶碍事儿。可……唉,他日日占着人家的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该是将姐姐还给人家俩一日半日的。 于是乎,盼了许久如兰回来的阳哥儿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姐姐。 “哇——”阳哥儿搂住姐姐的腰就开始大声嚎啕:“姐姐啊,你可算是记着回来瞧瞧阳哥儿了,我还以为你有了丈夫就忘了弟弟呢!”说着,还十分敌视地瞪了小公爷一眼。 如兰出嫁之前,他虽然因着对将军这个身份的天然崇拜,在三位姐夫中显而易见地和顾廷烨更为亲近,可对这个长得好看脾气也好的未来五姐夫那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自打一顶轿子将如兰从家里抬走,就只有逢年过节的能见到姐姐之后……小公爷就荣升为了他除了张昱承之外最讨厌的人。 如兰嫁人后也回过几次娘家,自然也明白这个小家伙对小公爷的心结,可不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要处理丈夫和弟弟之间的矛盾,揉着小家伙的脑袋轻声哄劝道:“哎呀,怎么会忘了我们阳哥儿呢?我和你姐夫朝夕相处这才多少时候,和我们阳哥儿那可是自打你出生就天天见的!” 原本,小公爷很不该和个小娃娃斤斤计较的,他一贯也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可一想到他成亲至今,和自家娘子最亲密的动作也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将人搂进怀里供人取暖,这小家伙此刻却得意洋洋地窝在他娘子怀里,甚至还挑衅道:“看,我五姐姐还是最喜欢我!” 那一刻,小公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张口来了一句:“可往后我才是和你五姐姐朝夕相对的人,用不了几年,她最喜欢的人就会变成我了。” 小家伙眨巴了几下眼睛,要不是已经过了奶娃娃那般可以想哭就哭的年纪,这会儿再哭啼不休会被人嘲笑,只怕他已经被气哭了。 不过,真苦不行,假哭两声给这个讨人厌的五姐夫上点儿眼药那还是可以的。 于是,阳哥儿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仰起小脸瞅着如兰,一双大眼睛还盈着点点泪光似的,“姐姐,他说的是真的吗?”这小奶音哼哼唧唧的,谁能不心软? 如兰当即便狠狠瞪了齐衡一眼,“他几岁你几岁?你有意思么?” 齐衡方才这话一出口,就自知有些不妥,奈何这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他也不能收回来重说一遍啊!只得悻悻然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出声挑战妻子的底线。 如兰则是搂着阳哥儿,嘴里念叨着“阳哥儿这么可爱姐姐会一直最喜欢阳哥儿的”、“你姐夫跟你开玩笑的你别跟他一般计较”之类的车轱辘话来回说。 阳哥儿本来也没多为此伤心,只是想气气他那讨人厌的五姐夫罢了。边哼哼着要如兰保证会经常回来看他,边在如兰看不见的角度对着齐衡做了一个鬼脸。 月姐儿在旁边冷眼瞧着哥哥耍宝,心说:哥啊,你要是能把这一套用在父亲身上,也不用我次次都假哭帮你躲避惩罚了! “这是做什么呢?”王若弗的声音传来。阳哥儿这才松开了死死搂着如兰的胳膊,蹬蹬蹬跑过去,邀功道:“母亲,我说我可想我姐姐了,她方才保证说会经常回来看我呢!” 王若弗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得一脸慈爱,可这说出口的话却不是他想听的:“你姐姐已经嫁了人,哪儿能没什么事儿天天往娘家跑,会被人笑话的!” 说话间,这一双眼却是殷切地瞧着小公爷。她自然也是想女儿经常回家陪她说话的,只不过碍于礼法,不好直说罢了。 齐衡也不是个没眼色的,自然是瞧明白了岳母神色间的期盼,便说:“如今我已得了授官,再过几日也要日日上朝点卯,再不能日日陪着五妹妹了。母亲说,我家人口少,怕五妹妹在家无聊,她想回娘家,或是和姐姐妹妹们去个马球会什么的,只消同她说一声,家里备马送她去便是。” “诶呀,我家如兰可真是有福气!”王若弗方才是笑得一脸殷切,这会儿更是直接笑开了花似的,边拉着小公爷落座,边继续拍平宁郡主的马屁:“亲家身份高贵,对外又常常冷着脸,世人多认为她矜持冷淡,不好亲近。可要我说啊,再没有比她更和善的婆婆了!我也是自愧弗如的!” 如兰也认同地点点头,“前几日我们去庄子上遛马,我出门前曾同我婆婆提起,说要穿那身红色的骑马装,可喜鹊这几日病了,顶上的小丫鬟做事不仔细,竟忘了带。还是我婆婆无意间发现了,特地叫人送来的呢!唉,我又不喜欢跑马,本是不想去的,是元若哥哥说要给我画像,这鲜衣怒马定是很有女将军的气势,这样我才答应的。若是忘了带那衣裳,我这一趟不是白跑了么?” “你这孩子……”王若弗拧眉瞪了如兰一眼,“人家小公爷乐意陪着你到处逛,那是心疼你在闺中时日日不是读书就是学规矩的,没个机会出去见见世面,你心里很该感激才是!怎的还要人家哄着你才肯去……” “岳母此言差矣。”小公爷在一旁插话道:“其实,也是小婿此前日日苦读,除了偶尔打打马球,也没什么别的乐子。这成了亲,在授官之前又恰巧有段时日的空闲,才日日央着五妹妹陪我到处玩闹。是我该感激她愿意陪着我才是。” 得,人家小夫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还是别多嘴了。 说来,这要不是如兰是她亲女儿,她心里只怕是要酸死了。怎么人家做新媳妇儿的就能过得如此畅快,她年轻时……唉,不提也罢。 待到快用中饭时,王若弗走在前面,阳哥儿月姐儿一左一右被她牵着,如兰和齐衡则是坠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她无意间一回头,便见齐衡替如兰将有些歪掉的发簪重新插好,如兰扬着脑袋笑得眉眼弯弯,很是亲密的样子。 知否之王若弗重生 第81节 乍一看,倒真真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呢! 咦,不太对劲儿啊…… 谁家新婚小夫妻,一口一个“哥哥”“妹妹”的互称对方的? “大娘子——” 她正奇怪着,便听到了刘妈妈的声音,扰乱了她原本的思绪。 “怎的了?” 刘妈妈快步上前,凑到她耳边儿说,“康家那位来了。” 王若弗拧眉道:“她来做什么?我家女儿回门,关她一个姨母什么事儿?” 如兰闻言,加快了步子走到王若弗跟前儿,很是不屑道:“怕不是想着小六嫁了个朝堂新贵,想叫妹夫提携提携她家的女婿吧?” “啧——”王若弗咂舌,本想说:你这是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可瞧见不远处的女婿,到底不想家丑外扬,硬生生改了口:“你这孩子,那是你姨母,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如兰撇撇嘴,嘀咕说:“是与不是的,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王若弗可是竖着耳朵就怕这孩子又乱说呢,闻言拉着女儿的胳膊挽在自己臂间,小声道:“一会儿在偏厅用饭,郎君们在外边儿单独一桌,里面都是女眷。咱们关起门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现在你少给我在女婿面前胡说!”康家的到底是她亲姐姐,嫡姐行事不妥,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 “哦~”如兰恍然大悟道:“原来母亲是嫌在元若哥哥面前提起康姨妈丢人啊!” 王若弗没好气地在她额头戳了几下,“就你这张嘴会说!” 待入席之后,那康王氏果然说了没几句话,就冲明兰阴阳怪气道:“如今啊,你嫁得最好,你家姑爷又最有本事,你可别忘了,多提携提携你那两个姐夫!” 明兰还未来得及说话呢,王若弗先开口堵康王氏的嘴了,“瞧姐姐这话说的,我家四姑爷、五姑爷,又哪里需要旁人提携?人家一个是伯爵府的嫡公子,自幼那也是被称赞聪慧的,如今又娶了我家四丫头这么个贤妻,也是收了心日日苦读,想来不日便可科举中榜,靠自己的本事得个一官半职的,到时候自有人家父母为他操持;至于我家如兰的官人,那就更不用旁人操心了,齐国公夫妇的独子,自己又高中了第十一名,刚得了授官,就更不用他人操心了。” 康王氏闻言,肉眼可见地又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忿的样子,半晌才怪笑两声,揶揄道:“妹妹你如今这是女儿们个个嫁得不是伯府就是公府,看不上我这个姐姐了?” 王若弗就差给她翻个白眼了,你才瞧出来我看不上你?可嘴上还得口不对心道:“姐姐这又说得是哪里的话?我是怕你误会了我家四姑爷五姑爷想靠着裙带关系谋官职,替他们解释一番罢了。” “你——”王若与这就更生气了,她这不是阴阳自己想依仗裙带关系么?半晌之后,想到母亲的来信,她才冷笑两声,“呵呵,听闻哥哥不久之后就要升官回汴京了。届时,我倒要看看你还敢不敢在我这个姐姐面前抖威风!” 说到这回事儿,从前世重生而来的王若弗自然知道她哥哥不久之后便要升官回汴京了,应当也就是不到一年的功夫了。可此时这事儿还未定下,她母亲也还未给她来信,她理应还不知晓此事。 她姐姐这会儿提起此事,想来是母亲在信中说了,这事儿还未定下,叫她那姐姐先不要声张,省得传扬出去坏了哥哥的大事。只不过被王若与现在就拿出来说嘴想惹她眼红罢了。 于是,王若弗便明里提点,按理讽刺道:“姐姐,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离着下一次考绩,还有快一年的功夫呢。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咱家现在就笃定哥哥可以升官回京,岂不是要叫人误会他借着父亲的名声胡乱行事?这也得亏你也就是在我家说说。若是到了外头乱说,闹到母亲跟前,你一贯是得宠的,可别叫母亲怀疑是我说漏了嘴才是。” 她这话虽然说的是王若与在王老太太面前更说得上话,可也叫王若与怀疑其实母亲也同她偷偷说了这事儿。难道王若与还能真去跟王老太太求证她是不是把这事儿也告诉了妹妹不成? 果然,康王氏一听这话,就更生气了,饭也不吃了便拂袖而去。 女眷这边的热闹,外边的郎君们自是不知晓。 他们正纠结着另一件事儿呢。 刚开席不久,盛紘便给人叫走了,说是宫中临时有事。 父亲、岳丈离席了,剩下的都是些刚成亲不久的小年轻,大家自幼相识又是亲眷,席上更是免不了喝点儿小酒,这说话自然也就就没那么多顾忌。 梁晗方才被墨兰拉出去醒了一通酒,这会儿却又喝了几杯,脑袋再次混沌了起来,嘴上没个把门儿,“说起来,六妹夫家也养了只猫儿吗?我家娘子说起过几回喜欢五姨妹的猫,只不过那猫,叫什么来着?雪团儿?好似是外邦来的,我寻了许久也没见长得差不多的。六妹夫这是从那儿找来只猫儿哄六姨妹开心啊?” “猫儿?什么猫儿?”长柏有些疑惑,没听仲怀说家里养了猫啊? 梁晗便指着顾廷烨的脖颈,“瞧,那不是被猫抓的吗?” “噗——”长枫直接一口酒喷了出来。长柏也是老脸一红。 大家都是成了亲的人,怎么会不知那痕迹……又哪里是猫抓的? 他方才扒自己的衣领的时候,顾廷烨那是顾忌着明兰在不远处,不敢乱说,怕这脸皮薄的小丫头晚上回去又同他生气。现如今,女客们都在里边儿,定是听不到他们说话,他又是个脸皮厚的,便直言说:“可不是嘛,被家里的小野猫抓的!” “家里?小野猫?”梁晗更疑惑了,“家里哪里来的野猫?” 长枫实在是看不下去亲妹夫如此犯蠢,凑到他耳朵边小声道:“你是不是傻?那分明是……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你可住嘴吧!” 梁晗于是惊了。 为何他娘子,就从不曾在他身上留下……那般的情趣呢? 待散席之后,他悄悄拉着长枫,问了些有的没的。 长枫少年时是个风流的,可这不代表他好意思同妹夫说这些呀!实在是被梁晗问得不耐烦了,只得丢下一句:“夫妻之间,相敬如宾那固然是好。可真正相亲相爱的,这生气了不开心了,朝着对方发发小脾气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在外头装着知进退懂礼仪就够累得了,若是回到自家,对着枕边人,还搞这一套,这一辈子还有没有个松快的时候了?” 随后便扬长而去。 徒留梁晗愣在了原地。 他终于知道,他娘子到底有哪里不对了。 她从来不会对他发脾气。 无论是他出去和友人吃酒,无意间沾染了些许脂粉味儿,还是他懒劲儿上来了不想认真读书,又或是在那事上不知轻重弄疼了她,她都总是柔柔地笑着,给他摆事实讲道理,却从未冲他发过脾气。 明明当年他们以信传情时,她也是会跟他说家中跟姐妹们的争执,若他没安慰到点子上,她还要特意写首诗来骂他。怎的如今成了亲,她待他,反而像对待客人了呢? 第126章 自打那日在明兰的回门宴上,意识到墨兰同他成婚之后的表现似有不妥,梁晗便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来。 墨兰本想着是不是课业上遇到了什么困难,便劝道:“官人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若改日随我回一趟娘家,与我两位哥哥探讨一番?且庄学究如今虽然在给我弟弟妹妹们上着启蒙课,不怎么钻研科考的书籍,可人家的功底还是在的,向学究讨教一二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她边说,梁晗边仔细打量她的神色,似乎想从她脸上瞧分明她到底是真关心他梁晗这个人,还是只是关心一个被冠以“盛墨兰夫君”之名的男子,而这个男子是不是他梁晗,甚至到底是谁,其实都不甚要紧。 可他瞧不出来。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隐隐含着几分关切,仿若是当真将他放在心里的。可若当真如此,她又为何半点不见焦急? 从前她怀着福哥儿,身子不适,镇日里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他可是急得什么都做不进去,还上了火冒了好几颗大痘痘。 轮到他心情不佳,怎的她就这般淡定呢?就连那句关怀,好似都是身为妻子表面上的关心罢了。 于是,梁晗这心里就更不爽了,只丢下一句:“不必了,我并非为学业上的事情忧心。”说罢,便转身欲走。 可实际上,虽然他这步子是往外迈的,却是走得极慢极慢,显见是期盼着她能叫住她,就像他着急她一样,也为他急上一急的。 墨兰却什么也没说,他都走到门口了,她还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就好像他只是个在闹脾气的小孩子,过两日就好了一般。 如此,虽然他本意并不是要和墨兰闹别扭,两人之间却还是冷了下来。 吴大娘子这个不怎么关心儿子儿媳之间的感情问题的,都瞧出了不妥,将梁晗叫了过去,“你和你媳妇儿这是怎么了?你惹她生气了?说来人还是你自己求回来的,人家为你孕子又吃了那么大的苦头,你个当人家丈夫的怎么就非得在妻子才刚出了月子的当口就闹别扭?你让一让又怎么了?” 梁晗心中烦闷,便嚷了一句:“母亲到底是谁的母亲?怎么就非得是我同她闹别扭?就不能是她同我闹别扭吗?” “切~”吴大娘子闻言不屑道:“你媳妇儿那个性子,自打嫁到咱们家来,和谁闹过别扭?头一开始,我对她并不满意,嘴上说我喜静不叫她常常过来请安,实则是不喜她这个人罢了。你当她真没瞧出来?可她这面儿上还是一贯恭敬的,为人处世也是滴水不漏。她这样的,便是存着事儿,那也是不会表露出来的。而且,瞧你这臭小子的样子,我个当娘的还能不知道是你自个儿心里想左了,不关人家什么事儿?” 梁晗被自己亲娘说了一通,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又想到了那日长枫的话,犹犹豫豫地开口辩驳,试图从见多识广的母亲这里寻到个答案:“可是母亲,为人处世滴水不漏,那应当是对着外人的吧?你看我,在外头那也是惯是彬彬有礼的,可在家里头,犯了什么错在你和父亲面前耍赖那也是常有的事儿……” “就你?还在外头彬彬有礼?我怎么没瞧出来?”吴大娘子毫不留情地吐槽自己的亲儿子,“你啊,在家在外头,那也就是毫不掩饰地憨和自以为不憨的区别罢了,你还当你自个儿是人家齐小公爷那般人人赞一句‘公子世无双’的神仙人物呢?” “母亲!”梁晗就更气了,他一贯是个脾气好的,可这也不代表他就能接受亲娘把他和别人放在一处比较,更何况那人还是他的连襟。这不等于是说她娘子嫁得不如妹妹么?“你是我亲娘么?怎么损起我来一点情面都不留?” “呵呵,”吴大娘子颇为嫌弃地瞅了他一眼,“我要不是你亲娘,我还不同你讲这些呢。这些话啊,也就能对着自个儿的亲儿子说说。若是对着旁人说,人家该想着我家多不懂礼数了。” 是了,他母亲待他亲近,才在他面前口无遮拦,就如他在父母和娘子面前一样。可墨兰待他,好像并不是这样呢…… 这样想着,梁晗便再次提起了方才那一茬儿,“母亲说得也有理。可是,我娘子她……就从不在我面前,呃,口无遮拦?我觉得,她跟我说话,就好像每一句话都是认真思考过的,从来没有不过脑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时候。我总觉着,她待我好像隔着一层。” 话都说到这儿了,吴大娘子也终于明白自己这个傻儿子在别扭什么了。“你就为这,和你媳妇儿闹将起来了?” 梁晗觉得她这语气有些不善,小声辩驳了两句:“也没有闹……我只是想着,我不理她,她会不会主动来寻我说话……” “可她没有,是吧。”都不用梁晗回答,看他那臊眉耷眼的样儿,吴大娘子便明白了几分。“我觉得你啊,就纯粹是没事儿找事儿。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多看几页书呢!要我说,你媳妇儿也是够惨,养个刚满月的奶娃娃不够,还得养你这么个快二十的‘娃娃’!她如今刚做了母亲,一时之间待你这个夫君没有以前那般体贴,那也是忙着照管你们俩的孩子,你为这同她闹别扭,我都替她觉得冤!” “哎呀,不是这个!”他这话的重点分明就是墨兰没把他当真正可以信赖、依靠的家人啊,母亲怎么就拐到他跟自己儿子争宠上了呢? 吴大娘子却认定了自己这儿子就是闲得没事干,“好啦,你啊,就回去同你媳妇儿道个歉,别在这儿无病呻吟了。”说罢,便挥挥手打发儿子出去了。 梁晗在妻子那里受挫,在母亲这里也没得到安慰,顿觉自己真是没人疼的小可怜。一出吴大娘子的门便气得一跺脚,扭头出府去了。 他跑到酒楼定了个雅间,先是派人去请齐衡,结果人家因着明日便要正式开始上朝点卯,今日要陪着娘子不肯来;又想去请顾廷烨,结果人家被叫去了宫中议事。 唉,人家两个具是家中有情投意合的妻子,在外面也是官途通达。就他一个,科考没考中,本以为还占着前一样儿,现如今却觉着……他对他娘子有情,他娘子待他却不一定有意啊…… 这般想着,虽然没人陪着,梁晗还是一杯接着一杯灌下肚,等到他身边的长随挑云进来查看时,他早醉的不省人事了。 挑云吓了一跳。他家公子自打成了亲,许久没有喝得这般猛过,今日这是怎么了?匆匆结了账,将梁晗扛上了马车回到梁府交到墨兰手上,挑云还不忘叮嘱,“六奶奶,我家公子他今日似是心情不佳,不若等他酒醒了,您关心他两句?” 便连他这个下人也知道,梁晗这人好哄得很,只消墨兰略略说上几句,他这脸上就能瞬间从阴云密布转向晴空万里。只是这次,墨兰也有些拿不准这人在闹什么脾气。说了声“知道了”便把挑云打发走了。 待交代厨下煮了醒酒汤来,亲自喂梁晗喝下,又帮他褪去衣衫,擦洗过身上的汗渍换上干净的寝衣,墨兰已被累出了一身汗。 见这人还昏昏睡着,墨兰倒是少见地耍了一回小性子,一把将帕子扔到他胸膛上,斥道:“你睡得倒香,累出了我一身汗!” 要知道,她婚后一直将梁晗当同僚处着,不疏远,却也不过分亲密。便是他偶尔说错了什么话,或是行为举止上有所不当惹恼了她,她也从不表现出不悦,只像她婚前对王若弗承诺的那样,做好梁晗的大娘子便是。 反倒是如今他醉成了一滩,意识都不大清醒地睡了过去,她却是终于在他面前展露了几分闺中时的小脾气。 可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她在替梁晗擦洗身上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只不过他有些享受她的伺候,装作未醒罢了。 这会儿,被她一条帕子扔了过来,他这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的。他娘子也终于对她耍起了小脾气呀! 借着酒劲儿,他一把扯住了墨兰的手腕儿,手上一使力,只听墨兰“哎呀”惊呼一声,便整个人扑倒在了他身上。 瞅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虽然还带着几分醉酒的迷蒙之色,却并不见刚从沉睡中醒来的混沌,墨兰便知这人方才是在装睡。“既然官人早醒了,自去沐浴一番不是更舒坦?” 梁晗轻轻嗅着伏在他身上的墨兰身上那浅浅淡淡的源自桂花头油的清香味儿,听着她一如往常温柔的话语,却还是觉得她方才以为他还睡着时的那句抱怨更顺耳些。颇有些委屈地问:“娘子……墨儿,你,你嫁我,到底是因着你心悦我,喜爱我梁晗这个人,还是……不得不嫁?” 此言一出,墨兰脸上那温和浅笑登时僵住。她到底是因着什么才嫁给他,他难道不清楚吗? 可她其实也不大想和一个醉鬼掰扯这些,冷淡道:“官人醉了,还是早些歇下吧。”说罢,便想从他身上起来。 熟料,梁晗却将她拥得更紧了几分。 “我没醉,我不歇!娘子,我知道你以前怕嫁了我,我母亲瞧不起你,所以你只想嫁个寻常人家,过寻常日子。可你看你嫁进来这些时日,我母亲也没有为难你,待你也越来越好了……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也会越来越好的……可为什么,我觉得你总是和我隔着一层?明明,明明以前通信的时候,我们也曾是亲密无间的啊……” “呵,亲密无间?”墨兰冷笑一声,“我也曾以为,我们是亲密无间的。”不知是不是被梁晗那带着浓重酒味的鼻息也给熏醉了,墨兰不知怎的,竟就将她一直埋在心底的深深怨怼质问出口:“可你真的尊重过我吗?” 梁晗被她问得有些懵了,“我何时不尊重你了?” 墨兰嘲讽似的笑了笑,也不知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随后缓缓开口:“若你真的尊重我,便该照我的意思,和我一刀两断。你为什么要去玉清观,让我陷入不得不嫁的境地?” “我……我是听说你处境艰难,才……” “我知道你是收到字条才去的。可梁晗,别人认不出来,我不信你认不出来我的字迹!从前,我换了种字体练,练了不到两日就被你瞧了出来,你怎么会认不出我的字?你怎么会不知道那字条不是我写的?既知道不是我写的,你又为何要去赴约?难道不是你瞧出了我小娘的心思顺水推舟?你这样娶了我,又将我置于何地?将我整个盛家的名声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