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死牢马甲成圣》 第047章 家父郑修 郑老爷捏捏拳头。 他忍住了往庆批脸上抡粉拳的冲动。 他怕这一拳,庆十三未必扛得住。 那可是高达三十四筋力的一拳啊! 况且庆十三的出现,让郑修察觉到几分怪异。 不是因为他能无声无息接近自己。 庆十三从前的经历就不光彩,现在也是偷偷摸摸地干黑活,有这本事不奇怪。 郑修奇怪的是,为什么庆十三会守在郑家门口? 当年为了庆十三安家落户,郑老爷大手一挥,给了庆十三一间带院子的小宅子。 一个念头浮起。 郑家,出事了? 种种变故与怪异,让郑修察觉不对劲,略急。 这一刻,郑修决定作出一个,可能会让他的清白名声遭到玷污的举动。 …… 庆十三今夜负责蹲点。 尽忠尽职。 大半夜的,一个小孩出现在郑氏门前。 庆十三默默在黑暗中抽着旱烟,本不想理会,或跟小孩计较。 可当那小孩来来回回在郑氏门口绕了第四十八圈时,庆十三忍不住了。 古怪。 于是庆十三闪亮登场。 可就在他精神紧绷,将旱烟搭在对方肩膀上,准备盘查一二时。 那小孩猛然转头,奶声奶气地朝自己说: “我找我爹爹!” 庆十三猛然愣住。 约两盏茶功夫后。 郑氏厅堂,灯火通明。 由郑老爷亲笔所提的墨宝《正直伟岸》用金框裱起,悬在最显眼的位置。 本属于郑老爷的家主宝座,如今空着。 天上人间名誉全城的四颗金果儿,穿着不同颜色的锦绣罗裳,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四人面上流露出不同程度的震惊,直直地瞪着大堂中央无聊打呵欠的少年脸上。 “十三叔,你说的,是真的?” 吱吱那精致的小嘴张成了“o”型,圆润通畅,久久未能合上。若有人站在吱吱面前,甚至能直接看见内里颤动的粉色悬雍,可见吱吱内心震惊程度。 “叫十三哥!”庆十三皱眉,不满地再次纠正吱吱语病,然后捂脸,长叹一声:“说句实在的,我本来也不信,打死也不愿相信,可他和老爷……长得太像了!” 萍萍身前一颤,同样惊愕:“是很像!可我不信老爷会作出这等事!” 莉莉震惊:“我不信!” 波波淡然抿嘴:“挺像,不得不信。” 一个慵懒妩媚的声音从梁上荡下:“不奇怪呀,男人嘛,连你们四颗金果儿都不吃不馋,定是有其他爱好咯,嘻嘻嘻!哪有不偷腥的猫儿,哪有不馋嘴的男人?老爷他,也是活生生的男人呀!” 谁他妈坏我名声。 一直安静在吱吱莉莉萍萍波波的非议中坐立不安的郑修,闻声木然抬头,发现一位妩媚丰腴的少妇,正翘腿坐在房梁上,饶有趣味地向下方看来。 正经妇人纪红藕。 庆批在一旁连连点头,直说有道理,不奇怪,很正常,谁不是呢。 郑修将他们的反应一一记下。 等有朝一日他摊牌不装时,有一说一,谁也跑不了,秋后算账。 咚咚咚! 脚步声响起。 叩叩叩! 穿着伙夫服的裴高雅礼貌地在外敲敲门框,大声道:“刚才又一群渡鸦飞过去了,天天飞日日飞,那狗日的‘夜未央’铁定是盯上咱们老郑家了。你们说,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叻?咱都三天没回家了,你们又不是不知我家那老娘们如狼似虎的,三天不拱,我琢磨着,怕出事呀!” 裴高雅老实巴交地挠着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自言自语说了一通,这时才注意到全屋的目光古怪地聚集在自己身上,裴高雅纳闷回道:“你们用这般眼神看着老子作甚?话又说回,这憨娃是谁?咋晃荡进来的叻?” 郑修怒了。 少年猛然拂袖,一步步,向那空空的郑家家主宝座上大步踏去。 在屋内所有人震惊、疑惑的目光中,少年高高跳起,一屁股坐下。 不装了,我,摊牌了! “家父,郑修!” 裴高雅咣当一下,脑袋一歪,将门柱砸出一个小坑,目瞪口呆。 “啪!萍萍!” 郑修打了一个响指:“沏茶!” 少年那嚣张却浑然天成的富豪举动,令屋内所有人依稀看见了昔日老爷在位置上的影子。 萍萍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但最后仍是老老实实去沏茶了。 “哼。” 少年冷哼,在全屋愕然沉默惊悚无言的诡异气氛中,少年用如老爷般的动作,三吹三浪,撇茶入口,刮茶无声。 如昔日老爷般气派。 如老爷般讲究。 如老爷般从容。 少年身上,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着老爷的影子。 原本庆十三还心存疑虑,但当少爷坐上去时,庆十三也信了。 是亲生的! 堪称一毛一样,血浓于水呀! 但他仍是抬头,看向梁上纪红藕。 纪红藕目光从少爷身上移开,与庆十三对视一眼,先是缓缓摇头,又点了点头。 庆十三打出一个“ok”的手势,老爷教的暗语,表示“懂”的意识。 “吱吱,爹说,你手最巧,你捏肩。” 吱吱面色微愠,有几分不快,谁也没看见,她藏袖中五指指尖覆了五点淡淡的白芒,吱吱咬牙:“此事真假谁也不知,你说郑老爷是你爹就是你爹?我第一个不信!再说了,吱吱早已对天发下毒誓,这辈子只给老爷捏肩!” 少年淡然闭眸,啖口温茶,缓缓道:“还想当晚娘不咯?” 就是问你想不想当后妈的意思。 吱吱闻言,反应最快,先愣后喜:“啊!你娘死了?” 噗! 郑修一口温茶喷出。 你年龄最小我不怪你,你脑子转得快我也不怪你,但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吱吱速速给少年捏上了。 “不是说发了毒誓么?”少年反问。 吱吱羞答答地回道:“回少爷,吱吱发下毒誓,若给其他人捏肩,此生就非郑老爷不嫁!” 郑修:“……” 中计了。 庆十三瞪着眼。 萍萍主动举手,弱弱道:“少爷想听嵇琴么?萍萍,很会拉。” “懂事,难怪爹爹常在我面前赞你。”少爷赞道。 莉莉自然不甘示弱,闭眼轻哼,婉转小曲唱起。 站一旁,由始至终皆一言不发的波波,也就是荆雪梅,轻叹一声。 她不喜争,不喜抢,也不喜言语。 见此乱况,屋内愁绪在少爷来后,仿佛冲淡几分,让波波忍不住笑了笑,无声从袖中取出长箫,悠扬箫声响起。 四朵金花,在少爷来后,吹拉弹唱,各显技艺。 郑修逐渐代入“我是我儿子”的角色里。 成功融入这个大家庭。 虽然怪怪的,辈分再一次混乱,不过这都是小问题。 “庆批。” 郑修一句话让庆十三浑身一震。 这是他与郑老爷私底下的昵称。 这句昵称,以前只有老爷知道。曾经庆十三笑着问过这称号是什么意思,郑老爷当时拍着庆十三肩膀说,这是只给最信任的人,赋予的昵称。那时庆十三便觉得肩膀沉甸甸的。 庆十三终于相信,眼前此人是老爷的私生子,虽不知娘亲是谁,但谁管他呢,是郑氏血脉就成。 “我爹说过,他有朝一日若出了事,郑家便由我做主。” 阴影处,纪红藕暗暗心惊少年的手段,她无法想象这如此圆润自然的土豪气息竟会在一位少年的身上展露得淋漓尽致。虽纪红藕心中仍有些许怀疑,但此刻,她选择保持沉默,在梁上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说说自从爹爹出事后,发生了什么事?” 郑修如愿融入后,立即坐起,询问他如今最渴望的情报。 他想知道的是,蝴蝶效应发生后,到底改变了什么。 郑修如今最庆幸的是,几句试探下来,他发现身边亲自培养的人仍是那般,并无变化。 四朵金花的性子也一如既往,吱吱聪慧活泼,萍萍有容懂事,莉莉腿长好强,波波善吹孤傲。 庆十三便一五一十说出郑修入狱后,发生的事。 其中提起“夜未央”、“夜卫”时,郑修留了个心眼,但没提问,先听完庆十三汇报再说。 最后。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快带我去见二娘!” 庆十三最后才说的是:郑二娘病了。 是重病。 /132/132536/32010619.html 第046章 回家 【恶童】出击一秒,光速坠机。 可陷在栅栏里的郑修,整个人都傻了。 啵~ 他用力将自己拔出。 揉揉脸。 捏捏手臂。 化身,有实体了! 郑修的心情瞬间由惊愕变为惊喜,上下其手,确认无误。 “如此看来,或是因为我在门径中打开了‘第九门’,前进一步,所有衍生能力升级后所带来的变化!” 门径中前进一小步,将是郑老爷迈出的一大步! 直至此时,郑修隐约摸到了如何深入门径的窍门。 一,通关鬼蜮。 二,升级牢房。 虽不知二者间具体的线性关系,但通关白鲤村、牢房升级为望天狱后,郑修推开“甲子·第九门”。衍生能力从“初窥门径”升级成“小有造诣”时,如今发动【神游】,化身终于拥有实际形体,不再是阿飘。 噗通、噗通、噗通。 郑修隐约察觉到胸腔有异样的搏动,扒拉开衣服一看,胸膛处“爪”型血管隆起,赫然是“牢中雀”的印记。 再探探脉搏,牢中雀带来的血管搏动,传至手上,摸起来有模有样。 最起码,现在的【恶童】,看起来、摸起来。 像个人。 这时,郑修连忙回头,看向本体,顺便扒开本体的衣服。 本体胸膛处,“爪”型血管隆起消失不见。 “原来牢中雀是跟着意识走的么?” 郑修兴奋地体验着新的化身。 他当年钱庄存款超过八位数都不曾这般兴奋。 果然力量与财富,才是男人的浪漫。 缺一不可。 如今他都有了。 【恶童】脸上泛起笑意,五分邪魅五分童真。 郑修轻松掰开百炼精钢栅栏后,钻出牢外,再一一掰直。 说实话,铸造望天狱所用的材料异常坚硬。 可显然的是,郑老爷更硬,化身轻松逃出望天狱。 在创建【恶童】化身时,郑修也没料到那么快就能在现实中拥有实体。 爆表的【体质】与【筋力】属性,造就了一位小马……呃不,超级火力少年! 郑修站在望天狱边,向下望去,张开双臂,感受着高处寒风拂过脸蛋的快感。 如今郑老爷只面临着一个问题: 不当阿飘后,他该如何从这峭壁牢笼上,安然无恙地下去? …… 皇城中。 高楼矮阁错落有致、鳞次栉比。 大雪停歇,月色清冷。 这里仍是一片歌舞升平,处处祥和美景。 望天台百步外,一身着黑衣的高大人影,在楼间轻松跳跃。 在他肩上立着一只毛发乌黑的渡鸦,腰间挂有乌铁木令,上面写着“夜卫,五六七”。 夜未央中,除了站在最顶端的“十二月”之外,其余所有夜未央成员,只有代号,没有名字。 夜卫五六七遥看望天台,只见上空鸦群,正常盘旋,并无异样。 他皱皱眉,将指头按在肩头渡鸦身上。 刹那间,渡鸦的眼睛多了几分灵动。 同时,夜卫五六七,闭紧眼睛,酝酿情绪,两滴眼泪无声滑下。 他在加入夜卫前,出生在大乾南域、济州,二十年前因战乱,随父迁往北方。父亲生前是一名远近驰名的“哭丧人”,后来五六七子承父业,也入了“哭丧”行当。 何为哭丧人? 便是死者的丧葬上,哭丧人随棺而行,哭天抢地、营造氛围。 五六七当年哭丧十分敬业,且作出了创新。他会连街道上的鸟儿、狗儿、鸡儿、鸭儿一块哭。哭着“你们瞧呐!那边的鸡鸭鱼儿,都在为老爷上心难过呀!你们看呐!那只狗,都哭死了啊!那只猫,伤心得毛都掉光了呀!” 一年、两年、三年,十年。 他哭了整整十年。 五六七自创的“飞鸟鱼虫哭丧流”渐渐得到了邻里街坊认可。 传说他哭丧时,会有鸟儿盘旋,喜鹊啼血。 方圆百里但凡有人去世,都会花重金聘请五六七前去哭丧。 诸多哭丧人中,属他哭得最惨,哭得最真,哭得飞鸟鱼虫一同共鸣。 有一夜,他梦见了自己落入漆黑的水中,前面有一扇门。 五六七醒来,发现自己真能听见动物的哭声。 初窥门径——“哭丧人”! 渡鸦径直向望天台飞去旋几圈,又回到原处。 “奇怪,方才这处,渡鸦群分明受了惊扰,此刻却探不出任何异样。” 如法炮制,奇术再施,渡鸦重新起飞,以望天台天牢为中心,渡鸦居高临下,飞翔巡逻。 不消片刻,夜卫五六七在不远处,发现三位同僚踪迹。 夜未央中,等级分明,不同级别的成员装束略有不同。 就好比那三位。 二人背着箱子,黑衣云纹绣,云里藏星,属二十八星宿。 另一人,衣襟、袖口绣有弯弯弦月纹,更显高档,赫然是身居高位的“十二月”之一。 “嘶!原来是高层大人物!” 五六七顿时明悟,原来是高层出没,惊扰了渡鸦群。 …… 话分两头。 一名默默无闻的夜卫五六七不知的是,他通过渡鸦视野所看见的三位大佬,正气在头上。 “可恶!追魂灯它不挠了!” 斗獬愤愤不平地拍着月燕背后的黑箱,隔箱指着里面的黑猫,举着拳头,气愤道:“月燕姐,我想揍它。” 一旁,凤北默默握紧拳头,发出“咔咔”脆响。 今天黑猫可把他们仨人玩坏了。 他们三人先是追查史文通真正死因。 黑猫确实也在史文通的尸身上,嗅到残留的“痕迹”。 奇术师施术,十有八九会留下“气味”,而这种气味,仅有追魂灯与渡鸦能追踪。 偏偏今日那黑猫如见了鬼似地,领着他们三人,在城内绕了数十圈。 从城北到皇宫,从皇宫到城东,又从城东绕回城北。 足足绕了三个时辰。 从白天到黑夜。 然而到了这处,黑猫突然不挠箱子了,再无动静。 斗獬恨不得将黑猫拖出来打一顿。 月燕本来也非常生气,想着饿引魂灯几天,可当她将黑猫拖出来,看见黑猫儿可怜巴巴地呜咽时,月燕恍然:“不是追魂灯在耍坏,而是杀了史文通那人,气味至此就消失了!” 月燕猛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画着皇城的简易地图,地图上有几个简陋标记。月燕抬头,环顾四周后道:“没错了,这里是史大人暴毙身亡的地方。” 凤北松开拳头,平静道:“你是说,那人,不知从何处出现,大摇大摆地绕着皇城走了三十六圈,神不知鬼不觉杀死史文通后,突然就消失了?” 斗獬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城内满是渡鸦,渡鸦虽不通人言,但若有奇术师大摇大摆地活动,定有异样。 月燕苦笑:“夜主如今并不在皇城内,但皇城中不乏高手,平日里偷偷摸摸也就罢了,能在半空绕皇城数十圈且不被任何人察觉,此人有可能是极其特殊的‘门径’术者,又或是,他的实力至少到了‘小天位’,才有可能,毕竟,渡鸦与追魂灯,并不是万能。奇术师中诡人辈出,有一二例外,不出奇。” 说完,月燕合上小本本,收回怀中。 这番举动无声之意显然是:线索断了,收工。 凤北转身:“我再去查查,今夜辛苦了。” 月燕笑道:“巧了,我今夜还得赶三件新衣。” 斗獬犹豫片刻,如实道:“我还得抄四十八页《贤心澄明》。” 月燕嗤笑:“抄那玩意不如抄《春宫密录》。” 斗獬闻言瞬间红了脖子:“要你管?” 留下二人叽叽喳喳,凤北独自离去。 …… 郑老爷没乱跳,但他发现了【神游】进阶后,多了一个非常实用的小功能。 【神游】的进阶效果,比他想象中更实用。 如今的【神游】,才能真正称得上“神游”。 郑修能随意在“阿飘”与“实体”二者切换。 阿飘能飞、能穿墙、能窥探。 实体自不必说,猛男精壮,恶童神勇。 但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便是,【神游】使用的时限,与化身施展的特质能力有关。 若过分施展能力,化身在外活动的时间将迅速削减。 在神游外出距离方面,郑修虽未探索其极限,但目前看来,化身已经能在皇城内活动自如了。 “瑕不掩瑜!” 郑修本体安心在牢里蹲着,喝喝茶吹吹牛逼,化身外出,遇到危机能瞬间返回本体。 不过郑修所担心的是,化身若在人前明目张胆地消失,太过引人注目,不到万不得已,他需避开常人视线再退出【神游】姿态。 这般设定让郑修莫名想起了那些总喜欢躲巷子中掏出变身器的蒙面英雄。 郑修以“恶童”化身,穿街过巷,兜兜转转,不经意间,郑修来到了一栋花园豪宅前。 宅门两旁镶金嵌玉,十分气派,两旁的石狮威风凛凛,出自城中名匠之手。 宅门上的牌匾写着“郑宅”二字。 郑修回到了自己家。 而且,他在自己家门口,来回踱步了十来分钟。 蝴蝶效应后,郑修无法确认,曾经的故人如今是否仍是朋友,昔日的伙伴是否仍在原处。 但他觉得,无论发生什么,郑二娘与他相依为命多年,定一如既往地守在家中。 然而目前最让郑老爷头疼的问题是。 他该如何解释现在这个身份? “哟!少年郎!” 夜深人静,郑修杵在自家门口不知怎么进去时,一个友好的声音突兀在郑修身后响起,同时,一根冒着白烟的烟杆悄无声息搭在【恶童】肩头。 行脚打扮的庆十三不知如何出现在郑修身后,俯下身,笑眯眯地凑近郑修,顺便抽了一口,吐出一个个规整的烟圈。 “少年郎呀,你可知道,郑宅近几日,谢绝会客?” 在庆批说出此话瞬间。 郑宅东西南北厢屋顶。 一道道身穿兜帽黑衣,如鬼魅般的阴影,无声无息站在郑宅上方。 漆黑的夜行衣,让他们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132/132536/32010617.html 第045章 进击的恶童 “来来来!这边多糊两层红砖,看着喜庆。” “这边,要挂貂皮墙饰,求个保暖。” “切记,门帘要左右对称,图个吉利。” “我的书桌摆角落,小心点,别碰坏我那株金丝藤,西域进口的,千金难买!” “门帘遮严实了,郑某需要隐私空间。” “床记得头朝南、脚朝北,这很重要。” “事办妥了,去郑氏钱庄领赏钱,一百两。嗯?我说的是一人一百两,一共一百两算什么,你们可都是城内知名巧匠!若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郑某给不起钱。” 今日,城内几位巧匠,接了一趟天大的活。 当他们被满脸煞气的老六典狱长,客客气气请到传说中只关押重犯的望天台监时,三条腿都是软的。 可巧匠们得知他们此行,竟只为了改善牢狱环境的舒适度时,一个个惊得合不拢腿。 当他们又又得知这牢房的“住客”是那位皇城首富郑老爷时,皆恍然大明白。 郑老爷大约明白蝴蝶效应的前因后果时,第一件事便是先让疤老六帮忙,尽快改善生活环境。 半天功夫。 牢狱内搭起了能容纳一人居住的小卧室,还留了一点点露天阳台。 疤老六知道这事不合规矩,但现在他是谁? 望天台典狱长,你不说,我不说,他不说,谁知道呢? 再说了,他是典狱长,这里的老大,他说合规矩就合规矩,谁敢质疑? 私放死囚他不敢做。但用“年久失修”的借口,稍稍修葺牢狱这点小事,疤老六连报告都不必去打,自行决断。 牢内的小房子只花了半日便完工。 …… 望天台。 四大“天牢”之一。 这四座特殊牢狱,专门关押重犯。 重中之重。 关在里面的重犯,要么死刑,要么无期,极少例外。 譬如“涉嫌杀死玉润公主”的郑老爷。 这四座特殊牢狱,分别是望天台、登天阁、盼天楼、泣天亭。 听着挺喜庆的,可实则不是那么一回事。 以前郑修所呆的监牢,仅是“地字牢”,与天牢相比,严酷程度相差甚远。 就拿望天台来说。 望天台共有九层。 前九层是“牢”,第十层称“狱”。 九丈高的望天台,通俗来说约三十多米,足有九层。 每一层都不设窗户,密不透风。惟独最顶层,露天单人间,宽敞通透。 一至九层,每层设有九十九间牢房。听着很多,但实则,每间独牢长宽仅有三尺。 犯人在内,勉强能蜷缩着,或是站着。且牢内空气污浊,冬日严寒,夏至酷热,呆一日三朝尚且能忍。若呆十天半月,那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九层之上,便是郑老爷目前所处的顶层,六扇门称“望天狱”。莫看这“狱”与“牢”只一字之差,实则有天渊之别。 望天狱,说白了,就是一个大铁笼。 虽空间宽敞,但位于望天狱的重犯,需忍受风吹、日晒、雨淋、雪打,更甚者还有风暴、雷劈、冰雹,所受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因望天狱太过残酷,平日里顶层都是空着,不会放置要犯。 原因:过于残忍。 “啊……” 郑老爷此刻正斜斜躺在太师椅上,桌上茶香四溢,一旁檀香袅袅。 背后临时搭建的墙上,挂起郑修不久前书写的《囚室铭》。疤老六未得吩咐,做主将“郑老爷墨宝”迁至此处,为此望天狱增添几分书香雅气。 望着漫天飞舞的绒毛细雪,郑修诗意迸发,张口叹道: “冬临雪似花,夏至花如雪。” 好像不太押韵。 没关系,迟点花点钱让人改改,再裱上。 如今,在世人眼中无比恐怖的望天狱,已经被郑老爷临时改造成小别墅的形状,自带天台。 第一个小目标完成。 至于第二个目标。 郑修闭眸,进入心牢。 游桌上,两个小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如木偶般,静止不动。 地图上暂未更新出新的鬼蜮。 郑修睁眼,目前而言,他对于鬼蜮探索一事,尚且不急。 通关“白鲤村”后所产生的蝴蝶效应如今尚未捋清。 只是,郑老爷已有了些许眉目。 他从疤老六处探口风,探出了一件至关重要的情报。 那就是,当日老魏来见他时,身披软胄,独自一人踏入狱营。 疤老六当时形容老魏所用的词汇是:威风凛凛、凛凛威风、威风凛凛。 能让一个文盲愣是挤出这个词,十分不易。 郑老爷当时反复钓鱼执法般说,此处没有外人,你大可畅所欲言,别藏着掖着,别夸大其谈,六哥你可别整那些官僚主义云云。 可疤老六矢口否认,说不敢夸大。又说皇帝那时看起来,异常威猛,令疤老六两眼放光。 这下郑修信了。 蝴蝶效应所产生最让郑修在意的分歧之一出现了:老魏如今龙精虎猛,已不是命垂一线的老皇帝了。 既然老魏没有病重,二皇子就没有跳出来的理由,再往下推,史文通就不是二皇子差遣来警告的,但既然史文通死了,说明史文通背后那位,换了人。 又或者史文通的死真就是纯纯的磕大了,死于马前风。 若是前者,想搞事的又是谁呢? 再往前推敲,连他最初入狱的缘由,都得斟酌一二。 郑老爷换了杯茶,揉着眉心,陷入沉思。 而且,除了段财、苟富贵、张无双之外,还死了不少人。 最离谱的是,老魏最疼爱的女儿,玉润公主死了,她闺房里还写着血淋淋的:杀人者,忠烈侯。 如此明显的栽赃陷害,不可能没人看出来啊。 但就是这么明显的栽赃,仍是让他升级了牢房,住进了望天台。 是谁?是何居心? 谜题无数,接踵而来。 既然老魏没病重,也就不会有那帝王三问,那么老魏那天来狱营,到底是为了什么? 问是不是郑修杀了玉润公主? 不对,以郑修对老魏的了解,他若怀疑,根本无需证据,也无需询问,杀了便是。 换言之,老魏根本不信玉润公主是他杀的,将郑修关进望天狱,有可能是在舆情压力下,暂堵悠悠众口罢了。 乱了,全乱了。 郑修抬头看雪,品茶沉思,这一品便是两个时辰。 雪停,茶凉,日渐黄昏。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蝴蝶效应带来的变化让郑修有几分心乱,他时不时抠抠额头的疙瘩,又摸摸胸口沉寂的雀儿,等到天边的昏光彻底沉于山后,郑修决定外出走走,亲自看看蝴蝶效应发生后,皇城的变化。 鬼蜮中发生种种,虽诡异凶险,但最后牢中雀附身后的姿态,给郑老爷增了几分底气。 有超凡异能,天上地下,我郑某人,哪里去不得? 大不了回家修个地牢,装个木马,配几套镣铐装饰,喊三五姑娘,增添牢狱气氛,等鬼蜮上门,练到无敌,再逍遥天地间。 下定决心,郑修闭眸,【神游】发动。 心牢中,眉清目秀、额心印莲的少年,笑吟吟睁开双眸。 一缕淡淡的影子自郑修身后飘出,转眼凝成实质。 “呀——呀——呀——” 天上分散盘旋的黑色鸦群仿佛受到惊扰,纷纷避开望天台上方。 【恶童】,出击! 郑修抬头看了上空鸦群,暗道那乌鸦怎这般聒噪,一边向外飘出。 咣!咔—— 英俊少年郎猛地砸进栅栏内,百炼精钢顷刻间陷出一个人型。 郑老爷呈人字型陷于弯曲钢栏中,一脸愕然。 /132/132536/32010616.html 第044章 “异人” “噗~”、“噗~”、“噗~”。 按理说猫儿本该落地无声,可黑箱中走出的黑猫,圆滚体胖,落地时软软的脚蹼传出噗噗脆响。 史大人尸横躺在不远处棺中,凤北带着黑丝手套的手正想推棺盖,立即被被月燕出手拦下。 “且慢!我看了仵作的验尸报告。这尸……月燕认为上弦叁大人恐怕还是,不看为妙。” 月燕抿嘴,美颜紧绷,可微微抽动的嘴角出卖了她——憋笑憋得十分难受。 凤北眉头微蹙,回以询问的眼神。 月燕偏过头:“晦眼儿。” 凤北似懂非懂,但她仍是后退一步。 听劝、礼貌,凤北行事,向来如此。 月燕将斗獬推上前:“蟹小弟,喏,你去。” 斗獬一愣,瞪直眼睛:“啊哈?为何是我?” “你辈分小、身高小、年龄小、处处小。”月燕眯着眼,润唇微翘,狭长两指虚捏,余了寸许,示意何为“小”后,笑道:“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斗獬无言以对,乖乖上前开棺。 开棺刹那,斗獬看着那干瘪的老尸腿间杵着一杆黑紫的棍儿,宛若中了剧毒般,顿时倒吸了一口尸气,蹬蹬后退几步。 “中毒死的?” 斗獬失声,一目了然。 史文通的尸体放了多天,虽经过防腐处理,但干瘪了许多,惟独那处,不知吃了什么药,格外辣眼。 斗獬躲一旁揉眼睛,好辣。呜呜呜,受伤的总是新来的。 黑猫踱至棺边,便蹲地上用爪子挠耳朵,死活不肯上前。 月燕一看,又气又笑:“你又跟老娘我坐地起价?” 黑猫那绿油油的眼珠子平静看着月燕,伸出圆胖猫爪,鼻尖、肉球同时朝天。 “瞧你都胖成猪了!”月燕无奈,自怀内摸出一个小瓶儿,倒出一粒暗红色的药丸子。 斗獬在旁学习,他捂了捂怀里,这名为“灯芯”的猫食,他初来乍到也发了一瓶,是“追魂灯”独特的食粮。 一口吞下灯芯,猫儿一跃,快速办事,攀棺材边,低头嗅闻。 片刻后,黑猫挠挠耳朵,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又窜回箱中。 “喵喵~” 箱内,黑猫唤了两声。 “好!我们走。蟹小弟,去把史大人的棺盖合上,莫要惊扰了他。” 月燕双手合十,隔空一拜,一副“死者为大”的默哀神情后,微微一笑,重新背起箱子。 “这就完了?” 斗獬又乖乖合上棺盖,愣着问道。 “完事了呀,很快你就懂了。” 三人离开六扇门。 郭子飞眼睁睁看着三人离开,那气派,那风度,令他羡慕不已,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神捕这一行做大做强,进一步深入门径,等评为三品奇术师后,再次申请调入夜未央。 过了一会,郭子飞再次整理卷宗,当他看见案上堆满的“郑氏打夫打人案”时,猛地一拍大腿。 怪不得他瞧那夜未央的月燕如此眼熟,几年前他荣升皇城第一神捕时,特去郑氏布庄定制新衣,那时的月燕仍在郑氏布庄当裁缝,而且是皇城最好的裁缝,名叫喜儿。 当时因为那喜儿姑娘长得水润灵动,笑容温婉,令郭子飞多瞧了几眼。万万想不到几年后,皇城第一裁缝成了夜未央二十八星宿中“月燕”。 果真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物是人非呀。 哗哗……哗哗……哗哗…… 出了衙门,此时街上行人多了几成。 斗獬饿了,买了几个包子,边吃边回到队里。 他听见月燕背后的箱子里传出猫爪抓挠的声音。 时而挠这边,时而挠那边。 片刻后斗獬恍然大明白,原来追魂灯是这么用的。 猫儿在箱子里,用挠爪的方式指引方向。 三人一路,在百姓异样的目光中,走了三条大街、四道小巷。 斗獬察觉怪异处,凤北他不敢靠近,只能偷偷凑近月燕问:“月燕姐,为何‘上弦叁’大人,出勤不带追魂灯叻?” 月燕白了一眼:“蟹小弟,你已问过了。” 斗獬不死心,又指着天上:“那、那、那为什么,我们所经之处,渡鸦都避开了呢?不是说了,渡鸦的眼能分辨奇术师么?以前我刚窥得门径时,渡鸦围着我转了半天,天天转,日日转,后来和它们混熟悉了,总算不转了,也不会像这般如避瘟神般躲得远远的,忒邪门了。” 凤北跟在月燕与斗獬身后,循着追魂灯的指引,这时她脚步一顿,但半刹后便继续前行,面色不改。 反倒月燕面色一变,五指伸出,其中中指屈向掌心,就像是牵了一根无形的丝线般。顿时,斗獬的脖子上多了一根细细的线痕。 “嘘!你作死啊?” 斗獬不敢动。 月燕五指松开,斗獬脖颈上丝线痕迹消失无踪。 “那二字,你绝不可乱提。” “哪两字?”斗獬少年一脸懵逼,仍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瘟什么的。”月燕小声道。 “嘶…”斗獬背后一凉,冒出冷汗。他隐约察觉自己犯了忌讳。 二人走快几步。 月燕压低声音道:“你怎那么多为什么?也罢,在夜未央呆久了,你迟早该知道,告诉你也不算违规。上弦叁,凤北大人,与我、你,大不一样。” 斗獬纳闷:“哪不一样?” “我、你、或是九成九的奇术师,皆在机缘巧合下,无意中窥见神秘,踏入门径,修得奇术。”月燕声音压到最低,嘴唇不动声音传出:“惟独有一些人,十万,不,百万中无一,或说天生眷顾,或说天生不祥,总之,有的人终其一生未能窥得门径而入,而他们,却早早地站在了门径之中!我们将‘他们’,称作‘异人’!异于常人,得天独厚的‘异人’!” 异人! 月燕抬头,声音压低:“无论是渡鸦还是追魂灯,都非常讨厌‘异人’,所以,上弦叁大人从不带它们。” 闻言,斗獬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他深知寻常人想要窥得门径奥秘是多么不易。 就拿城内“中九流”中的“行脚”一职来说,城中行脚跑夫有上百人,春去冬来,新人旧人交替。可自夜未央成立十数年间,真正能踏入“行脚门径”的奇术师,可以说是千中无一。 可有的人竟然一出生,便已站在了他人一生都未能抵达的位置上? 见斗獬面露艳羡神色,月燕正想训斥说“异人”并非你所想的如此幸运时。 凤北走上几步,眸光平静,问:“你们在聊什么?” 月燕将一缕垂落的鬓发捋到耳后,从容道:“我与斗獬只是好奇,为何高高在上的上弦叁大人会主动向‘夜主’请示,介入这几桩小案。” 凤北恍然,言简意赅答出二字:“好奇。” “好奇?”月燕抿嘴俏笑:“我看未必。” 凤北不答。 月燕继续道:“自从玉润公主死于宫中,墙上留下血字后,上弦叁大人方才申请参入调查。月燕想,凤北大人此举,是否与那皇城富商郑老爷有关。” 凤北抬眸,眸中并无波动,反问月燕:“听说,你在加入夜未央前,曾是郑氏布庄的裁娘。” 月燕笑容不减:“上弦叁大人,夜未央内立有铁规。一旦入了夜未央,则不问出身、不问过往、不留姓氏,只余代号。即便有着深仇血恨,入了夜未央,也需一笔勾销,不可再提。” “那你便用‘月燕’身份答我,你觉得,郑修此人,如何。” “回上弦叁大人,”月燕拱手:“不好、不坏、讨人喜欢。” 凤北点头,循着猫儿挠爪声,向前走去。 清冷声音传回。 那声音虽显淡漠,可却透着一股令人毋庸置疑的坚定。 “凤北认为,郑氏血脉,绝非恶人。” 凤北快步向前蹿出,低头轻叹。束发飘起,如一杆枪在她身后拉得笔直。 “……仅此而已。” /132/132536/32010615.html 第043章 “夜未央” “六哥,麻烦你给我泡壶茶。茶叶去郑氏茶庄取,嗯,茶庄还在是吧,你就说是我要的,取新鲜摘取的‘春闺戏’。别多问,天气冷,暖身,顺便压压惊。” 六哥办事得力,速速去办。 在疤老六这一去一回时,郑修观察皇城内的构筑变化,也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他也被迫无奈,接受了如今这个结果。 自己捅的篓子笑着也要装回去。 如今只待确认。 他其实很想出狱回家一趟。 但蝴蝶效应发生后,皇城的变化,令郑修心生几分不安。 再蹲一会,看清再说。 “如果这次鬼蜮中发生的一切,能影响我所在的现实。” “那这‘影响’,能去到何种地步?” “换言之,” “鬼蜮中发生的种种,曾经在二十年前发生过。” “鬼蜮、常闇,秽土,凤北的天生不祥,一切都是真的。” “甚至有可能,疯军师说的话,老爹临死前身上出现的异象,也是真的?” “那老爹到底活下来没?” “按照正常推理,‘郑善’所改变的,只让凤北、魏辰二人活了下来。” “让本该死在二十年前的他们活了下来,这才产生了种种变化。” “这么说来,外界若存在种种诡异,岂不是……很危险?” 他以化身出动,能死千百回,大不了读档重来。 但真人进去了,指不定一个照面就无了。 嘶… 在郑修餐风饮雪、思考人生时,疤老六屁颠屁颠地端着热茶回来了。 喝上一口,郑修浑身暖和。 事实上,有【牢不可破】加身,郑修在牢里就像是开了挂似地,不惧严寒,即便身上泡着雪,郑修也没多大痛苦。暖的只是心态,让郑老爷拔凉拔凉的心肝舒适几许。 难得疤老六对自己仍是始终如一,郑老爷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是财多身子弱,冻了一宿,冻糊涂了,忘了不少事情,要与疤老六斟酌斟酌,让他帮忙复习一二。 原本“冻一宿冻糊涂”这理由略显荒唐,但“财多身子弱”这话令疤老六连连点头,直呼有理。 你钱多你说了算。 郑老爷就这样与疤老六,把茶畅谈,捋清这一切前因后果。 约尊安三十二年十一月初,郑修因“匿税五千万”的冤罪锒铛入狱。 当时住的确实地字一号狱,甲字房。 疤老六是那处的狱卒小头目。 郑老爷顺利用人格魅力将疤老六折服。 对面住的是燕州太守江高义。 期间,二娘与四大果儿娇花们进进出出、里里外外,给老爷嘘寒问暖、添衣暖被、捶肩捏腿。 这些都与郑修记忆中如出一辙。 紧接着开始出事了。 先是史文通来见郑老爷,当夜惨死街上。 “嗯,死得没错。” 老爷喝口茶,点点头,颇为镇静。 疤老六对郑老爷这话没细想,话已说开,他继续老实巴交地讲述故事。 六哥伸出一双手,一根根指头往下掰。 “后来怪事连连,有不少达官贵人接二连三隔屁咯。” 疤老六道。 “在户部郎中史文通死了之后,” “然后是那吏部员外郎郝运来。” 郑修撇茶动作一顿。 心道不关我事,于是继续听。 “接着是那富贵茶楼段财段老爷,” “万里盐运苟富贵狗老爷,” “藏兵铸阁张无双张老爷,” 郑修连连点头,暗道没错。 本以为结束了,疤老六的指头仍在掰,他一只手不够数了,换了只手。 “吏部考公司司务宇文有德。” “刑部尚书周吉周大人。” 疤老六一连说出几个官员的名字。 十个指头用完。 “没了?” 疤老六偷偷看了郑老爷一眼,小声道:“还有一位……郑老爷真不记得了?” 郑修抬头看了看天:“好冷呀。” 疤老六闻言,心疼地看了郑修一眼,道:“最后便是郑老爷被连夜提到‘望天台’的缘由了,就在三天前,据说圣上最宠爱的那位小公主,玉润公主,死了!” 郑老爷惊讶地看着疤老六:“死了便死了,跟郑某连夜提到望天台,有何相干?” 疤老六弱弱地说:“老六知道郑老爷定是被冤枉的,可公主惨死的房间里呀,墙上写着几个血字:杀人者,忠烈侯……全城都传开叻,沸沸扬扬的,这,圣上不关你进死牢不行呀。” “噗!” 郑修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半口热茶全喷在疤老六脸上。 …… 乌铁木令! 黑衣! 黑箱! 六扇门中,郭子飞惊讶地看着令牌上写着的“上弦叁”,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哬!什么夜未央日未央的!皇城发生的命案,第一手都归六扇门管!若无手令,谁敢来插手六扇门的案子?” 一位机灵的六扇门官差见郭子飞面色铁青,咋呼起身,将手按在腰间佩剑上。 “闭嘴。” 郭子飞怒斥下属,摆摆手:“全退下。” 官差们瞬间噤声。 转眼衙门内只剩凤北、斗獬、月燕,以及惴惴不安的郭子飞四人。 郭子飞搓了搓手,正色道:“几位大人莫怪,他们未窥门径,不知内情,只知寻常命案归六扇门管,却不知,诡异命案归‘夜未央’负责。 凤北身后月燕轻轻抬手,袖下露出一只白皙巧手,指甲涂得艳红。只见月燕朝门柱上的乌铁木令一勾,那令牌如长了脚似地,“啵”一下从门柱上拔出,灵活一转,眨眼挂回凤北腰间。 凤北朝月燕漠然点头,算是作谢。 “哦?”月燕笑吟吟看向郭子飞:“皇城第一神捕果真名不虚传,你原来已窥得门径,掌了奇术?” “咳咳,第一神捕不敢当。”郭子飞面露尴尬:“半年前在下早已申请调入‘夜卫’中,可惜至今未有下文。” “半年前?”月燕伸出指头托着下巴,一副沉思状,很快摇头:“按理说官家中人,在窥得门径掌得奇术后,自会有人与你联络。除非你藏得太深,或品阶太低,不知郭神捕的品阶是……?” 郭子飞一脸“我非常荣幸加入你们”的姿态,显然不是前者。 “在下不才,在不久前荣升五品奇术师!” “呀,原来如此,那请郭神捕再多磨练叭~要入夜卫,除非内中有人,否则最少得评为三品。” 郭子飞明遭鄙视,面上挂不住。 月燕与郭子飞的闲聊,耗了一盏茶功夫,凤北这时,淡然开口:“带我们开棺,见尸。” “好!” 郭子飞不再废话,带三人来到殓房。 “斗獬,你刚从夜卫升上来,先看看姐姐如何使用‘追魂灯’,你得多学学哦。” 月燕将身后的黑中带红的古怪箱子放下,正欲打开时,她看向杵门边一动不动像根柱子似的郭子飞,柔声道:“夜未央办事,闲杂人等、无关人士,请主动退避哦。” 郭子飞早就打了申请想调到夜未央去,可惜,没成功。 本想一窥神秘的夜未央是如何办事,却被赶走。 郭子飞悻悻离去。 关上门。 殓房内淡淡的尸臭萦绕。 去了外人,月燕这才打开黑箱。 “喵~” 一只毛发乌亮胖嘟嘟的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悠然自黑箱内踱出。 /132/132536/32010614.html 第042章 被替换的历史,被影响的当今 郑修有六成把握,眼下的变故皆因蝴蝶效应。 郑修自高处环目眺望,找到了几处熟悉显眼的地标——其中包括他们郑家。郑家前庭,立了一尊“郑浩然将军雕像”,金光闪闪,豪横大气,在晨曦下熠熠生辉。 土豪金郑浩然烈士像,是皇城中最亮眼的地标。 “这里仍是大乾!” “可大乾什么时候建了那么高的囚笼?” “就算真那么离谱,万人动工,一夜建成,我又怎么会毫无知觉地被搬运至此?” 郑修又惊又怒,一拳打向栅栏。 精钢铸成的栅栏猛地被打出一个凹弯,郑修却忽然不觉拳头疼痛。 郑老爷足够硬。 郑修看着自己又硬又猛的拳头,但情况诡异,心情复杂,不知该喜还是悲。 哒哒哒。 脚步声自下方传来,郑修两耳微动,默然等待。 等了一会,一位穿着官服的男人拖着一个箱子,沿着螺旋的台阶气喘吁吁爬了上来。 男人眼角有道疤。 是拉布拉多……不,是六哥。 “疤老六?” 可对方那身人模狗样的官服翎帽,除了体型与那道疤之外,整体如换了氪金皮肤般焕然一新的疤老六,让郑修多了几分不确定,出言问。 “哎呀!郑老爷你醒了!老六怕老爷昨夜不习惯,怕老爷冻着了,正想给老爷添两床棉被!可老爷偏要绣花鹅绒金丝被!六哥我呀,可是跑了不少地方才找到最上等的两床!” 疤老六一拍额头,懊恼道:“幸亏郑老爷身子健壮,老六也不曾想到昨夜哗一下就下了大雪!我的错!是我的错!” 疤老六痛心疾首地打开箱子,里面正是两床叠得整齐的红彤彤的绣花鹅绒金丝被,被上绣着“囍”字,喜气洋洋。 郑修嘴角一抽,暗道他起床时都快被雪给埋了,换个肾子虚的,指不定昨晚就给冻死了。 疤老六大咧咧地打开牢门,挤入天牢,往里搬棉被,路过那栅栏凹坑,老六瞟了一眼,未多注意。 郑修看着人模狗样的疤老六,心中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斟酌片刻,郑修小心翼翼地问: “六哥,郑某平日,待你如何?” 疤老六撅着屁股忙活着,给一旁的软塌上铺被子,嘿嘿笑道:“老六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赖郑老爷在圣上面前美言呀!” “你……升官了?” 疤老六纳闷回头,但仍是答道:“老六我现在已经是这‘望天台’的典狱长了呀!”很快老六摆摆手,安慰老爷:“郑老爷你且放心,全天下皆知你是含了冤呐,大大的冤!等你洗了冤屈,再出去找陷害你的人麻烦不迟!在那之前,老六保证让老爷住得妥妥的!不让老爷枉死!” 呸!老子还没死呢。 郑修腹诽一二,又问:“今夕是何年何月何日?” “尊安三十二年,十二月初二。”疤老六脸色一变,看向郑修:“郑老爷你莫不是淋雪淋病叻?” 十二月初二,时间没跳,仍是第二天。 郑修掐着指头计算,不顾疤老六那古怪的眼神,再问: “当今皇帝还是魏阳尊?” “嘘!嘘!嘘!”疤老六竖指嘘嘘:“老爷你怎敢直呼圣上名讳!犯了忌讳呀!” 那就是了。 “老魏何时来的?” “两日前。” “二皇子呢?” “没呀,从未来过。他可从未来探望过郑老爷。” “江大人呢?前燕州太守江高义,认识不?” “怎不认识,江大人如今冤屈尽洗,也多得郑老爷你呀!恰逢刑部尚书周吉周大人暴毙身亡,圣上在郑老爷举荐下,欣赏江大人的清廉,便破格提拔。如今江大人当了刑部尚书,如今见了他呀,老六也得恭恭敬敬叫声江大人!” 望天台典狱长归刑部管,江高义如今当了刑部尚书,换言之江高义如今成了疤老六的顶头上司。 造化弄人啊! 你当时还拿皮鞭抽过江大人呢。 郑修表情古怪,速速为官途晦暗的六哥默哀半秒,继续提问。 “郑某还是首富?” “郑老爷你!你肿么了!这皇城上上下下谁不知你是第一首富啊!”这速速的问答将疤老六吓住,以为郑修脑子坏了,心痛不已,两眼泪汪:“老六我这就速速给老爷请来名医!就算要掉了老六这顶官帽,也不能让郑老爷惨死这里啊!好端端的郑老爷,怎么就冻傻缺儿了呢?” “六哥大可不必!” 郑修挥手喝止疤老六,之前六分把握到了十成,郑修并不惊喜,一时间只觉背脊发凉,头皮酥麻。 世间本无“郑善”,但郑修创造出了“郑善”! 郑善在鬼蜮中的行为,本是虚幻,如今却成了真! 难怪【阅历】第二行说郑善退隐江湖了,他只那以后都没进入其他鬼蜮,郑善不曾在世人眼前亮相,可不就是退隐江湖么! 羊皮纸卷上的【阅历】,替换了过去,成为了真正的“历史”! 随着时间推移,他所创造出的那段历史,也影响到了郑修所处的“现在”! …… 十二月初二。 日始时分。 初冬悄然而至。 大乾北域的第一场雪落在皇城。 细雪如梨花,偌大皇城一夜之间,染上银妆。 皇城城墙上,一只只漆黑的乌鸦,警惕地望着城外。 城内,东南西北四区,四座黑色高塔耸立,高约九丈。成片成片的鸦群于纷飞鹅雪中盘旋,雪的白,鸦的黑,黑鸦在大雪中穿梭,颜色泾渭分明,凭添几分悚然气氛。 皇城中央,雄伟宫殿金碧辉煌,台阶拾级而上,坐势最高的宝殿,比城内建筑高出九丈九,分寸不差。 往日繁华,今日因入冬而冷清了几分,街上空落,唯有几档街头小贩在吆喝,他们铺上,卖的都是些热腾腾的包子、新鲜豆汁、烙饼、冰糖葫芦等街头小吃。 有三位装束奇特的男女走在道上。 二女一男,他们都穿着黑色劲装,腰束长带,束带上串着一面乌黑令牌。 其中两人背上,背着一个通体染黑的方形箱子,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物件。 三人中,走在最前方的女子,年龄二十有余,长发高束,扎起马尾,柔顺披下,那额前黑发遮住了右眼,半遮素面,眉目清冷,无喜无悲。唯有她,背上空空,与其余二人显得格格不入。 束发女子劲装款式与其余二人不同,其余二人袖口有云纹,云中藏有点点星。 而束发女子却是衣襟、袖口绣有弯弯弦月纹,格外显眼。 黑衣少年跟在身后,腰间乌铁木令一甩一晃,隐约可见“二十八星宿·斗獬”几字。 “喜儿姐,大人她怎不背上‘黑箱’呀?是不是‘十二月’都无需配‘追魂灯’的呢?” 少年一路无聊,凑上另一位女子身侧,偷偷问。 “你刚升二十八星,许多规矩不懂,莫要多问哦,久了你自然知晓。另外,二十八星之间以‘星宿’相称,记住,在外,叫我‘月燕’。”笑眯眯的月燕稍俯下身,拍着少年的脑袋,眼睛睁开几许,笑容更甚:“听明白了么?蟹小弟。” 斗獬少年猛地打了一个寒战,连忙闭嘴,只字不敢多提。 月燕满意自己的“调教”结果。 三人一路来到六扇门门衙处,月燕主动上前,说出来意。 第一神捕郭子飞很快收到下属汇报的消息。 “老大!老大!有人说要开棺验尸!” “开棺?开谁的棺?如今殓房里尸体多了。”郭子飞从案上抬头,纳闷道。 “他们说,要来查前户部郎中,史文通史大人的尸体!” “还查?”郭子飞一听,嘀嘀咕咕这都查第几次了,换谁都遭不住这折腾。郭子飞横生几分不快,道:“史大人的案子已经结了,准备交吏部处理!谁还能来查?没有手令,谁都不批!” 咻! 劲风袭来,如刀锋般锐利的物件由外而入,叮地一下钉在郭子飞身旁的门柱上。 郭子飞浑身发寒,缓缓回头,看向那钉在门柱上的乌铁木令。 上面赫然写着“上弦叁”。 “夜未央,十二月,上弦叁,凤北。”凤北负手,踏入门衙,漆黑束发飘在身后,礼貌道:“抱歉,‘夜未央’查案,向来无需手令。” /132/132536/32010613.html 第001章 我成首富了金手指才来 大乾王朝。 尊安三十二年,十一月。 皇城。 地字一号狱营。 昏暗的甬道,两旁漆皮剥落的柱子上点着微弱的烛火。 咿呀—— 生锈笨重的铁门被一只糙皮大手推开,微醺的狱卒提着一小捆油包沿着台阶走下。 “嗝~” 狱卒身材高壮,相貌凶煞,虎头肥耳,双目滚圆,横眉连起,右眼角有道斜斜的刀疤,人称“疤老六”。 据说疤老六是宫里一位得宠嫔妃的表亲,托人走关系,扒到了这么一个不肥不瘦的差事。 疤老六手里的油布包捆得严实,但隐约有一缕诱人的香味飘出,那是骚鸡的味道。走在甬道里,黑暗的牢房里伸出一只只脏瘦的手。他们就像是闻到了肉香的苍蝇,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哀求老六赏一口。 疤老六似乎心情极好,腰间鼓鼓,也没跟囚犯们计较,走出二十步,在甬道尽头左侧,明晃晃的月芒似一柄剑,尖尖地刺入牢房内——那是“甲字房”,地字一号狱中唯一带窗的牢房,用以关押重犯。 “呼——” 疤老六走到甲字牢前,才长舒一口气。前面的牢房都臭烘烘的,唯独这号,通风透气,格外清新。 高高的墙上有一格天窗,约一臂长,两砖宽。 月光下,一位长发柔顺披下的青年,盘膝坐在干净柔软的干草上,眉头拧紧,似在沉思,又似假寐,短短几息间,变了数般神态。 即便在牢狱中,青年的英俊硬朗就像是牢狱中的白月光,映得这间甲字一号牢蓬荜生辉,疤老六不由多看了几眼,暗暗道声“可惜”,舔舔干涸的嘴唇,便出声道:“不愧是皇都首富郑老爷,这一瞧呐,果真气度不凡呀!” “……” 被称作“皇都首富郑老爷”的青年对疤老六的恭维恍若未闻,仍在那一束窄窄的月辉下低头,伸出手指比比划划,像是在扣扣挖挖、扒拉着什么。 疤老六干笑两声,以为自己的马屁声儿不够响,顿时加大力度:“郑老爷真是又富又仁,又俊又猛,又高又硬,又…又…”奈何疤老六肚里书墨不多,淌着流着便没水了,结结巴巴。 郑修这才茫然抬起头,起初他两目无神,不知凝视何处,渐渐地才多了几分神采,眸光点在疤老六脸上。 “抱歉,六爷,方才郑某苦于深思,有所失礼,恳请包涵。” 郑修起身,微笑拱手,出言道歉。 疤老六顿时感觉有几分受宠若惊。 身为皇都首富的郑修虽说白天入监,落他手里了,但疤老六心中雪亮,这般富商来此,顶多是走个过场,若无大过,无非关上几天了事,外面的事自有他人去了结。 就算这里号称“死牢”,疤老六也见过能笑着出去的。 瞧郑修那淡定的姿态,想必是家中有银,心中有数。 所以,想着眼前这富豪什么时候就能出去了,疤老六不敢得罪,连忙道: “嘿嘿嘿,郑老爷客气、客气,叫我老六就行了,行咯!咱们不整那些虚的!” 这声“六爷”把疤老六唤得飘飘然,他赶紧把油包递入。 郑修不客气,打开油布包,里面包着一只硕大的烧鸡腿,最让郑修惊喜的,这鸡腿还是热乎的。 他大口啃了起来,牢狱中顿时鸡香四溢,飘过甬道,一阵阵“咕咚”的吞咽声在安静的环境中响起。 “郑老爷,这是你们郑家,二娘,托老六偷偷稍进来的,另外还有……”疤老六面露不舍地从腰间摸出一个雕花皮囊酒袋:“一点上好的‘陈年福禄寿’。” 郑修平日里大鱼大肉吃惯了,今日这只鸡腿却吃得格外仔细。他低头啃着,随口回道:“郑某知道这不合规矩,且郑某不好酒,这便有劳六哥处理了。” 郑修悄悄将称呼“六爷”换成了“六哥”。 这次疤老六听着顺耳,有几分飘,也没拒绝,试探着问:“那……我先替郑老爷保管着?” 郑修笑答:“有劳。” 疤老六一愣,旋即快速将“陈年福禄寿”塞入怀里,赶忙摇头:“不劳!不劳!郑老爷阔气啊!” 喜提美酒一壶,疤老六心中窃喜,看向牢中青年,更觉俊美异常,仿佛散发着诱人的辉光,疤老六那凶煞的五官显得柔和了几分。 疤老六回想着郑修生平。 郑家祖辈乃开国功臣,世代从军,而郑父在二十年前的“北蛮之乱”中战死沙场,御上提笔赐下牌匾《忠烈光耀》挂于郑氏祠堂,并赐予郑家世袭爵位。 按照大乾“职以能授,爵以功赏”的惯例,郑修虽父亲死了,但光凭这功勋,日后若是入朝从官,即便上不去高处,也能混个能让郑修终生衣食无忧的肥差闲职。 但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郑修年幼起便展现出惊人的经商天赋,他从一家“香满楼”发家,逐渐创办了一系列前无古人的“产业”。 郑氏酒庄,号称“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天上人间,独创“会员等级制”,也就是分为“普通会员”、“高级会员”、“至尊会员”,让城内富豪争相充值、流连忘返。她们的口号是“不求天上寻仙,只求人间逍遥,蓦然回首,天上人间”; 郑氏物流,聚起大江南北优秀行脚,创建了皇城内的“跑腿时代”,他们的口号是“安然所至,次日必达”; 此外还有郑氏布庄、郑氏钱庄、花船画舫、郑郑打人等小生意。 若不是郑修今日锒铛入狱,疤老六这等下人,与郑修这般皇城富豪此生不会有半点交集。 疤老六感慨,当首富的格局就是不一样。这老爷刚入狱不久,得知自己平日好小赌几局、摇摇骰子,便笑着让自己去一家名为“聚宝盆”的赌庄,找一位老人。 报上郑修名字后,向来手气极差的疤老六,破天荒一口气赢了整整二百白银,这就是疤老六此刻行走带风的原因。 怪不得今早右眼刀疤又痒又跳呢,敢情是出门遇贵人呐! 对了,郑修咋就入狱了呢? 疤老六这才想起这茬,见郑修鸡腿啃得差不多了,一屁股坐在甲字牢前,在瓶口舔了一圈解解馋,问起此事。 郑老爷随意答道:“他们说是匿税。” “匿税?”疤老六闻言一愣,闻着酒香没忍住又喝了一口,心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城里富商谁不匿税?仔细琢磨不对劲,疤老六追问:“匿多少?” “五千。” “噢,区区五千。”疤老六掏掏耳朵,随后猛然怔住,七分醉意惊得倒欠三分:“等等,才五千?” 郑修已然躺下,一副吃饱后准备睡觉的姿态,补了一字:“万。” 疤老六吓得蹬蹬退几步,不敢再问。 五千万两银! 按大乾律例,匿税五千,罚赋一万;匿税一万,罚赋五万;匿税五万,杖刑三十,入监候审;匿税十万,秋后问斩。超过十万,抄斩满门。 这匿税五千万……疤老六已经无法想象“五千万”堆起来有多高,但按照大乾律例,这郑修何止是牢底坐穿,哪怕死一次再挖出来再斩十次都不够罚。 他瞬间觉得自己腰包里的二百两不香了。 疤老六喃喃重复着“五千万”浑浑噩噩离开牢房。 牢里再次安静下来。 郑修对面,漆黑一片,传出一声冷笑。 他也不知对面住着何方狱友,不作理会。 郑修是一位土生土长的大乾人。 七岁前他仍懵懂无知,但随着德智体全面发育,郑修渐渐回忆起前世的记忆,他相信这是一种名为“魂穿”的超自然现象,在七岁之后,他很快就接受了这种设定。 前世的他生在一颗蔚蓝的星球上,属于内卷大时代下的牺牲品,高考没卷上985,浑浑噩噩读了四年本a,准毕业生。 虽然学历一般,但郑修自认品质优秀,善良好学,与赌毒不共戴天。 就在郑修投递简历第13次被拒,某天参加招聘会铩羽而归、正纠结于往上考研还是直奔宇宙尽头去考公时,被一群朋友约出去玩桌游,莫名一阵眩晕,脑袋磕在了骰子上。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说实话,郑修对钱没有兴趣。 他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没有玄术功法,没有世外隐仙,他在富裕后曾发动人脉,想要寻找一些名为“修炼功法”的窍门,再不济也找点“淬体换血、道果改命”什么的,不修仙练玄幻也成啊。可当让郑修很失望的是,这个世界并不存在这种东西。 原来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平行古代世界啊。 十二岁后,郑修早熟。边接过家业经商挣钱,无奈放弃了哗哗一剑断河咣咣两拳裂山的美梦,当一位朴实无华的商人。 最后的结局无非是醉生梦死享繁华,平安枯燥走一生。 直到今早,一群禁军冲进郑家,天降正义似地宣布他漏税五千万,将他打入死牢。 也因为入狱,郑修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确认疤老六远离,对面狱友传出呼噜声时,郑修悄悄起身,在暗处墙角随意坐下,闭上眼睛。 “咕噜噜……” 约数分钟后。 郑修耳边再次传来奇怪的耳语,第一次听见时郑修只觉毛骨悚然,浑身起了许多鸡皮疙瘩,那声音像是一位溺水者在水里挣扎着吐着水泡。 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郑修倒是淡定了。 再睁眼,郑修已来到另一处空间。 郑修四面,皆是一望无际的灰色雾霭。 他正处于雾霭中一处独立的牢房内。 “咔咔咔……” 郑修站在牢笼中央,脚下淡薄的雾霭无风而动,形成了一个个漩涡。 奇异响声就像是生生掰断骨头般清脆,一只只骨骸断臂随着声响,自漩涡中扭曲着伸出,像是要抓住什么。 郑修方才在被疤老六打断思绪前,尚未经历这惊悚的一幕,此时他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咣地一下撞到了身后笔直的栅栏上。 嗤! 郑修腚后,栅栏猛地燃起绿色的焰火,突如其来的菊疼把郑修吓回现实。 摸摸屁股,完好无损,但那灼灼刺痛却如此清晰,就像是真被烧了一下似地。 牢房仍是那座牢房,地字一号狱营,甲字牢,头顶上仍有一束淡淡的白月光,甬道后是其余犯人沉睡的呼噜声。 郑修沉吟片刻,再次闭眸。 一回生二回熟,郑修数秒入定,再睁眼时,他意识飘入了那一间奇异的牢房,惟独不同的是自雾霭中伸出的骨骸自顾自地拼凑成一桌一椅,白骨森森,骨缝清晰可辨,处处透着诡异气息。 骨骸桌上,一张泛黄染血的纸卷无声铺开,隔着数步,郑修只觉纸上朦朦胧胧,有一团雾气似动非动,看不清晰。 “请君上座?” 郑修笑笑,上前几步,坐上骨骸椅子。 刚一坐下,一阵刺股寒意从身下传来,同时,就像是有一双手拨开了纸卷上的浓雾,郑修周围光景变幻。 他凭空出现在高空,脚下,起伏的峰峦间淌着沸腾的血河。 不同形状的尸骸堆积成池,白花花的蛆虫在池中仰泳。 昏沉的天空中,地面血色将天映得通红,天空中央有一颗巨大的褐色眼球,独立的眼球四周蜿蜒爬行着无数的触须。 地面的尸骸被眼球吸向高空,血肉在眼球周围构筑成扭曲的骨肉甲胄。 郑修已经被纸卷上铺陈开的幻象惊得说不出话,而后,一道道身影自八方掠至,那是一个个人。 有的只剩半幅腐朽之躯,森白的脸上血肉模糊,一颗眼球勉强与眼眶相连。 有的骑着浑身浴血的巨兽,手中提着一根数丈长的断臂作锤,失去了皮肤的上下颌骨张合,发出咔咔怪笑。 郑修甚至在那些身影中,辨别出一些与他印象中相符、却增加了一层惊悚滤镜的角色:坐着滴墨莲花的食人佛陀、浑身爬蛆的绝世剑仙、肚腩上开了血盆大口的大肚弥勒、和残肢断臂糅合在一块蜿蜒飞行的五爪尸龙…… 这些半死不活的人物或疯狂,或冷笑,冲向天空中那颗如日月般浩大的眼球。 轰。 郑修眼前,那颗巨大的眼球陡然炸开,化作零星的黑光分别洒向天地各处。黑光去得极快,郑修明明来不及数,可不知为何,他只扫一眼,便下意识瞄准了黑光的数目。 不多不少,一共四十九道光。 这时。 当四十九道黑光遁走后,眼球爆炸的雾尘深处,沉寂片刻,又悄咪咪飞出一道血红的光,格外显眼,如陨石般,向郑修所在处砸下。 红色“陨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赫然是一颗形状规则的骰子。 骰子面向郑修视野中央,一道道纹理扭曲,像是在努力组成一个文字。 ——“囚”! 恍惚间,郑修眼前仍是那一桌一纸,哪有什么眼球,哪有什么尸山血河,哪有什么五花肉剑仙。 与之前不同的是,黄纸上,一颗红色的骰子转动。 骨碌碌—— 停了。 那是一颗二十面骰子。 材质晶莹剔透,向上一面,有一个框,框里有一个人影。 郑修不敢触碰,但他靠近几分,当他看仔细时,却吓得猛地往后一靠,一阵电流似的酥麻感一路从头皮窜到尾椎骨。 那个在框内的人影,分明就是蜷缩着不动的郑修! 如此惊悚的情景让郑修坐在骨椅上不敢动弹,越坐越觉得屁股磕得慌。 在郑修沉默时,牢笼外,一张奇怪的纸卷自雾霭中飘出,落在郑修面前。 看向纸卷上的行行文字,来来回回扫了几回,愕然片刻后,郑修终是有几分哭笑不得: “我都成首富了,金手指才来?” wap. /132/132536/30942771.html 第002章 囚者门径 骰中异象一闪而过。 郑修再细看,已无法看清骰子中央的自己。 他甚至连“自己”的姿势、神态、面貌都记不太清了。 惟独记得的,就是那个“自己”的屁股特别浑圆,像极了十六的圆月。 郑修默然握住,看上纸卷上的蚓虫般扭动的小字: 【宿主】:【郑修】 【门径】:【囚者】 【衍生】:【坐牢观天(初窥门径)】 【天赋】:【无商不奸(初窥门径)】 【阅历】:无 看不出啥信息啊。 郑修搓了搓,闻了闻,那张纸带着肤感,格外细腻,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特别。 他尝试将手指分别按上那一行行字。 直到第三行,郑修眼前像是垃圾广告弹窗似地,嗖一下弹出了相应的解说信息—— 【坐牢观天(初窥门径)】你身在牢中,却心在牢外,观天地浩瀚,叹本我微渺。 【无商不奸(初窥门径)】正所谓无商不奸,你更是奸中之霸,在掷出点数是有一定概率触发“投机取巧”,让点数翻倍。 郑老爷顿时暴怒。 郑某人可是出了名的良心富商。 郑修嗤笑一声,不屑否认。顺着“点数”二字,他目光不由自主地,重新落在桌面上的红色骰子上。 年轻时,郑修苦寻各种门道的修炼方式无果,才甘于平庸当一位朴实无华的富商。 就像是采花儿郎在经历狂风骤雨后的心如止水,郑修心中激动平复过来,此刻他如同圣贤般平静,仔细琢磨这凭空出现的“金手指”。 “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总不可能现在才出现呀?” 他越看,那颗一动不动的骰子便越眼熟。 再看一遍。 捋捋思路。 “囚者?” 郑修越看那颗红色的骰子越眼熟,眼角一跳,他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小疙瘩。 这是他出生时自带的颅骨畸形,额中央微微隆起,并不明显。 他儿时听说先父在他出生后曾找高人算命,说这是“天庭饱满”,属“福相”,就是略尖了点。 “是上辈子磕死我的那颗桌游骰子??” 郑修猛然一怔,时隔二十年,他终于想起了那颗骰子的来历,顿时了然。 “囚者?囚者…囚者!” 郑修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顾名思义,原来这是得“坐牢”才能触发的啊! 离离原上谱! 老子当了那么多年守法公民,你现在告诉我非得坐牢才能触发? 若不是这番意外入狱,以他的首富身份,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经历牢狱一日游? 郑修心情喜忧掺半,稍作琢磨,暗道既来之则安之,拾起桌上骰子。 虽说骰子出场时的可怕异象总在郑修脑中挥之不去。 但郑修想起二十年前读过的一些小说,有一些什么法宝玄器在出场时总会搞一些古怪晃点一下宿主,提升自己逼格,但最终可能会出现“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伤害二点五”的结果,想到这里,郑修觉得没什么害怕的,捣了再说。 况且,这世界他深耕二十年,知晓这个平行时空里并没有什么超凡异象,顶多有些身体强壮的练家子,随便来点金手指都能碾压此处,再结合他首富的身份,钞能力与超能力相得映彰,岂不是稳如盖中盖? 郑修暗道妥了,可当郑修的手指与骰子接触刹那,郑修只觉手指一痛,那颗诡物竟张开一张满是利齿的口,在他手指上口了一下,鲜血淋漓。 恍惚间,郑修一眨眼,那利齿,那血口,那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似是幻觉。 郑修愣愣地看着掌中骰子,只见泛黄纸卷在桌上铺开。 天圆、地方,纵横血线交错,一个个黯淡的小点出现在桌上。 交错的血线,宛若一个坐标轴。 坐标轴中央位置,一个面貌模糊的小人,形同傀儡,傲然挺立,一动不动。 紧接着,小人右侧其中一个小点微微鼓起,泛上了一层淡淡的黑光,就像是一个拨了壳的皮蛋,镶嵌在桌上,油光发亮。 郑修目光微凝,皮蛋……啊不,小光点上浮现出两行扭曲小字。 【鬼蜮】:【白鲤村】 【难度】:【日始】 郑修没有贸动。 他已然进入状态,逐渐理解形势。 但郑修仍有两点不解。 其一, 不知为何,他上辈子的死因伴随他来到这个世界。 只是那么多年,他无缘牢狱之灾,一直未曾激活。 【囚者】既是他目前的身份,也是某种【门径】。 但让郑修纳闷的是,如果这金手指是通过郑修的某种“身份”得而激活,为何激活的不是诸如【首富】、【善人】、【猛男】这些在他郑修身上显而易见、一目了然、难以忽略的要素,偏偏是在成为阶下囚后,方才成为的【囚者】。 “‘门径’…莫非是固定的?” 沉思许久,郑修哑然,得出了一个结论。 至于其二, 便是这奇怪的“白鲤村”。 郑修不敢说大乾天南地北处处知晓,但他做生意那么多年,他的生意可不仅局限于一个皇城,但凡有商机的地方就有他郑氏产业。 若地图中央“小人”所在之处,代表着皇城,那么“白鲤村”所在方位,大约是在燕州往东,在一片郁郁大山之中。 “或许是商路未铺通的无名小村吧。” 郑修确定印象中并未听闻过白鲤村,只能暂时作罢。 “咳咳咳。” 这时,对面牢房的狱友处传来几声干咳,郑修两眼一闭一睁,意识从“心牢”飘出,睁开眼睛时,他再次回到牢房内。 黑暗中,对面牢房里的狱友蜷缩在一块,似是有病,咳了好一会。 郑修自不会自作多情地向对面传递无用的关切,在确定这“心牢”是能够随意进出后,再闭眼,睁眼时郑修已回到了牌桌上。 那【鬼蜮·白鲤村】地点朦胧在一层淡黑色薄雾中,郑修握住骰子,准备搞事。 心念一动,郑修隐约有种与桌上“小人”本命相连的感觉。 又一张纸自虚空处飘到郑修面前,忽略掉其中诡异之处后,在郑修眼中,仿佛处处都是商机,令他两眼发亮。 只见飘来的纸上有着许多空白处,二十年前的回忆涌起,郑修认出,这似乎就是当年他玩桌游时用作游玩前准备的【角色卡】。 桌游、骰子、小人、角色卡、白鲤村。 沉默的郑修脑中闪过“跑团”二字,他一边警惕,一边接过【角色卡】。 在接过角色卡瞬间,郑修顿觉天庭一疼,许多信息强行灌入他的脑中。 “是‘规则’啊……” 郑修抱怨似地捂着额头,这玩意进来就进来罢,也不懂温柔些,润润再说。 很快。 两世为人的郑修仿佛重回上辈子,在“规则”的引导下,他根据自己的相貌简单捏了一张酷酷的脸,再填入“出生”、“年龄”,剩下的就是摇一摇的事儿了。 “不对,接地气的说法,这叫做‘化身’。” 开摇! 【你投机取巧!】 【你投机取巧!】 …… 【姓名】郑善 【出生】画师 【年龄】三十二(正值壮年) 【筋力】十九(孔武有力) 【步法】四(行动笨拙) 【体质】三(孱弱多病) 【相貌】三十六(英俊绝伦、器宇不凡、当世无双) 【意志】三十(忠贞刚烈) 【气运】十一(小有福佑) 【体格】二十(虎背熊腰) 【学识】十二(博而不精) …… 一路摇下来,最终化身的点数让郑修勉强满意,骰子是二十面的,点数从“一”到“二十”,对郑修而言,点数达十则算保底。 其余一般,各有优劣。而【相貌】、【意志】触发了郑修的【无商不奸】,直接暴击翻倍。 让郑修郁闷的是,【步法】、【体质】两项却差点触底,整体化身给郑修的感觉十分偏科。 化身基础属性整完,接下来就是化身的后天特质。 郑修可凭意愿选三项塞入化身的空白处。 郑修思来想去,挑挑拣拣,他目前仍不知道在白鲤村里会经历什么,但“鬼蜮”二字总让郑修眼皮直跳,最终郑修在“扬长”与“避短”二者中选择了“避短”,用后天特质的凸处去补上凹处。 阴阳协调嘛。 【侦查(略懂皮毛)】你观察入微,将能看出寻常人不可看出的线索。 【医理(略懂皮毛)】你出生自杏林世家,但家道中落,双亲早亡来不及传下衣钵,你通过家中典籍,自学医理皮毛,可简单处理粗浅伤势及辨认部分野外草药。 【直觉(初窥门径)】你命途多舛,年幼时便经历颠沛流离、家破人亡,有着不同于寻常人的警觉,能让你察觉到有可能降临的危难,但极少发生。】 【侦查】、【直觉】两项,一个主动,一个被动,能提前察觉危险,在郑修看来性价比极高。 至于【医理】,他这“郑大善人”化身都孱弱多病了,再不懂点医术,他都怕自己出门被一股寒风刮死。 诸事毕。 桌上,名为“郑善”的小人儿,猛地睁开双眸。 顿时那双眼啊,寒光闪动,如电如露,衣袂自飘,逼风扑面。 只见“郑善”在桌上,一边干咳着,迈着大步向“白鲤村”走去。 wap. /132/132536/30942772.html 第003章 我能速通 小钢炮郑善三步一小咳,十步一大咳,在桌上地图,迈入【白鲤村】,消失不见。 霎时, 灰褐色雾霭自心牢外涌入,如活物般蠕动,很快便填满郑修,将他裹起。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后,淡淡的灰雾像是被一双滑润的小手轻轻捋开,郑修眼前豁然开朗。 坦荡的官道笔直向前。 黑压压的乌云盖在头顶,时而翻滚,时而止息,风雨欲来。 官道一直向远处延伸,尽头是若隐若现、淡墨素妆的青山。 郑修一愣。 他此刻的视野比往常高了一个头,双肩鼓鼓,显得孔武有力,整体称得上“虎背熊腰”。 “竟……如此逼真。” 郑修双拳一硬,捏了捏,他发现自己从各种意义上,变成了“郑善”。 在郑修熟悉代入化身的变化时。 名为“鬼蜮”的副本并不打算让他闲着。 郑修揉了揉眼睛,视野中就像是患了飞蚊症似的,他看见了一行行扭曲的文字。 【你为寻求生计,正一路向西,赶往皇城。】 【你来时路上,你的马匹因不堪重负,口吐白沫惨死。】 【你不忍爱马曝尸荒野,便花了半天功夫,为心爱的马匹馨儿,刨坟立碑,黯然伤神。抬头时,已近天黑。】 【你叹道: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是旁白。 “?” 这化身【郑善】竟是如此多愁善感的人物? 郑修静静地看着“旁白”表演。 【自幼孱弱多病的你,只能徒步前行,打算走到附近的集市上,用所有的盘缠,换一匹马,重新上路。】 【明天定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你再次抬起头,眉头一皱,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为何,你心生预兆,预感自己再也见不到明日朝霞。】 【于是你为了壮胆,大笑三声,道:】 随着文字淡去,郑修正看得入神,自己竟不由自主地仰天大笑: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哇哈哈哈!咳咳咳……” 这似乎触发了化身的【直觉】特质。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郑修在怀中一摸,掏出一面丝巾捂住口鼻,鲜血染红。 郑修一看那血,人都傻了,这何止是体弱多病,这不是摆明了就要死了么? 郑修等了一会。 文字淡下后,便没了声息。 郑修耸耸肩,大抵是看明白了。 按照“规则”推测,这就是鬼蜮的“任务”。 孱弱多病的猛男画师需突破艰难险阻,看见明日朝霞。 郑修默默点头,捏了捏拳,暗道不难。 一边消化着记忆中陌生的“规则”,郑修循着笔直官道向前走,同时体会着“郑善”的身体。 他看着手边染血丝巾,稍作琢磨,打开背后行囊翻找。 行囊中装着不少杂物。 碎银一袋。 毛发分叉的画笔一根。 老旧铜镜一面。 亵裤三条。 衣物两套。 收起其他,郑修举起铜镜,正纳闷着好端端的一位正经画师为何身上会带铜镜时,下一秒他便沉沦在镜中猛男的美色中,双瞳眸光仿佛透出镜面直冲云霄,让郑修险些难以自拔。 郑修微笑,摇出了双倍的【相貌】属性,极具杀伤力,达到了“杀敌一千、自损两千”的地步。 总而言之,【郑善】化身的容貌与郑修本体有着九分相似,只是多了区区三十六点【相貌】加持罢了,区别不大。 郑修很快适应了化身的“虚弱”体质。 没什么大不了的。 困难总比办法多。 郑修心中坦然。 郑修好不容易走出一里路,山外最后一抹昏光彻底匿去,黑夜初临。 在官道边,立了一个破旧的木牌。 郑修走近一看,木牌旁有一条小路,深入林子,根据木牌指引,循着小路似乎便能抵达白鲤村。 下方还有一行来自村民的警示。 【附近有凶恶山贼出没!】 “哗啦啦——” 这时,暴雨终于落下,一落便是王炸,劈头盖脑地将郑修淹没。 久违的旁白再次出现。 【倾盆暴雨落下,你踌躇不定,心想今夜定是无法继续赶路,于是你做出一个决定。】 【一、向左走,前往白鲤村寻求落脚之处,过了今夜,择日出行。】 【二、好男儿当无惧狂风暴雨,继续前行,在雨中踏出朗朗乾坤。】 【三、漆黑雨夜,远处丛林在你眼中似一头蛰伏猛兽,你陡然生出万丈豪情,决定当即提笔,以雨为墨,以地作纸,直抒胸臆。】 淋着雨,看着眼前浮现的选项,郑修陷入沉默。 郑修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特质,便道:“走一个【侦查】判定。” 血红色的骰子自郑修眉心飘出,郑修捏住,往前一丢。 郑修身前仿佛有一张隐形的桌子,骰子在某个看不见的平面上转动。 【十六。】 【点数大于十二,侦查成功。】 【你敏锐地发现,在前往白鲤村的林间小道上,有着许多人踩踏的痕迹,似乎这林间小路曾有许多人走过。】 判定过后,骰子咻一下,往郑修眉心一钻,消失不见。 郑修摸摸额头:“再过一次【侦查】判定。” 如果有得选,郑修想【侦查】个千百回再说。 【八。】 【侦查失败。】 【十。】 【侦查失败。】 【十三。】 【侦查成功。】 【你敏锐地发现,在前往白鲤村的林间小道上,有着许多人踩踏的痕迹,似乎这林间小路曾有许多人走过。】 似乎同样的地点或时间段,反复侦查只会得出同一个结果。 郑修点点头,他正结合自己被强行灌输的“规则”,逐步深入了解这个激发郑老爷无穷探索欲的金手指。 规则里说,在鬼蜮中化身是不会死亡。 所以郑老爷表示不必慌。 这白鲤村明摆着就是一个天坑,他决定先寻找一下其他出路。 只需活到天明就算成功,也许有着其他不一样的通关方式。 俗称:邪道。 说不定还能速通副本。 譬如找一棵老树,避雨苟至天明什么的。 “轰隆!” 一道惊雷在云中打滚儿,郑修刚准备靠到一棵树下避雨就被吓得跳回雨中。 【你毅然冒雨前行。】 【淋着瓢泼大雨,你的呼吸越发急促,脚步越来越沉重。】 侦查! 【侦查成功。】 【你夜观雨色,若无意外,这场雨将持续很长时间,或许能将体弱多病的你活活淋死。】 “……” 郑修一步一咳,深一脚浅一脚,在大雨中顽强前行。 真快咳死了。 【你的顽强让你的意志得到微薄历练。】 【你迅速感染风寒。】 【你抵抗风邪入体,你的体质得到微薄历练。】 嗯? “哒哒哒……” 雨中,文字浮起。郑修正纳闷时,官道远处,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 十余人披着蓑衣挡雨,冒雨前来。 郑修心道不好,左看右看,无奈正想冒险躲入林中,却不料领头那人眼尖,又或者此刻郑修的【容貌】让他宛若黑夜中的永明灯,领头那人唰一下亮出弯刀,刀光明亮,似一道闪电,在阴沉雨中晃了一刹。 “哈哈哈哈——若想过路,留下……” 是山贼。 没等对方说完,郑修果断将行囊打开,麻溜地将碎银丢在地上。 山贼首领见郑修如此上道,猛地一愣,他从未见过如此配合待宰的“羔羊”。 “我能走了?” 郑修问。 他感觉身体在发热。 山贼首领怔怔地看着郑修的脸,数秒后,男人勃然、大怒、羞恼:“嘿!竟长得比老子还俊!找死!” 唰。 一颗面露惊愕的人头高高飞起,滚落在泥泞中。 【你的容貌遭到山贼首领“李大锤”嫉妒。】 【在刹那间,你的直觉告诉你,你可能会死。】 【你脚下一扭,腰一荡,尝试闪避那惊鸿一刀,可没成功。】 【你的垂死挣扎让你的步法得到微薄历练。】 【你在千钧一发之际心神领会,察觉死到临头,你的直觉,得到更多历练。】 【直觉提升,达小有造诣之境。】 【死。】 wap. /132/132536/30942773.html 第004章 既然速通不成 皇城。 地字一号狱营。 甲字房内。 郑修茫然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在短暂的停滞后,一股真实的疼痛自脖子上传来,让郑修咬紧牙关,疼得浑身冒汗,倒在干草堆上,蜷成一团。 名为“郑善”的化身在鬼蜮中被山贼剁了脑袋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那一刀,直接让郑修脑袋冲天、砍回了现实。 郑修死死捂着脖子,明明脑袋和脖子是连在一块的,可那刀子迅速划开皮肉、从侧面砍入在颈骨上停顿了半刹的感觉,清晰无比,让郑修有种真的被一刀斩首的真切感觉。 郑修咬牙强忍,努力让自己不因痛苦而呼喊出声、因而惊动外头值夜的狱卒。 数分钟后,郑修逐渐平复,这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愤骂。 “刀不够快当什么山贼!” 郑修怒其不争。 要是那山贼首领李大锤的刀子再快些,他也无需如此痛苦。 除了肉体上的痛苦,那濒死的感觉带给郑修的精神压力也非同一般。 此刻夜深人静,郑修在牢里挣扎一会,浑身被汗水沁湿,并未惊动他人。 缓过气后,郑修再接再厉,又操纵化身,踏入鬼蜮。 这次他仍打算往前走,无视白鲤村。 浓雾拨开,官道在前,天黑夜雨如约而至,郑修淋着雨,再次遭遇山贼。 【你的顽强让你的意志得到微薄历练。】 雨一直下。 【你的顽强让你的意志得到微薄历练。】 【你奋力抵挡天灾,与天相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体质得到微薄历练。】 【你迅速染上风寒。】 【你顽强不息,拼死抵挡风邪,你的体质得到微薄历练。】 时不时刷出的字迹让郑修被豆大的雨点砸得昏头涨脑时,生出一种在打游戏、不断获得经验值的错觉。 “哒哒哒……” 马蹄声至。 李大锤作为山贼,刀法不快,却异常敬业,带着小弟顶着瓢泼大雨前来抢道,如约而至。 “哈哈哈哈——若……” 人生如若初见,李大锤再见刀下亡魂猛男画师,仍是准备说出同样的开场白。 不等李大锤说完,郑修先知先觉、反客为主,迅速掏出一袋碎银,当成暗器,砸向李大锤的面门。 【你投掷“金钱镖”命中李氏山贼首领李大锤,你的筋力得到微薄历练。】 李大锤万万没想到这只待宰羔羊竟会反抗,面门吃痛,他愤怒抓住“暗器”,哗啦啦一把碎银从布带缝隙中落下,李大锤一看那明晃晃的碎银,傻眼了。 郑修闷头往前冲,其余山贼没预判到郑修的果断,加上李大锤没发话,一时间皆愣在雨中。 李大锤身旁,山贼甲惊呼:“这破世道,怎么会有人以银伤人?” 直到郑修准备从惊慌的骏马旁跑过,李大锤如梦方醒,拔刀斩向郑修头颅。 “嘿!” 郑修看着那熟悉的架势,不禁一乐。还是同一招,于是他一个急停,往后一缩脖子。 【你的挣扎让你的步法得到微薄历练。】 李大锤横劈不成,怒急攻心,反手再来几刀。 【死。】 …… 这次的死法与上次略有不同,郑修正面避刀,避了,但没完全避开。李大锤看着倒地的俊美猛男,再次勃然、大怒、羞恼,气急败坏地在郑修心窝上补了几刀。 郑修再一次经历了逼真的死亡痛苦。 每一刀如剐在心。 再来! 过了一会,郑修疼痛与濒死恐惧得以缓解,再入鬼蜮,很快又遭遇李氏山贼首领,大锤。 【死。】 【死。】 【死。】 【经过不懈的努力,你多次挣扎于生死关头,令你步法有所提升。】 【死。】 终于! 这一次郑修是被十几人乱刀剁死,但被送回现实的郑修却如同做了一次彻底的大保健般畅快,神情愉悦,又痛又爽。 “果然!即便在鬼蜮中死去活来,但化身在鬼蜮中种种行为得到的提升,却能够保留!” “上天不负有心人呀!” “这一步跨越提升,靠的全是我郑某的努力!” 没等疼痛感退去,郑修挺直腰板,两眼一闭,坐在白骨椅上。 桌上猛男仍气度不凡,郑修越看自己化身越是顺眼。 【步法】加一。 另外。 【直觉(小有造诣)】你命途多舛,年幼时便经历颠沛流离、家破人亡,有着不同于寻常人的警觉,偶尔能让你察觉到有可能降临的危难。】 特质的描述中,【直觉】的描述由“极少发生”变成了“偶尔”。 “这就是量变引发的质变呀!” 即便郑修意志再如何顽强,每写一次“死”字都是实打实地遭受一回痛苦,他呈大字型躺在干草上歇息,一边掰指计算一晚上能在“山贼首领李大锤”的这条路线上速刷多少回。 为商之道,在于一个“持”字。 在速通的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了“李大锤”这根高效率羊毛,郑修若不持之以恒地去薅,怎能对得起他身为首富的觉悟? 努力!拼搏!奋斗! 郑大善人的斗志,燃起来了!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 既然速通不成, 那我郑某人,就去速刷! …… 日出东方。 当一缕灿烂的晨曦取代月色,自那狭窄的窗道挤入牢内。那温润光影就像是一只只簇拥而来的少妇柔荑,啪啪打在倚在墙上熟睡的英俊富哥脸上,淀下一片片不堪入目的旭日斑渍。 “嘘!郑老爷?” “呼……” “嘘嘘嘘!郑老爷!?” “呼……” “嘘——郑老爷?” 郑修在一阵阵极力压低的声音中被吵醒时,一睁眼便看见身材高大的疤老六正狗狗祟祟地蹲在栅栏外朝他招手——大梦方醒的郑修惺忪间仿佛看见了一只体型发福的金毛拉布拉多蹲在外面,舔着脸朝他伸爪子,求抱抱、牵牵、举高高。 郑修眨眨眼,拉布拉多不见了,原来是光线错觉。 郑修抬头时两眼窝发黑的憔悴容貌令疤老六猛地一愣。但转念一想,平素养尊处优的年轻老爷,如今落难成为阶下囚,其中辛酸与隐忍,疤老六见得多了,暗暗摇头,莫名生出几分心疼。 “郑老爷您总算醒了,昨夜可委屈您叻!”疤老六自行脑补了郑修人前淡定从容,人后惊慌哆嗦,表示理解同情,在对方平静的目光下,偷偷将包好的“早膳”塞入牢中。 郑修打开一开,里面是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六哥破费了。” 郑修没有吃,重新包好。 疤老六挠了挠眉角上的疤:“不破费!不破费!这可是郑老爷您家店铺‘郑得鸡’莲花巷分店里的招牌包子,那处生意可好了,老六我天没亮便去排队,刚刚才轮上,这俩包子可热乎着呢。咦?郑老爷怎知是老六破的费?” 郑修笑了笑,随口解释:“若是郑某家眷托送的早膳,定会按照郑某喜好。郑某平日喜清淡,譬如鲍汁清粥,以产自南方富饶农庄的珍珠小米熬粥,既养生健脾,又温润可口。” 疤老六神情木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wap. /132/132536/30942774.html 第005章 那就速刷 “当然,”郑修怕疤老六郁闷,安慰道:“郑某其实并不挑食。不过,六哥,在用膳前,郑某有一小事相求。” 郑修食指与拇指虚捏,只留一缝,以这个手势形容他即将说出的这件事,的确是多么地“小”。 疤老六一瞄那缝,严丝闭合,顿时放心。 且他昨日收了好处,又准备收更多好处,自是不会推诿,于是老六拍着胸脯爽快道:“郑老爷你是了解我的,别说是一事,就算是二、仨、四、六事,只要不是断饭碗、掉脑袋的事,老六做主,允了!” 郑修站起,肝了一宿,一活动浑身关节啪啪作响。他凑近栅栏,与疤老六耳语一二。 疤老六一听,脸色一黑,吓得后退几步,哭丧着脸:“郑老爷,这可不合规矩呀!要是让上头发现了,您这是要……是要……断了老六的铁饭碗呀!” 郑修笑着摇头,一边摇,一边慢悠悠地将袖子伸到嘴边。 “你这饭碗虽铁,但毕竟还是铁。” 郑修牙齿一咬一撕,锦缎素衣轻松撕开,一块薄薄的金叶子落下,阳光下,金灿灿的叶子刺痛了疤老六的眼睛。 只见郑修将那一枚金叶子随意搁到疤老六面前。 “其一,郑某不过是在这大好清晨,要一盆清水洗漱。” 撕拉。 郑大善人又撕开另一边袖子,又一枚金叶子。 “其二,郑某思家心切,想要与家眷见上一面,再顺手稍几件干净衣裳,要几桶热水洗去身上秽气,再吃上几口家中糕点罢了。” 第三枚金叶子落下。 后退的疤老六噗通一下蹲了回来,两眼茫然发直,勾勾盯着那枚小叶片儿。 “不过是寻常地洗漱、沐浴、更衣、探监罢了。” “合情、合理、合大乾律法,怎就能断你饭碗了呢?你说说,对还是不对?” 郑大善人理直气壮地将三枚金叶子丢出,傻眼的疤老六久久方才回魂,满脸不可思议地问:“这……昨儿搜身时怎就没搜出来?” 郑修眨眨眼,没解释。 当疤老六收起三片金叶子,生怕丢了似地紧紧捂在怀里、并一路冲刺跑出监牢替郑老爷跑腿时,他也想明白了为啥昨日没搜出来。 昨儿单独给郑老爷搜身的是他下属。 混账啊! 疤老六痛心疾首离开狱营。 在等待时。 郑修趁着有时间,闭眼进入心牢,以郑善化身再次速刷了“山贼李大锤”几回。 按理说他刷了一晚也有几分腻了,打算刷得差不多了便尝试进白鲤村一探。但眼下显然不是探索鬼蜮未知地带的好时机,无奈郑修只能选了最熟悉的速刷路线,唰唰唰被剁了几轮。 他肝了一晚几乎可以确定,以“郑善”的出生,很难从山贼李大锤据守的官道闯过去。当然,途中郑修曾尝试向着官道反方向走,没想到的是官道一路,皆人烟罕至,连处避雨地都没有,再走几步,竟又遇见另一伙山贼。 郑修无奈,只能再次与李大锤打成一片。 况且,他几乎可以肯定,“体弱多病”的郑善在暴雨中受了风寒,迅速病死,熬不到天明。 要么病死,要么被山贼们砍死,横竖都是死。 最快的速通路线仍是直走、淋雨、速刷李大锤,将历练度刷上去再说。 这条速刷路线能在短时间内先后提升【意志】、【步法】、【筋力】、【体质】、【直觉】、【侦查】,收益率最高。 其中【步法】与【体质】更是郑老爷的痛中之痛,可不能耽搁了。 在速刷李大锤期间,外出办事的疤老六命小的给郑老爷端了一盆清水,递了一条干净面巾。 说来也巧,端水的狱卒正是昨日给郑修搜身那位,是这里的老员工了,办事麻溜,笑容可掬,服务态度令郑修非常满意。毕竟他昨天可是偷偷给他塞了一大锭白银呀。 清水涑口,冷水洗面,郑修顿觉神清气爽,从容用膳。 用膳后,郑修吃饱喝足有力气,趁机又速刷两把。 不多时。 甬道中,犯人们不知遭遇了什么,一阵骚动响起,他们纷纷趴在栅栏上又喊又叫。 鬼蜮内,雨幕如瀑,郑修恰好正在几位山贼的围攻中险象环生,时不时挥出一拳将山贼砸下马,争斗间,郑修身上多了不少血淋淋口子、气喘吁吁,可谓又猛又虚。 听见现实里传来骚动声,郑修赶紧选了“山贼丙”的刀子将脖子主动迎上,结束这一回合。 为什么选择“山贼丙”而不是“山贼甲、乙”或是其他,原因无他,郑修连夜速刷了近百回合,对每一位山贼都很熟悉。 郑老爷甚至为每一位山贼排了序号,其中山贼丙平日勤快,他的刀磨得又光又快,一刀断头,带给郑修的死亡痛苦最轻。 犯人们的喊叫声越来越癫狂,有的犯人甚至咣咣地撞,以头抢牢。 淡素的香风瞬间驱散了甬道中的难闻气味。 只见五位面上戴着面纱、披着貂领软缎篷衣也挡不住婀娜身姿的女子,似一群前来采春的莺莺燕燕,快步通过甬道,径直奔向甲字房。 疤老六随在莺莺燕燕之后,保持一定距离,一众狱卒如影随形,紧跟疤老六腚后。 “都看啥子!快给老子干活!” 疤老六瞅着小的们眼睛都快瞪出框了,气得笑骂。 与其他狱卒不同,疤老六不好女色,定力十足,指挥其他狱卒各自提着厚厚的帘布,将其他牢房围起。 “围起来!都利索点,全围起来!” 皇城首富入狱一事,在这小小地牢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一看这阵仗,不少犯人嗅出端倪。 即便心有不满,他们当中大多不敢妄语。 疤老六手下人不少,在其余牢房围得密不透风后,早有其他狱卒提前烧水、提桶、备盆,陆陆续续向这边搬来。 说时迟,但上述一系列动作,疤老六下属狱卒们几乎在盏茶功夫内完成。 大家都是收了钱的,办起事来,自然硬气。 狱卒们目光不时瞄向甲字牢房前那几位莺莺燕燕。 这鬼地方平时阳盛阴衰,连母老鼠都不见几只,即便来一位老妇都能让他们惊上一时,更别提那几位一看衣着体态便不是一般姿色,疤老六再次冷声提醒,他们这才艰难收起了眼。 郑修见这阵仗,暗自无语。 不是说好了让你们低调些吗。 这传出去,若让人误会我郑老爷在狱中聚众嗨皮,岂不是坏了我郑大善人的名声? wap. /132/132536/30942775.html 第006章 接头暗语 “来人!”疤老六收得最多办事最为硬气,嘿嘿直笑,大手一挥:“伺候郑老爷沐浴更衣!” “六哥且慢!”已经能做到悍然赴死面带笑容的郑修此刻却变了脸色,连忙喝止,哭笑不得:“六哥你是不是误会了,郑某我……不好男色。” “不不不,是郑老爷误会了,这…总不能劳烦老爷的家眷们亲自动手呀!” 疤老六解释着,眼神却开始闪烁。 郑修懂了,似笑非笑道:“疤老六,你该不是以为,凭这几位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便能将郑某劫出狱吧?” 疤老六捂了捂怀里热乎的金叶子,犹豫不定。 郑修又道:“再说了,郑某有六哥照料,吃好住好,承了你的情,可不会让六哥难做,郑某自幼父母早亡,与二娘相依为命,不是血亲却胜似亲人。如今郑某落难,二娘心里定是憋了许多话,要是说到伤心处又哭又闹的,那岂不是让六哥与其他弟兄们看笑话了?” 为首一人,年龄三十有余,淡妆素面,略施粉黛,便是郑修口中的“二娘”。她自幼由郑父领养回家,取名郑二娘,如今也是由她负责郑氏一部分生意。 由入牢至今都不曾说话的郑二娘,听及此处,便取出一袋沉沉的碎银,塞入老六怀里,棉声细语道:“小女子不会让六哥为难,三五薄银,就当是请六哥与兄弟们喝几杯了,我们与老爷说几句便回,只求一份心安,望六哥高抬贵手。” 先是银两,紧接着金叶子,又一袋沉甸甸的碎银。 疤老六彻底服了,打开门锁,让几人赶紧将澡盆搬进去并打好热水后,老六这才压低声音道:“那……你们可得速速完事!” 挤眉弄眼地说出一句荡言浪语后,疤老六故意咳了两声,捂着脑袋嘤嘤道:“哎哟!这娘们的胭脂味让老子的头风症都犯了,你们赶紧把老子扶出去透口气儿!” 说着,他在其他狱卒面前将碎银袋子晃得咣铛响。 众人会意,心照不宣,簇拥着老六出门口透气治头风去了。 这病呐,唯有那沉甸甸的银袋子能治。 疤老六那声“速速完事”落在郑修耳里有几分怪异,但此刻他也计较不了那么多。 疤老六本以为那四位女子是郑修的眷属小妾之流,殊不知她们其实是郑修的宝贝摇钱树,这些年帮郑修赚了不少钱。 分别名为:吱吱、莉莉、萍萍、波波。 呃……简单来说就是四种水果的昵称:荔枝、雪梨、苹果、菠萝。 目前是天上人间的头牌,卖艺不卖身。 “水果天后组合”不敢说是人间绝色,但稍作商业包装后,她们也算得上是梅兰竹菊各有姿容,吹拉弹唱各具技艺。 二娘、吱吱、莉莉、萍萍、波波分别挤入牢内,摘下面纱,鞠躬齐声道:“老爷早!” “嘘!低调点。” 郑修赶紧提醒,让年龄最小的吱吱帮忙宽衣,然后让面红耳赤的几人转身捂眼保证清白后,郑修一个跨栏噗通一声浸入澡盆。 泡在热水中,一身疲累疼痛渐远,郑修闭着眼,享受久违的安逸,懒洋洋地开始发话。 “二娘,看你们过来,我就放心了,如此看来,我郑家还没落到被抄家的地步。” 郑修在澡盆里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言简意赅地询问外面的形势。 二娘沉声道:“老爷放心,您的产业,目前仍未有人染指。不过,目前城里,风言风语倒是不少,仅此一夜,‘天上人间’的生意,少了四成,有不少富商争先拿着大额银票前来兑现,恐怕那些富商得了消息,怕郑氏产业被官家抄了,他们一并受了牵连。至于其他产业……” 二娘将郑氏旗下产业逐一汇报,最后总结,郑氏家大业大,经得起打击,目前算是平安无事。 得此回答,郑修皱皱眉,让二娘与其他人守在栅栏外,单独留下了吱吱。 二娘点头,心领神会,默然退到外头。 老爷办事自有他的道理,二娘只负责照顾老爷,从不多问。即便老爷真要办吱吱,那也是硬道理。 吱吱神情稍愣,但很快主动凑近澡盆,颔首低眉,两手兴奋地绞着衣角默不作声。 “五人中,属你记性最好,过耳不忘。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要一字一句记在心里,有件事,交由你亲自操办。” “知道了老爷,吱吱定会字字不忘,不让老爷失望。”吱吱略感失望,但她很快用力点头,表示懂了。 接下来,郑修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叮嘱吱吱。 “你回去后,在天上人间正门梁上,挂一铃铛,铃铛下系一束红缎。” “你需等一个人,他出现时,会是寻常行脚打扮,背有一顶破斗笠。” “你看见这般装束前来,便主动问他:‘有朋自远方来,你想找哪位相熟姑娘做一夜夫妻?’。” “他若答‘俺是老实人,只接盘,不寻欢,你这是瞧不起谁呢!’,你便再说‘满园春色关不住,英雄难过美人关,客人你怎如此不识风情?’,他若答‘一支红杏爬出来,这风情不识也罢!’,那就是此人无误了。” 原本来此探望老爷之前,姐妹之间气氛哄得挺悲的,但郑修这几道古怪的暗语差点让吱吱没绷住笑出声来。 但一细想,这几句暗语落在风月场所中,即便给有心人听去了,也无法听出什么,吱吱暗暗赞叹老爷的高明之处,将上述接头暗语认真记下后,吱吱忍着笑,鼓着腮帮子问:“吱吱记住了,然后呢?” “然后你就告诉他,中一二三,东七九,南四八,西三,北二。” 再三确认吱吱一字不漏记下接头暗语,在吱吱服侍下郑修穿衣结发,容光焕发,浑身舒畅,一身疲倦伤痛尽然扫空。 二娘几人临走前,郑修吩咐二娘晚点送两瓶酒庄里最好的老酿存货,交给疤老六。二娘纳闷问起郑修为何还会有饮酒兴致,郑修只神秘兮兮敷衍一二,说大不了拿来涑口,不算浪费。 二娘领着荔枝雪梨苹果菠萝忧心忡忡地走出昏暗地牢,门外郑家护院一拥而上,保护主子。 有钱人办事永远不需要亲力亲为。三言两语将老爷吩咐的事交托下人,二娘看向四人,见四位姑娘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特别是与老爷单独相处后的吱吱,更是柳眉紧拧,一副火气上头憋坏了的亚子。 “怎了,失身不成,还失神了?” 二娘调笑道。 “呸!”吱吱细腻圆润的耳垂子微微泛红,却装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啐了一口:“二娘莫要乱说,吱吱倒是想啊,等我一不小心当成了郑夫人,她们都得过来给老娘捏腿锤肩!嘻嘻,可惜呀。” 一直没说话的波波在旁掩嘴轻笑:“老爷他德高望重,不是那般人。” “怎般?” “就是……那般。” “禽道中人?” “那是。” 二娘轻叹:“他娘若健在,指不定盼着老爷多当几回禽道中人呢!好早日抱一屋子胖白娃儿,让郑氏列祖列宗泉下欣慰!” 二娘一行人重新披上面纱,在郑家护院簇拥下踏出狱营。来时她们都是满面愁容,去时多了几分心安。或者是因为,郑修虽然落难,但他即便是身在狱中,却仍如此沉稳淡定、优雅从容。 郑修的乐观态度,仿佛给她们注了一剂安神散。 与二娘、姐妹们调笑几句,吱吱心系老爷吩咐之密事,找个借口,说要先回天上人间。 二娘虽不知吱吱与老爷在那盏茶功夫间发生了什么,但二娘心思玲珑,让人护送吱吱返程,没有多问。 时近晌午,二娘并没有踏入空落落的郑家,而是唤了一辆“郑氏快车”。 行脚装扮的车夫是二娘信得过的家臣,与姑娘们道别,二娘独自前往郊外。 莉莉好奇问起时,二娘随口回答,说是要去皇城郊外的仙姑庙,拜一拜花仙姑,为老爷求一枚平安符。 wap. /132/132536/30942776.html 第007章 【神游】 钞能力永远是那么朴实无华。 二娘带来了不少物资。 除干净衣裳外,二娘还带了几套干净被褥,甚至,她将郑修摆书房案上那盆心爱的域外金丝藤给挪了进来。 难得亲力亲为地将被褥铺在屁股下,郑修在被褥上蹦跶几下,感受着腚下柔软。 郑修将那小盆栽放在阳光底下,瞅着牢房内的那一抹嫩绿,越看越欢喜。 要想日子过得去,总得带几分绿意。 瞧这绿得,多喜庆呀。 牢房的环境得以改善,郑修哼着小戏曲,心满意足,闭眸踏入心牢。 化身【郑善】早已等候多时,蠢蠢欲动。 暴雨中。 郑修一次次淋着雨,速刷山贼团。 他目前仍不知道这么玩下去能得到什么,但郑修似乎有些上瘾了,这瘾头冲淡了死亡的痛苦,越发上头。 轻车熟路地走向“速刷”路线,从一开始的半时辰,到后来的数分钟,郑修的动作越来越纯熟。 山贼首领李大锤的招式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甲乙丙丁的配合永远都是存在着漏洞。 中午,疤老六不等郑修吩咐,主动给郑修添小灶,送上丰盛午膳,并悄悄说,二娘托人带的美酒已然到位,一边说还舔着腊肠般壮阔的嘴唇,看样子那微微泄出的酒香让他馋极了。 疤老六是个人才。郑老板享受着丰盛的午膳,暗自琢磨着要不要挖走疤老六,许他富贵,让他替自己卖命。 午膳过后,郑修撵走要蹲牢前给郑老爷守门的拉布拉多,再入心牢。 心牢中。 郑修弹指,蚊蚋小字在虚空生成。 【姓名】郑善 【出生】画师 【年龄】三十二(正值壮年) 【筋力】二十(孔武有力) 【步法】十(灵巧敏锐) 【体质】十一(阳盛体健) 【相貌】三十六(英俊绝伦、器宇不凡、当世无双) 【意志】三十一(忠贞刚烈、坚若磐石) 【气运】十一(小有福佑) 【体格】二十(虎背熊腰) 【学识】十二(博而不精) 郑修已记不清是第几次踏入【白鲤村】鬼蜮。 正所谓为商之道,在于一字——薅。 郑修逮住一根羊毛往死里薅,薅至如今,他的化身已经脱离了“肾虚猛男”的范畴,进阶成真正的猛男画师。 天色昏沉,浓雾拨开,郑修急匆匆撞开浓雾,一路奔袭,气息平稳。 一行行文字浮起,郑修鸟都不鸟,一记铁山靠,将扭曲的文字撞成烟霾。 直到郑修在官道上碰见山贼头李大锤,暴雨方才落下。 李大锤刚想喊话此路是我开,郑修却猛地抓住几锭银,先声夺人:“皇城神武堂禁军统领郑善在此!下马!打劫!”郑大猛男雨中狂吼,同时瞄准李大锤与他座下母马的面门,抡臂砸出碎银。 他随口胡诌了一个军职。 皇城禁军中是有这么一个官职,却不是“郑善”罢了。 “你他娘地还敢抢我李大锤?” 正所谓人要脸树要皮。 李大锤即便在之前的“读档”中被薅了千百回,但每一次对他来说都是新的体验。眼看蹲了一夜辛辛苦苦才守到的“肥羊”竟敢反抢他,李大锤又羞又怒,捂住左眼,指缝间溢出鲜血,又被雨刷下。 李大锤起了杀心,抽刀便杀。 “嘿嘿!” 郑修早知道李大锤在急忙中习惯横来一刀,他脖子一缩,一记滑铲从马肚子下滑过,顺着冲势一肘顶到小母马胯下,滑铲起身瞬间,山贼丙正好在不远,郑修趁着小母马胯下吃痛将李大锤颠下的混乱,夺手抢过山贼丙的刀。 射人先射马,杀人先砍头。这一套流程郑修在不断死亡的摸索中早已是滚瓜烂熟,李大锤跌落马背,郑修如泰山压顶,一脚踩住李大锤握刀那手,手起刀落,李大锤那两目圆瞪的脑袋骨碌碌滚到一边。 “哈哈哈——” 演了千百回,郑修第一次将整套流程走得如此顺畅,他忍不住大笑着,心中豪气顿生,崩了一个口子的弯刀在雨中一抖,斜斜指着李大锤的无头尸。 血的红,雨的清,泥的黄,混成一滴滴,落下时像一朵红花,绽在李大锤的尸体上。 “谁来领死!” 从郑修遭遇山贼团、报家门、丢银子、滑铲、杀死李大锤,这一个流程不过眨眼功夫,李大锤便人头落地。 这熟练程度令其余山贼惊在原地。 怎会如此熟练? 一众李氏山贼喽啰见来者不善,头领身亡,不知是谁先哭喊一声骑马便跑,其他人纷纷效仿,在雨中仓皇逃窜。 “呼……” 郑修此刻心情很复杂,不由生出几分目睹老朋友远去的伤感。 【你无意中散发出的气势惊退了“李氏山贼团”,领悟特质“震慑”。】 【震慑(略懂皮毛)】在特定的时机,你所散发出的无形气势,有可能令对方吓得肝胆俱裂,令你不战而胜,但这极少发生。 郑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眯眼看着眼前飘出的文字,暗自咂舌,有几分纳闷。 但半晌后,郑修释然。 作为一名画师,能散发出无形气势震慑他人…合理。 以画服人。 斩死李大锤后,山贼团败亡,郑修回头看了一眼,白鲤村便在身后。 “说不定真能速通?” 郑修撇撇嘴,没理会身后的白鲤村,往前走。 “哒哒哒……” 走着走着,急促的马蹄声至,摧枯拉朽地盖过了雨声。 只见一片浩浩荡荡的人影,骑马来袭。 粗略估算,足足上百人。 “就是那人!” “是他杀了大当家!” “呸!皇城哪来的神武堂,狗贼,速速受死!” “他定是萧家的混账!想诈我们!” “为大当家报仇!” “报仇!” 【你被愤怒的“李氏山贼团”乱刀砍死,死无全尸。】 被砍回现实的郑修在被褥上因疼痛屈成了蚱蜢。 痛意退去,郑修心有余悸。 尼玛一个山贼团足足上百人? 你这是在攻城呢? 再一次进入鬼蜮,郑修又一次剁了李大锤,无视乌泱云天中白雷滚滚,迅速躲入小树林。 这时他【直觉】又一次触发,打了一个激灵。 “速速过一个侦查!” 【你投机取巧!】 好,点数出暴击了。 这次侦查出的信息非常详细。 【你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足迹,与狼藉的灌木丛,你发现,假若对方有着精湛的追踪经验,你即便躲在树林中,也难以脱身。】 【双足难逃七百四十条马腿。】 【四周潜伏的山贼数量,超乎你的预料。】 【你区区一名寻常画师,怎能斗得过铺天盖地的山贼团呢。】 “假如?” “铺天盖地?” 郑修跌跌撞撞往林深跑,果然,【侦查】中“假如”得到印证,他们不是一般的山贼,没多久就将郑修追上。 【你被愤怒的“李氏山贼团”乱刀砍死,成为野林肥料,或许多年以后,在你的滋润下,这里将长出茁壮的参天大树。】 临死前,这行文字让郑修生出一种被嘲讽的错觉。 死着死着也就习惯了。 郑修扭扭脖子,在心爱的金丝藤上拨弄几下,收拾心情,再上官道。 先说说这里的地理位置。 目前看来,鬼蜮似乎是不设“边界”的。 但郑修右手侧是陡峭上峰,若是攀爬……郑修目测很难,摔成肉泥的概率极高,不做考虑。 前方是李家大锤哥,人马近两百。 左手侧是听似平和的白鲤村入口,以及小树林儿。 那就掉头。 郑修作出决定。 很快下雨了。 郑修过了一个侦查,侦查失败。 又一群人马涌来。 浩浩荡荡,雨中,那人数之多,让郑修头皮发麻。 【你遭遇“萧氏山贼团”。】 【他们一时间未发现你的身影。】 【你被乱马踩踏。】 【死。】 …… “这不对啊!” 一连死了四次,郑修浑身痛得快散架了,不得不躺在柔软的被褥上休息,微微喘着气,闭目养神。 这世道不对呀! 他在鬼蜮四次,无论选哪个方向,哪个岔路,都碰见了山贼团。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 可这回回遭山贼,这鬼蜮所在的世界观定有蹊跷。 太离谱了。 就像这路真是山贼们开的似地。 李氏山贼团。 林氏山贼团。 楚氏山贼团。 叶氏山贼团。 这姓氏一个比一个牛逼,跟隐世家族似地,可都跑出来打秋风? 这还是在暴雨滂沱下,光是“敬业”二字已经无法形容四大家族的行为了。 该用“丧心病狂”。 虽然他已经许多年没出皇城跑商了,但自平定北蛮之乱后,天下逐渐太平,但凡拉扯大旗占山为王的早已被剿杀干净,从良的从良,下海的下海,蹲大牢的蹲去了,哪来那么多山贼团伙。 离谱。 非得逼我钻小树林是吧? 郑修越想,越觉得鬼蜮呈现给他的世界,并不是目前所在的大乾。 他更相信这是类似游戏般虚幻的世界,不然说不通。 况且,他在几大山贼家族的嘎嘎乱杀中,已经很久没刷出“得到历练”的提示了,羊毛似乎薅尽,再去送死……不得劲。 “得,速通失败。” 再一次熟练刷掉李大锤,吓跑李氏山贼团,看着身下的无首尸,以及惊慌逃离的脱缰马,郑修从尸体上夺过刀鞘收好弯刀,没有犹豫转身回到路牌分岔处。 郑修速刷数百回,如今化身短板得到弥补,郑修也有了进入白鲤村的底气。 在指路牌处,郑修快速进入。 天色已黑如墨,加上暴雨掩饰,郑修循着小路快速前行。 跑出数百米,郑修听见官道上传来动静,但郑修却无所谓了,他走得果断,加上通往白鲤村本就有一条小路,他们很大可能会循着官道追,或是搜林,一时半会未必能找上。 碰上了再说吧。 无非就是“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再来”而已。 【你无意中发现,在林中,有一条由许多人踏出了小路。】 【你认为,这似乎是一个热闹的村庄。】 【你内心深处充满欣喜,在这雨夜中,能寻得一落脚处,上天待你不薄。】 【但你心中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可你却无法分辨出,这不安来自何处。】 【或许是错觉吧,你心里想。】 【天道公允,你胸怀抱负,吉人自有天相。】 郑修翻了一个白眼。 插旗没完没了了是吧。 在郑修一边在雨中钻小树林,暗道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怎的没完没了时。 他周围忽然涌出了一阵雾气。 雨刮不散,风吹不乱。 浓雾粘稠,糊住了郑修的眼。 郑修默然,静观其变。 浓雾中,黑色的细粉如苍蝇般,组成了一行颇为丑陋的字体。 【你即将完成“白鲤村·第一幕:雨夜不带刀”。】 【即将进入第二幕·山村诡事。】 【即将进入第二幕·山村诡事。】 【即将进入第二幕·山村诡事。】 【你在犹豫是否继续前进。】 【你察觉到,一旦前进,便很难回头。】 郑修一连见了三次同样的文字。 郑修本就没打算回头,脚步不顿,继续前行。很快,浓雾再次拨开。 熟悉的“开幕式”。 本来砸在身上嗤嗤痛的雨点骤停。 林中惊慌虫鸣霎时俱寂。 【你进一步深入门径。】 【你顿悟“神游”!】 噗通! 咕噜… wap. /132/132536/30942777.html 第008章 夺妻之恨 也许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 有时人在熟睡中,突然感到一阵突兀的落空感,或是溺于深海中。因下坠、窒息、悬空,而惊得两腿一伸,仰卧起坐自床上弹起,浑身冒着冷汗,却无法想起到底梦了些什么。 郑修明明不是在睡觉。 他在速刷副本。 可在他进入“白鲤村第二幕”、眼前刷出【神游】字眼时,他猛地感觉到自己脚下一空,向下坠落。 噗通。 落水了。 水很深。 很沉。 一刹间,郑修觉得自己坠入深渊,吓得睁开了眼。 眼前那一抹昏光下的嫩绿显得生机勃勃,萦绕着一圈富贵金光,刺痛了郑修的眼睛。郑修用力揉了揉,举起铜镜,他看着自己满眼的血丝、因阳精旺盛而顽强冒出的胡渣——郑修朝小窗外一看,原来天色已近黄昏,不知不觉他在鬼蜮中肝了一整日。 已经逐渐习惯了“死亡疼痛”的郑修却被那突兀的“坠落感”整得浑身自不在,他用力搓着手臂上鼓起的鸡皮疙瘩,搓了一会,心里舒服些许,再次让思绪飘入心牢内,查看刚刚领悟了什么。 坐在磕腚的白骨椅上,郑修目光直勾勾瞪着桌上化身。 化身身后有一层朦胧的虚影,虚影赫然像是一个人形,眉目像极了郑修,一眼望去似乎是眼睛出了毛病看见了重影似地。 化身的特长仍是特别长,没有其他变化。 是有些特效上的变化,但郑修难以形容。 郑修纳闷着,挥手唤来纸卷。 【宿主】:【郑修】 【门径】:【囚者】 【衍生】:【坐牢观天(初窥门径)】【神游(初窥门径)】 【天赋】:【无商不奸(初窥门径)】 【阅历】:【白鲤初寻秘,乱世惊风澜(初入江湖)】 …… 郑修琢磨着纸卷上信息的变化。 他曾接受过“规则”的强行灌注。 目前他在鬼蜮中的所有收获均体现在化身上。 而这一次,当他完成第一幕“雨夜不带刀”,准备进入第二幕“山村诡事”时,出现了新的衍生变化。 郑修指腹轻抚【神游】,一行小字浮起。 【神游(初窥门径)】你身在牢中,心在牢外,形不动则神动,神不动则意动,你可借此游历方圆异地。 他摸了摸脑门那疙瘩,边摸边沉思,片刻后有了计较。 “神游!” 当郑修念及此处,忽然有种飘然若仙的错觉。 那帅帅的背影是谁? 郑修从飘飘然的成仙感中回过神,发现自己脚下,是一个俊朗挺拔的长发背影,在低头沉思,后脑勺那一个旋儿如同大海波涛般深邃,令人沉迷。 “那是我!” 不多时,郑修反应过来。 是盘膝坐在地牢里的他自己! “那‘我’是谁?” 郑修震惊中,摊手一看,只见自己的五指几近透明,正飘在牢笼上空,没有半点重量。 灵魂出窍了? “我真成‘阿飘’了?” 郑修哭笑不得,但转念后却生出强烈的喜悦。 他试着将手按在墙壁上,几近透明的手掌毫无阻碍、直接便穿了过去。 “咣!” 对面传来异响,只见一位蓬头垢面的老人,目眦欲裂,如见了鬼似地瞪着对面牢房,呆滞片许,他用力搓揉眼睛,神情惊得宛若见了鬼似地。 心念再动,郑修猛地感觉到他肉身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若一个无形的漩涡,将他吸回。 “啵~” 回来了。 “你……你……你……” 郑修隔壁狱友浑身哆嗦,口唇发白,说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神情那眼色,只差把“鬼”字说出口了。 “这位大人,你该不是身体不适?” 郑修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出定是把对面狱友吓得不轻,他睁开眼,一本正经道。 “咣当咣当——” 郑大善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老人脚铐手铐碰得咣咣响,他吓得手脚并用爬到角落,背后紧紧贴着墙壁,再一次揉着眼睛,一副错愕的神情。 “你是不是饿坏了?” 郑修歪着头,关心问。 尊老爱幼嘛。 “老夫明明看见你……你背后……你背后……有……有……” 郑修“惊讶”地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物,他乐了:“郑某与这位大人昨日无怨近日无仇地,你怎的无端吓唬郑某!先不说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邪祟退避。再说郑某一生行事,一片赤诚丹心如同明月,澄清似镜,问心无愧,自是不会被大人吓着。” “老夫真老眼昏花了?”老者低头琢磨,反复多次观看再没见到“阿飘”,也怀疑自个儿眼睛出了毛病,郑修也说得对,先不说天下间是否有那不干净玩意,要真有,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下出来行凶不是。 “哼!”很快,某老者被郑修的话气到,向旁一啐:“呸!就你?” 郑修见对方一副碰着了杀父仇人的模样,先不鼓捣阿飘,好奇问:“这位大人,咱们之间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无商不奸,天下乌鸦一般黑!” 无商不奸? 说得对。 郑修想起了纸卷上的“天赋”,暗叹,这可是老天爷赏的饭啊,是一种“天赋”,我郑某也是很无奈的呀。 于是郑修也不再与对方纠缠,懒得用热屁股去贴对方的冷脸,便躺在被褥上闭目养神,琢磨着【神游】的用法。 郑修懒得费口舌和对方解释,他刚入狱时,听狱卒派食时提过一嘴,对面邻居在入狱前曾是一位清官,因办事出了差错入狱。 清官仇富,不足为奇。 再者郑修首富是钱打的事实,百口难辩,更无从解释。 难道他赈济穷人、关心失足妇女、为失业人口提供再就业机会这些善举,也要一一吹嘘吗? 没必要。 目前看来,【神游】的能力与传说中的“元神出窍”有些相似。 等等。 郑修猛地睁开眼睛。 假设人存在“魂魄”,那他当时是在心牢中,他同时也能够在心牢中操纵化身【郑善】。 问题来了。 神游体外的“阿飘”,到底是他郑修本人,或是他的化身【郑善】? 在郑修思考时,那清贫老者仍在喋喋不休,仿佛他入狱冤屈就是来自首富郑修似地,此次将郑修一并恨上。 “老夫生平最痛恨的便是你们这些为富不仁、敛财不义的奸商!” “与狗官勾结,尽兴丧尽天良之事!” “呸!” “你还敢提日月乾坤、澄清如镜,老夫若有一天能出这冤狱,定要将你们这些奸商,缉拿抄家,上缴朝廷,一个不留!” 郑修翻了一个白眼。 这时。 铁门锁链咣地一声拉扯开,一阵猛风刮进,牛高马大的疤老六端着一盆菜肴美酒,急匆匆走进牢房。 他一来到郑修门前,便蹲下来,压低嗓门道:“郑老爷,不好了,有人指名要见你!” 郑修一乐。 疤老六鬼鬼祟祟四处张望,主要是朝入口的方向。他不安问:“郑老爷,是不是那叶片儿……被发现了?” 郑修摆摆手:“放心,区区几片金叶,发现了也不会拿你如何,你安心享乐几天便是。”语气稍顿,郑修鼻翼翕动,闻了片刻,又问:“你端的这是……我家香满楼的菜?” “他们说这些都是香满楼的招牌菜,什么百凤朝鸟、什么金童玉女、富贵逼人、节节攀升、梅开二度、朝朝暮暮……哎哟我说,这些菜可不便宜呀,要不是老六说这是给郑老板您备的,得折去足足小半片金叶呢!” 疤老六得意地将菜名一一报上,心中窃喜,为此他可是做了不少功课,光是背菜谱都耗了不少功夫,哎哟累死老子了喂。 郑修听明白了,言下之意就是没花钱。 “你怎么点了这些中听不顶饱的菜?” 疤老六一愣:“你菜都没看怎就知道不顶肚儿叻?” “废话,菜名是郑某苦尽心思想的,顶不顶饱,别人没吃前不知道,我郑某还不清楚?” “老六糊涂了!”疤老六痛心疾首地拧眉哀嚎。 “算了,给他吃吧,他也饿了几天了。”郑大善人指着对面狱友,打算以德报怨:“你刚才说,有人找我?” “是是是!”疤老六这才想起惊慌来意,连忙道:“有一位大人物说要见你一面!还在狱营外头,摆了一桌,上面全是菜,喷香喷香,老六我回来才知这盆白准备了!” “大人物?”郑修显得很平静,有人来,那是预料之中。他顺着话头问:“谁?” 疤老六脸色微微一变,凑近几分:“户部郎中,史文通!”他很快哭丧着脸:“郑老爷,你说吧…咱散尽家财上下打点好不容易得一肥差,今儿不会被您老给连累吧?不瞒郑老爷,老六我还盼着这份差事养老呢!” “原来是屎大人啊!”郑修站起,抬起双手:“那更要去见一见了,给我解开。” 疤老六放下菜肴,开锁进入牢内,一听郑修这话,有点犹豫。 不合规矩呀。 “我郑某是讲究人,头可掉,血可流,可绝不能让人瞧了笑话。放心,让你解便解,我郑某可不会连累兄弟。有什么事郑某担着,你大可放心。” 疤老六想起日间郑氏二娘托人送来的两壶美酒陈酿,顿时恍然大悟,暗道郑老板不愧是皇城首富,料事如神,又想这金叶子都收了,上头真要计较起来,血淋淋的伤口上也不差几只蚊子多叮一口。 思及此处,疤老六念头通达了,既然被收买了,那就收买彻底些。于是疤老六利索地解开了郑修的手铐脚镣。 一声“兄弟”呀把疤老六听得美滋滋的,他眼看着郑修在松开束缚后,悠悠整理衣容,负手踏出牢房。 “没想到是户部的屎大人,倒是有些出乎我预料。” 疤老六眼尖,瞧见郑老爷神情不太和善,跟出几步,忍不住问多一嘴:“你与那史大人……莫不是有什么过节?” 郑修摇头:“一般,不过是夺妻之恨。” “这是哪来的老畜牲啊!”疤老六一听不禁怒了,抽出皮鞭:“哎哟没想着这史大人看着半只脚都快踩进棺材板板了,还敢染指郑老爷的妻室?咦不对,郑老爷,您不是还没娶娘们么?” “不,我夺他妻。” 郑修回头瞟了目瞪口呆的疤老六一眼。 你刚才骂谁畜牲? wap. /132/132536/30942778.html 第009章 苦主来访 并不是说真就是郑修丧心病狂、坠入禽道去勇夺他人妻。 这“夺妻之恨”一事,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大约距今五年前,也就是尊安二十七年,腊月。 当时的大背景,皇帝老儿励精图治,大力发展经济。 郑修趁势,借着政策好,扩张业务。 这让本就踏入富裕人家的郑家更是雪上加霜。 也是那年,天上人间开业二周年。 至于那史文通,家中有一妻两妾,偏偏没有后嗣。 他刚高升郎中,便想着借着喜事,促成另一事,好让双喜临门。 可有小道消息流传,曾有名医断言,说是史文通阳虚精薄,要想留后,难比登天……除非借种。 当时郑修正在和几位圈中好友在包厢喝茶,说起此事,郑修一口茶水喷在桌上,笑不活了。 史文通五年前都六十高龄了,肉眼可见的阳虚精薄,何须高人诊断。 奈何史文通人老心不老,仍不死心,不信那邪,想纳第三位小妾。 他相中了当时皇城一位小有地位的富商,荆氏闺女,荆雪梅。 史文通托媒人游说荆氏父亲,荆氏父亲被诸多好处打昏头,咬咬牙便答应了这送上门的喜事。 那时能攀上官家可是许多商人做梦都能笑醒的美事,一顿操作若能得一爵位,那是能世袭的,足以让荆氏后几代,高枕无忧。 本来这种板上钉钉的事在皇城圈子里并不罕见,按理说也沾不到郑修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富商身上。 但偏偏在一个下着鹅绒雪的夜里,荆雪梅穿着一袭雪白薄裙,蜷在天上人间门前,像极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犬。 “请问郑老爷是否做小女子的买卖?” 她问。 荆雪梅一直在这里等郑老板出现。 郑修当时看着荆雪梅第一眼,暗道人如其名,她的冷峻五官如雪中傲梅,令人不敢亲近。而那身段也是该丰的丰,该润的润,在媒婆眼里显然的属于那种好生养的胚子,难怪史文通想孩子想疯了,要纳她做妾。 郑修:“哦?什么买卖?” 荆雪梅:“卖我。” 郑修眯眼:“你?” 荆雪梅点头:“卖艺不卖身。” 郑修消息灵通,知道荆雪梅要嫁给史文通一事,暗道这是一个烫手山芋,但郑老板装作不知,看着荆雪梅,一副正经谈买卖的神态,问道:“卖艺不卖身,你善什么艺?” 荆雪梅道:“吹箫。” 郑大善人当时一愣,犹豫着要不要问是什么萧。 荆雪梅见郑修神色,以为他不信,当机立断取出了自己的木萧,要吹一吹。 “不必吹了。”郑修回头,与二娘对视一眼,便点头:“签了。” “郑老爷,小女有一不情之请。” “我说不想听你就不说了么?” “……卖身契上的价码,能否写一百万?” “你确定?一百万,除非我死,不然,恐怕你这辈子都离不了天上人间。” 荆雪梅在雪中,跪在郑修面前,用力磕头,边磕边道:“求郑老爷成全!” 郑修当时哪里听过这种要求,竟主动把自己赎身的价码往死里抬。但郑修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荆雪梅的想法,叹息着同意此事,就当日行一善罢。 后来的事也很简洁了,史文通听闻此事,带人来查,看见卖身契上那“一百万”,脸色都青了,在天上人间门前抚着胸膛喘了老半天,最终愤然离去。 按照他当时俸禄、赏赐、粮食折算下来每月不过八百两余,别说他没一百万,要真有,也不敢亮出来啊。 五年过去,荆雪梅如今艺名叫“波波”。 …… 走出地牢,苦了一天一夜的郑修,最后一束略显刺眼的黄昏日光让郑修下意识抬手遮了片刻。 远处,十余精兵围起一圈,圈内史文通正设宴等候。 史文通年近古稀,穿着华贵的毛领袄子,坐在上位,远远他便看见没有穿囚服、甚至卸去了约束的郑修,便是一愣,但很快他又堆起笑容。 郑修上前,笑容满面,一拱手,作势就要行礼,道:“屎大人,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呀!” 史文通虽端了点官架,但笑容间显得平易近人,他这才起身迎客,准备托起:“哎呀呀,郑老弟不必多礼。史某本以为郑老弟落难,应是愁眉苦脸,不料今日一见,你的气度与面貌,如猛虎归山,哎哟,瞧你这风采,可是更胜从前呀。” 史文通这一托,却没完全托。事实上他的手还没碰着郑老板,郑老板便抬了手:“哪里哪里!屎大人才是,瞧屎大人您容光焕发、如返老还童般皮肤细嫩,若郑某没料错,不出几月,便要喝屎大人的添丁喜宴了罢!” “呵呵呵,那就承郑老弟吉言咯!可史某人怕,郑老弟未必有这个机会喝了呀。” 郑修:“可惜了。” 史文通笑眯眯地让郑修坐下,只是眉角止不住地抽搐。郑修一拂长袖,欣然落座。 疤老六将郑修送到这里,当然不会进去守着了。他知道,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别听。 这时,他想起郑修提前备好的酒,正准备问问郑老板是否要提上来。郑老板下一句声音却提高了几分:“六哥,屎大人不喜酒水,那两壶就不必送上了。再说了,”郑修回头看着史文通,笑道: “屎大人虽身强力健、形同壮年,但毕竟年事已高,那两壶烈酒不慎让屎大人喝出什么好歹,我郑某岂不是当了罪人?要不得,要不得!” “咳咳咳咳——”史文通,风中剧咳。 这言里话间,何止是夺妻之恨那么简单啊,疤老六一看,吓得额头冒汗,赶紧远离。 郑修没理他,一看桌上的菜式虽未雕龙琢凤、显然是随意准备意思意思的,但鸡鸭鱼肉,也算大鱼大肉。郑修也刚好饿了,提筷便吃,嘴里发出“滋嗒滋嗒”声响,津津有味。 史文通喝了口清水顺气,他看着郑修堂堂皇城首富在此骗吃骗喝,本以为郑修落不下面儿吃这些清淡食物的他,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知力气该往哪儿撒。 吹着胡子瞪着眼瞅郑老板吃了大半只肥鸡,史文通挤出笑容:“郑老弟可真是心大呀,就不怕,这菜里有毒?” 郑修嘴里塞满,含糊回答:“众目睽睽之下,郑某与屎大人月下共膳,郑某现在若不小心咬断舌头死在当场,你也惹得一身骚,要堵住那么多人的嘴,怕是不容易吧。况且了,屎大人心胸宽阔容量似海,怎会计较当年那点不足一提的破事?” 郑修言语处处不离“夺妻之恨”,史文通脸色再青,有点绷不住。 “再说,”郑修补了一刀:“五年前要真娶成了,屎大人心中有数,那也未必怀得上呀,屎大人自然不会记恨了。” 史文通这下真忍不住了,拍桌而起,吼道:“够了!” 郑修刚好吃饱,优雅地从怀里取出干净丝巾,擦擦嘴。 “是呀,吃够了。” “树大招风呀郑老弟!你莫非不懂树倒众人推的道理?” 郑修笑道:“屎大人莫要胡说,郑家这棵老树,还长得好好的呢。” “嘿……”史文通压低声音,冷笑道:“你真以为,你背后那人还能护着你?” 郑修冷不丁回了一句:“树倒了不也还有根嘛,春风,吹又生。” “呵呵呵,最怕是,你这郑家的根,也会被连根拔起!” “你懂不懂郑家这面招牌的含金量呀?”郑修指着史文通面带不满,在史文通错愕的眼神中,郑修回身走远:“你今日为何来陪郑某吃这顿饭,连史大人自己,或许都仍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吧。” “即便是变天,郑家这面招牌,也能挡下不少雨。” “郑某本以为是你背后那一位亲自前来拉拢,若是你来,言下之意就是不必拉拢,让郑某安分些,别自作聪明,自寻死路。” “只不过呀屎大人,若是以往,郑某就不怕,更何况是现在?” 郑修说了一句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话,末了,他笑吟吟地朝史文通拱手道别:“谢屎大人宴请,他日若郑某真冤死狱中,望屎大人不计前嫌,来郑某坟前探望。” “郑某祝史大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可别比郑某短命咯。” wap. /132/132536/30942779.html 第010章 何为门径 郑修回牢房途中,三步并做两步,神情舒畅。 回想着临别前,史文通那宛若心肌梗塞的表情,让郑修恨不得当即砸重金,请城内知名画师将这一幕世界名画临摹下来,作为郑家传世家财。 平时不想得罪人总带着面具做人,如今你们都不装了,郑修当然不客气。 当然,为商之道,在于一字:礼!作为讲究人,他郑老板总不能骂人不是? 郑修觉得自己足够礼貌。 疤老六在地牢入口前守着,他知道与郑修会晤的人是与郑老板有着“夺妻之恨”的史文通时,心中仍有几分忐忑。 与其说疤老六担心郑老板安危,倒不如说更担心自己被牵扯出来。 这时看见郑老板回程时神采飞扬、春风得意,忍不住搓着手凑近些问:“郑老板,你这事,打点妥了?” 疤老六似乎误会了史文通的来意。 他以为史文通这是不计前嫌,准备把郑修弄出去。 也罢。 郑修瞟了对方一眼,不作辩解。疤老六的地位低微,说多几嘴那是害了他。于是郑修便神秘兮兮地摇头一笑。 这是尽在不言中呀! 疤老六“秒懂”,只要郑修不失势,他日等郑修出狱,以他疤老六这两天对郑老板的照顾…… 疤老六乐得,跟在郑修身后,想着和皇城首富搭上关系,今儿也算光宗耀祖了,顿时乐得疤老六在那边“嘿嘿”窃笑。 未来可期啊! 郑修大摇大摆地走回自己牢房门前,听见隔壁传出狼吞虎咽的进食声。 “大人,香不香?” 郑修路过,往阴暗处一瞄,暗自点头,笑问。 对面狱中那蓬头垢面的老官,抬头一看郑修那笑脸,神情愕然。 郑修其实很盼望对方回一句“真香”,魂穿二十年,无人接梗的感觉让郑修觉得真难受。 可他没有调笑对方,而是拱拱手,语气间带着几分尊敬几分歉意:“抱歉,郑某此话并无恶意,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无论有几多冤屈愤慨,只有活着离开此处,大人才有施展抱负的机会。若饿了,我让六哥明日再给你送上丰盛膳食便是了。” 疤老六在旁一听,本想习惯性说一句“不合规矩”,可怀里沉甸甸的金叶告诉他,不该这么说。于是疤老六咂咂嘴,一点头,算是许了。 “多谢六哥慷慨。” 那是你慷慨啊郑老爷。 疤老六既纠结又庆幸,纠结的是这样下去他的差事可能保不住了,庆幸的是以郑老板的实力,或许呆不了几天。这巴掌大小的地,怎么困得住郑修这头镶金猛虎呢? “哼!” 狱友本想丢了盆中餐泄愤,但奈何那几份菜肴真的香,况且郑修最后那句,听着真诚,老人爬到栅栏边,默默推出精致的餐盘,没多说什么。 “江大人你可真不识好人心呀。” 疤老六一看老官那态度,不冷不热嘲讽一句。郑修回到牢笼中,摆摆手,示意疤老六嘴上留德。当郑修举起空落落的双手,微笑示意疤老六动手把自己重新锁上时,疤老六眼珠子一转,咧嘴一笑,也学着郑修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摆摆手,义正言辞道:“锁谁也不能锁你郑老爷呀,你的正直在皇城里,谁不知谁不晓?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多谢六哥关照。” 郑修入牢前,忽然想起一事,闭上眼。 很快他又睁开眼,面色严肃,进入牢房。 老六准备关上,没想到郑修又走出来了。 “郑……” “你等会,憋了一天,让郑某稍作活动。” 郑修出来,闭眼,进去,闭眼,又出来,又闭眼。 来来回回折腾了五六次。 疤老六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郑老板正在用这种无声抗议的方式践踏大乾律法。 他赶紧把眼睛闭上。 江大人见这一差一商在自己面前上演一出赤裸裸的官商勾结戏码,刚沉下的气又熊熊燃起,冷哼一声。 “呼……” 郑老板进进出出十数次,终于折腾够了,主动入牢,只是那神色间多了几分郁闷。 “咔嚓。” 手铐脚镣可以不上,但门锁还是要意思意思的,疤老六稳稳锁上牢门,郑修招手喊住老六,小声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江大人的来头。 按理说疤老六在这里呆久了,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定是心中有数。一看疤老六对江大人那态度,似乎料准了对方出不去似地。郑修好奇,打听对方身份。 “郑老爷你不认识?”疤老六惊诧道:“那可是燕州太守江高义江大人呀!” “原来是他?”郑修微怔,暗道还真没认出来。 三年前郑修与江高义远远地有过一面之缘,如今江高义又黑又瘦,跟蜕了层皮似地,与昔日容貌大相径庭。 记得三年前,郑修打算在燕州开一些产业分店,下面都打点好了,偏偏有几块关键的用地批文,就卡在江高义处。当时郑修吃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说是江大人不待见富商,说不见就是不见。 后来郑修托更上面的人稍稍一压,江高义不得不批,最后他的事算是办成,与江高义既没结怨也没搭上关系。不过瞧对方那态度,估计当年那事还记恨上了。 疤老六没隐瞒,将江高义入狱的缘由说出。原来是工部想在燕州地界修一座桥,但据说江高义觉得修桥的拨款上有猫腻,反手上奏,告了工部尚书一回。 后来,便入狱了,这大牢一蹲就蹲了三个月。 等支走疤老六,郑修一副要早早入睡的姿态。过了一会,牢内一片死寂时,郑修换了一个姿势,眯着眼看向对面江高义那处。 借着月色,郑修隐约看见对方正面对墙壁,侧卧入眠,听他的呼吸声,应是熟睡了。 “看样子明日得让六哥给江大人换个牢房,让我办事方便些。” 郑修刚才在牢房门前进进出出,并不是真的想要在疤老六面前践踏大乾律法。 他无意中,确定了一件事。 郑修的心牢,只有在“牢”内才能进入。 换言之,他因入狱意外觉醒金手指异象,身为“囚者”,必须在牢内,才能进入鬼蜮。 倘若在觉醒【神游】前明白此事,郑修权衡利弊,也许就算了,这一夜的经历,也无法给他带来什么实际好处,还是想办法先解决目前问题,离开了牢狱再说。 但是! 现在不一样了! 坐牢就能变强啊! 换做其他人或许憋屈,但他是谁啊,首富啊!大不了将牢房的环境改造成私人别墅,这牢,一样可坐! 通过了第一幕便领悟【神游】,按照那些文字提示,那里提及了一样名为“门径”的东西,如果更深入“门径”呢? 他又会领悟些什么能力? 想到这里,郑修决定不出去了。 最起码,在短期内,他是不打算出去了。 等等。 郑修猛然想起,这“牢狱”,究竟是如何判定的? 假如郑某人在自家院子挖一个地下室, 里面放些手铐脚镣、木马皮鞭、蜡烛熏香什么的意思意思,把场景布置布置,再往里一躺。 这… 算吗? …… …… …… 郑老板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wap. /132/132536/30942780.html 第011章 灯火阑珊夜寻香 郑修在这世界活了二十多年,明白了一件事。 郑父战死沙场,郑母抑郁,后来投河自杀,最后只给郑修留下空荡荡的郑宅,以及一个世袭的“忠烈侯”爵位。 人性薄凉,要借着亡父的关系在皇城闯出一片天地,既没有金手指,也没有逆天气运的郑修,等同痴人说梦,那只存在于电影情节里。 所以,郑修虽有着前世记忆,与一些小聪明,但从白手起家奋斗至今、成为皇城首富,靠的不是他一个人的努力。 在这庞大商业帝国的背后,存在着一条复杂的利益链。 而隐藏在利益链的背后,就是当今皇帝老儿的第三位皇子,魏朝忠。 正如每一位皇帝在年老时都担心“相煎太急”的狗血剧情般,坐在深宫帝位的老魏上位至今,一共产出了七位皇子。 其中,因为种种原因,七位皇子如今只剩下了三位,三皇子魏朝忠很早便看出了郑修的经商天赋与各种奇思妙想,在郑修面前,总是以“知心好友”的身份与郑修相处。 郑修不可能真死心塌地给三皇子卖命,但表面上,郑修总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维持着二人的友好关系。 当然,以郑修逐渐展现出的财力与手腕,其余二位皇子,不可能没尝试过拉拢郑修。郑修也充分发挥了太极精神,这里推一下,那里推一下,暗示自己就是一个守法商人,一心扑在钱眼里,其他的事不敢多问。 他入狱一事本就有着许多蹊跷,关于“匿税五千万”说法,任谁听了都觉得离谱。他郑修真要有那本事匿税五千万苟到现在,真当皇帝手下都是废物么查不出来? 按理说,皇帝老儿那边养韭菜般放任郑修茁壮成长等到现在才动手,也说得过去。可匿没匿税,别人口说无凭,郑修他自己钱多钱少,难道还不清楚? 别的不提,光是皇宫门前正阳大道有七成商铺如今都是郑修名下,他用得着去匿税? 郑修随意拨弄着金丝藤上的那一抹嫩绿。 越想越明白。 毫无征兆地发难,将他郑修送进大牢,无非是要让郑修安分些,别捣乱。 今日郑修让二娘领人入牢的举动,看似奢靡享乐,可落在有心人眼中,就有些不一样了,说明郑修要有动作。 于是到了傍晚,史文通便受命前来敲打警告。 “换做我是他们,想图我郑家家产,必定会做好充分准备,一发入魂。” “看来,不是他们没想到,而是有某些突发变故,来不及了。” “我明明只想安分守己当一位普普通通的富商罢了。” “为何逼我呢?” “真想要钱,问我要就是了,我又不是不给,何必呢?” 郑修拨弄绿藤的手指一顿,轻叹一声: “看来,老魏很有可能快不行了。” …… 入夜。 如今已是十一月入了秋,日落西山,薄月刚上枝头,城内已泛着寒意,踏夜寻花的公子们,三五成群,热闹欢笑,气氛仍是热火朝天。 运河上,波光粼粼,荡起朦胧水汽。一艘艘挂着“郑”字彩旗的画舫内,传出靡靡柔歌,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嘤嘤咛咛,闻者迷醉。 天上人间虽是青楼,但常客们都知道,在郑老板口中,他将自己的“天上人间”称为“夜总会”。 天上人间门前金碧辉煌,光是两旁门柱的彩绘便有不少讲究。上面画的是一面容朦胧的壮男,姿态各异的面纱美女萦绕在旁,这般景象,令人不由自主便感同身受地代入画中男人,浮想联翩,热血上涌。 今日的天上人间与往常一样,开门迎客,接待的都是一些富家公子,高官老爷。 “叮叮铛铛……” 今日也不知什么好日子,有寻花客发现,天上人间门前挂了许多小铃铛,铃铛下悬有红缎。 每每有人入内,铃铛间相互碰撞,撞出一连串清脆叮当声,高低起伏,闭上眼细听,配合楼内飘出的名贵檀香味,令人在恍惚间,仿佛是有一位绝代美人,在用动听的嗓音说着“欢迎光临”。 “妙呀!” 寻花客们对今日这别致的装饰纷纷赞叹,更添兴致。 “什么玩意儿,敢来天上人间撒野?寻花问柳讲究个你情我愿、情投意合,想玩点强的,劳烦公子你出门右转,隔壁有家能用强的。在这?嘿,行不通!” “丢出去。” 这时。 几位穿着黑衣、面带横肉的郑家护卫,像拎小鸡似地将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丢出。 公子屁股落地吃痛,口中不吃亏,嚷嚷着不过是一间破青楼,家父谁谁谁,必定要让背后老板好看云云。 “家父李双锤!” 郑家护卫对这些不熟门道的外地来客见怪不怪:“管你什么大锤双锤三锤四锤,也不看看这里谁的地盘?” 旁人围了一会,指指点点,偷偷乐呵,不多时便哄然散去。 有人来天上人间撒野这种小事,来此寻欢的常客十天半月便能碰着一回,年年月月碰下来,早看腻了,也没啥热闹好瞧的,倒不如抓紧时间,在心仪姑娘的钟点下挂上自己名牌更为实在。 外地人,不懂事呀。 嚷着“家父李双锤”的公子哥,见四周围观人群很快散开,自觉索然无味,悻悻离去。 内里。 今日罕见地没有天上人间最为出名的“登台戏曲”,花客们只能专心应付身旁的姑娘。 酒过三旬,有的桌上,花客们低声交耳。 “听说郑老爷是不是……出事了?” 有人左手一个圆,右手一指头,深入圆中。以此手势,他是想暗喻郑老爷是否“进去了”。 “在下也听闻了,可这不能啊,刚才不是还丢了一位蛮横公子出去么?郑老爷要真出事,这帮下人能有如此底气?” 同座众人皆是顿时了悟,心照不宣,连说不可能。 “那是!” “说郑老爷出事的,简直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啊!” “喝!” “干了!” 种种插曲,并没有影响青楼生意,很快的,随着夜深,万灯结彩时,有人举兴而至有人消兴而返,总之这条街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大约月上中天,一位穿着寒酸的男人来到天上人间门前。 只见他行脚装扮,踏着草鞋,挽起的裤腿下沾着些许泥巴,上身穿着麻布衣,在他身后背着一顶破斗笠。 吱吱提前布置门外铃铛时,今夜她主动向二娘申请来柜台守着。 远远地她便看见了行脚装扮的男子,心里咯噔一下,却没有迎出,而是在低头算账。 来天上人间消费的非富即贵,一位行脚车夫走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有人凝眸观望,有人摇扇浅笑,有人举杯浅酌,都在等着戏盼乐子。 柜台上的吱吱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两分嫌弃,但很快堆起笑容,问:“有朋自远方来,欢迎来到天上人间。” 行脚似乎是第一次来这种奢华场所,神情闪烁,有几分哆嗦。 他掏出一个布带,里面倒出一些碎银铜板。 他们开始谈价格,问行情,找姑娘。 吱吱松了一口气,暗号悄悄地对上了。她悄悄将一捏成一团的布条,上面提前绣好了老爷吩咐的字。 吱吱不动声色地找来一位自愿卖身的姑娘,年长老练,技法纯熟。姑娘一看今夜的花客,面带不愿。吱吱笑道:“他这价只能文嫖,姐姐你安心便是,喝喝酒,唱唱歌,促膝长谈,直至天明,何乐而不为呀!” 花客与姑娘上楼去了。 接下来便是闭门欢愉,把酒言欢,令人遐思无限。 wap. /132/132536/30942781.html 第012章 “四喜临门” 二娘亲自培养的四位姑娘皆心思玲珑,吹拉弹唱,各有所长,郑修托她们办事,胸有成足,很是放心。 况且,他与“顺风耳”之间暗号,只有他们之间明白,退一万步说,即便他郑家的人中有叛徒,也不知暗号所云。 夜深人静,郑修没进入鬼蜮,而是发动【神游】,飘然夜行。 【神游】的能力,类似于小说中的“元神出窍”,可最后能办到什么地步,郑修需进一步探索。 说实话,如今郑修身在牢中,可心思却异常兴奋。 无论这【囚者】带来的能力是玄门异法,或是脱胎奇术,郑修仍未研究明白。但只要能让他超凡脱俗,算是遂了郑修多年的心愿。 这些年风风雨雨,郑修看得明白。皇权似一座大山,有再多钱,若无法保护,都不是自己的。 即便郑修安守本份,暗中砸重金拉拢奇人异者、退伍将军、江湖方士,组成“顺风耳”、“千里眼”、“兄弟会”。 这二十年天下太平,郑修仍把他们当闲人养着,求的就是心安。 甚至他每年都主动向户部多缴一成赋税,充实国库。 现在不同了。 几近透明的身躯轻松穿越墙壁。 郑修能感受到,阿飘与本体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他能随时在二者之间切换。 只不过,一旦他的注意力回到本体上,也就是睁开眼睛时,无论相隔多远,阿飘就会嗖一下被吸回去。 进进出出几次,郑修神游自如,湿滑熟练。 【神游】顾名思义,似乎只能游。 阿飘就跟真正意义上的“鬼魂”类似,半透明,有衣服,能穿越任何物理障碍。 不过,郑修不畏光,不惧火,与那传说中不干净的玩意儿有些不同。 另说,阿飘的活动范围。 若将布局方正的皇城按九宫格划分。 地字一号狱所在的狱营在东北城区。 皇宫在正中,坐南朝北。 阿飘所能活动的范围,便是东北城区、正北城区、东区、城墙外,最后就是一部分的皇宫。 虽说身为阿飘,没有触觉,无法切身感受在半空中张开双臂自由飞翔、感受清风抚过腋毛的快感。 但郑修身为普通首富,能以阿飘之躯遨游天际,这是活了两辈子都不曾体验过的畅快体验,一时间郑老板也是玩得不亦乐乎。 玩了一时辰有余,大约三更天,当城内大街小巷坊里市集的更夫敲响锣声时,郑修那快意退去、冷静下来后,方才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疲倦感袭来。 郑修再次感受到来自肉身的啜力。 “当阿飘挺耗精力的。” 【神游】的能力摸得七七八八,困倦难忍,郑老爷打算返程。 这时,一辆精致的马车,迈着节奏碎步,蹄声清脆,自皇宫奔出。 皇宫? 半空中,郑修微怔,停止飘荡。 按理说此刻,皇宫早已禁宵,连宫中婢女、嫔妃,如无出宫手谕皆不能随意外出。 禁宵期间皇宫守卫森严,别说是人,连一只鸟儿跨越内城墙,都有可能被射下来当成夜宵。 想起白天苦主史大人上门一事,郑修暗道不会那么巧吧,便凑近一看。 这一看让郑修哭笑不得,精致的马车上方摇曳着两面嚣张小旗,小旗上绣着张狂的“史”字。 “这不,巧了。” 有人今日出门没查黄历。 这都能偶遇。 三更半夜出门,你做亏心事多,就不怕夜班鬼上门? 于是郑大善人心安理得,向史文通乘坐的马车飘去。 当然。 郑大善人并不是想对史文通做什么。 他的【神游】目前不具备实质的杀伤力,真想干点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但郑修大约能猜出史文通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狗狗祟祟进出皇宫所为何事。 与史文通白天的会晤,让郑修察觉到在史文通背后站了一人。 史文通深夜进出皇宫,定是为了亲口汇报郑修被敲打后的反应。 所幸马车走得不快,慢悠悠的,车夫求的是稳。 这让郑修轻松贴着马车边缘飘。 郑修悄悄地从上方将头伸入厢内。 从那端正的官帽判断,车中确是夺妻苦主史文通。 他那枯槁的手掌正快速地盘着一对玉如意,越盘越快,越盘越顺。 郑修蹲了一会,眼见史文通都快到家了,他都没主动自言自语说出些有用的信息。就在郑某人差不多超出阿飘活动范围,不得不返回牢狱时,史文通忽然发出了“嘿嘿”的干笑。 疲倦的郑修立即来了精神。 “郑老板啊郑老板,你可真不识好歹啊。三心二意,想着左右逢源。呵呵,真以为,你那死去的老爹,他的护国勋绩,能庇荫你一世?” “那老柯也是,傍错了树,站错了位。日后,你若出了事,莫要怪老夫没提醒过您呀!” 老柯? 户部尚书柯稟良? 然后呢? 郑修在线等。 既然忍不住,你倒是多说点啊。 “你若不是三番两次委推殿下拉拢,老夫岂会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史文通又说了一句。 接下来便一直干笑,没再多言。 这般老狐狸,自然懂得隔墙有耳的道理。 实在忍不住说了两嘴,就没透露更多的信息。 但这对于郑修而言,也足够多了。 如此看来郑修猜测不错,皇帝老儿可能真不行了。 魏老儿自平定北蛮之乱后,外忧解除,他如今最忌讳的便是内部结党营私。 若不是魏老儿突然不行,某位皇子也不会如此大胆,敢深夜召见六部要臣,这显然是逾越之举。 史文通只说“殿下”,不分一二三,到底是哪位皇子呢? 再说史文通。 即便在马车厢中,他也不敢多嘴,隔墙有耳的道理谁能不知? 只是史文通这几日,好事逢仨,喜事连连。 其一,家中几日前新纳的小妾,正值破瓜年华,长得如花似玉,肤白貌美,就是身子瘦了些。若不是因官务缠身、身体不适、力不从心,史文通怎会留到现在?今夜吉日良辰,正是摘瓜之时。这是一喜。 其二,今日史文通虽在狱营遭了郑修羞辱,但与殿下许下的承诺相比,那又算什么事?这是二喜。 至于其三,则因近日史文通寻了名医,要了偏方,名医叮嘱需三碗水煎成一碗,必定能让他雄风再起。而史文通恐怕太稀薄了,便将那偏方用十碗水煎成一碗,这岂不是事半功倍?三喜啊三喜。 想到明年今日他便可老来得子,且当一切尘埃落定,昔日让他唯唯诺诺的大人他日都能重拳出击,那畅快之意一重接一重,令史文通在下车前,终是忍不住仰头大笑,唱出喜曲儿: “喜洋洋兮喜洋洋!喜洋洋兮——” 仰头大笑。 仰头。 头。 。 四目相投。 史大人的喜曲儿戛然而止。 厢内陡然死寂。 史文通仰头一看,一张惨白的俊脸,凭空镶嵌在厢顶,朦胧阴森。 最怕空气突然地安静。 郑修立即翻起白眼,用抑扬顿挫的声音阴恻恻哭诉,打破尴尬:“史……大……人呐……我……死……得……好……惨……啊……呜呜呜……” “啊啊啊啊啊——你莫、莫要过来啊啊啊啊——” 老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打破了皇城街道的寂静。 可谓四喜临门。 wap. /132/132536/30942782.html 第013章 【第二幕】 地字一号狱营。 甲字牢内的郑修睁开眼时,下意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 不至于啊。 吓出了心肌梗塞? 郑修并不知史文通当时心情可谓是大喜后受了大惊,且提前服了大补。 当史文通惨叫后两腿一蹬、口吐白沫从座上滑下时,郑修立即向下钻遁入地内,结束【神游】,意识回归本体。 厢内动静那么大,车夫再傻,也会立即入内查看史文通的安危。 不会把他吓死了吧? 史文通白天才和自己开开心心吃顿宴席,到晚上就死在马车内,若他真死了,岂不是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虽说他郑某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可有心人真要拿此说事,郑修也怕沾一身骚。 “不过……” 稍稍纠结了一会,郑修便笑着摇头:“我郑某都已经‘落难’至此,还能拿我如何。” 如今已是深夜,临时让二娘或是自己的人手探入狱营作出布置太过显眼,郑修只能等到明日再说。 神游了一宿,郑修对“门径”后的收获更为期待,不知再继续深入门径,能够修得何种超凡异能。 歇息一会,郑修闭眸,进入心牢。 坐在白骨椅上,凝视着心牢外那片如海一般深邃的雾霭,想起史文通的惨状,虽不至于内疚,但对这片灰雾,郑修心里无端端多了几分敬畏。 总之,希望他人没事吧。 郑修感慨,做人还是要像郑老爷,德艺双馨,问心无愧。 地图铺开,小人儿在中心安静等候。 郑修看向白鲤村的位置,那颗皮蛋状的颜色,深沉了几分。 如果说一开始那浑圆黑色的幕帐形似皮蛋,那么此刻,它就像是一颗放坏了的老皮蛋。 伸手一探,浮现在郑修眼前的字眼也变成了—— 【白鲤村·第二幕】 泛黄纸卷卷动着,来到郑修面前。 郑修大手接过,查看自己与化身目前进展。 【宿主】:【郑修】 【门径】:【囚者】 【衍生】:【坐牢观天(初窥门径)】【神游(初窥门径)】 【天赋】:【无商不奸(初窥门径)】 【阅历】:【白鲤初寻秘,乱世惊风澜(初入江湖)】 其中,【坐牢观天】与【无商不奸】仍是停留在“初窥门径”的境界。 【神游】在能力描述上,与【坐牢观天】有异曲同工之妙。 【坐牢观天】可让郑修在心牢内进入鬼蜮。 【神游】能让郑修以阿飘姿态在世间遨游。 郑修觉得其中,藏着矛盾。 【囚者】门径,一方面要他坚守牢内,另一方面却想方设法,让他破出囚笼之外。 “初窥门径”只是开始,若是再提升下去,郑修猜测,可能下一步【神游】姿态便能够东摸西摸了。 稍作猜想,带着憧憬,长夜漫漫,郑修打算通宵再肝一宿,于是郑修没浪费时间,心神一凝,桌上猛男画师【郑善】睁开了眼睛。 …… 【姓名】郑善 【出生】画师 【年龄】三十二(正值壮年) 【筋力】二十(孔武有力) 【步法】十(灵巧敏锐) 【体质】十一(阳盛体健) 【相貌】三十六(英俊绝伦、器宇不凡、当世无双) 【意志】三十二(忠贞刚烈、坚若磐石) 【气运】十一(小有福佑) 【体格】二十(虎背熊腰) 【学识】十二(博而不精) 【特质】侦查(略懂皮毛)、医理(略懂皮毛)、直觉(小有造诣)、震慑(略懂皮毛) …… 在重新进入【白鲤村】时,郑修下手果敢、利索干掉李大锤后,无意中散发出的霸气吓住宵小,化身悟得特质【震慑】。 【震慑(略懂皮毛)】:在特定的时机,你所散发出的无形气势,有可能令对方吓得肝胆俱裂,令你不战而胜,但这极少发生。 简单来说,就是有可能用脸把敌人吓住,但概率,仍是看脸。 正所谓技多不压身,聊胜于无也可。看着化身逐渐成长,那种愉悦心情,就像是让小郑修沐浴阳光甘露,粗壮成长。 按理说当了首富的郑修已经能面对许多事情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鬼蜮”一行,却让郑老爷重拾初心,仿佛回到儿时般快乐。 痛并快乐着。 一阵天旋地转感袭来,郑修踏入鬼蜮。 正当他准备花几分钟时间跑过去速刷一次李大锤、接着再进白鲤村时,浓雾拨开,一条不宽不窄的林荫小道通往深处,两旁树枝上挂着水珠,连同郑修衣裳在内,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郑修茫然看着眼下开局,顾不上身上湿衣渗水的,环目四顾,他都没看见走了上百回的山贼官道。 “存、存档了?” 这就是所谓的第二幕? 远处,灯火盏盏,似有人烟。 那里应该就是真正的白鲤村。 郑修想起最后一次在“深入门径”前,那句提示。 【你察觉到,一旦前进,你将很难回头。】 很……难? 有多难? 郑修不信邪,掉头返回。 雨停风止,林中鸟叫虫鸣皆不可闻,只剩下郑修走在泥泞路上的“嗒嗒”声,安静得可怕。 走了不知多久,眼前再次出现了一座村落的影子,灯火盏盏,与不久前如出一辙。 “见鬼了?” 这下郑修诧异了,化身额头落下一滴冷汗。 在原地顿足片刻,郑修抽出抢来的山贼刀,在一棵显眼的树上刻了一个大大的叉,接着返回。 果然。 当郑修再一次看见自己亲手在树上刻下的叉叉时,明白了这里的诡秘之处。 “过一个侦查。” 【你投机取巧!】 噢耶!出暴击了。 【三十六。】 【侦查大成功!】 侦查是一个好能力。 无需指定目标,甚至对空气都能用。 但唯一的一个缺点是,在同一时间地点,一旦侦查成功,若点数过低无法侦查出更多信息,再次进行判定,即便点数再高,也不会侦查出新的情报。 这点郑修在速刷过程中已经亲身印证过。 不过无所谓,能侦查就行。 多和少只是相对而言,总比一无所知要好。 【你远远看见了一座村庄。】 【这一定就是白鲤村。】 【好一座隐匿于乱世中的安逸祥和之地。】 【你孤身一人,雨虽停歇,但你却在树林中迷了路。】 【虽不愿叨扰村民,但无奈,你早已饥肠辘辘,若不在村中借宿一宿,孤身一人在夜深林间,你恐怕会出事。】 【你心生警惕,四周山贼当道,世态炎凉,为何却偏偏没有山贼,去掠夺白鲤村?】 【于是你作出了一个决定。】 侦查大成功后,三个选项飘在郑修面前。 【前方村庄孤影,令你心生不安,你决定露宿林间。】 【你饿坏了,决定前往白鲤村,借住一宿。】 【你无论如何都想离开这片树林,即便在林中遭遇山间猛兽,落入兽腹,亦无怨无悔,就当做善事罢。】 【侦查】果然是一个好技能。 大成功带来了不少信息。 特别是最后一句,有道理。 最后郑修痛定思痛,决定先进白鲤村。 进入村庄,郑修打量四周环境。村庄不大,远看大约有二十余户人家。一位白白胖胖的老人自称村长,敞开屋门。屋内烤着炉火,郑修被迎入屋内时,发现屋内有几位不像是村里人的外来客。 村长介绍说,这行人同样是来避雨借宿的。 对方披着蓑衣,佩刀搁在手边,郑修眼睛一热,差点以为是山贼。 后来细看对方神色不像,特别是为首老人,即便淋了雨,头发与胡须都梳理得很整齐,当郑修踏过门槛时,对方看向郑修的目光中藏着警惕,很快又移开目光。 这一次,郑修无需使用【侦查】能力,通过自己观察,也隐约察觉到对方身份。 郑老板与这类人打交道次数不少。 非富,即贵。 富贵人家都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特点:怕死,特别怕死。 看着老者小心翼翼从怀中摸出一根银针探入汤中,确认无毒才让其他人服用,郑修暗暗点头,更肯定了这件事。 郑修低头喝着肉汤,村长说是本村盛产的白鲤,肉质嫩滑,熬出的鱼汤鲜甜可口。哪怕是吃过不少山珍海味的郑老板,第一次喝这鱼汤,差点将自己舌头都啃掉了。 “这是鱼?” 郑修起初怀疑,村长笑眯眯自锅中捞出熬烂的鱼骨,郑修这才信了。 瞟了一眼,看那些熬软的鱼骨架,郑修一碗喝尽,正待添一碗时,脑子里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 “为何那些鱼骨,尽去了鱼头?” wap. /132/132536/30942783.html 第014章 “牢中雀” 郑修琢磨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村长热情好客,说是要为诸位安排住处。 “不必了。” 老者将帽檐压下,拒绝村长好意:“我等在村中荒地上露宿一宿,明日一早自行离去,不会过多叨扰。倒是这位兄弟……” 郑修自顾自地走着,老者话音一转,目光落在郑修腰间挂着的山贼刀上。 “冒昧问一句,兄弟从何处来,要到哪里去?” 正在琢磨事情的郑修被打断思绪,本就不爽,再加上对方话没毛病,口吻却居高临下,这让郑首富如何能忍,便答: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好一句从来处来到去处去!”老者大笑一声,向前踏出一步。 刀光一闪。 “竟敢只身一人追到千里之外,那便……留下吧!” 闪亮的刀光刺痛郑修的眼睛。 脑袋飞起,脖上血柱喷涌如泉。 【你的言语成功激怒了“御前带刀侍卫统领王苍云”,领悟特质“挑衅”。】 【死。】 …… 第二幕开始至郑修死亡。 郑修仅存活了一顿饭功夫。 郑老爷甚至没吃饱。 狱营甲字房内。 郑修一脸懵逼地摸着自己脖子,眼中竟是惊诧。 他惊的不是老者暴起杀人,也不是因为死得太过突然,更不是因为愤怒等情绪。 而是……这次不痛啊! 别看郑修每次闯鬼蜮时显得云淡风轻,但该承受的痛苦仍得承受,熟练至深,顶多能选择死法罢了。 惟独这次,老者手起刀落,呱嚓一下,一刀将郑修杀死,砍回现实。 郑修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却没感觉到太多痛楚。 “御前带刀侍卫王苍云?” 这名字一听就是高手。 这次轻轻松松的死亡让郑修很快便收拾心情重新踏入心牢。 化身领悟新的特质。 【挑衅(略懂皮毛)】你的言行举止能激怒他人,令他人对你心生厌恶、警惕、愤怒。 额头发痒,郑修摸了摸额头上的疙瘩,他至今仍无法相信疙瘩里藏了一颗骰子。但此刻郑修心神领悟,明白了【挑衅】是一个需判定后才能释放的能力。 郑修纳闷,他刚才那句“从来处来,到去处去”,怎么就成“挑衅”了呢? 他仔细回想着当初喝鱼汤时,那群人的举动细节。 以及老者在杀【郑善】前说出的那句话“竟敢只身一人追到千里之外”,郑修暗道原来如此,他又摸了摸脖子,乐了,赶紧进入鬼蜮。 这次郑修很快来到白鲤村,连汤都懒得喝,推门便丢骰子。 “速速过一个挑衅!” 【一。】 【你投出的点数远远小于十六。】 【挑衅大失败。】 郑修一愣,他没想到挑衅对点数的要求那么高。 屋内众人,对郑修丢骰子的动作宛若未闻,就像是那颗骰子并不存在似地。既然【挑衅】失败,郑修便拔出刀,盯着躲在老者身后的白皙少年,故意用变态般的口吻,学着印象中的灰袍反派森然冷笑:“桀桀桀……没想到你逃到了这里。” 到底是谁开始把反派的笑声描述成“桀桀”,太难学了。 屋内,郑修鸭公般的笑声未落。 除老者外,其余佩刀侍卫通通变了脸色,但最终仍是老者出刀最快,郑修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老者拔刀的动作。 唰! 老者一脚踩上坑头,不顾热火燎足,柴火四溅,炉火上鱼汤锅翻下。 郑修神情畅快的人头原地起飞。 真的不痛! 郑老爷如发现了新的金矿。 【你强行通过言行举止对“御前带刀侍卫统领王苍云”进行挑衅,成功激发出对方杀意,你的‘挑衅’得到了较多历练。】 【死。】 郑修本想趁机刷点别的,譬如【步法】、【筋力】、【意志】什么的,但老者的刀太快,一切发生在一瞬间,没来得及。 可短短三两分钟,就能刷一次【挑衅】的历练,还无痛安全,郑修已经很满意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呀。 【挑衅成功。】 【你对“御前带刀侍卫统领王苍云”进行挑衅,成功激发出对方杀意,你的‘挑衅’得到了少许历练。】 【挑衅失败。】 “你过来啊!” 【你强行通过言行举止对“御前带刀侍卫统领王苍云”进行挑衅,成功激发出对方杀意,你的‘挑衅’得到了较多历练。】 “桀桀……这小儿存在于世就是一个祸患,我郑某今日,必杀之!” 【你强行通过言行举止对“御前带刀侍卫统领王苍云”进行挑衅,成功激发出对方强烈的愤怒与杀意,你的‘挑衅’得到了大幅度历练。】 【挑衅提升,达小有造诣之境。】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的‘挑衅’得到了少许历练。】 “王苍云,我郑某早知道你在此地。但无所谓,我会出手!” 【……你的‘挑衅’得到了较多历练。】 继续刷。 【挑衅提升,达游刃有余之境。】 刷刷刷。 【挑衅提升,达登堂入室之境。】 …… 心牢中。 游桌上。 一束光细细的光自心牢外刺入牢内,化作无数光尘,洒在小人【郑善】身上。 登堂入室! 郑修直呼畅快,他由踏入鬼蜮至今,是头一遭薅得如此迅速与无痛。 天仍未亮,郑修的化身刚领悟不久的【挑衅】,在王苍云的帮助下,历练值如磕了猛药似地蹭蹭往上飞涨,踏入登堂入室之境! 郑某感激不尽呀! 谢谢你全家! 王统领! 那束白光碎成光尘落在【郑善】身上。 郑善如披了一层柔光纱衣。 那柔光组成的纱衣再细看,又像是一些灵活的触须,在郑善身旁微微扭动。 忽然。 一直一动不动的【郑善】,却诡异地抬起头,向郑修所在的方向伸出手。 “!” 这两日,郑修早已习惯【郑善】如同木偶般的设定,他不操作,木偶绝不活动。而此刻【郑善】忽然一动,让郑修像见了鬼似地,下意识从白骨椅上坐起。 郑修瞪大眼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寂片许,【郑善】除了抬手外,不再有任何动作。郑修很快冷静下来,上前绕着【郑善】仔细观察。他发现,【郑善】两眼无神,根本没有与郑修对视,反倒是郑修自己吓自己。 “化身伸出手的意思是……拍掌?这么接地气的吗?” 郑修虽觉诡异,但仍是谨慎伸出指头,与【郑善】的手掌缓缓触碰在一起。 哗! 无边的黑暗淹没了郑修视野。 白骨椅上,白骨枯爪深处,将郑修向下方拖去。 郑修脚下诡异一软,变成褐色的泥潭。 顷刻间,郑修被白骨枯爪拖下,他努力仰起头,想发出点声音,无论是怒骂或是惊叫皆可。可很快泥水灌入郑修口鼻,将他彻底淹没。 噗通! 一阵突兀的失重感袭来,郑修被泥潭淹没后,像是落入深水中,浮在水里。 漆黑的水中空无一物,没有光,没有声音,可郑修在“落水”后,却没有窒息的痛苦。 他尝试活动手脚,尚能自如,可他不知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郑修在“黑水”中下沉,不知多久,脚下踩了实地。黑水中,在郑修脚下,一缕灰色铺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路,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郑修一愣,他猛然抬头,在他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缺口”,缺口后隐约可见栅栏的形状,宛若一扇连通两处的门扉。 那是他下坠的“入口”。 “门径?” 门径门径,顾名思义,“门”是入口,“径”是道路。 坠入“门”后,郑修此刻正踩在一条奇怪的“道路”上。 郑修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走。 不,他的脚并没有动,而是脚下的路,主动向郑修身后扭动。 黑水中,灰色的门径出现了分岔道。 分岔的道路比主道更狭窄弯曲,郑修明明无法看清“岔道”深处有着什么,同样是深邃的黑暗,可郑修刚向走向岔道,额头的疙瘩传来一阵疼痛感,仿佛是在提醒他莫要走错路。 走错了会如何? 郑修理所当然地生出这般好奇的念头。 但他选择走正道。 “撒嘎撒嘎吱——” 凄厉的啼鸣自黑暗中传来,这黑水下的世界第一次有了声音。 一只浑身腐烂的鸟状物向郑修快速掠来,自郑修的胸膛上穿过。 剧痛传来,郑修睁开眼睛。 黑水、门扉、路径转眼不见,他重新坐上游戏桌上,屁股下是那张白骨椅。 【你进一步深入门径。】 【你在门径中捕获‘牢中雀’。】 【你领悟“投影”!】 …… wap. /132/132536/30942784.html 第015章 【投影】 郑修因惊吓,一睁眼,回到现实。 一束月光撒下,金丝藤那一抹绿,多了几分森然冷意。 郑修在牢中大口大口喘着气。 骰子、桌游、鬼蜮、黑水、门扉、腐雀。 一切都是那么匪夷所思。 那突兀的下坠感, 浸泡在黑水中时那冰冷的触感, 无边黑暗所带来的深海恐惧感, 最后是那只腐烂的鸟儿穿透胸膛的剧痛。 郑修难以理解自己正在经历什么,在鬼蜮中,化身的【挑衅】提升至“登堂入室”时所带来的兴奋感也因后面的诡异经历快速驱散。 一阵奇异的瘙痒感自胸膛处袭来,那里正是“牢中雀”穿透之处。 郑修心中咯噔一下,拉开衣襟,顿时瞳孔猛地一缩。 低头一看,在自己胸口,一根根淡红色的血管隆起,连在一起,宛若一只狰狞的“鸟爪”的形状。 郑老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不痒、不痛。 别说,挠着挠着还有点爽。 郑修不摸了,回想着鬼蜮经历。 郑修每一次得到【深入门径】提示,似乎都是在某个关键的节点。 第一次,是在郑修完成“白鲤村”第一幕时。 第二次,则是在“化身郑善”的挑衅提升至“登堂入室”时。 对了,投影。 郑修闭眸,熟练进入心牢。 意识空间内,仍是那一座被灰雾包裹的牢笼。 郑修心念一动,泛黄的纸卷自灰雾中飘到郑修面前。 抚摸着纸卷,那形同肌肤般的触觉,让郑修心中生出几分怪异。 纸卷上记录着郑修的信息。 【宿主】:【郑修】 【门径】:【囚者】 【衍生】:【坐牢观天(初窥门径)】【神游(初窥门径)】【投影(初窥门径)】 【天赋】:【无商不奸(初窥门径)】 【阅历】:【白鲤初寻秘,乱世惊风澜(初入江湖)】 郑修将指腹摁在【牢中雀】上。 【投影(初窥门径)】你身在牢中,如渴望自由的笼中之雀,期待突破牢笼禁锢翱翔天外的你,可短暂让化身投影在你身上,窥得大千诡秘。 郑修看着文字,瞬间掌握了【投影】的用法。 …… 黑暗中。 当郑修重新睁开眼睛时,明亮的月色顷刻间黯然无光。 郑修的五官眉目明明没有任何变化,但此刻若是有其他人在此,定会惊讶地发现,即便是在简陋牢房中,郑修浑身就像是笼罩着一层朦胧辉光。 “啪啪啪……” 郑修站起瞬间,浑身骨骼发出一阵脆响,郑修忽然感觉到本应非常贴身的衣物,变得紧束。 低头一看,郑修发现自己的裤腿也缩短了三分。 “是我……长高了。” 郑修挽起袖子一看,呼吸微滞。 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佩剑侠客、江湖儿女、奇术方士,早已落伍,封剑从良,或成街头小贩,或男耕女织,生儿育女。 郑修作为首富,自然不会去当一位寻常武夫,所以他往常的身材,只能算匀称,算不上健壮。 可此时,郑修看着自己如吹了气球般鼓起的肱二头肌,略微傻眼。 此处没有任何东西能让郑修砸一砸、举一举,藉此试力。可那发达的肌肉中隐藏的力气,肉眼可见。 化身的一切能力,在【投影】的作用下,全落在了郑修的身上。 郑修此刻的心情说不上大起大落,可也算是惊喜交加。 抬头时,郑修视野中,浮现出一个淡淡的沙漏。 沙漏中,丝丝缕缕的灰色粉砂正向下落。 郑修伸手去抓,呼呼生风,指头自“沙漏”中穿过。 “短暂投影……看来这就是投影存在的时间了。” 对了。 郑修往额头一摸,一颗二十面骰子由小变大,自眉心钻出。 这颗骰子就像是小说中的法宝似地,可大可小,缩放自如,进退随心。 “侦查。” 【……】 骰子丢出,连转都不曾转,颓然落地。 没有反应。 “医理。” 骰子再丢,仍是毫无反应。 郑修纳闷,但他隐约察觉到其中关键处,便看向对面呼呼大睡的江高义,暗道抱歉,一个【挑衅】丢了过去。 骰子一丢,在虚空高速转动。 啪,一转一停,在呼吸之间。 【十一。】 【点数大于十。】 【挑衅成功。】 提升至“登堂入室”的【挑衅】与“略懂皮毛”的【挑衅】已不可同日而语。 以前是大于十六点才可触发【挑衅】效果,如今只需十点。 “江大人你家人身体可好?” 郑老爷友好地向对面打招呼。 呼! 下一秒,江高义如疯了似地,在黑暗中瞪开眼睛,趴在栅栏上指着郑修又叫又骂,一副恨不得杀了郑修全家的样子,那神情,形同恶鬼,令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郑老板,也不禁暗暗咋舌。 江高义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守夜狱卒,他一看,这老家伙半夜抽什么风,怒骂几句,便准备提江高义出去,鞭打几回,谁让他得罪了郑老爷呢? 都是收了钱的,办事可得主动些,不能总让郑老爷提醒。 郑修一直在观察着江高义的反应,心中歉意连连。过了数分钟,狱卒刚打开狱门,江高义仿佛清醒过来,傻在原地,不知所措。 狱卒骂骂咧咧地在鞭子上撒一把盐、呼一口老白烧,俨然要当场抽醒江大人,郑老爷便好言相劝: “算了,他与郑某人无冤无仇,怎会无端端地骂我?江大人兴许是做了噩梦,这次就算了吧。”郑老爷摆摆手:“给郑某一个面子。” 郑修一说给他个面子,狱卒扭头一看,直呼母亲保佑,心砰砰直跳。在一束月光沐浴下,郑老爷那副绝世美颜,出尘淡雅,让他一时愣神,以为出现了幻觉。 尼玛这【相貌】数值,当初一不小心摇得太离谱了啊! 郑修一看,心中暗骂,撤去【投影】,恢复正常。 这下狱卒也恢复正常,浑身吓出冷汗,连忙锁紧牢门,话也不敢说,浑浑噩噩走远。 江高义失魂落魄地坐在牢内,他想起刚才的失态,久久未回过神。他发疯前,就像是有一根无形棍棒强行捅入他的颅内,让他充满了愤怒,难以自控,不可自拔。 “郑老爷,老夫、老夫……” “江大人不必多言。”郑修隔着牢狱对江高义大度地说道:“在此相逢就算有缘,狱中苦闷,郑某感同身受。人非圣贤,问这世间,谁能无过呢?” 江高义蹑蹑退回黑暗中,似乎仍感觉到羞愧,不再多言。 对不起啊江大人。 郑修默默想着,很快他便将“试验能力”引起的小插曲暂抛脑后。 因为鬼蜮第二幕中,王苍云的刀太快,郑老爷快速将【挑衅】提升至登堂入室后,如今从月色判断,刚过半夜,仍有时间。 后半夜,郑修没有再进入鬼蜮,打工人也有休息的时候,何况是郑老爷。 郑修偷偷摸摸地试验【投影】能力。 直至鸡鸣时分,郑老爷打了一个呵欠。 试了半宿,郑老爷对【投影】能力有了初步了解。 简单来说。 每间隔一小时,郑修可使用一次【投影】,“初窥门径”境界的【投影】能持续大约十分钟。 一旦超出十分钟,或在使用后强行再进行【投影】,郑修便会感觉到眉心刺痛,头昏目眩。 在【投影】过程中,郑修的一切等同于化身【郑善】的能力。 但有一点令郑修在意的是,其中唯有达到“登堂入室”境的【挑衅】才能使出,【医理】、【侦查】、【直觉】无法投影到现实当中。其中,或许“登堂入室”才是关键。 初步摸清【投影】能力,郑老爷顶着两个黑眼眶,却不觉困倦,越想越兴奋。 在郑修看来,这是鬼蜮与现实、化身与郑修,第一次有所交汇之处。 若郑修继续在鬼蜮中刷刷刷,化身越强,他郑修【投影】时就越强。 越坐牢就越强! 在天亮前,郑修打算小憩一会,补足精力。 躺在柔软的被褥上,郑修闭着眼,想着这两天两夜在鬼蜮中的经历,形同梦幻。 若老魏真不行了,大乾再次陷入内乱,郑修掌握异能,即便散尽家财,郑修也丝毫不惧。 无论是钱或是能力,都是在世界上安身立命的工具罢了。 当然,如果有得选,郑老爷希望自己又富又强。 胡思乱想间,疲倦袭来,郑老爷睡着了。 天光大白。 今儿一早,郑二娘独自前来探监。 她给郑修带来了一个既让他意外,却又没那么意外的消息。 户部郎中,史文通。 真死了。 wap. /132/132536/30942785.html 第016章 取舍有道 “真死了?” 首富问。 “真?” 郑二娘一下抓住郑老爷的把柄。 郑修笑着解释:“昨日我与他共用晚膳,发现他印堂发黑,干咳连连,脚步虚浮,面色萎靡,眼袋浮肿,目色昏黄,唇白眼陷,月经不调,房事不举,我想他定是阴亏阳虚……” 二娘安静倾听,一副“我就静静看老爷表演”的样子。 郑修没继续往下说,轻咳两声,神色一正:“具体什么情况?” “老爷真不知?”二娘狐疑道。 郑修哭笑不得:“我身陷牢狱苦闷不已,郁郁寡欢。且不能隔空杀人,这……与我何干?” 二娘心想也有道理,就算真是老爷做了什么布置,甚至砸钱请人动手。 那也是别人动的手,与老爷无关。 她将自己所知所得,一一道出。 史文通于半夜子时,在家门前,惨叫一声,车夫发现其惨死厢内。 六扇门巡捕连夜彻查现场,据说最后不知怎的,还惊动了刑部、户部、吏部。 为何会惊动那么多部门,二娘暂无法得知内幕。但城内今日又传出不少风言风语,说是史文通昨日念昔日旧情,前往狱营探监,半夜就死了。 言下之意是,郑老板很可疑。 最近皇城内的谣言传得离谱,漫天疑云,各大茶楼说书人各抒己见,甚至隔街争吵,好不热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郑修有几分心虚,声音很大。速速转移话题,问起自家产业情况。 史文通这事还真不能随便去做什么手脚,越干涉越容易出错。他人在牢中,铁证如山,任谁来了也奈他不何。当作不知,最为安全。 二娘说这两日都有户部掌事前来查账,但郑家账目清白,目前查不出什么。 呵呵,郑修想到昨夜史文通在厢内说的话,他背后那人尚未成功拉拢柯禀良,于是淡定再问:“刑部呢?发了将我定罪的公文没?” 二娘摇头:“尚未发布,不过刑部对我等的说法时,老爷您疑匿税五千万,在查清楚前,暂且收监候审。” 郑修道:“暂且收监候审不过是一个临时找的说法,不然,不可能一收就收进死牢里。” 二娘默然。 经商之人对大乾律法很熟悉,不然怎么找漏洞?二娘虽嘴上不说,但心里清楚背后定是有人搞事情。 郑修安抚几句,在了解外面情况后,指示二娘作出相应布置,先稳住自家生意。 “你就说,为庆祝郑氏钱庄成立十周年,增设‘满期让利’业务,超过一百万两的定期存额,不仅免去保管费,更每年让出存额的半成利润给他们。” “你要挂出牌匾,就说‘他人钱庄年年收钱,郑氏钱庄钱能生钱’。” “除割大户外,还要吸引散户存款。一百万以下的散户,只要在本月将钱存入郑氏钱庄,存满一年,保管费全免,不满一年,但凡超过一日,保管费减去五成。” “另外,命所有郑氏打车的行脚们,派放传单,上面盖上郑氏公印,只要凭传单到郑氏旗下产业消费,满五十两减三两,满一百两减六两,以此类推,上不封顶,敢吃郑家就敢送,破产为止。” “另外,郑郑打人业务,开放先打后收费业务,不满意不收钱。记住,郑氏打人有三不打,无故打人不打,老弱妇孺不打,达官贵人不打。” “发出传书,不仅皇城,我要全天下的郑氏酒楼,开拼团钜惠,每桌拼满十人,折去一成费用,不限次数,无需凭证,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一道道指令发出,郑修说得口干舌燥。 郑二娘适时自贴身水壶中斟了一杯清水,兰花指捏,隔着栅栏送到老爷嘴边。 润润喉,郑修满意:“差不多先这样了。” 这时,郑修神情一怔,额头痒了一下。 二娘见老爷伸手挠额头,以为老爷痒了,伸手正欲帮忙。 “不必,你先回去吧。” 郑老爷决定自己挠,不求人。 “老爷,你这是在……做善事?” 郑修的话,句句不离“送送送”,让二娘一时间无法分辨出郑修的真正用意。 “你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就对了。”郑修轻叹:“为商之道,在于以德服人。” “可那郑氏钱庄,未满十年。” “我郑修说满了就满了,谁又会去计较呢。” “明白了。” 二娘点头称是。 “对了,”此处的确不宜久留,二娘临走前将一个精致的小锦囊塞到郑修手里:“这是二娘昨日到城郊仙姑庙替老爷求的护身符,请老爷您贴身收好,希望老爷您能安然渡过这次劫难。” “是那装神弄鬼的花仙姑?”郑修一看,啼笑皆非:“你就老实说,你花了多少钱?” 二娘抿嘴:“不多,为保诚心,只捐了三千两。” “冤大头。”郑修低声嘀咕。 “嗯?” “人家宰的就是你这样的冤大头。”郑修一边说着,仍是将平安符贴身收起:“你明知我不信这些神佛妖魔之说。” 二娘掩嘴轻笑:“可我明明记得,你小时候,常拉着二娘到山上,说要寻仙踪,求仙道,还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凡事不要乱说乱发誓,还有乱插……” “旗。”二娘一提,郑修也忍不住笑了,想起他小时候,刚觉醒上辈子记忆,亲娘因父亲战死而抑郁,最后自缢身亡,留下一个烂摊子给郑修。他成长过程,几乎与二娘相依为命。 那时郑二娘比郑修大了八岁,便主动替代了郑母的责任,照顾郑修生活起居。 “行了,我贴身收好,收好。”郑修想起一事:“对了,二娘,你帮我打听一个地方。” “老爷请说。” 郑修压低声音:“你帮我去查一查,大约燕州附近,或是周围三州,是否有一个叫做‘白鲤村’的地方。若查不到,再往他处查查。郑家行脚中有不少人跑遍天南地北,消息灵动,多塞点钱,问出消息。” “白鲤村?”二娘细细回想,并未听说过这个村庄。但这也不奇怪,大乾地域辽阔,谁都不是万事通,能知天下事。 “二娘明白,老爷,这平安符你可别擅自打开,那仙姑庙里的人说,打开就不灵了。”郑二娘细细叮嘱,起身走出几步后,似有踌躇,又盈盈折返,压低声音:“吱吱托给老爷一句话:事办妥了。” 郑修点头。 二娘前脚刚走,郑修就将平安符打开了,里面是一束头发。 “果真冤大头。”郑老爷轻叹,本想丢掉,但迟疑片刻,但还是贴身收好。 当二娘远离后,郑修挠着额头疙瘩,急忙忙进入心牢,铺开纸卷一看,顿时喜笑颜开。 “郑某果真是天赋异禀,又高又硬啊!” 【无商不奸(小有造诣)】一、正所谓无商不奸,你更是奸中之霸,在掷出点数是有一定概率触发“投机取巧”,让点数翻倍。二、你悟得取舍之道,正所谓先舍再取,在创造新的化身时,你可事先让一次投掷点数减半后,下次投掷的点数必定触发“投机取巧”而翻倍。 进阶! 郑老爷一看那“新的化身”字眼,眼睛一亮。 试了试,没成功。 也许是不到时候。 但这无疑是给郑老爷多了一个念想与期盼。 抽空速刷了几次御前带刀统领王苍云,但郑修发现自从【挑衅】提升到“登堂入室”境界后,无论他如何辱骂、挑衅王苍云,甚至伸出脖子嚣张地让他过来,都无法再从王苍云身上得到历练值。 想必是这根超级羊毛薅秃噜了。 郑修之所以让二娘去查“白鲤村”信息,是因为他发现王苍云等人的服饰风格,与大乾王朝的服饰风格很是相似,便留了一个心眼,查一查再说。 既然王苍云被薅秃了,郑修再次踏入白鲤村,婉拒了村长邀约,自行在村中游荡。 先探一探路。 俗称:开地图。 郑修入村时,黄昏时分。 村民们正准备朝屋里走。郑修晃了一圈,发现白鲤村的居民生活条件看似不错,虽然衣衫破旧,但大多都是白白胖胖,皮肤细腻,不像农民。 村民们看见郑修,脚步快了几分,似在躲闪。郑修愣了愣,想到外头山贼盘踞,反倒觉得理所当然。快速上前逮住一位村民友好查探,他们在郑老爷的追问下,唯唯诺诺地说出不少情报消息。 郑修主要问的仍是村中景况,他们说,白鲤村外东,有一条河,盛产一种肥美的鲤鱼,鱼鳞泛白,他们村中以捕鱼为生,自是不会饿肚子。 这村子的氛围给郑老爷一种古怪的违和感,可哪里奇怪,一时说不上,就是处处怪。 难点在哪呢? 一声惊斥如同响雷。 “哼,竟敢追至千里之外,你怕不是小看老夫了?” 王统领不讲武德,在郑修错愕中,从背后杀至,一刀斩下郑修脑袋。 【死。】 被一刀砍回现实的郑老爷瞠目结舌。 你他妈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wap. /132/132536/30942786.html 第017章 这狱,不出也罢! 尊安三十二年。 十一月中旬。 转眼郑老板入狱已是第六天。 日光明媚,处处鸟儿啼鸣,向南逃飞。 秋风萧瑟,片片落叶随风卷上半天。 疤老六近日心情极好,他先是回家给八十老母添了郑氏布庄的当季新衣。 他刚一踏入郑氏布庄城隍庙街分店。 店员凭着一道眼角的疤将疤老六给认出来了。 他说掌柜的吩咐过,这眼角带疤又帅又壮的大爷,是贵客。 疤老六若来了,不管订做多少件新衣都是免费。 郑氏布庄的掌柜与店员,一顿鼓捣伺候将疤老六整舒坦了。 随后疤老六又给弟兄们配了新的皮鞭镣铐蜡烛刑具。 都鸟枪换炮叻。 有钱人果真能为所欲为啊。 疤老六第一次体会到当有钱人的快乐。 有钱才能当孝子呀,才能当大哥呀。 当然,疤老六心情好的原因不仅如此。 哼着五音不全的小曲返回狱营,刚走下阶梯,便听见甬道里传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琵琶?” 疤老六一愣。 一阵急弦如骤雨,大珠小珠落玉盘。 在琵琶声中。 一女子声如莺啼,唱道: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 「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喔~」 「而如今琴声悠悠」 …… 疤老六一听,板着脸。 只见两位狱卒分别将腿架在桌上,闭着眼满脸享受,他们正竖耳倾听。 “是谁擅自做主,让郑老爷家眷进来的?” 疤老六冷声问。 一人弱弱道:“下属对郑老爷说,是六哥您的吩咐。” “唷嗬?”疤老六一听,破怒为笑,朝小的竖起大拇指:“办得不错!下回有赏!” “得嘞!” 甬道中,其余犯人皆露出又羡又恨之色。 疤老六路过时警告几句,到了甲字房,便看见如此离谱一幕。 甲字房内不知何时搬入了一张太师椅,太师椅前,一张书桌面朝狱门,金丝藤移到了桌上,桌上还有一个果篮儿。 在牢房角落,有人用层层被褥铺了一张平膝高的豪华软床。 一位姑娘正坐在床上一边为老爷暖被窝,一边弹奏琵琶,正是上次来过探监的吱吱姑娘。 另外两位姑娘各坐太师椅一侧。 一位嘤嘤唱着歌,另一位姑娘正捻起葡萄,细心替老爷剥皮儿。 此刻,郑老爷正享受地躺在太师椅上。 吱吱善弹,传说她那玲珑妙手,滑如凝脂润如膏玉,有传言称,一把刀落她手上,都会被那巧手滑开。 莉莉善唱,那声音高低婉转、抑扬顿挫,有传说她在练唱时,曾有白鸟盘旋的奇景。 另一人,疤老六也见过,叫萍萍,不知擅长什么,她正仔细替郑老爷剥葡萄皮儿,一颗颗塞进郑老爷嘴里。 疤老六敢对天发誓,这般放肆的情景他从未见过。 “郑老爷早呀!” 一曲唱毕,疤老六这才上前打招呼。 郑修含住剥皮葡萄,又润又甜。吞咽下去后,郑修起身相迎:“六哥,郑某失礼了。” “不失礼!不失礼!” 疤老六连忙摆手,主动说出来意,悄咪咪凑近几分:“郑老弟呀,虽说这八字才刚扒拉出一撇,但老六我实在没忍住,赶紧将这好消息给你送来了。” “好消息?”郑修皱了皱眉。 疤老六指了指上面:“我听上面的人说,户部那边,迟迟没找到郑老弟徇私枉法匿税的铁证,兴许很快就要将你给放出去了!你这苦日子呀,快到头了!” 郑修一听,沉默了好一会。 才道:“啊?” …… “那忠烈侯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皇宫深处。 景和院。 此时早已入秋,庭院内曾经茂密的园木叶子显得稀稀拉拉,一片片泛黄的叶子随风落下,在地上铺下一地萧索。 院子中央,有一石桌,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 两人正在下棋。 其中一人,年约三十,美冠如玉,神色温和,眼神清澈。 对面与其对弈那人,却是一副高官装束,发须发白,垂垂老矣。 “二弟太着急了。” 青年微笑,在“天元”处落下一子。 高官似乎习惯了年轻人这一手,开局不落边角,不是装逼就是让子,他便道:“多谢殿下让出半子。” 二人并不在意棋盘上的胜负,边在棋盘上厮杀,被称为“殿下”的青年询问起近三日皇城内的风风雨雨。 自从郑家在皇城内各行各业,推行一系列“优惠”政策后,可谓是嫌弃了一阵风潮。 不少富商得知郑修入狱,结合目前场景,私下发言说郑修明知此事无法善了,便做些善事,给百姓散财。 有的富商暗道不可能,那姓郑的若是这般善人,怎会当成首富。 但他们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也有富商知道郑修背后有人,他们决定赌一把,将闲钱投入郑氏钱庄,既能免去高额保管费,还能赚钱,这何乐而不为呢。 老者侃侃谈毕,棋盘上厮杀已到尾声。最后不多不少,一子之差落败,恰到好处。 老者轻叹一声,但他很快问:“殿下,二皇子为何打算放郑修出狱呢?” “呵呵,柯老,你坐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有多少年了?” “回殿下,不多不少,正好十年。” “忠烈侯你觉得如何?” “殿下你是说……” “你尽管说。” “臣认为,郑家这些年,老实本分,不仅没匿半分税钱,却还主动多缴赋税,充盈国库。” “你信吗?” 老者摇头:“臣起初不信,但细细查账,郑家……确无匿税。” “你不信,我不信,百姓,更不信。”与户部尚书下棋之人赫然就是当今大皇子。他笑道:“天下百姓皆仇富,这是人心。无论郑家是否真的匿税,但这风声出去了,你说百姓是信的多,还是不信的多?” 柯大人沉默,他隐约明白郑修这一系列措举的深意。 原来,忠烈侯郑修看似在亏钱,实则猜出了有人要在背后搞他,用撒钱的方式买回郑家口碑。 “忠烈侯如若冤死狱中,无论最后二弟将谁推出来替罪,也很难平悠悠众口。” “如今父皇病重,却仍未立褚,二弟便急忙忙跳出来,实属不智。” “你那下属史文通横死街头,死状蹊跷,至今仍不知是谁下的黑手。” 柯禀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让他们彻查,总不能成一桩悬案。” “是。” “无论如何,”大皇子又道:“这时候将忠烈侯郑修放回去,百姓只会认为,忠烈侯又是用钱,摆平此事。” 第二盘棋摆好,风云再起。 “虽然本殿不知二弟究竟想如何侵吞郑氏家财,但在这风口浪尖之上,那忠烈侯郑修,横死家中,譬如自缢而亡。百姓会做如何想?” 户部尚书柯大人猛然一怔,手中棋子掉落,惊声道:“畏罪心虚,自我了断!” …… 从皇宫出来,柯大人心事重重。 远离皇宫后,在大道边,停了一辆辆人力车——这些都是郑氏旗下“郑氏打车”的行脚。装扮寒酸的行脚们衣着单薄,在寒风中不断搓着手掌取暖。 柯大人叫了一辆,行脚车夫哄抢着要做柯大人的生意。柯大人随意点了一人,坐在人力车上,默然思索。 年近四十的行脚难得拉一趟大人物,心情愉悦,口中吹着抑扬顿挫的哨声,听着就像是一首歌。 三长两短,短短短长长,长长短长长…… 哨声向远处荡去。 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角落上演着。 行脚们,哨声嘹亮。 …… 出狱? 郑修一听,暗道其中必有蹊跷,当下来不及细想,他便先对疤老六表态道:“六哥在狱中如此照顾郑某,郑某岂能说走就走?这万万不妥!郑某平日最念旧情,一想到日后无法再与六哥把酒言欢、一同举杯邀月,郑某便觉心如刀割!所以,这狱,不出也罢!” 疤老六见郑修口吻斩钉截铁,人都傻了。 他当差十余年。 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几十弟兄,在城里算得上半号人物。 这是头一回听见如此荒唐的要求。 wap. /132/132536/30942787.html 第018章 宝藏王统领 疤老六一听,感动万分。 瞧郑老爷的口吻情真意切。 若是娘们,真恨不得以身相许了。 但疤老六知道郑老爷只是开玩笑,领了情,说等郑老爷出狱了,再替郑老爷摆一宴席去去晦气,日后再聚,便离开了。 他没当真。 疤老六专程来送这个消息,送完就走,自不会扰了郑修兴致。 六哥走后,郑修面色微沉,心道蹊跷。 到底是谁呢? 竟用“匿税五千万”这种离谱的罪名将自己送进大牢,太小看首富的格局了。 虽说,往后自己若真在【囚者】门径中走得深远,实现了咣咣一拳裂天咻咻一剑开山的梦想,指不定还得感激对方。 然眼下,明显有猫腻啊。 郑修此刻,就像是和隐藏在暗中的某人在行一场博弈。 对方出子,自己应对,你来我往,杀机暗藏。 躺回太师椅中,萍萍察觉到老爷有心事,也不剥葡萄皮儿了,来到郑修身后替老爷捏肩捶背。 吱吱、萍萍、莉莉三位姑娘来此。 自然不是专程来弹唱捏剥的。 她们绘声绘色地向郑修描绘近日来,郑氏产业的热闹。 这才三日,包括二娘在内,她们就已经领会到郑修这一系列措举的巧妙之处。 除第一日营业额亏损外,从第二日、第三日开始,便出现了惊人的反转。 所有酒楼茶肆,场场爆满。 所有画舫花船,夜夜笙歌。 天上人间,已不接待普通会员了。 郑氏打人,从白天打到黑夜,六扇门的监牢已人满为患,皇城第一神捕郭子飞,因此忙得焦头烂额。 至于其他小生意,属薄利多销,不做另提。 以前郑修不想把生意做绝,现在他只想做得更绝。 【无商不奸】要提升呀,郑老板算是身不由己。 “对了,雪梅呢?又宅房间里呢?” 荆雪梅,也就是波波。私底下,郑修更愿意称呼她们的本名。 郑老爷对这四颗妙龄果儿的日常作息算是了解,深知荆雪梅是一位宅女,平日里不上班时就宅房间里,插花、画画、吹箫、谱曲。 “老爷问波波姐呀?”四姐妹间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只见三人面面相觑片刻,萍萍道:“萍萍前日倒是听波波姐提起此事。” 郑修闭上眼,惬意享受着他人永远都享受不到的大宝剑服务,颤声道:“细嗦~” “波波姐他爹,正在四处筹钱,想让波波姐赎身。” “呵?”郑修笑:“他爹当年不是跪在荆氏列祖列宗前立下毒誓,说是断绝父女关系了么?” “不,老爷。”琵琶声戛然而止,吱吱面色古怪:“那老头……又给波波姐寻了一门亲事。” 说到此处,三人面上皆是愤愤不平。 她们四人当年都承了老爷的恩情,明面上是天上人间的艺妓,可实则,二娘却瞒着郑老爷偷偷将她们当做未来郑夫人来培养,好让将来郑老爷能在她们中四选其一。 她们精通的技艺可不仅吹拉弹唱而已。 她们私下情同姐妹,常拿郑老爷开玩笑。 说什么“有朝一日我若当了郑夫人…”、“三十年床下,三十年床上,莫欺姐儿穷”云云。 那贼父竟又想将荆雪梅赎回,许以她人,姐妹们自然生气。 郑老爷睁开眼睛。 沉默片刻。 “她自己呢?” 吱吱道:“气哭了。”末了怕老爷不心疼,又补充道:“哭了一整宿。” “行。”郑老爷笑了笑:“让二娘处理就行了,她应该能想到的。” 三女皆很好奇,纷纷询问该如何处理。 “简单呀,他们家筹钱就说明买不起,买不起那就简单了,让二娘再起一份卖身契,将价格提到五百万。” 嘶~ “不是已经卖过了么?” “谁说卖过一次不能再卖了?” 郑修沐浴更衣后,换身新衣裳,便让三人离去。 看着牢内有桌有椅有床有绿,郑修暗道这小日子可是越过越顺心了。 郑修正在努力改善生活环境,打算住久一些。 这种日子逐渐习惯,郑修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有种隐居的快乐。 可对方那人竟想让自己出狱? 安的什么坏心! 以自己的身份,一旦出狱,再想找点什么理由钻进来,那可太引人注目了。 郑老爷心知,绝不能暴露自己的【囚者】门径。 他本想动用【神游】以阿飘的姿态出去探探,两头并进,看是否能查出是哪位大佬在背后搞事。 但一想起活活吓死史文通这事,郑老爷心中愧疚,怕吓死更多人,心善的郑老爷暂且放弃了这个想法。 况且,哪个正经人会把深埋心里的画随口说出来呢? 说出来的能叫心里话吗? 史文通说那两嘴,那是因为真忍不住。 躺在太师椅上,郑修四顾,总觉得这牢房里,差了点什么。 过了一会,郑老爷一拍大腿,明白了。便让狱卒帮忙取来笔墨纸砚,郑老爷铺在桌上,奋笔疾书。 如今郑老爷在这狱营内也算是一号名人。 其余犯人们都知道,郑老爷除了坚守“不越狱”这道底线中的底线外,其余的狱规该破的早已破尽。 连隔壁刚正不阿、嫉商如仇的江高义大人,起初看不惯郑修那富贵嘴脸,现在却也神情麻木,心无波澜。 郑修眸光垂流,笔尖举轻若重,落在纸上。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囚室,惟吾德馨……” 稍稍借鉴名作《陋室铭》,郑老爷临时创作出一篇《囚室铭》后,再花点小钱让狱卒外出,找框裱起。花了小半天功夫,郑修看着悬挂在房间内的书法作品,满意颔首。 这牢里总算多了几分灵韵与几分书卷气。 迟些日子,再对墙壁、内部装潢稍作休整,顺便扩一扩窗户,这处就能当成书房使用了。 郑修笃定主意,此刻却趁着天未黑下,找了一个舒服姿势,躺太师椅上,拍了拍藏腰带内侧的平安符。 这正是二娘在仙姑庙求的那一枚。 进入鬼蜮。 自从【挑衅】提升至登堂入室境界后。 郑修再挑衅、怒骂、勾手,王苍云仍是杀来,【挑衅】无法得到更多历练。 既然如此! 那就别怪郑老爷尝试其他姿势了。 一刀斩至,笔直如线。 郑老爷的眼睛,已经能勉强捕捉王苍云的动作。 一开始是真看不清,但当郑老爷知道王苍云每次都会往郑修左边的视野盲区俯身突进后,“预判”了对方动作,渐渐地就能看见了。 当他第一次预判了王统领的预判,躲开那闪电一刀时,分明看见王统领的眉毛拧了一下。 当然,很快王统领第二刀就将郑修割了。 要在短时间内与这般武道高手抗衡,郑修知道不可能。 首富怎能拼得过武夫? 平日又不需郑修亲自动手。 只是,郑修无需打过王统领。 只需意思意思,奋力抵挡一二便可,接下来便可躺平。 【你通过不懈努力,挡下御前带刀侍卫王统领的必杀一刀,筋力得到微薄历练。】 【你尝试闪躲御前带刀侍卫王统领的成名绝技“盘龙十八斩”,躲避失败,步法得到微薄历练。】 【你在“御前带刀侍卫王苍云”的刀下险象环生,你的直觉让你避开了王统领的‘盘龙十八斩第一式·亢龙有悔’,你的直觉得到较多提升。】 【你成功避开御前带刀侍卫王苍云的“盘龙十八斩第二式·飞龙在天”,你的步法得到较多提升。】 连肝三天。 在宝藏男孩王苍云的帮助下,郑老爷受益匪浅。 wap. /132/132536/30942788.html 第019章 【追踪】 王统领,如一个巨大的宝藏,下手无痛迅速,令郑老爷流连忘返。 【直觉】提升至“登堂入室”。 【直觉(登堂入室)】你命途多舛,年幼时便经历颠沛流离、家破人亡,有着不同于寻常人的警觉,经常能让你察觉到有可能降临的危难。 提升至“登堂入室”的【直觉】,触发几率从“偶尔”达到了“经常”。 【侦查】提升至“小有造诣”。 这个特质因为使用时机毫无限制,反而提升得极慢,不过因为提升难度不高,郑修并没有因此而郁闷。 时不时随手刷刷,再“微薄”的历练值也能积少成多。 除特质外,化身的基础属性中,【步法】由“十(灵巧敏锐)”提升至“十七(行走若风)”,因底子薄,涨幅巨大。 【筋力】、【体质】提升少许。 至此,郑修彻底脱离了“短腿猛男画师”的窘境,进阶成“高速猛男画师”,可喜可贺。 另外。 郑修没事就在树林里丢一个【医理】判定,真让他找到一些草根、树皮,能勉强用来作药。 在不断捡垃圾、累积历练值后,【医理】顺利进阶。 【医理(小有造诣)】你出生自杏林世家,但家道中落,双亲早亡来不及传下衣钵,你通过家中典籍,自学医理皮毛,可简单处理粗浅伤势及辨认部分野外草药,你学会制作简易金疮药。 【金疮药】郑修也搓过,说起来有几分不堪。简单来说就是将一些【医理】判定出来的草根、树皮、野生药草,放嘴里嚼烂混合,往破布上一拍,变成了。 别说,郑修以身尝试过,真有止血镇痛功效,就是不太美观,看起来跟狗皮膏药似地。 “懈怠了。” 回顾化身的进步,郑修却暗暗自责。 或许是因为在王苍云手中死得太轻松愉快了,让郑修不舍得离开这么一个宝藏男孩。 与其对比,在官道上横行的李大锤,实属渣渣。 这个鬼蜮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宝库,让郑修流连忘返,舍不得推进。 或许是因为郑老爷职业病犯了,好不容易逮着一根品质优良的羊毛就往死里薅。 而今日,疤老六带来的“出狱”消息,却让郑老爷心生警惕。 郑老爷自问坚挺不拔,不怕狱中苦累。 他如今最担心的是,就这样被弄出狱了,多年梦想毁于一旦。 “我绝不能让他们坏了郑某好事。” 郑修下定决心,这牢狱我郑某人是留定了。 又一次被舒舒服服地剁掉脑袋,郑修再入鬼蜮,回到第二幕开局存档点。 物是人非,如今【郑善】的能力今非昔比。 “雨夜不带刀。” 郑修呵呵一笑,将刀丢弃,顺势在泥泞中打了几滚,浑身脏兮兮的。 布置完毕,将自己打扮成落魄的样子,郑修这才踏入白鲤村。 王苍云定出身不凡。 这个世界如果有什么天榜地榜之类的设定,王苍云估计位于前列。 在这种人物面前,郑修带刀不仅无法自保,只会激发对方的凶性。 这作用就跟现代社会的防狼喷雾差不多。 小贼不会因为被喷而退避,反而会说“巧了,这不是更刺激了吗”。 郑修很肯定,这白鲤村看似祥和,但其中定藏着什么。 他曾试过夜宿丛林,想说活到天亮。 一共死了三次。 一次被不知被哪里钻出来的癞皮狼咬死。 一次被晴空响雷劈死。 第三次,则很是蹊跷,他躺树林里迷迷糊糊睡着了,听见金属拖动的声音,正想睁眼,就被嘎了。 那次疼痛,令郑修终身难忘,不敢再试。 “鬼蜮鬼蜮,该不是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脑子闪过几个念头,郑修不敢肯定。 进去再说。 鬼蜮如同一个迷宫。 郑修是求生者,在迷宫中寻求唯一的生路。 郑修故意在村外多徘徊一阵,避开王苍云用膳时间。 掐准时间,村长正在用鱼汤热情招呼王苍云一行时,郑修瞧瞧潜入村庄。 “是了,明明在官道上使出‘侦查’时,侦查的结果说这雨会下一夜,怎么刚进第二幕就停了呢?” 郑修习惯性使出【侦查】。 可接下来浮现出来的文字,却让郑修微微一愣,颇为意外。 【日暮西山,村民夜宿,此刻家家户户村门紧闭,村道上空无一人。】 【在白鲤村中彷徨无助的你,忽然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阵令你不寒而栗的视线。】 【你……】 文字到这里,郑修就赶紧回头了。 后面的文字这才如飞蚊般聚起。 【……不敢回头。】 一道瘦小的人影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匆匆一瞥,郑老爷隐约看见,那人影是一位衣衫褴褛的小孩,枯黄的长发将整张脸遮了大半,看不清眼耳鼻,只露出干瘪的嘴唇。 “给我玩小孩这套?” 若真在现实中,夜里山村,有一个小孩鬼鬼祟祟地跟在身后,或许会令人感觉到气氛不对劲。 但在鬼蜮中,且对经历了近千次死亡经历的郑修,说“恐惧”二字,言之尚早。 郑修追了上去。 村道笔直,村里却黑灯瞎火的,那小孩熟悉村中道路,几个转角,没影了。 过一个侦查。 提升到“小有造诣”后,侦查判定的点数需求下降至十点,郑修随意从脑壳中取出骰子一丢,十二点,轻轻松松过了。 【侦查】的小成功只给郑修带来一条信息。 【你低头一看,顿时心宽,原来鬼神之说果真是不存在的,自己吓唬自己。那奇怪的孩童离开时,留下了一行浅浅的脚印。】 嗯? 【侦查】若不提,这昏天暗地的,郑修化身牛高马大,所谓脚印,属实叫灯下黑,长得越高越不留神。 郑修趴下。 孩童的体重如同其体型外貌,应是很轻。即便是在雨后泥泞地,留下的脚印也不多。 郑修沿着三两脚印,绕过几间屋门紧闭的村屋,好不容易找对地方,站在了一间黑乌麻漆的大屋前。 屋子前有一个破旧的档口,门上有一块木匾,但经日晒风吹,字迹看不清了,郑修依稀分辨出第一个“凤”字和最后一个“铺”字。 是一间村里的什么铺。 门旁挂着一面方旗,旗布破破烂烂的,上面写着一个“肉”字。 一发侦查后。 郑修得出这间铺的名字——凤氏肉铺。 绕着凤氏肉铺走了一圈,店铺有些奇怪,门关紧,从外面被木条钉死。郑修没发现更多的脚印。 这时。 【你无师自通,心思细腻,成功追踪孩童踪迹,领悟特质“追踪”。】 【可你在领悟时,察觉到了生而为人的瓶颈。】 【领悟失败。】 【你将在重新进入‘鬼蜮·白鲤村·第二幕’前再次领悟。】 扭曲的字体在郑修眼前化作灰黑色的粉尘散去。 郑修回忆规则书上的内容。 新创造的化身初始特质有三个,五个封顶。 这就是“瓶颈”——规则的瓶颈。 是谁说的妓多不压身呢? 这不,压身。 郑修正犹豫着要不要冒着“生命危险”闯进去时,一股寒意自百会穴升起,直冲额头疙瘩。 登堂入室级的【直觉】触发。 顺着【直觉】回头一看,郑修瞳孔猛地一缩。 身后,那些紧闭的村屋门,不知何时都开了一条缝。 一道道门缝后,一双双饥渴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郑修,那眼神让郑修不由自主想起了饿狗看见血淋淋生肉的姿态。 不管那些村民的目光有多么渴望,四周却静谧无声,诡异的反差让郑修觉得异常难受。 咕咚。 他吞了一口唾沫。 郑修觉得村民们似乎在馋他的身子……上的肉。 “哎呀,这位小兄弟,千里迢迢来到白鲤村!老朽这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呀!” 村长先声夺人,匆忙的脚步声踩在泥泞上,啪滋啪滋地响。 在令郑修浑身发毛的寂静中,村长举着火把,背后跟着王苍云一行人,寻来此处。 “来得正好!” 郑修正愁着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重开,这不巧了,郑修一看王统领便有了主意,主动上前领死。 【挑衅成功。】 王苍云爆喝一声,刀芒如电,斩下猛男画师的脑袋。 无痛快速。 王苍云警惕心重,人狠话不多,虽是郑修通关鬼蜮的阻碍,但眼下用来重开,正正好。 被王统领一刀剁回现实后,时间已近晌午,郑老爷摸了摸肚子,暂时不饿,便喝了口清水润润唇,在太师椅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眸子,打算再开一局。 对了,顺便看看那个【追踪】特质,是什么效果。 /132/132536/30942789.html 稍作总结,迟点删 开书也一周多了,对目前写出的剧情也在掌控中。》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xs /132/132536/32010590.html 第020章 赊刀人 皇城。 史文通惨死车中那事,说大不大。 皇城里大人物多得去了,区区一位户部尚书真不算什么大官。 可说小,也不小。 毕竟还是六部的尚书呀。 史文通的尸体在东区城隍庙街六扇门殓房停了三天。 六扇门深夜勘察现场,确是没发现凶手的踪迹,除了车夫。 车夫不是郑氏打车的行脚,而是史文通自家亲信,稍作盘问,便去了嫌疑。 《户部尚书横死街头案》本想移交到户部,让他们自行内部处理。 可户部尚书柯禀良却轻飘飘回了一句,在天子脚下发生的命案,事无巨细,皆属刑部管辖。 刑部一看,这不对,分明是猝死,又推到了吏部处。 说让吏部尚书消除官籍、发放抚恤即可。 吏部尚书一听更是不愿,听说史文通死时惨叫声响彻皇城,这烫手山芋狗都不吃,赶紧命人连夜推脱。 几大部门推了一天一夜,最终上头有人发话:户部郎中死状蹊跷,限三天内彻查死因。 城内各大仵作领命,先后到殓房验尸。 史文通的尸体仍维持着死时的姿态,仵作们一掀开盖尸布时,只见史文通死状可怖,两眼圆瞪、满是血丝,如授了巨惊。且尸体停放一天一夜,满是尸斑,更显狰狞,所有仵作都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殓房内阴风阵阵,似有人在冥冥中喊冤叫枉。 各大仵作验了一宿,皆验不出所以然。有一位经验老道的仵作揣摩推测:吓死的。 几大部门当然不接受这个结论。最后无奈,请了致仕多年的老仵作出山。 老仵作今年八十有三,已是耄耋之年,颤颤巍巍在几位弟子搀扶下走入殓房。 片许后,老仵作在众目睽睽下皱着眉掀开史文通遮羞亵裤,顿时了然。 “阳根发紫,胀肿淤血,显然是阳补过盛,虚不受补,气血不调,急火攻心。敢问史大人近日是否内服大补之物?” 众人一听,都觉得这事匪夷所思,便问了史文通家眷。 这仔细一查,循着蛛丝马迹,甚至连那位名医的方子都翻了出来。 这桩诡案算是结了。 真相大白。 史大人,终是死能瞑目,入土为安。 最终此案交由吏部处置。 史文通的死因并未公告,但内幕消息仍是传了出来。 原因无他,主要是太好笑了。 …… 郑氏近期在推行一系列“散财”措施后,如今生意火爆,前来存款的散户几乎踏破钱庄门槛,二娘处理要务,实在抽身不开。 负责探监的吱吱、萍萍、莉莉三人返回,向二娘禀报老爷目前一切安好,甚至过得挺滋润的,二娘提着的心眼方才稍稍落下。 户部连查数日,确是未能找到郑氏匿税铁证,如无意外,待正式文书下来,老爷就自由了。至于事后再如何讨说法喊冤,由老爷定夺便是。 二娘处理完手边要紧事务,打算去一趟狱营,告知老爷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另外,昨日黄昏二娘在乘车返回郑家时,那行脚车夫偷偷塞了一根细细的木管给他,说是老爷托人办的事,务必亲手送到老爷手上。 她平日管账,每月都有一大笔钱由郑老爷亲自支取,名目是“月钱”,郑二娘猜测郑修也许是偷偷养了一批闲人,只不过二娘一直没有过问。 如今一看,果然是了。 还有一件要事是,二娘遵郑修吩咐,查一个叫做“白鲤村”的小村。这事初步有了些许眉目,二娘琢磨着也得给老爷将消息送去。 二娘放好账本,准备离开郑氏钱庄。 有郑氏打车行脚恭候多时,并传一口信。 说是在香满楼有一怪人,拿了一把镫亮锋利的斩肉,蹲在香满楼前叫卖。 而从香满楼开业至今,便在后厨干到现在的老铛头贺厨子,不知是怎了,偏就相中了那人的刀具,非要买下来。 上车时,行脚开始快速向前奔跑。 “那就买啊?” 二娘柳眉微蹙,心中纳闷。 一把刀能贵到什么地步?还用得着她来定夺? “怪就怪在这里。”若搭车的是吱吱,便能认出此人,竟是那夜在天上人间文嫖的那位中年行脚车夫。只见车夫咧嘴一笑,露出两行整齐白牙:“属下觉得蹊跷,那卖刀的人说,刀只借不卖,多少钱都不卖,非要见老爷一面。” 属下? 二娘一愣,看着行脚背影,琢磨片刻,认出此人便是昨日黄昏偷偷塞“东西”给她的行脚。 天下间哪有那么巧的事,二娘便压低声音问:“你是?” 行脚越走越快,两旁人潮在二娘身边掠过,几成残影,可偏偏车子却拉得异常平稳。 “庆十三,喜庆的庆,正月十三的十三。承蒙老爷在小人落难时不嫌弃,托了一手。如今厚着面皮,在老爷手底下,讨几口闲饭吃吃。” 很快庆十三拉车搭着二娘,四平八稳,来到香满楼。 香满楼前,一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坐在台阶旁,手里抱着一布包,看那形状,是斩肉刀无疑。 贺厨子蹲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年轻人卖了那刀,只要不过分,多少钱都好说。 看样子贺厨子对那刀,是真喜欢。 二娘下车,远远一看。 那年轻人年龄估摸二十有几,相貌不算出众,放人群中一眼难以辨认出特色。让二娘最为深刻的反倒是青年左脸上贴了一块厚厚的、黑糊糊的膏药,格外显眼。 卖刀青年一看二娘走来,咧嘴一笑:“这位姐姐不是这里的老爷吧?” 二娘做生意也是果断,客套两句,张口就问一口价是多少。 “我这刀,只赊,不卖!” 二娘摇头:“我郑家,从不赊账。” 青年人拍拍身上的尘土,将紧紧捂了一早上的刀就这样随意交到贺厨子手里。 “这位姐姐,我又没说不取刀钱。不多不少,整整一百两银。等你们老爷‘回来’,小子亲自来取…嘻嘻。” 一百两一把菜刀在市面上算是“天价”,可落在二娘眼中却又不算什么,回头见贺厨子那欢天喜地跑回后厨要试刀的姿态,二娘也懒得讨价还价。只是再想寻找卖刀青年,要一个联络方式时,青年早已挤入人潮,不见踪影。 “赊刀人?”庆十三倚在树下,用披在肩上的汗巾擦汗,看见此景,动作一顿,想起许多年前流传在大街小巷的传闻。 趁着无客,庆十三坐地上,搓着脚丫子,从车座下暗格摸出一杆旱烟,用随身火折子吧嗒点上。 庆十三吞云吐雾,撇嘴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呀!这太平世道,谁还练这些?” …… “怪事!” 二娘并未将此事放心上,嘀咕一句,命人打包几道老爷平日爱吃的小菜。 这才是她绕道来一趟香满楼的原本目的。 庆十三原来是老爷的人,出于对郑修的盲目信任,二娘没带其他打手护院,搭着庆十三的专车来到狱营。 一路放行,二娘来到甲字房,正准备告诉老爷种种好消息时,只见郑修眉头微拧,仰躺在太师椅上,神情微微变幻。 二娘看着郑修那脸,不忍打扰,便静静守在牢外。 有机灵的狱卒搬来一张凳子。 “郑氏列祖列宗保佑,老将军您若在天有灵也要保佑,保佑修儿这回,要平平安安地呀。” 二娘闭上眼睛,默默替郑修祈祷,问候郑氏祖宗十八代,还有那壮烈牺牲的老父亲。 /132/132536/32010591.html 第021章 凤北 在二娘来此探监之前。 郑老爷似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快出快进,又开一局。 桌上异象较前相比,地图轮廓外,多飘了一朵绿色的火焰。 火焰中隐约有文字浮现。 郑老爷伸手一捞,隔空将那朵可爱的绿色火苗儿啜到掌心。 不知什么时候能在现实中玩这么一手呢? 酷炫帅气。 郑老爷心情不错。 化身【郑善】只能装配五个特质。 之前的回合里,郑老爷通过自己努力,谨慎观察脚印,领悟的【追踪】,因达化身瓶颈,被挂空在此。 【追踪(略懂皮毛)】在特定的时机,你通过仔细观察,猎物在环境中留下的蛛丝马迹,可清晰地呈现在你的眼中。 显然,【追踪】与【侦查】、【医理】相同,属于要过骰子判定的特质。 查看【郑善】化身。 郑修仿佛回到了刚创造化身那刻。 他能随意调整化身的后天特质。 稍作思考,郑修将【震慑(略懂皮毛)】取下,将【追踪(略懂皮毛)】换上。 震慑触发概率实在太低,只能找机会提升到登堂入室或更高境界后,再装配上。 至此,【郑善】所带的五个特质分别为: 【侦查(小有造诣)】、【医理(小有造诣)】、【直觉(登堂入室)】、【挑衅(登堂入室)】、【追踪(略懂皮毛)】。 “这就是练小号的快乐了!” 虽说这小号也许比大号还猛。 【郑善】开眸,眸光垂流,如龙行虎步,踏入鬼蜮。 第二幕开场。 郑修仍是丢开了刀,在泥泞中打了一个滚,作为伪装。 如今的他,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落难猛男画师。 掐着时间,顺手无聊刷刷【侦查】、【医理】历练度,郑修踏入白鲤村。 这次,郑修在现实“出狱”的压力之下,下定决心,要告别宝藏王统领,完成白鲤村的速通。 真正意义上的速通。 上一次,村长与村民们的诡异反应,让郑修留了一个心眼。 这村子必定有问题。 先是周遭山贼没有染指此处。 硬要说白鲤村除了盛产鲤鱼外,没有其他财物,没有真金白银,山贼们瞧不上,这个理由,也勉强说得通。 然后鲤鱼盛产,子子孙孙无穷尽,让村民们吃得肥肥白白,也合情合理。 可为何偏偏那鬼鬼祟祟的小孩,却一副瘦不拉几的饿死鬼模样? 上次郑修初见小姑娘,只觉违和,如今捋顺线索后,才明白那违和感来自何处。 趁着村长在招呼王苍云几人,郑修来到上次偶遇小姑娘处。 无需侦查,郑修凝神等待。 月被云遮,昏光暗目的,一颗蓬头垢面、只露出嘴唇的小脑袋从墙后,偷窥猛男画师。 郑修刚想抬手,丢出【挑衅】,对方一溜烟跑了。 啊这? 预判了我的预判? “速速过一个追踪!” 郑修眉心,骰子带着一抹幽光飘出,骨碌碌在虚空转动。 顷刻间,点数落定。 【十四。】 【大于十四,追踪成功。】 追踪小成功。 【细微的蛛丝马迹,在你眼中,清晰可辨。】 泥泞地上,深深浅浅的印记,在【追踪】的影响下,其中属于小孩的足迹如浮了一层淡淡的荧光,亮了起来。 只要不是瞎,都能看见。 郑修循着视野中的“荧光足迹”追出,很快便看见了小孩的背影。 【挑衅】! 中! 这次摇点异常顺利,一发入魂。 小孩猛地扭过头,停下脚步。可她的反应却没有如郑老爷预料中那般,冲上来又咬又骂,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郑老爷上前,缩短二人距离。 “抱歉,我没恶意……” “你、你、你别过来。”小孩抬头,蓬乱的头发,露出左眼。 郑修与她对视,小孩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冷漠与平静,令郑修怔了片刻。 那眼神一下子勾起了郑修久违的记忆。上辈子,郑修也只有在网上刷图片,那些位于战乱地区里的孩子,才有这种冷漠的眼神。 “你快走。” 小孩低头,低声说了一句。 这个年龄的孩子雌雄莫辩,但郑修打量几眼,觉得是女孩可能性大,正想靠近几步拉近社交距离,没想到这平易近人的举动让孩子惊恐道:“别靠近我。” 郑修停下脚步,暗自纳闷,自己摇出暴击的逆天颜值,应该是男女老幼、人兽共吃的通杀才是呀。 “别误会,我叫郑……郑善,在下路过贵地,只想借住一宿,求份平安,并无恶意。” 郑修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凤、凤北。” “凤凤北?” “……凤北。” “原来是小凤北呀!名字好听!” 郑修想到那间“凤氏肉铺”,看来是她家。 “不想死就快走。” 名为凤北的小孩伸手将蓬乱的头发捋下,遮住眼睛。 “走。” 小凤北正欲离开,可这时郑修哪里肯放过这明显的线索,为怕小凤北误会,郑修不远不近地吊着,故意装作对白鲤村的危险一无所知,扯皮道:“外面山贼横行,这月黑风高,出去也是死呀。” 小凤北摇头,很快,她似是察觉到什么,又低下头。 郑修忽觉毛骨悚然,【直觉】触发,回头一看,只见那一间间紧闭的村屋,再次打开了一道道缝隙,一双双饥渴的眼睛盯着郑修。 这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村长身后跟着几位同样白白胖胖的村民,举着火把来寻。 那几位村民远远便指着郑修的方向。 村长身后仍是跟着王苍云,王苍云与村长喝鱼汤时,一听有外人入村,心生警惕,笃定无论来者是谁,但凡有点可疑,剁了再说。 事实上郑修也知道王苍云人狠话不多,能下死手。 躲是没法躲的,村屋里藏着许多人,他们都盯着此处,郑修只能迎上。 台词提前想好,郑修这次没【挑衅】,也没废话,就说自己在外面遭了山贼,幸亏平日习武,躲过一劫,在丛林里苟着藏着,追追逃逃,误入白鲤村。 果然。 跟在村长身后的王苍云只是眉头微皱,很快舒开。以他身份,不至于见人就杀。 不然这村子一个照面早就被屠干净了。 王苍云警惕地在郑修身上打量几许,见郑修虽长得人高马大,气质不凡,但未佩戴利器,那身材也不像是鬼祟刺客,只留一个心眼,带着白皙少年与下属们,挑了离村庄入口较近的空旷荒地,打算露宿。 眼睁睁看着宝藏王统领走远,郑修有几分恋恋不舍,于是闭上眼睛。 王苍云与那少年的身份大有问题,可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够深入,郑修一时难以判断。 他至今仍很难想象这里是大乾。 若是本土世界观,御前统领护着的小孩,他的身份莫不是皇帝老儿私生子之类的? 带着揣测,郑修在村长安排下,让村民腾出了一间空屋,睡在里头。 屋中被褥散发着一股霉味,郑老爷好久没吃苦头了,不习惯,打算打地铺。 入屋后,郑修早早习惯地过一个【侦查】,并无异样。 不过点数不高,保险起见,郑老爷瞟了一眼侦查结果,又亲自查了一遍。 屋内的家具陈旧,墙边堆着木柴,一些农具早已生锈,无法再用。 窗户上的纸倒是新糊上去的,完整无缺。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生虎子,郑修决定先看看别过王统领后,下一次的死亡危机来自何处,再做定夺。 他趁机踩点,也察觉到一件怪事。 按理说白鲤村的地理位置,周围山贼横行,官道难通,村民自给自足,应是要种些庄稼才是。 可郑老爷路过处,虽天黑看不清晰,但那成片成片的荒地上空荡荡的,显然荒废很久。 这说明,白鲤村村民,不赖庄稼充饥。 想起那锅美味的鱼汤,郑修暗道,莫非真靠捕鱼,能养活全村人? 目前除王统领外,郑修暂未在看似平和的白鲤村中察觉到其他危机。 那村长、村民们,细皮嫩肉的,光凭武力,别说是王统领,郑修也能一打十。 想起小孩凤北的警告,郑修总觉得有几分不安。 山贼当道、白鲤村、鲤鱼肉、凤氏肉铺、凤北、白胖村民们。 若不是郑修当时亲眼目睹村长从锅中捞出鱼骨,他都要怀疑这个村子是不是吃白肉了。 白肉,是人肉的别称。 听说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有路边黑店,专宰冤大头,杀了下锅,卖钱为生。 这事还是郑修年幼时,郑二娘绘声绘色当成床边故事告诉他的,本以为能吓尿郑修,却不料那夜郑修睡得更香。 但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他尚未出生前的乱世。 这时。 “阿嚏!” 郑修察觉到现实牢狱中有异样动静,心想这边杵着也不是办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地方死去,便索性挂机。 睁开眼眸,郑修便看见二娘正站在牢外,左手提着多层镶金食盒,右手正拉紧棉袄的领子。 /132/132536/32010592.html 第022章 瓜要保熟 呼…呼…呼… 一阵寒风自墙上小窗吹入。 二娘正坐在风口位。 郑修皱眉埋怨:“你怎么杵在风口处?” 二娘唇角一勾,没答。 郑修再次埋怨:“你不会觉得牢里晦气,不愿进来等吧?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一旁当值狱卒一听,哎哟不好,暗道这误会大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二娘那位置正巧能对着郑老爷沉睡时的绝美侧颜。 狱卒不知该如何解释,站一旁支支吾吾,怕这位富老爷生气。 “二娘怕惊扰老爷,不怪他们。况且,老爷在的地方,即便是这里,也如同百花盛放,春意盎然,哪来的晦气呢。” 二娘轻飘飘回道,狱卒赶紧点头,打开牢门,让二娘入内。 二娘在桌上打开食盒,层层落下,里面是一些精致的菜式糕点,都是香满楼的菜式,仍冒着热气。 “在老爷熟睡时,六哥想来送饭,让二娘谢走了。” “六哥是个好人。” 嘴里塞满珍馐美食,郑修含糊道。 “对了,你吃了没?” 二娘摇头。 “那一块吃吧。”郑修邀二娘一同用膳。 狱卒主动将外面的凳子搬入牢内。 二娘落座,随手塞了一袋银子。 狱卒眉开眼笑,心思机灵,速速离开,牢门大敞。 吃到畅快处,郑修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笑了:“有多久没试过仅我们二人用膳了?” 二娘神情微怔,一时间,真答不上来。 “我记得小时候,刚用了郑家的积蓄,盘下香满楼那块地。很快就遭到其余茶楼食肆的打压,欺我郑某人年幼懵懂,香满楼生意惨淡,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不得不尽数遣走,就剩我们俩,孤苦伶仃的,天天对着一座空宅。那时,就是二娘你负责给我做饭。” “还有爹娘灵位,不算空。”二娘抿嘴,说起孩童时,莫名泛起童心,调皮地回了一句。 郑修一愣,然后笑着点头:“是,还有二老他们看着。” “老爷你得多谢二老庇佑,才有郑家如今的家业。” 郑修撇嘴,弱声辩驳:“庇佑?我郑某有今时的财富,靠的是努力、奋斗、拼搏。” “是是是,老爷你说的都是。”二娘也不与郑修争辩,想起郑修白手起家时的辛酸处,二娘眼神稍稍迷离,感慨唏嘘:“二娘记得,后来老爷你托了人,竟找了宫里的关系,立下生死状,向上任户部尚书借了五十万两银出来。” “那叫高利贷。五十万两,三个月,还一百万,抵押的可是我郑氏祖宅与香满楼的地契,无论最后是否能还得起那五十万,户部尚书那一任户部尚书可没安什么好心,还说是念在老爹的面子上才借的,分明是图谋我郑氏最后的根基。” “可老爷你后来,用着五十万两,将皇城十大酒肆茶楼名厨尽数挖走,将香满楼一下盘活了。” “他们不仁我不义罢了。” “对了,老爷,上一任户部尚书呢?” “也许是心有愧疚,良心谴责,主动卸任耕田了吧。”郑修眨眨眼,半真半假道。 在回忆间,午膳毕。 二娘开始将自己得知的消息一一说出。 先是近期的生意火爆。 郑修点头。 然后是史文通的死因传出,郑二娘努力忍着笑。 郑老爷面露惊愕,好一会才接受这个“真相”:“这是何等地荒谬啊!” 接下来二娘告诉郑修他的匿税污名即将洗脱、重见天日的大好消息。 郑老爷一听,心情顿时不好了。 这牢狱,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想出去。 最起码,打通了白鲤村鬼蜮再说呀。 说不定一打通白鲤村,他就能领悟盖世神通,遨游天地自在逍遥? 最后是有关白鲤村。 “老爷,你是否记错了村名?我让人查了查,在南方海边,却是有一个小村,名为‘百鲤村’。” “你没查错?” 二娘摇头:“若真是隐世村庄查不到也就罢了,可百鲤村这名字,属实罕见。而南方这百鲤村里,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古时有一捕鱼人善捕,某日下河捕鱼,一网捞起,仅凭他一人之力,捞起了一网红鲤鱼与绿鲤鱼,一数,不多不少,恰好满百之数,红绿各半。当地村民觉得此为瑞兆,便将村子改名成‘百鲤村’,祈求渔业顺利,年年丰收。” 红鲤鱼与绿鲤鱼? 那就不是了。 郑修当时也觉得“白鲤村”这名字古怪。村庄命名还是存在规律的,要么姓氏,要么某山某河,要么吉祥如意,大抵寄托了某种心愿,求个心安。 “这白鲤村,还需继续查么?” 郑修如今也不确定白鲤村是不是在这个世界,那王苍云的职位也是古怪。御前带刀侍卫? 大乾哪来这玩意。 郑修怀疑他进的白鲤村,又是另一个平行时空了。 他反而觉得这个推测靠谱,穿越者嘛,一回生二回熟。也许是巧合,王苍云几人的服饰画风,与大乾有着相似之处。 于是郑修摇头说暂且不用。 最后,二娘借着二人独处,摸出那根中空管子递给老爷。 郑老爷没有避讳二娘,当着她面儿打开,既然老爷不避讳,二娘也好奇那是什么。 一看,上面尽是一些东南西北中发白。 麻将牌?二娘面色古怪,聚宝盆中是有这么几桌,还是老爷几年前鼓捣出的,短时间内风靡全城。 二娘怔眼,凑近些,压低了声音:“你让庆十三传的便是这些古怪消息?” 郑修没有回答。 端着下巴,沉思了很久、很久。 人无打虎心,虎有伤人意啊。 二娘知道庆批? 郑老爷在心里亲切地称呼庆十三的雅号,看来庆十三应是主动在二娘面前表明身份了。 于是,郑修心神领会,也凑近郑二娘,说悄悄心里话。 随手在绢布上点了三下,让二娘记住,郑老爷同时嘱咐二娘到钱庄取三十万两银票,交给庆十三,无需多问。最后郑老爷神情凝重叮嘱: “你就告诉庆十三,将这仨歪瓜摘了,要保熟。” 二娘记下,没有多问,只是好奇,这三十万两交给一个车夫,到底要做什么。 临走前,郑修想了想,仍是吩咐二娘亲自办一件小事:改账本。 摘瓜疑虑未解,改账本的吩咐更让二娘惊呆了,以为老爷脑子出了毛病,再三确认,又捏了捏自己的脸,确认并未做梦,总算信了老爷的鬼话。 临走时,二娘顺手将身上的碎银打点狱卒们,在一众狱卒欢送中踏出狱营,庆十三抠着脚丫子抽着旱烟在候着,仿佛今日打定主意要当二娘的专属车夫了。 “庆大哥,我们去钱庄,有劳。” “哎!掌柜的客气!” 坐上车,庆十三稳稳地向前奔行。二娘正犹豫如何开口,庆十三背对二娘主动问起:“老爷可有吩咐?” 二娘便小声将那几个东南西北中告诉庆十三,末了,二娘将郑修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达:“老爷说,将这仨歪瓜摘了,要保熟。” “哦豁?这是要下田叻?”庆十三车开得很稳,笑声朗朗,说完这话,一路上庆十三再没说其他了。 直到郑二娘听从郑修吩咐,将三十万两银票取出,亲手交给庆十三时。 正蹲在一旁如同普通行脚般不起眼的庆十三,这才眉开眼笑,眯着的眼睛睁开几分:“老爷大气!这瓜,保熟儿!” …… 先不提让庆十三那边准备动手摘瓜。 郑修这边。 他万万没想到这鬼蜮,原来真能挂机呀! 抽空进去瞄了一眼,他仍躺在地上,好端端的,无事发生,一切平安。 看来只要化身没死,他意识抽出时,化身在鬼蜮中将会呈静止姿态。 人不能动,那进度呢? 郑修稍作思考,做了一个简单的试验。 点亮油灯。 过了一会再进,灯芯短了一截。 挺好,进度能推。 郑修回忆了一下“规则书”,规则上并没有提及两边穿梭时的规则,大多只与摇点相关。 又总结出一道隐藏规则,郑修心情不错。 “气氛挺和平啊。” 郑修在鬼蜮中,村屋内翻了一个身,又跑出来,继续挂机。 意识离开后。 时间流逝。 屋内的油灯,无风摇曳。 屋中壮汉,躺地板上,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宛若熟睡。 下一秒,灯灭了。 啵~ 一根如木棍般粗壮的手指捅开纸窗。 一颗血红色的眼珠子,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突兀移到破洞后。 “呼——” 腥臭的浊气呼入屋内。 /132/132536/32010593.html 第023章 二十年前的灭村血案 疤老六提了一盆菜送到江高义牢内。 这是特殊待遇。 “喏,吃吧!以后若能出去,别说老子虐待你!” 疤老六努力挤出和善笑意,向江高义招招手。 江高义蜷在角落,向香喷喷的饭菜快步爬来。 江大人抬头一看,只见疤老六笑容狰狞,心肝一颤。再低头看,那盆饭菜里有鱼有肉,有汤有糕,堪称丰盛,比前几日还丰盛了几分,下一秒江大人不禁老泪纵横,悲上心头:“这莫不是老夫的断头饭?老夫是冤枉的!是冤枉的!老夫要伸冤!老夫要伸冤!” “断个锤子断!”疤老六笑骂:“高大人放心,上头早把你忘这里了,你的脑袋,稳着呢。” “那……多谢六爷。”江高义神色复杂,吃了起来。 “你该多谢郑老爷。” 疤老六指了指隔壁牢的郑老爷,顺便凑近,哈着脸问郑老爷需不需要客房服务。 二娘刚走不久。 郑老爷正在挂机。 听见疤老六将这微薄的功劳推自己身上,郑老爷只是笑笑,并没有借此发挥。 吃着吃着,江高义停顿,怔怔看着盘中残羹,心想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离开这鬼地方。 疤老六那声“你该感谢郑老爷”如绕梁魔咒,萦在耳侧,嗡嗡回荡。 “侯爷您在打探‘白鲤村’?” 江高义猛地抬头,不顾饭菜,走向牢边,隔着甬道,压低声音朝郑老爷询问。 郑修闻言,微微一愣。 数秒后,郑修一拍脑门,暗骂自己灯下黑,旋即朝郁闷离开、三步一回头、实则没走远的疤老六招招手:“六哥,麻烦您,备酒!” “备酒?” “上次那两壶,喝了没?” “没呢!” “你忍得住?” “忍不住!但没敢喝!”疤老六理直气壮。 “巧了,上酒!郑某要与江大人把酒言欢!” 疤老六如今办起事来,利索硬气,更不多问。 不一会,矮桌上了,还配上坐垫。 江高义眼睁睁看着疤老六分别将两扇牢门起开,恭请郑老爷串门串到自己牢内,浑浑噩噩:“世道怎么如此?” 两壶好酒,一桌小菜。 酒过三巡,郑老爷频频举杯劝酒,江高义面色发红,瞧郑老爷这奸商,也顺眼不少。 郑将军,可是为大乾战死,他生的娃,总不会差哪去。 “江大人,那白鲤村,该不会正巧真在您燕州地界吧?” 郑老爷对酒桌文化深入骨髓,借机就问。 “侯爷,你怎会想到打听那桩陈年命案?” 江高义不愿学老六等人称呼郑修为“郑老爷”,总觉得市侩、落了格局。可称呼“侯爷”则不同了,郑修可是正儿八经顶着“忠烈侯”的爵位,与郑修深交,并不丢面儿。 “陈年,命案?”郑修一愣。 “这事……”江高义神情闪烁,犹豫几许,但仍是咬咬牙让郑修保证绝不向第三人提起,才将他所知道的徐徐道来。 他所知道的“白鲤村”,在燕州与荆州交界,但属燕州管辖。 在二十年前,两州交界,有一小村,名为白鲤村。 那里一共有二十六户人家,北蛮之乱持续了整整五年,国内萧条,民生惨淡,山贼四起,团伙作案。 而在某夜,白鲤村被血洗全村,那白鲤村全村二十六户人家,共四十九位村民,无一活口。 如今,白鲤村遗迹只剩一片荒野孤坟,残垣断壁,无人问津。 若不是江高义在燕州当官当了几十年,曾接手过这桩灭村惨案,说不定未必记得。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二十年前?” 郑修一拍大腿。 他在仔细确认,那白鲤村是不是坐落于一片小树林里,一旁有峻岭陡峭,官道笔直。 得到江高义肯定的答复,郑修表面上不露声色,再次劝酒。 “可为何此事,不得向第三人提起?” 郑老爷又问。 一旦说开,江高义没有隐瞒,说是这桩灭村惨案,在当时山贼并起的世道,并不奇特。只是奇特的是,这事本该由地方衙司负责记录,可没多久,皇城刑部尚书亲自骑千里马连夜兼程,抵达燕州,提走卷宗,火速结案,甚至,还下达缄口令。 郑老爷面露古怪:“是不是后来说是病死家中的上一任刑部尚书,曲不归曲大人?” “正是曲不归,曲大人。” 曲不归果真一去不归。 江高义纳闷问起为何郑修会问起这桩陈年旧事,郑修随口胡诌,说是有人要与他做生意,自称出身自白鲤村,郑修觉得对方不是好人,才派人去查。江高义恍然,这理由合情合理,白鲤村如今不复存在,定是一场误会。 酒过五巡。 江高义入狱至今,今儿算是三个月来最快乐的日子,兴在头上,借当年山贼当道的破事,江高义又说若不是郑将军当年一路杀到北疆,深入敌国,将敌人杀破了胆儿,这场僵持了五年的北蛮之乱未必能在二十年前尘埃落定。而后,外乱平定,才有了如今的天下太平。 江高义言语间透露出对郑将军的仰慕之情。 郑修年幼时便听无数人吹嘘过老爹的功绩。 但其中有着夸张之处。 因为据说当年郑将军带着一万大军,杀入敌阵,一路杀到北蛮都城。最后一万士兵与郑将军战死,只有未上战场的军师活了下来。 后来军师返回朝中,说郑将军突生神力,一万将士血肉骨骸,如一件铠甲披在身上,天上血云滚滚,漫天血气汇聚成河,自天倾下,压向对方城池……是不是听着十分荒唐? 是的,荒唐。 全天下都觉得荒唐。 那位活下来的军师兴许是受了刺激,回朝后便疯疯癫癫,胡言乱语,抑郁寡欢,没多久便绝食而亡。 但自郑将军战死后,北蛮投降,一切落下帷幕,这是真实的战绩。但军师所言,大多人都认为是夸大其词,或是疯癫傻话。 郑父死后亦被追封忠烈侯,皇帝赐匾,挂于郑家厅堂。 一开始小郑修是信的。 他觉醒前世记忆后,直呼时来运转、外挂到账,于是将郑宅挖地三尺,想找点功法秘籍。 最后当然是没找着。 小郑修才死了外挂到账的心思。 …… 郑氏酒庄酿的都是真材实料、古法双蒸,高纯不掺水。两壶下肚,江高义入狱至今难得做一回美梦,躺角落里嘀嘀咕咕。 “给他一床干净暖被,明天领钱,一百两。” 郑修吩咐狱卒,后者速速办妥。老爷回到自己牢房,躺太师椅上,闭目沉思。 不知何时开始,这简陋牢狱竟能带给郑首富安心感,不愿离去。 白鲤村的来历基本上算是真相大白。 二十年前,屠村惨案,白鲤村。 那是存在于二十年前,燕州、荆州交界的小村庄。 难怪查不着。 先不提那件惨案似有猫腻,郑修此刻想的却是,这【囚者】门径让他穿梭回二十年前的过去幻境中,是为了什么。 仅仅活到天明? 或是让他以这种方式,回“过去”复盘,查找真凶,还那二十六户人家一个真相,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御前带刀侍卫王苍云…” “被追杀…” “那少年…” “等等。” 忽然,一旦将“二十年前惨案”代入其中的郑老爷,渐渐将一切抽丝剥茧,捋顺了。一个让他细思极恐的想法,凭空生出:“大乾设‘御前带刀侍卫’连我都不曾听说,那是猴年马月前的职位了?” “如果真是御前带刀侍卫统领,定是皇帝老儿身边的亲信。” “二十年前,时间含糊,前后有三五个月误差都不奇怪。” “如果恰好是在那时,老魏皇帝刚好不在皇城内的那段时间…” 种种线索不经意间串在了一起。 “那他带的小屁孩,该不会是私生子之类的吧?” 在郑修思考着“私生子”推断,越想越觉得靠谱时。 胸口先是传来一阵沉闷感,紧接着是胀痛,心扑通扑通狂跳,像是有活物即将破胸而出。 同时。 郑修脖子传来一阵剧痛,两道瘀痕凭空生出,绕脖一圈。 鬼蜮中,出事了! 挂机一整晚,郑修心念白鲤村惨案,差点把这事忘了。 眼眸一闭一睁,思绪沉入鬼蜮,他的意识与化身重新链接。 郑修睁开眼。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只见在黑暗中,一位身材比【郑善】还高大的人影,不知何时闯入屋内。 “呼…” 那高大的人影,背脊弯曲,头已顶到了屋梁。 那体态,就像是一只弯着脊背、正在捕食的人形凶兽! “它”正用巨大的手掌,掐着【郑善】的脖子,提在半空。 黑暗中, 郑修在窒息的痛苦中,只能勉强看见“它”的眼睛。 那是一对血红色的眼珠子,又圆又大,像黑暗中的两盏灯笼,又像两个血红色的漩涡,将郑修的注意力吸进去。 暴虐、凶残、杀意、混乱、疯狂… 郑修那一刻,脑子里闪过许多形容词,最终落在了一个词上:冷漠。 他莫名想到了小凤北的眼神。 与白鲤村所有人,显得格格不入的眼神。 【你受到‘狂乱’污染。】 【产生被动意志判定。】 骰子自行飘出,摇出点数。 【八。】 【小于十点,抵抗失败。】 【意志减一。】 “嚯嚯嚯……” 巨兽般的人影口中发出奇怪的笑声。 咔嚓! 【你被拧断了脖子。】 【死。】 /132/132536/32010594.html 第024章 狂乱污染 久违的死亡痛苦让郑老爷躺太师椅上挺直了腰板,脚趾曲起。 他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呼!” “呼!” “呼!” 那窒息的痛苦,被拧断脖子时的疼痛,尚且不提,一般一般。 最让郑老爷难受的是,临死前,那壮汉的巨大身影,那诡异的笑声,以及那疯狂的红色眼睛,让郑修在第一人称的视角,切身体验何为惊悚故事,让郑老爷久久未能平复。 那双恐怖的眼睛就像是烙在郑老爷的记忆中,一闭上眼睛就浮在眼前,挥之不去。 心有余悸的郑修再次踏入心牢。 暂不去回想上一次死亡经历。 郑修记得,在死前,他的骰子做了一次被动判定。 化身【郑善】仍安静地站在桌上。 有所变化的是,化身头顶,有一束淡淡的黑线,延伸向外,与鬼蜮【白鲤村·第二幕】相连。 再查看化身属性。 郑修一惊。 化身的【意志】一栏,多了一行血红色的小字。 …… 【意志(污染)】三十一(三十二)(忠贞刚烈、坚若磐石) …… 郑老爷被污染了! 他不干净了! 怔怔看着那行被强行减掉一点的【意志】。 这开局摇出来挺高的属性郑老爷一直不明所以,偶尔涨一涨,未放心上。 这“污染”一出,让郑修总算明白了【意志】属性的用处。 只是… “那么克的吗?”郑老爷目瞪口呆。 再次怀疑那村庄是否在大乾。 这里不是平平无奇的无魔平行时空吗? 二十年前? 郑修半信半疑。 他总觉得画风不对。 “这会不会就是,山贼团不敢染指这村子的理由?” 郑老爷仍觉匪夷所思,自己如今在鬼蜮中经历的一切,在二十年前真实发生过。 他宁愿相信这是魔改后的“回忆幻影”,如今让他来闯。 暂且抛去杂念,无论这事真相如何,郑修决定先专心攻略鬼蜮。 事情逐渐明朗。 通关鬼蜮、获得收益、化身投影、越来越强。 然后再通关新的鬼蜮。 这便是【囚者】门径的良性循环。 这是属于郑老爷的“修炼”大道! 郑修瞟一眼月色,夜色浅蓝,星光黯淡,天快亮了。 可他也不着急通过鬼蜮,再入白鲤村,郑修佩上了山贼刀,用百米冲刺速度,绕村跑了一圈,再次探查地形。 很快王苍云循声杀来。 远远地,郑修观察着王统领的动作。 这些日子,郑修专注于【挑衅】的提升,其余属性也有提升,但远远比不上【挑衅】方便快捷。 “深夜屠夫”出没,只是一死,匆匆一面,便让郑修明白自己打不过。 痛定思痛的郑老爷决定,继续压榨王统领的剩余价值。 这次他真豁出去了。 既然打不过,那就继续练。 痛不痛,再说。 要想见彩虹,怎能不经风雨? 刀芒如电,王统领一招斩来。 郑修举刀,动作有几分生疏笨拙。 可偏偏是这形同门外汉般的刀法,提前将刀横在王统领刀芒的轨迹处,生生拦下。 【你通过不懈努力,挡下御前带刀侍卫王统领的必杀一刀,筋力得到微薄历练。】 【你尝试闪躲御前带刀侍卫王统领的成名绝技“盘龙十八斩”,躲避失败,步法得到微薄历练。】 【手臂被王统领“盘龙十八斩”砍下,你陷入“流血”。】 【你强行承受着“流血”状态,在不断放血中,你的体质得到微薄历练。】 【承受着痛苦的你,本就意志坚定,意志得到的历练略等于无。】 之前郑老爷也刷过这些属性。 但几乎都是“微薄”,提升太慢,又疼,郑老爷索性挑了最舒服的速刷方式。 现在,郑老爷决定逼自己一把,发挥商人职业本能,将王苍云身上的羊毛,拔得一根不剩。 努力!奋斗!拼搏! 郑修任由断臂淌血,捂都不捂,目光冰冷。 这份决然姿态,令王苍云眉头直跳,暗道这回碰上了铁铮铮的硬汉。 “盘龙十八斩?” 郑修冷喝。 王苍云嘿然冷笑,不答不问,杀心暴起。 【你通过丰富的学识,认出御前带刀侍卫王苍云的成名绝技,学识得到较多历练。】 啊,这也行? 郑老爷开了眼。 格局打开。 【你被愤怒的王苍云砍成十九段。】 【死。】 …… 不久前。 皇城热闹,一如往昔。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行脚往来哨声起伏。 巷中花姐日出而坐,街头小贩日落而息。 夜色降临,月清风寒。 晚风吹拂,云层悄然遮月。 “好一个月黑风高夜呀,宜外出行善。” 城南,一座普通宅子院内,人力车倚墙而放,庆十三正坐在木墩上,翘腿而坐,抽着旱烟,抬头感慨。 吧嗒吧嗒抽了一会,庆十三忽然翕翕鼻尖,猛然看向屋檐上,咧嘴一笑。 “我说红藕姐姐呀,你来就来了,坐我屋顶上做什么?就不怕你家男人看见了,误以为你半夜出门偷汉子?我庆十三可不遭这罪。” 庆十三抬头望处,一位衣着寻常、盘起发髻的美妇静静坐在屋顶上。 虽为施粉黛,但美妇那皮肤在微光下仿佛泛着光晕,宛若双十年华,既嫩又白。 多年不见,庆十三心中直呼荒唐。他与这位红藕相识有十余年,十年前她便是这般摸样,十年后仍是这般模样。但转念一想到她男人瘦弱不堪的姿态,庆十三心中了然。 被称作“红藕”的美妇如猫儿般落地无声,掩嘴轻笑:“无妨,出门前我将我家那位迷晕乎了,明日晌午都未必能爬起床来。” “那……”庆十三眼睛亮了亮。 “那什么那!如今我可是正经妇道人家。你再说说,我自问隐匿功夫未曾退步,庆老鬼你怎就发现了?” “你闻闻你身上那‘香’味,都快比我这旱烟还呛。” 红藕闻了闻,恍然大悟,是她迷昏丈夫所用的独门迷香。 “有门不入你非得爬墙?万一庆某一时紧张,打了上去,岂不是伤了感情?” 红藕摇头冷笑:“太久没做这行,上屋顶找点感觉。再说了,我们干不干不净的差事,哪有从正门进的道理?” 笃笃笃! 红藕话音刚落,庆十三刚想说有道理,敲门声突兀响起。 庆十三与红藕面面相觑,看向各自,原来都下意识地将手伸入怀里。 庆十三轻轻摇头,打开一条门缝。 砰! 一高大猛汉大咧咧地将门推开,用力过猛,将庆十三撞退了几步。 来者八尺身高,腰间围着油腻腻的围裙,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脑袋上却寸草不生,仿佛是那头发长错了田地。 一边闯进来,猛汉嘴里嘀嘀咕咕,点头哈腰,连连抱歉。 “莫怪莫怪!我刚起好饭菜,家里那憨娃,哭哭啼啼个不停,那臭婆娘死活不肯让老子出门,说是非让我把娃哄睡,还给老子整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出,我就说今日眉头跳财运,要去聚宝盆赌两手,赚点外水儿,非要让老子扒拉半宿拱得老娘们哼哼唧唧才肯相信……嗯?你们这样看着老子做甚么?” /132/132536/32010595.html 第025章 “兄弟会” 关上门。 单身中年老行脚庆十三,正经妇道人家纪红藕,家庭煮夫裴高雅,在屋内坐成一围。 桌中央点了一盏微弱的油灯,灯光晃动,将三人的轮廓映得阴森森的。 三人脑袋凑近,窃窃私语。 庆十三不罗嗦,竖起三根指头:“摘仨瓜,三十万。” 纪红藕一听,细细柳眉微微蹙起:“三十万,老爷这是想糊红中?” 她以为一瓜三十万。 意思是杀皇宫里的人。 庆十三摇头:“是一共三十万。” 正经妇人纪红藕眉头舒开,笑了:“原来是小瓜。” 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 他们心知郑老爷的脾性。 这钱给得越多,他们收起来,心里越慌。 庆十三补充:“要保熟。” 家庭煮夫裴高雅嘿嘿直乐:“那还不简单?” 庆十三问:“妥了?” 纪红藕咯咯媚笑:“小老爷养了咱们那么多年,可不能让他白花钱呀。” 裴高雅摸着脑袋呵呵笑:“老爷对老裴我有再造之恩,这份恩情得报!必须报!” 庆十三满意:“那便妥了。” 裴高雅十指交叉,在活动筋骨,啪啪响,准备出门干活。 “等会。” 庆十三麻溜地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箱子,呼地一吹,屋内飘满灰灰,直让三人咳了好一会。 打开箱子一看,内里整齐叠放着一套套漆黑的夜行衣,旁边还摆放着几件形似手镯的玩意。 裴高雅老脸一跨,满是嫌弃:“不穿这玩意成不成?老子以前穿过,刚想动,那裤裆哗啦撑开了!不穿,老子打死不穿。” 纪红藕笑得花枝乱颤。 庆十三已熟练地套上专用的夜行衣,将手镯物件戴上腕部。 “锵!” 他按压内置机关巧簧,一柄尖锐的小剑瞬间弹出,在灯光下闪着凛凛寒意。 夜行衣的款式很有趣,配有兜帽,当庆十三戴上兜帽时,整个人如同阴影般,再蒙上面,任天王老子来了也认不出。 庆十三短短几息便套上衣物,边宽慰老裴:“放心,你的是特制款,老爷说了,码是四个加!别忘了,郑氏布庄,必出精品!” 裴高雅无奈,只能套上。 郑氏布庄,果真必出精品,又软又贴身。 “衣服也就罢了,那袖剑,老子打死都不用。”裴高雅伸出自己的手,摊开蒲扇大的手掌示意:“老子手大,当年第一次试这破东西,差点把无名指切了!” “会吗?”庆十三倒不觉得。 大家都是专业的,怎会如此不小心? 袖剑锵地弹出来,锵又进去,锵又出来,进进出出,庆十三玩得不亦乐乎。 “你瞧,怎么会切无名指呢!” 庆十三肯定地说道。 二人穿好刺客夜行衣,同时看向一动不动的纪红藕。 纪红藕眯着眼笑:“你们二位臭老爷们,想玷污妇道人家清白?” 二人悻悻出去。 纪红藕换好衣服,姣好身段与容貌尽藏黑色袍子中,只露出两颗明亮的眼睛。 裴高雅急匆匆迈腿准备出门。 夫人还在家里带娃,他寻思着速战速决,回家拱个回马枪。 “咳咳,别忘了老爷的吩咐。”庆十三轻咳两声,提醒道。 家庭煮夫裴高雅不情不愿回头,向二人伸出砂锅大的拳头:“老子最搞不懂这是在做什么。” 纪红藕轻叹:“是小老爷的趣味吧。” 庆十三悠悠道:“老爷说,咱们要‘专业’。且别忘了,一人十万。” 这货显然乐在其中。 其余二人撇撇嘴,不太乐意,却不再反驳。 那可是十万呢。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三人拳头紧握,轻碰一起。 刹那间,三人的眼神变了,齐声低吟: “我们是‘兄弟会’。” “我们隐于黑夜,我们向往黎明。” “万物皆虚,万事皆允。” 三人说罢,同时转身。纪红藕与庆十三跃上墙头,裴高雅闷着头老实巴交地推门走出。 庆十三忽道:“对了,红藕姐,多年不见,甚是想念。要是咱们俩完事早了,你家的病秧子若是未醒……” 纪红藕心知这货喜欢嘴上便宜的脾性,头也不回:“滚。” 庆十三无奈摊手。 …… 近几日。 六扇门衙内,可谓是焦头烂额。 郑氏打人以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顶多算得上百姓间的纠纷,算不上大案。 偶尔一两起,六扇门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毕竟那是你情我愿的正当生意。 可自从郑家不知发了什么疯,推出“先打再收费”的服务后,百姓们平日里邻里街坊间的怨气似乎找到了宣泄口。 往常他们打不起,可今儿,请人打了后,大不了说不满意,不给钱。 你的摊摆过界了,我请人打你; 我家婆娘和你家汉子眉来眼去了,请人打了再说; 在店里消费被宰了,立即摇人来打; 街上被公子哥欺辱了,随手一招,一群壮汉上前来打。 偏偏郑家聘请的这些“打夫”,从前都是些地痞流氓,打了人,按照律法,关上三五七天,郑家出面,赔钱道歉。 被打的收了钱,请打手的泄了愤,打人的笑嘻嘻进衙门骗吃骗喝,可谓皆大欢喜。 到头来,打来打去,受伤的只有六扇门! 那姓郑的怎会如此丧心病狂,想出这般三头通吃一家倒霉的破勾当! 次日清晨。 日出东方。 铛铛铛铛铛! 急促的锣声将皇城第一神捕郭子飞从睡梦中闹醒。 推开桌上厚厚的卷宗,卷宗侧面写满了“郑氏打夫伤人案”。 几位捕快边跑边正帽子,匆匆忙忙: “郭大人!郭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郭子飞面色一沉,斥道:“咋咋呼呼成何体统?又出打人案了?” “不!郭大人!死人了!” 郭子飞顿时来了精神,惺忪睡眼猛然睁开,炯炯有神:“郑家打夫总算打死人了?” “不是。”捕快摇头,口吻犹犹豫豫:“死的是富商,他们死在家里。” “哦?”郭子飞眉头一皱,披风一抖,配上宝剑,踏出衙门:“走!去命案现场。” “大人。” “嗯?” “去……哪处命案现场?” 郭子飞一愣,他这才想起,刚才下属说的是“他们”。 “死了不止一位富商?” “是的郭大人,一共死了……死了三位。” “!” …… 庆十三今日睡到自然醒,想着包里的十万银票,琢磨着去哪里潇洒。 熟练地拉车上路,路过一处宅院,院门前围满了百姓。 “客官要用车不?郑氏快车,处处快人一步!” 庆十三笑笑,装作揽客,嘴里刁着烟杆,狗狗祟祟上前偷听。 人群前,豪宅大门只剩一扇,另一扇不知被拍去了何处。 内里一片狼藉,一道长长的血痕从门口一路拖到里面。 百姓们议论纷纷。 “哎呀,死的是那‘富贵茶楼’的段老爷,死得可惨咯!” “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吧?” “听说啊,段老爷整个人被塞进墙里,他家人哭哭啼啼想把郑老爷从墙上抠下来,都没抠成。” “除段老爷之外呀,家里的鸡鸡鸭鸭全死了,连段老爷养的雀儿,都没放过。” “那些姨太太们呢?” “巧了,姨太太们倒没事,下人们也没事,就死了段老爷和鸡鸡鸭鸭们。” “哎哟,那是真惨。” “可惜了段老爷那两房正妻,六房姨太太,都长得美美的呀。” 听着百姓议论。 庆十三眉角一抽,大大吸了一口烟儿,吆喝几声,无人坐车,便灰溜溜走了。 “皇城第一神捕郭子飞办案,闲杂人等一律远离!” 一群锦衣巡捕速速抵达,他们皆统一装束,腰间配剑,衣服上绣着飞鸢。 官差总算姗姗来迟。 /132/132536/32010596.html 第026章 三桩血案 晌午。 六扇门衙内。 第一神捕郭子飞怔怔盯着案上,那一摞“郑氏打夫打人案”上,新添的三摞空白卷宗。 “完了!” 这三个新添的案子分别是: 《富贵茶楼段财死墙上案》; 《万里盐运苟富贵中毒案》; 《藏兵铸阁张无双被刺案》; 死者三人。 段财,富贵茶楼老板,曾经的皇城第一首富,但自从郑氏崛起后,目前屈居第二富。家中还涉及钱庄、布业、酒肆、纸扎、陆运。深夜,在家中被人暴打身亡。 苟富贵,万里盐运老板,当时其小妾在苟老板身上疯狂晃动时,苟老板突然口吐白沫身亡,起初以为是马上风,后来仵作加急验尸,怀疑是中毒。 张无双,藏兵铸阁老板,是神武堂禁军兵器最大的供应商,几乎垄断了北方私铁生意,且与官铁联系密切,因郑家并未涉足这块,张无双可谓是皇城兵器之王。同一夜,在家中被刺身亡,喉咙有一个小小的血洞。 三起命案,看似风马牛不相及,死因各不相同。 但若是发生在同一个时间段,未免有些太巧了。 郭子飞身为皇城第一神捕,多年查案累积出的丰富经验与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另有内情,并不是寻常的杀人案那么简单。 这很有可能超出他区区一介超级神捕的插手范围。 于是, 他忍痛将三摞空白卷宗打包,命人送上刑部,让上面定夺。 这时,郭子飞才松了一口气,感觉肩膀轻了几分。 …… 皇城一夜之间,三桩血案,震惊全城。 百姓间口口传述,越来越夸张与离奇。 这有多少年,皇城没发生过这般血案了。 平日里,六扇门处理的,顶多就是打人、闹事、偷抢、通奸等小案。 很快。 刑部下令,禁止百姓口口相传,一旦发现,重打六十杖。 顿时百姓间,不敢再言,即便是茶余饭后。 宫内。 一俊朗青年衣服镶金戴银,眸中戾气暗藏,卧在豪华软塌上。 在他面前,果盘琳琅满目,糕点精致可口。 在他身边,各色女子以不同姿态,开襟罗衫半露胸,体态妖娆,神情媚人。 “什么?都死了?荒谬!” 青年得知段财、苟富贵、张无双血案,愤怒推开身边媚女。 刑部尚书周吉,头发乌黑,正是壮年。他一接到郭子飞交来的卷宗,暗道蹊跷,立即顾不上规矩,藉查案为由入宫中文林苑查资料,顺便绕圈,偷偷来见二皇子殿下。 刑部尚书身居高位,且有内应,自己给自己颁发文书,并不是一件难事。 看着二皇子眼中难以压抑的凶残,周吉不由打了一个寒战,立即跪下,低垂着头,继续汇报。 “混账!他们的产业呢?” “按照规矩,若他们膝下无儿,产业将封存,充向国库。” 二皇子脸色发黑。 “另外,有一件事,虽然事情不大,但殿下或许会有兴趣。” “说。” 二皇子坐回软塌中,狠狠地揉捏身旁温香细肉,动作粗暴,令那几位女子吃痛,却不敢多言,仍强颜欢笑,主动迎上。 “户部那边传来消息,郑家匿税案一事已有眉目。” “眉目?哪有什么眉目?他郑氏忠烈侯要敛财,哪需用匿税这般小儿伎俩?哼,不过,百姓无需知道这些,你命人将郑家匿税额巨大这般谣言放出去,本殿需三天内,全天下都要知晓此事。一旦坐实了,那忠烈侯自是自身难保。就算那史文通死了,我户部那边仍有后手,若那姓柯的不识趣,仍偏向我那好皇兄……呵呵。” “殿……”户部尚书周吉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二皇子又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二皇子道:“就算段财、苟富贵、张无双死了,只要户部那边能得手,本殿自有妙计,可低价收编郑氏家产,就算我那皇兄皇弟察觉了,也奈我不何!” “禀告殿下……” “正所谓兵贵神速,你暂且压下这三桩命案,莫要让户部来查封三家产业!就算不必查,想必也是我那老谋深算的皇兄动手了罢!” 二皇子不耐烦地摆摆手,兵贵神速嘛。 如今皇帝病危,若无意外,下一任帝位,将落于三位皇子其中一人之手。如今正是站位时,站得越早,最终所得更多。 二皇子虽脾气暴戾,但办事心狠手辣,堪称枭雄。 与之对比,大皇子办事瞻前顾后,三皇子唯唯诺诺,所以周吉站二皇子这边。 他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 于是周吉硬着头皮朗声高呼:“殿下,臣斗胆,有一事禀报。” 二皇子眼眸半眯:“说!” “此事关于郑氏,忠烈侯匿税一事,兴许与殿下的妙算,略有出入。” 二皇子睁开了眼。 周吉表情多了几分古怪:“户部那边彻查郑氏账本,最后发现……郑氏确有匿税。” “什么?”二皇子眸光一厉,呼吸顿滞:“匿多少?该不会,真有五千万?” “不是五千万。”周吉伸出五指,无奈道:“是五万,区区的五万两。按照律法,匿税五万,杖刑三十,收监待审。这忠烈侯,怕是一时半会,出不去了!” 二皇子:“???” …… 地字一号狱营。 甲字牢内。 “郑老爷,这…不好吧?” 疤老六正举着一根手臂粗的棍棒,高高举起,即将落下。 户部先将郑修“匿税五万两”的铁证交到刑部,刑部来了一位传令官,没等刑部尚书过目,这判罚文书没多久就盖了章下发到狱营里。 这毕竟是铁证如山的罪名,六部都盯着呢,不打不行。 刑部的传令官来时,看见牢内布置,气得胡子都狂乱地抖,可他一想起郑修身份,便心中了然,直呼混账,说是要派其他狱营的人前来鞭打。 疤老六一听,横眉倒竖,怒斥道:“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你让其他人来打?你这是没把我疤老六放眼里?” “哼,小小狱差,可笑可笑!你以为你是谁?” 六哥冷冷一笑:“嘿~好说!我疤老六可是宫里甄妃的远房表兄!亲的远房!那句话,血浓于啥来着!哼,往大的说,我疤老六也算得上半个皇亲国戚!你胆子若足够大,可差人去宫里问问,圣上这个月,翻了多少回甄妃的牌子!” 传令官顿时语塞,挤出笑容:“……那便有劳六爷您亲力亲为了。” /132/132536/32010597.html 第027章 遵纪守法忠烈侯 小小的打脸桥段郑修看在眼里,暗暗发笑。 疤老六这次如此强硬,郑修记在心里。 这人可深交,有事他是真的上啊。 当然,真换人了郑修也不慌。 现在可是在牢狱里,牢狱里可是【囚者】的地盘。 化身如今的能力已经超乎想象,他只需偷偷摸摸发动【投影】,以化身目前的肌肉,扛下三十杖轻轻松松。 疤老六将刑杖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落郑老爷屁股上,连声儿都没,隔空打人。 传令官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闭上眼睛。 “三十杖刑罚”算是揭过,接下来等待郑老爷的是漫长的收监。 收到什么时候,得等层层判决下来再说。 三桩惨案悬而未决。 刑部尚书周吉,强行压下,说是先让六扇门先查着,得细细查、慢慢查,不容出错。 而郑修这边。 一眨眼又是一周过去了。 十一月末。 寒意更深,风拂过时,令人感到初冬的凛冽。 这些日子倒是有些古怪。 频频有人,来到狱营设宴,说要见郑老爷一面。 官职由小到大:六部当中,主事、都官、员外郎、郎中,林林总总,先后来了十余人。 不说老爷全副心思扑在了鬼蜮中,且他们非要让郑修到地面上见面,要去郑修没安全感的地方,郑修统统不见。 理由全是:“我郑修是遵纪守法之人,绝不干有违大乾律法之事!” 这话说出去,谁都不信,可偏偏合情合理,所有来找郑修的官员,悻悻而返,吃了个闭门羹。 吃瘪同时,朝中渐渐传出风声。 那郑浩然之子,忠烈侯,首富郑修,真如此遵纪守法、忠肝义胆? 这时代官员们虽不信神佛妖魔,但总有吉凶避讳。像之前的史文通,也是不愿深入牢中,怕沾了晦气。那些来找郑老爷的官员,心思大抵相仿。回去只需说郑老爷不见便是,有了交待,何必搭上自己的前途官运。 郑修平静刷副本的日子没过多久。 直至十二月初一。 黄昏。 疤老六急匆匆走下阶梯,差点摔了一跤。 “郑老爷不好了!”疤老六一把蹲在牢前,两手扒拉着栅栏,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拉布拉多。 郑修仍是闭着眼,形同假寐。 疤老六早已熟悉郑老爷“嗜睡”的习性,没有废话,直奔主题:“殿下!殿下亲自来了!说要见你!” 郑修在鬼蜮中正与王苍云拼得刀光剑影,有来有回,一听外面有声,伸出脖子速速送了人头,睁开眼,来了兴趣。 “哦?哪位皇子?” “是二皇子!他在上面设了盛宴,说是要等你出去,有那啥?要事,相商!” 郑修笑了,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原来是二皇子!” 疤老六正准备打开牢门。 不料郑修在太师椅上连起身的动作都不曾有,一抖绣花锦袍,摇摇头。 “你就说,郑某戴罪之身,绝不出牢。真要见郑某一面,便让那高高在上的殿下……进来坐呀。” 郑老爷重新闭上眼,躺了回去。 哎哟贼老天老子扒拉你个后庭花叻! 疤老六一听,吓得腿都软了,直骂天道不公,万物为狗。 他好说歹说,好言相劝,想说二皇子得罪不得。 郑修暗道他都搞我了还谈什么得罪不得罪? 于是郑老爷直接躺太师椅上,耍起无赖。说疤老六你若有种,就将我拖出去。 疤老六打开门锁,求老爷出去。偏偏郑老爷铁了心一动不动,疤老六最终无奈,只能咬咬牙,伸长脖子将头往墙上一撞,额头撞破了皮,流了点血。 郑修一愣,看疤老六朝自己这边眨眨眼,然后又闭了回去,一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模样。 郑老爷暗暗朝疤老六竖起大拇指,朝外高呼:“不好了不好了!六哥不小心撞墙昏死过去了!” 一阵混乱过后。 僵持了大约半时辰。 “哼,都是废物。” 甬道尽头,传来一声怒斥,二皇子殿下,捂着口鼻,走下阶梯,径直朝关押郑修的甲字房走来。 在二皇子身边,跟着几位锦袍俊汉,不似官差,更像是二皇子身边的亲信。 疤老六只是狱营头目,他的直属上司擦着满头冷汗,跟在二皇子身后,命人赶紧将丢人现眼的疤老六抬出去。 “忠烈侯郑修,见过二皇子殿下。” 郑修意思意思,拱拱手。 “大胆!”二皇子一旁,有俊美狗腿子冷声轻吠:“见殿下竟不下跪?” 郑修笑着,指了指自己:“你可认识我?” “皇城首富,郑浩然郑将军之独子,谁能不知?” 那人语气冷冽,显然要给郑修一个下马威。 郑修摇摇头,眯着眼笑道:“你认识,却没完全认识。你可知道,当年圣上赐郑家‘忠烈侯’爵位时,特批我忠烈侯,除上朝外,即便见了圣上,也可免去跪拜之礼,以告慰我爹在天之灵。” 这也是郑修不乐意去当官的其中一个原因。 朝下不用跪,上了朝就得跪了呀。 若郑修是真的土生土长大乾人,倒无所谓。可两世记忆融合,跪父母天经地义,跪皇帝嘛,郑修总觉得心里膈应。 这官,不当也罢,哪有当首富舒服? 郑修心想,又道:“我爹,郑浩然,护国英雄,为国捐躯。你让本侯爷跪,是想说我爹的功绩不作数,还是想说圣上说的话如同放屁?” 那人一愣,霎那间冷汗涔涔。 郑修接着转向二皇子,笑容不减:“殿下,幸亏郑某与殿下熟悉,知殿下心系大乾百姓,待人随和。不然,他这般发言,若传出去,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怕有心人造谣,说你的下属,会不会有图谋造反之意呀?殿下下属若有谋反之意,殿下您……咳咳,郑某言下之意,担心殿下遭受流言蜚语呀!” 郑老爷不愧是开大乾最大的连锁布庄生意,一张嘴,一顶顶天大的帽子往对面扣。 无名狗腿子脸色煞白,不复英俊,当即跪在地上,拼命扇自己耳光子。 “呼。” 二皇子微微一笑,向郑修走近几步:“忠烈侯说笑了,卑贱下人一时口快,岂能当真?” 他开始有几分捉摸不定。 莫非郑修知道宫中内幕? 可即便有他的家眷通报消息,父皇病重一事,并未传出,连许多大臣都不曾得知,郑修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会知晓? 若不知晓,他二皇子明面上并未与郑修撕破脸皮,郑修一张嘴句句掏心,显然是话里藏刀。 “你们都出去。” 二皇子挥挥手,遣走下人。 如今这方圆空间,只剩二皇子与郑修二人。 ……不对,还有一人。 燕州太守江高义刚蜷被窝里刚睡醒,便听见了了不得的对话,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完蛋了! 江高义毕竟是当过官的,将头缩进了草堆里,千呼万唤,那二皇子别往这边瞧。 江大人恨不得此时此刻,自己又聋又瞎。 二皇子还真没料到郑修对面住了邻居,待其他人出去后,二皇子面色一寒,但瞬间变回温和笑意:“你猜到宫中出事了?” “猜出一二。” 郑修点头。 /132/132536/32010598.html 第028章 你可知死字怎写? “你若是真猜到了,应能料到,本殿进入屈尊来此处见你,所为何事。” 郑修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二皇子笑了:“聪明人之间的谈话,果真毫不费力。本殿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助本殿的一臂之力。” 他在“有朝一日”的“日”字上下了重音。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他对郑老爷有所图谋。 二皇子希望郑修懂事,莫要装作不懂。 无论是造反还是起事,又或者与皇兄皇弟争抢,都离不开一个字——钱。 多多的钱。 这些年,皇城第一首富,油盐不进,与三位皇子扯皮拉太极。 这种四角“暧昧”关系让三位皇子平日里、明面上,与首富郑修算得上朋友。郑修有“忠烈侯”爵位,帝王钦赐,与之相交,传出去并不丢面儿。 郑老爷的三处逢源,逼着二皇子作出第二手准备,早早就暗中拉拢了不少官员、城内富商。 盐、铁、商,可谓是欲行大事者,必争的助力。 郑修早已知道二皇子来意,并不意外,立即摇头。 “抱歉了,皇子殿下,郑某只想,安分守己,做一位品德高尚的富商。” 二皇子冷笑:“覆巢之下无完卵,你以为你真能独善其身?” 郑修认真地看着二皇子:“若连郑某都无法独善其身,这巢里,兴许连一颗完好的卵都无咯。” 二皇子压着怒意,苦口婆心劝道:“你以为你的‘忠烈侯’,能保你一世?” “保不了。”不料郑修干脆地否认:“毕竟是承了先父荣光罢了,不值一提。” “那你,凭什么?” 他想问的是,你凭什么那么嚣张。 郑修笑答:“人活一世,所求无非一事,那就是‘乐’。我郑某孤家寡人,死了便死了,一身轻松。况且,这般争斗,本就不容我等普通老百姓掺合,指不定趟进这水儿,会死得更快。” “孤家寡人?”二皇子呵呵一笑:“这么说,与你相依为命的郑二娘,以及那千百位跟着你讨饭吃的下人们,他们是死是活,也与你无关了?” 郑修目瞪口呆,你这反派嘴脸,跳得太明显了吧?当下郑老爷不怒反笑:“二皇子你这是,胁迫郑某就范了?” 沉默片刻,二皇子并未否认,转身留下一句:“你是识趣之人,郑家仅你一颗独苗。呵呵,侯爷呀侯爷,你也不想,郑家的香火,断在你这处吧?” 赤裸裸的威胁。 牛里牛气的发言。 言下之意是你郑修再怎么顶着“忠烈侯”的爵位,老爹为大乾付出了多少,那都是过去事了,今非昔比,你别不懂事。真不懂事,就别怪老子我心狠手辣了。 郑老爷躺下,十指交叉,闭眸深思。 片刻后,郑修笑了:“郑某还是想当安分老实的普通商人,望殿下莫要苦苦相逼。” 二皇子一听,森森眸光逼向郑老爷: “郑修,你怕是不知,那‘死’字怎写?” “……” “…” “.” 空气突然安静。 郑修瞪眼看着二皇子那认真说事的脸,好一整会。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郑老爷在牢中,捧腹大笑。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宽敞的太师椅上打滚儿。 二皇子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青。 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他毕竟是二皇子。 全天下,有资格争夺帝位的三人之一! 排行第二! 你郑修,区区忠烈侯,笑什么笑! “抱歉抱歉。” 郑修觉得这一笑让气氛融洽许多,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段时间他看的【死】字比全天下任何人看见的都多,你这没有一点点防备地死字就这样出现,让郑老爷真心觉得特别好笑。 你居然问我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郑某无心发笑,只是,没忍住。” 二皇子:“你是不是以为,你背后那位还能护着你?” 这话有些耳熟。 郑修反问:“殿下可知,上一个对郑某说这话的人是谁?” 二皇子冷脸:“谁?” “史文通,户部郎中,史大人。” “???” 话不投机半句多。 二皇子动了杀心。 既然你不识好歹。 莫怪我心狠手辣。 转身时,二皇子脚步一顿,多问了一句: “我那皇兄皇弟,是否来见过你?” “暂时没。” “若他们来了,你也不出这破牢?” 郑修只答了四个字:“遵纪守法。” “好一个遵纪守法。” 二皇子终是放弃拉拢,快步走出。 此处毕竟是死牢,晦气重,他能进来,已经很给郑修面子了,不料这姓郑的如此顽固。 走到门口时。 外面忽然有人锐声高呼: “圣上驾到——有请郑家忠烈侯,出监面圣!” 二皇子愣在原地。 他不知下一步是该迈还是不该迈。 父皇怎么来了呢? 他怎么就来了呢? 偏偏选在这时候? 难道我们的一举一动,其实在父皇的注视之下? 心里有鬼的人就是心思细腻。 想的也多,怕得也多。 二皇子杵在原地,越想越惊,越惊越恐,冷汗直流。 “走啊,怎么不走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 郑老爷从容自二皇子身边路过。 看郑老爷容光焕发、长发紧束、衣袍整齐,显然是经过一番打扮的。 二皇子一听,先是一愣,随后怒了。 你不是说遵纪守法的么? 原来这牢门,连锁都不曾锁? 你他吗… 二皇子自幼浸淫礼仪诗书,有文化有底蕴,不知该骂什么。 “走啊,来都来了。” 郑修其实刚开始也愣了一下下。 他万万没想到,在他猜测中“病重”的老魏皇帝,居然会挑这时候来狱营。 回头瞟了一眼冷汗涔涔面色铁青的二皇子,郑修呵呵一笑,大约懂了。 二皇子很快稳住格局,硬着头皮,与郑侯爷并肩走出。 一踏出地面,迎面而来,是上百披甲戴胄的神武堂禁军,排着整齐的军阵,将狱营团团包围。 二皇子不久前轰出去的狗腿子们,在一旁瑟瑟发抖。 军阵中央,不知何时架起了临时帐篷。 帐篷两旁,神武堂的旗帜“武”,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这番阵仗,只有昔日,父皇与郑将军出征北蛮时,才有幸一见。 军阵分开,禁军们迈着统一步伐,分开一条路。 “儿臣见过父皇!” 二皇子咬咬牙,硬着头皮走上前,在帐门前跪下请安。 里面传出一个苍老嘶哑、却不怒自威的声音。 “起。” 在二皇子起身后,老魏在军帐内,又道:“你是来,探望忠烈侯?” 二皇子看了郑修一眼。 郑修笑了笑:“郑氏,忠烈侯,郑修,拜见圣上。” 里面道:“忠烈侯,免礼。” 果真免跪。 郑修看了二皇子一眼,意味深长地一顿后,道:“皇子殿下与郑某有几分交情,知郑某落难,特来‘问候’!” “问候”两字压了重音。 帐内沉默。 二皇子低着头,紧咬牙关,心里闪过千般念头。 不是说那老家伙快不行了么? 怎么就能出来了? 来见……忠烈侯? /132/132536/32010599.html 第029章 帝王三问 过了一会,账内再传出声音: “皇儿且退下吧,朕要见忠烈侯一面。” “是!儿臣遵命!” 二皇子一听,如获大赦,带着狗腿子们速速远离,半路那背影踉跄一下,险些跌跤。 待二皇子离去。 里面传出另一人声音:“有请忠烈侯入军帐面圣!” 郑修踏入军帐,顿时皱眉,里面传来一股难闻的草药味。 一老人,身穿龙袍,坐在软塌上,面色晦暗,两眼却炯炯有神。 大乾皇帝,魏阳尊,帝号尊安大帝。 军帐内,除老皇帝外,还有两位宫女、两位将军、一位御医。 二位将军上前就要搜身。 “尔等出去吧。” 老皇帝摆摆手,示意其他人出去,要与郑修单独会面。 郑修仍在琢磨着老皇帝出行的深意。 他这辈子,与这老皇帝一共见过三面。 第一面,得知郑浩然死讯,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面,授予郑修“忠烈侯”爵位时。 第二面,郑浩然为国捐躯十周年纪念日,郑修扫墓时。 第三面,天上人间开业时,他微服私访,偷偷来贺。 一共三面。 这是第四面。 与上一次见面相比,魏阳尊面色发黑,头发稀稀拉拉,身体瘦弱枯骨,当年威风,早已不复存在。 “朕,时日无多。” 当帐内仅剩郑修与魏阳尊两人时,老皇帝开口便是说出一句非常不吉利的话。 郑修顺着这话正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呀,还是说需要郑家帮忙修皇帝陵墓之类的,刚说出一个“那”字,老魏似用尽力气,才作出摆手,让郑修别说话的动作。 老魏很虚弱。 难怪他刚才说话都是言简意赅。 连说话都如此费力,怪不得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 “呼…呼…呼…” 老魏深呼吸。 “那三人,是你的人,杀的。” 郑修脸色微变,却没反驳。 因为,老魏用的是肯定的口吻,并非询问。 “盐、铁、商,老二他脾性不佳,但行事雷厉风行,下手果敢,从二十年前,朕便已经知道,他这性子。” “老大性子沉稳,目光远大,事事谋定后动,却总失了先机,瞻前顾后。” “老三,呵,看似懦弱,实则,藏得最深。” “朕一日不死,老大、老三,不敢动你。偏偏老二沉不住气,主动招了你。” “若他们三人脾性、手腕合一,可成千古一帝,再续大乾百年盛世,可上天不公,将他们,分作三人。” 老魏气息虚弱,凌厉的双眼却隐隐透着上位者独有的威严,他看着郑修的眼睛。 与其说是对话,更不如说,老魏想对郑修说些什么。 “拈花和尚庆十三,千手毒娘纪红藕,血手书生裴高雅,朕没想到,他们好不容易出了江湖,如今又入争端。” “忠烈侯,你面子不小呀。” 郑修笑了笑,神情有几分羞赧。 “这些年,有朕在背后暗中庇护,你终是壮大了郑家,可竟从了商!从了商!郑将军若泉下有知,定会气得从坟里爬起……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 老魏想到好笑处,先是大笑,然后牵动气息,发出剧烈咳嗽声。 咳嗽毕,老魏又道,接上述:“会爬起来,痛骂你,为何不入朝为官,或驰骋沙场!” 郑修拱手:“圣上,忠烈侯性子闲散,偏又心高气傲,不喜约束,受不得委屈,怕丢了先父颜面。” “呵呵。可这些年呀,”老魏道:“每每有旱灾水涝,赈灾济民,是你,国库空虚,主动多缴赋税,亦是你;将那帮江湖侠客养起,让他们安安分分,不起祸事,仍是你。这二十年间,天下太平,这其中,有你郑家,一份功劳!郑将军,无憾了啊。” 又一阵剧烈地咳嗽,伸手要取桌面上的丝巾,偏偏他颤着手伸了几次,都取不着。 郑修忍不住了,上前搀扶,用丝巾捂住老魏的嘴巴。 丝巾上染满了鲜血。 郑修有点担心。 担心老魏猝死此处。 他现在与老魏孤男寡男的,若老魏死了,他郑修真是百口莫辩,完犊子。 “朕,此刻死不了。”老魏用力摆手,他看穿郑修的担心,用力挤出一抹笑容:“你又是否知道,你手下豢养那帮奇人异士是多大的一股劲?若让朕三个不成器的孩儿得知,他们,容不下你。” 郑修点头。 “也罢。来,朕有三问,你且答一答。”老魏搭住郑修的肩膀,嘴角带血,灰暗的脸上挤出笑意:“朕先问你,老大、老二、老三中,你最看好谁?” 第一问。 郑修觉得这可能是一道送命题。 正所谓伴君同伴虎,郑修不会自大地认为凭着他爹的关系,自己能和老魏到攀亲戚的关系。 这个问题若答不好…… 郑修眸光闪了闪,然后道:“三位皇子性格虽各有优缺,但皆属人中龙凤,他们继承圣上当年的帝王风范。按我说,咳咳,你儿皆是大帝之姿。” 老魏闻言,猛地一愣,随后笑得畅快,又咳又乐:“你这些年,怎学尽了那些奸商的油滑机灵?” 良心富商,良心富商。 郑老爷心里反驳。 见郑修愣是不接这道送命题,老魏没有逼迫。话题揭过,他又问:“朕再问,你对郑将军的死,是否仍有疑惑?” 第二问。 郑修微怔,他那么多年一直没敢问,没想到老魏在临死前,主动提起。 当年远征北蛮,老魏与郑父一同御驾亲征。 其实,那段故事连江高义都不敢多嘴的是。 最后活着回来的,不仅疯癫的军师,还有老魏。 可天下人,都将此事缄口不提,只提活着回来又速速疯去的军师,忽略掉了大乾皇帝。 老魏轻叹:“当年,是朕,当了逃帅。也是郑将军,在汾涧河岸,将朕,一拳打晕,送上了返程的座驾。这便是朕一直藏在心中的……真相。” 郑修张了张嘴巴。 “你可以有恨,是朕当年,负了郑将军。” 郑修沉默片刻,然后摇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爹战死沙场、光宗耀祖,这是命。我郑修白手起家、享荣华富贵,这也是命。若这是他老人家最后的心愿,怨不得谁。” “好。”老魏点头,了却一事,道:“那朕,最后问你。” 老魏揽着郑修肩膀的枯瘦手臂,忽然用力收紧。 他那发亮的眼睛,忽然逼近郑修的脸庞,五官多了几分狰狞,问出来自帝王的第三问: “朕时日无多,自问这些年,待你郑家不薄。” “今日,朕只想听一句肺腑真言!” 郑修拍着胸脯:“好说!小郑句句出自肺腑!” 老魏大笑:“好一声句句肺腑!” 说着,老魏脸色一变,声音低沉:“可你们郑家…” 垂死帝王死死盯着郑修的眼睛,眸中藏着难以遏制的饥渴。 “真不曾藏有长生秘术?” /132/132536/32010600.html 第030章 满级小号! 原来这也是一道送命题。 不过郑修问心无愧,便笑着将他“儿时懵懂”,将郑家挖地三尺的事说出。 老魏面色舒缓,这事他显然也知道。 最后郑修笑了笑:“当时我也以为有,可后来仔细想想,若那疯军师所言是真的,若当时流传的‘长生秘术’果真存在,我爹又怎会战死沙场?灭了北莽都城不过一根指头的功夫,又何必赴死呢?” 言外之意就是,无。 得到郑修答复,大乾国君,尊安大帝,老魏,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几岁。 最终二人分别。 老魏在禁军簇拥中,返回宫中。 郑修继续坐牢。 老魏走他的阳关死路。 郑老爷继续蹲他的温馨小牢。 老魏似乎没有将郑修从牢里提出来的意思。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匿税区区五万的“小罪”,杖刑也打了,剩下的不过是压监候审罢了。 对于老魏,郑修内心其实是感激的。 即便他与老魏身份悬殊,这辈子总共只见过四面。 但郑修知道,老魏在背后,对他的作为睁只眼闭只眼、心照不宣,这就是最大的帮助。 其他的不提,郑修心里明白,当年他盘活香满楼的初始资金五十万两银,便有老魏在背后出手。 可这次… 回到牢中。 【囚者】门径重新激活,郑修再次心安。 郑修躺太师椅上,回想着那帝王三问,不断琢磨着老魏的意思与话中深意。 一拍额头,郑老爷猛然想通一事。 “姜,果真是老的辣啊!” 老魏啊老魏,三问是其次,他最担心的,是怕自己杀疯了,要对皇家骨肉血亲二皇子下死手呀! 可不至于啊? 我郑某人是那样的人吗? 郑修纳闷。 他可是出了名的良心富商,不喜打打杀杀,二皇子只要别太过分,郑修都不会打破如今的平和。 想通此事,郑修花了点小钱,让狱卒买来名贵香炉。 香炉朝向西北,郑修手持三炷香,拜向天地。 “老爹啊老爹,孩儿不孝呀,若真出大事,这郑家祖业未必真能保住啊。” “不过老爹你放心,万一真没兜住,你儿子我大不了找另外一个地方东山再起。” “老魏赐的那面牌匾,我第一时间抱走,绝不让你白死咯。” 郑修给死去的老爹隔世打了一注预防针。 将丑话说在前头。 帝王走后,过了一会,送饭来的是吱吱。 见老爷心事重重,吱吱羞答答地绞着罗裳,颤声问: “老爷,今夜寒凉,要不要吱吱替老爷添几分温香暖意?” 郑老爷直言大可不必,改日。 他不怕冷。 吱吱黯然归家。 速速遣走吱吱,郑老爷闭眸,踏入心牢。 他可是很赶时间。 鬼蜮中时间流逝与现实相同,若要从第二幕一路打通,活到天明,这也得耗费郑修一整晚的时间。 言下之意,白日来人匆匆,有人打扰,他只能趁着夜深人静无人骚扰时,一发入魂,肝一宿通宵。 游桌上,两抹绿色火焰飘在一旁,为这阴森诡秘的心牢增添了几分明亮暖意。 这两抹绿色火焰,分别是: 【震慑(小有造诣)】、【追踪(登堂入室)】。 郑修颇为遗憾,这化身怎的只有五个特质格儿呢。 给个十个八个,全装满了,该有多好。 【白鲤村】鬼蜮虽未速通,但郑修经过这小半月的痛腚思痛、拼死奋斗,已经距离速通不远了。 俗话说得好:速通的前提是背板,速通的捷径是刷满。 看一眼【郑善】化身。 小小的化身站在游桌中央,如一座小山,即便不动不语,也隐隐散发出一种从容不迫的威严。 【姓名】郑善 【出生】画师 【年龄】三十二(正值壮年) 【筋力】三十(力敌千钧) 【步法】三十(奔逸绝尘) 【体质】三十(百病不侵) 【相貌】三十六(英俊绝伦、器宇不凡、当世无双) 【意志(污染)】三十一(三十二)(忠贞刚烈、坚若磐石) 【气运】十一(小有福佑) 【体格】二十(虎背熊腰) 【学识】三十(学富五车) 【特质】侦查(登堂入室)、医理(登堂入室)、直觉(登堂入室)、挑衅(登堂入室)、盘龙十八斩(登堂入室) …… 感慨地抚摸着肤感纸卷上的字迹。 看着那几乎清一色的“三十”与“登堂入室”。 郑老爷眼眶微微湿润。 谁又知道,他这小半个月,几乎是自虐般地找王统领拼招、送命、残肢、流血,承受了多少苦痛吗! 又有谁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 “三十”与“登堂入室”似乎是一个坎。 郑修多番尝试,确认无法再从王统领身上汲取半点历练度,可谓压干榨尽,尽显首富本色。 能在王统领身上刷的特质与属性,全刷满了! 满了! 这已经不再是小号。 而是,满级小号! “如果这都无法速通,我郑某…哼哼!…” 郑修冷笑。 “不玩了!” 他在与王统领拼刀的过程中,甚至学会了王统领的【盘龙十八斩】。 【盘龙十八斩(登堂入室)】前大乾御前带刀统领侍卫王苍云,在观摩龙凤画卷时,得到灵感。后入深山、游大海、攀绝壁、斩猛虎、战群狼,历经磨难,花费三十年,悟出了惊人绝学盘龙十八斩。盘龙十八斩共有十八式,传说练到“超凡入圣”之境,可盘龙身上,斩下龙首。可惜,王统领空有屠龙之技,然世间无龙,遂未能更进一步。 在宝藏王,苍云的亲切喂招下,二人打成一片,【盘龙十八斩】的历练度蹭蹭上涨。 化身睁开双眸,踏入鬼蜮,郑修再次进入第二幕开局。 四周树梢上雨露均沾。 【白鲤村·第二幕·山村诡事】 接下来该真正去会一会,那位趁郑老爷挂机时,不讲武德拧断老爷脖子的“深夜屠夫”了! 【医理】判定。 叮叮叮叮。 他发现了不少野生草药。 进阶到“登堂入室”境界的【医理】,已经能判定更多的野生草药,能搓三种土制偏方。 【金疮药】、【安神散】、【蒙汗药】。 但目前郑修开局位置,分别缺少了土制【安神散】与【蒙汗药】的关键素材:人参与草乌,搓不成。 郑修快速借行囊中的衣物撕下几片,搓了三块简陋的【金创药】放身上备用。 “不错。” 郑修早已纳闷,为何他这画师现在精通的是刀法、医术、追踪、挑衅、侦查等等,偏偏没有“丹青”特质? 典型的不务正业。 医术误我。 郑修提着刀,脚下一点,向前荡出。 几个大步,白鲤村近在眼前。 郑修的化身与最初的“肾虚猛男画师”相比,此刻形同坦克般,迅疾有力。 踏入村庄时,王苍云甚至才刚入村屋,汤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王统领心神激荡,二话不说,拔刀就是一斩。 盘龙十八斩第一式! 出鞘瞬间,刀与鞘摩擦处,锵声有如龙吟,清脆绵长。 声音未落,几点寒芒连成一线,直取来者脖颈。 郑修一笑,闭上眼睛,举刀便挡。 上上下下左。 左左右右上。 上上下下右。 下下下下下。 这招叫双龙取水,直取下盘,轻则断子绝孙,重则鸡毁人亡。 左右左右左。 王苍云招招致命,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心惊。 是王统领心惊。 每一刀,来者仿佛就是能预见他的杀招去路般,提前半招,将刀架在刀路之上。 从旁一看,就仿佛是自己的刀被对方啜住,主动送上去。 再过一会,王统领已经惊得头皮发麻! 对方挡下他盘龙十八斩的招式,竟也是盘龙十八斩! 不仅如此! 最让王统领绝望的是,对方竟是……闭着眼睛挡下了招! 是用他的招,闭眼挡下了他的招! “得罪了!王统领!” 哈哈!郑某早了然于胸! 背熟了! 郑修猛地欺入刀光内,几道刀芒从残影划过,偏偏来者毫发无损。 郑修反手,刀柄顿击,王统领胸口一闷,被轻松击退数步。 一旁,包括少年在内,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二人的拼刀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以他们眼力,竟只能看见黑夜中,二人之间迸出无数的火星,如一片绚烂星幕,刺痛了旁观者们的眼睛。 “你究竟何人!” 郑修将长刀入鞘,傲然而立,这才睁开眼睛。 刹那间,那俊朗眸光堪比天上星辰,漆黑眸子深不见底。 在所有带刀侍卫惊愕的目光中,满级小号郑老爷自报家门: “郑善,郑浩然的郑,大善人的善。” /132/132536/32010601.html 第031章 攻略凤北 王统领将少年护在身后。 看向【郑善】的目光充满了警惕。 在惊诧过后,王苍云暗道奇怪。 对方若真抱着杀意前来,刚才那记直锤心窝,该换成穿心一刀。 这般作法,要么手下留情,要么另有所图。 郑浩然的郑? “你是郑将军何人?” 郑修向前踏出一步。 借着屋内透出的微光,故意让微光映着天下无双的容貌。 “家兄,郑浩然。” 王苍云瞪大眼睛:“你与郑将军是兄弟?” “我们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郑修补了一句。 并同时在心里跟爹道歉,对不起啊老爹,辈分稍乱,请勿见怪。 若按“鬼蜮”中的时间线,目前郑浩然仍在北蛮疆域,尚未战死,老魏不在朝中,仍未逃回,一切都远着呢。 郑修在前几次轮回中,不断出言试探,大抵确认了少年身份。 少年是老魏的私生子,千真万确。 但其母出身贫民,如宫当侍,不知怎的攀上老魏的床榻,偷偷怀了身孕。 老魏后来得知,为保住母子二人,藏了此事。 而宫中仍年幼的三位皇子,其中一位,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此事,趁着老魏不在,派出刺客,要将这母子二人赶尽杀绝。 他们一路上,经历了三十六回刺杀,一回比一回隐匿,一遭比一遭凶狠,导致王苍云如惊弓之鸟,疑心重重。 郑修扮成“皇子刺客”从王苍云口中唬出这个消息时,大感震惊。 他惊的并不是三位皇子的作法。 而是,如今三位皇子,最年长的大皇子,在这条时间线,才十岁余二。 最小的三皇子,也才六岁。 他们这般年纪,无论是谁做的,这般狠辣与手段,令人心寒。 贵圈真乱。 再说眼下。 郑修心中有数,仍随手丢了一个【侦查】。 【你投机取巧!】 【三十八!】 【侦查大成功!】 哟?随手就丢出一个大成功。 【王苍云的眼中充满不信,原因你很清楚,全朝上下,皆知郑家人丁单薄,至今已是九代单传。】 【但当王苍云看见你的容貌,隐约有几分郑浩然的影子后,心中便去了几分怀疑。】 【王苍云再看向身边少年,想到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有血脉流落人间,便恍然大悟。】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若郑浩然父辈,犯了全天下男人都可能会犯的错,一切都将顺理成章。】 【帝王是人,郑氏父辈亦是人,只要是人,谁能无过?】 这次侦查大成功似乎过分详细了。 【王苍云犹豫再三,决定信了。】 【你初步取得王苍云的信任!】 王苍云点点头:“原来如此。可你的刀法?” 他对此事耿耿于怀。 噢耶! 郑老爷悄悄在心里鼓了一个掌。 脸上却流露出云淡风轻的笑意。 郑老爷将早已拟好草稿的说辞搬出。 无非是郑浩然看似冷傲,实则暗地里仰慕王统领,并称王统领的“盘龙十八斩”可称天下第一刀,常在院中偷偷推演。而他作为郑浩然的血脉至亲,某日爬墙头偷偷拜访。 因此他无意中窥得盘龙十八斩,惊为天刀,看得入迷,忍不住印在心中,偷学了几分。 在这个年代,偷学看家绝学可是大忌。但王苍云胸襟广阔,且郑老爷一顶顶高帽往上盖,再者当王苍云得知,原来他深深仰慕的郑浩然竟也在偷偷仰慕他。 真英雄识英雄呀! 王苍云看似平静,但他轻捻长须的手微微颤着,显然内心激动难以平复。 暗中仰慕、天下第一刀、偷偷推演。 耳边萦绕着这三个词,王苍云略有些飘。 他轻舒一口气,看眼前俊俏猛男更是顺眼,颔首笑道: “学得不错!可差几分火候,少了些神韵。若日后有机会相见,你可到皇城王家宅院,与老夫切磋比试,想必以郑老弟的悟性,定能更进一步。” “切磋之事暂且不提!” 这次开局顺利将宝藏王拿下,郑修并未因此得意。 因为他知道,通关白鲤村鬼蜮的最大难题,并不是宝藏王,而是潜伏在这鬼蜮中的深夜屠夫。 顺利的开局让郑老爷信心满满。 一鼓作气。 我!要!速!通! 郑修面色一沉,言简意赅地说出此村的怪异处。 村长拔腿就跑。 可他毕竟是普通人,哪里跑得过。王统领一刀横在村长脖子上。 “鱼汤有毒?” 王苍云逼问。 村长浑身哆嗦,脸上的肥肉不断地颤:“爷!二位爷!鱼汤绝对没有毒,没有毒!都是河里捞起的新鲜白鲤呀!不信、不信、不信,老朽立即,当着二位爷、爷的、的面,尝一口!” “鱼汤没毒!有问题的不是鱼汤!”郑修快口解释,但也不敢说太多,因为王苍云对自己的信任只是初步,之前的说辞还能用爹糊弄一下,一旦自己表现出对这个村子的危险了若指掌,那未免说不过去。 况且。 郑修默算时间,小凤北那处才是关键处,他便怂恿王苍云去河边看看。 不料王苍云越想越不对,眼神闪烁几下,当着郑修的面放走村长,朝郑修拱手:“既然郑老弟这么说,老夫也察觉到此村怪异!此地不宜久留,老夫有重任在身,先行赶路,他日再聚!” 这话说得客气,可言下之意分明是:我也觉得这村子气氛古怪了,所以老夫先溜,你也赶紧溜吧。 郑修一愣,但一想到王苍云的身份背景,可以理解。 他点点头,事不宜迟,速速朝小凤北出没的地方掠去。 这一次。 小凤北刚探出头,就被天降正义的郑老爷拦下。 “相信我,我没有恶意,”郑修发誓,他此刻的笑容绝对是这辈子所流露出的,最和蔼可亲帅气逼人的微笑:“我是郑善,天下第一名将郑浩然的亲兄弟,品德优良,我等一行人误入此村,希望小姑娘能许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宿。” 之前几次与小凤北的接触,郑修知道小凤北虽然眼神冷漠,似有内情。但心思定然不坏,否则也不可能对刚见面的陌生人,发出警告,让郑修赶紧逃离。 小凤北没动,低着头。 郑修知道小凤北不愿意陌生人接近,只是拦着,却保持了一定距离,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姑娘?” 路边亲切叔叔般的表情。 “凤、凤北。” “凤北!”郑修赞叹:“有凤来仪,北雁南飞!好名字!凤姓罕见,本身却蕴藏美好憧憬。北意方位,或是北雁南飞,或是一路向北,若是前者,北雁南飞,是有无奈,寄了离愁思绪。若是后者……不,这里是大乾北域,若郑某没有猜错,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或许是希望将思家愁绪冲淡,希望你能扎根于北方大地,寓茁壮成长之意。以上只是郑某无端揣测,冒犯小姑娘家人,莫要怪罪。但名字,是好名字,简洁有力,蕴意在深,令人眼前一亮。” 说出这番话可不是因为化身“学富五车”的【学识】。 无非是反复试探后的背板罢了。 如今世道,随便在街上找个落魄的一问,都是流离失所之人,命中率奇高。 几次回档试探,郑修不敢说上面那番话全对,但起码能让小凤北有所触动。 凤北怔怔抬头,看着眼前眼神温和的郑修,刹那间,她感觉到内心的某处被触动了。 高大的郑修,温和的眼神,亲切的笑容,俊朗的容貌。 在小凤北眼中,郑修的身影依稀与记忆中的父亲有几分重合之处。 小凤北再次低下头,小声道:“凤北爹爹曾说,这是娘,取的名字。” 郑修不再多问。 有一次速刷便是,他随口问了一句爹,或是娘,凤北就跑了。 凤北的爹和娘,都是禁语,说了会掉凤北好感。 凤北沉默时。 那一间间村屋先后打开缝隙。 一双双眼睛藏在门后窥探,眼神吓人。 “跟我来。” 凤北似下定决心,小声道。 她朝村子东边走去。 郑修若没记错,那里有一条河。 据说养活全村的白鲤,就是从河里抓来的。 “等等,我还有其他同伴。” 凤北脚下不停,甚至没回头,只是用一种异样平静的口吻道: “他们,活不了。” /132/132536/32010602.html 第032章 食物链! 月上枝头。 雨后天空并没有想象中的清澈。 不知从哪飘来一片灰云,遮蔽了月色。 村中。 当郑修跟了几步,那一扇扇偷偷打开的门转眼又重新闭上。 显然。 “深夜屠夫”的存在在村子里不是秘密。 凤北知道,村长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默许了深夜屠夫的存在。 村民们与深夜屠夫,以某种紧密的方式联系在一起。 路过村长家门,他们曾经喝汤专用的那处,如今也是闭紧了房门,村长被王苍云吓跑后,又溜回家中,躲了起来。 王苍云与少年、下属一行人,在郑修攻略凤北的片刻功夫,已不见踪影。 他们真走了? 郑修讶然。 很快又有几分失望,郑老爷本以为王苍云能成为自己拼杀深夜屠夫的助力,最终仍是错付了。 二人沿着村子篱笆,来到村子东边,潺潺流水声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 郑修抬步向河边走去。 “别过去。” 郑修回头微笑:“河里,有什么?” 小凤北迟疑片刻,道:“鱼…鲤鱼,有很多很多,白色的鲤鱼。” 说罢,小凤北快速跑进树林。 郑修看着凤北跑远的背影,那小姑娘虽说愿意救自己一命,但看着也很随缘,那言行举止仿佛是在说,你若不跟上我就不管你了,听天由命。 想了想,郑修想起那夜“深夜屠夫”的恐怖之处,他的小号已在一次次历练中刷到满级,的确没有与深夜屠夫硬拼的理由。 倒不如趁此开局,寻找真正的通关路线。 来到林深,这里有一处小坡,坡斜斜向下,尽头便是小河。 在一棵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下,竟有一个天然的凹窝,有人用树枝搭了一个简陋的小棚,像是一个简陋的家。 【侦查】。 郑修第一次抵达这里,顺手丢了一个侦查。 侦查罕见地失败。 再来。 侦查小成功。 【你跟着凤北来到这里。】 【你仔细观察,发现用来搭棚的树枝上,树叶早已枯萎,俨然有一段时日。】 【你在附近发现了一些小兽残骸、野果枯核。】 信息就到这了。 【直觉】没有触发,再加上是凤北带他来到这里,应该没有危险。 等等。 郑修看明白了,惊道:“你就吃这些?” 凤北默默点头。 郑修又问:“白鲤,究竟有什么问题?” 凤北轻轻摇头,拎开几根树枝,示意郑修躲进去:“别出来。” 郑修进去了。 那小窝容纳凤北的体型很轻松,可郑修的体型嘛,郑修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蜷缩在吉娃娃狗窝里的大灰熊。 凤北见郑修好不容易挤进去了,干瘪的嘴唇抿起,再次叮嘱:“你…别出来。” “那白鲤…”郑修看着小凤北那瘦弱的身影,将自己心中那可怕的猜测说出:“它们是吃白肉长大的?” 白肉,指人肉。 凤北瘦小的身体微微颤动,向村子方向往回走,没多久身影便消失在夜幕中。 郑修抬头,看了看天空。 他曾试过蹲树林被晴空响雷劈死过,如今又躲树下,很难让他不往这方面想。只是此刻天空给郑修的感觉有几分古怪,灰灰的色泽既像云又像是雾,仿佛是这白鲤村,被一个灰色的罩子给罩了起来。 这时郑修想起在心牢中,白鲤村在地图上的外貌,正是被一个形似皮蛋的外壳包裹,一如此刻的景况。 嗷呜—— 林中,突兀响起一声狼嚎,可那狼嚎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 一阵扑翅声在天空中乱响,那是一片惊慌失措的鸟儿,胡乱四窜。 郑修的视角并没有看见,那些鸟儿飞至半空,皆不约而同一阵抽搐,撞邪了似地,直直坠地,死在林中。 “有动静!‘那玩意’出动了!” 虽然黑暗中无法看清,但周围时不时传出的怪异动静,让郑修察觉到不同寻常处。 他那夜在村屋里睡觉,大约也是这个时间段出的事。 郑修至今仍无法确认那凶兽般的人影到底是人是鬼——但从客观角度上说,他宁愿相信那是一个疯子,不然很难解释村民们为何会与他生活在一起。 跟小凤北有什么关系? 是她爹? 鬼蜮进展至今、加上郑修不断探索,郑修觉得自己已经非常接近真相。 但他此次并不是为了解密来的,只是单纯地速通。 这里不过是二十年前的幻影,过去不可能重来。 郑修并不是真正地穿越到过去,他现在甚至能随时切换到现实中,挂机在此,安然蹲到天亮,这副本就算通关了。 万万没想到如此简单。 可再细想,郑修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先是四大山贼家族、疾病、暴雨、王统领,最后是凤北。 “我郑某人能速通,靠的不是运气,全是自己的努力啊!” 郑修感慨,欣然接受对自己的赞叹。 他无论做什么,“白鲤村全村被屠血案”是板上钉钉的“历史”,全村二十六户人家被屠,已成定局。 但其实。 即便郑修不去亲眼见证。 对于这桩发生在二十年前的“白鲤村惨案”,已隐约捋清了前因后果。 大背景是山贼横行,村民贫饿交加。 然后因为某种原因,村东小河长出一种白鲤鱼。 村民们开始捕鱼为生,但一条小河流里长的鲤鱼不可能常年累月地成为食物主要供给,显然有被捕干捞净的一天。 紧接着不知是谁发现了,用白肉喂鱼,鱼繁殖得快。 疯子开始杀人喂鱼,村民吃鱼,新的食物链诞生了。 延续至今。 虽然这结论十分惊悚,但在那个世道,路边的黑店都能埋伏阴人,没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那疯子即便疯了,却没完全疯,从居民的生活状态便能猜出一二。 且一到天黑,全村村民都不约而同、速速回家、紧闭房门,显然对疯子的深夜出没,也有几分畏惧。 很有可能白鲤村曾坑杀了不少山贼,山贼们知道此处凶险,却也不敢招惹,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郑修忽然摇头,醒悟一事,一股酥麻冲上头皮。 不对,那条官道人烟不多,很有可能山贼们也是靠这条村子产出的“食人白鲤”为生! 细思极恐! 郑修窝树洞里换了一个姿势,心中震惊,难以想象在二十年前的乱世,大乾国土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能上演如此离谱的事。 二十六户人家共四十六人,一夜惨死。 等等。 二十六户人家? 郑修闭上眼睛,熟悉的村庄在他脑中一一掠过。 他开始数。 一、二、三、四……二十六! 包括“凤氏肉铺”在内,恰恰好一共二十六户! “所有人都会死?” “这食物链不是存在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么?” “怎么偏偏是在这一晚?” “这到底是过去的幻境,还是说我如今正以‘郑善’,活在二十年前的过去中?” “如果这是二十年前。” “当今朝中并无王苍云此人,说明他们大可能死在了这里!” “如果是后者,那会不会是因为‘我’的出现,才害死了他们?” “又或者是宝藏王害的?” “这只是一个凭空捏造出来的化身而已!” “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化身’!” “所以一定是宝藏王害的!” “原来如此!” “与我何干!” 郑修在黑暗中连连摇头。 又过了一会。 哗吱——哗吱——哗吱—— 远处,寂静的林里,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 听起来就像是金属重物在地上缓缓拖动。 /132/132536/32010603.html 第033章 它不是人! 跌跌撞撞的身影在林中快速逃窜。 是王苍云。 以往威风不在,颇显狼狈。 老魏家私生子伏其背上,少年在颠簸中死死揪住王苍云两肩衣物,胸前衣襟却又温又湿——那是王苍云的血。 王苍云背后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见森森白骨,淋漓鲜血不断涌出。 少年哭着,白皙脸上泪血混合,道:“云叔!你丢下我罢!我不能将你拖累了!” 泪是他的泪,血是王苍云的血。 王苍云脚步不停,口吻斩钉截铁,摇头道:“少主!老臣受人所托,必行其事!” 少年悲从中来:“可是!” 王苍云气喘吁吁,呼吸急促,显然身上的伤势,让王统领也不好过。可他没有将少年丢弃,而是咬牙摇头:“莫要多想!就算老臣愿意,也未必能逃出此处!这个地方……很邪门!” 哗吱——哗吱——哗吱—— 王苍云听见身后传来怪响,越来越接近他所在之处。显然那“怪物”正紧追不舍。 是血迹? 还是气味? 或是丛林里留下的踪迹? 王苍云脑中闪过几个念头,但显然,无论是哪个原因让那怪物能在漆黑中追踪自己,但背着少年、受伤的他,既无空去掩去行踪,更不可能立即让血腥味去除,想了亦是白想。 前方传来流水的潺潺声。 想起那条“吃人的河”,王苍云脸色微白,万万没想到在丛林间一番追逐,竟不经意间回到了这个方向。 “咦?” 这时,王苍云目光微凝,他不经意间瞥见十步外一棵显眼的大树底部,随意堆放的树枝中隐约勾勒出一个高大健壮、如虎似熊般的身影,正委屈地蹲在那处,而树枝缝隙中,一对炯炯有神、满是杀意的眼眸,就似黑夜中的萤火虫般亮眼夺目,让奔跑中的王苍云猛然一睁,认出对方。 他朝树洞处速速奔去,因为从那双眸子中,王苍云读出了一种名为惊喜的神情。 “果真不愧是郑家血脉,郑老弟躲在此处,定是得知村中发生的惨剧,然他眼中没有半分畏惧神色,呼吸隐匿而平稳,仿佛是一头潜伏的猎豹般,在安静中等待反击的时机!” 郑家猛虎将,皆人中龙凤! 王苍云如在绝望中抓到最后一根稻草,提刀冲向郑将军兄弟,颓弱气势再次雄起,喝道:“郑老弟,万万没料到你仍在村中,随老夫一同,斩杀那妖邪怪物!” …… “草!宝藏王是你!” 郑修此刻的心情真想骂娘。 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跑回来干什么? 偏偏往这边跑? 往这边跑就算了,看见了什么能不能装没看见? 一句“宝藏王”从郑老爷嘴里脱口而出,他知道这下藏不住了,猛地掀开树枝伪装,拔地而起。 轰! 郑修用力过猛,身后的巨树发出巨响,摇晃了一下,树叶簌簌落下。 飘落的树叶中,郑老爷的身影显得既伟岸又出尘。 在超级【相貌】加成下,如蒙了一层光晕,照亮黑夜。 宝藏王? 叫谁? 王苍云微愣,但想起郑修实力,心中燃起希望:“郑老弟,以我二人合力,定能斩杀那只怪物!” 砰砰砰砰! 黑夜中,一棵棵树接连倒下,仿佛是有一群巨熊在林中横冲直撞。 那刺耳的金属拖动声越来越近,郑修当机立断,拔出长刀。 王苍云让私生子藏树后,准备与郑将军兄弟一同应战。 “郑老弟,老夫对天起誓!若我王苍云今日不死,他日定与你结拜……” “宝藏王你大可不必多言!” 郑修喝止王苍云那非常不吉利的台词,鼻翼翕动,顺着血腥味便发现王苍云身后的伤势。 一瞬间的思考,郑修已有决断。 那夜在村屋中,他确实是被深夜屠夫咔嚓一下拧断脖子送回现实。 但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 如今他已经将【郑善】刷成了满级小号,这深夜屠夫果真能牛逼成满级小号都毫无还手之力,那这白鲤村鬼蜮,堪称无解,郑老爷立即睁眼出狱,回家继续当老爷,绝不后悔。 郑修抬手便是一剂【金疮药】拍在王苍云背上,后者察觉到背上疼痛减轻,不再流血,暗道郑将军的兄弟果然有些门道,信心更增几分。 宝藏王并不知道郑修其实悄咪咪地在他身上薅尽羊毛。 虽然不知道宝藏王叫的是谁,但那句“不必多言”与郑修上药的行为一呼应,王苍云内心更是感动。 “大恩不言谢,老夫记在心中!” 砰!砰!砰! 嘎吱!嘎吱!嘎吱! 一颗颗树接连倒下,沉重的脚步声,与拖动金属重物的声音,自林中传来。 就在不远。 郑修翻了一个白眼,但却已提刀,站在王苍云身边。 “别看他的眼睛。” 郑修提醒。 王苍云点点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显然是看过了。 “嚯嚯嚯!” 追杀王苍云、他口中的怪物看似笨重,但实则速度极快。 在郑修与宝藏王刚摆好架势,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三十步开外。 哗啦啦! 人影抬手,狂风在林中呼啸,几棵应声而倒,压向二人。 掀起的狂风带动落叶与泥沙,将二人头发呼呼吹到脑后。 二人轻松躲开,各站一侧。 郑修抬头,当他再次看见“深夜屠夫”的真容,即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在对方出场瞬间,仍是不禁生出一种“卧槽”之感。 一片狼藉的树林内,一位身高近三米的恐怖身影,光脚穿着一身破布烂袍,脸上缠着血迹干涸的麻布,只露出两颗布满血丝的红色眼睛。他右手拖着一柄巨大的斩马刀,那沉重的金属拖动声,正是斩马刀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侦查!” 眉心跳出骰子,郑修二话不说过了一个【侦查】。 “小有福佑”的【气运】给郑修摇点提供了保底的底气,在关键时刻点数并没有掉链子,一下摇出了暴击。 【你投机取巧!】 【三十!】 【侦查大成功!】 【对方的身影给你带来无穷的压力。】 【可你压下恐惧,冷静观察,察觉到对方胸口有几道熟悉的刀痕,上面染着新鲜的血迹。】 【你对这几道伤痕的分布了若指掌,因为那是“盘龙十八斩·突如其来”。】 【你很兴奋,在绝望中仿佛看见了一道曙光。】 【因为对方既然受了伤,出了血,那便意味着对方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 兴奋你妹。 郑老爷木然看向杀气腾腾的宝藏王,道:“你先出手的?” 王苍云回以眼神,那眼神似乎在说:不然呢? 按照王苍云见了可疑人物出刀就剁的性子,深夜屠夫显然不是“可疑”,而是“凶残”,王苍云先动的手,合情合理。 王苍云咆哮道:“老夫受了伤,先行出手牵制,郑老弟,你在旁接应!” 说罢,王苍云悍然杀出,先上上上上上,赫然是一招飞龙在天打了虚招,紧接着下下下下下,双龙取水,直攻下盘。 心中暗骂,但郑老爷此刻小号满级,心中多了几分底气,脚下一压。 蹬! 郑修如弹簧般射出,当他全力奔跑时,四周的光影变幻,一眨眼,他便来到了深夜屠夫面前。 登堂入室! 盘龙十八斩! 深夜屠夫嚯嚯怪笑,抬起斩马刀,劈向郑修。 王苍云怒喝一声,竟主动一横,为郑修挡那一刀。 交错刹那,刀光一闪,郑修的十成力道砍下,高达三十的筋力已力若千钧,如砍瓜切菜般,一刀将深夜屠夫的右手连同斩马刀,一同劈开。 噗! 深夜屠夫血淋淋的右肩喷出血泉! “嚯嚯嚯!” 深夜屠夫右手被斩断,可他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发出怪笑,左手抓向王苍云,朝郑修一丢。 郑修此刻仍在半空,满级小号也无法逆天,顿时被队友宝藏王砸飞。 咔! 这一砸将二人砸出了三十步开外,直到撞在树上,郑修背部响起骨折声,宝藏王压在他身上。 “郑老弟,你可安在?” 宝藏王哼哼唧唧,忍着痛,努力爬起。 郑修感觉喉咙腥甜,但这痛苦却一般般,没多大感觉,推开王统领,重新站起。 “那怪物终究还是人,如今没了刀,不过是砧上鱼肉!哈哈哈——” 王苍云大笑道。 这时,郑修惊愕地看着远处,伸出手指戳了戳大笑中的宝藏王。 “老王,先别顾着笑,我且问你,你是否藏了盘龙十八斩的绝技,譬如将十八招融汇成一招的第十九刀?” 宝藏老王一愣,倒吸凉气:“嘶!老夫,从未如此想过!” “那快跑!” 郑老爷直呼卧槽,闷头便跑。 在三十步外,断了右臂的深夜屠夫,右肩喷出的血,竟如活物般蠕动,伸出长长的触须,与地面上的断臂相连。 顷刻间,那巨大的斩马刀,那断臂,在蠕动的血肉中,重新组合,变成了一只三米长的“斩马刀手臂”。 看见这一幕,即便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历练的王苍云,也是头皮发麻,惊悚万分。 “它”, 根本不是人! /132/132536/32010604.html 第034章 气氛都烘到这了 王苍云不愧是郑老爷口中的天下第一刀。 当深夜屠夫瞬间变态不当人子时。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王苍云,并没有傻愣在原地。 郑修“快跑”说出,至王苍云窜前十数步,捞起吓倒在地瑟瑟发抖的私生子,转瞬后向树林外疯狂地逃,一切在数息间完成。 然而郑老爷心无牵挂,跑得更远,王苍云在郑修屁股后远远地吃灰。 在一刀砍下深夜屠夫手臂时,郑老爷便发现了。 按理说如果这羊毛能薅,断臂那么大的事,历练值这不得蹭蹭涨的? 可惜没有。 这就是生而为人的极限呀! 郑修颇为遗憾。 不然,他觉得自己能把速通大业暂缓几天。 嗖! 三米长的刀臂伸缩自如,再暴涨几米,唰一下在林中划出一个圆弧光圈。 几乎贴着王苍云的屁股。 片刻后。 数十树木轰然倒塌,断口光滑如镜! 王苍云回头一看,跑得更快。 怪物! 盛世大乾,朗朗乾坤,怎会生出这般邪祟妖孽! 几许起落,郑修先跑到白鲤村。 百米外,河流中无数白色的鳞片如游动的光影,在河流中疯狂移动,掀起巨大的浪涛声。 郑修刚出树林,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顺风飘来。 一个照面,眼前的残忍光景让郑修瞳孔猛地一缩。 村内已是一片狼藉,本该紧闭的屋门一间间地敞开,本该苟在屋内彻夜不出门的村民们,被斩成了一截截,血肉残肢断头,零零散散铺在村中。 郑老爷属实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血腥的场景,惊诧片刻,身后传来王统领的脚步声与少年哭声。 “老王你不是说走了吗?怎么又回村子里了?” 随手丢了一个【侦查】,失败,郑修顾不上再丢第二次,朝身后宝藏王问道。 “老夫也想!”王苍云惊魂未定,快速回答:“这树林邪门!老夫带着他们进入树林,可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处!” 啊这!果真是鬼蜮! 好鬼呀! “出不去”这点,不仅是郑修的特殊待遇,连老王也出不去。 或许因为白鲤村的诡异,二十年前,老王才葬身此处? 要读档重来吗? 刹那间,这些措手不及的变化,让习惯性死亡重开的郑修,下意识生出这般打算。 可下一次会做得更好吗? 宝藏老王无法逃离,却偏偏爱作死,这似乎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历史”。 能够在一个照面与老王打好关系、迅速攻略凤北、找到隐匿点、老王主动出手惹怒深夜屠夫…… 一个个关键事件节点,在郑修脑中高速复盘。 不知道是不是【学识】达到学富五车境界的缘故,郑老爷感觉自己如今逻辑思维,格外清晰。 “嚯嚯嚯……” 身后,被灰雾笼罩的天色,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一片漆黑的乌光,若隐若现,在林中似一张铺开的蛛网般,深邃阴冷,染黑了周围的一切。 正向此处快速逼近。 深夜屠夫特效已然拉满。 “屠村血案。” 郑修默然,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历史,无论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他也无法改变过去。 况且,气氛都烘到这了。 郑修跃跃欲试。 想到此处,郑修眸光平静,对老王说道:“王统领,郑某推测,邪祟之物,惧怕日光。只要我们能活到天明,定有生机!” “此话当真?” 宝藏王,苍云,浑浊眼眸一亮。 显然他与“郑浩然弟”并肩而战后,信任度刷上去了。 “郑某有九成把握!” 郑修用力点头。 “那郑老弟有何高见?” 身后血气汹涌,那货显然不是人,越来越近。 郑修瞟了林中一眼,然后说出自己的想法:“分头行动,各安天命!” 王苍云闻言一愣,随后点头:“好!” 郑修转身,平静道:“富贵在天!” 王苍云想通了,豪迈一笑:“生死有命!” 说罢,王苍云背着私生子,窜向另一个方向,转眼匿于黑夜中,消失不见。 与王苍云告别,郑修在村中快速移动,丢出一个个【侦查】。 村内可谓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全是村民们的尸体。 浓郁的血腥味飘来。 郑修恍然,他那夜居住在村屋中,被深夜屠夫拧断脖子前,同样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显然,深夜屠夫在杀死自己之前,如今夜般,开了杀戮。 一边侦查,他额头中的骰子几乎不停,转了又转。 种种信息在郑修脑中勾勒出“真相”的轮廓。 “其他带刀侍卫的尸体呢?莫非他们还活着?” 那位屠夫的理智不高,趋于疯狂,即便事情发展至今,郑修也有信心,活到天明。 这是高达“三十”的步法给他的自信。 打不过,我郑某还不能跑? 走在村中,跨过村民尸体,郑修循着几道足迹,再次回到“凤氏肉铺”。 远看,凤氏肉铺周围地面,一如往昔,干净、安静。 没有尸体。 全村都飘着血腥味,反倒此处,淡了几许。 “速过侦查!” 摇点! 【十四。】 【侦查成功。】 【白鲤村中碎尸遍地,此处四周,反而干净如常,令你察觉到几分怪异。】 【四周散落着小巧的足迹,你看出了端倪。】 【凤氏肉铺大门敞开,内里漆黑,你不敢从正门进去。】 【可在墙边,木桶下方泥土,有拖拽痕迹。】 【你断定,木桶后定有暗门。】 【你成功发现“凤氏肉铺”后门!】 侦查过后。 那一行行蚊蚋小字没打算停下。 【你心中笃定,此处定有古怪。】 【可如今你艺高人胆大,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决定一闯。】 【即便,前方等待着你的,也许是地狱呀。】 【你已下定决心。】 狗kp你可别乱说。 郑老爷嘴角一抽,没作理会。准备绕去河边,远离屠夫。顺便花前月下,看看鱼儿,吹吹河风。 宝藏王那作死性格,定会主动吸引深夜屠夫注意。 就看谁运气不好了。 我郑某可是打算速通的! 一边想着,郑老爷倾听那拖铁声,小心翼翼绕着村子绕去村东,杀那树洞一个回马枪。 可接下来。 【你靠近几步,听见屋内,传来细细的抽泣声。】 【就像是一位孤苦无助的小孩,在黑暗泥潭中,等待一位英雄。】 【在她梦中,她的英雄将身披战甲,脚踏七彩祥云,击碎黑暗,带来她生命中第一束光。】 郑修脚步一顿。 “狗kp给我玩良心谴责这套是吧?” 郑修上前,移开木桶。木桶后确是有一个简陋暗门,推开即可。 踌躇片刻,郑修转念一想,凤北若真在里面,指不定,小凤北身边才是安全的? 极有可能。 想到这里,郑修良心一舒,掀开暗门,钻入凤氏肉铺。 他当然得做一个好人。 在做好人的同时,得些好处,并不冲突。 既能安抚良心的痛,又可能安全,一举两得。 那暗门勉强比郑修的肩膀宽了几寸,但凡郑老爷当时将【体格】摇高一丢丢,或出个投机取巧,这暗门他根本进不去。 挤进去后。 一股如腌渍过期咸鱼般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股味仿佛有颜色。 郑修视野中飘出了七彩的光晕,差点吐出来。 这自带颜色的味道让郑老爷想起了传说中的鲱鱼罐头。 呕~ “什么味?” 嗡嗡嗡嗡。 郑修开门的动静,惊扰了屋内成群的苍蝇,昆虫振翅声连成一片。 当眼睛稍稍适应黑暗。 封住窗户的木板缝隙投入微光,令郑修依稀看清屋内陈设。 蝇群飞舞中央,郑修皱着眉、屏息拨开。 郑修瞳孔微微一缩,但没被吓住。 只见在墙角上,倚着一具不知死去多时的尸体。 尸体早已腐烂不堪,从破烂的服饰上判断,是个女人。 尸体腐烂并不可怕,最怕它会动。 郑修目光一扫,在女性尸体旁边,有一坨干瘪的“东西”。 当郑修一手拍开蝇群,蹲下细看,当他看仔细时,屏住的气息一松,臭气涌上头,令郑修惊得头皮发麻,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是一张小孩的皮! 郑老爷只觉头皮酥麻,他伸手拼命抓额头疙瘩,下意识就要丢【侦查】,瞪眼惊呼:“这是什么鬼!” 这时,对面传出凤北那冷漠的声音: “那是娘,和…” “凤北。” /132/132536/32010605.html 第035章 尸骸、人皮、白鲤 这本来好端端的一句回答。 郑修问。 凤北答。 偏偏在这氛围下,一问一答整出了灵异的氛围。 【凤北的回答在你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你吓得七魂不见了六魄。】 【心中惊疑不定!】 【这凤北到底是人还是鬼?】 是挺哈人的。 郑老爷赶紧出了鬼蜮,请当值狱卒斟了一壶茶,喝上一口,压压惊。 郑修犹豫着要不要紧急传唤吱吱几人深夜入监,捏肩捶背。 现实有点动静,肩背腿肢有巧手揉捏,能减少代入感,冲淡惊悚诡异。 就好比有人看惊悚电影时,又怂又爱看,便这头放恐怖片,那头放动作片,相辅相成。 稍作细想,这已是深夜,没必要折腾她们。 于是郑修将杯盖半掩,躺回太师椅上,闭眸再入鬼蜮。 挂机数息,鬼蜮中没有半点变化。 郑修仍在那女性尸体与小孩人皮前。 小凤北蜷在角落,表情看不清晰。 在小凤北眼中,郑修挂机数息,像是惊呆了,合情合理。 【侦查】。 【侦查失败】。 无妨,再侦查。 【十六。】 【侦查成功。】 点数中规中矩。 【黑暗中,你仔细观察,发现这房间竟没有门。】 【在本该是门的位置,层层木板从外面钉死此处,除了来时暗门,你无法从这里逃离。】 【尸体的身份一目了然,是凤北的娘亲。】 【这里有床、有桌、有门、有窗、有尸骸、有人皮,俨然是一间寻常农家、如今却被废弃不用的寝室。】 虽没有侦查出太多有用信息,但省去郑老爷不少功夫。 “你到底是谁?” 郑老爷心中震惊已被茶水压下,此时淡淡定定地发问。 “凤北。” “我知道,有凤来仪,北雁南飞。凤北。可我想问的是……” 郑老爷摸索着向凤北走去。 “别过来。” 凤北缩向角落,浑身发抖。她显然在抗拒俊美猛男画师的接近。 “我坐一边,跑了一宿,累,郑某只是找个地方坐坐,歇歇脚。” 郑修偷偷朝凤北丢一个【侦查】。 结果只有一句话。 【你能听见她的呼吸,她应该是人,没有错的。】 倚着墙边坐下,郑修与凤北隔了一个人的空位。 见郑修不再接近,凤北那瘦弱的身体不再抖动。 静默了一会。 外面时不时有异动传来,并不安静。 隐约地还能听见宝藏王的怒吼声。 咣咣咣咣,很快又安静了。 显然宝藏王在屋外顽强拼搏,正与屠夫斗智斗勇中。 郑修心中感动。他再次问凤北: “你为什么躲这里呀?” “……” “那人皮是你自己搓下来的?” “……” “蜕皮可是一个好技能啊,能越搓越白。” “……” 接下来,无论郑老爷在黑暗中问什么,说什么,小凤北一动不动,保持将头埋在膝盖中的姿势,深深地伏着。 期间,郑修发现凤北身边果然真的是安全的。 虽然这屋子臭了点。 可转念一想,这放着尸体的房间,如果是凤北夜里留宿的地方……郑修不由自主地望向蜷缩的凤北,心里有几分不舒服。 说同情也好,说怜悯也罢,小凤北毕竟在前几回合,曾出言提醒,想救他一命。 郑修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这里只是“过去”,是“二十年前”,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屋外,逐渐安静,诡寂无声。 无聊中,郑修时不时朝周围过点【医理】、【侦查】判定。 其中,那妇人尸体竟被【医理】判定成素材【冻死骨】,但郑修没好意思当着凤北的面去挖。 转眼大约一时辰过去。 无事发生。 郑修、凤北、尸体、人皮,相安无事。 郑修本以为会出点“尸变”的剧情,但看来这鬼蜮并没有这些要素。 看样子,能苟到天明。 “到了天亮,你就可离开了。” 凤北突兀说出一句。 沉默了整整一时辰的凤北终于开口,郑修赶紧问:“那你呢?” 凤北轻轻摇头:“你是好人。” 郑修闻言一愣。 他正想趁机再追问点什么。 嗤嗤嗤… 胸口处,一阵刺痛传来。 扑通扑通! 刺痛处,仿佛多了一颗心脏,跳动格外剧烈,仿佛要破体而出。 郑修掀开衣襟,浮夸的胸大肌中央,那爪型的血管纹路,泛起微微的血光。 对一切都混不在意的凤北,终于有了异样反应。 黑暗中,郑修胸大肌中央浮起的血光,就像是一颗灯泡,令房间多了几分森然血色。 嘎吱……嘎吱……嘎吱…… 远处,尖锐的金属拖动声,打破夜的死寂。 声音传来,郑修呼吸一滞,瞬间警觉提起。 【直觉】触发。 【你的直觉告诉你,它,正朝这边走来,再待下去,你恐怕有生命危险!】 它来了! 郑修赶紧穿好衣服,刚想起身,回头一看,凤北那蓬乱的头发间,露出一颗冷漠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郑修。 他赶紧又出去喝了一口温茶压惊。 大不了重开! 一秒后又是一条猛汉! 郑修重新坐下,豁出去了。 它越来越近。 声音越来越大。 咔! 门梁断裂声响起,郑修躲在黑暗中,脑补出身高八尺的怪物,拖着三米长的手臂大刀,强行挤入肉铺、撞碎了门口的画面。 它进来了! 凤北默不作声。 噹!噹!噹!噹! 很快,一墙之隔之后,沉重的声音传来,灰尘簌簌落下。 它在对面房间,像是在剁什么东西。 每剁一下,凤氏肉铺便震动一下。 “它好像没发现这里。”郑修心道:“是了,这寝室只有后门通入,本该是门的地方是从外面钉死的。”郑修目光落在那诡异的尸体与名为“凤北”的皮壳上,最终一个念头浮起。 是它,从外面钉死了那扇门。 它在外面剁什么? 听起来像是骨头和肉。 不会是宝藏王吧? 为宝藏兄默哀数秒,郑修在黑暗中没有动。 “噹噹”声停下,紧接而来是推动重物的声音,它推着什么向外走,逐渐远离。 呼… 一直屏气凝神的郑修稍稍松了一口气,幸亏它体型巨大,动作带声音,不然还真不好防范。对方离开后,郑修在黑暗中起身,向那钉死的门板走去。 凤北诧异地看着郑修背影,手轻轻抬起,似想阻止,但又默然落下。 钉死的门板上有几道缝隙,郑修眼睛透过缝隙,看向隔壁屋。 屋后的景况让郑修猛地倒吸了一口尸气。 隔着一扇门,那处就像是一个屠宰场,将近十具带刀侍卫的尸体,死状狰狞,两眼突出,舌头长伸,被吊在屋梁上! 中央,一块血淋淋的砧板位于长桌上,上面依稀能分辨出一些新鲜的器官、人骨、碎肉。 刚才它剁的,是带刀侍卫的尸体! 强忍着恶心感,郑修移开目光。 它又去了哪里? 很快,郑修想通了:它将肉剁碎后,拖出去喂鱼。 喂白鲤鱼。 /132/132536/32010606.html 第036章 人面鲤鱼 轰隆! 晴空响雷,白色雷光却未能穿透笼罩在白鲤村上空的雾霭。 斑驳辉影闪动,村中面容可怖、血腥残缺的尸体,更显狰狞,仿佛随时会原地跳起。 哗啦! 暴雨兀自倾下,没半点征兆。 哒哒哒哒! 树林里早已一片狼藉,少年淋着雨,浑身湿透,饥寒交迫,拱于老王背上发抖。 “少主,”王苍云面色惨白,似无血色,他仍笑着安慰少年:“等到天亮,我们就能出村了。” 魏辰挤出一抹强笑,用力点头:“云叔,我们定能一同,活下去。” 魏辰知道自己本不该出生。 所有人都想他死。 只有王叔,与他非亲非故,却愿舍命相救,陪他一路。 伏在王苍云那宽厚的背上,魏辰越发心安。 他觉得这就是爹的感觉。 王苍云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任由暴雨砸在脸上。 安慰少主后,老王面色一紧,心道不好。 逢雷莫入林,这是老江湖都知道的道理——会挨雷劈。 老天爷才不管你做没做亏心事,在树林里,老天爷看不见。 “云叔……” 轰隆! 轰隆! 轰隆! 响雷一道接一道,雷光将一老一少的脸色照得惨白。 不远处,轰地一声,数丈孤木,先是火光咻咻,黑烟涌起,很快就被暴雨熄下。 魏辰刚想说那怪物已经走了,咱们老老实实呆树林里定能安然无恙。这句话没说出口,就让眼前那棵被雷劈倒的树木吓了回去。王苍云赶紧背着魏辰回到村庄。 王苍云腹部挨了一刀,血肉模糊,伤了腹脏,一路走来身后拖了一道长长的血迹。魏辰哭着要下来,实在不想再成为王苍云的累赘。 咕噜咕噜—— 村中,在暴雨冲刷下,村民的血将雨洼染成诡异的红色,汇聚成一道道溪流,向河边汇去。王苍云刚将魏辰放下,喘上两口气,便听见了车轱辘压在石子路上的声音。 谁也无暇去看,随着暴雨汇流,河面越涨越高,河中白鲤翻滚,如跃龙门。 身形骇人的怪物,右手那扭曲的刀臂拖在地上,它正用左手推着一辆板车,上面有几个桶,向河边走去。 “嘘!” 王苍云眼尖,连忙捂住魏辰嘴巴,偷偷一看,一道闪雷映亮视野,桶中物件令王苍云又惊又怒——他依稀分辨出,那是被剁成了碎块的人! 是郑老弟? 王苍云悲从心来,他与郑老弟一见如故,盼着二人都能活着离开此诡异村庄。 他日若能与郑老弟把酒言欢,花前月下,一同探讨盘龙十八斩的第十九刀,该是何等人生畅事!可不料适才一别,如今再见已是阴阳两隔,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哗啦! 怪物将桶中肉块倾入河中。河里如同沸腾了一般,白色的鳞片在河流中翻滚,鲤鱼群发出了怪异的声音。 它默默喂好鱼,又安静地推车折返。 此刻的它,让人难以将它与刚才疯狂斩杀的癫子视若二怪。 “郑老弟!明年今日,老夫定在你衣冠冢前敬上三杯!”王苍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咸咸的,他闭上了眼,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雨一直下。 它很快又推了一辆车,车上仍是几桶满满的肉块碎骨。 喂鱼。 回去。 又一桶。 随着怪物的喂养,暴雨倾下,河水水位越来越高,淹上河岸。 转眼一时辰过去,河水已没过王苍云的膝盖,白鲤顺着水流,争先恐后地涌出小河,在水淹的白鲤村里快速游动。白鲤们游向村民们的尸体,咔咔地啃食着。 这惊悚的一幕将魏辰吓得浑身发软,但王苍云心中有数,他的部下曾想过跳河逃生,游出升天,但刚下河,就被一群白鲤围上,在惨叫声中被白鲤群分食。 王苍云知道那条河会“吃人”,可没想到那么能吃。 不消片刻,成千上万的白鲤进入村庄,将村内的尸体吃得一干二净。 一群白鲤向王苍云快速游来,在水中速度形同鬼魅。王苍云一牵魏辰向后退,唰唰几道刀光劈入水中。 “饿……饿……” 被刀光劈成数段的白鲤发出古怪的叫声,扑腾几下,不再动弹。 王苍云怔怔地看着水中残缺鱼尸,当他看清,忽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白鲤鱼头,竟是! 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 郑老爷仍在凤氏肉铺里。 因时不时能喝茶压惊,如今他尚算淡定。 外头动静不断,暴雨接着雷鸣。 它来回去了七八趟,如上了发条的机器般一丝不苟。推车喂鱼、拉一具尸体剁碎、再喂鱼、回来剁肉、再喂鱼。 门板的缝隙恰好对着砧板,怪物剁肉时的场景能清晰地看见。 郑老爷蹲着,再缩一缩脑袋,恰好眼睛能对上那道缝隙。 水流漫入屋内,飘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郑修皱眉,这雨大得有些夸张,再这样下去,密闭的空间迟早会被雨水淹没。他们两人也将活活淹死。 往乐观处想,这倒是郑修从未试过的死亡滋味。 水位没过凤北膝盖,她饥寒交迫,颤抖不已。 “我们得出去,不然都得死。” 郑修回头朝凤北道,凤北却低着头,喃喃自语:“活不了了,谁也活不了。‘它们’今夜吃太多了。” “白鲤?” 郑修问。 凤北点点头。 “我,偏要试一试!”猛男画师惊世美颜上流露出一抹冷酷笑意,他一步夸过房间,不等凤北反应,一把捞起小凤北,轻松将瘦弱的她扛在肩上。 怪物不对凤北出手,这可是妥妥的护身符呀。 通关必备,扛走再说。 凤北本是无比抗拒郑修的接触,可当郑修强人所难,一把将凤北扛在肩上时,小凤北似被点中要穴,突兀僵住,一动不动。 那蓬乱的头发后,凤北眼神中满是震惊与不信。 凤北:“你……是谁?” “郑善!郑浩然的郑,大善人的善!” 郑修在外面喝茶时也在评估夜色,距离日出最多还有两时辰,胜利在望。 他上半夜保持了足够的体力,以猛男画师一打十的满级体质,即便是放风筝也能拖到天亮。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这时,暴雨雷鸣中,老人愤怒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似在死斗。 出意外了。 一阵猛烈的震动后,两道人影撞碎了老旧的墙板,湍流顺着那人型破洞涌入,几息后滔滔大水淹至郑修小腹。 “郑老弟你竟还活着!”破墙而入的宝藏王口中咳出血肉碎块,察觉到屋内有其他人,他一边在水中捞起魏辰,回头一看竟是“本该死亡”的郑老弟,顿时又惊又喜。 “咕…咕…云叔小心!”淹在水中奋力挣扎的魏辰惊恐看向破洞之后,提醒道。 “那邪物来了!郑老弟速速远离!”王苍云口喷鲜血,长刀在水中一荡,自手边随意挑起一物,水流如刀,劲力激发,半截骨骸、木屑、刀光,凌乱地飞向正拖着扭曲长臂的人型怪物。 王苍云想借这一招抵挡一二,郑老爷本来听见宝藏王在此关键时刻还想着让自己逃跑,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感动,可当郑修看清宝藏王随手一拨挑出的“障碍物”是什么时,顿时头皮炸了。 是凤北她娘的骨骸! 郑修傻眼。 凤北瞪眼。 只见暴雨中,眼神狰狞的怪物眼中蓦地多了几分温柔,伸出双手,拥向骨骸。 可它似乎忘了,他的右臂,已成了刀。或者说,他再也无法放下那把刀。 枯朽的骨骸顷刻间被劈成碎块。 拥了个空,它的动作戛然而止,定在水中。 天上地下,只余风雨雷鸣声。 王苍云一刀荡出,暗道气氛不对,怎么都一下子不动了呢? 一旁,直至此时,郑修终于探出二十年前白鲤村血案真相。 唯一的真相。 纵然郑老爷千次万次地读档,挡风挡雨挡妖魔,也挡不住宝藏王处处作死。 宝藏王你二十年前死得真不冤。 “快走!!” 郑修在水中艰难走出几步,借着床榻一蹬,抗着悲痛欲绝几近风化的凤北跃上屋顶。 /132/132536/32010607.html 第037章 深渊之下 “爹!娘!” 性子冷漠、对眼前一切皆不形于色的凤北,终是没忍住,在猛男画师肩上哭出了声。 谁让宝藏王一招盘龙十八斩之双龙取水,将凤北她娘的骨骸劈成两截了呢,不完整了。 人死不可复生是大悲,更何况此刻连尸骸无了,悲上加悲。 怪物伸出手臂的动作,让郑修恍惚间觉得,它那时并不是想将那半截骨骸劈碎,而是想将其拥入怀中。 劈碎的骨骸落入湍流中。 明明接近鸡鸣时分,可夜色并未淡去,反倒浓郁了几分,黑得深沉,像是有人哗啦朝天上洒了一盆浓墨,再被乱泼的雨晕开。 夜乌泱泱的,急速湍流中白鲤翻滚,它们的鳞片闪动着诡异的妖光。 郑修站在高处看,滔滔洪水中布满了鲤鱼,就像是一坨坨蠕动的死人肉。 一想起自己曾在第一回合吃过一口,郑修顿觉胃酸翻滚。 千万条鲤鱼疯狂跃出水面,将那碎烂的骨骸吞食殆尽,渣都不剩。 “啊啊啊啊啊——” 发出这声咆哮的是那怪物,郑修只觉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金星直冒。 在洪水中勉强维持身形、正挥刀断流斩杀白鲤的宝藏王,动作兀自顿住,耳朵流出了血,神情痛苦。 背上少年更是不堪,两眼一翻被声波震昏过去。 “爹!爹!爹!” 凤北似乎崩了,在郑修肩上朝前无助地伸出手,哭着喊着。 疯狂的怪物抡起三米巨臂,扭曲蠕动的血肉层层叠叠,似在手臂上生成了一层厚厚的血肉甲胄。 哗! 长臂抡动,举重若轻,挥向王苍云。 正常。 宝藏王把别人老婆的骸骨都劈两截了,不干他干谁。 宝藏王勉强架刀在身前。 噹! 一声脆响,宝藏王的宝刀一个照面应声而断,抱着魏辰被震飞远处,噗通落入水中,生死未卜! 白色的鱼群高高涌起,浪潮声震耳欲聋。 郑修瞳孔一缩。 出大事了。 大到什么程度呢? 平常再大的事,郑老爷都能抽几息空档,到外头喝杯茶压压惊。 而眼下,郑老爷却无心压惊,反手将凤北一托,换个姿势,由扛着凤北变成背着凤北。 “你爹疯了。”郑修咬牙:“抓紧我。” 气氛都烘到这了,眼看通关在望,郑修决定拼一拼。 总不能让上半夜的努力白费功夫。 “你到底是谁?” 凤北泣声问。 郑修觉得凤北的问题古怪。 翻来覆去问他是谁。 不是早说了叫郑大善人了么? “抓紧了!” 郑修未答,只是出神地盯着怪物老爹的背后。 白鲤的数量已多得无法估计,它们就像是会复制似地,转眼已成了一片足以翻江倒海的“鱼灾”。 轰! 在怪物老爹身后,滔滔洪水中,一个个巨大的惨白水疱鼓起!又似一个个肉瘤! 再细看,那一个个鼓起的“肉瘤”,竟是由白鲤鱼首尾互咬、连成一片挤压而成! “饿……饿……饿……” 凄厉的惨叫声仿佛是在含糊地喊着“饿”,回荡在四面八方。 郑修有种顷刻间生出一种被成千上万的饿死鬼包围的感觉,目光死死地盯着在黑夜中不断叠高的白鲤群,他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因为此时的郑修已经看清,每一条白鲤的鱼头,都生出一块丑陋的肉瘤,那肉瘤上布有孔洞,两小一大,密密麻麻地就像是无数挤在一块的枉死人面! “是我眼睛坏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郑老爷直呼不玩了不玩了。 眼下场面显然不是他一个区区满级小号能解决的问题。 可让郑修至今仍想不通的是,为何外界已隐约可见曦光,惟独鬼蜮中的白鲤村,过了大半夜,头顶上仍是乌黑的天,仿佛永远都见不到黎明? 诡了怪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万千白鲤,在远处叠成一片海啸般的鱼肉巨浪。 浪尖上,阴影空洞似一张张愤怒的人脸,浪头掀上高空,掉头向下,如瀑布般笔直落向怪物老爹。 身下的房屋摇摇欲塌,在鱼群与湍流的冲力下,郑修的落脚点支撑不住太久。 郑修跃起,寻找其他落脚处。 轰! 白色鱼群终于落下,大地猛烈一阵,洪水中被击出了一个个可怕的漩涡。 “啊啊啊——” 怪物老爹在水中疯狂地抡动手臂,撕开鱼群。 那鱼群仿佛在馋怪物老爹的血肉,被斩碎了一片,后面紧接着又有一片涌上。 转眼,怪物老爹身上挂满了如吸血蛭虫般的白鲤,将它淹没。 剧烈的震动、洪啸,彻底将村庄冲塌,将一切卷入漩涡。 郑修在来自四面八方的冲击力下,难以支撑,落入水中。随后他惊讶地发现,在水中竟能呼吸,那黏糊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在“门径”中的经历。 咕噜… 背上一空,凤北被冲走了。 长着人面的白鲤好不容易盼着细皮嫩肉的郑老爷落水,疯狂涌上,眨眼便撕碎了郑老爷的衣裳,露出浑身精壮如钢的肌肉。 咔咔咔… 全身吃痛,猛男画师下意识鼓起肌肉,食人白鲤那口森森利齿同时被崩开。 叮叮叮叮… 成片成片的白鲤在滔滔洪水中,被老爷的肌肉弹开,只留下了一口口淡淡的牙印。 全身被口了一轮,郑老爷惊喜交加,这不愧是满级小号,身体素质杠杠的。 郑修浮浮沉沉,眼看一个个漩涡将整个村庄冲得七零八落,脚下没有着力点,他就算再厉害,也无法原地起飞,跳上高处。 一阵颠簸,他猛地感觉自己被调转了九十度,浮起头一看,郑老爷又是一惊,只见那漩涡竟不知何时融成了一片。鱼潮湍洪飞流直下,中央凭空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空洞,就像一个能吞噬一切的深渊。 郑修正随波逐流,被推向那深渊中! “郑老弟!接住!” 这时,可怕的深渊漩涡外周,在距离郑修数十步许,面色惨白的宝藏王向郑修抛来一卷绳索。 “宝藏王牛逼!” 不愧是老江湖,在这诡异绝境中,在仓促间,竟能找到求生办法。 郑修伸手顺利接住,绳索猛然绷紧,勉强让郑修稳住身形。 宝藏老王自己也牵着绳索,急道:“郑老弟!你可否看见了少主?” 郑修在水中摇头。 老王闻言,面若死灰。 他们二人借着绳索坚持了一会。 随着暴雨倾泻,水流越来越大,水中传来的血腥味越发浓郁。 除血腥味外,郑修莫名地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花香。 咔嚓! 远处一声难以闻及的响声,村中一棵树在洪水中不堪重负,从中折断。老王赫然将绳索系在那树,树干一断,二人勉强稳住的身体再次被卷向深渊。 接下来郑修看见了这一幕。 深渊最下方,疯狂蠕动的白鲤血肉横飞,互相吞食,发出“饿饿饿”的叫声。 强行糅合在一起的鱼肉,从高处看,像是了叠成一个平面的惨白人脸,哀嚎地将鱼肉触手伸出。 在深渊底下,蠕动的鱼肉如一片泥潭,疯狂的凤爹在白鲤群的拖动下,向下沉沦。 “凤儿……凤儿……” 怪物那铜铃般巨大的眼睛,血意淡下,似恢复了几分清明,左手陡然伸长,卷向鱼群。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鱼群中拖出,怪物老爹将凤北卷在了手中。 “我们去……见你娘……” 怪物口中发出嘶哑的声音。 “爹……别再杀了。” 被扭曲的手臂缠住脖子的凤北哭着,眼中尽是绝望。她缓缓将两只手,伸向怪物。 噗! 凤北的双手,与怪物接触的瞬间。 怪物动作静止,一道道细密交错的血痕凭空出现在怪物的体表。 再眨眼,怪物竟沿着那细细的血痕,被分解成无数的碎块! 不仅是怪物老爹,以凤北为中心,鲤鱼群同样是无声碎裂。 深渊下,怪物、鱼群,眨眼消失无踪,只剩遍地血渍。 白色鱼群底下,是一片奇异的黑色。 凤北蹲在那处,一动不动,呜咽绝望。 她的哭声如同幽魂,在这般情景下,显得阴森骇人。哭声仍在,在凤北脚下,一串串红色的花儿,凭空伸出,串串相连。 当花儿出现瞬间,凤北那处,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连同凤北的身影在内,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如水墨画般飘忽不定的拖影与光晕。 郑修抓着水中的残垣,悬于水流边缘,看着深渊之下上演的可怕一幕,瞠目结舌。 就在这时,郑修胸膛处,“爪”型血管纹路,再次发出节律鼓动。 似心跳,若战鼓! 噗通!噗通!噗通! 噗通—— 郑修痛苦地捂着胸口。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努力地挤开他的胸大肌。 跳出来。 /132/132536/32010608.html 第038章 “常闇” 小凤北蹲在那处,在她身下,深渊漆黑无光,如泥潭,又似一面镜子,映出凤北那无助的影子。 洪水仍在不断地向下倾泻而下,四面如瀑。 白色的鲤鱼在水中疯狂蠕动,一张张人脸发出饥饿的哀嚎。 但所有鲤鱼群,落入漆黑的深渊时,仿佛落入另一个空间,只掀起圈圈涟漪,便诡异地消失不见。 凤北脚下,就像一个无底黑洞,吞噬一切。 一朵朵红色的花自漆黑中伸出,连成一片,诡异扭动,自凤北双脚向上缠绕。 凤北四周,与遭遇洪水的白鲤村仿佛成了两个世界。 连那空中暴雨,落到半空,便突兀停下,悬于半空,成了一颗颗墨黑的水珠。 天更黑了,连倾盆暴雨也染成墨黑色。 画风突变,眼前的一切仿佛变成了一副水墨画,如真似幻,似假还真。 噌。 “水墨世界”,如一层无形光幕,以凤北为中心,向外扩散。 顷刻间,郑修眼前,风格迥变。 他震惊看着自己的手掌,稍作挥动,手掌边缘竟挥出了五道细长扭曲的拖影,朦胧如幻。 如画般瑰丽的画风,却给郑修带来一种莫名的阴冷感。 【你即将进入‘常闇’。】 【你受到‘秽土’污染。】 【产生被动意志判定。】 常闇? 秽土? 忍着胸口越来越激烈的鼓动,郑修脑袋阵阵昏眩,看着两个新的名词,难以思考。 额头一痒,血色骰子破头而出,凭空在郑修身边转动,宛若活物。 【十六。】 【抵抗成功。】 然事情没完。 【你持续受到‘秽土’污染。】 【产生被动意志判定。】 【四。】 【抵抗失败。】 【意志减一。】 【你持续受到‘秽土’污染……】 一次次判定下来,郑修的意志受到莫名的污染,已掉到了三十以下。 一道道细细的血丝如蜘蛛网般爬上郑修的视野。 起初淡淡的,但随着意志越来越低,那血丝越发显眼。 郑修眼前像是多了一层“蛛网”滤镜,世界大不相同。 啵~ 郑修觉得胸口越来越痛。 破了。 “撒嘎撒嘎吱——” 凄厉的嘶鸣响彻黑夜。 郑老爷胸口的血管终于爆开,然而爆开处飙出的却不是血,而是一缕缕淡黑色的气息。 黑气在郑修胸前翻涌,凝聚成一只腐烂的雀。 是牢中雀! 自郑修在门径中被动“捕获”笼中雀后,除了身体表面异状,郑修无其他不适,反倒领悟了【投影】能力,以至于这段日子在鬼蜮中刷小号,与宝藏王打成一片,令郑老爷渐渐忘了这头雀儿的存在。 第一次在村屋中借宿,郑修被疯狂的凤北他爹拧断脖子,胸口的刺痛提醒挂机中的郑修,郑修当时觉得,那雀儿应该有提醒的作用。 如今,腐雀振翅高飞,啼声凄厉,飞上半空,又俯冲而下,消失在郑老爷的天灵盖顶上。 胸膛血管仍在鼓动,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鲜红的血,漆黑的纹路顺着血脉走向,顷刻间遍布郑修全身。 郑修脑中恢复清明,骰子不再产生判定,四颗虎牙稍稍伸出,尖锐了几分。 左侧肩胛骨一阵刺痛,郑修一用力。 啵~ 片翼展开,骨羽分离,郑修舒开片翼,上面掉落的“羽毛”就像是一滴滴墨汁,在虚空中划出影子般的轨迹。 郑修一振片翼,轻松从洪水中脱离,悬在半空。 “这是?” 种种变化,早已超出郑老爷的预料,他甚至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鬼蜮中,好奇地操纵那一片墨色羽翼,蜷至身前。 伸手一摸,五指穿过,墨色羽翼原来不是实体。 “我草,我跟那雀儿…合体了?” 郑修脑中瞬间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第二个念头就是:他会飞了! 第三个念头是:我成鸟人了? 心念电转,郑修目光一凝,自空中俯瞰。 下方,红色的花鲜艳似血,成千上万的血色艳花缠满了凤北全身,正将她往漆黑镜面里拖。 从郑修的角度向下看,白鲤村原本的形状早已不复存在。 花的红,鱼的白,水的黑,构成了一副色彩分明的水墨画。 红花构成一条条巨大的触须,向天空中的郑修卷来。 虽然红花娇艳,但这时郑修眉头直跳,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直觉】。 危险! 郑修虽不知这一切为何发生,也不知那红花、那深渊、那常闇、那秽土,究竟是什么,但眼下境况,直觉告诉他,异常危险,速通与否,成败在此一举。 “郑老弟!你……” 郑修的姿态算不上正大光明,甚至与画卷传说中描述的“妖邪”如出一辙。王苍云在墨黑色的洪水中受到白鲤啃食,已奄奄一息,看见郑修这般诡态,更是惊得吐出半口鲜血,惊愕的脸上仿佛写着“错付”二字。 “少主!” 这时,王苍云看见凤北脚边,那宛若泥潭的黑暗中,一只无力的手刚伸出,便又沉下。霎时王苍云惊呼一声,不再挣扎,更顾不上是否一厢情愿错付在郑老弟身上,便拖着上百条如水蛭般吸附的白鲤,毫不迟疑,纵身一跃,落向深渊! 噗通! 王苍云浑身血迹血肉模糊,咆哮着落入“水”中。 凤北身边,只剩下一圈淡淡的涟漪。 更多的红花伸出,凤北抬头,茫然地看向身侧空无一人处,蓬乱头发下,左眼空洞无神。 她任由那触须般的花丛,将她拖入。 下沉。 下沉。 下沉。 凤北用力抱紧双膝。 郑修飞向高空。 他此刻真正体会到何为“鬼蜮”,明明只是普通的暴雨,但随着郑修升空,“黑色”宛若实质,疯狂地向郑修挤压。 很快。 郑修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障,旋转着落回白鲤村上空。 艹!被罩子弹回来了! 回头一看,郑修惊得头皮发麻,那片扭曲,如水墨画般截然不同的画风,不知何时已扩大至整个白鲤村,铺满了郑修的视野。 他所处的夜空,与红花铺满处,泾渭分明,画风迥异,俨然是两个世界! “出不去!” 二十六户人家,无一生还! 这就是二十年前发生过的事! 假设眼前上演的诡异景象是真,那么早在二十年前,这世界便已存在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现象。 甚至有可能,北蛮之乱中,那军师自战场归来后的疯言疯语,也是真的! 老爹当时真的牛逼了! 我这些年怎么就没找到呢! 郑修暗暗懊恼,同时,他也在思考着速通之法。 黑夜无法褪去,自不会有黎明。 那片红花所覆盖的“常闇”,让郑修心惊不已,他无法想象,若当“常闇”铺满这里,他郑某人的化身【郑善】将落得什么下场。 【直觉】! 【直觉】! 【直觉】! 浑身每寸肌肤似在嘶吼咆哮,布满黑色刺青的脸庞越发邪魅狰狞,不祥的预感不断涌上郑修心头。 这是前所未有的征兆。 往常每一次在死亡前徘徊,也不曾带给郑老爷这般心惊肉跳的恐怖感。 仿佛那常闇背后所蕴藏的,是真真正正的“死亡”。 【你有一种预感,一旦在常闇中死去,‘郑善’将真正地死亡。】 【你的直觉告诉你,你如今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与凤北有关。】 模糊的【直觉】终于清晰地转化成文字。 看着【直觉】转化的文字,郑修在半空中猛地一愣,他先是回头看向深渊处。 紧接着,一个念头凄凄惨惨戚戚地冒出: 郑善一死,这些日子在鬼蜮中被千刀万剐,白遭罪了? 愤怒、憋屈、懊恼。 郑老爷很生气。 “我郑修,堂堂首富,岂能干亏本买卖!” 郑修一振片翼,墨色片翼在半空中拖出一道长长的阴影,仿佛将夜空撕成两半。 遇事不决,先丢【侦查】。 【侦查成功】! 【那里似乎很危险!】 ? “盘龙十八斩!” 一刀刀斩出,平平无奇的山贼刀上竟挥出一片片墨色刀影,将卷来的红花触须斩断。 凤北仍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觉】! 【侦查】! 自异变发生后,骰子便再也没钻回郑修眉心。在郑修念动之下,不断地旋转着,超频运作。 郑修毅然回头,闯入“常闇”! 啵~ 在一阵“突破”感后,郑修眼前忽然变得五彩缤纷,色彩斑斓。竟与外面看的世界截然不同。 “凤北!” 郑修俯冲而下,速度之快,令郑修身后的墨色拖影,如一片黑压压的云,撕开了五色水墨。 凤北蹲着,缓缓抬头。郑修左肩片翼扇动时掀起的狂风,猛地吹开那蓬乱枯黄的头发。 一对空洞无神的眼睛,似无焦距,看向郑修。 郑修第一次看见凤北的右眼。 她的右眼里,瞳孔深处,有一个奇怪的图案。 像是两个扭曲的字——“丁未”! “凤北!” 郑老爷朝凤北伸出了手,咧嘴一笑,獠牙尖尖。 凤北那晦暗无光的眼里,渐渐地多了一抹光彩。 仿佛是下意识般,凤北将手伸出,伸向俯冲而下的郑修。 下一秒。 她被那只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了。 /132/132536/32010609.html 第039章 天生不祥 马车沿着官道前行,时不时颠簸一二。 男人、妇人、凤北,三人坐于堆着禾杆的马车上,自南而来,一路向北。 车夫吆喝甩鞭,鞭声响亮。 “凤北,我们快到了哦。” 颠簸中,神情温柔的妇人,轻轻拍向“郑修”的小脸蛋。 郑修一阵恍惚。 “他”不仅没躲,还主动贴贴。 一旁声音豪迈的男人朗声大笑:“听镇上人说,前方有一座村庄,叫百里村,村民热情好客,晨炊星饭,民风淳朴,我们凤家三口,定可在那偏僻村庄寻一隅落脚地。” “娘,凤北怕。” “郑修”口中发出了稚嫩的声音。 这是……凤北的记忆? 郑修一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不怕哦,”妇人环抱凤北:“知道娘为何给你取名凤北么?” “孩儿不知。” “那是因为,我们生于南方,如今落魄了,不得不向北走。可我和你爹呀,都希望凤北你,就算是南雁北飞,也能不惧北方酷寒,长成大雁儿。” “可凤北还是怕怕。” “你爹爹刀法可好了,去哪都不怕。” 男人大笑:“嘿,等你长大了,爹教你几招。” 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凤北与中年夫妻坐在马车的禾杆堆上,说说笑笑。 自从北方发生战乱,天子无心内治,南方地方官员开始胡作非为、苛捐杂税、山贼作乱,许多百姓难以维生,便陆陆续续向北方迁徙。 谁也不料这场仗一打就是数年,大乾国内萧条,中年夫妇二人从南方一路向北方迁徙,沿途在一座镇子住了半年,诞下凤北。 凤氏夫妇辗转北上,凤北日日成长,这年三岁,牙牙学语时。 画面一转,时间流逝。 凤北一家在百里村落脚,他们开了一家肉铺,男人上山打猎,用纯熟的刀法分筋卸骨,用生肉与村民换粮食,藉此为生。 “咳咳咳……凤郎,昨日隔壁李婶说,外头官道上出现山贼踪迹,受山贼惊扰,山上猎物越发稀少,我们是不是该另谋住处?且这段时间小凤北的眼疾日益加重,咳咳咳……村中郎中无力医治,我们也该去镇上了。” “凤北的眼疾暂无大碍,反倒是你,染了风寒,是需入城内寻一位高明大夫,替你医治。” “凤郎,可我们……咳咳咳。” “无妨,我会想办法,你且宽心养病。” 郑修眼前所上演的场景,似乎不仅有凤北的记忆。 记忆碎片并非连续,如同闪回,一眨眼,郑修不知从谁的视角看见了男人背着一根血淋淋的鹿腿,渐行渐远的背影。 此去城里,路途遥远,男人一去就是十天。 期间山贼入村,村长见凤氏一家,男人不在,妇人俊俏丰腴,心知山贼凶狠好色,便让妇人与凤北躲在河里的芦苇丛中。 不料山贼在村内吃吃喝喝,连宴三日,将村子的储粮吃空。 当男人从城里回来时,只带回小小的一包药,沉默寡言。 回到村中,看见山贼,男人面如罗刹,挥刀杀光了侵入百里村的山贼。 后来,他将所有山贼的血肉剁碎,投入河中,毁尸灭迹。 妇人在水中冻了三日,风寒更重,高热不退。 一夜凤北在房中听见爹爹神神叨叨、自言自语。 “都怪他们,都怪他们,都怪他们,都怪他们……” “都是他们,那鹿腿,明明值十两的呀,他们偏说半两银,偏说半两银!” “嘿嘿……不怪我!不怪我!” 凤北看着父亲那夜一会哭一会笑,隐约知道父亲在城里遭了欺负,一不当心杀了人,被满城通缉。 那夜凤北的右眼流了血,瞎了,浑身又痒又痛,可她不敢告诉爹爹。 后来,奄奄一息妇人在床榻挤出笑意,说村子里都是好人,善良淳朴,夫君杀了不少山贼,日后他们定会来找村民麻烦。还说呀,你虽放下了刀,但莫忘了侠义,三姑六婶窦叔都是好人,也莫让他们饿了肚子。 男人握着妇人的手,更咽答应。 “我,凤南天,对天发誓,定会报他们收留之恩!不让他们饿着,不让他们饿着……” 这天,名为凤南天的男人,许下重诺。 后来村子东边的河里不知怎么,生出一窝窝白色的鲤鱼,几天便长大了。村民捕起熬汤,白鲤肉质鲜甜,全无荤腥。村民们叹上天有好生之德,将“百里村”改名成“白鲤村”,盼这鲤鱼长长久久地生,好让他们不饿肚子。 妇人熬了半个月,不治而亡。村里郎中叹息,若有钱买药便好了。 自妇人死后,凤南天更是沉默,日出上山打猎,日落而归。 凤南天后来外出寻到了很多很多的盐,将妇人尸骸用古法防腐处置,放在寝室。 一开始凤北是害怕的,后来渐渐地习惯了。 与娘亲尸骸作伴,她依稀觉得娘还活着,就活在这里。 一日,凤北饿醒,发现失明的右眼能看清了,身上不痛了。 可在她身旁,多了一副蜕下的人皮。 人皮的脸,是她。 凤北惊慌失措跑入山中找爹爹。 男人回到家中,凤北未归,他默然提上宝刀,入山去寻。 一转眼。 郑修看见凤北两手满是鲜血,在地上有许多的碎肉和呕吐物,还有几撮染红的兔毛。 凤爹寻来,对此并未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 “你以后,别碰任何东西。” 年幼的凤北惊魂未定,泣声问:“爹爹,爹爹也不能碰吗?” 男人摇头,语气冷漠:“不能。” 于是凤北不敢再触碰任何活物,除了她自己。 她的右眼里多了一个怪异的图案,村中小孩嘲笑凤北:“丑八怪!丑八怪!凤家出了一个丑八怪!” 后来不知为何,村里庄稼再也种不活,幼苗隔夜枯萎,河里也不再有那白鲤鱼。 村里开始有人说,凤北那眼睛,是灾星转世,天生不祥,克尽亲朋,还说她娘,也是凤北克死的叻。 有人将信将疑。 直到某天。 官道上横行山贼日益增多,他们又一次发现了白鲤村。山贼们涌入村庄,当男人回来时,村庄里遍地碎肉,凤北在血泊中抱着自己,瑟瑟发抖,村民们远远地看着,眼里竟是惊恐。 凤北看见爹爹,想要爹爹抱一抱,却被爹爹用刀尖指着,说了一句:“别碰我。” 男人默默地将尸体碎块倒入河中。 “那姓凤的是灾星转世!” “千万别靠近凤家那娃,老邪门了!” “真是撞邪了!” “凤家也真惨,生了这么一个邪门孩子,她娘定是给她克死的。” “你还别说,她的手,摸谁谁死。” “别靠近凤家那邪娃,会死人!” “你们瞧她那名就不吉利。” “北北北的,北蛮子都不是好东西,叫‘北’的名字,多晦气。” “不如,我们赶他们走?” 村民们心思重重。 第二天,河里又冒出了成片成片的白鲤鱼。 唯一不对劲的是,鲤鱼的头,依稀有几分人貌。 村民们剁掉鱼头,饱餐一顿。 山贼知道这村邪门,不敢再来。 河里的白鲤鱼渐渐地又枯了。 他们终于明白呀,要养白鲤鱼,得喂人肉——新鲜的人肉。 这一饿就是十天。 十天后,村长忍不住了,偷偷在路边,竖了一块牌子。 又一天,几位官差风尘仆仆,在此落脚。 村长心惊胆战地用腌制白鲤鱼干招待了官差们。 到了深夜,男人拖着刀,踏出肉铺。 次日,河里又开始长出了鱼。 很多很多的白鲤鱼。 白鲤的鲤鱼头,越来越有人貌。 凤北透过门缝偷看,每逢有外人入村,爹爹都会深夜外出,在案台上剁着骨肉,然后去喂鱼。 凤北隔天便偷偷看着,直到有一日,爹爹用木板,将那扇门封死。 凤北哭嚎,却被爹爹赶进房内。 凤南天神色若癫,喃喃道:“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他却不知,这农房的前主人在寝室里留了一个小洞,容狗进出。 有一夜,迷迷糊糊的凤北夜里听见剁肉声,她偷偷一看,发现那把刀的刀柄,长出了骨头,像一根骨爪,将爹的手紧紧抓着不放。 从那后,男人的刀再也没有放下过。 村民们似乎忘了凤氏一家人的存在。 哪怕凤北经过,他们也当没看见。 只有凤氏敢杀人。 凤氏敢杀人,他们才有鱼肉吃。 杀人的是凤氏,他们吃的只是鱼肉,仅此而已。 有外人来,村民热情招待,男人深夜提刀外出,回家剁肉,沿河喂鱼。 来村子的人络绎不绝,河里的鱼总是吃不完。 一日日,一朝朝,一暮暮,一夜夜。 春去秋来。 男人忘了凤北,村民忘了凤北。 连凤北也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直到有一天。 一位高大俊朗的男人叫住了凤北。 他的笑容,让凤北想起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爹爹。 …… “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我是郑善。……” “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姑娘?” “凤、凤北。” “凤北!有凤来仪,北雁南飞!好名字!……” …… /132/132536/32010610.html 第040章 【牢不可破】 凤北那瘦弱的小手被郑老爷那温暖的大手握住。 小凤北抬头,怔怔地看着眼前那长着片翼,浑身布满黑色妖异刺青的猛男。 郑修被【牢中雀】附身后,只从外貌上说,已经与“人”这种生物相差甚远。 郑修抓住了小凤北,她的记忆、凤氏夫妻的记忆、村民们的记忆,揉成凌乱的一团,在这奇怪的环境中,流入郑修的记忆中。 他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种事,但因此,他得知了白鲤村的一切,得知了这平和村庄底下,深埋的阴暗与血腥。 最初,所有人的憧憬都很单纯。 四周铺满了奇异的花朵,但即便铺满了,它们仍不断从常闇中疯狂溢出。 花香扑鼻。 红色的小花花瓣卷起形同龙爪,花瓣外缘长有一根根细长的蕊芯,那蕊尖儿冒着血光,一颤一颤。 红花成簇,疯拥而至。 嗤! 牢中雀主动护主,一层淡薄的黑气将郑修裹起。 触手般的红花与黑色气罩接触处,嗤嗤冒着青烟。 “走!” 郑修的意识回到眼前,在那坨记忆碎片中郑修宛如经历了他们的一生,但看起来,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他用力将凤北拔起,只见凤北身下,漆黑的泥泞将她吸住。 凤北此刻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右手与郑修相握处。 小凤北自知天生不祥,克尽亲朋,可这人怎么偏偏就没事呢? 啵~ 郑修发力,终于建功,猛地将凤北的下半截身体从深渊中拔出。 拉着凤北,郑修振翅,荡开身后的红花,右手挥刀斩开花丛,飞至半空。 忽然。 “郑老弟!” 噗! 在郑修救出凤北那处不远,常闇之中,王苍云面目狰狞,似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猛地从镜面般光滑的“黑暗”中挤出了上半身。 半空中,郑老爷闻声回头,看见宝藏王惨状时,不由一怔。宝藏王此刻浑身血肉糜烂,像是在强酸中浸了好一会似地,全身上下不见半块完好之处,那颗头颅像是被某种生物啃去一半,白花花的豆腐血淋淋地流。 他用尽最后力气,朝郑修抛出一个人形黑影,是那老魏的私生子魏辰! 抛出魏辰后,宝藏王任由自己被那花丛触手爬满全身,拖向深渊,沉了下去。 “求你救下少主!老夫此生无憾矣!” “郑老弟!” “郑老弟!” “郑老弟!” “郑老弟啊!” “求你……救他!!!” 王苍云声声哀求如同嘶吼。 他相信郑浩然弟会救的。 他是郑家血脉。 人中龙凤。 义薄云天。 他,一定会的! …… 宝藏王是怎么爬出来的? 郑修看着王苍云那凄惨的模样,难以想象在常闇中发生了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被抛向半空的魏辰浑身皮肤滚烫赤红,似被火燎。 说实话,郑修其实没有很想救,再说他也空不出手呀。奈何老王牛逼,丢得准,郑修意思意思伸脚一勾。 “活下去!” 奄奄一息的魏辰忽然睁开眼睛,猛地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郑修的小腿。 那脸因高温烧灼已不复之前的柔弱斯文,布满水疱的脸显得无比狰狞。 “哈哈哈——” 见郑老弟果然心怀仁义,救下魏辰,宝藏王了却心愿,闭上眼睛,畅然大笑。 “若有来世,老夫定与郑老弟祭告苍天、焚香叩拜,结义金兰!” “可惜!” “可惜!” “可惜!” 可惜这只是过去幻影。 二十年前。 我郑某无论救谁不救谁,也无法改变什么。 二十年前你们该死在这里。 我今日救了,只能让我心安。 郑修回头,神情冷峻,默道再见了宝藏王,便振翅升向高空。 上升时的呼呼狂风,吹开凤北眼前的蓬乱头发。 那双眼睛,越来越亮。 四周的黑暗,随着凤北心情的起伏,仿佛是剥皮一般,快速地向郑修身后褪去。 雨停,风止,雷熄,云开,日起。 “凤北真的能,活下去吗?” 凤北忽然问。 这时候来一道送命题? 郑修果断点头,他了解小凤北的记忆,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便努嘴示意:“瞧,你也没克我呀,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凤北一怔。 漆黑夜幕猛地撕开。 连绵群山,霞云五彩。 晨曦照来,映亮三人。 天亮了! 胜利的曙光! “哈哈哈哈!速通!” 郑老爷在鬼蜮中被虐得死去活来,虽说也习惯了那疼痛滋味,暗自乐爽。然而当这临近通关时,郑老爷仍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畅快之意,不舒不快。 【你即将完成“白鲤村·第二幕:山村诡事”。】 这时,畅快的老爷眼前飞出了无数的小蚊子,组成一行字,打扰了郑老爷的兴致。 但郑老爷不得不耐着性子去看。 【你在犹豫,是否真的要将凤北、魏辰救出。】 【他们本该死在这里。】 【你在一念之间,将决定二人的死活。】 【黎明在即,你隐约有种预感,一旦你将二人救出,将很难回头。】 【你即将完成“鬼蜮·白鲤村”。】 郑修一愣。 我小号都刷满了我不通关这是有毛病吗? 最后一句让郑修秒懂。 意思便是,他只要真出去了,这进度将彻底存档,无法回头。 就跟第一幕进入第二幕时的提示,如出一辙。 郑老爷减缓飞翔速度,仔细复盘,确认白鲤村副本近乎薅秃,总算宽心。 郑修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不禁倒吸了一口早晨的清新空气。 在晨曦照耀下,白鲤村一片狼藉,但在洪水冲刷中成了废墟的白鲤村,此刻竟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地面横七竖八地倒着村民的尸体。 凝目远眺,郑修并未发现凤北他爹,与宝藏王的尸体。 除此外,一切恢复原状,仿佛昨夜发生的诡事,全是幻觉。 郑修点头,落在官道上。 霞云边,一道七色彩虹横跨山峦,此景令人心旷神怡。 一股吸力自本体传来,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吸力,郑修恍然,自己要走了。 “再见。” 郑修没有留恋,此刻他的鬼怪姿态已恢复原状。 凤北低头捂住眼睛,指缝略大,左眼里满是感激与好奇。 原来是老爷的衣服在昨夜嘎嘎乱杀中,爆成碎片,此刻的郑老爷是一位奔放的猛男画师。 郑修一落地,魏辰便陷入昏迷,浑身滚烫,水疱不断鼓起,生死难料。 凤北自指缝间愣愣地看着“郑善”远离。 突然。 那身影变成了一缕青烟,渐渐淡去。 再转眼时,自称“郑善”的大好人,已彻底消失在凤北视野中。 …… 噗通! 郑修本想睁开眼后让疤老六带份丰盛的早膳,庆贺通关喜事。 但当郑修意识一转,并未如愿返回甲字牢。 一阵天旋地转感袭来,郑修耳边传来“噗通”落水声,他再次落入水里。 空寂、孤独、挤压、深邃、黑暗。 恢复意识时,郑修正在黑色深潭中,不断下沉。 对这一幕郑修并不陌生,真正通关白鲤村的同时,他再次进入了“囚者门径”中。 嗒。 下沉不知多久,郑修踩在了实地上,一条弯弯曲曲的路径,一直延伸到未知的空间尽头。 一条条分岔路向四面延伸,岔道尽头隐约可见奇异的光影。 郑修忍住走岔道的冲动,沿着正道大步向前。 走着走着,郑修眼前出现了一扇黑色的门。 明明在黑暗的地域中出现一扇黑色的门,郑老爷极可能一头撞上去。 但那扇门凭空出现时,门框边上隐约有层淡淡的灰光轮廓,极其显眼。 门上,写着几个字——“甲子·九”。 郑修一愣,但没多想,有门就开。 “甲子·九”门无声打开。 【你进一步深入门径。】 【你于门径中更进一步。】 【你推开“甲子·九”门扉。】 【你顿悟“牢不可破”!】 /132/132536/32010611.html 第041章 第二化身:恶童! 转眼,郑修意识上浮,离开门径。 这门径可不是他想来就来,不想走就可以不走的。 如今收益已然到账,郑老爷对此并不纠结,速速离开幽黑门径,回到心牢。 坐在白骨椅上,郑老爷环目四顾,这一顾让郑老爷稍稍愣住。 怎么感觉,这心牢扩大了一丁丁呢? 心念一动,郑修连忙挥手招来纸卷。 纸卷上记载的宿主信息,清晰明了,能直观地看出他目前的变化。 【宿主】:【郑修】 【门径】:【囚者】(甲子·第九门扉) 【衍生】:【坐牢观天(小有造诣)】【神游(小有造诣)】【投影(小有造诣)】【牢不可破(小有造诣)】 【天赋】:【无商不奸(小有造诣)】 【阅历】:【白鲤初寻秘,乱世惊风澜(初入江湖)】【常闇险脱身,浩然正气存(隐退江湖)】 纸卷上记录的信息有了相应变化。 “原来‘门径’也能升级?” “第九门扉?” 郑修纳闷不已,但想起在门径中的经历,郑修恍然,同时也多了几分期待。 等等,甲子? 郑修忽地想起了在凤北右眼中看见的文字。 她的是“丁未”。 莫非是天干地支排序? 甲子代表的意义是老一。 丁未则排序四十四。 如果说凤北的“诅咒”其实是某种能力。 她难道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碰谁灭谁。 摸谁谁死。 咳咳,除了我。 郑老爷脑中冒出古怪念头。 回想鬼蜮经历,郑修唏嘘不已。 凤北的遭遇令人心疼,他虽在鬼蜮中将凤北救出,但实则郑修也无法改变历史,凤北作为“二十六户”之一,死在了那一夜山村惨剧中。 郑修此刻彻底知道白鲤村的故事。 白鲤村的存在颇为诡异,宝藏王二十年前带着私生子魏辰逃离皇城,途经白鲤村,打破了那处“平静”,引起了种种变故,最终团灭。 这就是真相。 将此事暂且抛于脑后,郑老爷继续往下看。 郑修在门径中推开【甲子·九】门扉,最直观的变化便是,一切由门径衍生出的超凡异能,同时进阶成“小有造诣”境界。 另外,在推开“第九门扉”的同时,还领悟了一项新的衍生能力。 【牢不可破】你身在牢中,心志坚定,如巍峨高山,岿然不动,肤如磐石,骨若精钢。终有一日,你将能在牢中达到水火不侵、万法不破、身似琉璃、无坚不摧。 “怎么看着有股‘画饼’的味道呢?” 但不得不说,这饼画得太香了。 【牢不可破】的能力顾名思义。 只要在牢里,他就能肤如磐石、骨若精钢。 简单总结成一个字就是——硬。 郑老爷,硬! “真成又高又硬了呀!” 再稍稍作一个合情合理的推断。 只要他能继续在门径中深入,终有一日,只要在“牢”里,他就是无敌的。 但这兴奋劲过了一会,郑老爷便想到门径弊端,心凉了几许。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牢里吧? 或许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或是投机取巧让能力生效的方式? 身体的一部分在牢里能触发吗? 比如……阑尾? 或是毛发? 或是牙齿? “呼……” 心中闪过种种杂念,郑修目光在纸卷上下移。 【阅历】一栏,似乎记录了他在鬼蜮中,“郑善”化身的经历与选择。 “常闇险脱身,浩然正气存。”这句话让郑老爷不经意间脑补出“郑善”在鬼蜮的世界中留下了传说的画面。 可那“退隐江湖”又是什么意思? 郑修没看懂。 看完本体的实力提升,郑修手一抖,泛黄纸卷飘出心牢之外,消失在浓郁的雾霭深处。 再看向游桌。 曾经被一层皮蛋壳笼罩的“鬼蜮·白鲤村”,此刻在地图上,只剩一片残垣断壁,上面写着“白鲤村遗迹”。 成遗迹了都。 纵观地图,郑修挠挠头。 奇怪的是目前仍未出现新的鬼蜮。 “这就结束了?不可能。” 目光移至游桌地图中央,也就是郑善化身处,郑修发现了新的变化。 龙精虎猛的猛男画师身旁,多了一道看不清形体的淡薄影子。 影子扭动,时而似人,时而非人。 见此,郑老爷呼吸一滞,喜上眉梢。 啊这,他能创造第二化身了! 这种大喜事郑修自然等不到择日,趁热打铁,借着通关鬼蜮的喜气,定能摇出大宝贝。 手指轻触那空白影子,第二张白纸飘入。 咦? 新的发现。 居然能设置【雅号】了。 行走江湖,谁能没个响当当的名号呢。 郑老爷兴致勃勃地开始捏人。 老规矩,他先是捏了自己的脸,增加代入感。 不消片刻,一张眉清目秀、俊朗诱人的脸蛋捏出。 【名字】郑恶。 郑氏家族,做大做强。 再往下填时,郑修眉头一皱,指尖顿住。 他这时想起自己的【无商不奸】提升到“小有造诣”境界后,悟得“取舍之道”。 简单来说,化身的各项属性中,取舍之后,能以前一项“减半”的代价,换取下一项“投机取巧”的收获。 可纵观而下,如今深知每一项属性重要性的郑修,却很难取舍,牺牲哪一项都不是滋味。 上一次白鲤村是凑巧碰着了大雨,又碰见了李大锤,能速刷【体质】与【步法】。 倘若下一次没有这种千载良机,或是优秀羊毛呢? 万一他不小心摇个“二”点出来,再减半…… 郑老爷不敢想。 诸多属性中,郑老爷唯一最能接受“减半”的只有“年龄”。 可年龄能减半么?明明是自己填上去的。 于是,郑老爷大胆尝试。 艹了……真可以。 郑老爷的格局再次被打开。 除非摇到无法生活自理的年龄! 五岁以上,郑老爷都能接受。 【你将随机决定年龄。】 【你将作出取舍。】 【你投机取巧!】 【二十】! 郑修恨不得亲骰子一口。 一番操作,新的化身俨然生成。 只见在“郑善”身边,那朦胧的人影,渐渐凝聚出一位孩童的形象。 那孩童眼耳口鼻有郑修八分神韵,仿佛就是郑修的私生子般。少年头上扎着两可爱的羊角辫,眉目间带着三分俏皮、三分邪气、童真仅剩四分。 最后,一朵惟妙惟肖的红色九瓣莲花印记,如同胎记般,点在眉心处。 性别自然是男孩。 郑修可不想被“性转”破了猛男道心。 最后,在琳琅满目的初始后天特质中,郑修选了三项,填入【特质】一栏。 有过速刷经验的郑修,这次选了三项都是看起来可刷、并且未来可期的初始特质。 最后就是【雅号】了。 看着桌上紧闭双眸,额心孕莲的孩童,郑修心神微凝,慎重落下二字。 “恶童!” 【姓名】郑恶 【雅号】恶童 【出生】书香门第 【年龄】十(外傅之年) 【筋力】三十四(天生神力、力敌千钧) 【步法】十三(灵活矫捷) 【体质】三十六(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百毒不侵) 【相貌】十八(眉清目秀) 【意志】十二(顾左盼右)(附:摇出六点却意外出了投机取巧。) 【气运】十八(吉人天相) 【体格】十二(五尺微童) 【学识】八(懵懂无知) 【特质】灵感(略懂皮毛)、匿踪(略懂皮毛)、拳术(略懂皮毛) 肝了一夜,鬼蜮总算通关。 啊,明天会更好。 郑老爷满意看向第二具化身【恶童】,准备苏醒,迎接新的一天。 直至睁开眼的前一秒。 郑老爷仍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 回过神时。 郑老爷只觉浑身发凉。 冰凉细润的触感落在脸上,像是有人在偷偷地舔他。 郑老爷睁开眼睛,伸个懒腰。 好像今天特别冷。 风特别大。 天特别亮。 睁眼。 漫天飞雪。 郑修一愣,傻眼了,白茫茫的天空略显刺眼。 天上好明亮。 ……天上? 郑修不信,闭上眼睛重来。 “幻觉,定是幻觉。” 郑修心道冷静冷静,重新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了明亮的天,漫天飞雪。 郑修一动,身上积雪簌簌抖下。 郑老爷整个人愣在太师椅上。 这一愣,就是一炷香时间。 “哪个混账如此缺德将郑某天花板给掀走了?!” 呀——呀——呀—— 唯有天空中那盘旋的鸦群,发出厉叫,似在回应郑修的疑问。 蓝天白云,鸦群飞雪。 郑修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抹掉脸上积雪,几步窜到牢边。 自他视角,几乎整座皇城建筑,尽在脚下。 郑修发现自己一觉醒来,便位于一座四面陡峭的绝壁牢房上,他粗略估计,他这牢房所在的高度,大约有三十米,四面漏风,顶上也漏,只有精钢栅栏,看似坚不可摧。 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更像一个坐落于高塔上的囚笼。 “那是……皇宫?” 郑修极目远眺,发现在曾经熟悉的皇宫位置,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比此处高了一些,凭空拔地而起。他隐约看见,在通往宫殿的千级台阶上,近百道人影,正攀登阶梯,前往宫殿。 那些人影有的穿着庄严官服,有的身披战甲,俨然是一副文武百官上早朝的画面。 “我他妈……又穿越了?” 郑修冷汗涔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对。 片刻后,郑修俯瞰既熟悉又陌生的皇城,幡然醒悟。 这是他妈是蝴蝶效应啊! /132/132536/3201061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