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渠哪得清如许》 01 没想到,你今晚最长的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深秋的夜晚,风格外冷冽。 许清清隻身站在码头边,凌乱长发在风中飘扬,暴露在空气中的纤细双腿使她看上去格外单薄。 只消细看,便会发觉她的穿着极不协调。恰好遮住腿根的黑色裙装虽然质料精緻,样式却贴身性感,胸前的透肤蕾丝之下甚至没有任何遮蔽,使她只能紧抓披肩以掩饰自己那身就算被称作是情趣睡衣也不为过的衣着,然而脚下踩着的,却是一双镶着碎鑽的银白色名牌细跟高跟鞋。 她向前跨了一步。 一阵狂风,使她纤瘦的身子被吹得摇晃了一下,裙襬剧烈飘动,单薄的衣料紧贴娇躯。 被风吹得纷乱的发丝不断拍打她的脸庞、遮挡她的视线,彷彿正竭力阻止着什么。即便如此,她目光始终坚定不移地盯着漆黑的天空。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她很清楚,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逃离韩澈的机会。 ※ 四个月前。 一场政商名流齐聚的晚宴中,许清清独自窝在最靠角落的一张圆桌,手中高脚杯里是透明清澈的液体。 「你们看,她已经坐在那一个晚上了。」 「不跟大家打招呼就算了,就连别人上前跟她说话,她也都爱理不理的。」 许清清早感受到那些异样眼光,但或许是因为她看似与世隔绝,又或许是因为她的无动于衷,那些人是变本加厉,不友善的细碎私语就这么飘进她耳里。 「所以她到底来干嘛啊?」 「哎,你们知道之前韩氏传出的那个不好的风声吧?」倏地压低嗓音:「父子决裂的那个……」 「知道知道,就是那阵子,韩氏旗下的公司股价都不约而同下跌了些,总觉得不是空穴来风,好在现在又涨回来了,加上上个月执行长进了董事会,也算是间接平反了这事。怎么啦?又提起来。」 「听我老公说,那件事,好像跟许家大小姐有关。」 「真的假的?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场晚宴上所有人都被下了封口令了不是?」 「不确定,但消息来源有一定的可信度,你们听听就好,别再张扬了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怎么还有脸来今天这场晚宴?这不是摆明让咱执行长难堪吗?啊不对,现在该称呼韩董了……」 「或许她只是想来替她哥哥加持。」酸言酸语之中难得穿插一句较中立的:「毕竟许董上任得挺仓促的……」 「哈?加持?哪有那个必要?我看许源今晚表现还挺游刃有馀,一点不像刚上任董事长的样子,人家好歹也早就在准备这一天的到来了。」 「不不不,你们都弄错重点了,重点不是她哥哥,是她自己!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许董今晚压根没和自家妹妹说上话,我看他们兄妹俩大概关係不太好,许老爷和夫人又都已经不在,她好歹也二十五了吧?如果不好好把握这种能够见到大人物的场合,还有谁能来替她这位千金大小姐张罗婚事?」 眾人訕笑。 「对了,说到许老爷和夫人,你们不觉得那场车祸事有蹊蹺?」添上悬疑色彩的八卦更带劲了,「老爷和夫人被抢救半天没能救活,大小姐却几乎毫发无伤。」 「早就这么觉得了!看来传言还是有那么点可信度,咱们还是少跟她接触为妙。」 「什么传言?」 「嘘、嘘,她往这边看了!」 …… 许清清无语,她明明只是拿起酒杯,就着杯缘浅抿一口罢了。 「其实也不能说她毫发无伤。」 那些声音在许清清放下酒杯后不久便再度响起:「听说她失忆了。」 「呵呵,身子没坏,脑子却坏了,难怪变成这副德性,阴阳怪气的。」 「她这样也是挺辛苦……」 「拜託!人家可无忧无虑了,只负责呼吸和吃喝拉撒睡,哪像许董年纪轻轻就得扛起许氏企业,还得腾出心力来照顾这个脑袋坏掉的妹妹。」 「说到底,她对许氏,是一点贡献也没有。」 「说没有贡献倒还好听,我看啊,她根本是个拖油瓶,那场车祸,死了最不可惜的人就是——」 声音嘎然而止,许清清正想回眸…… 「许小姐。」一道男声突然自她头顶传来。「我可以坐这里吗?」 她微微抬眼,视线与对方轻轻一碰便又垂下。是个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 「要找我哥的话……」太久没说话,她语速缓慢,声音细得几乎要听不见:「他好像……在林议员那边。」 其实她早不知道许源跑哪去了,只是例行性的打发。 「我是想找你。」男人却没有挪动脚步,反而比了比她面前的座位。「可以坐吗?」 许清清神色微变:「当、当然……」 男人果断拉开椅子坐下。 许清清松开握着酒杯的手,挪到桌下的膝上,眉眼低垂。 其实她想说当然不行…… 但算了。 「许小姐好像很怕生?」 「……」 「其实我也不算陌生人,我叫韩砚,和你哥哥以前是学校同学,算是老朋友了,有印象吗?」 她摇头。 「真的没有吗?」 她低垂的视线所及,只见男人身躯前倾,双臂在桌缘交叠,半挽衣袖下的下臂肌里线条分明。 「要不要仔细看看我?」嗓音温润清朗。 她往椅中缩了缩,极为勉强的,将视线抬高至对方的嘴唇上,停留了几秒鐘,便又别开。 「……不好意思。」 「哈哈!为什么要不好意思?」韩砚倒是笑得爽朗。「好吧!不勉强你,我猜,你应该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聊天?」 其实她也没有很想知道,她只想继续当她的小透明。 韩砚往后靠上椅背,柔和地盯着眼前这位一身素白洋装的女孩,未施脂粉的脸蛋与这纸醉金迷的场景格外不搭调,那不諳世事、清丽脱俗的样子,让人联想到小龙女。 鬼使神差的,话自己溜出了口: 「你这样还是很漂亮。」 韩砚说完便立刻后悔,他不知自己为何这样接话,这并非他的来意。 女孩原本无神的瞳孔冷不防一个震颤。 「没有!我不漂亮!」许清清猛然抬头,满脸惊慌,彷彿听见什么骇人听闻的话语,「快说你弄错了!我真的一点都不漂亮!」 见状,韩砚却是笑了:「没想到,你今晚最长的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她更加慌张无措。 「我、我去趟洗手间。」 仓皇起身,经过韩砚身边时留下一股淡淡清香。 留意到她是赤脚离开,他低头一看,发现一双白色娃娃鞋被遗留在座位底下。无奈笑笑,自个儿举起酒杯轻轻摇晃起来,凝视里头彼此碰撞的冰块,沉吟着。 不远处的间言间语又起…… 「欸,韩二少是怎么回事啊?一个人对着空气傻笑。」 「该不会跟脑子有问题的人说过话,脑子也跟着出了状况?」 「早听说他们关係匪浅,果然同类人就是会走到一起……」 「噯噯噯!他转过来了!」 「噢天!他在对我们笑!好帅啊!」 「三八喔!是谁刚才还在说他脑子有问题?」 「啊!我的酒杯!谁有看到我的酒杯?」 远远的,韩砚朝她们举起杯,大方展露迷人的笑容,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02 你还是这么爱说谎(2-1) 想不起来…… 洗手台前,许清清睁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的女孩,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嘴唇粗糙,不好看,真的不好看,那个叫韩砚的男人一定只是在说客套话而已,其实她一点都不漂亮。 一点都不漂亮…… 但话说回来,为什么她会这么害怕别人说她漂亮? 她想不起来,只有种强烈的感觉,好像再这样下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很不好的事情…… 「小姐,你还好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受到了惊吓,惊叫着转身,手掌心在身后撑着台面才没有跌坐下地。 对方是个年轻女孩,没料到她反应会如此大,一脸惊慌:「对、对不起……我只是……看你没穿鞋……」 许清清这才觉得脚底冰凉,发现自己竟把鞋忘在座位上。 「……我没事,谢谢。」囁嚅着说完便低头快步离去。 她本来就是这么一个软弱孤僻的人吗?她想不起来。 她只剩下最近这两个月的记忆,在医院醒来,被告知自己和父母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父母双亡,她的亲人只剩下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哥哥许源,出车祸的时候,他人并不在现场。 过了几天,许源才到医院探望她,但许源对她的态度并不热络,他说公司上下一团混乱,他很忙、很累。 但她感觉,许源是刻意在躲避她。 不只许源,所有人都在躲避她…… 包含家里的佣人们在内,没有人想靠近她,也没有人想和她多说话。 医生说为了帮助恢復记忆,她需要多出去走走、多和人互动,但她却渐渐习惯待在房里、习惯自己一个人。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就算不能恢復记忆也没有关係。 或许,往事之所以会被遗忘,是因为它不堪回首。 她的人生好像停滞在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时空里,像个游荡人间、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就这样虚无孤独、漫无目的地过了两个月,直到某一天,许源一反常态的要求她一同出席一场韩氏集团举办的晚宴。 虽然是许源要她一起去的,但一抵达宴会现场,许源就把她晾在一旁,自顾自的与其他人周旋社交去了。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窘境。 她想先离开会场,才想起自己忘了带手机,没办法联络司机,身上没钱,也没办法搭车回家,再低头看看自己赤裸的双足,无论接下来是要去寻求许源协助还是自己想办法离开,似乎还是应该先回座位去穿鞋比较恰当。 接近原本的座位时,她发现韩砚还坐在那。 这个角度,她只看到男人挺拔的背影,黑色的衬衫和西裤,光是静静坐在那就散发出一种阴沉的压迫感。 等等,韩砚刚才穿的是黑色衬衫吗?许清清突然不太确定。但她也没想太多,毕竟自从车祸以后,她的脑筋变得很迟钝,时常状况外,如果自己记错韩砚穿的衣服顏色,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于是她提步,慢慢走近。 「你终于回来了。」 脚步骤停。 这不是韩砚的声音。 不只如此,那低沉嗓音里的凛冽,让许清清心头是狠狠一颤。 声音是陌生的,但许清清却没来由的感到不对劲…… 只见男人缓缓回眸,与她对上视线的剎那,不知怎地,她浑身窜起一阵恶寒。 明明是一双如此美丽的眼睛…… 却那样冰冷…… 「我是韩澈。」 没有更多的自我介绍。 「许小姐请坐。」 「……那个……」许清清赶忙别开视线。「……其实我……正要离开……」 「坐下。」省略了敬语,直接成了命令句。 「……」 许清清偷瞄了四周,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现场的氛围变得不太寻常,不仅没了早先的嘈杂,就连宾客似乎都少了许多。她去一趟洗手间也才不过十几分鐘,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视线放回前方不远处,她的鞋还好端端的留在原地,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虽然不清楚状况,但她后悔自己不该为了一双鞋回来找罪受。 提起步伐,回到座位的这一小段路她走得极慢。 韩澈也没催促她,只在她终于落座之后,低低的说了句:「你爸妈生前难道没有教你,参加人家聚会却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擅自离开是很没礼貌的事吗?」 一开口就提她才过世不久的父母,还用讽刺的口吻,这男人显然并非善类。 许清清下意识的对这男人產生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的排斥感。 知道对方正盯着自己,她垂着头,强作镇定道:「抱歉,我就是……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喝多了……」 「喝水也会不舒服?」 她顿时哑口无语。 他怎么知道她的酒杯里装的是水? 「看来我猜对了。」 她一愣。 「你以为我偷喝?」 又是一愣,深怕对方觉得她自作多情,「没、没有……」急于印证自己并没有这样想,许清清迅速拿起酒杯,饮了几口。 见状,男人轻轻扬起他好看的眉宇。 「看来,你爸妈不只没教你礼貌,也没教你离开过身边的饮料就不要再喝。」 02 你还是这么爱说谎(2-2) 又扯她父母。 这次,许清清有点情绪了,赌气的又喝了几口。 「不会有人想对我怎样的。」 「难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 「但没有人会想拿钱赎我。」 「怎么说?」 许清清神情暗了暗:「我……是个废人。」 这回,他没接话。 突如其来的静默让许清清感到不安,她微微抬眼,只见男人薄唇紧抿,下頦附近的线条紧绷的可以。 她不由得嚥了嚥口水。 背景的轻音乐因为这一小段僵局,突然间变得嘹亮起来。 最后许清清先受不了这场面,怯怯开了口:「所以……韩先生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但身为宴会主办人,总是要关心一下大家。」 原来他是主办人。 「你见过我弟弟了,刚刚那位韩砚。」他轻笑了声:「不过我猜他大概没告诉你他跟我的关係。」 所以他跟韩砚是兄弟?许清清慢了会儿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不禁狐疑两人的气质怎么会差那么多?简直是光明与黑暗的两个极端。 「刚刚有吃东西吗?」韩澈随口问道。 「稍微……吃一点。」她敷衍。 「还合胃口吗?」 「……还可以。」 「有去投票吗?」 许清清愣了愣,这才想起许源和她提过,今晚其中一个主题是品酒大会,由现场所有来宾从十数支名酒当中票选出前两名来作为韩氏集团未来一年的重点合作酒种。韩氏作为国内数一数二、世界前十大的财阀家族,应酬交际的场合自然不会少,因此各地的酒商无不摩拳擦掌以争取这攀上韩氏的大好机会。 只是她一直不解,为何许源会要求不諳酒性的自己参与这场宴会,只是她逆来顺受,许源也向她保证她不必饮酒,只需找一处角落待着就好,于是她便糊里糊涂的跟着来了,却没想到这下竟与宴会主办人打上了照面,若是让对方知道自己今晚滴酒未沾,岂不失礼? 见许清清不接话,韩澈徐声道:「没投票也没关係,不过,今晚票选出来的酒王与酒后都很不错,许小姐不妨嚐嚐。」说着,招来侍者,没一会儿便送上一红一白两杯名酒。 不过几分鐘前,韩澈才毫不客气的拆穿她以水冒充酒的举动,现在却又让她喝酒,许清清直觉这人若不是有意调侃她,就是别有居心。但她不敢再直视那张锐利的脸孔,只略略瞄了眼对方的上半身,他双臂交叠,以一派间散的姿态靠坐着。 「不用了,谢谢。」 韩澈不怎么意外的笑了笑,倒也没多说什么,自个儿挑了白酒摇晃着,十分乾脆的换了个话题:「许董呢?怎么没看到他人?」 「不知道……我也想找他。」 「找他做什么?」 她诚实道:「请他联络司机……送我回家。」 「你没手机?」 「我忘了带……」许清清突然兴起一个念头,眼睫毛怯怯的抖了抖,依然不敢正眼看对方:「还是……您可以帮忙?」 韩澈勾了勾唇,二话不说掏出手机,逕自交代人备车。 这举动倒让许清清意外了,心想或许这人其实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差。 「你爸妈真的非常失败啊……」 才这么想的当儿,对方竟低笑了起来:「养出了个对陌生人完全没有提防的女儿。」 第三次了…… 这下许清清再也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果决起身,不料双腿一软,重心不稳跌回座椅中…… 怎么回事? 「我哥呢?」剎那间一阵天旋地转,她勉强攀住桌缘才没跌下去,「我要找我哥……」 「刚不是还很有信心的说不会有人想对你怎样?」 韩澈的话浇了许清清一头冷水,她目光落在自己几乎空了的酒杯上头…… 该不会被下药了? 这念头甫一出现,她挣扎着想要再次起身,却仅是将酒杯碰翻落地…… 华丽的碎裂声中,许清清艰难的抬起眼眸,只见眼前男人依然优雅端坐,似乎一点不觉得意外。 「十五分鐘,只有空腹才会发作得这么快。」他抬手瞟了眼腕錶,轻声道:「你还是这么爱说谎啊,许清清。」 是他…… 「韩先生,车在门口了。」几个黑衣人上前对韩澈恭敬的低声道。 视线逐渐模糊,许清清隐约看见男人抬起手,示意黑衣人上前。 「有件事还是该让你知道。」 失去意识前,韩澈对她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有没有人会赎你我不知道,但至少,你哥,他还是在乎你的。」 03 我可没避孕 许清清醒来时发现自己又流泪了。 两个月以来,几乎每一天她都是流着泪醒过来,梦境内容却怎么也记不起,只依稀残留了点……有时候是温度,有时候是声音,但都是些无法辨识、没有意义的残片。 好吧,或许她也没有很想要去回忆那些梦境。 让人伤心的梦,去回忆它做什么呢? 眨了眨眼,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再次清晰后,许清清才发现自己身处在陌生的房间。 她立刻坐起来,惊慌地打量四周。房内昏暗,厚重的窗帘拉得密实,唯一的光源是床畔一盏暖黄色调的立灯,将她的影子映在墙上,使原本应该是个欧式风格的温馨卧室,在她眼里只显得鬼影幢幢。 这是哪里? 紧接着她惊觉自己被换过衣服了,身上是柔滑高级的长袖丝质白色睡裙,手一摸,她发现自己没有穿内衣,心愈来愈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抖着掀开那有着精緻蕾丝雕花的裙襬…… 然后心凉的放下。 连内裤都被换过了,是谁碰了她的身体?那个人有没有对她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床头的电子鐘显示现在是6月10日週六下午1点56分,也就是说,现在是白天。 挪动有些僵硬却没有其他不适的身体,她下床,光脚踩着浅褐色木地板一路来到落地窗边,拨开厚重的绒布窗帘,外边透进来的光线顿时令她不适应,瞇着眼再拨开内层轻薄的纱帘,发现玻璃是雾面的,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于是她将窗帘大大敞开,房内立时大亮,接着她转开落地窗的内锁拉开门扇,怎知开了约一根手指的宽度后便卡住。 「你打不开的。」 同一个空间里突然出现一道男声,让正在对落地窗施以蛮力的许清清尖叫着往旁跳开,回身,只见男人倚在房间斜对角、通往另个空间的门框边,交叠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是韩澈。 看到他的瞬间,许清清立刻想起,昨天的晚宴中自己似乎是在他面前昏过去了。 「从外面封死了,顶多就只能开这么大。」他冷冷道。 许清清过了一会儿才意会到他指的是落地窗,愣愣看向门扇之间的那一条缝隙,抿了抿唇。 「这里是哪里?」 「我家。」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我带你来的。」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从今天开始,你会跟我一起生活。」 许清清以为自己听错,一脸茫然的回过头来。 「……什么意思?」 「哪里听不懂?」 被这么一反问,她才稍稍回神,对上男人不带一点情绪的森冷目光,喉间一紧,不禁嚥了口口水。 「我要……住在这里吗?」 「对。」 「住多久?」 「看状况。」 「中间可以回家吗?」 「不可以。」 迟钝如她这才察觉事态不对。 「我哥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如果你是想问我有没有让他知道……」韩澈微微挑眉,眸色略显轻薄,「没有,我擅自带你来的。」 许清清总算意识到这整件事的荒谬。 「所以你……绑架我?」 「也可以这么说。」他承认得乾脆。 一阵愕然。 「为什么这么做?」 见对方第一时间没接话,许清清定了定神,开始试着想要说服他,期期艾艾却诚恳地说:「你这样没有好处的……这、这是真的,平常就已经没有人想要接近我了……我对许氏不只没有贡献,还、还很多馀……你就算拿我、拿我威胁他们,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就算是我哥——」 「我想要的?」男人低沉凛冽的嗓音,利刃般斩断许清清的话语:「我想要什么?」 一时之间,她竟像个被老师突袭提问考倒的学生答不上话,发楞的模样引起男人一声冷笑:「什么都不知道,话倒是很多。」 不是,绑架犯是他,受害者是她,这问与答的对象是不是搞错了? 许清清依旧摸不着头绪。 昨天参加晚宴前,许源有稍微跟她提到这次宴会主办人——也就是韩澈,是国内巨贾韩氏集团董事长韩尊的大儿子,今年二十八岁的他自三年前取得国外名校双学位归国后便立即接任集团执行长一职,且就在上个月躋身董事会一员,妥妥的董事长接班人。前景一片光明的他会做出这种事情,若不是与许氏有仇,就是打算併吞许氏,姑且拿她来当谈判筹码。 但许源会愿意拿什么东西来换她? 她想不到。她只想到三个字:拖油瓶。 「可是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说服韩澈还是在央求他,许清清低声下气的,隐约带着哭腔。 男人扬起眉。 「你确定?」 许清清不解的抬起脸,却见韩澈慢慢的松开交叠在胸前的双手,跨出他们交谈以来的第一步。 房内氛围顿时起了变化,她不安起来。 「你要……做什么?」 「你确定,你什么都没有?」 他步步朝她逼近,神情傲慢却轻浮。 「身为一个女人,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 本能的感受到危险,许清清不住后退,背部却顶到了坚硬的墙壁,而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经来到她面前,铺天盖地而来的压迫感让许清清害怕极了。 「别过来……拜託你……」 韩澈却毫不理会,一个欺身上前,左手手肘顶上她头顶的墙面,右手抵在另侧墙面,将她困在墙角与他身体之间的狭小空间,就在她怕得偏头紧闭双眼之际,耳边却传来他悄悄话般的低语:「昨晚,在这房间里……」 许清清猛然睁眼,直与韩澈那双近在咫尺的美眸四目交接,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你可是把自己的价值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我面前哪……」 她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将这极度曖昧的一句话给听进去,「你——」倒抽一口气之后,下意识抓起自己胸前衣襟。 「你做什么了!?」瞪着对方的大眼睛中,惊惧交加。 韩澈退开了些,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微微勾起的薄唇看似在笑,却令人不寒而慄…… 「你真想知道?」 「……」 好问题,许清清又一次被问倒了,只怔怔望着对方缓缓收歛起那骇人的笑意,神情逐渐冷去…… 「什么都不记得,你乐得清间不是吗?」 不知为何,许清清总觉得韩澈话中有话,语气似乎还带着点酸。 「……不是……那个我……」她也不懂自己为何感到心虚,竟然当着这恶劣男人的面垂下了眼:「我总要知道……我有没有可能会……那个……」 「怀孕?」 韩澈十分自然的替她接了话,满意的看她瑟缩了下,再狠狠的淋她一头冷水: 「要是会,你也已经改变不了结果了。」 他在她颤慄的瞳仁里看到绝望与害怕,好像她正盯着的不是一个人……是魔鬼。 一个俐落的浅蹲,韩澈一把捞起那摇摇欲坠、无力抵抗的身子,将她抱回了床上。 「你的活动范围包括这里和外面的起居室,三餐会有人送来。」转身离开之际,他说。 「你想要什么……」背后传来无力的声音:「要怎样……才能让我离开?」 男人远去的步伐顿止,却没有回应她。 看不到他的表情,许清清只能呆望着那頎长的背影。 因为逆着光,他周身被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即使如此,那身影依旧寒气逼人,尤其在光照不到的这一侧,晦暗阴沉的气场强烈得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 无意间流露一丝悲凉。 有那么一剎那,她竟对这场景產生一种既视感……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已经消失。 「韩——」 「最近注意下自己身体状况。」他回避了她的问题,同时以一句话简单粗暴的终结两人的谈话: 「我可没避孕。」 04 如果你违反约定,我也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带上房门,确认特製的电子锁发出自动上锁的声响,韩澈放在门把上的那隻手却迟迟没有离开。 他看到她看他的眼神了,那眼神,活像是看到多么可怕的妖魔鬼怪。 无所谓,是他让自己变成这样的,她会有那样的反应,也早在预料之中,一点都不值得他心烦。 那这股烦躁感是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她的那句「你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 眸色一深,握着门把的力道加剧。 他以为一切已经很明朗——他期待已久的日子就要来临,他想报復、想让她嚐嚐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无情对待的折磨、想看她作无谓的困兽之斗却失败的绝望模样,然后,顺理成章的压制她、惩罚她、凌迟她…… 但这股烦躁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逼迫自己松手、对空抓握几下以转移注意力,一回身,就看见老管家赵伯佇立在走廊另一端的楼梯口。 「少爷,」待韩澈走近,赵伯恭敬頷首并低声道:「二少爷在琴房等您。」 知道韩砚迟早会找上门,韩澈并不意外,应了声便随赵伯一同下楼。 「来多久了?」 「早上九点多就来了。」顿了顿:「您要不要先用餐?」 赵伯没说的是,打从昨晚将许清清带回来,韩澈便交代在他出房门之前不许任何人打扰,就这么待在房里直到现在,他自己也超过十七个小时未进食了。 「不急,先把许清清的午餐送去。」 「是。」赵伯应着,与韩澈在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口分开时,暗自叹了口气。 在韩家工作已迈入第二十九个年头,他还记得自己初到这个家时,美丽的夫人挺着七个月的孕肚,神采飞扬的为他介绍家里。那时候的一切充满了爱与希望,就像所有即将迎接新生命到来的家庭那般美好喜乐。 然而新生命能带来光明,亦能带来黑暗。 垂老沧桑的双眼盯着韩澈的背影逐渐远去,最终隐入琴房,赵伯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 看来这暴风雨前的寧静,他得珍惜了。 ※ 琴房的隔音十分良好,站在紧闭的门外,韩澈隐约听到里边传来琴声。 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一声轻嗤,他门也不敲,逕推门入内。 映入眼帘的,是两架方位相反、一白一黑的三角钢琴,白色钢琴前坐着韩砚,秀气的眉眼低歛,正专注着即将告一段落的弹奏。 随着第一乐章深沉缓慢的进入尾声,韩砚一声不响的略过轻快的第二乐章,忽而弹奏起疾快激昂的第三乐章,然而只弹了第一个乐句,便骤然停止。 「要玩玩吗?」双手还悬在琴键上,韩砚睨向佇立门边的韩澈,用眼神示意他坐上对面的黑色钢琴。 「不了,我没你这种间情逸致。」韩澈无动于衷。 韩砚轻笑一声,垂下手。 「可惜了,当初妈妈坚持买这第二架钢琴,就是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不要起争执。」边说,边拿过放置一旁的绒布为琴键铺上。 「是啊,可惜了。」冷冷的、毫无诚意的一句话,让韩砚原本流畅的动作停顿了下。 闔上琴盖,韩砚再次开口: 「为什么带走清清?」语气没了方才的悠间,变得清冷许多。 「我不记得我想做什么还需要跟你解释。」 「啊,我忘了,含蓄的话你听不懂。」韩砚冷笑,随即歛下神情:「你不能这样做,让她走。」 韩澈轻笑,「原来我看起来像个听话的乖宝宝吗?」 韩砚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你知道吗?要不是我,许源可是打算报警的。」 「呵呵,我正奇怪赖分局长那里怎么没消没息的,」韩澈唇边洩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原来你们没报警啊?可惜了昨晚现场那么多警察……」 「韩澈。」韩砚眸色暗下,沉声道:「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你这么做,摆明就是在强迫她记起过去的事情。」 韩澈沉默片刻,忽地一笑:「你是怕我近水楼台吧?」 「什么?」 韩澈嘲讽道:「少来了,老天爷给的第二次机会,谁不想好好把握?昨晚你也看到了,那傢伙瀟洒华丽的一个转身,还真的全给忘得一乾二净。」 「她不是故意的,那是意外。」 「意外是弱者为自己失误所找的藉口。」韩澈双手交叠起,轻蔑的看向自己那板起脸的兄弟,「比方说,自己想做的事却被我给捷足先登,是不是也是一场意外?」 闻言,韩砚神色一凛。 韩澈果然早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吗? 韩砚默了半晌,缓缓开口:「我跟许源谈过了,他同意让清清暂时住我那边。」 韩澈理解的点点头,却噙着令人不舒服的微笑,「当然。」 「我也会尊重清清的意愿。」 「要为你鼓掌吗?」笑意更深。 韩砚愈发不悦,音量大了:「我才知道怎样对她好!」 韩澈再也忍不住,猖狂的笑了起来,使得韩砚彻底被激怒,牙一咬,倏地从琴椅中站了起来。 「让她离开,韩澈!」 「抱歉,韩砚,我就问一句,」韩澈勉强止住了笑,面色轻浮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住在哪,有差吗?」 「当然有!」韩砚厉声道:「这里,可是她和你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我们明明说好,不可以勉强她回忆过去——」 「这里什么都没有。」韩澈打岔,神情已恢復原先的凛冽:「该扔的扔了、格局重新装潢、傢俱全部换新,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去看看。」 说着,自口袋中拿出一张感应卡摊在韩砚面前。 「我可以给你她房间的感应卡,在里面你要做什么我不会干涉,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他将卡片往门边一张小木桌上一摆,同时也没有错过韩砚眼中细微的动摇。 「但要是你再干涉我,我恐怕就没办法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好说话? 韩砚内心发笑,但同时他也明白,现在的韩澈是说到做到的,从昨晚在宴会中製造假事故、在短短十分鐘之内疏散宾客,再强行带走许清清一事便可见一斑。就连韩砚自己也是在紧急协助一位行动不便的宾客离场后,想再回头去寻找许清清却被好几个黑衣人挡在场外时,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韩澈所设的局。 视线落在小木桌上的感应卡,停留一会儿,韩砚再次看向韩澈。 「你真的不会逼她回忆过去?」 「回忆什么?回忆她是如何千方百计的想要摆脱我?我吃饱太间吗?」说着,韩澈微微偏头,一副若有所思样:「话说回来,倒是你这个当初她一心向着的人为什么那么怕她恢復记忆?我才真是搞不懂……」 「我不是怕她恢復记忆。」韩砚歛色道:「我只是不忍心。」 「随你怎么说。」韩澈摊了摊手,旋身,「别搞丢了,卡片和人都是。」 当韩澈手握上门把时,身后传来韩砚低低的一句话: 「韩澈,如果你违反约定,我也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哼,」韩澈发出一声冷笑,没有迟疑的压下把手。 「彼此彼此。」 05 请帮我准备避孕药 电子锁发出一串轻巧的音阶,韩砚打开房门时没看到任何人。 房间十分宽敞,一进门的起居室空间就比一般家庭的客厅与餐厅加起来要大很多,高雅的浅色调室装加上从窗外透进的自然光,整体感觉是柔和舒服的,但多看一眼便会发现,所有的玻璃窗都是雾面,与外界无法连结的情形下,房内气氛顿时多了几分压抑。 依照韩砚对这栋别墅结构的印象,光这起居室就用掉了原本三间相连的小房间,若再加上最里边转角一间卧室,韩澈这会儿为了幽禁许清清是打通了四间房。 看来韩澈不仅早就计画着了,计画的果决与縝密都远大于他。 他提步往起居室深处走去,经过温馨的沙发电视区,旁边有一组l型实木屏风区隔而成的书房,再过去是精緻的用餐区,顺便看见透明玻璃桌上没动过的餐点,最后经过微架高的榻榻米多功能平台,他将目光移向那道连接卧室的没有门板的内门,一眼就看到独坐米白色大床上的女孩。 留意到她原本紧绷的神情在看到自己的同时放松了些,他感到安慰,不自觉地唤了声:「清清……」 「你是……韩砚吗?」 听她喊出自己的名字,韩砚内心一震,「你记得我?」 许清清被他稍大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怯生生的点头:「昨天才见过?」虽然她没好好记住韩砚的长相,但还记得他那清新好听的声音,加上他与韩澈的关係,出现在这里的年轻男子若非韩澈,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韩砚了。 听她这么说,他轻叹一声,笑笑:「对。」 还以为她想起什么了…… 虽然将她幽禁在这的不是他,但对于她的处境,韩砚仍有着深深的歉疚与不捨,正想着要如何开口,许清清先说话了:「韩砚你能……自由进出这里吗?」 手里还握着刚拿到的磁卡,韩砚突然觉得自己很窝囊,苦笑了下:「嗯。」 「可以请你帮我一件事吗?」 知道许清清迟早会对他提出要求,韩砚神情暗了暗,正思索该怎么回应她,许清清接下来的请求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请帮我……准备避孕药……」 第一时间没听到回应,许清清勉为其难的抬起眼,「可以吗?拜託你……」一触到韩砚那极力克制怒意的灼热视线,烫到一般的立刻又瞥了开去。 「他对你做那种事?」虽然不是没想过韩澈可能会这么做,但真的听到当下,韩砚仍是难以接受。 「我也……不是很确定……」许清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头垂得很低,眼神闪烁不已,声音细小得几乎要听不见:「但我必须……有所准备……」 「为什么是你要准备?」韩砚厉声质问,使得许清清一个瑟缩,头垂得更低了。 「……对不起……」 「不要道歉!」做错事的又不是你!「头抬起来!」 见她仍旧低头不语,韩砚怒火中烧,大步向前,伸手扣住许清清的手腕,吓得她立刻蜷缩起身子。 「你——」 「走!离开这里。」韩砚紧扣她的手不放。 她不知所措,「可是……」 「难道你想留下来?」 熟悉又恼人的情绪充斥他的胸口,扯着他的理智。 这种情形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但他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许清清,明明是暴力胁迫之下的受害者,却畏缩不前,一副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甚至害怕施暴者不开心。 「可是……韩澈他……」 许清清,你怎么变成这样? 残存的理智在这一刻消失殆尽,韩砚二话不说将她拽下床。 「啊!」 犹疑之间,她人被抱起,出了内门,直往房门口去。 许清清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 愈接近那道门,感觉愈强烈。 她开始挣扎。 「不要……」不要开门。 她想吐。 「不要——」 强烈的噁心感暂时夺去了她的感官,意识一片模糊,直到一声声骇人的重击声将她唤回现实,她才发现自己已摔落在房门外的地面上,爬起来定睛一看,三个黑衣人正对着面前蜷缩地上的男子拳脚相向。 「韩砚!」 许清清尖叫,却阻止不了这场围殴,只能眼睁睁看着韩砚被殴打。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她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呀啊啊!」尖叫着摀住耳朵,「不要打!不要打啊——呃……」一阵耳鸣让她顿时失去了听觉。 脑中却出现另一道尖叫声…… 『不要打了!』 谁? 『住手!不要再打了!啊!韩砚!』 是谁? 另一头的韩砚注意到了许清清的异状,「清清……呃!」一分神,腹部又再次遭重击,他痛苦的弯曲身体并护住头部以抵挡下一波攻击,预期的痛楚却迟迟没有袭来。 只迎来了一声叹息。 「韩砚,你健忘的速度还真是超乎我想像的快,我前菜都还没吃完哪……」慢条斯理却如寒冰般的嗓音由远而近。 韩砚艰困的透过被生理泪水浸润的视线,看到自远处缓缓步来的男子,从地上的视角看上去,那身姿更显不可一世。 韩澈来到韩砚上方,优雅的收起擦拭嘴角的手帕,蹲下身,却无视地上狼狈不堪的兄弟,只看了眼自己的腕錶。 「我看看……二十分鐘前才说好互不干涉,难道你也出现记忆障碍了?」 韩砚吐了一口血水到韩澈的皮鞋上。 「谁稀罕……跟你这种禽兽谈交易?」纵使疼痛令他冷汗直冒,韩砚怒目相视,咬牙奋力说道。 三个黑衣人眼看就要再次上前,被韩澈抬手示意止住。 「唉,后悔的可不是只有你,不是我要说,韩砚,你真的很没诚信啊,拿到房间磁卡一转身就翻脸。」 面对韩澈的故作感慨,韩砚正要回嘴,韩澈却突然压低嗓音道:「要来硬的不是不行,可是你要不要先看看,现在搞成什么样子了?」 韩砚一怔,似是意会到了什么,驀地朝许清清望去。 她在不远处瑟缩着,双手紧捂着耳朵,瞪大的双眼充满恐惧。 这场景是如此熟悉…… 冷汗自韩砚额角默默滑下。 韩澈优雅的站起,「为了展现我的诚信,磁卡你大可以留着,我不会跟你要回来。」朗声说着接近侮辱的话语,离开前,瞥了地上那因疼痛而蜷缩成一团的人最后一眼,「但别尽做些傻事,再有下次的话,我可不会这么客气了。」 06 我们以前认识吗?(2-1) 是她害韩砚受伤的。 亲眼看见韩砚被殴打后,这个念头有如缠绕心头的藤蔓,无法摆脱、挥之不去。 是啊,如果不是她请求韩砚为她准备避孕药,韩砚就不会这么生气;如果她表现得不那么软弱,韩砚就不会失去理智;如果她及时阻止他带她离开,韩砚就不会变成这样。 都是因为她…… 许清清无法停止自责。 她躺在床上,无神盯着床边那扇开不了的落地窗。 天色早就暗了。 白天因为光线足够,室内一直没有开灯,天一黑,转眼室内的光源又只剩下床畔那盏昏暗的立灯。本就看不见外面的落地窗在此刻显得更加晦暗深沉,像嵌在墙上的黑洞,通往无尽的黑暗。 除了自责,还有一件事始终令许清清心乱无比。 她会不会怀孕? 她不知道过去自己生理期规不规律,但这两个月以来,她的生理期却是一次都没有来过,也因此她无从推算自己现在是不是危险期。 果然最令她惶恐的还是那个可怕的男人。姑且不论昨天晚上他到底有没有对她做出非礼的举动,但接下来呢?今早那一番下马威,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他想做什么。无论如何,她不能让最坏的状况发生。 不久后,她又听到外边传来房门解锁声。 一天之内送收餐点和整理房间的侍女已经来去了好几次,也不知是为了服侍她还是为了监视她,总之许清清已经开始对电子锁的声音不再那样敏感,只当是收晚点心的人来了。 果真如此,她听到外头起居室传来陶瓷杯盘的碰撞声,像是碗、杯盖被一一掀起,又一一盖回去的声音。 接着,脚步声来到了内门口。 原以为对方会像之前一样,确认她人好好的在里面便默默离开,但这会儿,脚步声却进了卧室。 有人会在晚上来整理房间吗? 她微微抬头往床尾门口方向望去,正好与面对她解开上衣的男人对上了眼。 空气在剎那间凝结。 「起来,衣服脱了。」男人命令。 许清清一骨碌往床头翻去,恨不得离他愈远愈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韩澈将衬衫脱下,露出赤裸精实的上身。 见她没动作,他沉着脸朝她走来,那迫人的气场使得当他来到床边时,许清清已经怕得彻底蜷成一团缩在枕头里。 「要我帮你脱是吗?」 「为、为什么要脱……」 「你想穿着衣服洗澡?」 意会到什么,她不敢看他。「我……洗过了……」 「你没洗,浴室是乾的。」 「那是……擦乾了。」 「喔?是吗?」他有了些兴致,扬声问:「你会自己擦浴室?」 「……嗯。」 「刚是淋浴还是泡澡?」 她不知他为何这样问,「……淋浴。」 才刚说完,她立刻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知道自己答错了,但她来不及躲避也无处可躲,只能眼看韩澈单膝跨上床,伸手就扯她衣服。 「不、不要!」女孩子本就柔弱,何况从昨晚被带回来到现在整整一天没进食,没挣扎几下便被男人强行脱去衣服,她反射性的双臂护胸,一不留意连内裤也被扯下,整个人就这样赤裸裸地从床上被抱进位于内门旁的浴室里。 「那你倒是告诉我,这一池的水是怎么回事?」 只见偌大的浴室中央是宽敞的浴池,里头八分满的池水正散发氤氳热气与香气,水面上竟还有几片花瓣,一看就是有心人准备的。 她一时接不上话。 「啊,我的错。」男人的脸靠近她,低低的嗓音隐含恶意的曖昧:「一个人洗澡该有多么无趣,才会洗完之后又精心准备了鸳鸯浴?」 她慌乱摇头,「不……不是……不是我……」 「害羞什么?昨晚不是才一起洗过吗?」 怔愣之间,韩澈已抱着她往浴池走去,不顾自己长裤未脱便跨进池里。 「我不要!我不要!」飞溅的水花中,许清清身子被浸入池中,紧接着喀擦一声,右腕竟被扣上一隻金属手銬。 于是,她只能惊恐无比的攀在池畔,看着男人起身离开浴池、脱下身上湿透的剩馀衣物,接着扭开花洒,优雅的淋起浴来。 男人兀自淋浴,女孩静坐池中,一时之间偌大的浴室内只剩下淅沥水声,再无人言语。然而这短暂的表面和平,对于被箝制行动的许清清而言却是等待上刑台般的煎熬。 「韩先生……」 极度生疏的称呼,让韩澈如墨般的眼瞳更幽暗了。 「拜託你……」许清清几乎要哭出来,自然没察觉他情绪的变化,颤声道:「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拜託你放我——」最后的「走」字,被韩澈一个俐落关水的动作吓得她哽在喉里没说出来。 他慢条斯理的跨进池中,只一个碰触,浴室内立刻响起女孩子的惊叫声和金属碰撞的尖锐声响。 韩澈将水中的她抱起来让她背对着坐在自己腿上,接着温柔的从后面环抱住她。 两副赤裸的身躯在水中紧密相贴,他手中的触感细腻柔软,怀中那人儿却是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他将头靠在她左肩窝上,轻声问:「你叫我什么?」 「……韩先生?」 环在她身上的双臂收紧了些。 「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 「……」 许清清不知道这男人在追究什么。姑且不论以韩澈的身分,能直呼他名讳的人本就不多,光看他这两日所表现出来的冷酷无情,她怎敢贸然那样叫他? 没等她回答,他又道:「而且我听到你叫韩砚是叫名字……」 那是因为韩砚明摆着友善多了。可是她只能沉默,因为此刻那双箝制她的臂膀已经紧到令她开始呼吸困难。 不只如此…… 「难道,你跟他,比跟我还亲密?」 她已经感受到男人胯间的硬物在她股间似有若无的摩娑。 06 我们以前认识吗?(2-2)H 「来,再叫我一次。」 再傻的人也知道,现在的情势绝不容许叫错。 「韩……」她颤抖着双唇:「韩……澈……」 一隻大掌猛地袭上她的左胸,她还来不及挣扎,男人加重箝制,扎扎实实的将她紧锁怀中。 「再叫一次!」 许清清吓坏了:「韩、韩澈……啊!」 令人心惊的手銬拉扯声伴随一声低吼,韩澈一口咬上她的左颈。剎那间,全身动弹不得、颈间命脉掐在对方口中的许清清彷彿被凶恶野兽捕获而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只能闭眼等待自己下一刻的命运。 痛楚始终没有到来。 她的耳边尚传来沉沉喘息,池水却渐趋平稳。 命悬一线,许清清连呼吸也不敢大力,感官格外敏锐,一片静止之中还流动着的,除了耳边男人的气息,就只剩下两人的心跳。 她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她左后背的剧烈心跳,不对,那不是她的心跳—— 那是韩澈的心跳? 那她的呢? 她的左胸依然被他的大掌紧紧包覆,在那之下亦是她的心脏所在;同时,韩澈张口咬住的地方恰好是她的颈动脉,她的脉搏正赤裸裸的摊在他齿间,然而,方才危险的感觉却逐渐缓和了下来。 她微睁开双眼,瀰漫的雾气让她有些恍惚。 此时此刻,许清清突然无法确定韩澈袭她的胸是否出于色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韩澈这一连串举止,表面上兇狠得像是要强暴她,却又像是拼了命的想要—— 想要感受她…… 她的心跳与脉搏,在他的掌下与唇齿间一突一突的跳动着。 紧贴在她后背的厚实胸膛底下,那心率始终急骤不已。 「韩澈……」 这一声唤得自然,男人深沉的瞳眸闪过一抹光芒,不自觉松了口。 「我快……不能呼吸了……」 韩澈放松了紧箍她的双臂,按在她左胸上的手轻浮的揉捏把玩起来。 「本来想更进一步的,」然而他眸中却已没有该有的情慾,只是注视着自己在她颈侧咬出的那道不深不浅的齿印,「可惜水凉了。」 他拧了她最后一下便放开她。 许清清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在想什么,愣愣看着他替自己解开了手銬,在他率先起身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再次喊了他。 「韩澈……」 却喊得他心浮气躁,音量不自觉大了:「干嘛?没对你怎样失望了吗?」 韩澈口气虽然不好,许清清却反而觉得没那么怕他了,默了默,问: 「我们以前……认识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这是她两个月来第一次主动提起过去,岂料,这话却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原本就要离开浴池的男人倏地又坐回池中,同时粗暴的将她整个人抓过来。 「啊!你……」 顿时水花四起,他将她重新抓回腿上,像刚才一样让她背对自己,这次却直接扳开她的双腿。 「你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啊。」 他也不替她重新上手銬了,左臂直接横过她后背并贯穿她两隻手臂固定住,无视她喊痛,收紧左臂的同时下沉身子,用自己的双腿将她两腿大大的岔开,游刃有馀的右手直探她腿间的私密地带。 「不!不要碰那里!韩澈!」 「现在倒是叫得很顺口了?」 如入无人之境,他轻而易举地在她敞开的花蕊之中寻到蒂核搓弄。 一阵麻慄,她浑身僵得直发抖,「不要……不要……」 「你说,哪里先来?」 「拜託不要……」 「你不说就我决定了。」 长指下移、併拢,两根手指猝然插入她阴道内,让她狠抽了一口凉气。 「你想知道,我们之前是什么关係?」 男人低沉嗓音冰冷而不带感情,长指直捣她体内最柔软而敏感的所在。 「不要这样……拜託不要这样……」 「还是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要这样对你?」 他对她的身体异常熟悉,在他的恶意搅弄下,女孩无谓的抗拒很快的微弱下来,呜咽之中夹杂着呻吟。 「呜……不要了……呜嗯……」 手指蹂躪她的力道加重,女孩细微的求饶被淹没在翻涌的快感与水花声中,呻吟与水声交错,淫靡异常。 他凑进她耳边,低哑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彷彿能魅惑人心:「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那些东西全都不重要。」 在他充满魔性的声音中,她彷彿着了魔,无法自已的张着嘴,连连娇喘。 「现在的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 无法控制身体反应的羞耻让快感被放大,她的喘息变得短促,蜜穴频繁紧缩,他知道她即将高潮。 唇畔扬起一抹邪恶的弧度,他多么想要将此情此景、每字每句,用力的、狠狠的刻进她那颗没用的脑袋里。 没有丝毫犹豫,他再下重手,直接将她送上浪尖…… 「听好了,许清清……」 并且在她弓身颤抖、昂首哭叫之时,笑着她,让那三字如羽毛般轻轻落下: 「我,恨,你。」 07 你还有四十分鐘(2-1) 许清清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她依然独自躺在这既陌生又幽暗的房间床上,一旁暗沉沉的落地窗告诉她现在应该是深夜,瞥了眼床头的电子鐘,时间刚过午夜。 小睡一觉醒来,她却感觉奇差无比,不同于过去两个月的低落,是一种全新的负面感受,像是莫名其妙被人拎着尊严狠狠践踏一番的不愉快,刚才,她似乎做了个很糟糕的梦,可是摸了下脸颊,难得的并没有泪痕,或许是因为看到韩砚被殴的衝击导致心理上產生了什么变化吧。 话说回来,她真的肚子好饿,说也奇怪,一整天没有食慾的她,为何突然如此飢饿? 或许早些送来的夜点还没被收走。思及此,她动身下床走出卧室。 起居室里的光景让她驻足了片刻。 没开大灯的室内亮着许多精緻的小夜灯。或许是使用了会在黑暗中反射光线的特殊材料,此刻的天花板竟闪烁着星点般的微光,此外在墙面与地板的连接处,细碎光点沿着两侧墙脚一路延伸到底,使得整个深长的空间有如梦幻隧道一般。 好美。 许清清缓步来到餐桌前,桌上有一大、一小的瓷碗,还有茶杯和茶壶,看上去还原封不动,但当她掀开其中一个碗盖想瞧瞧内容物时,扑面而来的桂圆粥香气与热气让她一怔,纷纷掀开其他容器,才意识到这些夜点并不是原封不动,而是全都被好好的热过了,温热而不烫口的完美温度,就好像对方早就知道她会在这个时间点想吃东西一样。 她边吃宵夜,边抬起头来欣赏餐桌正上方那盏散发暖光的精緻球形吊灯,它的周围零星围绕着几颗因自身材质反射出不同光泽的晶莹小球体。数了数,共九颗,第六颗还有着明显的星环。 原来是太阳系。 她忍不住笑了,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 这片小星空让人莫名心安。 ※ 噹……噹…… 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睡意依然浓厚的许清清听来格外刺耳,她皱了皱眉,将头转向另一边。 噹……噹噹…… 那声响是愈来愈猖狂了,就连将头埋进手臂里也没用,因为声音来源就在她耳边,怎样都躲不了。 等等,耳边? 察觉不对,猛然睁眼回眸,那张此刻她最害怕看到的绝世俊顏就这么冷不防的映入眼帘。 「啊!」 惊叫伴随一连串凌乱的碰撞后,从椅子上摔下去的许清清呈现头下脚上的状态,裙摆滑至腿根近乎穿帮,她连忙想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趴在餐桌上睡了一夜,导致现在手脚全麻难以移动身体,勉强翻了个身才让双腿落了地。 噹……噹…… 只见韩澈坐在她刚摔下来的座位旁悠间的滑手机,另手状似不经意的搅拌着桌上的咖啡,茶匙碰撞杯壁发出扰人的噪音,搅拌完毕后,又在杯缘「噹噹」的轻敲两下,执起轻啜一口,接着再不轻不重的放回盘中。 卡啷。 许清清几乎可以肯定他是故意发出声音的。 「大白天的,这是活见鬼了?」幽幽说完,他将视线从手机萤幕抬起,轻瞥向她,那视线虽轻,却令人不自在,尤其对于刚拉下裙摆、正努力撑起上半身的许清清来说。 「……几点了?」虽然韩澈的确跟鬼没两样,她还是决定转移话题。 「十点半。」韩澈将目光移到桌面上,「居然可以趴在又硬又冷的桌上睡到流了一滩口水?就说你睡哪都没差嘛……」 逕抽了张纸巾将玻璃桌上的水渍抹去。 「嘖,噁心死了。」 许清清总算从地上挣扎着侧坐起来,边揉着腿和刚才摔下来时撞痛的臀部,边懊恼自己怎么只是吃了个宵夜便就地睡着,一想到食物,肚子很不争气的又叫了起来。 「看来昨晚那点吃的满足不了你。」韩澈戏謔道:「果然多做点运动还是好的。」 许清清先听进他前半句话,愣了愣,「所以昨天的宵夜是你……」反应过来才发觉后半句话的不对劲,「……什么运动?」 韩澈没理会她,「可是怎么办呢?我以为你会一路睡到中午,所以已经吩咐赵伯不用准备你的早餐了。」 不就是你把我吵起来的吗?许清清只觉得哑巴吃黄莲,她也很想就这么一路睡下去,总比起来面对这个男人要好太多了。 「那么,午餐前的这段时间,我们做什么呢?」 霎时间,一片静默。 07 你还有四十分鐘(2-2) 直觉不妙,求生意志逼迫许清清运转她本就迟钝、刚起床更是钝得要命的脑袋:「你……呃、执行长、不是……那个韩董,您肯定是非常忙碌的,就不用——」 话没说完,便被韩澈将手机丢至桌上这个明显不悦的举动吓得硬是把剩下的话全吞了回去。 「还没学会怎么叫人是吗?」他盯着她,脸色阴沉得可以。「看来昨晚教你的得全部重来一遍了。」 昨晚……? 顿时,一幕幕不堪而煽情的片段在她脑中归位。 那不是做梦而已吗? 男人冷冽的嗓音划破她最后的想望:「衣服脱了,进浴室去。」 难道那些在浴池里被他凌辱的情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不!不……不要!」她这脑子还真不如没有,只能自求多福的身子一连向后挪动了好几公尺。 「还不知道说『不要』的下场是什么?唉……」虽叹着气,那冰冷的眼中却毫无怜惜之意:「也不能全怪你,都说因材施教,这肯定是我昨晚用错了方法……」 听到这话,以为男人终于良心发现的许清清猛点头,岂料下一句话让她顿时刷白了脸。 「那我们换个地方,就在这里吧。」说完,他自然流畅的抄起桌上手机放进长裤口袋,顺手将咖啡杯盘摆到后方的中岛去。 「韩、韩澈……」事到如今,许清清除了求饶也不知道能怎么办了,「我、我不会再叫错了,真的,拜託你放过我……」 男人没有停止动作,绕过椅子,朝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动物接近,步态轻盈优雅,但那未经掩饰的侵略意图却是再明显不过。 「不要过来……」 逃。脑海中冒出这个字的同时,对方却像是早已洞悉她的意图似的,一个箭步上前捉住正要翻身逃开的她的脚踝拖过来,并在她挣扎之前率先跨坐到她身上将她压制在地,再一次硬生生的将她全身衣物给剥了个精光。 「不要这样……呜……求求你不要……」 她的哭求令他更加亢奋,他托起她、将她整个人重重压上一旁的玻璃餐桌,抓住她的右手固定住,一声清脆的喀嚓声后,许清清的右手掌连同小臂被死死銬在餐桌上,只要她尝试翻身下桌,整隻右手就会被扭曲得疼痛不已,于是她就这样赤裸着身体被限制在精緻的玻璃餐桌上。 大功告成,韩澈退开几步,笑望慌乱的她,像是欣赏一件展示中的艺术品,「真该替你拍张艺术照裱起来。」 深知遮挡也是徒劳的许清清只好摀住了脸,「放我走……让我回家……」 「对了,忘记跟你说,你哥那边已经处理好了。」 一提到她现在唯一的亲人,她从指缝中泪眼汪汪的望向他,「什么意思……?」 韩澈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意思就是,你可以安心的住在这,不用再想回家的事了。」 「怎么会……」她脸色更加苍白,「你对我哥怎么了?」 「这你就不用管了。」韩澈再度上前,弯身凑近她,此举又是吓得她一个瑟缩,「毕竟我方法多的是,跟你这种无脑的人解释也只是浪费时间……」 低声说完,他从餐桌边拉了张椅子回到方才欣赏她的位置乔好角度,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 「自己来。」优雅的交叠起双臂与修长的双腿,彷彿即将观赏一场好戏。 许清清一时还不明白韩澈在说什么,无辜又茫然的望着眼前眸色轻佻的男子,只是这阵静默没持续多久,她眼中接着开始流露出惊恐与不敢置信,惨白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知道她听懂了,韩澈微仰起脸,划过一抹阴险的笑意:「脑袋记不住东西,至少身体得记住啊。」 她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 他微微偏头,訕笑道:「既然我不是个好老师,那你只好自学了。」 「我……」许清清几乎要哭出来。 「别说我为难你,我可是特地留了左手给你用。」 她已经没空细想韩澈言下之意是不是连她是左撇子也知道,只觉得快要崩溃。 「我……不会……」要她当着这男人的面自慰,打死她也做不出来。 韩澈没再说什么,逕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她面前拨出了电话。 「赵伯,今天的午餐是什么?」讲着手机的同时没漏掉许清清瞬间僵硬的表情,脸上笑意更深了。 「什么?这怎么够呢?」只听他故作诧异,用浮夸的语气对着手机另一头朗声道:「她没吃早餐,都饿坏了!午餐必须要丰盛一点、澎湃一点!我会和她一起用餐,把所有当班的人都叫上来,十一点半准时上菜。」 戏謔的眸光扫过已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许清清,韩澈对着手机一字一句说着:「记住,十一点半,一分不差,而且要好好的把餐点一道、一道的摆上餐桌,明白吗?」 收起手机,他刻意转头看了看身后墙上漂亮的掛鐘再回过身来,修长十指在膝前怡然的交扣起,深邃如墨的瞳孔中倒映着光洁的女体,里头尽是轻薄。 「你还有四十分鐘。」 08 原来你一直在装傻(2-1)微H 许清清已经无法确定眼下的景况和昨夜相比哪一个比较屈辱了。她很认真的思考,与其要她在这男人面前自慰,是否不如就这么让自己的裸体被其他人看见算了?反正该有的部位大家都有,相信那些侍者们一定能理解她的处境…… 「你该不会以为,四十分鐘后进来的那些人只会看到你的裸体那么简单?」 正这么想的当儿,韩澈却说话了。 「到时候,我会把昨晚在浴室对你做的事重新做一遍。」 此话一出,他如愿看到她惊愕的神情,彷彿前一刻还在逃的猎物,一个转弯却发现自己已来到死路。 「你放浪呻吟的那副模样,是要留给我一个人欣赏就好呢,还是要供大家观赏?」 许清清的脸色已惨白到不能再惨白。 自从她想起昨晚在浴室发生的事之后,一些枝微末节也想起来了,包括韩澈中途曾一度放开她这件事。当时直觉告诉她,他并非表面上的冷酷暴戾,所以也曾试着想要靠近他一点点,希望能藉由软性的同理感化以换取一丝离开这里的可能。 但对他放松警惕的下场,却是那样…… 她心凉的垂下双眼,在冰冷的桌面上慢慢的侧躺下去。 室内一片死寂,即使没有人开口,她也能感觉到那双毫无温度、有如鬼魅般的瞳孔正注视着自己,彷彿在告诉她,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默默闭上眼,她让左手来到併拢着的腿心之间。 虽然不记得自己是否曾做过这种事,但凭着本能在私处探索一阵,手指仍依稀触摸到了藏于两办嫩肉之中的小肉珠。 心知男人就在她正下方的角度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让她难以继续。她很想放弃,可是一想到只要她不照做,四十分鐘后她将会在一群陌生人面前毫无尊严的被他玩弄…… 「你剩三十三分鐘。」冷冽的嗓音提醒着她。 她抿紧唇,强忍着羞耻感,因紧张而发冷的手指开始在阴蒂周围小心翼翼的轻捻起来,并努力让自己专注在指间的探索,等稍微熟悉构造之后,她往下探进那紧闭的隙缝,却仍是十分乾燥。 她咬咬牙,颤巍巍的出了声:「我……还是……」 「二十九分鐘。」 他无情的宣告她没有退路,许清清实在苦不堪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摸索自己。不得已,她试着想像些情境好让自己能更进入状况,驀地,脑海中就这么浮现昨夜赤裸的两人在浴池里,她被他从身后紧抱的画面。 她微愣,不知自己怎么想到那里去了,没多久,却意外发现身体分泌出少许液体。 虽然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欣喜于这小小的进展,只想着尽快结束这件破事好脱离这窘境,于是她让沾上液体的手指回到阴蒂打转,同时努力让自己沉浸于脑中的画面,想像身后抱着她的男人正吻着她的颈、搓揉她的乳房,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炙热的胸膛,肌肤亲暱摩擦着,她彷彿能感受到他为她剧烈跳动的心…… 私处湿润了许多,不知不觉她的手不再发冷,指尖的动作也不再那样生涩,她开始感受到身体的回馈,尤其阴蒂被指腹摩擦过去时那有如轻微触电的快感,令她无措却又愉悦。 身体有些燥热,她开始觉得不够,具体什么东西不够她也说不上来,只本能的加重摩擦的幅度,而她的身体显然也感应到了什么,私处开始不由自主的收缩,并分泌出更多的水液以应和指间动作的加剧。 情动的欢愉逐渐凌驾她的感官,她心跳加速、脸色潮红、意识也变得凌乱,无法再去思考时间到底经过了多久以及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不知何时已微微睁开的双眼也看不进去任何东西,随着指尖律动愈渐放肆,全副身体感官被下半身逐渐强烈的快慰所佔据,不由得张口轻喘。 突如其来的一点动静让她短暂的回到了现实。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韩澈离开坐位不知去了哪里,紧接着她意识到,既然韩澈不在这里,那是不是表示她可以停止这羞耻的举动了? 可是她发现自己已经停不下来,不仅如此,因四下无人而心情放松下来的她竟无法克制的张开双腿。眼角馀光能看见她剧烈晃动的左手正在自我蹂躪,她却无法细想自己正在做什么,于此同时,视觉衝击让她迎来另一波更强烈的快意。 再多一点…… 她听见自己呻吟出声。 还不够……还要更多…… 猝不及防,一阵好闻的味道伴随成熟男性的气息朝她倾覆而来。 怔忡之间,许清清只感到右边膝腿被一股不容抗拒却温柔的力量给推压至胸口,几乎同一个瞬间,极致敞开的私处被深深地进入、填满,然后她听到自己下体传来极度夸张的水声,然后—— 然后她看到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睛。 来不及思考,所有思绪就在下一刻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强劲浪潮打散,许清清丝毫无法抵挡,就这么彻底淹没在那双大海般深沉无际的瞳孔中。 ※ 几乎是韩澈抱着许清清进浴室关上门的下一秒,房门就被一眾送餐与服侍用餐的侍者侍女们给打开了。 「咦?怎么没有人?」 眾人入内,望着空无一人的起居室面面相覷。 「在寝室吗?」 「有可能,我去确认一下。」 「欸不要啦!」一名侍女拉住另一名准备迈向寝室的侍女:「赵伯说少爷也在,我们贸然过去万一打扰了他们……」 「我们被交代的是,每次进来都务必要亲眼确认小姐好好的在这里。」那名侍女仍然坚持:「和不小心打扰他们比起来,万一小姐不见了,我们才是真的承担不起。」 说着,脚步已经往里边迈去,但走没几步便看到正前方的浴室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是韩澈。 「少爷。」侍女连忙止步,低头鞠躬后很快又抬起头看看四周,「请问小姐……」 「她在里面,不用确认了。」韩澈将身后的浴室门带上,冷冷说完便提步越过面前的侍女,上前对正在餐桌上张罗摆盘的五、六名侍者侍女道:「随便放着,你们可以走了。」 闻言,眾人均是一怔,回想半个多小时前管家赵伯才神色匆匆的集合他们说要多准备几样佳餚,并谆谆告诫务必要在十一点半准时送进房间服侍少爷与小姐用餐,韩澈现在这摆明赶人的态度让他们一时之间难以反应过来。 不过在这栋别墅里,话是韩澈说了算,因此眾人也没再多说,应着「是」便纷纷鞠躬,鱼贯撤出了房间。 08 原来你一直在装傻(2-2) 待所有人离开后,韩澈走到餐桌边,盯着摆满餐桌的满汉全席一动也不动,失神的双眼显示他已失去了平时的馀裕。 为什么要帮她?他到底在干嘛? 离座去清洗双手、早一步将她送上高潮,并赶在其他人进来之前把人给抱进浴室,全只为了不让别人看见她这副嫵媚的模样——对于自己几分鐘前一连串破坏规则的失控行径,韩澈难以接受自己事到如今居然还会对她心软的事实。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向来不屑于自欺欺人,他不否认自己依然爱她,抢先韩砚一步将她劫走也有部分出于对她的佔有慾,即使,她对他做出那样的事…… 有多么爱她,就有多么恨她。他的痛,她永远不会明白。 听到浴室门开啟,他回过身,看到已经穿上衣服的许清清畏首畏尾的从门后探出半边身子。 「他们……走了吗?」 韩澈没有回答,只静静的凝视那张充满无辜的脸孔。 她緋红的双颊还残留着高潮过后的馀韵,或许是因为迷茫之际突然被抱进浴室受了点惊吓,看上去像是被欺负的那般委屈。 韩澈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 是的,他的痛,她永远不会明白。 许清清被他沉沉的目光看得惴惴不安,杵在浴室门边不敢靠近。 「……怎么——」 「很可笑吗?」 许清清不太确定自己听到什么,愣了好一会儿,「什么?」 「我,很可笑吗?」 望着他冷漠的脸庞,许清清紧张起来,深怕一不小心答错又惹祸上身。 「怎……怎么会?」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自以为有钱有势就能为所欲为的那种人?因为吃饱太间想找乐子,才会跟你在这边周旋?」 这大概是两人见面以来最交心的一句话,却一字一句说得许清清心惊胆跳,怔了半晌仍不知如何回应,只得垂眼静默。 「上次你问我,我想要什么。」韩澈突然说。 闻言,许清清抬起头,只见韩澈的目光已经移开,冷峻的侧顏没有多馀表情的盯着空气中的虚无。 她确实问过他想要什么,毕竟只要知道了他这一切行为的动机,应该或多或少能掌握离开这里的契机。 她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我现在回答你。」 然而此时此刻,她忽然不那么确定他的答案她会不会想知道。 「我要你爱上我。」 信口道来、声音平淡,许清清自动过滤了这句怎么听都不真实的话语,默默等着他接下来的回答。 韩澈始终没有转回来看她。 他的侧脸不仅好看,也柔和了许多,不同于几天来眼神总是带着侵略性的锐利,此刻他神情寡淡,许清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看着,却忽然感到有些心塞。 「做不到的话,你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 什么? 许清清还无法反应过来,而眼前的男人却已提步离开。 「等一下!」她直盯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我不可能爱上你!」 就和昨天刚在这房里醒来那时一样,男人远去的步伐再次因她一句话而停下。 话一出口,许清清立刻发现自己话里的语病,姑且不论那毫不畏惧的强势语气一点都不像现在的她,爱不爱上这种事谁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却能够说得这般斩钉截铁…… 她刚刚……为什么这样说? 「那你就毫无悬念的待着吧。」格外低沉的嗓音显示男人已经有了情绪,却没有回头。 「你凭什么这么做!」 许清清可以发誓自己此刻的脑中是一片混乱,可是她却听到自己再一次失控的向韩澈大叫:「不要白费力气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就算你硬把我关在这,就算你拥有我的身体,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爱上——」 「许清清!」 眼前一晃,男人已经抓着她的肩膀将她重重推上墙,力量之大让墙上的摆设一一发出晃动的声响。 「原来你……一直在装傻吗?」 掌下过大的握力、佈满血丝的眼睛、沉重急促的吸吐,所有的危险信号都显示眼前男人正压抑着极大的愤怒。 「既然这样那好,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不爱我一点都无所谓!因为我、就是要、关你一辈子!」 不…… 他发了狠的说:「我要你永远被囚禁在这房间里,做一个除了供我发洩再也没有其他用处的废人!许清清,用你那有跟没有一样的脑袋,好好认清自己的处境!懺悔自己的罪恶!来!说!大声说啊!说你做了什么啊!不是很大声吗?啊?」 他发疯似的朝她吼叫,简直要把所有对她的愤恨倾倒出来在她身上:「你还不了的!许清清,就算你赔上一辈子、就算你把命给我,你还是什么也还不了!」 「啊啊啊啊啊!」承受不住的许清清终于在他的吼声中跟着放声尖叫—— 却只感到肩头一轻…… 直到房门发出怒吼般沉重的巨响,她才发现韩澈已经离开,室内顿时剩下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她。 她靠着墙滑坐到地上。 韩澈他……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她怎么听不太懂?难道以前她做过对不起韩澈的事情吗? 但再怎么茫然困惑,从韩澈方才发狂似的语句里不难听出,他让她离开的机率是微乎其微…… 庞大的绝望感笼罩着她。 除了绝望,还有不安。 『不要爱上他……』 她确定自己此刻的绝望是源自于眼下无法脱困的局面,可是,内心深处却有个不安的声音,告诫着她。 『千万不要爱上韩澈。』 就好像深怕她会爱上他似的…… 当时的她并不以为意,只觉得自己怎么可能爱上那个除了长得好看外没一处优点的男人?暴戾乖张、蛮横恶劣,强迫她的时候如此,就算给她选择,却也总是些卑鄙下流的选项,就像现在这样…… 爱上他,或是永远被囚禁在这里。但假如她真的爱上了他,又哪里会想要离开他呢?仔细一想,这两个选项全都导向同一个结果,也就是说,韩澈自始没有打算给她选择的馀地。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什么样的心情,才会让一个人如此执意的要将另一个人永远束缚在自己身边? 然后她笑了,有如绝境中绽放开来的一朵小花。 看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一直到很久以后,许清清才知道,让停滞已久的生命之泉再次开始流动的,是她此刻眼里流露出来的坚毅。 09 保险套用完了 看来韩澈那天的盛怒不是假的,接下来三天,他没有再来找她。 独自待在这华美的牢房,许清清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努力思索离开这里的方法。她这才发现经过两个多月行尸走肉般的生活,要重新运作起这颗半停机的脑袋没那么容易,任凭她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到能够在短时间内成功逃走的方法。若要趁侍女开门时闯出去,韩砚已经完美示范了硬闯的下场,更何况,纵使出得了那道门,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韩澈说,许源那边已经处理好,要她断了回家的念头,也就是说,不论许源出于什么理由或韩澈从中耍了什么手段,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许源已经放弃了她。 心情再次低落起来。是啊,她是一枚弃子,从许源对她疏离的态度就看得出来,她一直都知道,只是还怀抱不切实际的想望罢了。可是,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抵抗得了韩澈? 不知道韩砚怎么样了。 无时无刻掛心韩砚的她不止一次向侍女们询问韩砚的情况,但若是不知情也就算了,她们那支支吾吾、左闪右躲的反应反倒让她更加担心韩砚的伤势。 这天下午三点,许清清听到开门声。 这时间会进来的大概是送下午点心或清扫房间的侍女,刚午睡醒来还在昏沉中的她听了一阵外头那时不时传来喷洒及清洗的水声,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不一会儿,一位穿着制服和围裙的女子边拖着地板边来到内门口,接着便与床上的许清清对上了眼。 「啊,你醒着,太好了,我顺便帮你换床单。」将手中拖把往墙边一搁,上前来对着还坐在被褥里搞不清楚状况的许清清微笑:「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下来一下下?」 「啊?」讶异于对方坦然友善的态度,许清清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妨碍到人家工作了,连忙掀被下床,「喔好,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 女子看来年纪和她差不多,绑着和其他侍女一样的包头发型,一双透着慧黠的丹凤眼却很是特别,个头不高却身手矫捷,先将棉被捲起放一边、移床垫、拆下床包和枕套后连同棉被一併抱出卧室,接着很快又拿着乾净的床包和枕套回来,将床包一一套进床垫的四个角,一系列俐落流畅的动作让站在一旁的许清清看得目不转睛。 「小姐一直盯着我,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正在为枕头装套的女子突然问。 「不、不是……」许清清感到不好意思,「只是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其他人怎么了?」 「也没怎么了,就是好像……不太想跟我说话。」 「那是当然的,我们本来就不被允许跟你交谈。」拿起另一颗枕头装套,一点没慢下。 许清清一愣,「那你怎么……」 「小姐别误会,我只是问你有没有什么事要交代,比如补充日常用品或换洗衣物,这是我份内工作。」 没等许清清回话,女子又接下去说:「所以如果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小姐不要为难我。」 一句话自然却又明白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接着女子转身出了卧室,抱回来一床乾净的棉被,迅速将床铺打理完毕,拍了两下手。 「好了!你可以上去囉!」 许清清默默在床缘坐了下来,看着女子回身拿来门边的拖把,快速却仔细的清洁着。一时之间再无人言语,室内剩下女子拖地板时偶尔挪动傢俱所发出的声响。 拖完地,女子又拿来抹布大致擦了遍。离开前问道:「那么,小姐还有需要什么吗?」 「有。」静默半晌的许清清终于抬起头,「保险套……用完了。」 语落,女子脸上先是闪过一抹错愕,但很快又恢復正常,轻声说:「我们没有被交代要准备这个。」 「你们有没有被交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用完了。」 两人对视着,女子直直盯着许清清,眼神甚至出现了戒备。 「就不能再帮忙准备一些吗……?」她只得歛下眸,略带愁容道:「是因为,不是我在用?」 不用说也知道保险套是谁在用,许清清这番话不仅提醒女子,使用者是这栋别墅的主人,也间接告诉对方,用与不用的决定权并不在自己身上,就算准备着,也无伤大雅。 女子抿起唇,沉吟片刻。 「我去请示一下。」 两个多小时之后,送晚餐的侍女将一盒三入保险套交给许清清。 这也是许清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或许并不是什么也做不了。 10 连一个晚上都不够用(2-1) 几乎每一位进出房间的侍女们都是来去匆匆,唯独负责清洁整理房间的房务侍女会在房里待得久一些,而这也是许清清一天当中唯一和侍女拉近关係的机会。于是隔天她没有午睡,特意让自己保持清醒,希望能再次遇见昨日那位房务侍女。 下午三点,电子锁准时响起解锁声,此时她正窝在进门不远处的沙发中,捧着一本书假意翻看,抬起眼来,却发现来者不是昨日那位丹凤眼侍女。 「昨天打扫的那位小姐呢?」许清清问。 对方是一位微胖的中年妇女,有种资深者的老练与自负,对于许清清的提问是充耳不闻,逕拿着清洁用品往用餐区走去,摆明不想理会她。 许清清想起昨日那位侍女说过她们并不被允许跟她交谈,不过,在房务的工作范围内仍然会回应她的要求,至少从昨天的经验看起来是这样。 于是许清清再次开口,对着面前状似忙于擦拭餐桌而无暇理会她的侍女说:「我请你们准备的东西呢?」 果不其然,对方闻言顿住动作,缓缓直起身。 「我听说昨天晚上已经交给您了。」说话时眼睛并没有看着她,看得出来回答得十分不情愿。 「才那一点,怎么够用?」许清清努力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我明明说至少要给我十个。」 「我们没有接到这样的指示。」 许清清瞇了瞇眼,「你的意思是,昨天那位小姐没有确实转达我的需求?」 对方没回话,许清清却捕捉到了对方微绷紧的脸部线条。 「请她过来,我想当面跟她确认是怎么回事。」 对方沉默了下,「她今天没有班,就算有班,也不能随便进来。」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 她补充:「我也不是真要追究,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在转达我需求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 从对方那不服气的表情可以知道对方已经猜到她的企图。 许清清继续说:「见一个小侍女就可以解决的问题,难道非得要我请管家过来?」 她刻意压着嗓音假装不悦,实则是为了掩饰自己因紧张而不稳的声线。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地位如何,是否有资格说出这种话来,但是,不赌赌看的话,就什么都做不了。 心脏跳得飞快…… 「还是,我直接告诉韩澈,说你们无视我的要求?」 语方落,便听到对方清楚的啐了声,接着用充满嫌恶的眼神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星期三会见到小青。」 ※ 原来那位丹凤眼的侍女叫小青,乍听和自己的名字还挺像,许清清对她的好感莫名的提升了不少。 如果昨天那位中年侍女给她的讯息没错,那么她下一次见到小青必须等到下星期三了。回想两天前她第一次见到小青的日子正好也是星期三,如果许清清没猜错,她的房务侍女一週七天都是不同人,同一位侍女相隔一週才会再次见面,如此能够有效阻碍她在短时间内和侍女们培养起感情。 狡猾的男人。 週五的夜晚,她躺在床上暗自埋怨着韩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想到昨天那位中年侍女在离开之前还故意用她听得到的音量骂了声「祸水」,就觉得要和侍女们培养感情可说是难上加难;今天下午进来的这位瘦高的年轻女孩态度虽然没有昨天的中年侍女来的差,却和其他侍女一样对她是避之唯恐不及。总之,许清清观察了几天,没有一位侍女像小青一样,面对自己仍处之泰然。 话说,这几天她为了观察每天固定在下午三点进来的房务侍女都没有好好睡午觉,因此晚上很早就感到疲倦,像今天也是九点多吃完夜点就上床睡觉了。这种哪里都不能去、吃饱睡睡饱吃、被服侍得妥妥贴贴、却又像被当家畜在豢养的生活,让她不禁觉得自己像是刚生完小孩在坐月子的女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没坐过月子的自己怎么会產生这样的联想?她迷迷糊糊的笑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有人进入她温暖的被窝里,原本还没意识到什么,直到那人从后面抱住她,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是韩澈。 她睁开眼,却不敢回头。 他没有多馀的碰触,就这样静静抱着她,这种不带侵略意图的接触还是第一次,许清清有些意外,却不敢大意。 「几天不见,你倒是学会狐假虎威了?」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怀中身子的紧绷让他知道她醒着。 许清清立刻明白韩澈是指她对中年侍女撂狠话说要向他告状那件事。 显然韩澈人虽不在却依然什么都知道,许清清有些紧张,但听他的声音里并没有不悦,边感到狐疑,边顾左右而言他道:「我……我整天一个人在这里,总得找人……说说话吧?」 「你这是在抱怨我太少来找你?」 「……」怎么可能? 他逕自说下去:「去了一趟美国,今天才回来。」 原来他这么多天没来是这个原因。不过许清清不知道韩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搞得一副好像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关係似的。 他继续说:「这里有很多东西让你打发时间,想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别为难其他人了。」 她最想要的还用说吗?当然是离开这个恐怖的男人。但许清清还没有傻到说出来,只在心里嘀咕着。 暂且忽略他要她别再设法和侍女们搭话的暗示,今晚的韩澈实在诡异得令人费解。许清清无法停止疑惑,尤其上回他离开之前两人才大吵一架,不,应该说是他单方面的发飆,但这会儿他不仅没追究她当时脱口说出的那些话,言行之间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亲密,就好像两人是同居已久的伴侣一样…… 犹在沉吟之间,韩澈突然拨开她的头发,开始吻她的脖颈。 心中警报大作。 10 连一个晚上都不够用(2-2)H 「你好香……」他深吸她的发香,含糊的问:「洗过了?」 「洗过了,洗过了。」正缩着脖子以躲避他的吻,许清清仍不忘飞快而坚定的答道,就怕韩澈会像上次那样直接将她抓进浴室,却不料…… 「我也洗过了……」 还没弄清楚他洗过了关她什么事,棉被里男人本来还环抱着她的那隻手已经伸进她的裙襬,沿着大腿滑进内侧,隔着内裤捻摩起她柔软的私处。 许清清连忙惊慌的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你做什么?」 右手姑且暂时让她抓着,韩澈用低沉性感的嗓音在她耳畔说: 「想跟你做爱……」 不知是因为赤裸裸的求欢还是那魔性嗓音的缘故,许清清一时之间竟傻住了,直到身后的男人吻上她的耳背,手甚至伸进了她内裤里,她才大梦初醒。 「不行!」她再次阻止他,同时对自己方才一瞬间的动摇感到可耻。 「唔……为什么不行?」他边吻边呢喃,还刻意挺起下身让她感受他勃发的慾望。 不想做还需要理由吗?许清清无语,仍勉强找个藉口道:「就……你之前才发了那么大脾气……现在这样……很奇怪……」 韩澈的动作停顿,「你在生我的气?」 「……」 「因为生气,所以拒绝我?」渐沉的声音显示他开始不悦。 「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 许清清不知道为何他们之间会出现这种像是情侣斗嘴的对话,但见韩澈原本的随口问问现下已经成了认真的逼问,她只得硬着头皮囁嚅道:「本来这种事……就只有相爱的人才会做……我们又——啊!」 当她的肩膀被猛力扳过去时,许清清就知道自己不只答错了…… 「这理由比刚刚那个还烂啊,许清清……」 而且还死定了。 他不给她任何犹疑的空间,大掌抵着她两肩将她死死压制在身下,俯视着她,眼神是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晦暗冰冷。 「你应该知道,自己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吧?」 方才的温存彷彿只是一场幻觉,此刻的他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漆黑深沉的眼瞳毫无温度,只映出她满脸的惶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幽暗的灯光下,她的眸光颤颤巍巍,连声音都在颤抖,那害怕却又无力抵抗的模样是如此柔弱可怜…… 可怜得,令人厌恶。 「所以,你还要继续装傻?」 「我……真的不知道……」 让人想拧碎她。 恨意一股脑儿涌出,他动手扯她内裤。 「你、你干嘛——呃!」她正要阻止,脖子却赫然被他隻手掐住,无法顺畅呼吸的她出于本能的用双手抓住掐在脖子上的那隻手挣扎着。 自此,许清清再也顾不得内裤被扯去、睡裙被上掀至胸前、双腿被分别架上对方的两肩、身体被凹折,只知道当冰凉的空气终于再次窜入肺部时,大口吸气的自己禁不住呛咳出声,并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眼前男人正用牙齿撕开手中一个方形塑胶包装—— 「你费尽心思弄来的保险套,我当然得好好的用了。」他邪邪低笑。 怎么会在他手上?她明明好好收着…… 「你说的没错啊,那几个怎么够用呢?」 面对眼前的女人,爱恨交织成的慾望汹涌而猛烈,他再也按捺不住,架着她的双腿用力挺进她体内。 「不、不要……拜託不要!嗯……」 他置若罔闻,发了狠的向前推进。 被粗硕异物强制侵入的不适感,让她难受得就算咬紧牙仍忍不住呻吟出声,而她痛苦扭曲的表情却让他亢奋得发出沉沉低喘,更加猛烈的深入。 纤弱的身子被使劲弯曲,紧緻的阴道被极尽扩张,浑身剧烈的疼痛令她冷汗直冒。 待完全进入她之后,他终于暂时停下动作,细细欣赏身下被他侵犯得逞的女人。 双腿无力的掛在他肩上,她的身体被弯折成不合理的角度,发丝被汗水浸湿、神情涣散。他满意于她的狼狈,然而最令他享受的还是那双迷离的眼瞳,里头除了抵抗徒劳的挫败、身不由己的沮丧,还有那残破不堪的尊严。 这画面是如此迷人,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在脑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唯有在她清醒时强暴她才能看到的美妙光景,光是这样看着,他就感觉自己兴奋难耐,深埋在她体内的性器又胀了一圈。 他忍不住俯身,以舌尖浅嚐她眼角溢出的泪水,无比眷恋的发出一声叹息。 「唉,怎么办呢……?」 繾綣的呢喃,有如诉说着爱意一般,对许清清来说却是陷入万丈深渊的绝望: 「那一盒,恐怕连一个晚上都不够用哪……」 11 你帮我弄出来,我们再来好好讨论避孕药的事 H 那一晚他们究竟做了多少次?在三个保险套全被用掉之后,许清清就放弃计算了。 没有男人喜欢戴保险套。她很清楚,韩澈使用保险套的目的是什么。 「你弄来多少个保险套,我就当作你让我上你多少次,」他将她按趴在床上、掐着她的细腰边做边说,倏地重重的一挺到底,「我绝对、义不容辞的、满足、你——嗯!」一句一顿,搭配一下下又深又重的撞击,最后闷哼着在她体内发洩出来。 他是在羞辱她、嘲笑她,笑她弄巧成拙、笑她自不量力,也笑她妄想能脱离他的掌控。 他一个逕儿衝刺,根本没在管她的感受,一小时内已经抓着她做了三次,中途又无意间让她大小高潮了好几次,导致此刻许清清趴在床上边喘边发抖,整个人快要虚脱。岂料,她还没回过神,身后的男人已逕自摘下湿漉漉的薄套,将再无馀力抗拒的她翻至正面仰躺,窄臀再一次挤进她腿间。 「吶,三个,就这样没了。」他双手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笑看她瞬间惊恐的表情。 「不……不要了……我不想这样——呃嗯……」 他不由分说托起她的臀,也不管女孩子刚高潮过的身子格外敏感,再次将依旧昂扬的性器埋进那尚在频频收缩的窄穴,硬是让两人毫无阻隔的结合在一起。 无视身下人儿连连哈气、努力放松自己以容纳巨物,他仰头长叹一声,露出享受的表情,「夹我夹得这么紧,看来你也还不满足啊……」说完便又尽情挺动了起来。 没了保险套,抽插的感觉分外鲜明,看着这令他又爱又恨的女人正表情痛苦的承受着他的侵犯,他感到身心无比畅快,发出愉悦的喟叹之馀,仍不忘出言讥讽她:「我知道在次数上,我们想要的可能会有点落差……」 当她被抱起跨坐在他之上,两人的下身还交合着,「但这不妨碍我们互相满足彼此的诚意对吧?我亲爱的清清……」 体力即将透支的她无力回应,柔若无骨的娇躯攀附在男人肩上,任由他在她上下里外为所欲为。 他紧拥着她,在她已佈满吻痕的胸上又吮出了几个,同时不断重复抬起她、再猛力下压的动作,恶劣的在她每次坐落时使劲上顶,一次又一次往她深处捣去,导致她纵使已经累得快要失去意识,却仍不由自主地在他的操弄下一遍又一遍迎来难以承受的欢愉。 她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或者应该说昏过去,只知道隔天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浑身痠软得难以移动不用说,灼痛的私处提醒着她昨夜的荒靡。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了半晌。 韩澈的声音隐约从外头的起居室传来,听不清楚内容,像是在讲电话。 她是彻彻底底被强暴了。她以为自己会崩溃、会生不如死、会產生极端负面的情绪,可是此刻她却只感到惶恐,乱哄哄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特别鲜明—— 他们发生了没有安全措施的性行为……这下子,事后的补救措施突然之间成了燃眉之急——她必须赶紧吃避孕药。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可以在这种时候还保持着理性,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正打算下床,一挪动身体,私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楚令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同时注意到自己还裸着的全身上下都是韩澈的丰功伟业。 无语的她只好先寻找衣物。翻找了半天,内裤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睡衣倒是好好的被掛在门边的衣帽架上,于是她忍受着不适慢慢下了床,一路扶着东西往门边的衣帽架走去,没想到因为行动过于迟缓,她还没拿到睡衣,就和正要进卧室来的男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四目交会,许清清伸出一半的手还定格在空中,韩澈同样也怔了一下,接着视线下移,停在她那佈满激情残跡的娇躯上…… 下一秒,许清清快速伸手往几乎已经要到手的睡衣抓去,然而却依然被眼明手更快的韩澈抢先一步将她整个人抓了开去。 「放开我!」她惊慌挣扎,无奈力气本就比不上男人,正痠软的四肢更使不上力,踉蹌退了几步便直接被按倒在床上。 「让我起来!」她尖叫。 「乖乖别动啊……」韩澈跨上床,用两边膝盖夹住她不让她脱逃,在蛮力压制之下,他的柔声安抚只显得格外讽刺,「其实我本来只是想来叫你起床吃东西而已,真的。」 他对她的习性再清楚不过,所以,即使食髓知味,他依然忍过了清晨的躁动,甚至不惜在美好的週六早晨藉由处理公事来转移注意力,耗掉一整个早上的时间,就只为了等到她起来吃过午餐再说,怎知却在看见她身上那些专属他的记号之际功亏一簣。 他脱去自己的上衣,露出线条优美的胸肌与块块分明的腹肌。 脑筋一片混乱的许清清一时没听懂,只听到「吃东西」,并在对方一说一脱之间驀地感到一阵飢肠轆轆,「对、对,我要吃东西,让我起——」 话没说完,男人胯间那精神抖擞的长物倏地出现在她眼前。 「想吃是吧?来。」满意的欣赏她惊惧交错的表情,韩澈笑得恶劣。 「不是……我没有……」 「嗯?你爸妈生前也没教你要说话算话吗?」 盯着那血脉賁张、彷彿正朝她齜牙咧嘴的凶器,许清清简直吓坏了,无暇计较他的挖苦。 「不、不是,我不是说这个……」她觉得自己怎样都无法接受这档事。 他让下半身朝她的脸靠近,面露凶光,「不是吗?你确定?」 既然已经死到临头,许清清豁出去了,「不是……我是说……」闭了闭眼,再一次望向他,郑重地缓缓开口:「我想要吃避孕药。」 这话一半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一半却也是她的真心话,因此她说得格外慎重,就怕被对方给直接无视掉。 没想到这话竟產生出乎意料的效果,韩澈没再继续动作,脸色却赫然阴沉下来。 「你吃那种东西干嘛?」声音低沉,他不悦了。 吃避孕药还能干嘛?许清清不解,「就……避孕啊……」 「许清清你现在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突然被大小声的许清清怔了怔,立刻想起从昨晚开始,不对,是从上週韩澈大发雷霆的时候开始,他前前后后已经指控她装傻好几次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只感到莫名其妙,音量不自觉大了些:「我……我装什么傻?我为什么要装傻?」 韩澈似乎没料到问题会被丢回来,沉着脸,细细审视着被限制在自己胯下、勉力维持着表面倔强却仍掩饰不了心虚的女人。神韵确实不像,会提出那要求更显得她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可是那上週她脱口说出的那些话又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知道?」 片刻后,他冷冷的开口:「毕竟我从没了解过你。」 有一个瞬间,许清清似乎在那冷冽的神情中感受到一丝苍凉,这使得她着实愣住,一时接不上话。 倒是韩澈很快自行接了话:「用嘴帮我弄出来。」 「……」很好,刚才那一定是错觉。 结果最后还是回到这件破事上来,许清清索性撇过头,赌气道:「让我吃避孕药。」 「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见她一脸不愿意,韩澈直接威胁她:「你上面的嘴不吃,我就让你下面的嘴吃。」 她一听是立刻脸色发白,毕竟她下面现在是脆弱得连不去碰触都会传来阵阵灼烧般的刺痛,她不敢想像若真的做下去会变成怎样。 「你帮我弄出来,我们再来好好讨论避孕药的事。」 韩澈终究不愧是懂得适时软硬兼施的商人,许清清闻言,果真微微抬了抬眼,迟疑的瞟向那半软状态却仍是面目可憎的兄弟…… 「可以……用手就好吗……啊啊啊啊!我知道了、知道了啦!」 惊魂未定的夹着就在刚才差点被强行扳开的大腿,许清清终于明白自己在这男人面前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他愿意让一点利就已经是大发慈悲。 「你要说话算话喔……」犹豫的伸出手,百般不情愿的握住那根热物。 「可是我技术很差喔……」那张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如果我弄不出来怎么办?……你还会给我药吗?」 「我数到三。一。」 「等等,那个你……洗过它了吗?」 「二。」 「噯!先说好,弄痛你的话可不能怪我!」 「三。……」 …… …… 然后他只想耻笑对于她的改变抱着期待的自己。 至少这项技能是一点没变,依然他妈的差劲透顶。 12 很意外吗? 二十分鐘后,浴室里传出阵阵乾呕声。 就在几分鐘前被迫吞下一口精液的许清清跪在马桶前止不住的作呕。平心而论,味道并没有想像中噁心,空腹的她其实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但被深喉咙的生理反应和心理衝击让她十分反胃。 重新着装完成、穿着一件湛青色休间衫和黑色长裤的韩澈走进浴室,将她的衣物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面无表情道:「差不多了就出来吃午餐。」 「……」谁还吃得下?许清清喘着大气,泪眼汪汪看向人模人样的男子,堂堂韩氏集团接班人竟这样虐待女生,说出去谁会相信?她不禁为自己掬一把泪。 「……不吃……呕……」说完立刻又回头奔向马桶的怀抱。 看到他就倒胃口。 韩澈也没有多馀的反应,冷冷转身丢下一句:「那避孕药的事只好改天再谈了。」 啊对!避孕药!这事还得仰赖他…… 「等等!我……」内心升起一股任对方予取予求的挫败感,许清清的五官是更加扭曲了。「……马上就来。」 十分鐘后,终于不用再裸体的她从浴室里走出来,缓缓朝坐在餐桌前独自用餐的韩澈踱过去,却在几步远的距离外停下,不再接近。 「……我的内裤呢?」战战兢兢地问,好像正在和一个随时都会再度攻击她的人说话一样。 韩澈面无表情的切着盘里的食物,看也不看她一眼,「寝室的垃圾桶里。」 她一怔,「为什么把我内裤丢掉?」 「因为破了。」 又一怔,「骗人。」 「你要去翻垃圾桶我也不会阻止你,不过它应该已经和那些沾满精液的保险套和卫生纸水乳交融了。」 他的话成功让此刻闻精色变的许清清再次感到一阵噁心。话说回来,这一週以来,寝室内矮柜上的竹篓里几乎随时都会备着一套乾净的衣物和内裤,但从她昨晚洗完澡一直到今天的现在,轮值的侍女理论上应该也已经来过几回了,但那个竹篓里却始终空无一物,这不一般的情况也造就她现在没内裤可换的窘境。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韩澈给其他人的指令是,只要他人在这房里便不许任何人擅自入内,即便今天早上有侍女被叫进来送餐,他依然不允许她们靠近寝室,只因为里面的人正赤身裸体的熟睡着…… 「你是故意的吧?」 反正已经彻底被他吃乾抹净,再惨也惨不到哪里去,许清清胆子便大了起来,「你是不是故意让我没内裤穿……」 哐啷。他烦了,放下刀叉的力道重了点。 「你穿不穿内裤对我来说一点都没差。」执起一旁装着红酒的高脚杯,「再说,我也没不准你让人拿一件新的过来。」 「那我现在就要——」 「许清清,过来坐下。」自杯缘投射过来的目光犀利。 看来关于内裤的话题到此结束,许清清默了默,心不甘情不愿的缓步走过去。 虽然心知韩澈说的也没错,他若真要对她怎样也不是一件内裤能够阻止的,但要她就这么下体空空的和眼前的衣冠禽兽共进午餐,依然让她很不踏实。 不甚自在的来到韩澈对面摆放着精緻餐点的座位就坐。 「吃。」举着酒杯,他再次命令道。 看着面前的三菜一汤一主餐外加甜点和饮料,许清清顿了顿,还是耐不住食物的诱惑,动手拿起餐具。 不得不说,虽然人身自由被限制,但她的日常起居却是被十分讲究的照料着。每日三餐三点、菜色丰富均衡不用说,房内的休间设备也没少,除了书房里大量的书籍,偌大的起居室还摆了跑步机、飞轮、按摩椅,甚至还有一架数位钢琴。另外她还在多功能平台上发现了不少先进的玩意儿,像是有许多道具的游戏机,另外墙上掛的一面黑色长形镜面虽然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看起来倒也挺有质感。 正要开动时,许清清才发现自己这边的三根羊肋排全都已经是完美的骨肉分离状态,愣了一愣,抬眼看向韩澈那边才吃了三分之一的主餐,另外两根肋排显然是还没切过、完好如初的样子。 「为什么我的切好了?」 「那本来是我的。」韩澈放下酒杯,眼里透着不耐,「太硬了,我吃不惯。」 「喔。」所以他是把难吃的给她。 这种带骨的羊肋排看上去就很难处理,正自嘲着竟然会以为对方好心帮她切的许清清慢吞吞叉起一块放进嘴里,「……嗯?不会硬啊!很好吃耶!你——」 「我不会给你避孕药。」 叉子还叉在盘里的第二块肉上,许清清动作倏地停下。 「你说什么?」 韩澈重新拿起刀叉,「我不会给你避孕药。」 「为什么?」 看着韩澈慢条斯理的将食物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许清清满心焦急,「药是我在吃,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啊!」 望着他嚥下一口食物,又从容的吃起下一口,一点没有动摇的样子,许清清气急败坏道:「你难道不怕我怀孕吗?你可是韩氏未来的接班人,你——」 「有几个私生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却像是往她心中投下重磅原子弹,转瞬间便轰杀所有生机。 许清清张口结舌,震惊的看着那对长睫毛轻盈的掀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双眼与深邃漆黑的瞳孔。 「怎么了?」他轻柔的说,不带情感的眸光却像把利刃,轻轻的、浅浅的划过许清清惨白的脸蛋,「我都已经说要关你一辈子了,顺便让你生几个孩子,很意外吗?」 直到此刻,许清清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一旦有了孩子,她将再难以瀟洒的一走了之。他不只要她的人走不了,甚至要她的心再也摆脱不了他,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竟然连无辜的孩子都不惜利用…… 「给我避孕药……」 她没想到,他会做到这种地步。 「给我药!你说会给我的!」 「我没说会给你。」 是,他刚才确实没这么说,即使心知肚明,许清清握着刀叉的双手颤抖着,有股衝动想直接往眼前的人捅去。 清冷与灼热的两道视线在空中激烈交锋。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就在她脱口而出之际,眸光却倏地狠狠一颤,灼热的视线很快的冷却下来。 为什么自己会被这样对待?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每当出现这个疑问时,心中便会出现另外一个声音将它覆盖过去: 忘了的事情,就别去想了。 是啊,就算知道过去的自己做了什么那又如何?就算她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只要韩澈不这么认为就一切无解,还不如好好思考如何改变眼下的局面,这也是她现在正在尝试的,虽然到目前为止有点失败。 更何况,如果,她不是无辜的呢? 紧握刀叉的双手无力的松开。 『我恨你。』 『用你那有跟没有一样的脑袋,好好认清自己的处境!懺悔自己的罪恶!』 『就算你赔上一辈子、就算你把命给我,你还是什么也还不了!』 是的,韩澈对她的愤恨,她全都听见了。 尖锐的哐啷一声,还叉着一块肉的叉子掉进盘中,她垂眼看了看,重新拾起它。 她默默的用起餐来。 然后,就像过去两个多月那样,她选择了摀住耳朵、蒙上眼睛。 在真相面前,她选择了逃避。 13 那种东西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微H) 韩氏集团董事兼执行长那么好当吗?只要在自己家里用用平板、讲讲电话就可以搞定所有事情?不用应酬、没有会议吗?许清清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这个週末假期加上星期一整整三天,韩澈能在这房里待好待满,一步都没踏出去? 话说回来,两人这几天基本上就像再普通不过的室友,虽然身处同一个空间,却各过各的生活。 他没再强迫她做亲密的事,就连晚上睡觉也是,他甚至不勉强她和他一起用餐。他会让侍女把餐点送进书房,不过因为书房并非独立房间,只是用屏风柜所隔出一处较隐蔽的区域,因此就算两人没面对面吃饭却依然感觉得到彼此,这让许清清依然不自在。仔细一想,这房间里除了浴室之外便再没有第二道门,就连浴室的玻璃门也是半透明且无法上锁,或许都是为了方便监视她。 说到监视,许清清猜测这房间里装有针孔摄影机,否则韩澈知道她和侍女的对话内容也就罢了,竟然还知道她将保险套收在寝室某个壁柜里,但因为不知道摄影机位置,只能提醒自己往后行动必须更加小心。 星期一晚上睡前,许清清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有些哀怨的看着刚洗完澡出来正站在梳妆镜前吹头发的男人。 不可否认他身材比例很好,背影看上去修长精实,目测超过一百八的身高,使得站立着的他必须弯腰低头才能看到镜里自己的脸。 眼看由小青轮值房务的星期三就快要到了,许清清实在担心韩澈会就这样一直待下去,于是在他关闭吹风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那个……咳,」清了清太久没说话而有些沙哑的嗓子,「你……都不用上班吗?」 韩澈漫不经心的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要啊。」顺势调整角度,覷了一眼镜里的她,「只是不见得需要出门。」 说完便如预期的捕捉到她垮下小脸的瞬间,他勾唇,将吹风机收进梳妆台的抽屉,接着走过去坐上床缘,表情柔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许清清。」 他难得和顏悦色,许清清却感到有些发毛,正思忖着,韩澈便向她欺了过来,低声道:「我也知道你前两个晚上都趁我睡觉时做了些什么……」 「蛤?」她睁大眼,将身子往另一侧挪过去了点,「我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只用充满玩味的神情细细审视她,让本就不擅于与人对视的许清清不知道眼睛该往哪摆,闪躲着说:「干嘛……这样看我……」 「我就当你是在梦游了。」收起那令人不自在的视线,韩澈与她拉开距离,逕自掀开棉被躺了进去,并伸手往床头柜上的主灯开关摸去,「关灯了?」 「喔、喔。」 室内顿时昏暗下来。 许清清没有立刻躺下,瞄了眼旁边那位已经躺平并闭上双眼的人便又移开目光,继续维持着抱膝的坐姿独自沉思。韩澈也没再说话,房内一阵沉寂。 「韩澈,」好半晌后,许清清喃喃道:「你真的……不给我避孕药吗?」 没有回应。 「你是真的想要孩子?」 依然没有回应。 「还是只是想要折磨我?」 一片死寂。 顿了顿,她继续缓缓说道:「折磨人的方法有很多,你不觉得,这个代价太大……」 「又是保险套,又是避孕药……」一旁的男人总算慵懒地开口:「我怎么老觉得你在暗示让我上你啊?」 「才不是!」被他这么一嘲讽,几天前的屈辱一股脑儿全涌上,许清清气愤的转头看向身旁依旧闭着眼睛、表情一片祥和的男人:「还不都是因为你!不然我哪需要吃那种东西?」 「我最近是有碰过你吗?」 「这几天是没有,可是你之前——」 「之前发生的已经改变不了结果了。」他沉沉打断她的话。 那也还不是因为你!话还没说,男人却逕自接下去道:「话说,你该不会真以为前几天是我们第一次发生关係?」 这话让许清清顿时哑口无言,回想自己第一天在这房间醒来的时候,韩澈也说过同样曖昧的话,让她怀疑他是不是趁自己昏迷时对她非礼,只因当时身体并没有任何异状,她还能心存侥倖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直到真实被侵犯的现在…… 「总之,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吃什么药,而是好好的祈祷。」 而这强暴犯竟然还能在这里优哉游哉的说风凉话! 内心鬱闷到不行,她没好气道:「所以你就是不给我药就对了?」 她才刚说完,整个人驀地被强行拉倒,伴随一阵好闻的味道,顷刻之间便已被男人压在身下。 「你真的很烦啊,许清清……」他的眼神低垂而朦胧,让人无法渗透,「这样好了,我们做个交易吧。」 两副身躯紧贴,脸也靠得很近,彼此的气息混合同款沐浴乳的味道既陌生又熟悉。 许清清很快的回过神来,「……什么交易?不对,你先起来……」 「我可以给你药,只要你答应我……」韩澈无视她的推挤,视线逕自下滑到她微啟的唇瓣上,眸色暗了几分,「从现在开始,无条件服从我。」 不意外的又是这种无耻的要求,许清清不以为然,板着脸道:「我有办法不服从吗?你若真要对我怎样,我哪阻止得了你?」 「所以你不觉得这个交易对你来说稳赚不赔吗?」韩澈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只要维持现状,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但如果你给了药却不准我吃呢?」见对方不回应,意味不明的笑意却愈来愈深,许清清忿忿道:「那我岂不是白拿……等等,不对,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拿别的药来矇骗我?」 韩澈终于再也忍不住笑出来,「你认真了……」 她一愣。 「你竟然认真考虑……呵呵呵……哈哈哈……」笑得愈发猖狂,「我都不知道应该夸你没上当还是该笑你蠢了,哈哈哈哈……」 「你!」 在她的怒视之下,他的笑容转冷,脸上虽然依旧掛着微笑,眸子里的冷光却令人不寒而慄。 「我说最后一次,那种东西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而且你——」加重语气阻止她插话,接着凑近她耳边一字一字缓慢道:「最好,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 温温热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接着一路下滑至颈间,许清清只感到一连串难耐的搔痒,却躲不开男人的骚扰,「你不要……」 「顺带一提,我很喜欢强迫你和我做爱……」他的唇在她的领口游移,一点一点轻吻起她锁骨间的肌肤。 「你那时候的样子最迷人了,又痛苦、又舒服,心里明明不想要却又抵挡不了身体的渴望,那扭曲的表情和压抑不住的呻吟声,啊……我已经开始想念了……」 只不过是这样的挑逗,许清清竟觉燥热了起来,偏过已经些微泛起红晕的脸,「不要说了……」 「你知道怎么操你最容易让你高潮吗?」低沉带点沙哑的嗓音,性感得罪恶……「就是我从后面抱着你,让你从我上面坐进去,这样的姿势不只插得深,我还可以一边操你,一边揉你胸,还间着一隻手可以揉你下……」 「好了不要再说了。」她被说得无地自容,闭上眼大声说道。 「最重要的是要把那面有镜子的壁柜打开,让你面对镜子张开腿,我说你啊,只要看着自己被操,三分鐘之内一定潮……」 「你到底说够了没有!」 「最后一句了,」他回到她面前,就着她的唇,恶意的低笑:「许清清,你,就是一隻欠人操的小母狗。」 「你这个——」 这次她来不及回嘴,他倏地一条腿岔进她的腿间,向前顶开她的腿根,「要不要来打个赌?」 在他刻意挤压之下,她清楚感受到自己下体与底裤之间的湿凉黏腻。 「光是听我这样说,你就已经湿了……」 看她红着脸、瞪着别处、紧抿双唇,不愿承认却也无法否认的模样,韩澈不屑的轻笑一声。 「我不需要你的服从,许清清,不然,当我想念你被强姦的样子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哪。」 他轻轻拨开她的领口,吻住她白嫩的上胸,并在上面狠狠吮出一道鲜红的吻痕,看了看,仰起脸:「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她默默瞟了眼那双盯着自己的深邃瞳孔,里头那张狂的邪肆,明晃晃的。 「……」嘴唇微微开闔了下…… 「……没有。」 14 我是韩澈的未婚妻 隔天许清清醒来时,看到一身纯白衬衫的韩澈正站在穿衣镜前打领带。 她睡眼惺忪的坐起身。 「你要出门?」说完才清醒过来,韩澈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嗯,有几个行程要亲自走一趟。」打完领带后,又到衣柜挑拣了下,取出一套藏青色西装。 许清清老早就发现这里的衣柜里备有男性衣物,从内衣裤、居家休间到正式服装一应俱全,玄关的鞋柜也摆着好几双不同款式的男鞋,反观自己除了小竹篓里随时备着的一套睡衣和内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衣物,甚至连一双鞋也没有,和她相比起来,韩澈更像是居住在这里的人。 「不用这样紧迫盯人,我会走的。」直到韩澈边对着镜子调整领带边这么说,许清清才发现自己在对方着装的过程一直盯着人家看。 着装完毕的韩澈整个人焕然一新,气质清新俊朗,让人无法将这些天那样恶劣的他联想在一起。 扣上一只黑色腕錶,他斜过眼来,「还是,你是捨不得我走?」 许清清回给他一个假惺惺的笑容。 韩澈将手机放进长裤口袋,「我晚上会回来。」 许清清很想问他可以不要回来吗,见他提步离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下床,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出寝室、到书房拿了平板,接着来到了门口。 「有事吗?」正要开门的他停下动作,回身问。 「没事。」许清清又给了他一个不怎么有诚意的笑,「送送你?」 韩澈也没多说些什么,扯扯嘴角便转身开了门,门一开,守在外头的三名黑衣男子立刻围上前,见是韩澈,原本正要让开,一看到后头的许清清,神色再次警戒起来。 「就是这个状况。」韩澈回头对许清清说:「所以劝你安分一点。」 门在她面前关上了。 房内剩下她一个人。 许清清沉吟片刻,缓缓往前走,走向将她与外界阻隔的那道门。 房门外有三名保鑣守着这件事,在韩砚带她硬闯那次她就知道了,她跟过来门口,别有目的…… 她边接近门,边盯着门上的电子锁。感应到有人靠近,电子锁自动亮起萤光蓝的数字键,但此刻她所想的并非密码。 她逕自模仿起韩澈方才的手势,伸手越过数字键,在上方一个长形的感应条以食指轻轻滑过,下一秒孔盖开啟,出现一个同样闪着萤光蓝的凹槽。 那是辨识指纹的感应槽。 原来韩澈进出这道门的方法并非如同侍女们必须拿磁卡感应,而是透过指纹辨识。 『我也知道你前两个晚上都趁我睡觉时做了些什么……』 想到韩澈昨晚睡前对她说的,她更加确信房间里装有针孔摄影机了。 这些夜晚,她在韩澈睡着后曾尝试解锁他的手机和平板,以及寻找能够开啟这道门的感应卡,却徒劳无功。手机和平板都被加密保护不用说,至于门的感应卡,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原来韩澈自始不是用感应卡进出。 她姑且将手指放入感应槽试试,电子锁发出一阵细微的感应声,接着便没了反应。 好吧,不意外。 连第一关都过不了,更遑论门外还有第二关,许清清沮丧的回到寝室,在床边坐下,对着落地窗发呆。 她老早就想过破窗出去,但在不清楚别墅结构、无法事先计画的情形下,就算破了窗也到不了地面,而且这种激烈的脱逃方式肯定会引起他人注意,八成窗户还没破,她自己就先被门外的保镖衝进来制伏了,到时候不知道韩澈又会怎么折磨她。 深吸一口气,她让自己缓下来。逃走这事本来就不容易,得从长计议。 更重要的,得有其他人站在她这边才行。 许清清没想到这愿望实现得比想像中还要快许多。 下午进房来的侍女是个高挑又漂亮的女子,许清清没有印象看过她,但因为这才被监禁的第二个礼拜,她开始留意侍女们也不过是最近的事,因此很自然的认为是自己之前没注意到这个人,一直到对方直接来到她正对面的沙发坐下来,并交叠起一双匀称的长腿。 「知道我是谁吗?」炯炯有神的杏眼直直望着许清清。 女子的栗色长发盘在头上,衣着乍看和其他侍女没两样,但姑且不论那格外精緻的五官和妆容,她举手投足间的自信与浑身散发出来的魅力,均使她看上去十分不平凡。 许清清打量她几眼,摇头。 「真的失忆了啊……」喃喃说完,女子耸耸肩,「无妨,时间不多,我就有话直说了,若有冒犯还请见谅。」顿了顿: 「我是来告诉你,我可以帮你。」 见许清清没有反应,女子笑道:「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相信我,我只能告诉你,为了帮你,我也是承担了不小的风险,而且说实在的,你除了相信我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所以我们就免去互相猜疑的过程,直接进入主题吧!首先,我想确认你的意愿……」 说着,女子定定望住她,眼神变得犀利,「我问你,你想离开这里,应该说,离开韩澈吗?」 许清清想到房内的摄影机,迟疑了下,才微微点头。 「换个问法,你想『彻底』离开他吗?」 许清清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何差别,仍是点头。 女子放松了视线,「要想彻底离开他,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先不说会有多少人被牵扯进来,我就说你的部分。」 她的语速很快,像在赶时间:「假如我说,你离开他之后的生活和现在差不了多少,你愿意吗?」 「什么意思?」 「不能出门、不能联系亲友,甚至不能与外界接触,简单来说,我们会把你藏起来,藏在一个韩澈找不到也到不了的地方,对你来说,就只是换个地方被监禁罢了。」女子抬头望了望这宽敞华美的起居室,「当然,生活水平会尽量和这里差不多,这样你接受吗?」 不知为何,许清清觉得眼前女子和韩澈有种相似的气场。 「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多久?」她问。 「看情况。」她发现他们连说话方式都很像。「准确来说,取决于韩先生发疯的程度,但我猜,恐怕会以年为单位吧。」 这样岂不是等于直接让她人间蒸发?许清清犹豫了。 在这个短暂的片刻,女子偏头去看墙上的掛鐘。 「不好意思,请问……」 许清清一说话,女子立刻将视线放回她脸上。 「我一定要现在就给你答覆吗?」 闻言,女子神情明显的冷了下来。 「喔,原来你还没有下定决心。」冷冷地说。 「不是……」 「算了,就当我没来过吧。」说着居然就要起身离开。 「等等!」许清清急忙起身阻止她,「我只是……一定要这样吗?没有别的办法吗?」 「相信我,没有这种觉悟,你是离开不了他的。」纵使神情冷淡,那嗓音依然清脆:「你知道吗?光是见你这一面,就已经有人要付出代价了。」 许清清一愣。 「如果你还在犹疑不定,凭什么要其他人为你牺牲?」 「我……」她哑口无言。 女子凝视她片刻,淡淡的再次开口道:「其实我不懂你为什么要犹豫,只要大抵上维持现状,你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这条件对你来说不是很划算吗?」 对方这句话实在太过熟悉,许清清一时之间有些恍神。 『所以你不觉得这个交易对你来说稳赚不赔吗?只要维持现状,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想起自己昨晚才被韩澈同样一番话给耍了一遭,许清清怔怔的抬眸,却被对方那微微瞇起的漂亮眼睛给转移了注意力。 「除非……」那视线锐利得像是要穿透她的皮肉、看进她的内心,「你不想离开他。」 她能感觉到,她们彼此之间的信任是薄弱的可以。 即便如此,她们依然只有冒险合作一途,对许清清而言是如此,因为她没有选择,但眼前这名女子呢?是什么让她甘冒风险也执意如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许清清问:「为什么要帮我?」 打从见面以来始终坚毅明亮的那双眼睛,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阴鬱,但她很快的再次直望向许清清,恢復澄澈的明眸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傲气。 「因为,我是韩澈的未婚妻。」 15 连想都不要想(3-1) 夜幕低垂。 未开主灯的房里光线昏暗,男子手抄西裤口袋,佇立在一整面的玻璃帷幕墙前,静静眺望远方漆黑河面上的零星灯火。 同一个空间里还有另一个人。老管家双手摆在腹前,以谦卑的姿态站在男子身后不远处,主僕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站着、静默着。 「比起生气,其实我更难过。」男子先打破沉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一片寂静。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又一阵沉默之后,老管家缓缓说道:「我也觉得很难过,少爷。」 帷幕墙前的男子微微侧过身来,一双眼在黑暗中幽幽闪着微光。 「你难过什么?」 「看到您变成这样,还把二少爷打成那样……」 男子用轻笑声中止管家的话语,「我还以为你难过是因为我误会了你什么……所以,你这是承认了?」 「如果您是指让希琳小姐进去这件事,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还有呢?」男子声音沉了。 管家顿了一顿,「之前清清小姐要求的东西,我以为无妨,毕竟您不想用的话也可以不……」 「唉,不知道是我太敏感还是怎样,最近总觉得身边的人都很爱装傻啊。」男子迈开步伐朝管家走去,边缓慢逼近,边沉沉说道:「你应该很清楚我在意的,是许清清房里出现了没有经过我同意的东西,不管那是保险套,或是罗希琳。」 来到管家面前站定,男子眼神阴冷的俯视着对方。 「二十八年了,赵伯,你是全程的旁观者,我以为你会理解我……」他弯下腰,刻意的嗅了嗅,「可是这会儿,我怎么好像闻到了背叛的味道?」 强烈的压迫之下,管家却没有低头,只是沉默的平视前方。 男子抬眸,深深望进那对沧桑的瞳孔,轻声说:「你来说说,我是不是又再一次,对人性怀抱不切实际的期待了?」 对方不语。 「说话!」加重语气命令道。 「我只想说……」老管家闭上了眼,「我真的觉得很难过,少爷。」 男子直起身。 眼前人那一副从容就义的模样,看得他难受。他多么希望对方能够为自己说点什么,辩解或道歉都好,至少让他感受到一点点支持或理解,只要足够让他自欺欺人,他愿意再给对方一次机会,结果却是这样。 「转身离去」,对所有人而言似乎都是如此轻而易举。 唯独他始终学不会…… 韩澈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的老管家许久。 下定决心后,他握起西裤口袋内的双手,「我给过你机会了……」 闻言,赵伯睁开眼,无声的微笑。 「这是你逼我的。」 ※ 有人在暗中帮助她。 先前胡乱鬼扯就让她成功弄来保险套的时候,许清清就在怀疑了,这次竟然直接让一个外人进来与她会面,于是她确定了,有人在暗中帮助她。 如果连人都能偷渡进来,那么,只要小心点避开韩澈的监视,要偷渡小小的避孕药,应该能办到的吧……? 『我需要避孕药。』 知道韩澈已经有了未婚妻的当下,许清清便立刻答应了那女子的逃亡计画,并且在两人结束对话从沙发中起身时假意绊到矮桌桌缘,往对方身上摔去之际,细声说出了她的请求。 听到当下,女子脸上闪过一个奇怪的表情。 许清清明白以对方的未婚妻身分,自己这个请求乍听之下很讽刺,但她相信对方一想就会明白这是善意的请託,表示自己没有利用孩子威胁对方地位的想法,也因此她相信那女子会正视这件事。 事情正缓慢却实在的进行着,感到欣慰的同时,有一件事却令许清清隐隐不安—— 那女子说,有人付出了代价,是谁?代价是什么? 明知再纠结下去就什么都做不了,她还是无法不自问,是否她的每一小步都会製造出新的牺牲?倘若如此,她该如何继续下去? 如果连哥哥都放弃她,毫无用处的自己是否就乖乖成全大家,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就好?她曾经这么想过,反正自从车祸醒来,她也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可是奇怪的是,只要面对韩澈,她就像是被啟动求生本能一般,逃走的欲望强烈得连她自己也匪夷所思。对于韩澈,她是打从心底的抗拒,如果今天换作另一个人,或许她就留下来了也说不定。 大概是因为这个人真的太糟糕了。 只不过这会儿她暂时没有馀裕继续纠结。 许清清从傍晚就开始紧张了。韩澈说了,他今晚会回来,而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他会是怎么样的他。 目前为止,韩澈对她的一举一动瞭若指掌,那么,他肯定已经知道那位声称是他未婚妻的小姐进来过,甚至很可能连她们的对话内容都一清二楚。 『你还是要自己想办法走出这里。』那女子这么和她说:『从现在开始,我会派人盯着,一旦你出了别墅,会有人接应你。』 关于逃亡计画,那女子后来就只说了这些,许清清也没再多问,就这点,两人倒是十分有默契地言尽于此,也因此她并不那么担心韩澈知道她们的计画,因为严格来说也没有计画,现阶段,她还是得靠自己。 可是她无法预测韩澈知道她与外人会面后会做何反应,虽然下午会面的整个过程,她只不过是表达了想离开的意愿,其他时候大多都是被动听着对方说话,但依照她对他还不算深刻的了解,总觉得他不会让她好过。 吃过晚餐,韩澈还没有回来。 精神紧绷让许清清暂时没有睡意,沐浴后便窝进沙发中,挑了一部有兴趣的影集播放,边看边想着自己其实也没做错什么事,她来这里本来就非出于自愿,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强制带来的,她会想离开那也是人之常情,韩澈就算要生气或算帐,对象再怎样都不该是她吧? 一集影集播完了,韩澈还是没回来。 时间上是该睡了,但她实在不想像上次那样睡到一半被挖起来,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等门,边顺手播放起下一集,看到一半却突然想到,发生这样的事,韩澈怎么可能不去找他那位未婚妻理论? 「对吼!我怎么现在才想到?」不禁大力拍了拍自己那不中用的脑袋。 以韩澈那种不会轻易放过人的个性,许清清猜测他今晚大概会滞留在他未婚妻那里不会回来了,心情忽然轻松许多的她于是掐掉电视,站起伸了一个懒腰,便安心的上床睡觉去了。 结果她居然失眠了。 15 连想都不要想(3-2) 果然今天发生的事情令人难以消化,许清清躺在床上,不断想起下午那名女子,尤其她说的其中一句话,到现在还是令人在意: 『只要大抵上维持现状,你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这条件对你来说不是很划算吗?』脑中浮现那漂亮又自信的模样。 以及,韩澈那张精緻得不逊于女人的脸孔……『所以你不觉得这个交易对你来说稳赚不赔吗?只要维持现状,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那两个人,真的太像了,不管是外表、气质还是谈吐,如果告诉她,他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她一定马上相信。 不过令她在意的还有另一个原因…… 逃亡计画会不会是一个幌子? 除了韩澈前一晚才用同样一句话戏謔过她之外,回想今天这位女子整场会面过程那急匆匆的表现和语速、中途一度作势要离开使她着急、那句让她以为自己赚到的话,以及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表明未婚妻身分……事后冷静来看,这一连串行为全都变得像是为了引诱她同意计画所刻意设计出来的谈判技巧,会不会那女子其实另有目的? 但就算是那样又如何? 感到身不由己,许清清不甘心的抓紧棉被。 除了与那女子合作,她没有其他选择,这就是她现在的处境。 一阵辗转反侧,当她再次看向电子鐘,时间已经来到了11点53分。翻至平躺,她睁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韩澈还在他未婚妻那边吗? 在这里,每当他不高兴,他总以性事作为惩戒、羞辱她的手段,他会不会也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其他女人?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点好奇,将姿态高傲的女人给制伏在身下,会不会更能满足他变态的征服欲? 莫名感到有些窒闷,她深吸一口气,就在这时,一片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音阶。 电子锁开啟了。许清清浑身一僵。 韩澈居然还是回来了吗?她凝神仔细聆听,又听到一阵细微活动的声响,立刻惊恐的从床上爬起来,紧盯卧室门口,总觉得下一秒韩澈那慑人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那儿。然而过了半晌,不仅没看到半个人影,就连外边也再无动静。 许清清有些不安,硬着头皮下了床,放轻脚步来到起居室察看,却只见深长空间的尽头处,早已被她关掉的电视萤幕正幽幽闪烁诡异的光芒,她吓了一跳,定神,瞧见男人坐在电视正前方的沙发上。 迟疑了下,她缓步朝他走去,越接近,却越觉得不对劲。 电视正播放着她睡前看到一半的影集,音量却被调成了静音,韩澈身上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的白衬衫,靠坐在沙发上直盯着前方的光源,他的脸被一幕幕画面映得闪闪发亮,却亮得不太自然。 有水痕? 「韩澈?」她唤他,他没有反应。 她再靠近了些,发现他不只脸上有水,连头发也是湿的,黑发一搓一搓黏在额前、耳朵和颈间,因反射萤幕光线而產生奇异的光泽。 「外面下雨吗?」 从这个角度许清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侧脸的线条轮廓,在光线照射下如精製的雕像般漂亮俐落。 「要不要先把头发吹乾?」 他依然一动也不动。 韩澈心情很糟,做贼心虚的许清清心知肚明,就怕他找自己麻烦,现在既然他不想理她那是最好的了,就只是不知道他怎么搞成这副德性,不过他不想说的话,她自然也不需要热脸贴冷屁股,于是接着便说:「那我……先去睡了喔?」 「既然你醒着……」他在她转身之前开口:「就陪我一下吧。」 这是韩澈第一次在她面前示弱,许清清感到诧异,踌躇了一会儿,决定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但还没起步就听到他说:「来我这里。」 有鑑于前几次拒绝他都没有好下场,加上在这没有第二道门的密室里,她实在也无处可躲,所以即使不愿意,她依然只能顺从的来到韩澈面前,这才发现,刚才在他侧后方没注意到,现在从正面才看清楚——他浑身湿透,紧贴身躯的半透明衬衫下几乎能看到皮肤顏色和肌肉线条,松了一半的领带和敞开的领口,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是狼狈的可以。 「你……」 他抬眼与她对望。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电视萤幕的光线,明亮得诡譎,让人读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寧静的房里,两人就这么对望了几秒,儘管韩澈没再说话,她却在他的注视下,鬼使神差的坐到了他身旁。 他自然的将她搂了过去。而她回过神来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韩澈身下的长裤也全湿了,也就是说,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乾的,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爬上岸一样。 正想开口询问之际,韩澈先说话了: 「这部剧,好看吗?」 许清清愣了愣,转头看向萤幕,「呃,应该……还不错吧?其实我也才刚开始看第二集……」她想韩澈大概是直接从她睡前停下来的地方接下去播放,导致她现在有点跟不上剧情,遂凝神留意了下……「咦?等一下,所以男主角死了?」 她又接着看了一会儿,不敢置信道:「真的假的?我还想说他应该不可能——」话才说一半,倏地噤了声。 『……他应该不可能真上了那班飞机吧?哪有男主角在第二集就领便当的?』 为什么,自己即将要说出口的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韩澈默默睇了她一眼。 「我今天做了很多事情……」他的话语拉回了许清清的注意:「早上先参加一个重要工程的开工仪式,接着连开两个会议,傍晚进办公室处理了些琐事……」 就是没有提到他现在这副德行是怎么回事。 两人就这么相依在沙发里,她静静听着他说话。 眼前的电视无声的放映着,黑暗中,她身边是他的气息、耳边是他的声音,而她却莫名奇妙的感到心头一紧。 「我还去了一趟医院。」 正当她沉浸在这微妙的氛围中,韩澈接着说:「韩砚快要可以出院了。」 「真的吗?」始终掛心的一件事终于获得回应,她抬头看他,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喜,「太好了!所以他的伤——」 「我说完了。」她还没问完就被他打断,「该你了。」 然后他转过脸来,精准的,获住了她的视线。 「你呢?今天做了什么?」 15 连想都不要想(3-3)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完全被他逮个正着。 「就……」她立刻垂眸,不敢再正视他,「看电视啊。」 她很清楚自己正在被试探,韩澈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呢?」 「……看书。」 「还有呢?」凉凉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嗯……吃饭、睡觉,这也算吗?欸,那个,我好冷喔……」她搓起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事实上也真的很冷,因为靠在韩澈湿凉的身上好一阵子,她感觉自己的体温跟着下降了不少。 「你这样不冷吗?」她顺势再次提起了他此刻的状态。虽然是夏季,但室内始终维持在宜人的24度,穿着一身湿衣服在冷气房里肯定是会冷的。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转移话题,见韩澈不答,许清清只好陪着笑道:「你要不要先换套衣服?」 潮溼的瀏海之下,那好看的眉宇微微扬起。 「好啊。」 许清清正意外话题竟然如此轻易的被带开,却只见对方的眸光轻轻扫过她的脸,又带来一阵寒意…… 「你帮我换。」 「蛤?」 韩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湿衣,再看向她,狭长的眼眸锐利了起来,「把我衣服脱了吧。」 许清清一整个傻住。 不、不是吧?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啊! 「快啊,不是怕我冷吗?」 但我更怕你在我面前脱衣服!她在内心无声吶喊着。 实在不知所措,许清清两隻眼睛到处乱瞟着,只想着先脱身再说。「那、那我先去帮你拿乾净的衣服……」 说时迟那时快,韩澈在她起身离开的同时,忽地伸手大力拉扯她的手臂,许清清一个重心不稳便往他身上跌去,重力加速度之下,韩澈顺势向后倒,让她将自己压进沙发里。 压在男人身上的许清清反射性的连忙道歉,「啊对不起!我不是故——?」随即发现自己被身下的人紧紧环抱着无法动弹。 「放开我……」岂料她愈是挣扎,韩澈的双臂却是收得愈紧,将她死死扣在他身前。 「放开我,让我起来!」 「帮我脱衣服。」 「你先让我起来!」 「你先帮我脱。」 「你……」 居然像小孩子一样耍赖起来了?许清清无语,不想跟他继续鬼打墙的斗下去,只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我知道了,但你先放松一点。」见对方毫无反应,她着急的解释:「我连手都动不了是要怎么帮你?」 韩澈这才稍稍放松禁錮她的力道,但仍没有放开她,而且许清清才稍微撑起身子,就感觉到扣在自己后背的双手再次施加压力,无奈的说:「你不要这样,我说会帮你就是会帮你。」 对方又迟疑了下,总算松手。 这人怎么防卫心那么强啊?活像是从小被骗到大似的。许清清内心叹气着,慢慢撑起上半身,动手将他脖子上松垮的领带取下,替他解开衬衫钮扣时,指尖无意间碰触到他的肌肤…… 他的体温低得不像话。 怔忡之间,视线不经意落在原本就已经松开的领口。钮扣不见了,缝线还外露着,看起来像是刚被外力硬扯掉的样子。 她的动作停顿了。 韩澈刚才跟谁起了争执吗?难道这身湿衣服也是因为这样…… 「为什么停下来?」 冷冽嗓音自头上传来,许清清抬眼,迎上那深邃幽暗的眼眸。 第一次这么近又认真的看他的眼睛,她一时忘记其他杂念,不由得描绘起那双眼皮薄薄的线条、根根分明的长睫毛,接着看见如墨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 这样美丽的眼睛,却冰冷得彷彿没有灵魂。 「在想什么?」声音又冷了几分。 她在想,这个男人究竟都经歷了些什么,才会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温度? 她突然感到一阵烦躁,「没有……」边随口敷衍,边低下头,加速解开他衬衫剩馀的钮扣,「好了,可以让我去拿——」 话还没说完,韩澈环抱着她的手臂倏地收紧,许清清又一次被强制伏趴下去,这次连头部也被强按下,身体和左脸颊就这样紧紧贴在男人赤裸的胸膛上。 听着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许清清感觉自己的心跳竟加快起来,于是彆扭的挣扎,「你干嘛?让我起来,嗯——」再次收紧的力道让她一口气顺不过来。 「你哪都不准去。」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头上传来,又像是从她紧贴着的胸膛底下传来。 「我只是要去拿你的衣服……」她抗议着。 「别找藉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莫名其妙,「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怕他感冒也错了吗? 韩澈突然冒出一句:「我刚才……把赵伯送走了。」 乍听之下没有交集的这番话一说完,许清清便立刻安静了下来,接下来好半晌,室内是一片寂静。 赵伯这称呼,许清清已经从韩澈口中听过多次,是在韩家工作多年的老管家。 她想起当初她要求小青替她准备保险套的时候,小青是这么说的:『我去请示一下。』 一团混乱的脑中,有一个事实却愈渐清晰——小青前去请示的对象只会有一个;今天那位未婚妻小姐之所以能蒙混进来是因为她乔装成了房务侍女,而有能力让这一切发生的人也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一直以来瞒着韩澈暗中帮助她的人是—— 「你说你……把赵伯送去哪里?」 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的剎那,许清清浑身窜起一股恶寒。 『光是见你这一面,就已经有人要付出代价了。』 所以,这次牺牲的人是…… 恐惧和愤怒让她浑身颤抖起来。 「你对赵伯做什么了!」 韩澈却笑了起来:「看来我们总算是在同一个频率上了。」讽刺着她方才的百般回避与装傻。 「回答我,韩澈!」 「赵伯说他很难过……」他低低说道:「我只不过让他不用再那么难过罢了。」 她心凉了一半。 「你……」所以,他那像是刚经歷一翻拉扯的服仪……和那湿得像掉进水里的身体…… 「你怎么可以……?」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你怎么可以——」 下一秒,他抱着她从沙发中坐起来,再一个倾身,反过来将她整个人压进了沙发里。 「许清清,接下来,听好我说的每一个字。」他捏住她的脸颊,强迫她面对自己。 「不准想着离开我。」他睁大双眼望着她,用着与那骇人表情相反的轻柔语气低声说:「听得懂我说的吗?不准,想着,离开我。对,没有错……」 她脸上赤裸裸的惊愕让他知道她听懂了…… 「连想,都不要想,知道了吗?」 说完,他狠狠咬上她的嘴唇。 16 你哭什么 H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下了多少次决心?他已经算不出来了。 而他所下的那些决心里,有多少个是被完成的?他却再清楚不过。 零。 曾经下定决心要除掉导致那件事发生的人,人到现在一个都没少;下定决心不再付出真心,心却怎样都收不回来;下定决心不再姑息、不再容忍背叛…… 他就是这么窝囊,无论他再怎么努力让自己变得残酷,现实却一再向他展示真正的残酷该是什么样子。那是他永远无法抵达的境界,在现实之下,他筑起的姿态是如此不堪与可笑,他彷彿可以感觉到有个全知全能的神正看着他如何彆扭的活着、訕笑他成了个放不下却也报復不了的蹩脚货…… 如果痛苦可以量化就好了,他真的很想知道,有谁能够比他还痛苦? 只有当像这样在她身上发洩的时候,他才能获得片刻的解脱。 月光透不进的密室里,电视萤光凌乱的打在沙发上两具激烈交缠的肉身,室内充斥着各种淫靡的声响,男人纵情的哼吟和女人近乎呜咽的呻吟声此起彼落,伴随着那未曾间断、由清脆逐渐转为黏腻的肉体碰撞声。 两人的下体凌乱。无论许清清如何哀求着不要内射,韩澈偏要将精液尽数留在她体内,随着一次次、一轮轮的抽插撞击,从她私处溢出的浊液溅满两人交合的下半身,滴在沙发上的,又因为不同体位的变换而沾上她身体其他部位。 不知过了多久,早已筋疲力尽的许清清上半身瘫掛在沙发椅背上,被分开的两腿内侧满是流淌而下的体液,身后的男人却犹不满足的迫使她翘着臀继续供他使劲衝撞。 「够了……」她吃力地回过头,有气无力的对仍在不停进出的男人说:「停下来……」 对方置若罔闻。 「……求你停下……」许清清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快没了,「我好痛……嗯——」 「痛」字一出,男人分别掐着她左肩和腰的手倏地收紧,同时下身一个猛力的突刺,让她疼得绞紧了五官。 「你这样不行啊……」 韩澈暂且抽身,将她打横让她平躺在沙发上,接着下压她膝盖让双腿大开成m字型,使红肿的私处完全裸露在他眼前。 「连这种痛都受不了,怎么生孩子呢?」他冷冷说着,同时下身就着殷红嫩肉中的小口,再次将自己推挤进去。 「不……哈啊——」 「据说生產的痛,可是和骨折、断手指一样痛哪……」 粗大的巨物毫不留情的一吋吋碾过已饱受摧残的内壁。她痛苦的仰头,努力放松自己以容纳他的进入…… 而他优雅的俯首,轻轻啄吻她弯曲得漂亮的颈线,深重的进出之间,他以拇指捻揉她的阴蒂,并恶劣的趁她敏感得紧缩甬道之际发狠的向前撑开她,一次又一次…… 时间一拉长,负荷不了的无论是疼痛或快感全都成了一种凌迟。她终于哭了,却疲弱得连哭声都发不太出来,只能在自己的喘息之间零零碎碎的抽泣。 又发洩完一轮之后,韩澈总算停止动作,单手支撑在沙发椅背上,冷眼盯着身下那碎了般的人儿半晌,浑身的戾气终于消散了些许。 在他的记忆中,她没有哭过,就连那件事发生时也没见她掉一滴泪。 在他的记忆里,她是坚强的,却坚强得近乎冷血…… 「你哭什么?」他问,她没答。 看着她双眼紧闭,在寂静中无声流泪的模样,韩澈突然无法确定眼前的她是不是他恨的那个人。 如果说,她真的没有任何一点关于过去的记忆,那么他如此施暴、让她痛苦的意义在哪? 电视萤幕仍在频频闪烁,光打在她佈满激情残跡的身体上,斑斑驳驳。 影集已不知道自动播放到第几集去了。 抬眼,时间已将近三点。 他默默起身,拾起掉落地上的睡衣替她穿上,将她抱回卧室床上后,转身走向衣柜,给自己随便拿了衣物套上。 然后他静静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挪动脚步,往门外走去。 他决定让她安稳的睡一觉。 17 韩澈的记忆(2-1) 赵伯走了。 这一觉许清清睡得极不安稳,事实上,她几乎没有睡,就这么趴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盯着落地窗直到天明。 意识混沌之间,她隐约能感觉血糖已经低到一个临界值,过度消耗的身体似乎还有些低烧,可是如今她已没有动力起床吃东西了。 不如就这样饿死算了。只要她不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人因为她而受伤,或甚至…… 「小姐,你找我吗?」 下午三点,暌违一星期的小青终于再次来到许清清床前,态度仍是那样坦然自若:「听孟姊说,我好像做错什么了?」 然而,许清清却已经没有勇气,也没有脸再和对方搭话。 「没有……」将脸埋进枕头里,「没事了,你忙。」 她已经害她们失去一个管家,她不能再让小青冒险。 小青也没再多问。 「我帮你换床单吧。」 「不用了。」她全身痛,没办法下床。 「麻烦下来一下。」 「真的不用……」 正当许清清内心嘀咕着与其换床单不如去清理客厅沙发时,却只听见小青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我听我家隔壁一直想怀孕的姊姊说,和老公恩爱过后多躺躺,比较容易受孕呢……」 许清清果然被这句话影响,艰难的从床上慢慢爬起来。 看她双眼无神、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嘴角还有乾涸的血跡,一副饱受摧残的可怜样,小青瘪了瘪嘴道:「浴缸放好水了,去泡个澡吧。」 想想自己确实需要盥洗一下,许清清掀开被子想下床,却无意间露出大腿上的瘀痕,难为情的拉拢裙襬,将双脚放下床。 昨晚韩澈实在太过粗暴,加上沙发不如床那般平坦宽敞,导致她时常必须以各种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姿势承受男人猛烈的衝撞,过程中抽筋好几次不说,至少两个月没有正常活动、体力明显弱于常人的她对于韩澈昨晚媲美神经病的抓狂式性爱是完全吃不消,此刻身体是又虚弱又疼痛,使得床到浴室这段距离变得格外遥远。 许清清坐在床边顺了一会儿气才站起来。 「唉……」小青叹了口气,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无心说了句:「怎么大家都这样病懨懨的……」 在许清清还没反应过来是谁生病了的时候,小青又自言自语起来:「其实,赵伯老早就嚷嚷着想退休了……」 许清清一怔。 小青的声音很低很轻,但因两人靠得很近,许清清仍听得十分清楚:「他老是叹气,说这个家可怜得让人看不下去,想走,又捨不得走,说想在离开之前做些有意义的事,为这个家,而不是为谁的指令……」 小青边走边说,像是喃喃自语,却又像是刻意说给她听:「所以,如果他做到了,我想我应该……会为他高兴吧?」 说着,两人已经走进浴室,小青让许清清坐上浴池边缘的台阶之后,便与她拉开距离,朗声道:「接下来你可以自己来了吧?」 许清清望着小青,嘴若有似无的开闔了几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微微一笑:「嗯,谢谢你。」 ※ 韩澈病了,一整天高烧不退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自己房里睡睡醒醒。 昏沉之际,他的意识陷在由零碎记忆拼凑而成的半梦状态。 梦的开始总是美好的。如果可以,他寧愿让时间就这么停留在最初最初、他只能远远望着她、却能将她最纯净的模样静静放在心底最柔软的一处的那些时刻。 而后,他们相识、他们靠近、他们交往、接着同居,所有的一切虽然都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但它终究是一场梦。 结局的丑陋,让这场美梦只显得讽刺。 『今天下午,韩砚来我办公室找我。』变调的一切,始于这句话。 流理台前身穿白色洋装的女子背对着他,闻言,停下了清洗的动作。 『他跟我说了些奇怪的话。』 有时候,他会恨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不装作若无其事。 水槽内的水哗哗的流着,女子却一动也不动。 『你不问我,他说了什么吗?』 为什么要打开那潘朵拉的盒子…… 『为什么不说话?』 『我们……该分开了。』 他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阵错愕之后沉下脸,『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个。』 『可是,我只想说这个。』 女子转过身来,那张理应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却是如此陌生…… 『等一下我就上去收拾东西。』 『你开什么玩笑!』 那不是她,那哭笑不得的难看的嘴脸,一点都不像她—— 『呵呵呵……傻子,也该清醒了。』 『许清清!』 昏黄灯光下,他跪在床前,低头让自己的额头靠在手里紧握着的另一双手上,泪水不停滴落在那白皙的手背。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这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像一齣企图赚人热泪的狗血剧,但此刻旁观着的他却一点也哭不出来,只觉得当时还对她抱有期待的自己,可笑至极。 『你那时候……不是也很开心吗?我都有听到,你在我病床前告诉我……鼓励我,要我赶快好起来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还要我说什么。』她清冷的声音自他头上传来:『韩砚都告诉你了不是吗?』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好啊。』她几乎没有犹豫:『你想从哪里开始听?从……我是为了韩砚才接近你,这里吗?』 17 韩澈的记忆(2-2)H 『我不相信……』他不愿相信,『韩砚喜欢你,他怎么可能会让你用这种方式接近我?』 『是我不顾他的反对,因为你是你爸的软肋啊。』她的声音淡得出奇:『你爸愈是讨厌我,我就愈要接近你,最好能让你因此跟你爸闹翻,本来还想着,如果能顺道搞出一些丑闻来威胁他那就更好了,没想到你的手腕倒好,就连罗希琳他们家也让你三分,搞半天搞不出个名堂来。』 『如果你的目标是我爸……那他开支票给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接受?』 『你好像误会什么了,韩澈。』相较于他必须咬紧牙关才能让自己继续听下去,她毫无情绪:『我们要的,是一个说法、一个诚心的道歉和和解,不是金钱那么肤浅的东西,你以为这些年来韩砚所受到的伤害,是一张支票就能解决的吗?你会不会太天真了?』 接着她轻嗤了声,『结果那傢伙还是那么软弱,我都整个人搭进来帮他了,他居然就这么跟你摊牌?猪队友一个,害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都白费了……』 『一年三个月……又十天……』 面对她,他就是这么犯贱,即使低垂着的脸已满是泪水,即使明知会被打脸,他依然问出了那个问题:『和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任何一刻也好……真心爱过我?』 然后不意外的被取笑了:『你在说笑吗?怎么可能?』 难道这些日子以来她脸上洋溢着的幸福都是假的? 『我不相信……』 他们至今一起面对、克服了多少困难?全只为了建构起他们能够永远在一起的未来不是吗? 『我不相信。』 还有那一个他们一同期盼着的、即将加入他们的小伙伴呢…… 『不管怎么样,那些都过去了,我们必须向前看,对吧?』他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像紧抓着最后一丝希望般的迫切与卑微,『从现在开始我会更努力,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清清,再给我一次机会,为了我们的孩子,让我再——』 她驀地抽开被他紧握的手。 他愣愣抬眼,对上她冷漠的双眼。 『哪有什么孩子?』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针,狠狠扎进他的心:『不过就是个意外罢了,我刚不是说要处理掉了吗?』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久久无法言语,只怔怔望着眼前无情得令他陌生的爱人。 她暗下了眼神,『不然你以为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眼里闪过一抹不耐,她别开了眼,『让我离开,韩澈。』 时间彷彿静止了,房内充斥着诡譎的静謐,直到他原本澄澈的双眼黯淡下来,慢慢的,变得深沉。 『不行。』 她怔住。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伤害自己……』他喃喃说着。 『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们的孩子,包括你。』 『韩澈。』她抬眸,神色严厉起来。 他从跪姿站起,静静凝视坐在床边、一身纯白的她。 他想他大概是没救了,纵使是此刻,她在他眼中依然如此纯洁无瑕,他不禁伸手抚摸她的脸…… 『别再说要离开了,清清……』他温柔的说:『从现在开始,你不准踏出这房间一步。』 『韩澈!』始终淡漠的她总算动摇,颤巍巍的瞳孔洩露了她的不安,『你不能——』 『嘘,别说了……』他伸出食指抵上她的唇,目光柔柔的落到她尚平坦的小腹上,像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着他尚未出世的孩子宣誓着他的爱…… 『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月光自窗帘缝隙中鑽进房内,男女的低喘在静謐的室内回盪,他记得,因为荷尔蒙改变的关係,那一次做爱她异常湿润。 因为两人之间的隔阂,也为了不伤到孕初期的她,他其实十分克制,只是看着身下的爱人用充满情慾的眼神望着自己,他根本无法抵抗,不由得加重抽插的幅度,惹得她浑身一阵颤慄,仰头呻吟起来。 『舒服吗?』他问。 『舒服……』她发出醉人的呢喃:『好……好舒服……啊……』 『清清……你还是爱我的吧?』他情不自禁,看着她因他而欢快不已,他压抑着的爱意几乎就要倾洩而出,更加起劲的取悦对方。 『说你爱我……』 事实证明,他只是个可悲的丑角。 『哈……哈啊……』他分不清她究竟是在叫床还是在笑。 『清清……』他凑近她的唇,央求着:『说你爱我好吗……』 『我……哈……爱……你……啊……哈啊……』 她的爱,在淫声浪语中载浮载沉、支离破碎。 酣畅淋漓的性爱后,赤身裸体的两人彼此交缠着喘息。 她主动伸手轻抚他的侧脸,带着玩味的神情细细欣赏月光在他俊脸上映出的每一个线条。 『以一个伤患来说,你表现得很不错……』 他轻易的被鼓舞了。 她仰躺在他身下,月光洒在她光洁的玉体上,莹白而柔美。他忍不住低头想吻她,冷不防被浇了一头冷水。 『干什么?』她回避掉他的吻,『该不会「又」当真了吧?』 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脸颊,『还是这么好哄啊……』接着她高举双臂伸展,发出慵媚的呻吟,以撩人的姿态朝他横过一记充满恶趣味的眼神。 那画面养眼,却又刺眼…… 『不过就是因为你这么好哄,我才会从你下手啊……』 那时候他终于意识到,支离破碎的不只有她的爱,还有他被她踩在脚下的尊严。 『这是……怎么……』 另一幕到来得唐突,那是他多么想忘却永远也忘不掉的场景。 接到赵伯通知衝进房间的剎那,他便看见倒在地上的她,血跡从浴室一路延伸到她所在的房门口,她身下的地板淌着大量血水,洁白的衣裙也染上大片大片的红,怵目惊心。 他立刻蹲下,『清清!』一碰触到她,地上的血水却更加迅速的漫开来。 痛苦的记忆在那一刻被唤起,一股无比熟悉却令他无比厌恶的无助感在他心中迅速漫开,和地上那滩血水融为一体…… 『是谁……?』他颤声问。 身后的门外正有许多人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人上前。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 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颤抖着,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那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凄美得像是一幅画,彷彿是送给那条小生命最后的临别礼。 『是谁让她变成这样的!』 他近乎疯了。 救护人员想入内,却被歇斯底里的他挡在房门口。 『别想带走她!她必须留在这里!』 他很清楚,那样的出血量,孩子大概是凶多吉少了,再不送医恐怕连母体都会有危险,他明明知道,眼下已经无法不让她离开,可是,急剧涌上心头的愤怒却几乎要将他给吞噬。 『到底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到底是谁——』 『是我……』 一道女声之后,梦境开始崩塌,凌乱闪烁的画面再也无法辨识,只剩下片段的声音…… 『把人丢进靖川里。』冷冽的男声道。 『就我看来,她是真的爱过你,少爷。』 赵伯…… 飞溅的水花声中,有人正在挣扎着慢慢死去…… 『赵伯——』 「吓!」 抽了一口长气,韩澈终于从深长的梦魘惊醒过来,一时还分不清自己所处的时空。 「赵伯……清清……?清清!」脑袋与现实接上线的瞬间,他立刻连滚带爬的翻下床。 他抄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匆忙点开手机里的监视系统画面,着急寻找她的身影,看到她正在其中一格画面中独自用餐,他这才放下心来。 一阵昏沉让他重新跌坐回床上,他顺势躺了下去。 缓了缓,再次举起手机,上头的日期和时间告诉他,他已经昏睡了一天又一个上午。也是,前天半夜一身湿的在冷气房里待了那么久,要不生病也难。 病了一场,身体虽然疲倦,心理却莫名有种赎罪般的释放感。 或许,他是故意让自己生病的也说不定…… 身体依然有些发冷,想叫人来,这才想起赵伯已经不在了。 又一阵无力感袭上,他呆望天花板片刻,才伸出沉重的左手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18 我希望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3-1) 这会儿许清清正一边漫不经心地独自享用午餐,一边陷入沉思。 从小青昨日那番话听来,赵伯确实是不在这里了。但琢磨小青的语气,赵伯的离去似乎早在预料之中,这对许清清而言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仔细一想,韩澈确实没有明说他究竟把赵伯怎么了,但许清清又不太相信他会就这样放过违背他意思的人,而且,若真是如此,那么他前天晚上那全身湿透的状态又是怎么回事? 心中突然浮现一个假设:有没有可能,所谓赵伯的牺牲其实不过是韩澈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为了引发她的愧疚感,好让她不敢再想着要离开? 『不准想着离开我。』 用餐的动作停下。 韩澈果然全都是知道的,知道那女子进来过、知道是赵伯让人进来的、知道对方打算协助自己离开,他甚至知道,当对方问起她是否想离开时,她,点了头。 所以他不准她再想着离开…… 她闭上双眼。 之前他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她还没察觉,但那晚,当他将她压进沙发里,两人四目交接之时,那张失了分寸的狰狞脸孔却无意间洩露了他极力想掩饰的情绪…… 他在害怕。 心头莫名一紧,接着她想起自己前天晚上也有过这种揪心的感觉,当他们在黑暗中相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听他说着当天做了哪些事情的时候,她竟觉得……有点悲伤? 不行!她倏地睁眼。再这样放任这种奇怪的心情扩大下去,自己岂不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了?对方可是个神经病,是个剥夺她自由、侵犯她身体、还老是用骇人的表情恐吓她的神经病啊!想想前天晚上被他生吞活剥的惨剧,起因就只不过是她看不下去他一身湿,怕他着凉、好心要他换下湿衣服而已…… 『怎么大家都这样病懨懨的……』 不争气的脑子冒出小青无心的那句话,让她思绪又是一顿。 韩澈病了吗? 她用力甩甩头。振作啊!许清清!他要是病了,那叫活该!而且现在不是同情他的时候,你已经自顾不暇了。 「啊啊啊……」随着丢下餐具的哐啷声,许清清无助的抱头呻吟起来。 一点都没错啊,她自己眼下就有一个要比韩澈生病还值得担心千倍万倍的问题—— 「怎么办?到底会不会中啊……」 她急着讨避孕药就是因为这样,韩澈说来就来,还死活不避孕,根本没在管她会不会怀孕!她从没如此迫切的盼着生理期,岂料身体就像存心与她作对似的,丝毫没有一点来潮的跡象,使得她为这件事焦虑不已。 她悲观的想着万一真的怀孕,不如就骗他说其实自己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和其他人发生过关係,孩子其实不是他的,说不定他一怒之下会将她轰走……不对,韩澈的脑回路和常人不同,而且经过了这些时日,她已经知道激怒韩澈绝非上策,那位神经病要是真发起神经来,别说要离开这里了,她很有可能从此再也下不了床! 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行不通啊!她再度抱紧自己的头,无声的哀号。 没有自保的方法,她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嗶声之后出现熟悉的一串解锁音阶。 不会又是他吧!? 许清清惊恐的抬头,看清来者之后,两隻眼睛是彻底的亮了起来。 「韩砚!」 进门的正是韩砚,白衣服、米色及膝短裤,一身浅色系的他很是耀眼,只是这会儿他正拄着拐杖,笑得有些靦腆。 「嗨,清清。」 她迅速起身朝他走去,「你还好吗?什么时候出院的?」 「今天,刚出院。」 「你真的可以出院吗?」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他脸上、手肘上林林总总的伤处,最后目光停在他上了石膏的右腿,「怎么看起来还是很严重啊?」 他苦笑,「这个可能还要再一阵子,其他的就没什么,皮肉伤而已。」 「你一个人住吗?不会很不方便吗?」 「没事,我有请人帮忙。」接收到她狐疑的眼神,连忙补充:「我还另外请了看护,你真的不用担心我。」 「喔……」想到韩砚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许清清垂眸:「对不起。」 他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你又在对不起什么?又不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 话到这里忽然接不下去,两人很有默契地回避了关于韩澈的话题,也因此陷入片刻的尷尬。 「啊!我在干嘛?竟然让脚受伤的人站着和我说话?」率先打破沉默的许清清主动领着韩砚往里走,来到最近的沙发双人座,安置好他之后,又动身去后方的中岛拿了玻璃水罐和两只玻璃杯过来。 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韩砚的脸色不着痕跡的沉了沉。 「抱歉,没什么可以招待你。」她边倒水边说,「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想说回家前先来看看你。」 「不用那么急吧?我又不会跑掉。」 又是一阵短暂的静默。 这个场合真的很难完全不提到韩某。许清清无奈,表面上仍若无其事地将一杯水摆到韩砚面前:「我的意思是你才刚出院,先回家休息一下、吃过饭再来,我们也好慢慢聊啊……」 「你变开朗了。」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让许清清抬起眼眸,不意对上一道柔和的视线。 韩澈与韩砚虽是兄弟,给人感觉却十分不同。黑发黑眼的韩澈脸型削瘦俐落、眼型狭长优美,在男人里属于偏阴柔的长相,太过完美的五官搭配那高冷的气质,浑身散发魅力的同时也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而韩砚则反过来,属于端正清秀、看着舒服的类型,深棕色的头发和眼睛使他看上去总是明亮又温和,像隻毫无心机的大型犬那般容易亲近。 然而此刻许清清盯着韩砚那双本该是澄澈的眼眸,不知为何竟觉得雾里看花,连带这番乍听是在称讚她的话似乎也并不那么真心。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那是因为看到你很开心。」她笑着接了话,接着替自己倒水。 韩砚却没有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兀自凝视着她,彷彿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不,和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相比,你真的开朗许多。」而这之间还不到两週的时间…… 许清清倒没想过自己是不是真有所改变,听韩砚这么说,边端起水杯,边若有所思:「嗯?这样吗……」很快又回过神来,两隻大眼睛在杯缘上方瞇了瞇,试探性的问:「不过这样不好吗?」 「呵呵,怎么会?当然很好啊。」原本只是想搪塞过去,瞧她可爱得紧,他竟一时没把持住那股醋意:「看来韩澈对你还不错。」 「咳!咳咳咳……」才刚喝一口水就立刻被呛住。 18 我希望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3-2) 「怎么了?还好吗?」韩砚想替她抽张卫生纸,无奈身体不灵活,还是让她自己来了。 许清清摀着嘴又咳了一阵,「抱歉……」缓了缓,才又拿起水杯小啜几口。 「好点了吗?」 「嗯,不好意思。」 等她缓过来,韩砚默了默,再次问道:「所以,你在这里过得如何?」 许清清不语,将水杯轻轻放回桌面。 「韩澈有没有勉强你……」 「韩砚,」许清清抬脸,笑的有些勉强,「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话题?」眼中还泛着方才呛出来的泪光,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根本意图使人心软。 「唉,老实说我也很不想谈他。」韩砚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却温和:「可是我更不想要我们之间有隔阂,清清。」 许清清垂下视线。 她明白韩砚是好意,可是一想到上回她只是请他准备避孕药,就让他气得失去理智,那些韩澈的所作所为如果照实说了,她不敢想像会引发什么后果。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你来说,我或许只是个刚认识不久的人,所以如果你不想多说的话,我也可以理解。」正沉吟着,忽然听见韩砚这么说,许清清抬起眼来,迎上一双诚挚的深棕色眼眸。 「但还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哥,还有我,我们都很关心你。」 许清清的双眼微微睁大。这才想起,韩砚似乎曾经说过,他和许源是老朋友的样子,也难怪韩砚会这么照顾她。 不知道,许源还在意她这个妹妹吗? 「所以,如果你想聊聊,我会尽力当一个好听眾。」韩砚凝视着她的目光又柔软了些,「当然,我私心也希望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 「韩砚……」 韩砚的温柔让她一时有些恍惚,正想着该如何接话,韩砚却逕自笑起来:「抱歉,我是不是让你有压力了?」 这一笑让气氛活络起来,许清清摇摇头:「是有点被感动到了。」 他一听,笑得更灿烂了,「真的吗?」 「嗯。」她真心道:「你是个好人,韩砚。」 闻言,他却微微闪过一抹异色:「……是吗?」但很快又恢復自然,话锋一转道: 「喔对了,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他收敛起情绪,淡淡的说:「清清,你见过希琳了对吧?」 「啊?谁?」 「罗希琳。」说着这名字的时候,韩砚的表情出奇平静:「韩澈的未婚妻。」 许清清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见过——」 就这么恰好,扰人的解锁音阶在此时再次响起,两人同时回头,下一秒,只见一道慑人的暗色人影入内,伴随着低沉略哑的嗓音: 「她不是我未婚妻。」 许清清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中跳起来。 「韩澈!」不安的瞄了眼一旁的韩砚,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来了?」 韩澈脸色并不好,唇色比平时略苍白,一进门就带来铺天盖地的低气压。他没有回答她,只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人,逕自提步穿过韩砚所在的双人座沙发和许清清所在的三人长沙发中间的空隙,接着毫不客气地在许清清原本的位置坐下,挡在两人中间。 「你这样打扰别人谈话,很没礼貌啊。」韩砚面无表情的说。 「我就是基于礼貌,才来和你打声招呼。」韩澈同样面无表情,那眼神却比韩砚冷上几倍:「而且你们这些人才没礼貌,老爱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我若再放任下去,要是被误会岂不是太冤枉了?许清清你给我站住!」 正打算开溜的许清清被韩澈这么一吼,只得顿住脚步,小心翼翼回身,只见两个男人仍旧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注视着彼此,陪着笑说:「我只是要再去拿个杯子来……」 话还没说完,一温一冷的两道视线同时笔直的朝她射来。 「你先去吧。」 「过来坐下。」 「……」这也太难了,但如果有选择的话,她当然还是选……「我……去去就回?」 可惜事实是,她总是没得选。 「你不坐,是嫌这张沙发没清理乾净吗?」韩澈冷笑起来,曖昧的抚摸起身下那早已换上全新椅套的深红色绒布沙发,「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我们前天晚上就在这里……在这张沙发上——」 「看电视!」 许清清一屁股坐到韩澈身边,同时大声接话:「我们坐在这里看电视!看的那一部叫再一次什么?再一次爱你!对,男主角一开始就死了,我还不敢相信呢!对不对?呵呵呵……」边说,身子边往他靠拢,大有安抚的意味。 韩澈顺势将她揽过,故作亲暱的靠近她耳边低声问:「那我们看了多久,你还记得吗?」 「……」这人怎么那么故意?不得已,她继续带着讨好的笑容:「呃,一小时?」 「那么短吗?和我记得的不太一样啊……」 「还是两小时?」心想她都已经投诚了,他怎么还不放过她?「可能我后来睡着了,有点记不清楚了……呵呵呵……」深怕韩澈就这么抖出他俩在这张沙发上干的齷齪事,许清清徬徨的眼神不小心飘向韩砚。 「你不要对她动手动脚的,韩澈。」韩砚怎会看不出来许清清正在被威胁,满脸不悦:「别忘记你可是有婚约的人。」 18 我希望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3-3) 「我没有什么婚约。」韩澈总算暂时放过许清清,回眸,狭长眼里透着不耐,「都什么年代了?那种娃娃婚竟然还有人当真?我也是服了你们。」 「不当真的恐怕只有你而已,更何况,你也从来没公开说过要解除婚约。」 「从来没有过的婚约,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解除的。」 「呵呵,少说得那么好听,你只是在摆烂。」韩砚冷笑,接着眼神瞟向韩澈身旁的许清清,好像是刻意在说给她听:「因为罗氏是从我们祖父母辈就交好、少数你不敢得罪的企业。」 韩澈跟着冷笑:「你没发现自己说话前后矛盾吗?我要是真摆烂,才真的得罪他们,现在还会坐在这里?」 「是,你为了和罗氏打好关係做了很多。」韩砚不甘示弱,「你甚至渗透了他们,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加深了对韩氏的依赖,背后的目的就是希望他们可以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在你对罗希琳始乱终弃的时候当作没看到,毕竟你最擅长的,就是让别人家的女儿成为弃子、任你摆佈……」意有所指的瞄了瞄许清清。 「韩砚,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看的出来韩澈有些被激怒了,脸色难看起来:「我早跟罗希琳说过我们不会有结果,是她不听,关我什么事?」 「你别把最重要的一段省略了,韩澈……」韩砚瞇眼,沉声道:「你给过她承诺,该不会连这都忘了吧?」 虽然是韩澈和韩砚两人在对话,但不知为何,许清清有种他们两个其实都是在说给她听的错觉。 可是他们干嘛要说给她听? 「对!我是和罗希琳交往过,那又怎样?咳咳……」韩澈突然大声说话,伴随几声剧烈的咳嗽,让身旁的许清清吓了一跳,抬起脸,发现他脸上有着不自然的潮红。 或许是身体不适的关係,韩澈显得有些浮躁:「谁年轻时没交往过几个对象?有人规定交往就一定要结婚吗?交往时说过的话全都要负责吗?如果是这样,那好啊!」 他猛地松开许清清,将她往前一推,害她惊叫一声,差点跌下沙发去。 「那你怎么不也问问『她』都说过些什么?」 「韩澈!」不只许清清没料到自己躺着也中枪,韩砚也没想到韩澈会突然把气出在许清清身上,坐直身子厉声道:「你别把清清牵扯进来!」 「欸不是,你这是双标啊!」被抓着小辫子的韩澈一时失了风度,口无遮拦起来:「只一味的追究我和罗希琳过去怎样,却不追究这傢伙以前都——」 「你够了!那根本两回事!」韩砚一心想阻止韩澈继续说下去,竟不顾自己还有一隻伤腿,就这么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许清清赶忙上前安抚。 「好了好了,你先坐下……」 不料她身后的韩澈竟也跟着站起来。 「怎样?心虚了?」那挑衅的眼神,使得场面是一触即发。「我都还没说到你的部分你就……」 「够了!你这个自私的——」 「停!停!你们都够了!两个病人吵什么吵?」看自己再不说点什么两人恐怕就要打起来了,许清清只得强势介入:「我听起来罗希琳不是什么未婚妻,就是个前女友!」 两个男人瞬间安静下来看向她。韩澈见她和自己是同一边,尚可接受的冷哼一声,倒是韩砚不服气的还想补充:「不对,她不只是一般的前女友,她还是……」 「是个藕断丝连的前女友!」她赶紧抢在韩砚之前发话,见另一边的韩澈又一副有意见的样子,回头盯住他:「我同意你说的,都什么年代了?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再次转头对另一边蠢蠢欲动的韩砚说:「就算他是个自私的渣男也一样!」 这下两人终于都不说话了,许清清回头看向韩澈:「你想跟谁在一起或不想跟谁在一起都随你高兴,但是曾经交往过的两人,只要其中一方还没放下,这段关係就还没结束,必须要好好处理,不然你怎么跟下一任交代?」 她说完这段话,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对韩澈来说,当初许清清就是那一个用最粗劣的方式草率终结掉他们关係的人,如今竟反过来以一个超然中立的角色教训起他来了?哭笑不得的他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真想把你这段话给录音起来。」 等你记忆恢復时好放给你自己听。他在心里补了句。 记忆还没恢復的许清清自然没听出韩澈的言下之意,还以为她成功的让韩澈心服口服了,于是满意的点点头。 场面总算冷却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赶紧把他们两人分开,免得一言不合又吵起来。 「好了,你们两个病人,都赶快回去休息吧!来。」 她决定从好说话的韩砚下手,一边催促着,一边将跛着脚的韩砚半搀半拉的送到门口,口中念念有词:「下次来,记得挑韩澈不在的时间啊……」 「避孕药……」三个微弱的音节清晰的传进许清清耳里,让她是狠狠一怔。 「怎么给你?」韩砚用气音问着。 在那短暂的片刻,她脑中先是迸出了希望的花火,接着现身的天使与恶魔在她脑海中拉扯数回,最后在开门的前一刻…… 「小青。」 事后回过头来看,她怨当时的自己,明明已经预见了这个决定将可能產生另一个牺牲,却还是抱着侥倖,自私的,把无辜的人一同拉进她所在的深渊: 「去找小青。」 19 再烦我就把你衣服剥了 门关上的下一秒鐘,许清清立刻后悔。 她一定是脑筋有问题,才会先送走韩砚,替自己製造和韩澈独处的机会! 清秀的五官全皱在了一块儿。 但,木已成舟,这下她只能努力忽视从背后传来的阵阵凉意,舒展开自己的脸部肌肉,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来。 「韩砚他的脚看起来还是不太好耶……」视线刻意的避开了韩澈,逕直走向矮桌去收拾方才招待韩砚用的水杯,口中仍念念有词:「才刚出院,走路又不方便,早该回去休息的,竟然就这样跑过来,真的是……」 「好了不要一直提他,烦死了。」韩澈忽然沉声说道,同时大动作坐进沙发里,吓得许清清差点摔了手里的玻璃杯,回头,只见男人一隻手撑着头靠在沙发扶手上,闭目养神。 见他没有要找她麻烦,她当然乖乖的闭上嘴,匆匆绕开了他,洗好杯子,又顺手收拾餐桌上吃得差不多的午餐,原本就要回卧室去,但瞧了一眼瘫在沙发上的人,迟疑一下,改变了方向,慢慢朝他走过去。 「你还好吗?」 他没回话。 她弯腰瞧瞧他,微乱黑发下的双目紧闭,眉宇微蹙,脸颊上的潮红比刚才更明显。 「身体不舒服吗?」 依旧没反应。 「是不是发烧了……」她伸手要探他的额头,却被他给拍掉。 「再烦我就把你衣服剥了。」 她向后退了一步,默默盯着眼前仍旧闭着眼睛、毫无动静的男人一会儿,便转身走回寝室,一个一个打开壁柜,寻找印象中那个存放备用薄毯的柜子。 韩澈要是真想对她怎样,是从来不给她留馀地的,她看得出来,他现在是真的很不舒服。其实刚刚他在韩砚面前将她搂过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他体温有点高,原来他一直在逞强。 当她拿着一条薄毯回到客厅时,韩澈原本支撑着头的手已经垂下,上半身和头部向一旁倾斜,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沙发上,脸庞也被垂落的黑发盖住一半。 许清清没再多说什么,抖开毯子便要替他盖上。就在她倾身之际,韩澈偏过头来,碎发下的眼皮微微掀起,自狭长的眼缝中射出一记警告意味浓厚的眸光。 因为身体不适,那未经修饰过的眼神已称得上兇恶,但许清清只瞟了一眼,便装作没看到似的移开目光,继续她的动作。 如此光明正大的挑战,对韩澈来说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叫你别烦!」倏地抬手一挥,就想起身,却因为头重脚轻而摇摇欲坠。 「噯噯!你……」许清清伸手去扶,却只令他更为光火。 「别管我——」 抽开手的动作太大,韩澈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跌,过程中他的头不巧撞上矮桌桌缘,闷哼一声后,就这么倒地不起了。 「韩澈!」许清清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连忙蹲下想查看他有没有受伤,还没碰到他身体,却先看见他头部下方的地面缓缓漫开了红色液体。 她吓得立刻站起,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韩澈……』 她还没发出任何声音,脑中却先出现了另一道大声喊叫的女声:『韩澈!』 她颤抖着手扶住自己的头,瞳孔扩大。 『韩澈!韩澈!』喧嚣着的脑中全是女人的尖叫声,可是她分不清那声音究竟只是她此刻的心情写照,抑或是……她真的曾经这样恐惧过…… 她彻底乱了方寸,边后退边虚弱的喊着:「谁……快来……」直到退到了门边,突然衝上前疯狂捶打着门,尖声叫喊:「外面有人吗?快来帮忙啊!韩澈受伤了!听得到吗?韩澈受伤了!流好多血!快叫救护车!听到没有?有谁听到吗?快来帮忙啊!」 然后门开了,一个黑衣男子进门,快速扫了一眼门内的情况,「叫救护车!」回头厉声喝道,随后便赶忙上前查看韩澈的伤势。 许清清就这么呆站在门边,看着门外另外两名黑衣男子中的一名匆匆离开现场,而剩下一名已然专注的讲起电话来…… 眼下,房门大开,而门口的那三名保鑣却似乎已没有谁还有馀力再关注她的动向。这样的时刻短暂而珍贵,许清清应该要逃跑的…… 然而,她却完全忘了这件事。 20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3-1) 「清清……」 韩砚再次前来探视许清清是两天后的下午,而此刻,两人面对面坐在窗边的餐桌前,许清清正貌似专注的凝视身旁的玻璃窗,彷彿正盯着窗外宜人的景緻发呆。 韩砚瞟了眼那扇看不见外头的雾面玻璃窗,又将视线放回她身上。 「清清。」 「……啊?」许清清回过神来,转过脸来迎向正用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的韩砚,「抱歉,你刚说什么?」 他神情放松下来,理解般的笑了笑,「看来你真的有些吓到了,也难怪你现在还在这里,不然那时应该会是逃走的好机会。」 确实韩澈受伤的当下场面是一片混乱,事后回想起来,许清清总对于错失良机感到懊恼,自嘲的笑起来,「大概是因为突然看到那么多血一时傻住了,我很没用对吧?」 「别这样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但后来仔细想想,我逃了也没用啊!」她突然朗声说:「我对这栋建筑物又不熟,就算那时真的逃出这房间,肯定没走几步就被他们抓住了。」 韩砚思索了下,认同的点点头。「也是。」随即转头打量了下四週,突然问:「你这有纸和笔吗?」 「纸和笔?」她歪头想了想,「我要找找看,不过你要纸笔做什么?」 「我把这栋别墅的结构和周边地图都画给你看吧。」 许清清恍然大悟,「对喔!好,你等我一下!」随即动身在房内搜寻了一会儿,却只拿来一叠便条纸和一隻原子笔,摆到韩砚面前时还有点难为情。「那个……我一时找不到别的,只在床头柜上找到这个……」 「书房呢?」韩砚问:「书房应该会有些文具用品吧?」 「啊!」许清清被自己逗笑了,「看我这脑袋。」连忙又转身往书房去了。 因为上週和韩澈待在房里的那三天,韩澈除了洗澡睡觉几乎都待在书房里,两人形成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因此许清清平时极少走进书房,只有无聊找书看,以及之前趁韩澈熟睡时,为了寻找房门感应卡和使用他的平板进来过,即使现在她面对着那张足以容纳四到六人的宽敞大书桌时,她还是感觉自己像是偷偷入侵别人地盘般的浑身不对劲。 书桌上有一本a4大小的横纹空白笔记纸,旁边笔筒里还有许多笔,要画图还勉强符合需求,许清清便拿走了那一本笔记纸,又从笔筒中抽了两支铅笔,原本就要离开,想到什么似的又来到那足足佔了一整面墙的书架前蹲下,在书架下方的一个个储物柜里翻找起来。 「看我找到了什么。」五分鐘后,她将战利品摆在韩砚面前,喜孜孜道。 「这是……素描本?」韩砚有些诧异。 「还有一整套的素描笔。」许清清拉开拉鍊,壮观的素描道具一字排开,接着翻开面前那本有着褐色质感封面的空白素描本,「这是在书架下面的柜子里找到的,还有好几本不同尺寸和厚度的素描本,我还另外找到色铅笔和水彩,真是挖到宝了!没想到韩澈竟然会有这些东西,借来用用……」 「是啊,真没想到。」 兴高采烈的许清清丝毫没留意到韩砚的言不由衷,逕将纸笔转向他,「来,画吧!」 韩砚迟疑了下才缓缓伸出手,从一系列的素描笔中挑了一隻出来,「让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画……」 「就从这间房间开始吧。」许清清接话。 「这房间的话……」韩砚思索了会儿,在纸上描摹起来,「它在三楼的最东侧,原本应该是相连的四间客房,整个是l型的,像这样……」 他低垂着秀气的眉眼,专注的绘起图来。 「门在这边,然后寝室在这里,浴室在这边……」 「等等,浴室的大小好像不太对。」许清清打岔。 「不对吗?」韩砚抬头看看前方不远处浴室门口周边的结构。 「你看那里,浴室门和寝室门之间还有不小的空间。」 「可是很接近了啊?」韩砚反覆低头又抬头,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转向许清清:「还是这部分你来画?」 「好啊。」许清清接过笔,先将原本韩砚画的浴室边界线给擦掉,边笑着说:「你这样画,浴室几乎要和寝室一样大了……」 『浴室那么大干嘛?』脑中忽然响起一道女声:『到这边就够了。』 她愣了愣,凝神,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后退一些的位置重新画上一条浴室边界线。 『可是我想要浴室大一点。』这次脑中响起的,是一道醇厚的男性嗓音。 『已经够大了,你看,都半个卧室大了。』男女正对话着。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 『其他该有的都有了,浴室的空间不需要那么省吧?』 『把空间省出来,多弄个多功能平台也好啊……』女声显得很不满:『重点是浴室那么大要干嘛?你又不是整天待在浴室里。』 许清清闭了闭眼,努力集中心神,草草将寝室内门和浴室门的位置标示出来,边和韩砚解释着:「你看,两道门之间不是紧邻着,浴室门还要再后退些……」 『如果能整天和你待在浴室里,那也挺好的。』 她突然被烫到似的丢下笔。 「清清?」韩砚清新的嗓音唤回她的神智,她惊慌抬眼,撞见韩砚充满关心的深棕色眼睛:「你怎么了?」 「还、还是你来画吧。」她敷衍的笑着:「我去倒杯水来。」没等韩砚多说什么,便匆匆起身绕到他后方的中岛去。 专注地盯着清澈液体冲入杯中,彷彿同时也冲去了多馀的杂绪。 没事,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要想。 20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3-2) 当许清清拿着两杯水回来的时候,韩砚已经将三楼的楼层图大致画好。 「看得懂吗?」他将素描本立起来,「你待的房间在偏右侧这一段,最左边是楼梯,中间大概还有六、七间房的距离吧。」 「咦!画得很清楚耶!」许清清放下水杯凑上前,「等等,房间也太多了,这里是饭店吗?」 韩砚笑笑,「因为以前这里有时会举办晚宴,所以三楼这边大部分都设计成客房给参加宴会的亲朋好友过夜。」他放平素描本,边翻页边说:「二楼和三楼的构造差不多,主要是私人餐厅、几间功能房和家管们的房间,我就不画了,画一楼平面图就好。」 接着,他在另一张空白页画了一个大大的方形空间,分别在左中和下方中间处做记号。 「楼梯在这里,大门口在这里,没了。」 「就这样?」许清清瞪大眼睛。 「因为一楼通常被当作宴会场地在使用,平常就像这样空荡荡的,要说结构的话嘛……」韩砚以左中的楼梯口为起点,往右画了一道横线,将整个一楼平面图切割为上下两半,「上半部这块区域的正上方就是二楼的楼地板,如果有宴会的话,这里也是内场侍者们主要的活动区域,厨房好像在……这边,旁边有个空间用来做上餐前的准备,如果有比较小型的聚会也会拿来当餐厅使用。喔对了,另一边有一个给宾客放松休息的开放式空间……」或许是年代久远,他一边说,似乎也一边在回想着。 「韩砚,」她鼓起勇气问:「你不住这里很久了吗?」 韩砚没有多馀反应,只淡淡道:「嗯,很久了。」又将话题带了回来:「总之呢,刚刚说的那些全都跟你的逃生路线无关,你只要看下半部这块,宴会主厅,你下到一楼之后,就直接穿过这一大……片空地、往大门口去就对了。」他在说「大」字时刻意拉长音,同时在楼梯口与大门之间画了一条长长的箭头。 「嗯,知道了。」她点头。 经过试探后,许清清对于韩砚是更放心了,他对于她的疑惑点到为止,既能满足她一点点的好奇心,又很有分寸的不碰触核心。 韩砚果然是个贴心的人。 「主厅就真的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韩砚继续说:「你第一次下去的话可能会有些不适应它的空间感,因为它挑高了两层楼,天花板直达四楼的楼地板,毕竟是作宴会场地用,还是要气派一些。」 「还有四楼?」许清清惊讶的问:「这里到底有几层楼啊?」 「四楼上面就是顶楼了,有个露天泳池。」韩砚轻描淡写地说:「四楼是我们的房间。」 她这才想起都还没提到别墅主人的住房,傻笑起来:「呵呵,对喔,还有你们的房间……」 韩砚瞄了她一眼,默默将素描本再翻到下一页、抚平纸张,接着把手上那隻笔放回笔袋里。 「老实说,」他边挑拣另一隻笔,边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一开始听到你没逃跑的时候,我还在想,你是不是放不下韩澈。」 听到这话,她着实愣了愣,旋即不置可否的笑说:「奇怪,总觉得你们好像都认为我不想离开他。」 「『你们』?」韩砚抬眼,「还有谁?」 许清清瘪瘪嘴,「上次进来的那位小姐。」 「罗希琳?」 「嗯,她上次有试探我,好像在怀疑我不想离开。」 韩砚歛下眸,「她会担心的话,那也是正常的。」他只能用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隐晦的表达他同样的担心。 他动手画起周边地图。 许清清盯着他沉吟片刻,又默默拿起杯子喝一口水,突然有感而发道:「韩砚,你真的很善体人意耶。」 没想到自己隐晦的担心会被解读成他在替罗希琳说话,韩砚画图的动作顿了一下,「还好吧?」但很快又恢復流畅,许清清没有发现。 「我在想,假如今天换成是你……」她握着水杯,有些失神的喃喃着:「假如今天韩澈是在你的面前受伤,或许,你就真的会放不下他了吧。」 「是吗?」他拿起橡皮擦用力擦拭画错的地方,「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嗯,所以你刚刚才会那样问我,问我是不是放不下韩澈。」她驀地朝他露出真诚的笑容,「因为你就是这样善良的人。」 他彻底停下手边的动作。 「我没那么善良,清清。」他没有看她,垂着眼道。 结果是再次的被错误解读。「唉,你太谦虚了。」 「我认真的。」故作轻松的把玩起手上的笔,「而且我不觉得善良有什么好,所以,别再那样想我了。」 「噢。」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默了默,又轻声说了句:「但至少,你比韩澈善良多了。」 韩砚停下手上转笔的动作,不说话了。 半晌没得到回应,许清清留意了一下,才发现他握着笔的手似乎微微颤抖。 「韩砚?」 他的脸很低,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听见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我们……换个话题好吗?」 「韩砚……」那个瞬间,许清清心中形成一个几近确信的念头,「你……是不是——」 但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房门口响起的解锁声中断了。 一看到进门的人,许清清诧异不已。 「怎么是你?」 20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3-3) 小青推着工具车进房,先对韩砚致意,「二少爷。」接着朝许清清慧黠一笑:「小姐今天应该不需要换床单?」 星期三小青才刚帮她换过床单,这几天韩澈也没来找她麻烦,床舖还很乾净。许清清愣愣地回:「应该不用……」 小青自个儿工作起来。 许清清仔细推算了下,确定今天是星期六,照理说不是小青轮值房务的日子,那她为何会进来? 她突然间明白了什么,驀地望向韩砚,发现韩砚也正盯着自己,接着几不可察的向她轻点了下头。 「所以你想问我什么?」他突然开口。 「蛤?」 「刚才你本来好像要问我什么,被打断了。」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韩砚是接续着小青进门前被中断的话题。 「……」她想问的是,韩砚是不是曾经被韩澈伤害过。 但冷静之后,她认为这种事还是别问的好。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不愿被碰触的一块,韩砚又何尝不是如此?尤其当提到他比韩澈善良时,他是那样的反常…… 这么一想,她反倒感谢起小青即时阻止了自己的越界。 于是她乾笑几声:「我忘了。」 「那等你想到时再说吧。」韩砚笑笑,低头继续画图。 于是许清清目不转睛的看着小青将自己简单收拾过、放置于中岛上的午餐餐盘收走,接着送来下午点心,将一小盘西点和一壶热饮端上餐桌。 许清清十分自然的将餐点推向韩砚,「你吃吧!」 他也很自然的推託,「怎么可以?当然是你吃。」 「你是想让我罪恶感加重吗?」她故作不悦的板起脸,「你因为我受伤就算了,受了伤还特地来找我,现在还不让我请你吃东西?」 「就说不是你让我受伤的了……好,我知道了。」韩砚无奈的叫住小青:「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再给我们一个盘子和杯子吗?」 「等等!」小青正要转身,又被许清清喊住,「盘子不用了,一个杯子就好。」 回过头来,直接将整盘西点端到韩砚面前。「我真的不用,你不知道我在这里被当成猪一样的在养,几乎一整天都在吃东西……好啦,你就当作是帮我吃嘛好不好?」说到后来几乎成了撒娇,韩砚笑了笑,只得答应。 小青拿来另一个杯子的时候,韩许两人正专注的研究着韩砚所画的周边地图。她安静地替他们各倒了一杯热饮,并分别摆到两人身旁的桌面上。 「这里这么荒凉喔?没有邻居就算了,连最近的一家商店也要开车二十分鐘下山才会到?」许清清盯着图面,皱着眉头说。 「当初就是想打造一座与世隔绝的度假别墅才会看上这里,环境是很清幽,相对的就比较不便利,不过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把这点纳入考量。」 「也是……」对于出入有专车接送,家务有专人打理的有钱人来说,生活机能确实不在考虑范围。 「所以就算你逃出来,恐怕一时也无法找人求救,不过我会让人看着这里。」 接着,他突然朝她倾身过来,压低音量:「如果你顺利逃出别墅,就立刻走右边这条小径,进入旁边这片树林,一遇岔路就走左边,大概走十分鐘你会看到用木头围篱围住的变电箱,我们就在那边会合。」 「喔、喔,好。」 因为知道被监视着,之前无论是向罗希琳请求避孕药,或是小青和她说赵伯的事,都隔着一层假正常的外观,前者是她假装跌倒扑向对方,后者则是小青在她极度虚弱的时候十分自然的上前搀扶,也因此,许清清一时还不习惯韩砚如此光明正大的和自己讲悄悄话。不过仔细一想,无论是韩砚或罗希琳,他们本来就不在韩澈的掌控之下,更不需惧怕他,跟她和小青的处境不一样;而且既然韩砚得以自由进出这里,就表示是韩澈自己让他进来的,那么韩砚的行动自然较不受限制。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你刚说,这里是度假别墅?所以你们平常不住这里?」 「对。」韩砚重新坐直身子。 「那你们平常住哪?」 「京江区。」他不冷不热的说:「那里离总公司比较近。」 京江区?许清清一愣。那不正是她家所在的那一区吗? 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韩砚朝她投来的眼神别有意味,「我好像跟你说过,我跟你哥曾经是学校同学?」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时,突然有种空气停止流动的感觉。 好像……就要碰触到什么了…… 「那……」许清清张了张嘴,「突然觉得你好厉害喔!对这附近的地理环境这么熟悉,居然连变电箱的位置都记得那么清楚!」 话题转得生硬,她脸上的笑容也是。 闻言,韩砚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因为我曾经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突然又笑了起来,同时将手伸向桌面上的热饮,「哈哈,我也很无奈自己老是记得一些有的没的……啊——糟糕!」 哐一声之后紧接着是淅沥水声,许清清定睛一看,韩砚右侧桌面那装着热饮的杯子已经翻倒,里面装的像是薏仁浆的白色浓稠液体就这么淋在韩砚的伤腿上。 「噢天哪!」她惊慌失措的起身。 在书房打扫的小青闻声探出头来,「怎么了?啊!怎么会这样?」随后跟着跑过来。 「我自己失手,没事,清理一下就好。」 许清清拎着一包卫生纸来到韩砚身旁跪下身子,手忙脚乱的擦拭起他被淋惨的右腿,「有淋到皮肤吗?有没有烫到?」 「没有……那个,我来就好了。」看着女孩子跪在自己身前替他处理腿上的白色液体,韩砚感到很不自在,想接手,却被拒绝。 「你是伤患耶!坐好。」说着又从丢在地上的整包卫生纸中抽了几张出来擦拭。 他上石膏的部位是右小腿,此刻穿的是及膝短裤,许清清擦拭的过程中难免碰触到他的腿部肌肤,辅以韩砚此刻由上往下的视角,女孩子宽松的蕾丝领口之下,那道阴影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他的眼神不自觉的深了。 「啊……还是有一些渗进石膏还有纱布里了,怎么办?」将能处理的处理完,面对残留的液体,许清清没輒的停下动作。 「没关係,咳。」他轻咳一声,以掩饰声音里那不寻常的沙哑,「我回去再处理就好……」 「我来吧。」就在这时,站在旁边的小青说:「这个擦乾净之后还要吹乾才可以。我以前念过护专,对这些还算熟悉。」说着,放下拖把,在一旁的流理台清洗起自己的双手。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许清清起身问。 「那麻烦小姐拿一条乾净的湿毛巾还有吹风机过来。」 「好。」应了声后,她立刻转身往寝室方向去。 待许清清离开后,小青回过身来,与韩砚无声的交换了个眼神。 「那我就冒犯了。」 「麻烦你了。」 她在他脚边蹲下,仔细检视着患处,「嗯,石膏的部分就等小姐的溼毛巾和吹风机了,不过上面的纱布也弄脏了,我先把纱布取下来,免得污染伤口,可以吗?」 「好。」 小青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小剪刀,「您回去之后,记得要贴上新的纱布喔!」 「我会的。」 韩砚低垂着眼眸,望着小青专注的动作起来。 一时之间,室内再无其他声响。 21 不能说的名字(2-1) 叩叩。 坐在书桌前约莫十岁的少年,随着敲门声转过头来。 「韩澈,你可以准备下来了,罗叔叔他们再十分鐘就到了。」 进门的是一位黑发黑眼的美丽少妇,穿着一袭藕色及膝连衣a字裙,身姿婀娜,瀑布般柔顺的长发披肩,没有任何装饰与造型,不仅不减她的美丽,反倒增添典雅的气质。 「嗯,知道了。」少年应着,却没动作,原本就要回过头去,被少妇再一次唤住。 「刚刚的蛋糕吃得还习惯吗?我的最新尝试。」她走进房来,笑吟吟的端走了一点碎屑都不剩的盘子。 少年笑笑,「很不错,不会太甜,谢谢妈妈。」尚未经歷变声期的嗓音乾净清澈,却有着超龄的沉稳。 「你在看什么啊?」少妇缓步至他身后,往书桌上稍稍瞥一眼,「还在唸法文?不累吗?你已经唸了整个早上的法文了。」 少年不答,只默默将视线移向一旁的窗外。 察觉了儿子的不对劲,她前倾上身,让自己的右脸亲暱的凑上儿子的左脸颊,「嗯?你有鬼喔……」 一边说,一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接着,她瞧见了窗外楼下庭院里那三个正一块儿笑闹的孩子,一怔,明亮的双眼黯淡下来。 她直起身,「我先下去了,你也快点下来吧。」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妈妈,」这次,换少年叫住了她,「我等一下……我是说,等到我跟罗叔叔他们吃完饭、聊完天,等到他们都走了以后,如果韩砚……和他的朋友还在,我可以去找他们吗?」 少年说这话时,目光始终没有从楼下那与他年纪相仿的三个孩子身上移开。 「我不知道。」少妇答得飞快,声音轻得听不出情绪:「这可能要问爸爸。」 闻言,少年终于回眸。「爸爸一定不会答应的,所以我才要问你。」仰起脸,用着与少妇极其相似、如墨般深邃却明亮的黑瞳,望着母亲那被发丝遮住而看不见表情的侧脸,秀气的脸庞有着明显的期盼。 「妈妈,可以吗?」 「我说了我不知道。」 面对母亲严厉起来的嗓音,少年怔了怔。 「妈妈,你不讨厌韩砚吧?我知道你跟爸爸不一样。」 少妇没有回话。 「你不是说,希望我跟韩砚能好好相处吗?」 「不要说了……」少妇发出微弱的气音。 少年前倾身子,试着想要看清母亲的面容,「你还会带我去爷爷家看他,我知道你有时候也会自己去——」 「不要再说了!韩澈!」少妇驀地出手摀住他的嘴,还紧张的往门口方向看了一下,「在这个家,这些都不能说的,知道吗?」 被少妇紧摀着嘴的韩澈怔怔仰望着母亲那动盪不已的瞳仁,里面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年少的他似懂非懂。 只觉得母亲好痛苦…… 「知道吗!韩澈!」 他只能点头。 「妈妈,我想去学校上课。」 韩澈躺在床上,在母亲前来与他道晚安的时候,鼓起勇气提出了这个想提很久了的要求。 少妇坐在床缘,原本轻抚着他柔软黑发的手停下动作。 「为什么?」柔声问:「是哪个老师不好吗?」 「老师都很好,可是我比较想去学校上课,可以认识很多同学。」 闻言,少妇的神色黯了黯。 他想,母亲知道他为何这样。 「你应该知道,我们家的孩子向来都是接受一套独特的教育模式。」说着这套标准答案的同时,她垂下眼,不再与儿子相视,「这比体制内的一般教育都要好,爷爷奶奶也是这样将爸爸栽培长大的,你看我们爸爸现在多厉害,对不对?」提到自己的丈夫,她唇边泛起浅浅微笑。 这年纪的韩澈已经十分具备察言观色的能力,虽然捨不得破坏这份祥和,却也明白要是不破坏它的话,母亲就不会认真面对他的请求。 「那为什么韩砚可以去上学?」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看到母亲顿时刷白的脸,他依然有些却步,顿了顿:「韩砚他也是我们家的孩——唔!」 他又一次被母亲摀住了嘴。 「闭嘴!」 但这次,他被母亲的表情吓到了,仰望着自己正上方那张女人狰狞的脸孔,此刻的他竟感到有些害怕。 他突然发现自己难以呼吸,大概母亲匆促间不小心一同摀到他的鼻子了,于是他发出声音,试着提醒母亲松手。 「唔唔……」 岂料,母亲的表情愈发骇人,「你还想说什么?不是告诉过你不能说了吗?还想说什么?啊?」同时掌下的力道越来越重…… 「唔唔唔!」他开始挣扎。 「不准再乱说话,听到没有?」 「唔唔!唔唔唔唔唔!」妈妈!我不能呼吸了! 「听到没有!」 他只能疯狂点头。 突然,母亲放开了他,他立刻翻过身,大口呼吸的同时不住呛咳着。 而少妇跌坐在地上,大梦初醒一般,怔怔望着趴在床上表情痛苦的儿子。 「对、对不起……」 下一秒,眼泪就这么滚滚落下,「对不起,韩澈,妈妈不是故意的……」 从那天起,他知道了,只要在这个家里,「韩砚」这个名字就不能说出口。 而且绝对不能去问「为什么」。 21 不能说的名字(2-2) 无论这个家多么想埋藏这个名字,那一颗未爆弹终究还是在那一个夜晚炸了开来,在那一个房间——那一个,不知为何未上锁、虚掩着门的房间…… 「你不要以为你快死了我就会任你予取予求!」 他几乎要认不得门缝里的那一个男人——平时温文儒雅的父亲,此刻只像隻抓狂的野兽。 「除非让我捅死韩圣那混帐,否则我不会让韩砚踏进我家半步!」父亲咆哮的对象是坐在轮椅上、背对着自己的祖父。 「小圣他都已经那么久没回来了,你……就不能原谅他?咳咳咳……」祖父剧烈咳嗽起来,佝僂背影看上去十分虚弱。 「原谅?你还有脸要我原谅他?」父亲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狰狞可怖,「当初是你坚持要掩盖这件家族丑闻,不让綵恩拿掉、不让我提婚生否认,还让所有人欢天喜地的迎接我的第二个孩子,这些我都硬吞了!只因为当时你承诺会负责养他,结果现在你不只毁约要丢给我养?居然还要我原谅那畜牲?你会不会太夸张了!」 「我知道,可是我没办法……」 「这几年你三不五时就让韩砚往我这儿来,我看在你常得临时跑医院的份上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我以为你不至于那么不要脸、以为你会想好自己死后该怎么安顿他,结果呢!」 「阿尊,听我说……我会把能给你的全都给你……」祖父缓缓拿出一个纸袋,并从里头抽出一叠纸张,「这是我的遗嘱,律师认证过了,你看看……几乎都是你的——」 却被父亲打掉,「去你的遗產!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件事对我们的伤害有多大?对綵恩的伤害有多大?不只没听你道歉过,现在还想拿财產来逼我们就范?你到底还要多羞辱人?」 房间里出现母亲的哭声。 「我没有要羞辱你们……」祖父盯着散落在地的、那一张张承载着韩氏集团前任董事长遗嘱的单薄纸片,喃喃地说:「我只是想补偿你们……」 「你若真想补偿我们,就不会提出这种要求!要我们养他、每天看他,根本是在凌迟我们!」 「怎么会是凌迟?再怎么说,他都是綵恩的亲生——」 「你给我闭嘴!」 随着父亲大臂一挥,祖父连人带椅的翻倒在地。 母亲尖叫:「韩尊你!……爸你还好吗?」 接着,进入视野内的母亲,与门缝外的他对上了眼。 「韩……韩澈……?」 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后,母亲拼命朝他衝来,打开门一把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你……你怎么下床了……?」她浑身颤抖,却仍极力想装作没事一般,将他往外推去,「走吧,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你房间去……嗯?」 他却像被钉在地上般一动也不动。 「我们走吧……韩澈……妈妈拜託你……」 「咳咳咳……阿尊……咳咳……算我求你了,韩砚他……是个好孩子。」 十四岁的韩澈已经高到视线能够越过母亲的头顶。他看见还半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祖父艰难的撑起上半身,对着惊怒交加而一时说不出话的父亲说:「你妈走得早,一旦我死了,除了你这里,韩砚就真的再没地方可去了……」 「关我什么事?」父亲再一次怒喝,但或许是顾虑到自己儿子在场,口气已明显缓了许多:「你不会把他送给别人养吗?用你那些遗產去找个人家安置他啊!」 「这成何体统?」祖父的吸吐之间有明显的喘鸣声,「毕竟……他是你名义上的儿子,要是……世人知道你这样弃他于不顾,会怎么看你?会怎么臆测?整个韩氏集团会受到怎样的衝击?」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 「够了!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了!」始终将脸埋在他胸前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哭喊着:「求求你们……别在韩澈面前……我求求你们……」 「阿尊,韩砚是无辜的。」祖父继续说,父亲却没再接话。 「你不知道,韩砚他这些年来是怎么过的……有家,却不能回……有人说他是被韩家放弃的孩子,他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却得背负着上一代的罪过,遭受其他人的冷嘲热讽,而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不是孩子,他已经十二岁了。」 父亲再次开口时已然恢復理性,低沉凛冽的嗓音有着震怒过后的沙哑。 「让他去若尧山的别墅待着,我会让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祖父先是愣了愣,接着如释重负般地重重叹了声:「唉!阿尊,谢谢你,我终于……」 「闭上你的嘴!」父亲厉声打断,接着朝房门口的方向望过来,那阴鷙的神情,让已是震撼不已的他内心又是一颤。 「马上把人给送走,不要再让我听到他说一个字。」却不是对着韩澈母子俩说话。 接着,在他所看不到的门内一侧,传出一名男性深沉的嗓音: 「是,老爷。」 22 他是故意的(2-1) 一恢復意识,连眼睛都尚未睁开,韩澈就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医院。 他屏住呼吸。 这难闻的味道,连接着两道铭刻于内心深处的伤,若非逼不得已,他平时是绝不进医院的。 母亲的体温和香味彷彿还縈绕着他,他试着让自己的意识再次沉入梦境,然而愈是努力,却是愈发清醒。 终究还是回到现实来了…… 徒劳无功,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他慢慢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也隐约想起在他陷入昏迷之际,她疯狂捶打房门替他求救的声音…… 她……还在吗? 这时,他感觉有人向他靠近。「bevis,」忽而低声道:「韩先生呼吸不太顺,心跳也要比之前快了不少,去请医生……」 话才说一半,视线便对上了韩澈那惺忪却依然有几分锐利的双眼,立刻朝对讲机改口:「韩先生醒了!快请医生过来。」 黑衣男子刚结束与同行的通话,正要上前关切,韩澈便先发话了。 「人呢?」一开口,后脑便传来一阵钝痛。 黑衣男子十分有默契的明白韩澈指的是许清清,「许小姐还在房里。」 「我的手机给我。」 因韩澈的脸色并不好,黑衣男子面有难色:「这个……您才刚醒过来,或许还是等医生来看过之后再……」 「手机给我。」 不容置喙的语气下,黑衣男子只得从西装里拿出这几天替韩澈保管着的手机,并在韩澈的指示下协助他慢慢坐了起来。 「谢了,eason。」 这位名叫eason的保鑣便是韩澈受伤时第一个进房查看的黑衣男子,个子高又精壮,做事果敢俐落,长得倒还算眉清目秀,是跟了韩澈好几年、挺受信任的保鑣之一。 等待手机开机、开啟监视系统的同时,韩澈顺口问着:「这几天有什么状况吗?」 「跟您报告,昨天下午韩二少进去过,在里面待了大约45到50分鐘,其他时间没有异状。」eason据实以告:「二少昨天进去的时间是下午2点35分,因为会和三点房务的时间重叠到,我们就没有再另外安排人进去,后来那名房务离开不久后,二少就也离开了,和小姐独处的时间都没有超过半小时。」 「嗯。」他边听,边快速瀏览着许清清房内的监视影像。 「有确实搜身吧?」 「有的,完全依照您的指示执行,进房者一律搜身。」eason肯定的答道:「就连侍女带进去的餐点、打扫用具、小姐的衣物和用品也全都确认过了,没有异常,他们绝对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偷渡小东西进去,这点还请您放心。」 「嗯,很好。」 「只不过……」 eason只一瞬的迟疑,便让韩澈警觉的抬起视线。 「不过什么?」 「昨天房务进去的时间……好像久了一点。」 eason一说完,韩澈二话不说立刻低头,跳过其他时段,直接搜寻起昨天下午时段的监视影像。 为避免结果无异常会显得自己小题大作,eason补充道:「其实也只慢了不到5分鐘,或许只是手脚慢了点也说不定……」 「没有什么或许说不定,看了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冷声说道,同时点开特写餐桌的画面并将其放大。 于是,韩砚和许清清两人对坐着聊天的画面清清楚楚的呈现在他眼前。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韩澈冷酷专注的神情丝毫未动摇,只一个驱离的手势,eason立刻回身上前挡住正要入内查看韩澈身体状况的医护人员。 「不好意思,能否请你们外面稍待?韩先生现在不太方便……」虽是问句,却不容拒绝的将人带了出去。 22 他是故意的(2-2) 转眼病房内只剩韩澈一个人,他戴上了耳机。 一开始的话题无非和他有关,许清清向韩砚询问韩澈的伤势,韩砚告诉她他尚未清醒,并关心她是否受惊吓等等。 韩澈面无表情地看着。 这隻监视器装在餐桌对面墙上的一盏壁灯里,镜头从侧面稍高处直接对着餐桌拍摄,可以很清楚完整的呈现餐桌两人的互动。 看着许清清兴高采烈地和韩砚分享她找到的素描用具、研究起房间内部的结构,去了趟中岛倒水回来之后,又凑上去研究韩砚画的楼层平面图……看着她面对韩砚与面对自己那截然不同的态度,韩澈的心情是复杂的。 受伤那天,许清清要替身体不适的他盖上毛毯,他极力抗拒。他不愿在她面前示弱、不容许自己绝对强者的地位被撼动,因为,他还要继续折磨她。 他可没有原谅她。 当她说,她是为了韩砚才接近他,他认了,毕竟他从小一路旁观许氏兄妹与韩砚的互动长大,他们感情有多好他不是不晓得;但当她说,她从没有为他动过真心,他说什么也不相信。 他自认对她还是有一定的了解,交往一年多以来,她心动的那些瞬间、那些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就算说难听的,她当初接近他是抱着多大的决心?目的都还没达成,没道理只因韩砚稍加挑拨就一夕之间风云变色。她愈是急于摆脱他、急于证明自己不爱他,只是让这一切愈发显得毫无逻辑可言,使他相信她一定是出于迫不得已,他必须找出原因,因此他软硬兼施,非得将她给留下。 原本他对事态的走向还挺有把握,有把握能够在她离开之前找出真相——说到底,他其实不相信她会真的离开他,尤其当时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不知打哪来的自信,他深信她最终会为了孩子而留下,不用等到孩子诞生,只要等到她感受到胎动、感受到孩子的存在,他坚信着母性、相信她最终一定会与孩子一起留在他身边。……但这种盲目的信念,追根究底,或许其实只不过是他为自己所下的一场赌注。 他偏执地相信,她和他那位拋下自己离开的母亲不一样,彷彿唯有相信她,他才能一併的相信母亲当时并不是故意不要他、才能将自己从那段痛苦的回忆中拯救出来。 结果,那场赌注他输得彻底。 不过他倒是对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和他母亲真的不一样…… 她更残忍。 他无法原谅她。 可是他又是那样无可救药的渴望着她…… 沉默不语的盯着画面中的两人在图面上指手画脚,甚至交头接耳的亲暱模样,韩澈的脸色愈发森冷。 许清清在房内的活动向来都是由韩澈亲自监视着,从不假手他人,因此即使eason早已回到房内,仍很有分寸的站在玄关的转角处没有上前。事实上,看到自家老闆那副明显不悦的阴沉表情,任谁都不会想主动上前。 「呵呵……」 突如其来的笑声令房内温度不升反降,eason不禁打了个冷颤。 「啊哈哈哈!嘶……」牵动到头部的伤,韩澈勉强止住笑。 「呃……先生?」 韩澈抬起脸,被疼痛弄皱的眉宇之下残存的不知是笑意还是怒意,扭曲的表情使他看上去格外狰狞,「我以为……『善体人意』已经够好笑了,没想到后面还有什么……『善良』?哈哈哈啊嘶……」 「小心您的伤……」eason有些无语,「还是我去叫医生……」 「不用。」韩澈突然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在房务侍女进房之后,韩澈将原本的画面调整了下,另外开了侍女所在的监视画面,同时检视着两边的举动。大致上没什么异常,除了送餐之外,侍女基本上专注着自己的清洁工作,和餐桌那边的两人并没有不寻常的交集。 当画面中的韩砚倾身靠近许清清和她耳语的时候,韩澈再次绷紧了脸。 一旁默默陪着老闆自虐的eason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不由得感到纳闷:既然韩澈会在意许清清与韩砚过从甚密,那又为何要让韩砚拥有房间的磁卡、甚至允许他任意进出?虽然韩澈有交代不许让他和许清清独处半小时以上,但若他们真要做什么,半小时其实也够了…… 「这是——」韩澈异样的声线猛然拉回eason的思绪,「搞什么啊!」 只见韩澈盯着萤幕的双眼驀地瞪大,一瞬的讶异之后立即转为愤怒。 「韩砚……这混帐……」连声音都变得咬牙切齿。 看着韩澈那几乎已萌生杀意的眼神,eason竟觉得背脊发凉,心想该不会就这么刚好发生了最不该发生的事的时候…… 「他是故意的!」韩澈突然对着手机破口大骂起来。 「王八蛋!这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打翻的!淋在那种地方,许清清这个白痴居然还真的去帮他擦?有没有脑子啊?被人意淫了都不晓得!然后那个打扫的居然还呆呆站在旁边看,不知道要赶快去接手吗?该死的拖那么久才去!我到底养这些废物干嘛?真他妈的废!」 劈哩啪啦地将监视影像里的三个人全都骂了一遍之后,韩澈倏地摘下耳机,连同手机往床上一扔,单手撑住头,不吭声了。 就连跟着韩澈多年的eason也没看过自家老闆一次骂那么多脏话,骂脏话也就算了,下一刻却又安静得令人发毛,饶是身经百战的他一时之间也有些无所适从,只得小心翼翼问道:「先生,您……还好吗?」 「叫医生进来。」闷闷的声音自掌下传来,「……我头好痛。」 23 不要迷失自己 自从在书房发现了绘画用具,许清清的休间娱乐突然间丰富了起来。她会在吃过早餐后在桌上留一杯咖啡或热茶,在明亮的窗边画几页素描;吃过晚餐后如果不想看电视,她便溜进书房,画上一张水彩。 她画的东西大多是房里的实物,事实上这里的东西也够她画的了,雅緻的家具、桌上的花瓶、窗边的盆栽、墙上的夜灯、盛着清水的玻璃瓶、摆着纸笔的实木书桌、缀着水珠的沐浴用品,这里的随便任何一个角落都是她的素材。她也不太明白,明明是监禁她的地方,但当她画着这空间里的一切,内心竟是寧静的。 除此之外,她固定会在下午到书房挑一本书,然后窝进客厅的沙发,边喝下午茶边阅读,有时可以一直读到晚餐时间。 她的生活开始有了点色彩,作息也变得规律起来。 週三下午,许清清照例挑了一本书,倒了一杯水,愜意的窝进单人沙发里,曲起双腿,乔了一个舒服又有安全感的姿势,将书本妥妥的包覆在腿和身体之间。 接着,她小心又慎重的翻开书本。 映入眼帘的除了书页外,还有一条折叠好的白色小方巾,她撩开一角,突兀的一排粉色药丸倏地呈现在眼前。 许清清凝视书页的面色不改,纤指滑过前三颗空了的位置,剥开第四颗药丸小心翼翼放入口中,为了掩饰,又默默咬了一会儿指甲,才将手往旁边的玻璃水杯伸去。 和着水吞下药不久,房门就被打开,房务侍女推着工具车进入。 不是小青。 许清清并不太意外,这只不过更加证实了她所猜测的——原本週三进来的小青与上週六的房务侍女换了班,目的便是为了和韩砚共同完成偷渡避孕药进来的艰难任务。 药到底是怎么被带进来的?她其实没有亲眼看见。那天韩砚的伤腿被打翻的热饮弄脏,她拿着湿毛巾和吹风机回去之后,小青便接续清理的动作。她在一旁看到地上有拆下来的纱布,却没看到韩砚腿上有裸露的伤口,虽然有些疑惑,但看小青不发一语、专心的清理石膏上的脏污,她也不好意思多问,一直到晚上要洗澡时,她无意间在竹篓里的换洗衣物中摸到异物时才恍然大悟,药应该是被藏在韩砚腿上的纱布底下挟带进来,再由小青取出,并趁整理房间时塞进她的换洗衣物里。 韩砚被韩澈那些保鑣们打得遍体鳞伤,身上多一块纱布或少一块纱布,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就算是训练有素的保鑣恐怕一时之间也难以察觉。利用韩砚的伤势将避孕药给蒙混进来不仅不会让人起疑,还有种倒打一耙的痛快。许清清对韩砚与小青的才智感到佩服之馀,对他们的义气更是由衷感激。 在侍女端来下午点心时,缩在沙发上的许清清抬起眼,示意侍女将餐点放置于她前面的矮桌上:「放这里就好,谢谢。」 岂料侍女一听到许清清和自己说话,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慌张的加快步伐往里边走去,「那个我……还是放餐桌好了……」将餐盘放置于餐桌上后随即走回工具车拿出清洁用具,神色匆忙的工作起来。 许清清不禁皱眉。这都第三个礼拜了,她都已经认得大部分的侍女,怎么除了小青之外的其他侍女们一个个都还是当她瘟神一般?甚至有愈来愈怕她的倾向。不过人家就是不想和她说话,她能说什么?只能摸摸鼻子低头继续看书。 侍女走后,许清清又读了一会儿才暂时闔上书本,伸了伸腿,想先下来看看下午点心是什么,便听见房门再次被打开。 一见来人,她立刻惊叫:「韩砚!你怎么会来?」每回见到他,许清清两隻眼睛总是亮澄澄的。 韩砚一跛一跛的进门,「这语气听起来,应该是开心?」他的笑容总让人有种被宠着的疗癒感。 「何止开心?简直是惊喜!」 「抱歉,这几天比较忙……啊,我坐这就好,待一下就要走了。」他在她的协助下,在双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因为前阵子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学校那边积了不少事情,等过阵子缓缓,我会更常来看你……」 许清清跟着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别这样说,你能偶尔来跟我说说话我就很高兴了,虽然还是不太好意思……等一下,什么学校?」 「啊……」韩砚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尷尬,「那个,我没跟你说过我还在唸书吗?」 「没有,」许清清不太明白,「唸什么?」 「博士。」 「哪方面的博士?」 他顿了顿,「资讯工程。」 许清清更加疑惑了,先不论科系本身是否重视外国学歷,这年代哪家有钱人不把孩子送出国洗洗学歷再回来?更何况是韩氏这种财阀,有必要让自家孩子花这么多时间唸书,就只为了拿一个本土的博士学位? 「你……很喜欢做研究?」这是她唯一想到的可能性——这是韩砚自己想走的路。 「清清,抱歉今天没办法聊太久,我等一下还有别的事情……」在她问出下一个问题之前,韩砚乾脆将话题岔了开,「我是来告诉你,韩澈今天出院了。」同时也是回到正题。 他的话,硬是将她的纷杂思绪给通通拉了回来。 「他醒了吗?」她满脸诧异。 「三天前就醒了。」 本来除了小青就没有侍女愿意接近她,打从上週六韩砚告诉她韩澈还没转醒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韩澈的消息。因为韩澈伤到的是头部,原本她还担心他会不会醒不过来,这会儿突然说要出院,她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准备好了吗?」 「……蛤?」她回过神来,发现韩砚正专注凝视着自己。 那眸色却是深沉的。 「你准备好,再次面对韩澈了吗?」 儘管明白韩砚这么问是好意,但这却是她第一次被他用这种眼神望着。 像是罗希琳试探她时的那种眼神…… 直觉告诉她,她此刻的宽慰与欣喜,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于是,她敛起表情,微微点头,「嗯。」 见状,韩砚才放心的露出他一贯的温柔笑容,「那就好。」 接着聊没几句,韩砚便要离开。 「真不好意思,你这么忙,还特别跑这一趟……」许清清起身搀扶他。 「其实我比较想听你说谢谢。」他边笑着说,边撑着枴杖站起来。 她笑,「我当然也……哎呀!小心!」 韩砚突然倾身过来,她以为他没站稳,正想要接住他,又怕自己力量不够导致两人一起跌倒之际,落在她身上的重量却不如预期…… 「别忘记你想要的是什么。」韩砚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道:「不用担心或徬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看你的眼神永远不会改变。清清,我只有一个请求……」 『不要迷失自己。』 她驀地睁大双眼…… 韩砚闭上双眼,喃喃地说,虔诚祈祷一般:「答应我,千万不要迷失自己。」 24 如果你愿意自己喝,我也不用这样餵你(2-1)H 「比比!」 许清清是被吓醒的,一醒,便反射动作般将双手举至自己眼前,彷彿上面还残留着什么东西。 什么都没有…… 她定神,往四周张望,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在单人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开着。回头瞧瞧墙上掛鐘,时间已经快要九点。 她想起来了,刚刚吃过晚餐后她因为感到有点疲倦,原本想先去洗澡,一位侍女却突然进房来,逕直进了浴室后便在里头待了好一会儿没出来,等着洗澡的她只好先来看电视打发时间,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 脸上凉凉的,一摸,竟是泪。剎那间,过去时常在梦中经歷的那熟悉又心痛的感觉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许清清倒抽了一口凉气,同时轻摀住自己那动盪不已的心口,瞳仁颤动。 自从被带来这里,她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哭着醒过来了,这会儿不知为何復又如此,虽然,梦境的内容还是想不起来,可是那感觉却比之前都要来得真实及强烈。 而且她刚刚……是不是喊了声什么……? 直觉不妙,为了逼迫自己抽离这种心境,许清清不由分说的下了沙发,阔步至卧室门口拿了换洗衣物,便走向浴室。 一推开浴室门,她望着里头的景象,呆了三秒鐘,就要转身退出浴室…… 「进来。」一道极富磁性的男性嗓音传来,她瞬间彷彿被魔力控制般的僵在原地。 「……」许清清低垂着眼,不敢直视赤身裸体坐在浴池里的男人,顾左右而言他:「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里面……」边说,边试着挪动脚步往后退。 「再怎么笨,应该还是知道,敬酒不吃的下场……是什么?」那低低的、带着慵懒的嗓音在雾气瀰漫的宽敞浴室中回盪,竟有几分动听。 许清清暗叫不好,明明都已经知道韩澈今天要回来,而且侍女在晚饭后进浴室准备这极度不寻常的举动更是明显到不行,她居然一点提防都没有,就这么自投罗网? 迟疑的朝池中瞥了眼,只见他韩大少还真如他所言的,伸手就往池畔捞了隻盛着红酒的玻璃高脚杯,优雅的朝她「敬酒」。 「洗好,就下来喝一杯吧。」韩澈挑起眉,轻薄不羈的眉眼之间却没有一丝笑意,令人不寒而慄。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许清清已经深深明白让自己好过一点的方法就是趁韩澈还没亲自动手的时候乖乖听话,心想反正自己也早被吃乾抹净,最糟的结果也就是那样,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避孕药的保护,那么,配合着逢场作戏似乎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于是她闭了闭眼,抱着赴死一般的心情踏入浴室,掩上门后转身,背对着池中的男人,开始动手脱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女孩子终究矜持,宽衣动作缓慢,却不知道自己的磨磨蹭蹭在男人眼中全成了一种诱惑。随着她白皙玲瓏的身子一点一点映入幽黑深邃的眼底、在花洒之下被打湿,再被抹上白色的泡沫,韩澈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深了。 他喝了一口红酒。 接着,再喝一口。 待许清清下水时,韩澈放下已几乎要空了的酒杯,上前将人给捞了过来,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拨开她的头发便亲吻起她的身体。 「想我吗?」低哑的嗓音饱含情慾,却仍带着浓厚的调侃意味。将近一週没见,他的吻与抚摸显得有些急躁,同时挺动已充血的下身不断摩擦她的臀部。 许清清边抵制他不安分的双手边问:「你现在可以这样吗?」 「怎样?」 「碰水啊……」她微微后退,不以为然的瞧了瞧他头上的绷带。「不怕弄湿吗?」 「我会让你更湿。」在她分神的时候,他已经突破防线,长指猛地没入她柔韧的穴肉之中。 「……」猝不及防的,她心跳骤剧,身子顿时软了。 「嗯?才一根手指而已,就吸那么紧?」他熟练的勾转绞弄起来。 「你……」她咬紧牙关,攀着他臂膀的十指跟着掐紧,赶在体内的慾火被撩起之前集中神智问:「你不是要喝酒吗……」 第二根手指插入时,她没忍住轻喘了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难搞的病人?」又用那种足以魅惑人心的嗓音在她耳边低语:「又是碰水、又是喝酒,上礼拜也是,都是因为我这么难搞才会出事对不对?可是啊,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许清清其实已经听不太进去他说的话。男人的两根长指恶劣至极的在她体内敏感处狂捣,同时另隻臂膀紧环至她身前,掐着她一粒乳尖不轻不重的搓揉,她感觉自己的理智正逐渐被抽空,体内的火苗却愈渐旺盛,不知何时已松开原本紧咬的牙关,口中发出难以抑制的喘息。 两人各自沉浸在不同的世界里,韩澈此刻的表情晦涩,喃喃自语般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一旦我出事,你就有机会逃跑?」 边蹂躪她边质问她,这话听在逃跑未遂——不,是根本从未逃跑过的许清清耳中是格外刺耳。 「我……啊……」她想回嘴,发出来却是煽情的娇喘声,更糟的是,身体感官被多点刺激之下,她这一叫竟像是火上加油一般,快意急速上升,眼看就要去了…… 就在这时候,韩澈斜过来的长眸微微瞇起,精准的掐住时点收手,在她到达颠峰的前一刻,硬生生的将她从云端瞬间扯落。巨大的空虚感让许清清全身彻底僵住,她瞪大双眸,难受得久久无法呼出一口气。 「我在讲正事,你却自己在那边爽。」韩澈冷冷说道。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这个人真的太过分了! 「你……」终于缓过一些劲,许清清回眸狠瞪着他。 「我怎么了?」 「什么叫我自己爽?」 「我有说错吗?」 「明明就是你在弄我!」 「所以?」男人唇边洩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你是在气我让你不够爽?」 「你!」她从来没有这么想骂脏话,哑巴吃黄莲般痛苦。 而这混蛋居然还在这时候将她的双腿分开! 「不要碰我!」她激烈挣扎。 「不是不够爽吗?」 「哪有!」 「那你是在生什么气?」他嘴上取笑她,动作却依旧强硬,强行让她跨坐在他腹线分明的窄臀上,呈准性交姿势。 「我、我哪有生气?」这种时候,她也只能硬吞下这笔帐,眼角馀光瞥见池畔他那隻剩没几口酒的高脚杯,立刻抓来他面前,「喝酒啦!」 韩澈接过酒杯,瞅着她的眼里有几分趣味,「没酒了啊。」 见他顺着自己,许清清见机不可失,连忙又抓来旁边那一整瓶的高级红酒,「这里这里,我帮你倒……」拔开软木塞时还因为动作过急而洒出一些。 24 如果你愿意自己喝,我也不用这样餵你(2-2)H 于是偌大的空间暂时恢復平静,韩澈散漫的举着杯,斜着眼瞅着裸身浸泡在池水中还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替自己斟酒。她湿濡的长发散落水面,清丽的脸庞佈满水痕,不只脸上,颈项、锁骨、胸部全都湿漉漉的,水面下,两颗粉嫩乳尖在水波中荡漾,何等赏心悦目却又引人犯罪的光景? 正服侍着男人的许清清早已感受到对方那轻薄而不怀好意的眼神,同时下面正抵着自己的男根似乎又更硬了,顶得她下体有些发胀,不禁暗自叫苦。 「你不觉得让我这样憋着很可怜吗?」韩澈在她替他斟满酒的时候开口,同时轻舔了下嘴唇。 到底是谁比较可怜? 她不予置评,正要将软木塞塞回酒瓶。 「给自己倒一杯吧。」 听他这么说,她动作顿住,瞟了眼另一隻还空着的高脚杯。 「我不能喝酒。」她撒谎:「会过敏。」 「这样吧,做个交易。」韩澈却恍若未闻,兀自欣赏着自己手中那一杯红酒的色泽,漫不经心道:「如果你喝完这一杯,今晚我就放过你。」 交易?她冷哼:「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将酒瓶摆到一旁。 他勾唇,「连给你机会都不要?就这么欠操?」说完,仰头饮酒。 「如果不管怎样都躲不过,那我何必——」 他驀地按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吻住她。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许清清傻住了,还来不及反应,他已将口中的酒液全餵进了她嘴里…… 「唔唔!唔唔唔!」 他压着她的头、堵着她的嘴不让酒水流出,同时另隻大掌紧掐她的臀,下身乔准角度使劲一挺,早已蓄势待发的性器就这么尽根贯穿她,那股狠劲让她一瞬间缓不过来,咕嚕一声,口中酒液一不小心就这么被一口嚥下。 「咳咳咳!你不要这样!我……」他才松开她的嘴,她便气急败坏的叫嚷,但下一刻却又软了声线,只因男人已经抓着她的腰在水中上下起伏的抽动起来。「我真的很讨厌喝……喝酒……啊……」 好一阵子没有做,男人粗硕的性器撑得她下体痠胀,所幸疼痛感在温热的水中被减缓不少,仅馀下阵阵酥麻的快意。 「看来比起喝酒,你更喜欢和我做爱啊……」他魅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令她莫名的心跳急骤起来。 「我哪有……」微弱的反驳听上去更像是娇嗔,但她没办法,埋没在她身体里的粗长侵犯着她,内壁的摩擦给她带来极大的刺激,又因为女上位的姿势太过深入,快感从下体蔓延至小腹,再一路侵袭她的身体和四肢,就快要沦陷的意识让她情不自禁的娇喘呻吟起来。 知道她情动了,韩澈低笑了声,游刃有馀的再次伸手拿起摆放一旁的酒杯,「我们一个礼拜没见了,清清,我今天本来是很有诚意的想跟你喝一杯、聊聊天,结果你这么不赏脸……」 儘管下半身的动作剧烈,他举杯喝酒时仍没有溢出一滴。 他抬起她的下巴。 她望着他,迷濛的双眼楚楚动人,口中却仍囁嚅着:「你可以……激烈运动吗……唔!唔唔……」 他不禁怀疑她是否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松开她的唇后,低声道:「听话一点,清清,挑衅我不会让你自己更好过的。」以拇指替她抹去溢出嘴角的红酒。 再一次被迫将酒吞下肚的许清清只觉得脑子七荤八素,胃部也开始发热,「我不要……不要喝了……」软腻的声音却早已没了底气。 「如果你愿意自己喝,我也不用这样餵你。」他对她的求饶丝毫不为所动,再一次举杯仰头、再一次吻上她…… 「唔……」 激烈的性交让酒精在体内作用得很快,不过几口红酒下肚,许清清的双颊已浮出浅浅红晕,浑身燥热的她神智开始不清,像吃了助兴药物般的逐渐沉浸在这场男欢女爱当中。 而他像是极富耐心的调教师,抽插、接吻、餵酒、强迫吞嚥,反反覆覆,到后来,餵食成了这场性事的一部分,在酒精与情慾双重支配下,许清清已经不知道自己吞入腹中的是什么,只知道眼前的男人主宰着她,她成全他的每一个动作、接受他给予的一切,任他摆佈,毫不抗拒…… 「许清清,我是谁?」 她眼神混沌,双颊緋红,整个人瘫掛在他身上,「你……是……」她的声音绵软无力,被他最后的衝刺撞得零碎,「是……韩……澈……」 这么乖?男人唇角一勾。原本只是想测试,这会儿却想多玩玩了。 「喜欢吗?」他拥紧她,在她耳边邪邪低语:「喜欢跟我做爱吗?」 「……」她迷人的喘息声在他耳边回盪,那样催情。 「是不是很舒服?像这样被我操……」 「……韩澈……」她囈语着。 以为她就要回答他的问题,他唇畔的笑意渐深,「嗯?」 「你还……爱我吗……」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只感到心脏突地一绞,呼吸跟着紊乱起来。 不由分说,他将她从他身上抱起,离开了水面。 「啊!」许清清的眼神才恢復一丝清明,就被韩澈给按趴在浴池边的地上,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阵哆嗦。 「他妈的……」他边咒骂,边粗鲁的抬起她的臀,「还轮不到你来问我!」 他粗暴的从后面进入她,抓着她的腰便发狠的撞击起来,疯狂的用力的一次又一次的将她贯穿到底,直到带着哭腔的呻吟传进他耳中,他才稍稍恢復理智。 他看到她泛红的身体了,他知道,她醉了,他不应该和她计较。 可是他不甘心。 他费尽心思的报復她、折磨她,他都还没有洩愤、还没有原谅她,她凭什么只用一句话就让这一切变成一场笑话? 她凭什么? 最后几下抽送他终究放缓了力道,射完之后又在她体内停留了一阵子。剧烈的高潮让她不能自已的频频痉挛,甬道紧紧吸附着他,内壁阵阵绞缩颤动,当他从她体内拔出来的时候,她的身体终于再也承受不了这般折腾,上下两边同时洩了出来。 看着地上的人儿上面吐得淅沥哗啦,下面也流出了不少浊液,韩澈的情绪总算逐渐平復下来。 「你问错问题了。」虽然她大概已经记不得自己刚才究竟问了什么,他还是纠正了她:「你应该要问,我还恨你吗……」 他冷眼盯着伏趴在地狼狈喘息的她,轻声说道:「恨。我还是非常恨你。」 25 盖棉被纯聊天(2-1) 卧室内充盈着暖黄色调的柔和光线。 柔软大床上的两人均一丝不掛,女孩毫无防备的仰躺在男人身侧,不知保留的将自己柔美的身段尽展现在对方面前。 侧卧着的男人手支左下頦,深情凝视着女孩那双也正盯着自己的圆滚大眼。 「你不睡吗?」 她醒着,却也不是真醒着。她的脸蛋依旧緋红,双眼却格外明媚,在晕黄的夜灯下闪动着异样的碎光,楚楚动人。 不知名的情愫正低调而温柔的酝酿着。 「你不是说……想跟我聊聊吗?」就连声音都掺了几分媚意。 他的眼神不禁柔软了几分。 她的醉态,他再清楚不过。 讨厌喝酒、酒量极差,每回遇到需要饮酒的场合,不是以过敏搪塞,就是以白开水冒充,不用一杯红酒就能让她吐露真心,他全都清清楚楚。 也只有在此刻,他才愿意在她面前卸下武装…… 就这样恣意的、深情的凝视她好一会儿,他才稍稍收敛起自己氾滥的情感。 「我是很想跟你聊聊。」不再冰冷的嗓音变得温润而醇厚:「就是不知道你记得多少。」 「你说说看啊。」她娇笑。 他捲弄着她散落床上的发尾。「你记得,你上一次像这样喝醉,是什么时候吗?」 「嗯……」眼睛骨碌碌转动着,貌似很认真的在回忆,「忘了耶,什么时候啊?」 被我爸当眾刁难的那个晚宴上。 「那你记得,隔天醒来之后,发生什么事吗?」 她又努力回想了一阵,最后乾脆讨好般的笑了笑:「你直接告诉我吧?」 你答应了我的求婚。 她真的全忘了。 见男人静默不语,许清清耐不住性子,侧过身来与他对视,「还是我们不要聊过去,聊聊现在好了。」 「现在吗?」这确实是他灌醉她的主要目的,不过夜晚还长着,他也不急于一时,便先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你想聊什么?」 「你到底把赵伯送去哪了啊?」 韩澈俊眉一扬,倒没想过她喝醉居然还会提起这事。仔细一想,自从上週送走赵伯以后,自己就接连着大病一场外加受伤住院,直到今天,两人才再一次能够好好说上话,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件事。 沉吟片刻,他说:「这样吧,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决定要不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又是交易?」她立刻噘嘴,不满的嘀咕:「你就不能好好回答我吗?」 望着那娇翘又红润的樱唇,他只觉得心痒难耐,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吻她的衝动。 「不要就算了。」他决定以此作诱饵。 「怎么这样!」她果然着急的瞠大了眼:「你刚才那样对我,现在又要我听你的!」 他挑眉道:「那我们这样聊天没问题吗?」 她愣了下,面露茫然,「聊天……怎么了吗?」 「我刚才那样对你,你不是应该要厌恶我,或害怕我吗?」 闻言,她笨拙的睁大眼睛,「对哦!之前明明还很怕你,怎么现在好像不那么怕了……真奇怪……」 小姑娘认真思考的天真模样让男人的下半身起了反应,她却浑然不觉,还用无辜的眼神瞧了他几眼,「……是因为你很帅吗?」 果真醉得不轻。 「好了,不过就是回答问题。」他不想再跟她耗着了,「一人回答一个,很公平吧?」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会遵守承诺?」就连板起脸来的样子都那么诱人:「刚才就那样直接把我吃了,叫我怎么相信你?」 虽然他现在也很想直接吃了她,却仍故作姿态的歛起神色,「你这话就不对了,刚才是你先否决我的提议,我才会吃了你。」 她又愣了愣,像是在努力思考他的话。 他只得耐下性子,循循善诱:「我说只要你喝了那杯酒我就放过你啊,所以,如果你刚才接受我的提议喝了,那么刚才那些事情就全都不会发生,而是会直接跳到现在这个场景……」 他伸手,替她拉上棉被,直到遮住她雪白的酥胸,嘴唇弯起一个曖昧的弧度…… 「盖棉被,纯聊天。」 女孩儿双眼又是一亮,恍然大悟般叹道:「喔,原来是这样啊……」 要命。 韩澈只觉得浑身血液直往下半身窜去,眼神不禁暗了几分。 不行,还不行,得再等等…… 「所以我是很守信用的,你大可以相信我。」 许清清丝毫未察觉男人内心的波涛汹涌,一派天真烂漫的点点头。 「那你要问我什么?」 韩澈闭了闭眼,费了点劲儿让自己沉淀下来。 25 盖棉被纯聊天(2-2)H 「eason、henry、bevis,是我受伤那天守在门外的三位保鑣。」他的开头不着边际,也不管许清清现在的智商跟不跟得上他的思维,缓缓说道:「我的近身保鑣大多是特种部队出身,个个都是精锐,你看过他们对韩砚下重手,所以如果你会害怕他们,因此让你对于逃走这件事感到却步,我可以理解。」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颈侧,将一缕探进乳沟里的发丝给勾出来,拨至肩后。 「可是,我发现一件不太寻常的事……」 那天的监视器画面,他反覆看了无数遍。从eason开门入内,一直到救护人员进来、将自己抬出房间,房门足足敞开了十八分鐘之久。 「我研究了很久,那天除了eason一直待在我身边之外,henry准备急救、bevis负责联系与接应救护人员,也就是说,并不是每分每秒都有人看着你。」 他抬起眼,用那双足以蛊惑人心的狭长美眸凝视着她,「我确定,你至少有两次的机会,可以离开这个房间,就算顾忌不熟悉环境而不敢真的逃跑,一个想逃的正常人,应该至少会趁机观察一下门外的情形。但你,除了最一开始的敲门求救之外,就没有再靠近门边一步……」 一次都没有。 「你为什么不逃跑?」 「我为什么不逃跑……」她有些失神,喃喃跟着复述了一遍。 「看着我,许清清。」 有如被蛊惑一般,她顺从的抬起眼来,方才那双令她感到异常熟悉的深情眼眸却已不復见…… 「告诉我,」眼前,是那个令她害怕的男人。「你为什么不逃跑?」 「我……」 而她却像是被施了法,目光被他给牢牢锁住,移不开双眼,同时,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冷冽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同情我吗?」 一阵恶寒令许清清背脊发凉,她张了张僵硬的嘴,好不容易才吐出两个音节:「……不是。」 听到这回答,韩澈凌厉的眼神松动了些,「那是为什么?你不是应该很讨厌我吗?」 「其实我也……想了很久……」突然被放松警戒的她期期艾艾道:「我想……可能我……也没那么讨厌你……」 「没那么讨厌?」他瞇起眼,「我这样对你还不讨厌我?」 「呃,不是……就是……那个……因为……」 「因为什么?」 运转像糨糊一样的脑袋比她想像中困难,尤其还被对方紧迫盯着,许清清囁嚅了半晌,最后呈半放弃状态,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你撞到头……还流那么多血,我就……会怕啊……」 「怕什么?」 「就怕……怕……」眼神闪烁了几下,她垂眸,「怕你死掉啊……」说着这句像在诅咒对方的话时,她声细如蚊。 「还以为你是怕血,结果是怕我死掉?」韩澈倒是没有多馀的情绪,淡淡直言:「我死了的话,你不是正好可以摆脱我?」 「是……是这样没错……」 这也是她反覆思索却苦无答案的部分,于是自暴自弃的朗声道:「唉唷我也搞不懂嘛!脑中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我都快被烦死了。」 「什么声音?」 「有人说话的声音,我不知道怎么说……其实我根本不知道那是谁,可是又好像是我,和你……不对那应该不是你,感觉明明差很多……可是有时又会有种感觉,好像我们以前曾经经歷过一些很重要的事,但我又——等一下……」 话说一半突然打住的许清清惊恐的瞪着已经翻身压在她身上并将头埋进她颈间的男人,「你在干嘛?」 他深吸她的清香,同时摸上她胸部。「想做爱了……」 「不是说盖棉被纯聊天吗!?」许清清正要拉紧身上的棉被,却直接被他一把扯开。 「你又骗我!」气急败坏地嚷着。 「不对,打从最初你否决喝酒的提议开始,交易就不成立了。」他抓住她乱踢的双腿压上她身前,让美丽的花心朝他绽放开来,俯身前还刻意朝她优雅一笑:「所以我没骗你。」 「啊!等等!不要!不要这样!嗯……」她推拒着将脸埋进她腿间的他,声线却克制不住的娇软起来:「不、不要……你变态啊?啊嗯……」 他不顾她的抗拒,唇舌在她柔软的私密地带舔逗吮吸,同时长指深入穴内抽插捣弄,勾出丝丝晶莹,更搅得水声咂咂作响,直到她再也招架不住的绷紧身子、尖叫着洩了他满嘴蜜液,他才满意的放过她,抬手抹了把被她溅湿的下頜。 「看在你表现不错的份上帮你一次,机会难得。」他噙着一抹邪笑,还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嘴唇,张狂却又性感至极。 毫无预警就硬是被送上高潮的许清清满脸迷茫,原本就因酒精而燥热着的身体更是泛上一层迷人的粉色,他抵着她的双腿不让她合上,还在微微收缩的花穴就像是在邀请他进入。 于是他欺身挤进她腿间。 「等、等一下,」她勉力将视线聚焦在已近在咫尺的俊顏,「我回答你的问题了,该你回答我的了,啊……」 没有一点迟疑,他将自己早已坚挺难耐的慾望埋进她紧窄的甬道,并在她凌乱的喘息声中,缓慢的挺进到底…… 「那个啊,」倾身,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就真的是骗你的了。」 她才知道,他自始没打算告诉她关于赵伯的下落。 「没差吧?」他凑近她的唇,让自己的气息覆住了她,深情望进她因陷入情慾而再次失焦的双眼,微微一笑。 「反正明天醒来,你就全忘了。」 26 要不要考虑接受我?(2-1)微H 隔天许清清醒来时,明亮的房内安安静静的,她微睁着眼盯着洁白的天花板一会儿。 身心平稳,没有做恶梦的跡象。 不知是幸或不幸,她开始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彷彿今天也会是一个平凡的日子。 身子很沉,头还有点隐隐作痛,她没多想,只当自己没睡饱,原本想翻身继续睡,看了下时间,有些意外居然已经过了中午,埋头纠结一会儿,想到最近好不容易把作息调规律就为了掩护自己在吃避孕药的事,同时也怕再睡下去会打乱吃药的时间,终究还是爬了起来。 拖着步伐踏进浴室准备洗漱时,她才猛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愣了愣,往浴池瞧去,却见里里外外乾乾净净,不用说酒杯酒瓶,连一点水跡都没有。 她一时无法确定那是不是一场荒唐的春梦,下意识地寻找男人的身影,先往起居室扫了一眼、又到书房晃了下,回到浴室后想了想,在洗手台的镜墙前将衣裙掀起,直到看见自己腰间那呈淡青色的轻微瘀伤,才确定韩澈昨晚确实回来过。 看来自己是醉到不省人事了,连怎么从浴室回到床上的都想不起来。不过,从身体没有特别不适这点来看,韩澈昨晚还算节制。也是,他伤势未癒,想来也经受不了太激烈的体力活。 许清清打开水龙头,捧水打溼脸之后,便停下动作凝视水流好一会儿,心沉沉的。 又是惨败的一局。 她记得在韩澈下药带走她的那场晚宴上,她以白开水冒充酒水,却被韩澈当场道破。当时她只当他瞎猜,但这会儿她开始怀疑韩澈老早就知道她不喝酒,所以昨天一回来就逼着她喝,藉此折磨她。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胃有些闷,连带影响了食慾。许清清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吃着温热的海鲜粥,心情鬱闷,不禁想着,如果自己哪天真衝着那男人做了春梦,她会鄙视自己的。 到目前为止,她还找不到制衡韩澈的方法,他对她太了解,她却对他一无所知,导致每次交手都是一面倒的被他掌握和压制,幸好有避孕药—— 她脸色一僵。 昨晚喝醉后,她有没有说溜了什么……? 因为被监视着,许清清只能极力克制住立即前往书房查看的衝动,用完餐后草草收拾一下,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来到书架前,挑出那本每天午后阅读时必拿的《谎言之爱》,翻开书本一角,确认里头夹着的东西还在,才又放心的合上,又挑了一本真正想看的书,连同《谎言之爱》一併捧着来到她习惯阅读的那张单人沙发座位放下,再去倒了杯水来。 避孕药是韩砚和小青替她弄进来的,有了赵伯的前例,她不敢想像万一避孕药被韩澈发现,他会如何对付他们。 总觉得这样让别人为她犯险的自己好糟糕。 晚上九点,韩澈回来了。 许清清正在书房画水彩,听见门被打开又关上,接着是衣料摩擦的声音,没一会儿,男人修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书房门口。 「十分鐘后到床上等我。」韩澈一面松开领带,一面朝她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迈步离开,她连他穿什么顏色的衬衫都没看清楚。 错愕的神情很快的平静下来,紧接着她失笑出声。 她是在期待什么?期待他会和顏悦色的问她今天过得如何、过来看看她在画什么、和她间话家常吗? 她认命的放下画笔,慢吞吞的收拾起来。 当韩澈上了床、从后面摸上她的身体时,她没反抗。 「今天怎么这么乖?不生气吗?」他将她从侧躺翻至仰躺,看到她的表情后,随即了然的笑笑,「喔,还在生气。」 她没吭声,只瞄了一眼他额间还缠着的绷带,便偏过头去。 韩澈只在腰间系了一条浴巾,全然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不轨,翻上她之后便动作流畅的解开她胸前的睡衣钮扣、剥下她身上的衣料。「你是气我昨天强灌你酒?」他边吻她裸露出来的肌肤边问:「还是气我一回来就只顾着上床?屁股抬起来。」 她拱起腰臀,任由他褪下她的睡裙。 韩澈将衣物随意丢到一旁,又脱下她的内裤,接着便停下动作跪坐起来,就这么静静注视她光洁莹白的娇躯好半晌。 原本她只顾瞪着一旁床角生闷气,却在男人赤裸的目光下逐渐感到彆扭,就在表情松动之际,韩澈突然开口:「我想你应该早有感觉,我们以前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 许清清闻言一怔。虽然种种跡象确实都指向这点,但如此猝不及防的,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要迎接真相,正要开口说话,却驀地被下身传来的一阵骚动乱了思绪。 「但我被你给狠狠的甩了。」他在她白皙的腿心之间游移轻抚,语气异常平静:「所以别怪我这段时间以来对你如此不客气。」 「为什么不放我走?你应该很清楚被人死缠烂打的感受。」话才说出口,她忽然一个转念,心想这或许是打探韩澈内心的机会,对于离开这里不无帮助,于是她瞇起眼,试探道:「该不会,你还对我……」 「我的确对你还有感情。」他的态度出人意料的坦然,许清清无法确定他这话有几分可信,紧紧盯着他,想从那平静无波的眼底看出些端倪,却直被私处传来的麻慄弄得分神。 她揪紧他的手臂想阻止他的挑逗,望向他的神情格外认真:「真的吗?老实说我感觉不太出来。」 「我说了,你甩了我,而且是毫不留情的甩了我。」男人手边的动作丝毫不受干扰,「你可以理解为我是由爱生恨了,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我想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可惜,就这点,我到现在还是弄不明白,」他刻意忽略背后那些复杂的多角关係和情仇纠葛,淡淡说道:「恐怕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 如果这人老是这副恐怖情人的德性,那么她会想离开他好像也不意外。正当许清清这么想时,却感觉对方温热的手指嵌进湿漉漉的细缝中滑动捻摩起来。 阻拦无效,她乾脆放弃的闭上眼睛,随他去了。 「可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昨天之前,我原本也不抱期待。」 「昨天……?」在迷离氛围中浮沉的许清清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瞬间睁大双眼,「所以你灌醉我,就是为了这个?为了套我的话?」 「精确来说,是套你的心。」他俯身,在她左侧乳房心脏的位置落下柔柔的吻,同时将手指送进她湿热的甬道里缓慢的抽插扩张起来,动作之温柔,彷彿他们是一对情正浓的爱侣。 「可是我那时喝醉了。」她努力忽略来自下体那充满色气的黏腻水声和逐渐膨胀的情慾,将精神集中在对话上:「酒醉时说的话怎么能当真?我……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你记不记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感觉。」低低的嗓音充满蛊惑,接着他抽出手指,高举至两人眼前,「你的感觉是什么,问问你的身体就知道了……」美目半敛,眷恋地盯着长指上泛着的迷人水光。 26 要不要考虑接受我?(2-2)H 「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她别过脸、闭上眼,不再看那羞人的画面,「如果你是在期待我会这样就接受你,那是不可能的。」 此刻她的脸颊已泛红,那副明明动了情却不愿轻易就范的样子彻底引起男人的征服慾,于是韩澈果断抽开自己腰间的毛巾,架起她的双腿,「夹紧我。」低声命令。 她不从,「我又没挡着你。」言下之意是他要干嘛就干嘛,但别想要她配合。 韩澈没说什么只是笑笑,恶作剧般的驀地俯首叼住她娇嫩的乳尖,许清清因吃痛而缩了一下,紧接着身下突如其来的巨大侵入让她倒抽一口气,下意识抵上他埋在她胸前的头,却在碰到他头上的绷带后退了开,改抵着他坚实的肩膀。 这是两人第一次和平发生关係。他缓慢温柔的推进,她抿紧唇,感觉自己被他一点一点的撑开,遇到阻碍他也不硬闯,退后一些再推进,就这样来回几次,她的下体逐渐饱胀充实,直到两人完全结合在一起,他开始前后抽动起来。 「今天一整天我想了很多,决定开诚布公的和你谈一谈。」 许清清不以为然。光是他选择在和她做爱的时间点谈,她就觉得这人缺乏诚意。不过这回韩澈倒还算照顾她的感受,话语之间保持着平稳温和的律动,让她不仅没有任何不适,还处在一种舒服愉悦的半朦胧状态。 「我承认,对于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我还没办法完全释怀,但换个角度想,你什么都不记得,我就算让你不好受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开始思考,不如就当作现在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全新的你,我们从头来过试试。」 「我刚说了,我不可能接受你。」纵使正和他肉体交欢,这点骨气还是得有,许清清低声应道。 韩澈不以为意的笑笑,「虽然这都是我单方面的想法,不过你听听也无妨吧?反正最后的选择权还是在你。」 炙热身躯彼此交缠,许清清感觉自己的私处在男人性器反覆的辗磨下愈发肿胀湿润,快慰层层堆叠,搭配对方那浑厚慵魅的嗓音,使她的意识不自觉涣散了几分。 「我知道你还没恢復记忆,没意识到自己对我的情感,再加上过去三个礼拜我的确对你不太好……」又是一个迷人却虚偽的笑容,「我能理解,要你现在马上就接受我是不太可能。」 她对他有意无意地暗示她也爱他这点感到不满,在他不轻不重的顶弄下,断断续续的囁嚅着:「我……才没对你……有什么情感……」 稳定膨胀的情慾有如催眠,许清清逐渐抵挡不住浑身漫延开来的酥麻感,双手松垮垮的攀在男人肩上,面色潮红,韩澈只一个深沉的挺进便轻易扰乱了她呼吸。 「清清,你可别忘记自己要什么啊。」 忽然改变的节奏就像是刻意要提醒她似的,她才刚要回神,又一个深重的进入惹得她嚶嚀出声,见状,男人唇角微勾,倏地又一次挺进到底。 「哈……」她终于忍不住发出甜腻的娇叹,不自觉弓起身,向他索求更多刺激。 而韩澈却在这时停下了动作,望着她求助的眼神、身体不安分地隐隐扭动,满意的笑了。 「听好了,清清。」他凑近她耳边低语:「如果说,重获自由是你最终的目标,那么你就势必要想办法化解我跟你之间的恩怨,我刚刚已经和你表明了我的心思,你不妨稍微想一下,有什么是现在的你能做的?」 「现……现在的我……」 她还无法细思,男人却突然绷起了腰腹,发力抽动下身,节奏疾快而猛烈,许清清只感到下体与小腹无法控制地绞缩起来,濒临高潮徵兆明显,且是前所未有的强劲,还没到达制高点,她已经承受不住的哭叫起来。 耳边传来深沉而略带低喘的指令:「抱紧我。」 这次她毫不迟疑的照做了,边哭,四肢边紧紧箝住他的脖颈和腰际以迎合他剧烈的抽插撞击,濒死的快感淹没她的理智,即使明知眼前人是恶魔的化身,她别无选择,只能可悲的与恶魔一同共赴慾望的深渊。 别无选择…… 一直到他将她的意识寻回时,她依然全身颤抖的紧拥着他,还能依稀感受到两人交合着的下身一抽一抽的缩动,分不清是她还是他…… 他实在爱极了她身不由己的神情,不断抚摸、吻着她緋红而湿濡的脸蛋,那双失神迷离的眼更是令他爱不释手,情不自禁地吻了又吻。 「许清清,我想正式邀请你和我做一场交易,用爱情换自由的交易……」他的嗓音里有着情慾未褪的低哑,那么性感迷人,「你的自由,我会在你接受我的那一刻还给你。」 他替她拨拢额前被汗液浸湿的发丝,又在她的眼皮上轻轻一吻,无比温柔…… 「如何?要不要重新考虑……接受我呢?」 27 你亲眼看着我的预言一个个成真,居然还不相信我?(2-1) 清晨四点多的时候,韩砚醒了。 他是被手机的讯息声给唤醒的,短暂而微弱的声响就能让他醒来,可见他有多么浅眠。 窗外夜色依然浓厚,他再次闭上眼。 方才大概是梦见她了,这会儿彷彿还能听见她用拔高的声音嚷嚷着: 『太过分了!』 他不禁陷入回忆的漩涡里…… 『你也是韩家的孩子,他们不该这样对你!』 多么令人怀念…… 『清清,冷静一点。』 他的人生经验造就了他逆来顺受的性格,或许潜意识中,他依旧冀望着有那么一天,他的温顺能换来眾人的喜爱,与父亲的谅解。 虽然他始终不曾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隔代教养的他一直到上学之后才知道,那个他时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韩氏集团董事长韩尊是自己的父亲。他的学校算是贵族学校,他是韩尊的儿子这件事很快就在学校传了开来,起初他还有点得意,但很快他就发现,现实并非如他所想的单纯美好。 同学们开始訕笑他,只有许氏兄妹站在他这一边。 没有人告诉他父亲为何对他漠不关心,就算问爷爷,爷爷也只是避重就轻的推给事业繁忙,却总会在最后訥訥补一句,要他别向母亲问起这事。 直到最后,他们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默默的、一个个离开了他。 带大他的爷爷在他十二岁时过世,依着父亲的指示,他被安置到韩家那栋位于名胜地带的私人别墅生活,物质条件优渥,还有专人照料起居,本以为这是父子关係的转机,事后来看是他太天真了。 父亲依然当他不存在似的,除了房间之外,在这空荡荡的别墅里他唯一感受得到自己存在的地方是琴房——在他搬来后没多久,琴房出现了第二架钢琴,据说是母亲特别为他准备的——那架白色钢琴就像能读懂他心事的朋友,用流洩的琴声说着安慰的话语。 某天,管家告诉他别墅这里将举办一场晚宴。刚听到这消息时他内心澎湃,以为自己总算能抬头挺胸的与韩家人并肩站在阳光下,下一刻管家说的话却让他心情瞬间跌落谷底——父亲交待,当天晚上他必须待在自己房间,宴会结束前一步不许踏出房门。 那时他终于明白,他对父亲而言是眼不见为净、脏东西一般的存在。 每况愈下,就连过去每隔几个月就会到爷爷家探视他的母亲,在他搬到别墅后只在头一个月前来看过他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来。 再见到母亲是在隔年。 抵达墓园时,他才知道母亲死了,自杀死的,而他连母亲的丧礼都没能参加,只能独自跪在母亲的遗像前痛哭失声。 面对母亲的死,他悲痛无比,甚至比爷爷过世时还要伤心——是韩家的人没有照顾好母亲——他无法阻止自己这么想,虽然和母亲相处时间不多,但他一直感觉母亲情绪十分低落,恐怕患有忧鬱症。 以前他与韩澈偶尔见面时还能说得上话,爷爷过世后,两人愈渐疏离;母亲死后,他们便形同陌路。 就连曾经以为会一直伴他左右的许氏兄妹,在升上高中之后,身为许氏接班人的许源终究是在父母与上流圈不敢得罪韩氏的压力下,逐渐疏远了自己。 而她,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出路…… 『冷静?』 在听闻韩尊给予他的「成年礼」后,与他年纪相差一岁、正气凛然、性格直爽又没有接班压力的许清清如是吼道:『我有没有听错?你爸要断你金援你居然还要我冷静?』 在他眼里,她总是张狂得那样漂亮…… 『清清,我已经成年了,我爸让我自力更生也是应该的,没关係,我有兼家教……』 『你是成年了,可你也是韩家的一员啊!』只有她,会大喇喇的将他心中不可言说的念想偶尔拖出来晒晒光,使它不至于在阴暗的角落里腐烂发臭。 『欸拜託!你爸只要把花在你哥身上不到十分之一的钱用在你身上,就可以让你读到大学毕业好吗?注意!大学毕业,不是研究所毕业,更不是你哥即将要去唸的那什么哈佛双学位!』 她说的他都知道。 『你太善良了啦韩砚!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些叫你韩二少的同学其实都是在嘲笑你?』 他当然都知道…… 『如果你不反抗,就给我一边待着!不要老扯我后腿!』 可是他只想要守住她…… 画面一换,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闪烁,亮晃晃的,刺眼得很。 『我答应他了。』她的声音,好温柔…… 那细白无名指上的鑽戒秀气又耀眼,和她的人一样。 『韩砚,你可以理解我对吧?你会祝福我吧?』 他没回答,她却突然笑了,那笑容是前所未见的明亮,充满信心和希望。 『你一定会的,你那么善良。』 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刺耳的话,比那些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喊他「韩二少」的声音还刺耳。 『那他呢?』他问,凉凉的问:『韩澈他善良吗?』 『他?』她驀地瞪大眼睛、噘起小嘴:『他一点都不善良啊!简直坏透了好不好?』 为什么,就连埋怨都洋溢着幸福? 『他才没有你好!』 那又为什么选择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学会了口是心非? 她驀地拉住他的手,篤定的说:『韩砚,你别担心,我就算跟韩澈在一起,还是一样会站你这边!我保证!』 可为什么,他还是感觉被拋下了? 泪,无声滑落。 若连她都守不住,他该怎么在这世界继续走下去? 当初究竟是被什么给蒙蔽,才会让她去做那件事? 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再一次响起短促的讯息声,将他拉回现实。 连续两封讯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想不到在这个时间点接连传讯息给他的会是谁,抹了一把脸,亮起床头的夜灯,整间卧室立时被暖光充盈,于此同时,手机第三次响起了讯息声。 『醒了吧?我看到灯亮了。』这是最新一则讯息,来自stella。 皱了下眉,他动作缓慢的移动到窗边,看到对街果真站了个人,正举起亮着的手机朝他挥舞。 他果断回身出了房门,一跛一跛的来到玄关,在对讲机亮灯时替对方开了楼下大门,接着出家门按了电梯让对方上来。一会儿后,一道娇小的身影在电梯门开啟的同时鑽出、灵活溜进他家半掩的门内,在他跟着进门重新上锁的时候已经自动跳上沙发坐好。 「有什么事吗?突然来找我。」他沉声问,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在看到对方掏出菸盒的时候又皱了下眉,「不要在我家抽菸。」 对方是位肤色略深、五官深邃的女孩子,个头娇小,身型却很是匀称,一头浓密的黑发尾端染成粉红色,并在左侧编了条与她形象不甚相符的麻花辫,右耳上大大的金色三角形耳环很是醒目。 「呿,不抽就不抽。」她收起菸盒后,摊开手掌瞧瞧自己正红色的指甲油,漫不经心道:「别紧张,没事没事,就是间太久了,想来讨点差事赚点外快,还有……哎哟喂呀,你看看你,也太悽惨了吧?果真是挨揍的命欸……」 在女孩喋喋不休的时候,韩砚已经慢慢走到另张沙发上坐下,「小声一点,你会吵醒别人。」 「别人?」一双灵动的杏眼打量了下宽敞的屋内,便明瞭了什么一般,盘起那双超短牛仔裤下的长腿,「嘖嘖,我一直觉得挺困惑,你一个被放逐的王子又是个穷学生,在我这儿倒是很大手笔,现在看起来住得也不错,还能请人帮忙,这正常吗?还是只要出身对了就像打游戏开外掛,什么都能船到桥头自然直?」 「只是做了点投资。」淡淡说道。 「喔?什么投资这么好赚?欸,有好康的就该分享一下啊!」 「很多啊,bitcoin、ethereum、tether、bnb……」 「又是虚拟货币?」女孩不以为然,「你真的很迷那些耶。」 当初因为不想让交易金流曝光,他早就提议过以加密货币付款,但对方当时坚持只收实体现金,于是他便也不想再多解释,只朝女孩露出一个敷衍的微笑。 27 你亲眼看着我的预言一个个成真,居然还不相信我?(2-2) 「哼,多读了点书就自以为了不起。」女孩啐道,「好啦!回归正题,所以最近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老客户,算你便宜一点。」谈起生意来,那双眼睛便开始发光。 「没有,我这里暂时没有需要你的地方。」他果断回绝。 「吼!别这么快否决我嘛!」接着压低嗓音,说着独家机密般:「你也知道,我啊,给人卜卦实在是大材小用,凭我的能力,能做的事情可多着了,所以我们就像之前那样好好合作、互利双赢嘛!」 他不置可否的笑笑。 「噯!之前你那么积极找我帮忙,现在是怎样?过河拆桥啦?」女孩先是直了眼,接着不以为然的交叠起双臂,悻悻道:「同样都被原生家庭放生,还以为你跟我能惺惺相惜一些……好啦好啦,我知道我的出身和你的出身不能比,欸不过说真的,像你这种被流放边疆的贵族,一般不都会有个復仇大业吗?总有一天要夺回属于你的一切的那种计画!」说着,豪迈的张开双臂、瞠大双眼,一副壮志凌云。 韩砚没说什么,只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女孩见他笑而不答,更加卖力的行销自己:「虽然你已经见识过我的预言,但或许你还不清楚未来其实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一个小步骤,甚至光是一个念头就能改变很多事情!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还可以让你避免一些……咳,不必要的伤害。」视线有意无意的瞟向他的伤腿,「总之你把我放在身边,我保证绝对稳赚不赔!」 韩砚十分有风度的等她说一个段落,才温声说道:「既然你这么厉害,不是应该事业忙碌?怎么还来找我讨差事?」 女孩有力的伸出食指指向他,「我的困难点就在这里!那些有钱人一个比一个难搞!一下要求作法,一下要求上身显灵,拜託!我是占卜师!不是法师好吗?啊,上礼拜还有个更令人无言的,一个胖总裁找上我要我帮他看看事业运,本来想说总算来了个正常人,结果我才说他近期会有一场劫数,他竟然就这么一拍桌,骂我诅咒他,钱都没付就走人了!欸我正想告诉他如何化解耶!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没耐心啊……」 说累了,女孩慵懒的躺进沙发里伸展四肢,展现她的曼妙身段,「唉,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没见识过我本事的人本来就不容易轻易相信我,谁叫我这般年轻貌美又难驾驭……」 韩砚不禁失笑,「那你怎么觉得我就会相信你呢?」 闻言,女孩动作一顿,「不会吧!你不相信我?」倏地坐直身子,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亲眼看着我的预言一个个成真,居然还不相信我?」 「那些都是我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事情。」 「那又怎样?」 韩砚不失礼貌的笑着,却听得出语气有些无奈:「小黛,要你做那些预言的是我、实际让那些事情发生的也是我,你怎么反过来把那些当作是你的业绩了?」 「不管怎样,事情就是发生了啊!就跟我看到的一样!」女孩继续解释,见韩砚一副无动于衷,焦急道:「那许清清流產的事呢?还有她爸妈的死,这些你事前都不知道,是我自己告诉她的!」 「不,你不会说得那么清楚,你告诉她的只会像是你在諮询小站上那些回覆,任何人都能对号入座。」 「三条命!我告诉她,如果她坚持离开那个人会牺牲三条命!要她自己选择!」女孩气急败坏道:「还有你不能拿网路諮询来比较,我看不到本人,还有一堆人用假资讯来测试我!」 「嗯,三条命啊……」韩砚沉吟了下,耸肩,「或许就是巧合吧。」 「巧合!又是巧合!我最痛恨这两个字!非常侮辱人!」 他淡淡的说:「如果你能说出谁谁谁会在几月几日因为什么而死,或许我会相信你吧。」 「我不这样说是因为我不能!我会被反噬的知不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从哪里知道清清流產的事?这件事没上过媒体。」 「就说我看到了!在这里!」她激动地指着自己脑袋。 韩砚挑了挑眉,不语,表情似笑非笑,委婉的表明他立场不变,使女孩气得直发抖,咬着牙问:「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半年前又为什么找上我,还说需要借助我的力量?」 「喔,那个啊,其实我也没什么选择。」他垂眼,徐声道:「因为你十五年前的那一个预言,对我来说很重要。」 突然扯到如此久远的事,女孩竟马上意会过来,「你是指我在天桥上摆摊那时对你们四人说的那个预言?」 见她反应如此之快,韩砚了然的笑笑,「看来清清真的很在意。」 「岂止在意?她可是怕得要命!」眉头一挑,眼神轻蔑,「多亏了你。」 韩砚歛眸,用温柔的语气缓缓说道:「事实上,若不是那时碰巧遇见了你,而你又恰巧说了那番话,更重要的是,要不是清清后来又偶然和我提起,让我发现她其实十分把你那段像是诅咒的预言放在心上……」抬眼,「我也不会再次找上你。」 女孩凉凉的喔了声,「所以在你看来,我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我不会用这种负面的词汇来描述人。」 「反正你根本不相信我的预言就对了!」韩砚这话等于是间接承认,女孩怒目瞪视他,「你只是因为知道我对许清清有一定程度的影响才会找上我!还有替我在网路上架设那什么机会命运諮询小站、用一堆奇怪的手法在网路上帮我打响名声,也只是为了利用我,好左右她的思想和行为!」 见女孩愈说愈激动,韩砚无奈的揉揉额头,「小黛,我很感激你的帮忙,但这不过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不需要讲成利用那么难听……」 「你根本就不承认我的能力、我的价值!对我来说这就是欺骗!就是利用!」 「唉,你是要把整栋大楼的人都吵醒吗?」韩砚无语,突然觉得这小姑娘的脾气和失忆前的许清清竟有几分相像,「我前前后后给了你多少钱?哪里不承认你的价值了?」 女孩气鼓鼓的瞪视他良久,「那你呢?」半晌,愤愤说道:「你自己也在十五年前的那个预言当中,就不怕预言成真?」 他微微一笑,「我不相信这些。」 似乎是认知到无论再怎么和他争辩都不会改变结果,女孩冷笑一声,「看来我们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站起伸懒腰,斜眼嘲讽道:「许清清肯定不知道,自己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在你眼里是多么可笑。」 「怎么会?我当时是那么努力的在帮她想办法化解。」 女孩扯了扯嘴角,「你真的很虚偽啊,韩二少。」说完,散漫的扭身朝玄关走去,却在走到门边时又停了下来。 身后传来韩砚温润的嗓音:「我脚不方便,就不送你了。」 女孩手握着门把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喃喃自语起来:「但我这个人就是太诚恳,看在之前你对我也挺慷慨的份上,还是给你一个诚心的建议……」 然后她回过头来,那微微瞇起的眼神细腻,彷彿正玩味着什么…… 「我说啊,别用刀,去找把枪吧。」 没头没尾的丢下最后一句话,韩砚连「蛤」字都还没发出,女孩已带上门走了。 28 我们要结婚了(2-1) 地点:t市,路氏旗下某知名渡假饭店。 时间:晚上六点整。 绚丽的灯光、气派的红毯、富丽堂皇的大厅与一字排开的接待人员,排场之铺张不难看出一场盛大的晚宴即将登场。 随着夜幕降临,一辆又一辆高级轿车在饭店门口来来去去,现场气氛愈发躁动,却又像是在等待什么般的压抑,终于在一辆消光黑色轿车进入视野的那一刻沸腾起来。 黑亮皮鞋落地,韩澈在疯狂闪烁的镁光灯中下了车,一身黑色正装英姿焕发,只见他从容优雅的调整下衣着,却没离去,旋身就往车内牵起一隻雪白纤细的手,接着迎出一位身着暗紫色晚礼服的美丽女子。 媒体再也按捺不住的蜂拥而上,儘管被数名黑衣保鑣挡在一定的距离外,仍不死心的朝被包围在圆心的当事人不停拋出问句: 「韩董、罗总监,请问两位今天是以什么身分出席这场寿宴?」 「目前还没有看到罗董事长蒞临现场,请问罗总监今晚出席是代表罗氏,还是私人行程?」 「是作为韩董女伴出席吗?」 此问题一出,记者们再也隐忍不住,接下来的问题通通给打回了原形。 「两位时隔两年再一次同框是什么心情?能不能说一下?」 「之前那样低调是为什么呢?」 「今晚连袂出席,是想要平反之前分手的传言吗?」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当事人但笑不语,一方伸出手臂,任由另一方挽上。 镁光灯闪得更兇了。 「你应该知道,和我一起出席这种场合非常危险。」他微微侧首,对身边的她低声说道:「我随时都可以公开我们的关係。」 亲暱的耳语,使得那一声声「韩董」和「罗总监」更加猖狂。 「你不会的,你还有事要问我不是吗?」完美的妆容搭配完美的笑容,今晚的她显得风情万种,「我怎么回答,就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韩澈冷笑,「还在想你会怎么刁难我,结果就只是逢场作戏这种举手之劳?」 罗希琳轻笑道,「是你把我想得太恶劣了。」 饭店的接待人员很快的将两人迎进大厅。隔绝了外头的喧嚣,里边的热情却也不遑多让,原本正要被领往楼上的宴会场地,当电梯来到一楼打开门,立时传来一阵宏亮的嗓音。 「哎哟哎哟!我的天哪!瞧瞧这是谁来了!」一位拄着拐杖的清瘦老者,由人搀扶着慢慢出了电梯。 「路爷爷!」罗希琳松开韩澈,亲暱的上前协助将老者迎出电梯。「您不是今日的主角吗?怎么会下来?」 「我老了,禁不起那种场面,想下来透气,没想到会遇见你们!」老者看起来很开心,「希琳、韩澈,真的好久没看到你们啦!」 在老者指示下,侍者带领他们移动到厅内一处较隐密的休息区,并送上特製的饮品。 路氏、韩氏和罗氏在业界有三巨头之称,路氏主建设营造、韩氏主资讯科技、罗氏主时尚娱乐,三者的足跡几乎遍布全国,从第一代创始人时期,三家关係就十分密切友好,时光飞逝,转眼都已经即将交棒给第三代。 而眼前被罗希琳称作路爷爷的老者便是路氏创始人之一路燃、路氏集团的前任董事长,同时也是今日这场寿宴的主角。他们所在的这座知名渡假饭店便是路氏自家版图的一块,因此侍者们是完全不敢怠慢。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路爷爷,您看起来精神很不错呢!」三人在一张ㄇ字型沙发区入座,罗希琳很自然的在路燃身边坐下,韩澈则坐在她另一边,一副兴致缺缺的旁观这对偽祖孙间聊。 「路伯伯呢?在会场吗?」 「谁知道他又鬼混到哪儿去了。」一提到儿子,路燃露出鄙夷的表情,「唉,我早就说我不想过什么大寿,但那臭傢伙怎么可能放过这种集各方名媛于一处的大好机会?果然吧!把我利用完了就丢一边,自个儿和女人们周旋去了,都快奔六的人了还自以为风流倜儻,真受不了……」 「呵呵,路伯伯是真的很英俊瀟洒啊!还不是多亏路爷爷基因强大。」罗希琳笑得眉眼弯弯,甚至流露出一丝崇拜,连一旁的韩澈都险些分不清她到底是真心盛讚抑或是逢场作戏,冷冷的勾起唇角。 「希琳你不要帮他讲话,一提到他我就来气!」高龄九十岁的路燃除了行动不便外,精神依旧抖擞,骂起自家儿子是十分带劲:「那风流的傢伙,都已经五十七了!私生子都不知道排到老几去了,偏偏就是不娶老婆!我连自己有哪些个孙子孙女都不晓得,这像话吗?」 也是因为这样,对于从小看着长大、分别身为韩氏及罗氏第三代接班人的韩澈及罗希琳,路燃是将他俩当成自己孙子孙女般看待。 「至少路爷爷您不用担心后继无人嘛!大家互相扶持,路氏的版图肯定是愈来愈大的。」 「你不知道,就是这样我才更担心!」路燃瞪大的双眼显得有些滑稽,「我只要一想到将来会有许多不知打哪来的、自称是路氏后代的陌生人出来争夺、分割我辛苦建立起来的家业家產,我就——唉!罢了罢了,反正那时候我也早死了,想管也管不着了,路爵那傢伙自己造的业自己承担去!」闹脾气般的口吻惹得罗希琳一阵发笑。 28 我们要结婚了(2-2) 「总之啊,今天看到你俩一起来帮我过生日,是这场宴会唯一的价值。」话锋一转,路燃诚心的轻拍罗希琳的手背,像个再普通不过的慈祥老人。 「什么话?路爷爷的九十大寿,我们怎么可能不来?」罗希琳笑说:「就是我爸爸人在国外回不来,只好让我来向爷爷祝贺,不然他肯定亲自来的。」 「好,也好,可能是年纪大了,最近老想起你们小时候,大伙儿聚在一块儿的光景……」话说到这,原本飞扬的神采落寞下来,「希琳、韩澈,我有生之年还能再一次像这样和你们聚一聚,已经死而无憾啦。」 始终冷眼旁观的韩澈总算开口:「过个生日死来死去的,是有多不想活?」 「韩澈。」 罗希琳正要发难,路燃却反而笑了起来:「唉唷!韩澈这张嘴到底像谁?越来越坏了……」望向他,神色又黯淡了些,「阿尊呢?还好吗?」 「老样子,不想回来。」 有些事只能心照不宣,路燃了然的笑笑,「请帮我向他问好。」 韩澈刚应了下来,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男女的说笑声。 「我就说吧!他肯定是跑到楼下来了。」 来者便是路燃口中那风流的傢伙。 只见人高马大的路爵亲暱的搂着一个身材高挑、身穿酒红色晚礼服的女子,由侍者带领着朝他们走来的同时还在说说笑笑。 「好好好,你赢了,说吧,想要什么?」女子说,并在路爵凑上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后,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不是我要说,你真的很变态……」 「连我的行踪都可以拿来调情,臭傢伙还真是懂得物尽其用啊。」路燃在那对男女接近时冷冷道。 红衣女子闻言,才惊觉已经来到路燃面前,连忙敛起神色致意:「路老太爷。」暗自拧了一下路爵搂在她腰际的手,抱怨他没提醒她。 已届中年的路爵身姿依旧挺拔,举手投足充满成熟稳重的绅士魅力。面对父亲的讥讽,他没有丝毫不悦,依旧春风满面:「爸您怎么这样说呢?我们俩可是到处找您找好一阵子了。」 路燃不领情,冷哼一声,嘀咕着:「我看八成找到房间里去了。」 路爵没再多说,向一旁的韩澈与罗希琳温声招呼:「韩澈、希琳,好久不见了。」 罗希琳起身,「路伯伯好。」韩澈跟着站起。 路爵看了看韩澈,「上一次见到你们,好像已经是韩澈出国唸书前的事了?」 「是啊,六年前了。」 「喔!那真的是非常久了。」路爵瞧瞧面前这一对年轻的俊男美女,「话说,我怎么有这么个印象,那次聚会似乎有提到什么……等韩澈拿到学位回国之后……」 边说边观察着两人的脸色,覷见罗希琳身后表情始终淡漠的韩澈,十分识相的打住原本要说的,话锋一转:「啊,对了,都忘了介绍你们认识,我身边这位是……」 「等你要订婚的时候再介绍吧。」路燃再次打岔,没好气的:「我老了,记忆力衰退,记不了那么多名字。」 这话明摆着他不屑知道路爵花名册里的名字,正当大家感到尷尬时,当事人却笑了笑说:「我就是怕您记不住,才要让她先和您打声招呼,免得待会儿被人发现您居然连准媳妇的名字都不晓得。」 此话一出,所有人均是一阵错愕,韩澈更是直接挑了眉。 路燃不太确定的瞇起眼,「你的意思是……」 路爵搂紧身边面带娇羞的红衣女子,亮出无名指上的对戒。 「我们要结婚了。」 一小片静默之后,罗希琳最快反应过来。 「恭喜路伯伯!恭喜伯母!」 其实那红衣女子看上去十分年轻,有没有比罗希琳年纪大都不晓得,但因为路爵是长辈,因此就算叫伯母会把对方叫老,也只能这么叫着了。 「谢谢你,希琳。」那女子温和笑着,「早就听说罗氏家有个国色天香的女儿,今天见到本人,果真名不虚传。」 「呵呵,我哪有伯母这般高雅美丽?能够掳获路伯伯的心,全天下恐怕难有第二人了。」 「是吗?」红衣女子回头,笑望自己的未婚夫,「我总觉得他到处留情,到现在还是感觉不太踏实,不确定这婚是该结还是不该结……」 路爵低头在未婚妻唇上亲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你的顾虑,再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安全感的。」 「好了好了,别在这里卿卿我我的,伤眼睛。」路燃碎唸着,并示意旁人搀扶他起身,「磨蹭够了吧?再不上去,是要让所有宾客饿肚子吗?」 语气虽仍不耐烦,但从他赶着回会场的举动却已然看得出他老人家心境的变化。 「对了……」走没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路爵身旁的红衣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准夫妻两人闻言相视一笑。 「晓攸。」迎上路燃的目光、跟上他的脚步,甜笑道:「我叫徐晓攸。」 29 就像当初你恨不得她流產一样(2-1) 路爵要结婚了——位居财阀三巨头之首的路氏集团第二代、长年占尽八卦媒体版面的花边教主、同时拥有万年黄金单身汉之称的那个路爵,在五十七岁的年纪,与小他二十五岁、据闻是他某个私生子的家教老师,即将结婚了。 据说女方因为自己指导对象与路爵的关係,对于路爵的追求一开始是抗拒得很,使得对女人向来施展不超过三分力道的路爵这次是火力全开、软硬兼施,只待女方一点头,二话不说直接套上了婚戒,婚礼就订在下个月。 本来以为今晚只是路老太爷的寿宴,谁都没料到路爵会突然宣布这等重磅消息,杀得所有人均是措手不及,守在饭店外的媒体接到通知更是全乱成一团。 晚宴结束,好不容易挣脱疯狂的记者,此刻的车内显得格外寧静。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韩澈冷不防开口,「路伯伯要结婚的事。」 罗希琳转头望向一旁正闭目养神的男人,「为什么这么问?」 「记者刚不是连带的帮你把你想问的都问出来了吗?」 连万年不婚的路爵都结婚了,早已婚约在身的韩澈和罗希琳什么时候才要结婚? 「结果你还是不回答。」罗希琳叹息般的笑了声,「但可惜你猜错了,路伯伯要结婚,我也是今晚才知道。」 韩澈跟着笑了,「算了,反正今晚我也不是全无收穫。」言下之意便是不跟她计较。 「喔?什么收穫?说来听听。」 「其实也没什么……」他闭着眼,接着说:「就是看着路爷爷和路伯伯两人为了结不结婚这事一路耗到现在,最后的发展还是按着路伯伯的剧本走,一方面为路爷爷这些年来的瞎忙感到不值,另一方面我自己也受了啟发,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 这番话显然就是要说给她听,罗希琳乾脆充耳不闻,调整了下坐姿并长吁一口气。 「好吧,你说有事想问我,是什么?」 言归正传,韩澈勾了勾唇,微微睁眼。 「我先分享一下最新消息好了。」他仍旧望着前方,语气不冷不热,「找到暗杀清清的那名枪手了。」 又是这事。罗希琳内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终于,恭喜啊。」言不由衷的。 「他叫马洛,42岁,单身,之前在一个小公司担任保安,素行良好,没有前科,是个业馀的射击爱好者,在全国性的射击比赛得过几次奖,以一个素人来说,资质算不错。」 罗希琳盯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懒洋洋道:「然后呢?找出幕后主使了吗?」 「你希望找到还是没找到?」 听到这充满预设立场的提问,她冷笑着回过头来,「那还用问吗?当然恨不得快点找出兇手,省得你动不动就怀疑到我身上来。」 韩澈轻笑一声,淡淡道:「这不能怪我,毕竟你对清清动手动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闻言,罗希琳歛起神情,不悦道:「你别老是血口喷人。」 「你怂恿她离开。」 该来的还是会来,知道这会儿韩澈是认真要和她算上次扮成侍女蒙混进去房间找许清清的那笔帐了,她直盯着他,理直气和道:「那不是怂恿,她本来就想离开,你自己也很清楚。」 「我只知道,你给了她不切实际的希望,还故意让她误会我跟你的关係。」 「我说的是事实,而且我是在帮她,不讲理的人是你……」 「别狡辩了,希琳,我们都心知肚明,你恨不得我跟她分开。」韩澈再次闭上眼,仰头深吸口气…… 「就像当初你恨不得她流產一样。」 「你够了!」这话像触动了什么机关,罗希琳突然大了音量:「那件事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是她自己不想要那个孩子,还骗我说孩子有问题!你不能只因为我给她送过堕胎药,就把所有事情都算到我头上来!」 一提到过去许清清流產的事情,韩澈的嗓音彻底冷了下来:「会轻易相信那些话,你的心态根本十分可议,现在倒是顺理成章的把错都往别人身上推了。」 「难道错的就只有我吗?更何况,最后让她流產的人又不是我!」 「谁知道呢?」韩澈凉凉地说:「不过就是几颗药丸,你有办法带进去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毕竟你从小就是这么聪明伶俐。」 「哈,这时候就反过来抬举我了?你真的很懂怎么激怒我啊韩澈。」罗希琳强忍着怒意道:「那你倒是说说看,聪明伶俐的我,在相信许清清的话干了一次蠢事却被你亲手抓包之后,又怎么还会再干第二次呢?」 「很简单,因为第二次你一定会更谨慎,不会再被我发现。」 「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我!」罗希琳彻底被惹毛,整个身体转过来面对他,失了分寸的大吼着:「反对你跟许清清在一起的人又不只有我!还有你爸,还有韩砚,对了,还有那个许源,他之前不是跟韩砚很要好吗?而且有谁会希望自己家女儿去介入别人感情?说不定整个许氏都反对你们,只是怕得罪你才不敢明讲,我敢说,就算没有我,就算全部重来一遍,你还是一样留不住那个孩子!」 一连串失控的咆哮之后,车内陷入一段诡譎的寂静。 29 就像当初你恨不得她流產一样(2-2) 被笼罩在令人难耐的低气压下,罗希琳深吸几口气,挪正身子,重新调整下心情,忿忿回到正题:「所以你到底找出幕后黑手没?」 「没有,因为马洛死了。」语气清冷。 她诧异回眸,「死了?怎么死的?」 「头部被重击后丢到河里溺死的,失踪了两个月才在k县的乡间溪流被发现,尸身早就烂到难以辨识,所以查他的身分才花了些时间。」韩澈继续说:「那种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素人最容易成为过河拆桥的对象,尤其他又单身。」 罗希琳冷笑,「看来我暂时无法洗刷嫌疑了。」 韩澈沉默一下,忽地斜过眼,徐声说:「马洛生前有接触加密货币。」 他清楚看见罗希琳脸上出现了一瞬的僵硬,但她很快恢復镇定,冷冷问:「所以呢?」 「枪击发生在三月,差不多在今年一月的时候,马洛突然申办了一个交易所帐户,随后帐户里就接连出现几笔不寻常的加密币入金和法币出金。」顿了顿,接着说:「而就这么刚好,我发现你在去年年底也办了一个交易所帐户。」 她耸了耸肩,「对,我那阵子刚好开始接触加密货币,听说是财產保值的好方法。」 「所以时间点接近只是个巧合囉?」他扬眉,「包括,那段时间你帐户持续的法币入金和加密币出金?」 罗希琳失笑,「看来我得提醒一下我爸少跟r交易所往来,他们对客户信息的保密实在做得很差劲。」 「不好意思,我之所以能够取得你的帐户资讯,你爸也出了点力。」韩澈一派悠间的松了松领带,无视罗希琳的怔愣,「怎么?你忘记你所谓的未婚夫是干什么事业了吗?或许你不清楚我这边掌控多少交易平台,但你註册的那家交易所也不是特别大的,我稍微施压一下,再让你爸出面担保,要取得你的资料很容易的。」 睨了眼面色凝重的她,「对了,你爸似乎对你挺不放心啊。我只不过随口跟他提一下近期某些加密货币有潜在利空,他就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还反过来请我帮他查查你最近都在玩哪几种币。」 边说边从长裤口袋中拿出手机,优哉游哉的滑起来,「我都还没告诉他,他女儿不只接触高风险投资,似乎……还有cosplay的嗜好啊?偶尔会打扮成女僕到我家来,不知道存什么心思来着……」 他将手机萤幕转向她。 「这些影像,如果让你爸看到,他会怎么想呢?」 画面上是罗希琳穿着韩家的侍女服、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特写,虽然并不裸露,但角度却恰好聚焦在裙襬下的绝对领域与匀称大腿,搭配她本就精緻的妆发和极具魅力的五官,若说这身装扮不是特意为了取悦谁,恐怕没人相信。 韩澈收回手机,漫不经心续道:「又如果一个不小心,给媒体拿去了……」 「你到底想问我什么?快说。」罗希琳已经咬牙切齿。 「你应该很清楚我要问什么。」额前碎发下的眸光犀利,「马洛是不是你雇来的?」 「不是!」 「唉。」韩澈故作懊恼的揉了揉额头,「好吧,你肯定也知道,要不是因为加密货币的金流是真的很难查,我也不需要来问你,但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就不能说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不是我就不是我!」 「那你恐怕需要好好解释一下你帐户里那些加密货币都转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气急败坏的她竟一时语塞,不过很快又重整起思绪,理直气壮道:「我都转到我自己的加密钱包了啊!有的拿去买东西了,还有好几个一样有接触加密货币的朋友,大家互相流通週转也是常态,总之我真的跟马洛一点关係都没有!」 韩澈面无表情,冷冷的审视她半晌,接着默默移开视线,望向窗外去了。 接下来一直到抵达罗家,一路上车内再无声响。 「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她,韩澈。」下车之前,罗希琳说。 他没有回应。 「和我比起来,你对她做的事才是真的在伤害她。」说完,她拎起皮包。 「可是我对她做的事……」韩澈幽幽斜过眼来,满脸散漫的对已经一脚伸出车外的她说:「恐怕是你梦寐以求的?」 罗希琳一愣,反应过来顿时又羞又气,「你……少胡说八道!」怒冲冲下了车去,甩上门之前朝他大骂了声: 「流氓!」 30 我没有和其他人做过这件事(2-1) 韩澈回来时,许清清刚洗好澡出来,正站在卧室的梳妆台前吹头发。 他微微一笑,解下领带,松开衬衫两颗钮扣,十分自然的走上前,从后面环住她的腰。 「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洗?」将脸埋进她颈边亲吻,呢喃道:「你没换新的那件……」 许清清已经很习惯男人的毛手毛脚,面色不改的继续吹头发,「我不想穿那件,有穿跟没穿一样。」 「没关係,这件也很不错。」他不以为意,趁她吹发尾放下手臂时剥下她肩上浪漫的荷叶袖,并亲吻她没有衣物遮蔽的白晰上臂。 达成和平协议的这两星期以来,韩澈就像是刻意要挑战她的诚意和底线一般,为她准备的睡衣尺度是越来越大,别说最初那亲切的长袖及膝保守款早已不復见,衣料愈来愈少不用说,还愈来愈透明,最新的那件居然大胆到连胸口都採透肤蕾丝设计,重点部位若隐若现,毫无蔽体效果可言,许清清迫不得已只能把自己早先一步留下来不那么裸露的这件浪漫公主风的粉肤色睡衣默默拿出来穿。 为了说话,许清清将吹风机调弱,「你能不能多准备些正常的衣服?我这样是要怎么见人?」 「我不是已经帮你准备内衣和披肩了吗?」男人温热的大掌揉捏起她的酥胸,「而且我看你挺能随机应变的啊……前天韩砚过来的时候,你不是自己去衣柜里拿我的衣服穿了吗?」 他对她那次的表现是极度满意,就好像对别人大声宣示自己已经有主,此后他再也不怕她穿少,变本加厉的给她准备情趣睡衣。 眼看镜里的自己已经衣衫不整,再继续下去就又要被脱光了,许清清切掉吹风机电源。 「我想问你一件事,」边收着吹风机的电线边问:「你知道为什么你的侍女们都不想跟我说话吗?」 在许清清的要求下,韩澈取消了侍女们的禁言令,允许进房的侍女和她交谈,但情况就和她预期的一样没有任何改变,愿意和她交谈的仍旧只有小青一人,其他侍女对她依然不屑的不屑、害怕的害怕,没有人想和她多说话,这也印证了她之前所猜想的,侍女们不和她搭话的理由并不全是因为韩澈的指示,恐怕另有隐情。 韩澈显然对这话题并不是太有兴趣,调戏她的动作虽缓了下来却没有停止,「没有『都』啊,不是就有一个会跟你说话?就是上次韩砚打翻东西时也在场的那一个……」后面那句的声音沉了些。 听到这话,许清清内心震了好大一下,就怕韩澈已经盯上了小青,不知道他是否连避孕药的事也发现了,只得故作轻松的把话题拉回来:「我只是在想,我以前是不是不太受欢迎?不然怎么大部分人都一副对我有敌意的样子……」 「嗯,你确实是不太受欢迎……」他停顿了下,正当许清清以为他要告诉她什么内幕,韩澈却突然将手伸进她衣里,「因为你就是个非常可恶的人。」 居然对她搔起痒来,惹得她扭着身子惊叫连连。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恨你?」 语毕,他趁乱将她手上的吹风机随便放置梳妆台上,直接将她连人抱起就往浴室去。 「等等,我才刚洗过啊!」回过神来,她激烈挣扎。 「那就再洗一次。」 「等等,韩澈,不要!」见男人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许清清大叫:「今天真的不行!我那个来了!」 「喔?」他立刻停下脚步,低头审视怀中的人,「真的?」 「真的,我没必要骗你!」 确实如此,最近她在性事方面已配合得多,除了韩澈因公过于晚归外,他们几乎天天做爱。他特别喜欢与她共浴,喜欢坐在池里和她面对面拥抱、替她挽起湿发、吻她潮溼又光滑的肌肤、在温热的水中进入她体内、听她诱人的娇吟在浴室内回盪…… 见他仍没有要放下她的样子,许清清急道:「难不成你要检查吗?」 「可以吗?」他温声问了句。 她没想到他会如此厚脸皮,怔愣的片刻,他在她额前轻啄了下,「开玩笑的。」回身走回卧室,将她放在床边,又步去衣柜拿了换洗衣物,才独自进了浴室。 半小时后,两人相拥着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或许是生理期的缘故,许清清貌似有些倦意,低垂着眼,小猫一样乖巧的窝在韩澈的怀里,任由他轻抚她的头发。 「有哪里不舒服吗?」他问。 「还好。」 「肚子会痛吗?」 「一点点。」 她的双眼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话说,最近好像没再听你说要避孕了。」 见她沉默不语,他也不以为意,「没有怀孕,心情如何?」 她还是没回话。 他亲吻她的头顶,「没怀上没关係,我们再接再厉,嗯?」像在安慰她。 「韩澈……」她喃喃道:「如果我怀孕了,你会怎么做?」 「这得看你表现啊。」声音轻柔得像哄孩子般,「我们不是说好了?等到你接受我,我会还你自由,到时候我们就像是一对正常的情侣了。」 「所以就算我怀孕了,甚至生下孩子,只要我没接受你,我和我的孩子就只能继续被关在这个房间里不见天日?」 「亲爱的清清小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关我们的孩子了?」他温柔的抬起她的脸,在她额前轻吻了下,「但就你的部分,是的,你说的没错。」 她眼中流露一丝惊慌,「你会把我跟孩子分开吗?」 「别想那么多了。」他温声说道:「你只要努力做到你答应的事,那么你所担心的事就全都不会发生。」 「可是你要怎么知道我真实的情感?」无辜的双眼浅浅的映着光点,「如果我爱上你,可是你却感受不到呢?」 「噢,清清,你千万不要担心这件事。」他忍不住笑了,「你越是担心我感受不到,我就真的越感受不到。」 他在她微愣的眼上轻轻一吻,迫使她眼睛闭了一下,「睡吧,晚安。」 当许清清再次微微睁开眼时,发现韩澈已经闔上眼。 她只好默了下去。 半晌,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腰…… 「老实说我会怕……」自他怀里传出她闷闷的呢喃:「我怕你只是想报復我……怕我真的爱上你之后,你就不要我了。」 这句话之后,房内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却也不是那么静。 她脸颊紧贴着的胸膛之下,原本平稳的心跳渐渐急骤…… 疑惑之间,她的脸再次被抬起来,「韩——」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表情,便被他低头吻住了嘴。 30 我没有和其他人做过这件事(2-2)H 即便已经多次发生关係,他们极少接吻,这突如其来的吻又急又深,许清清被吻得呼吸紊乱,一声无助的嚶嚀之后,韩澈猛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直接将手伸进她衣裙底下抚摸。这动作让原本以为今晚不会做的许清清受了惊吓,先是慌张的推拒,但在韩澈不容拒绝的热切索求下,她很快便不再抵抗,双手甚至环上他的脖颈,似有若无的回应起他来。 这无疑使得韩澈受到极大的刺激,边吻边将她脱到只剩下内裤,而后将人从床上托起、抱进了浴室。 「韩澈,我……」因为月事,许清清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是极度彆扭,男人却在将她抵在淋浴间的墙边后,毫不迟疑地拉下她的内裤。 「啊!」 一片淋漓的艳红就这么呈现在两人面前,许清清立刻难为情的别开眼,韩澈却视若无睹,逕自在她面前蹲下,「脱下来。」要她抬起脚。 她直挺挺的站着,满脸无措,眼神闪烁不已,「可是……很脏……啊!」没料到蹲在她前面的男人突然将脸凑上前作势要亲吻她私处,许清清慌忙往旁移开几步闪躲,就这么几个抬脚的瞬间,内裤已经被他趁隙脱下。 「我都没觉得脏了你嫌什么?」韩澈抬脸,衝着她弯唇一笑。 这一笑竟惹得许清清双颊一热,见他接着动手脱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囁嚅着问:「你真的……不觉得?」 「那可是从你身体里出来的东西。」 他很快的与她坦诚相见,接着往她欺了过来,属于男性的坚实强硕的身躯直接贴上柔软的她,双肘撑墙,将同样赤条条的她压在了墙上。 她浑身竟窜起一阵燥热。 他低头望住她乱飘的视线,哑着嗓音诱惑她:「听说女性生理期时做爱可以减缓经痛,我们试试?嗯?」哄诱她的同时极力压抑着自己想直接把她抓起来捅的邪恶慾望。 「我……」 背后的冰凉和身前的炙热让她不由得心跳加速,再也禁不住那灼烫的目光,正要垂下眼,却被他抬起下巴直面向他。 「还是,你是怕我脏?」 「……」她哑然。 女性来潮时生理上较脆弱,应避免感染是常识,但才刚沐浴过的两人理应没有清洁的问题,因此她很清楚,此刻他说的「脏」并不是指表面上的…… 眸光繾綣之间,他牵起她的手,「许清清,我可以发誓……」 当她的手被引导着碰触到他坚硬的慾望时,她听到他自喉间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叹。 「我没有和其他人做过这件事。」 眼前这双眼睛,突然变得好熟悉…… 「我人生中唯一的伴侣就是你,只有你。」 怔忡之间,一股湿热的液体沿着她的大腿内侧滑下。 他一个浅蹲,抬起了她的右腿。 「清清,接受我。」 在他魔性的低喃中,她着了魔似的伸手环上他的后颈,默许了。 他顺势低头吻住她。 进入她的过程格外顺畅,他几乎毫不费力的一次就挺进到底,确定她没有不适的反应之后便缓慢的抽插起来。 久违的深情交欢却是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让她适应,韩澈几乎是倾尽全力才把持住自己律动的力道,下身动作深入却不重,同时一遍遍给予她安抚的深吻。 她喘息不止,双臂紧紧环抱着他,没过多久便开始细声哼吟起来。原本他还担心她难受,但见她身体反应十分热情,甚至会主动迎合他下半身的动作,正想加重力道时,不料她突然浅促的急喘起来,整个人倏地一缩,呜咽了声,就这么去了。 「嗯……」他被她夹得皱着眉低喘一声,松开她的双唇,这才发现她早已经满脸潮红,神情一片迷茫,显然是彻底动了情。 他还没射精,却感觉有一股热液从两人的交合处溢出,隐约还能听见滴落地面的声音。于是他不动声色的单手拧开一旁的花洒,在许清清还没注意到的时候,默默让水流冲去地上那一片鲜红的狼藉。 那是他们两人都不应该看到的景象。 他闭上眼。 「韩澈……」 又睁开。 只见仍旧被困在他身前的女孩眼里满是未褪的情慾,嫵媚得张狂。 她环在他颈后的双臂紧了紧,接着朱唇微啟,朝他吐出一缕甜腻的气息…… 「我还要……」 操。 本就还没满足的他怎么禁得起她这般求爱,二话不说,腰腹肌肉绷起发力,再次在她体内挺动了起来,随着沉浸在情慾里,他抽插的动作愈发狂野,而她的呻吟也在淅沥水声中逐渐放肆起来。 从她私处汩汩流出的已经分不清是经血还是淫液,过程中他感觉她已经快要站不稳,索性抬起她另一隻腿,将她整个人架起来抵在墙上操。 即便很久以后回想,许清清还是无法确定自己的心究竟是不是在那时候开始起了变化,只记得,那一夜,她浪荡的呻吟与花洒水声在整间浴室内交织回盪,久久不歇。 31 原来都是你(2-1) 韩澈到外地出差了,今晚不会回来。 和平协议是两面刃,虽说韩澈这两个多礼拜以来待她温和许多,但两人亲热的质量有如热恋中的爱侣,夜夜笙歌的下场便是许清清时常睡不饱,就算白天睡过中午仍总是十分疲累,这下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可以好好休息的夜晚,吃过晚饭也不画画了,早早洗漱完毕便上床睡觉。 原本以为自己会沾枕就睡,没想到在床上躺了一阵子却依然清醒。 大概是因为下午那本书没看完?总觉得不太踏实,偌大的空间格外安静。于是她下了床,打算把故事看完再睡,进书房前还先放了点音乐。 在书架上找书时,她的目光习惯性地先落在《谎言之爱》的书背上。 下午已经吃过药了。 她跳过《谎言之爱》,挑出了另一本书。 明明打算赶快读一读就去睡的,许清清窝在沙发里读着书页上的文字,却开始走神,越是想专注却越读不下去。 或许是韩澈不在给了她点空间,又或许是夜晚本就特别容易引人遐思,此刻的她是心事重重。 韩砚和小青替她弄来一个月份量的避孕药,她吃了三个多礼拜,现在已经剩没多少了。 原本她打算靠着避孕药,就这么一路和韩澈周旋下去,只要撑到他愿意让她走出别墅的那一刻,她就能在罗希琳或韩砚的庇护下脱离他的掌控。 但最近,她发现自己有时一不小心会……入戏。 『不要走……』 这些在他怀里入睡的夜晚,她有时会被断断续续的呢喃声吵醒,然后发现韩澈正说着梦话。 那些杂乱无章的囈语中,总有一句话特别清晰…… 『不要走,清清,不要走……』 她突然回想起罗希琳问她的那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你想离开韩澈吗」。 是的,她依然想离开,想脱离他的掌控、重回正常的生活。 但另一个问题,她发现自己已经回答不出来…… 『你想「彻底」离开他吗?』 当初罗希琳问她的时候,她还分不清两者的差异,但现在,她知道差别在哪里了。 最近她总是在想,如果她真的彻底消失在韩澈的世界里,接下来他会如何? 她由衷希望韩澈可以摆脱黑暗的过往,不要活在愤恨之中。但从自己就算丧失记忆仍丝毫无法动摇他对她的恨,以及罗希琳揣测他失去她之后会有的反应,她害怕,如果她就此消失,韩澈将再也摆脱不了那段过往,甚或被心魔吞噬。 她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再离开?至少,替他解开心结,让他就算没有她也能好好的? 她发现自己开始会想知道他们过去经歷了什么,也因此才会藉由侍女们的反常来试探他。要说这是出于同情或赎罪都无所谓,她只知道,眼下的情况,或许真的被韩砚给料中了…… 她放不下韩澈。 现在她渐渐明白韩砚为什么要对她说:不要迷失自己。 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电子锁的解锁声俐落划破万籟俱寂的夜。 凌晨四点多的此刻,许清清正深深沉浸在睡梦中,丝毫没察觉有人进入了室内。 稳健的脚步声逕直的、缓慢的接近卧室、接近她正睡着的大床,最后,在她面前停下。 夜灯下,她柔美的睡着,寧静安详。 那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后,手缓缓伸向一旁床头柜上的夜灯,一声不响的,熄了它。 室内突然陷入了黑暗。 黑暗之中传来黏胶被慢慢撕开的细微声音,接着是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清清……」 然后那人开口了,很轻很轻:「清清,醒醒。」 「嗯……?」她迷迷糊糊的睁眼,发现房里暗得什么都看不清,正想开灯…… 「清清,是我。」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好近…… 「韩砚?」逐渐清醒的许清清赫然发现自己正被环抱着,「你怎么……」 「嘘,听我说,」他用气音说着:「我把药放在你枕头下了。」 闻言她一怔,原来韩砚是来给她送避孕药的。 「你怎么知道……」药快没了。 「我当然知道。」 他躺在她身后,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尖,酥酥痒痒。 「可是你这样很危险。」她一动不敢动,低声却着急的说:「要是韩澈发现,到时候……不,他一定会发现的!」 「所以你得反抗我。」他将她搂得更紧,「就当作是我把持不住……」 「不行!」意识到韩砚这次是打算赔上自己了,许清清果断拒绝并转过身来,「你会受伤的,你上一次的伤都还没好,不能再——」 驀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她的嘴,接着她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一片死寂之中,她睁大眼,却完全说不出话来。 然后她的嘴被松开,一阵温热的吐息拂过她的唇……「清清,你再不反抗……」 他的声音很低,还有着不自然的沙哑…… 「我就要来真的了。」 而她却浑身僵硬得无法动弹。 突然,灯光大亮。 许清清一时睁不开眼,只感觉身上棉被被用力掀开,同时身边的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扯了开去。 「韩砚……?」 碰——碰。 同一空间内传来令人心惊的重击和重摔声,许清清倒抽一口凉气,隻手遮着刺眼的光线努力睁开眼睛,恰好看到一个黑色人影跨到地上另一人身上,一手揪住对方,另手正举拳重重挥下…… 「住手!」 随着许清清尖叫,黑衣人倏地停下动作,朝她凶狠的望过来。 认出那名黑衣人的瞬间,她失声了。 是韩澈。 她无法做任何反应,韩澈已经大力将韩砚甩倒在地,一个箭步就要跨上床,却被韩砚拽住后脚裤腿。 「你不要……唔!」碰。 许清清压根来不及阻止,韩澈不由分说转身又赏了韩砚一拳,下一秒再次回过头来,一手一边抓住她双手手腕,将她给狠狠压上了床。 「韩澈我——」 四目交接的剎那,许清清再次失声。 那表情之骇人,让她联想到她向罗希琳表明想离开时,他警告她连想都不要想的模样,却又远比那次狰狞可怖。 他一语不发,只是用那双愤怒得发了红的眼睛狠狠的、狠狠的瞪着她,那眼神所散发出来的,绝对不只是她背叛他那么简单,竟活像是一刀捅进他内心最深层的痛处…… 她到底……做了什么……? 「是我强迫她的。」 韩砚的声音传来:「她只是吓傻了,你要就……」却因着韩澈伸手往一旁枕头底下摸索的动作,顿时打住。 于是一颗颗整齐排列的粉色药丸,就这么硬生生映入韩砚和许清清眼里。 31 原来都是你(2-2) 「这个,也是你强迫她的?」韩澈一手压着许清清、一手高举着避孕药,眼睛还瞪着身下的女人,口中的话却是问着身后的男人。 韩砚乾脆承认:「对,我不希望她怀上你的孩子。」 韩澈啐了声脏话,放开了许清清。 「不!不是他,是我,啊!」许清清拉住韩澈,他一个大力抽手使得她整个人翻落下床。 「清清!呃!」原本已经准备要抵御对方攻击的韩砚,在看到许清清滚下床时又乱了阵脚,想去扶她,却直接被踢中腹部,抱着肚子跪倒在地。 「原来都是你。」韩澈声音很轻,轻得飘渺:「……那次也是你。」 「不是!不是韩砚,真的不是!」许清清从地上爬起来,爬到韩澈脚边抓住他的裤脚,「是我拜託他的!是我自己想要吃避孕药,你忘了吗?我之前——」 韩澈屈膝蹲下,大掌用力捏住她两边脸颊,迫使她噘嘴。 「你再说一遍,你要吃什么?」掌力却大到许清清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恶狠狠的瞪着她,「是谁,几天前还在担心我会把她跟孩子分开?」 还说怕他不要她…… 而他,居然差点就要相信她。 他不禁笑了,扭曲变形的五官几乎让许清清认不出来。 韩澈将手中装有完整28颗避孕药的铝箔片举到她惊恐的眼前,「你倒是说说看,要是我今天没发现,你是不是,就真的会吃下去——」 话说一半却突然僵住,紧接着他眼神变得混乱,幽黑的瞳孔再也无法停止的瑟缩颤动起来。 「你……」捏着许清清脸颊的力道愈来愈重,甚至用力到颤抖,「该不会……」 她痛得抓住他的手呻吟起来,驀地被松开——「啊!」 他起身,大步离开卧室。 他要去书房! 出现这念头的瞬间,许清清只感到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惧,连滚带爬跟出了卧室,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背影拐进了书房。 「不……」 如果,他还不知道她早已开始吃药就如此怒不可遏,如果,再让他发现那被她吃到几乎全空了的药壳…… 书房传出翻箱倒柜的声响。 许清清毅然奔回房内,「快起来。」四处不见拐杖,看来韩砚已经可以走路,她连忙扶起他,「快!你快点离开这里!」 韩砚抓住她,「一起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还好吗?很痛吗?」 韩砚是站起来了,却直不起身。 「清清,你必须离开这里。」 「你就不要管我了!」 「就是这种时候才要管你!」韩砚满身冷汗,却仍倔强地盯着她,「我不可能让你继续留在这里,被他糟蹋……」 「拜託现在别说这些!没时间了!」她心急如焚,「我们先往外面走。」 于是许清清扶着韩砚慢慢走出卧室,一步步往门口走去,越靠近书房,声响越大,就好像有一头发狂的野兽在里头肆虐,书一本本掉落地面的声响尤其让她胆战心惊。 正当书房外的两人如履薄冰之际,书房里的声音却嘎然而止。 韩砚本能的感受到一股不祥的气氛,同时感觉许清清单薄的身子颤抖得厉害,正想搂过她,却听到书房里传来一句清晰的话语: 「全部进来。」 下一秒,解锁声响起,前面的房门被打开,三名魁梧的黑衣保鑣一个个入内,挡住他们唯一的出路。 接着,韩澈从书房慢慢走出来。 许清清低垂着头完全不敢看他,却在他走到她面前时清楚的看见他垂下的左手拿着的那本书—— 《谎言之爱》。 「我记得我说过,我不会给你避孕药。」 细微的啪一声,轻盈的药壳掉落地面,正面朝上,露出剩馀的三颗粉色药丸与二十五处空壳。 「但我确实没有说过不准你吃。」 忽然感觉手里被韩砚塞进了什么东西,许清清一愣。 「所以,这一切,都是韩砚的错。」 「对,都是我。」韩砚冷笑一声:「你居然现在才发现,还差点被骗第二次……啊,第三次了。」 在许清清出声之前,韩砚将她用力推开,使她狠狠跌趴在两三公尺外的地上,同时,她注意到自己手中正紧握着房门的感应磁卡,猛地抬头,只见韩砚突然大叫着朝韩澈挥拳,大有拼了命的态势。 「韩砚不要!」 已经受伤的韩砚动作明显变得迟钝,韩澈一个闪身,顺势将韩砚往前踹倒在地。 「韩砚!」 「走!」随着韩砚大吼一声,许清清顿时明白——三个保鑣都在房内,也就是说,门外现在是一个保鑣都没有,韩砚将磁卡塞给她,是要她趁乱离开。 可是她怎么能这么做? 韩澈冷冷看着正努力爬起来的韩砚,也懒得动粗了,只用右脚踩着他的后颈再度将他压下。 「这次,至少该打断两条腿了吧。」 「不……不行……」许清清奋力扑上前,想用自己的身体护着韩砚,却只是被另一隻结实的长臂将她整个人捞过去。 「唉,你的摇滚区在这呢。」韩澈将许清清拥进怀里呢喃,语气竟是陶醉的:「特别为你上演的一场好戏,你可得好好看着哪……」 「放开我!」 「放开她!」 韩澈眼神一暗,「动手。」门边的三位黑衣男子闻令阔步上前。 「不可以!不要!」眼看韩砚就要再次遭受重创,许清清奋力挣扎,「放开!放开我!」情急之下握紧手中的磁卡,猛然一个回身—— 没料到怀中的人会突然攻击自己,韩澈踉蹌退开了好几步,愣了愣,摸上自己左眼下方那被硬物划过的发红部位,虽然只是小伤,她却差点弄瞎了他的眼。 韩澈抬眼望向同样愣住了的许清清,咬牙切齿,「许清清,你——」 框! 在响亮的碎裂声中,韩澈的头部不自然的仰起,接着应声倒地,而站在他身后的,是拿着碎了一半的酒瓶的韩砚。 事情发生得太快,许清清来不及尖叫,转眼韩砚已经反过来将韩澈按趴在地,同时将他两隻手反扣在身后。 「全都不许动。」 因碎裂而尖锐无比的玻璃酒瓶,此刻正毫不留情地抵在韩澈的颈边。韩砚阴冷的抬起眼,对着面前因老闆被挟持而一时无法动作的三个保鑣说:「让她离开。」 转向许清清:「快走。」 而她只是怔怔望着被制伏在地的韩澈,看着他缓缓朝自己抬起脸来。 脑袋一片空白,她无意识的后退一步。 韩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只是静静望着她,可许清清却彷彿听见他在对她说话…… 『不要走……』 自他眼角流下的红色液体,已经不知是酒、是血,还是泪…… 她浑身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双脚不住往后退去。 「快走啊!」韩砚再次朝她大吼。 她无法思考,两道声音在脑中剧烈衝撞、撕扯着她,她只觉得头痛欲裂。 心更是痛得像要死掉了…… 两行清泪无声滑下。 「走!」 身体突然断了线,就这么自己转过身,朝门口直奔而去。 32 就像害死你爸妈那样(微H) 就像是已经在这栋别墅生活了许久一样,许清清丝毫无须思考,逕直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底端的楼梯口,快步下两层楼,任由绚丽夺目的名器名画一个个被拋在身后,直往别墅大门飞奔而去。 事实上,她无法思考,脑子里像有天大的警报在对她咆哮—— 警告!即将彻底消失!警告!无法预测后果! 意识彷彿抽离了身体,她无法控制自己,明明眼泪如断线一般不停滑落脸庞,身体却依然飞也似的奔跑着,下到一楼后直直穿越空荡荡的大厅、解开重重大锁、闯出别墅大门、奔过夜色浓重的庭院,当她踏出韩家私人土地的下一刻,一道刺眼光芒疾至。 「上车!」半敞的车窗内是一副陌生女子的面孔,许清清毫不迟疑上了后座。 「标的已上车,重复,标的已上车,十五分鐘后开船。」那一身黑衣的女子边对着对讲机说话,边加速驶离。 「有人在追你吗?」望向后照镜问。 「我、我不知道……」她六神无主。 「我是希琳小姐派来的amber,你先休息一下,座位旁那个袋子里有衣服鞋子可以换。」 「你要带我去哪里?」 「靖川二号码头。」 「然后呢?」 「让你上船。」 「然后呢?」 「抱歉,后续不便透露。」说完便又和对讲机讲起话来。 见对方不回答,许清清着急的攀住前座椅背想追问,却赫然出现一股强烈的既视感—— 『让我下车!』 就在这时,前方右弯处闯出一辆对向轿车,刺眼的灯光让她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觉,只听到amber发出一声不妙的低语,「搞什么……?」 那辆车凶猛的朝她们横衝直撞,逼得amber不得不放下对讲机专心操控方向盘以闪避它,但无论如何就是闪避不了,那疯狂行径简直就像是不惜两车对撞也要挡她们去路…… 而当她意识到它就是要这么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尖锐的煞车声在下一个瞬间响彻了静夜。 ※ 终究,许清清还是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囚禁她来到第七週的华美牢房。 厚重的窗帘被重新拉上,宣告着她与外界短暂的连结告终。而此刻,她正静静的躺在床上,左右手腕各銬着一只连接床头立柱的手銬,仅罩着一袭白色薄纱的身子一动也不动的任由身下男人动作,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韩澈坐在床缘,让她的双脚放在自己腿上替她换药。因为逃跑的时候没穿鞋,她脚底有不少擦伤,还有几处被尖石划破,流了点血。 盖上医药箱,他回头望向床上的人。 薄纱睡衣使她近乎全裸,遮掩不住的曼妙玉体散发着致命的性诱惑,但于此同时,那空洞的双眼却只让这一切显得无比悲哀。 韩澈的额间又一次缠上厚厚的绷带,同时左眼下方贴着一小块纱布,提醒着他,眼前女人曾下手攻击他的事实。 「你昏迷了一天。」他淡淡说:「但没什么大碍,受了点惊吓而已。」 「韩……」她乾涩的嘴唇开闔了下,发出来的声音沙哑:「韩砚……呢?」 韩澈没有回答她。 「穿来穿去,还是白色最适合你。」抚了抚她大腿上的薄料,侃侃说道:「你从以前,就常穿白色的衣服,你说你喜欢白色,纯净、不带有任何杂质,还开玩笑的说,穿在身上可以提醒自己就算与墨为伍,也不要被染黑了。」 当时你笑着说,我就是那个墨。 「但在我看来,你只是想要假装自己没有被染黑罢了。」轻笑了声:「虚偽的很。」 他上床,在她身边侧躺下来,抚摸她的脸。 「但我还挺喜欢你这个样子。」拇指依序滑过她的眉心、鼻骨、嘴唇,「看你在我面前用尽心机假装自己毫无心机的样子,我只想要狠狠的操你,操到你哭着求我,操到你的尊严一点不剩,操到你不成人样、像个性爱娃娃,你懂吗?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一样,赤裸裸的、一点遮掩、一点矫饰都没有,就像真正的白色那样……」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亲爱的清清,你说,我是不是无药可救了?」 她涣散的双眼毫无波澜,「韩砚呢……?」又问了一遍。 「死了,全死了。」他毫不犹豫的说,不理会她变异的神情:「赵伯、韩砚、希琳派来接你的那位女士,对了,还有那个打扫的叫什么……若青还是又青的?啊,你们都叫她小青对吧?」 「你到底……把他们……」 「他们已经永远沉睡在靖川里。知道靖川吧?就是你本来要上船逃走的那条河。」勾起笑,一字一字悄声说:「是你亲手杀了他们。」 金属手銬发出微弱的拉扯声。 「怎么?还想离开吗?」 望着虚弱的她努力扭动玲瓏身躯却徒劳无功的模样,他眸色渐浊,忍不住轻抚上她的胸。 「你……」双手被束缚的她无法反抗,只能咬牙瞪着他,「是恶魔……」 「而你,是恶魔的女人。」他将她的脸扶向自己,低声道:「将会怀上恶魔的孩子、诞下恶魔的子嗣、延续恶魔的后代……」 低头,凑近她的唇,「不觉得很浪漫吗?」 她嫌恶的偏过头,避开他的吻。 他眸色一深,倏地翻上她,同时一把抓住她胸前的软肉,痛得她拧起眉。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许清清,你以为,为什么这栋别墅的侍女们会这么怕你?」 压低的嗓音带着恶意,他瞬也不瞬的盯着她,「那是因为她们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和小青一样啊。」 她一怔,回眸,却对上男人阴冷决绝的眼,像下了某种决心。 某种可怕的决心…… 「懂了吗?你越想要离开我,就会害死越多人……」 那一对深不见底的瞳孔中,彷彿传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放我下车!』 她想移开视线却做不到…… 「不……」 「就像害死你爸妈那样。」 『糟糕!清清她醒了,怎么办啊老公?』 她想起了一件事…… 某天她睡到半夜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床上而是在轿车后座,车子正在大雨中奔驰。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路线,通往她好不容易才脱离的地狱…… 『我不要回去!爸!妈!拜託不要带我回去那里!』 『清清,爸妈拜託你了好不好?你不是都已经答应要和他结婚了吗?』 『我不要了不行吗!』 是的,往事之所以被遗忘,是因为它不堪回首…… 『求求你们!我都已经没了孩子了!不要再让我回去那里……呜……』 不……她不要想起来…… 她徬徨、她无助,只因自己丝毫无法抵挡记忆、连同那难以承受的伤痛和罪恶感,在男人那绝美而冰冷的眼瞳中如潮水般翻涌而出。 「不……」 她想起来了……她的父母,在将她送往韩家的路上……「不是……不是……」 『我要下车!让我下车!』 因为她扑向驾驶座去按车门解锁键…… 『糟糕!打滑!』 『小心!』 『啊——』 『清清!抓紧我!清清——』 凄厉的尖叫声在男人凶猛的深吻中化作声声哀号。许清清愈是挣扎,韩澈愈是亢奋,强力压制她的同时迅速解开自己裤头,将已经硬到发疼的阴茎强塞进她乾涩的阴道里。 她眼底的痛苦与绝望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滚烫的阴茎疯狂在阴道内壁前后大力摩擦,下腹传来的强烈快感令他频频滚动喉结发出难耐的低喘,儘管如此,他却一点没有分心的死死盯着她的眼,盯着她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感受她在他的侵犯下慢慢的湿润、出水,最后,放弃了抵抗,麻木的任由他侵犯自己。 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了。 如果无法抑制鸟儿飞翔的本能,又捨不得折断牠的翅膀,该怎么做? 不如就让她死了吧。 如果再怎么样都无法阻止她离开他,他寧可毁了她的心,让她失去生命力、像活死人那般,那她就不会离开了吧。 他对她的爱,是什么时候变质成这般病态的? 或许,早在她杀了他们的孩子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回不去;也或许,是一直到昨天,她在他面前转身离去、彻底印证这段日子以来她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情动繾綣全只是一场戏,这一切,才再也无法转圜…… 但都无所谓了。 他想,这应该就是他们的结局了。 33 我给你一次离开的机会(2-1) 从此,许清清的活动范围几乎剩下那张白色大床。 她再次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这次甚至称不上,因为她连用双脚行走的权利都被剥夺,即使她脚底的伤口已经復原。 韩澈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即便大多时候,双手都被銬住的她就只是躺在床上发呆。他餵她吃东西、定时抱她去如厕、盥洗,其他时候,他就在卧室内的桌椅处理公事。 他只有在确认她睡着之后才能睡觉,只要她稍有动静,他就会立刻醒来。抱她去浴室的时候,他会将两人銬在一起,不得不出门的时候,他会连她双脚也銬住,且不愿意让侍女进来帮忙,而是自己尽量在几小时内赶回来。 有一次他在外面耽搁了,大半天没有人来帮她处理生理需求,等他回来时床单已经湿了一片,他没多说什么,让人来换床单,那无床可躺的短短几分鐘,他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全程紧紧抱着她,丝毫不在意她浑身尿骚味。 即使如此,他仍然不让侍女在他不在时进来帮忙她,只替她准备了產褥垫,在每一次出门前铺在她臀部下方的位置。 面对这毫无尊严的生活,许清清默默的接受了。 她是彻彻底底的心死了。 恢復记忆后她才知道,原来早在失忆之前,她就曾经数次尝试要逃离韩澈。 原来,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为了逃离韩澈,前前后后牺牲了多少人?孩子、爸爸、妈妈,还有赵伯、韩砚、小青…… 结果她现在还在这里。 那之前那样挣扎的意义在哪呢? 只可惜,她的记忆仍然不完整。她是想起了关于她曾如何千方百计的想要逃离韩澈,但至于她为什么执意这么做,她还是想不起来。 躺在床上的这段时间,她整理了思绪,终于知道韩澈在发现韩砚给自己送避孕药时说的那句「原来都是你」是什么意思。 当初她怀着身孕却被韩澈软禁起来的时候,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她曾经拜託罗希琳替她准备流產药物,希望能藉此摆脱韩澈。 罗希琳起先不愿意。虽然她们立场相对,但罗希琳终究在意韩澈的观感、怕被他怪罪,于是当时的许清清以產检异常为由,告诉罗希琳,其实韩澈也知道这孩子不能留,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但週数过大会更难处理等语,终于勉强说服罗希琳弄来了药,只无奈在最后关头被韩澈发现而失败。这也说明了为什么上次她对冒充成侍女进来的罗希琳说需要避孕药时,后者的反应会那样奇怪了。 但是后来韩砚成功了,用的是苦肉计。 虽然当时韩澈对她的软禁并没有像现在那么严苛的硬体条件,但自从罗希琳给她送药却被发现之后,韩澈整个戒心大起,进一步密切监视后的某一天,竟然就这么让他看到了韩砚将许清清压倒在床上的画面。 她想起自己当时在一旁摀着耳朵、不断哭喊着「不要打了」,试图用自己的尖叫声掩盖掉那一声声拳脚重击在人体上的可怕声音。最后她奋不顾身的扑上前,韩澈才不得不停下。 于是焦点就这么被转移掉了,没有人想到韩砚那次去找许清清真正的目的,其实是给她送堕胎药。直到她失忆后的现在,韩砚为了给她送避孕药,如法炮製的上了她的床,韩澈才赫然明白许清清当时流產的真相。 那一句「原来都是你」隐含了多么深沉的悲愤,只有韩澈自己知道。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韩砚,但他选择不去怀疑的理由,是因为他相信,韩砚不可能会做出伤害许清清的事情。 只因为他又一次盲目的相信了人…… 他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到底还要再被骗多少次,才会学乖? 「去看医生吧。」这是两週后,许清清再次开口对韩澈说的第一句话。 韩澈正在床边的小桌子旁,细心的将盘里已经分成块状的牛排切成更小块。 「得换个主厨了。」他恍若未闻,继续手边的动作,「我明明说过要半口的大小……来。」将食物送到靠坐在床头的许清清嘴边。 「韩澈,」她淡淡地说:「你生病了。」 「嘴巴张开。」 将食物送进她口中后,韩澈再次低头处理食物。 「我承认我最近有点神经质。」不疾不徐地:「你应该知道原因。」 「难道你要一直这样下去?」 他没回应,许清清淡淡的看了看他,见他一脸平静的将已切丁的马铃薯一块块堆到汤匙上,又淡淡的移开了视线。 几天后的晚上,韩澈在用过晚餐后出门了一会儿,大约快九点的时候回来,替两人洗漱过后,将她抱回床。 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把她銬回床上,没想到这次他竟一反常态的没这么做,让她坐在床边后,逕自解开两人手腕上的手銬。 面对突如其来的自由,许清清没有任何喜悦,只是狐疑的望着他。 「能下床走走吗?」他没有看她,只一手伸过她后背来到她另一侧腋下,帮助她站起来。 当双脚碰到地板时,她只感到一阵刺麻。经过两个多礼拜的卧床,她本就修长的双腿更加细瘦,肌肉几乎没有力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好不容易站稳,又花了不少时间,靠着韩澈的支撑才勉强绕着床走了两趟,他见她已气喘吁吁,便让她坐回床上。 接下来几天,她在韩澈的协助下过着復健般的生活。韩澈依然对她寸步不离,但已经不会无时无刻将她銬在床上,只有他出门时才会这么做,其他他在的时候,他会让她自由在房间内走动。就这样过了一个多礼拜,她的体力总算慢慢恢復八成。 33 我给你一次离开的机会(2-2) 这天晚上,两人静静的面对面坐着用完餐之后,韩澈郑重的放下刀叉。 「我做了一个决定。」 许清清仍旧低头吃着自己的食物,没听见一般。 韩澈拿起纸巾按了按嘴角,接着伸手,三指扣上一旁盛装红酒的高脚杯,微微倾斜晃了晃。 「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六点这段时间,我让门外的保镖全部撤离。」 许清清停下用餐的动作,毫无生气的眼皮微微的掀了掀。 「我给你一次离开的机会。」 她终于抬眼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韩澈没有看着她说话,只出神的凝视酒杯里红色液体反射出来的艳丽光泽。 「这里面,有足量的安眠药,我喝下去之后会有十小时不省人事,也就是说,接下来一直到明天早上六点,你拥有完全的自由,可以离开这个房间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说着这话的同时,她始终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除了中间一度往时鐘的方向瞥了一眼…… 韩澈突然仰头,将杯里的酒一次饮尽。 「等……」许清清想喊住他,却已经来不及。 他放下酒杯,碎发下掀起的眼眸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她看着桌上空了的酒杯,神情明显的紧绷起来,「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他笑笑,二话不说示意她跟着自己来到门边。「看好了。」刻意放慢手速让她看清楚如何以指纹辨识来解锁,并开门让她确认此刻外面已空无一人。 随即又要掩上门…… 「我没有磁卡。」她提醒他。 他耸肩,「我也没有。」带上门,电子锁发出自动上锁的声音。 「那你关门了我要怎么出去?」 「你说呢?」他随口反问,漫不经心的往回走,走进浴室。 他摆明不会帮她开门,不像是真心要让她走,那他又为何要撤走保鑣?难道是要测试她?许清清疑惑不已,默默跟进了浴室,看到韩澈正慢条斯理的挤牙膏。 「你该不会现在就要睡了?才八点。」 「由不得我,头有点沉了。」将牙膏放回原处,刷起牙来。 许清清皱起眉,「你到底想要怎样?」 「刚说了,给你一次机会。」他对着镜子仔细刷牙,一副事不关己,「你跑我追的这个轮回,你可以在今晚终结掉。」 许清清实在搞不懂,「但你又……」就在这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该不会……」 韩澈的下一句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我的遗嘱和相关文件都放在书桌最内侧第一层抽屉,别搞丢了,我可是安排了全国顶尖的律师协助你,不会让你被抓去坐牢的。」他含着充满泡沫的牙刷含糊的说着,顿了顿,又道:「流理台下面的厨柜里应该有菜刀之类的。」 刚被带来这房间的时候,许清清就发现这里的常备物品不存在具有危险性的东西,如果餐具中有刀叉,也会在用完餐后被确实收走,现在竟突然在韩澈即将陷入沉睡时同时出现遗嘱和刀具,他要她做什么,非常明显了。 许清清愣愣盯着他漱口,反应过来后,脸色一沉,「你真的该去看医生了。」 「你有十小时可以考虑,但没有第二次机会了。」韩澈散漫的将漱口杯放回架上,冷声道:「如果你不动手,你也知道接下来会变成怎样,总之我这辈子是不可能放过你的。」 「你真的疯了。」 她转身离开时,韩澈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拽住她的手,将她扯进自己怀里。 「放开。」 「我是疯了。」 结实的双臂死死环着她身子,薄唇就着她右耳,怀着恶意的语气又低又急促:「所以,动手杀一个疯子应该很容易吧?总比害死许多无辜的人要好多了不是吗?许清清。」 「放开!」 儘管她挣扎,双脚却依然离开了地面,整个人直直被抱向卧室的大床,然而韩澈却在放下她的那一刻忽然失去力气,两人就这么一起跌到床上。 药效发作了。 许清清轻易的挣脱了箝制,从床上爬起来,「你……」 只见韩澈无力的仰躺在雪白大床上,偏过脸来直盯着她看。那墨色的瞳孔正在逐渐失去焦距,深处却仍透出一丝狠戾,好像纵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他仍要竭尽所能的将来自心底那最深沉的恨意传达给她。 他低低的说:「许清清,我可以向你保证,除非你不再逃跑,不然一定会继续有无辜的人牺牲……」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虚无縹緲:「害死我一个人,和害死其他无数无辜的人,该怎么选?」 右手缓缓举起,摸到她的脸,「就算你再笨……应该还是知道……这题该怎么解吧……」 他已经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感觉指尖触到了一阵湿凉,让他想起,当自己被韩砚压制在地、努力仰起视线想看清她的脸时所看到的那两行眼泪…… 至少,她在转身之前还会哭啊。 最后一刻,他终究柔软了眼神…… 他笑了,笑自己还是这么没出息。 「不来个吻别?」 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接着他微笑着闭上眼,「真无情……」轻轻吐出最后这句话后,便被一阵强大的睡意给彻底吞噬。 34 赌注 若问韩澈对许清清最初的心动是什么时候,他恐怕可以洋洋洒洒说上半天仍说不出一个确切的时点。 他可能会说,是某次经过她家附近,从车窗看到她正在路边餵食五、六隻野猫的时候;也可能会说,是在轰动社会的虐猫事件后,从新闻报导看到她出现在一场民间发起促请政府修正动物保护法令的示威游行中的时候。 再来又会改口,说是有一次他从家中位于阁楼的琴房望出去,看到那眼熟的小身影,在滂沱大雨中蹲在附近小公园的凉亭里敲敲打打的时候…… 『你在干嘛?』他走过去,拿了把伞替那已被风雨打得几乎全湿的小身子挡雨。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修理小黑的房子。』抹了抹被雨水溅到的眼睛,继续敲敲打打。 『小黑?』 她用下巴示意正愜意窝在一旁的黑狗,被点名的狗儿立即抬头,朝韩澈吐起舌来,没有项圈,看来是隻流浪犬。 『……在颱风天?』 『就是被风雨给吹坏的嘛,不赶快修好小黑就没地方住了。』 『非得在这里?』 『小黑就喜欢这个公园,我有什么办法?』 『……』正想吐槽,女孩子突然停下动作。 『谢谢你啊,帮我挡雨,这样我就可以快点修好了。』 突如其来的道谢搞得他一阵心慌,顿了顿,『……没什么。』 任谁看到都会来帮忙的。 正这么想时,她突然仰起小脸,笑着对他说了一句话。 但他不记得她当时说了什么,只知道等自己回过神来,她又低下头去了。 或许那张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停留在他心底的。 然后他又会想起另一个心动的时刻,是发生在韩砚因为爷爷紧急送医而临时被送到他家来的时候…… a市是国内政经重镇,位于市郊的京江区东边与市中心的精华地带相连,西边则恰好紧邻以山水着称的b市,依山傍水,往来市中心的交通也方便,得天独厚的条件使这里成为政商名流最喜爱的设宅地段,路氏、韩氏及罗氏三代均居于此,仅路氏第二代的路爵近年为了开发极具休憩娱乐潜力的t市而转往该市发展,并在那边结识即将成为路夫人的徐晓攸。 韩澈记得,爷爷过世的前一两年常必须临时住院,当时由爷爷扶养的韩砚便跟着频繁的被送来家里照顾。美其名是照顾,其实父亲也只是让人在庭院里搭起一顶临时性帐篷让韩砚有地方可待,从不让他真正住进家里,若有洗漱需求也只能从后门入内,与家管们共用浴厕。 然而那一两年却是韩澈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之一。 虽然无法向任何人言说,但他总是暗自期待韩砚被送到他们家来。 『清清呢?』只不过那一次,他的期待落空了。 随着他的提问,正随意盘坐在帐篷内滑手机的许源抬起头来。 『喔,嗨,韩澈。』简单打了声招呼就又低下头。 身在上流社会顶层的韩澈自然明白因为父亲的关係,鲜少有人愿意与韩砚打交道。而许氏兄妹是例外中的例外,不仅一点都不排斥韩砚,还总是情义相挺,每当韩砚到家里来的那几天,兄妹两人便会藉各种名义来找韩砚,就怕他被他们家里的人欺负。 许氏规模虽不及三巨头家族,但在业界名声也算优质,当时他们几个也才不过十岁出头,因此父亲对于许氏兄妹护航韩砚的行为倒也没多加计较,只叮嚀韩澈少与他们来往。 那一次是假日,韩澈趁父亲不在时偷溜进了庭院里,不知为什么,平时都挤着三个人的帐篷里,那会儿却只有许源一个人。 『清清呢?』韩澈又问了一遍,同时弯身往帐篷内打探。『没跟你一起来吗?』 这次许源连眼睛都懒得抬了,边滑手机,边拖着尾音散漫说道:『不用看了,帐篷就这么一丁点大,人不在就是不在。』 『她怎么了?生病吗?』 『你不找韩砚,一直找许清清干嘛?』 就像是刻意刁难一般,许源偏不回答他的问题。 他知道因为韩砚和韩家微妙的关係,许氏兄妹多少对自己有点敌意,因此也只能暂且顺着对方,『韩砚去哪了?』 『买吃的去了。』少年唇角一勾,『可能没你的份。』 『那有清清的份吗?』 到这,许源突然动气了,抬头朗声道:『你烦不烦啊?一直问一直问,看不出来我不想告诉你吗?』 韩澈倒是心平气和,『你不告诉我,我只好继续问了。』 『好,我告诉你,我不知道,可以了吗?』许源丢下手机,躺下,双手枕在后脑,『一大早就嚷着谁要生孩子,跑出去半天不见人影。』 『生孩子?』韩澈皱眉,忖道:『我没听说最近有谁要生產,洪氏长女的预產期也还早……』 许源看他那认真思考的模样,不禁笑出来:『我劝你别那么认真,那傢伙本来就常关心些有的没的,搞不好是去替哪隻流浪狗接生了也说不定……』 『不是搞不好……』帐篷外的韩澈却忽然直起身,往别处望去的同时喃喃道:『我看她就是。』 许源还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就听到许清清那特意放软的声音:『你们都在?太好了,正想来和你们分享……』 韩澈微微侧开身子,让许清清在帐篷入口蹲下,微微松开怀中用一条粉红色包巾裹着的小东西,『你们看。』 许源翻身坐起,只瞥了一眼便大叫:『噁!这什么?猫?』 『小声一点,还有你那什么口气?』许清清不满,护着怀中那隻正睡着的橘白小奶猫,轻声道:『比比刚生的,生了四隻,我好不容易才让牠答应让我带一隻出来给你们看,等一下就要还回去了。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比比?』许源完全不感兴趣,牛头不对马嘴的问:『我记得家里那隻叫弯弯。』 许清清瞪他一眼,『我没有在说弯弯。比比是另一隻野猫。』 『所以你还真的跑去帮野猫接生!』许源头向后仰,作势昏倒,顺势又躺了下去。『许清清你可以再夸张一点。』一副败给她的口吻。 许清清终于受不了许源,翻了个白眼,赫然仰头转向站在一旁的韩澈,『韩澈你觉得呢?很可爱对不对?』 他还能说什么?『嗯,很可爱。』 『对嘛!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她开心地站起来,并朝他靠过去,喜孜孜道:『来,给你看。』 包巾里刚出世的小猫软软的趴在许清清怀中睡着,韩澈看了一会儿,目光却不自觉慢慢移到女孩子秀气的脸上。 『刚刚看到小猫出生的时候,我真的好感动喔,觉得生命真的好神奇……』她沉醉在生命诞生的喜悦中,『就算现在抱在手里,还是感觉好不真实,不知不觉就会想要好好保护牠……对了,你要不要摸摸看?』 他发觉自己走神了,『……可以摸吗?』 『当然可……啊!韩砚!』 他还没伸出手,下一秒,许清清却已毫不迟疑地转身,朝刚採买回来的韩砚直奔而去。『韩砚,你看……』 他不应该犹豫的。 看着她与韩砚一块儿亲暱逗弄幼猫的画面,韩澈只感觉喉间发痠,心里堵得难受。 对,他想起来了。或许他无法明确说出最初为许清清心动的时刻,但他可以清楚的说出,他就是在那次她抱着小猫跑向韩砚时确定自己喜欢上她的。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确切的感受到自己註定无法拥有她的绝望。 『韩澈!』耳边传来父亲的喝斥,『你在那边做什么?罗叔叔都来了,快过来打招呼!』 于是他机械般的向刚回到家的父亲一行人走去。 『罗叔叔好。』露出机械般的笑容,『嗨,希琳。』 他原本以为,自己从来只靠实力、不赌运气,但仔细回想,只要是关于许清清,他却总是在和命运拚搏下注。就像,当多年后她靠近他、流露出对他的好感时,和罗希琳正在交往的他不惜赌上与罗氏长年的情谊、赌上亲情、赌上自己所有真心也坚持要和她在一起;就像再后来,当她要和他分开时,他以她的良善、以她对生命的热爱下注,赌上了他们的孩子…… 直到现在,他还在企图力挽狂澜,却只是不断的重蹈覆辙。 已经输得一无所有的他,这一次,决定赌上自己的性命,若赌输,也不得不服了。 35 对不起 两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他醒来时身边没有人。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韩澈睁眼的第一件事是确认自己所处的空间。 窗帘敞开,柔和的自然光从雾面落地窗透进室内,照亮了整间寝室——雪白的大床、灰蓝色墙面、浅褐色木纹衣柜与木地板、简约而不失设计感的灯具,还有角落的植栽——标准的北欧风格,更重要的是,全是她亲选的素材。 寝室外断断续续传来金器碰撞的细微声响——她正在用餐。 总算确认过去两个月所经歷的一切不是一场梦。 而且,他还活着。 心情是复杂的。他无法阻止自己感到庆幸,可同时他也明白,自己又将再次陷入那无止境矛盾不安的回圈里。 他慢慢走到餐桌前,在许清清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她正漫不经心的用汤匙捞着碗里的麦片粥,低垂着的眼睛下方有着明显的黑眼圈,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经歷一段不怎么好过的漫漫长夜。 好半晌后,她才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掀起眼来,与他对望。 「虽然我很想问你为什么不动手,」他仍是先开口了:「但还是算了,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我都很难再相信了。」 许清清空空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几秒,便又垂下去了。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韩澈不知道许清清在想些什么,静静看着她一对睫毛毫无生气的垂着。 「擅自流掉孩子,我很抱歉。」 冷不防说了这句话后,许清清又搅动起碗里的麦片粥,无视韩澈深沉的瞳仁倏地一颤。 轻浅的一句道歉竟有如锋利无比的刀刃,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在心上那块伤处狠狠的划上一刀。 痛。 他无法控制的嚥了口口水。 「既然你想起来了……」再嚥下一口,摆在桌下的双手握起了拳,沉声道:「我要听理由。」 「我只记得当下的心情,是我非得离开你不可。」她悠悠说完上一句,下句简洁得直接惹毛他:「其他的还想不起来。」 「你——」差点就要失控,韩澈强迫自己冷静,抿紧唇,仰头深深吸吐了几下。 「我确认一下……」闭了闭眼,再次望向眼前还悠哉喝着麦片粥的女人,「是你自己想离开我,还是你不得不离开我?」 「我是真的想离开你。」 「许清清!头抬起来!」 她在他的怒吼声中再次抬起无神的双眼。 天知道他有多努力在压抑自己对她的愤怒,这女人居然一副老神在在? 「告诉我,你是发自内心的想要离开我,还是不得不?」 在他火炬般严厉的目光下,她微微皱起眉,散漫的往左瞥了瞥,再往右瞥了瞥,闭上眼,再张开。 「或许都有吧。」又一个模稜两可的回答,「我是真的想不起来。」 「……」 她看起来很沮丧,不像是在说谎。想想也是,昨晚她肯定是整夜没睡,在动手与不动手之间艰难地抉择,说不定还曾高举着水果刀在他的要害比划…… 但终究是下不了手。 「那现在呢?」 稍稍冷静后,韩澈微扬起脸,以上位者的姿态睥睨面前的女人,眸色轻浅,「现在还想离开我吗?」 这话问得刻意。经过了昨晚,光是两人现在能够好好坐在这里对话,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在「杀了他离开」与「留在他身边」之间,选择了后者。 许清清轻轻的放下汤匙。 「没有想不想的问题吧。」捧起碗,回避了他的目光。 「我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 她是在难为情。 「这倒是。」他不吝于给她台阶下,只要她从此好好待着。 在许清清捧着碗喝粥的时候,韩澈很快在脑中综整了下过去的脉络。 假设许清清说的是实话:她忆起的片段只有到她不断尝试想要摆脱他为止,也就是说,现在的她拥有两人交往后期的记忆,至于她和韩砚过去十几年的情谊、她当初接近他的目的、还有最关键的——促使她后来下定决心离开他的动机——都还没想起来! 从现在起,他们的情感将纯粹而不带有其他杂质,更棒的是,她不再有离开他的理由,这对韩澈来说无疑是当前最好的情况了。 他决定无论如何定要设法让她的记忆停留在目前恢復的状态就好。虽然,过去两人交往时最精华、甜美的时刻也一併的回不来了,但俗话说,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她人都已经要继续留在他身边了,他还怕没机会和她培养感情? 等到许清清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韩澈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已经疲惫不堪。 「去睡一下吧。」 稍后,当她终于舒适的窝在被窝里,韩澈犹豫了会儿,还是来到她床边坐下。 「韩澈,我问你。」 感觉到身旁的床陷下,许清清闭着眼,淡淡开口:「我是不是再也不能生小孩了?」 面对这问题,韩澈一时间难以回答。 当初她不当服用流產药物造成大出血,身体还没復原就又出了一场车祸,生理心理同受重创之下,医生对于她的生育能力是十分悲观。 因他沉默,许清清了然的轻叹一声:「所以我吃避孕药你才那么生气。」 「没有什么能或不能,都是机率而已。」他冷声纠正。 安静的片刻,他静静凝视她的睡顏。 她逃走那会儿,他对她说了一番难听的话,还说了她虚偽。 都是气话。 无论是小时候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是纯粹善良的,她尊重并热爱所有的生命,总是在付出自己,她是这充满自私自利的污浊世道下的一股清清细流,多么珍贵,让人想好好呵护。 包括当初她接近他的理由,亦是因为她见不得韩砚的处境始终无法获得改善,才会想到要利用他。他完全能够理解她,甚至感谢她是这样的人,才让他们能够靠近彼此…… 他肯定是气疯了才会说她虚偽。 看吧,她哭了…… 都是他害的。 「对不起……」却是许清清开口道了歉,有气无力的,哽咽的,说了第二遍:「对不起……」 接着又说了第三遍:「对不起……」 第四遍……第五遍…… 她就这样溃堤了。 一句句声泪俱下的对不起,是满满的歉意与卑微的懺悔。 韩澈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听着,一时之间,竟不太确定她是在对谁说话。虽然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人,但恍惚中,他却有种感觉…… ——她是在对他们的孩子说话。 听着她泣不成声、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韩澈缓缓闭上了眼。 终于不用在深沉的暗夜里,独自一人像笨蛋一样的暗自流泪…… 她充满懊悔的哭声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他觉得至今仍无法从丧子之痛抽离出来的自己总算不再显得那样可笑,彷彿这段日子以来的痛苦终被理解,原本沉重无比的心,在她的哭声中,竟慢慢的轻盈了。 狠狠哭了许久,许清清微微睁开肿到几乎要睁不开的眼睛。眼泪大部分都被枕头吸收了,只剩下一小部分含在哭红了的眼尾。 「我以后……不会再乱吃药了……」还操着浓重的哭腔,「对不起……」 于是他默默伸手,以食指指背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嗯。」 无论她这声道歉是对谁说,总之,他收下了。 「没事了。」 36 表示我是个健康成熟的男人(2-1)微H 那天以后,两人的关係有了显着的转变。 许清清恢復了她的休间娱乐,又开始会在早餐后留在餐桌上画素描了。而有的时候,韩澈会拿着平板和文件来到她的斜对角坐下,在餐桌上处理公事,同样的举动若是发生在几週前,绝对会让许清清感到被监视般的不自在,现在却不然…… 他在陪伴她。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天,她将空白的素描本平放在桌上,在椅中抱着腿、望着窗发呆。 「怎么了?」原本盯着平板看的韩澈注意到她似乎好一会儿没动作,头一抬,便沉了脸,「不要咬笔。」 「我在想要画什么。」许清清嘴里叼着炭笔,漫不经心道:「房里能画的都被我画完了……」 「不要咬笔。」这次声音也沉了,「小孩子吗?」 她瞟了他一眼,拿下笔来,继续沉思。 片刻后,再度被他打断:「画这个吧。」 他将自己的手机拿到她面前。 画面中的人,是她,小时候的她,绑着马尾,青涩的模样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蹲在地上,手上抱着两隻小猫,两脚边还各有一隻。 她愣了一会儿,就要伸手去拿,却被韩澈抽开不让。 「给你看着画,没要给你手机。」 小气。许清清瘪嘴,看着他把手机在她面前架起来。 「你怎么会有我小时候的照片?」 韩澈继续投入原本的工作中,面无表情的操作着平板,「你说呢?」 「我们认识那么久吗?」 「不然呢?」 看他没有间聊的意愿,她只好兀自倾身看照片,橘白相间的小猫很是可爱,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直到画面暗了下去。 「那个……没画面了。」她是在徵求韩澈的同意让她可以重新打开萤幕,岂料…… 「表示你看够了。」对方却顺理成章的收回了手机。 「……」 他本来就这么不好相处吗? ……好吧,跟之前比起来已经好很多了,她该知足了。 低头默默画起画来。 有天晚上,韩澈回来时,一开门就听到室内充满随兴的钢琴声。 他扬了扬眉,只觉得天要下红雨了。但当他脱下西装外套掛进门边橱柜时,嘴角忍不住跟着扬起。 一回来就有声音的感觉挺好的。 虽然弹得不怎么样。 注意到他回来了,许清清停下弹奏到一半的「生日快乐歌」,视线跟着朝她走来的男人。 「欸,韩澈,我以前弹琴吗?」 韩澈倚在墙边,散漫的松了松领带,「不太弹。」 「那为什么你会放钢琴在这里?」 「是数位钢琴,不是钢琴。」他懒懒的纠正,手里还滑着平板,「就是因为你不弹,我才没放钢琴,浪费空间又浪费钱。」 「……」 浪费空间可以理解,但「浪费钱」三个字从这位财阀口中说出来莫名刺耳,好像不稀罕她弹琴似的,搞得许清清有些没面子,赌气道:「要不是觉得无聊了,不然我也不想弹琴好吗……」说着就要盖上琴盖。 韩澈却突然将平板摆上她面前的琴谱架。 「弹一下这个。」 萤幕上是一份密密麻麻的琴谱。 「这什么?」 「萧邦降b小调夜曲。」 许清清凑上前,瞇起眼,正觉得有些眼熟,韩澈又说:「弹弹看。」 「喔,来,给你坐。」正要起身,却被男人搭着双肩按回座位上,一惊,抬脸诧异道:「怎么了?你不是要弹吗?」 「我哪时说我要弹了?」他顺势倾身凝住她,故意衝她绽开一抹极具魅力的微笑,「当然是你弹。」 「我!?」明知对方在恶作剧,但那笑容竟该死的好看,许清清不争气的口吃了:「我我我……我不弹琴的啊!你刚也说了……」 「你是不爱弹,不是不会弹。」韩澈不打算妥协,直起身,「是时候让你重新开始练练琴了,免得你在那边喊无聊。」 「我……」竟然来一记回马枪!还引用她刚刚说的话!许清清顿时哑口无言。 倒是韩澈自个儿想了想,转了弯道:「不过今天才第一天,是也不用那么急。」 「对!对!明天、不是、改天再说好了。」许清清哪会放过这个台阶?没多想,连忙附和:「慢慢来就好了,反正我时间很多,不用急着现在嘛!」 韩澈盯着她忙不迭关上电源、闔上琴盖,只感到好笑。 「我待会儿去拿些琴谱来,明天晚上回来再验收你练习的成果。」 「是,是……」纵使不满,为求此刻脱身,也只能先应付着了。 岂料当她起身靠拢琴椅时,突然感到周身光线暗了下来,直觉不妙,果不其然一转身,那熟悉的气息与体温就这么覆了上来,将她困在琴与他之间。 「那么……」他双掌轻覆上她身子两侧、抵在琴盖上的两隻手,低头,亲暱的与她耳鬓廝磨起来,在充满曖昧的氛围中低声道: 「洗澡时间到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是上了这男人的当。是啊!他怎么可能会牺牲他最爱的洗澡时间来陪她练琴?刚刚他放她一马的时候,她早该想到有诈!她太天真了! 于是乎,他们在其他方面的交流虽然是变多了没错…… 但在那方面的交流却依然没有少。 「哈……哈……」 氤氳浴室内,男女对坐池中激情交欢。 许清清搂着男人的脖颈,自己在对方身前上下起伏的晃动着。一头长发在后脑由晶亮的发饰盘起,露出线条优美又光滑的裸背,背上的晶莹水珠随着她的动作一颗颗滑下,在腰部没入水中,没能抵达水面下那晃荡不止的蜜臀。 「哈……哈……哈……」 她不断发出迷人又煽情的娇喘。 36 表示我是个健康成熟的男人(2-2)H 水面下,男人正爱不释手的抚摸她浑圆翘挺的臀部,享受她温柔的包覆和律动,好一会儿才顺着她光裸的背脊一节节向上摸索,离水的湿热大掌来到她的后颈和耳廓,轻柔的摩挲起来。 她轻哼一声,猫一般微微拱起身。 感觉到她亦在享受他给予的爱抚,韩澈下腹一阵剧烈骚动,「清清……」滚着喉结,哑声道:「清清……看我……」 她乖顺的抬起脸,望着他的那双眼睛媚得几乎要渗出水来。 韩澈着实被自己搞懵了。又不是青春期的毛躁小伙子,他们也早不知做过多少次,他却一次比一次还要迷恋她,她的每一个举动、反应或表情都能牵动他的敏感神经,让他不能自拔,甚至不知所措。 他情不自禁,扶住她的后颈就要吻她。 「等等……哈……」大概是动累了,她呼吸很乱,「让我喘一下……」 「你休息吧,我来。」 于是他扣住她的腰,开始抽动起来。 「嗯……」 是不必劳动了,但原本的温和舒服突然演变成剧烈的刺激,许清清一时承受不住,意乱情迷的呻吟:「啊……啊……哈啊……啊啊……」 听她放荡的呻吟着,韩澈多么希望她也能像他迷恋她一般的迷恋自己,然而他很清楚,她就只不过是放逐自己、沉迷情慾罢了。 她是真的已经接受了他。 被动的接受了他,仅此而已。 她并不爱他…… 和失忆前的她相比就知道,差得远了。 人的贪婪总是在无形之中滋长。明明他已经得到她的臣服,他却无法感到满足。 「清清……」 他不只想要她接受他…… 「清清……」你能爱我吗? 他想念她的拥抱。 能再一次……爱上我吗? 当他本能的将精液尽数射进她体内后,回过神来才想起一件事。 「你现在是危险期吗?」 许清清还未完全清醒过来,闻言松开嘴,一脸懵的盯着自己在他肩上留下的齿印。 没等她回答,韩澈自顾自喃喃道:「生理期才刚结束,照理说应该不是。」 「你……」什么时候会在意我是不是危险期了? 但这话问出来有点呛,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韩澈又逕自接下去说:「我以后尽量不内射,不过我们还是少在浴室做好了,太催情了。」 说完,在刚刚没吻到的唇上轻啄一下,这才看见她满脸「你吃错药吗」的表情。 「怎么了?」 「你不是想要孩子吗?」她问。 「你不是不想要吗?」他反问。 许清清愣了愣,别开眼,嘟噥:「……没差吧?反正我也生不出来。」 「我说过都是机率而已。」他声音沉了点:「你不要再吃些有的没的就好。」 「我不会了啦。」她不想谈论避孕药的话题,就要从他身上离开,「而且还不都是因为你不避孕……」 他将她捞回,让她坐上池畔,「所以我这不就从现在开始了吗?……腿张开。」他示意她半躺下来,接着手指伸进她阴道内,感觉她又紧绷起来,「只是要把精液弄出来,放松。」温声哄着,手指在她体内扩张几下,一股乳白色的浊液便缓缓流出。 「忍耐一下,里面还有……」 以往和他做完后如果还有馀力,为了不让时不时就会流出来的精液沾上内裤或床单,她都得在马桶上蹲好一阵子,或者每隔几分鐘就要处理一次,现在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服务,她撑着上半身,好奇地盯着韩澈从自己下体弄出一股股浓精,原本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接着视线慢慢移到了男人脸上。 此刻韩澈的表情专注而不带情慾,微湿的瀏海下,五官俊逸,脸庞上有着细密的水珠,其中一颗正沿着他立体的轮廓滑落,经过那对薄而性感的嘴唇来到下顎,要滴不滴的悬在那儿。 她抿起唇。 手指自她体内抽出时,她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空虚。 「好了。」他拍拍她的大腿,提醒她合上,看着地上丰硕的成果,满意的说:「还真不少。」 「表示你欲求不满,都每天做了还这样。」她故作埋怨。 「表示我是个健康成熟的男人。」哗一声,他起身离开了浴池。「而且,哪有每天做?别忘了在上礼拜之前,我可是整整一个月没碰你。」 边说,边晃着劲瘦挺拔的裸体走向淋浴间。 许清清被銬在床上、毫无尊严的那阵子,也是他们关係的冰原期,当时韩澈给她唯一的尊重便是没再侵犯她,后来两人关係缓和下来恰好碰上她生理期,再次开始有肌肤之亲也不过这两三天的事,因此韩澈的反驳乍听不无道理。 「我等下会让人拿保险套进来。」 直到他说了这句话,许清清才回过神,发现自己从刚才就一直盯着透明淋浴间里的人瞧,彆扭的别开眼,随口找话:「那种东西,你自己准备就好了吧?」 「我有别的东西要准备。」 「什么?」 一会儿,韩澈关上花洒,探出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我得去准备你明天开始要练的琴谱。」 「什么!」她果然大惊失色,「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当然是认真的。」拿过浴巾,边擦拭头发边说:「这样你才不会觉得无聊。」 许清清完全没料到那一句「无聊」的副作用这么强,小脸彻底垮了下来。 满心懊悔着自己稍早逞了口舌之快的许清清丝毫没察觉,韩澈的内心也正在为一件事感到懊悔不已。 他后悔和她做了那场交易。 如今,她已经如他们当初所约定的接受了他,但是,他却不想还她自由…… 他只能暗自庆幸,她没有再向他提起那场交易。 并且祈祷着,她永远不要提起。 37 她失踪了(2-1) 隔天起,许清清开始了艰苦的练琴生活。 说「艰」倒也不至于,就如韩澈所说的,她并不是不会弹琴,就只是不爱练罢了,因此一些打底的练习曲只消回復点手感还能弹得起来;但「苦」就是真的了…… 「你不是说……你时间很多吗?」 这天晚上,她正弹着这首韩澈一开始就指定要她弹的萧邦降b小调夜曲。不知道第几次弹奏失败后,一道凉入骨髓的嗓音让她打了个寒颤,停下来,小心翼翼回头看向自己身后那位「钢琴老师」。 韩澈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右后方的位置,双手抱胸,挑起的眉宇之下流露出审问的表情:「结果练了整整三天,连前三行的第一小段都弹不好?」无情的沉下脸,「不要那样看我。」 那两颗无辜的大眼睛立时垮了下来,「唉唷!我就不知道这段装饰音要怎么弹啊!」不装无辜了,她乾脆自暴自弃:「你看这里11连音,这里又22连音,总共33连音,和左手伴奏要怎么搭在一起啊?根本搭不起来啊!」 见韩澈无动于衷,为了展现自己练习的诚意,许清清一本正经地继续说:「我还特别计算了一下,这里右手11个音要和左手6个音搭配,表示左手弹一个音,右手要弹1.83333个音,这到底怎么弹啊?还有后面……」 「噗……」韩澈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难怪你练三天练不起来。」 许清清没好气道:「那不然你来示范一下啊。」 韩澈含笑起身,示意她让让。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令她如坐针毡的琴椅,许清清二话不说让了开来,还在暗自窃喜的时候,一阵寧静优美的旋律吸引了她的注意,接着,那串她始终弹不好的33连音就这么自然乾净的流了出来。 美得不可思议…… 「就这样。听到了?」他回头,望着哑口无言的她。 「……」许清清张了张嘴,「再、再一次。」 韩澈又弹了一遍,一样停在那个小段。 「可以了吧?」 「不要停啊!继续!」她急道。 「你当我是来表演的?」他失笑,「该你了。」 见他就要起身,许清清急得一把按住他不让他起来,恳求道:「弹一次完整的给我听,拜託拜託!」望着他的那双眼睛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被喜欢的人这么望着,一个正常的男人哪拒绝得了? 不过还是得矜持一下。 韩澈摆出姿态,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那你等一下得穿上那件黑色的……」 许清清一愣,随即意会过来他指的是那件她始终不敢穿的情趣睡衣,面有难色:「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穿那种东西啊?最后还不是都会被你脱光……」 「那是诚意的展现,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正色道。 许清清当然懂,正是因为穿上那种性意味浓厚的情趣睡衣就好像是在主动勾引,所以她才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看出了她的为难,韩澈的目光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太久,便挪回琴键上。 「算了。」他比了比自己的左脸颊,「亲我一下总可以了吧?」 闻言,许清清松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弯腰在韩澈的脸上啄了一下。 睡前,他们在床上云雨了一番。因为韩澈做了避孕措施,这次没有弄得太狼狈,简单清理下便要睡了。 「清清,睡着了吗?」韩澈搂着她,突然问。 怀里几乎要睡去了的人儿含糊的应了声。 「明天早上,我会让人拿些新的衣服给你穿。」 听起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许清清没应声,继续睡她的。 「记得,明天别穿睡衣了。」 ※ 这下许清清终于知道韩澈昨晚睡前那番话的用意了。 看到进门的人的剎那,许清清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哥……」 眼前这位穿着湛蓝西装的高挑男子,正是许源。 「嘿,清清,」他朝许清清露出一口白牙,上抹的瀏海底下是英气十足的剑眉星目,明亮有神的双眼直视着她:「我来了。」 「哥!」她大叫着衝上前抱住对方,「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虽然许清清对童年还没有记忆,却感觉得出许源在非凡气宇之下有着不羈的性格。在出车祸失忆之后,她一度非常依赖许源,因此许源当时对她表现出疏离的态度让她十分难过,在她被韩澈带走之后,虽说可能也是出于无奈,但从韩砚和韩澈的口中,她隐约感受到许源对于妹妹被绑架这事无意干涉,甚至可说是默许了韩澈的行径,这也曾让她很是难受。原以为是自己太没用才会被哥哥彻底丢包,没想到现在竟能在这里再次见面,许清清没忍住情绪,一头埋进许源怀里哭了起来。 「怎么哭成这样?」许源边安抚着她,边转头问身后跟着进门的韩澈:「你对她怎么了?」 「怎么了?人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韩澈在玄关脱鞋,边淡淡应着:「按时吃饭、作息规律、每天运动……」瞟了眼许清清被合身牛仔裤完整包覆住的翘臀和大腿,「应该胖了有两公斤吧。」 37 她失踪了(2-2) 「嗯,确实是比较有肉了。」许源认同,又回头来看着已经从他怀中抬起脸来的许清清,「清清,韩澈没欺负你吧?」 「你这什么问题?」 许清清还没回答,韩澈便越过抱在一起的兄妹俩,一个大动作坐进距离最近的双人沙发中,随意的翘起二郎腿,「如果每天把她操到下不了床也算的话,我先自首了啊。」 正狐疑的观察着两个男人互动的许清清一听到这话,差点呛到口水,正想知道许源会如何反应,却见他翻了个白眼…… 「除了这个,还有吗?」语气平平,似乎一点不感到意外。 不是,这个已经够严重了吧?还要什么? 为了让好不容易来一趟的哥哥帮自己做做主,许清清着急的指控:「韩澈他、他还把我銬在床上!」 此话一出,房内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静默。 「是真的!」许清清还没察觉气氛的微妙,就怕许源不相信她,赶紧比划着补充:「我之前两隻手腕都被銬住,他都不让我下床!」 「那你怎么上厕所?」 「他抱我去。」 「洗澡?」 「也是他……」她感觉韩澈在憋笑。 「吃饭呢?」 「……」她已经不想回答。 「我餵她吃。」韩澈替她接了话,戏謔的笑着:「我荒废了所有事情,全心全意照顾她。」 静了静,许源下了结论:「你们可以不要再放闪了吗?」 「才不是那样!」许清清心急了:「他、他还不让我吃避孕药!」 许源摸了摸下巴,「嗯,你的身体确实是不适合吃那种东西。」 许清清简直要昏倒,无法理解这有苦难言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许源会跟韩澈同一掛? 「好了,你不是有事要问她吗?」韩澈中止了这段荒唐的对话:「要问快问,我等下还有其他事情,可没办法在这待太久……」 「等一下,」许清清总算察觉哪里不对劲,回头望向许源,「哥,你不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闻言,许源总算面露异色。许清清隐约看到他往韩澈的方向瞄了一眼,而后者不发一语,神色冷峻的盯着他们。 很明显,他们两人有事瞒着她。 「为什么不说话?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源的表情有些尷尬,「清清,你还是暂时先待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比较……」韩澈十分刻意的咳了一声,许源立刻换了个回答:「比较舒适。」 许清清原本着急的神情在听到这显然在敷衍她的回答后冷了下来,退开一步,直盯着许源。 「你有事要问我?」 「嗯。」 然后她转身,缓步走到距离另外两人最遥远的那张单人沙发坐下。 「如果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带我回家,我就不回答问题。」 「许清清,」这次,说话的是韩澈:「你不回答,以后就别想再见到你哥。」 和韩澈相处久了,许清清本就对他渐渐改观,不若之前那样惧怕他,再加上此刻看到韩澈与许源互动密切,让她更加深信韩澈这话不过是想吓唬她,转向韩澈,充满挑衅的说:「我倒想知道你会对我哥怎样?像你对韩砚那样吗?」 韩澈冷笑一声:「看来你挺想念被銬在床上的日子。」 「好了!停!等我走了你们再慢慢吵好吗?我不想介入夫妻吵架。」许源打岔。 许清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带着怒意的眼神又从韩澈那回到许源脸上,更多了诧异。 这一切到底是有什么误会?合理猜测许源彻底被韩澈给洗脑了,原来之前被亲哥疏远还不是最惨的,她现在竟有种被亲哥卖掉的感觉。 面对惊怒交加的许清清,许源叹了口气:「清清,韩澈说,你恢復了一部分的记忆。」 「所以呢?」 「我跟韩澈在调查一些事情,我今天来就是想亲自确认一下你记得多少,看能不能帮到我们。」许源顿了一下,再次望向她,表情严肃起来,「但这攸关过去发生的一些不好的事,你确定你想知道?」 被许源这么一说,许清清迟疑了。 除了父母的死,还有其他不好的事吗…… 「不用跟她说这么多,直接问问题就好了。」韩澈冷冷打岔,接着转向许清清:「苏黛灵是谁?」 许清清一愣,「什么?」 「苏黛灵,一位女性,或者,stella?」 确认许清清一脸茫然的当下,韩澈果决从沙发中站起。 「她不记得,不用问了,可以走了。」 「等一下!」她跟着站起来,紧紧盯着韩澈,「我总可以知道为什么你们会想要问我吧?我应该知道她是谁吗?」 室内再度安静下来。 三人各自站定不动,许清清的视线不安的在许源和韩澈之间游移,而许源只再看了她一眼,接着便望向韩澈,看来是把要不要回答的决定权交给了韩澈。 韩澈微扬的视线没有放在任何人身上,面无表情的直盯着远处墙上的一幅风景画。 「我们在你的手机里发现这个名字。」良久后,他终于开口,仍满脸不情愿。 「我的手机?」 「各种跡象显示,你很可能曾经和她有过密切接触。」 对了……那隻打从她失忆之后就总是被她遗忘而没带在身上的手机,里面一定有关于过去的线索…… 正当许清清这么想时,韩澈却接着说:「但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个人,依照与她接触过的其他人所提供的地址找过去,东西还在,但显然人已经一段时间没回去了。」 于是她就这么怔怔望着韩澈缓缓回过头来,狭长深邃的双眼凝视着她,散发出异样的光…… 「简单来说,她失踪了。」 38 你哥做的都是为你好(2-1) 「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你那么坚持不告诉她?」 离开许清清的房间后,许源边走边问着前面那位依然臭脸的男人:「告诉她的话,她就能理解你现在做的也是为了保护她,或许会对你改观。」 「然后让她从此活在恐惧之中吗?」对于许源的疑惑,韩澈目前为止除了沉默,就仅此一种回答。 但这回答并无法说服许源。 「哪有那么夸张?」许源重申他的不以为然:「我们这种人,谁没有几个仇家?不然身边这么些保鑣都是花瓶吗?」 他们步下楼梯。 「重点是,你这样未免也太吃力不讨好?一边要找出想杀她的兇手,一边却又不让她知道有人想杀她,一味把她关起来,她不只不会感谢你,还怨你怨得要死,何必呢?」 韩澈沉默了。 许源对韩澈的支持,其来有自。他是除了韩砚之外,另一位亲眼看着许清清对韩澈情感转折的旁观者。 年少的许源和许清清一样看不惯韩家对韩砚的所作所为,并将韩澈视为韩家的一份子,且因同样身为男性,他对韩澈的敌意较之许清清更加鲜明。但年纪渐长后,身为许氏接班人的他不得不将目光放得长远。 自从韩夫人过世之后,韩尊整个人消沉了下去,逐渐淡出商场,转往国外居住,虽然名义上仍为韩氏集团董事长,实则已是半隐退状态,近几年更已大抵将集团事务渐进式的交棒给了韩澈,依当前的态势,许源深知自己若再与韩澈为敌,绝非明智之举。况且,许源其实也明白,韩砚的处境问题是出在韩尊身上而非韩澈,各种考量之下,许源对于韩家兄弟的态度渐转中立,甚至有那么点往韩澈偏去了。 也因此,当许源得知许清清为了逼迫韩尊与韩砚和解,竟打算利用韩澈时,他大力反对。他认为韩澈总有一天会取代韩尊成为韩氏当家,到时候韩砚的困境将不攻自破,许清清没必要淌这浑水。 然而许清清却不认同,她认为韩砚在社会上所遭遇的困境都不会是问题,他自己就能靠实力解决;真正问题的根源是韩家长年来对韩砚的漠视,那对韩砚人格所造成的伤害才是影响深远的,而且不是放着不管就能迎刃而解的事情。 于是,许源没能阻止许清清,反而造成兄妹失和。 后来,他一路旁观着许清清的计画得逞,甚至假戏真做的与韩澈谈起了恋爱。看着韩澈为了许清清不惜辜负罗希琳、不惜与韩尊反目、甚至差点葬送大好前程,许源百感交集,只能想着,只要许清清也是真心爱着韩澈,那他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岂料某一天,已经有孕在身的许清清竟突然说翻脸就翻脸,不断吵着要离开韩澈,把所有人耍着玩的同时,还不知怎么的搞到流產,甚至让他们的父母因此赔上了性命…… 这样的结果对许源而言简直情何以堪!对许清清的不理解与不谅解,让他好一阵子无法面对刚失忆的她;于此同时,他被赶鸭子上架,提早接管许氏企业,并收拾许清清搞出来的烂摊子。 当时他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身为受害人的韩澈肯定会高举着韩氏集团的大旗,对许氏大肆展开报復性行动!果不其然,韩澈先是带走了许清清,再接着,找上了他…… 许源清楚的记得,韩澈找上门的那一刻,自己内心是如何的在「保亲妹妹」与「保家族企业」的抉择中挣扎,甚至一度绝望的认为许氏会在他手中完蛋—— 却怎么也没想到,韩澈不仅没打算报復,还亲自来请他协助调查许清清遭人企图枪杀的事。当初为了顾及罗氏顏面,韩澈和许清清的恋情并未公开,连带的调查只能低调进行。 庆幸之馀,许源也是服了韩澈的器度。 更服了他对许清清的一往情深…… 「唉。」 这声叹息是给韩澈的。亲眼看到失忆后的许清清与韩澈的互动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韩澈不过就是嘴巴和那方面占了上风,整个人还是被许清清给吃得死死的,这让许源更加篤定,韩澈这辈子铁定是来还债的。 两人下到一楼大厅,一位侍女替他们拉开别墅大门,韩澈不发一语,率先走出去。 许源双手勾着长裤口袋,打了个呵欠,「所以呢?你打算永远不告诉她?」 韩澈在屋簷下佇足。 正午的阳光让许源微瞇起眼才能看清前方那逆光的背影,耸着肩跟着晃出门,来到韩澈身边站定。 「就算你不告诉她,她总有一天也会自己想起来吧,不是已经恢復一些记忆了吗?」 韩澈就这么默默站着,许源也没催促他,逕慵懒的做起伸展。 「她就是在那次枪击发生后,跟我提分手的。」 伸展到一半,许源的动作停在那。 韩澈注视着前方庭园里的花丛,面无表情的说:「在那之前一切都很好,我跟她求婚的时候,她也很快就答应了。」 许源立刻抓到重点,放下双手回过头来,「你怀疑,是有人威胁她离开你?」 韩澈不语。 许源沉吟了下,喃喃道:「不无可能,假设有人威胁她如果不离开你,就要杀了她,然后也确实动手了……可是不对吧,她那么容易就屈服吗?她可是许清清耶!正义魔人许清清!我怎么觉得如果真发生这种事,她只会气得跳到天上去,然后下定决心要亲手把幕后主使揪出来?再说了,这跟我们查到的那个占卜师又有什么关——」 串起关联的那一刻,许源愣住,不敢置信的轻呼一声:「噢天!别告诉我那个笨蛋会相信那种东西……」 「我也很担心她就是这么笨。」韩澈耸耸肩,「但你也看到通联记录了,她和那个苏黛灵就那么刚好在枪击前后的那几个月联系得特别频繁,所以我想,她的所作所为八成和这些都脱不了关係,可惜没有文字记录,只能把人找出来问了。」 也因此,苏黛灵的失踪,让他们的调查再度陷入僵局。 就像当时调查马洛的时候一样。 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着。 38 你哥做的都是为你好(2-2) 远远看到一辆银色轿车在别墅外停下,韩澈迈步走进庭院。 许源随后跟上,「所以你不想让许清清知道,是因为怕她想起来之后又会再次想要离开你。」 「总之,我必须在她完全恢復记忆之前查出所有真相。」韩澈没有直接回答,却已间接承认。 「包括揪出那个差点杀了清清的混帐。」 他此刻的神情是阴沉的,一旁的许源见状歪了歪头,边走,双手边随兴的在脑后交叠起来,嘀咕了句:「结果差点死了的人是你……」 接着又是一阵静默,闷热的空气中除了蝉鸣,就只剩下两人踩在碎石子步道上的声音。 来到高耸的栅门边时,许源突然对着韩澈的背影懒洋洋的开口:「噯,跟你说声,我最近会找一天去看韩砚。」 韩澈微微侧首,「跟我说干嘛?我能说不吗?」 「你能和你那些尽忠职守的保鑣们说一声,别把我拒于门外。」许源嘻皮笑脸的:「虽说你们兄弟的事我不想干涉啦,但能不能跟我说下你们究竟在演哪齣?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概念吗?都第二次把人送进医院了,啊,加上许清清失忆前的那次是第三次了,你如果就那么不喜欢韩砚接近许清清,不要让他进去不就得了?」 「其实你可以省些口水,去劝他别老是踩线。」韩澈冷回,在那辆银色轿车旁站定,示意许源上车。 许源没理他,还沉浸在上句话的脉络里:「还是你就是这么心机,故意设局给他跳,好顺理成章的揍他?」 韩澈也懒得再跟他多说了,话锋一转道:「你说会去医院看他是吧?那我就不去了。」 闻言,许源更是瞪大了眼,「什么?你三番两次把人打到送医院,还想着要去探望人家?噯,说真的,连我一个中立第三者都快要看不懂你到底是人格分裂还是鱷鱼的眼泪了,韩砚又怎么会稀罕……喂,你干嘛?喂!」 在许源的抗议声中,韩澈不由分说的将他塞进早已开门等待的轿车后座,「小心脚。」碰一声关上车门,接着面无表情地朝门边的漂亮秘书睨了眼,「管管你们家老闆。」对方只能尷尬的连连欠身赔笑。 这时,车窗降了下来。 「韩澈,偶尔让我跟许清清视讯吧?」车里那张充满英气的脸孔仍旧不正经的笑着,但这次,笑容却有些涩了。 「她现在应该很气我。」 许源说的一点没错。 回公司忙完剩下的半天,当韩澈晚上八点回到许清清所在的房间时,她已经换上一套丝质短裤睡衣,叠着腿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平常都会随着他回来的声响而黏过来的目光,今天却反常的毫无动静。 知道她心情不好,韩澈也没说什么,原本就要回卧室换衣服,经过餐桌时看到没动过的餐点,又折回来。 「你没吃晚餐?」 许清清兀自盯着电视萤幕,没理会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 「为什么不吃?」 依旧没答。 「许清清。」 因男人低了嗓音,她才勉强吐出一句:「就不想吃。」 要是之前,她如此回嘴的下场定是被他抓上床伺候,如今韩澈却只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头顶上的发旋,好一会儿后,绕过沙发来到她身边坐下,双肘撑膝、前倾的坐姿可以清楚看到她闷闷不乐的表情。 「怎样你才不生气?」 原本预期他会来硬的,突然被这么一问,许清清反倒心虚了起来。 「我又没生气……」瞟了眼隔壁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瞧的人,咕噥了声:「有的话也不是针对你。」 「你哥做的都是为你好。」 闻言,许清清覷向他,眸光淡然。 「是为了让我胖两公斤?」凉凉的问。 韩澈没答,只是定定望着她。 她望回前方,「所以,如果我瘦了,或表现得再难过一点,他就会带我回家了吗?」 「他不会看到你那种样子的。」 他斩钉截铁的说,并从侧面看到她的眼睛微微睁大,接着,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对喔,如果我是那种样子,你就不会让他进来了。」 他眼神暗了暗,「如果这就是你不吃饭的原因,那么你现在可以去吃了。」坐直身子,声音多了冷意:「反正瘦了也没用。」 静默片刻,她微微挪动,让双脚落了地。 「你说,我哥是为我好。」双手还放在沙发上,起身前,她问:「那你呢?」 「只是顺便。」他毫不迟疑,面无表情的回答:「有料一点,干起来比较有感觉。」 于是她又笑了。回想过去两个半月以来自己所遭受的非人对待,居然还傻傻期待这个男人会有不一样的回答。 她默默起身,走到餐桌前坐下,开始用餐。 39 你尽力了(2-1) 本该是可以好好陪伴彼此的週末,他们却冷战了整整两天。 虽然许清清作息如常,甚至也乖乖练琴,对韩澈的态度却十分冷淡。韩澈也不强求,週六几乎整天都待在书房里,直到夜晚躺在床上,才对着身旁背对着自己的她说了一句:「我明天中午要出门。」 一会儿,闷闷的声音才从另一边传来:「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晚上了。」 「晚餐呢?」 「你要自己吃。」 虽然隔天是週日,但韩澈的行程本就没什么规律,因此许清清也没再多问,话题就这样结束了。 隔天许清清难得早起,两人一同吃着早餐,却依然无话可说。 吃过早餐,许清清到书房架起画架准备画张水彩,没多久,韩澈走了进来,却已经穿上了白衬衫和黑西裤。 许清清抬眼,看着他将一条灰蓝相间的领带掛上脖子,接着绕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检视。 「你要走了?」 「嗯。」 「不是说中午吗?」下一秒,韩澈从抽屉中取出的东西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红包。 「你要参加喜宴?」 韩澈从笔筒中抽出一支笔在红包上题字,对许清清的提问只随意应了一声。 她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你自己一个去吗?」 他没有回答。 由韩氏集团接班人亲自提笔祝贺,想必这场婚宴主人翁的来头非同小可。许清清瞇起眼,「你该不会是伴郎吧?」 韩澈恍若未闻,兀自清点里头的钞票数量,随后拿起桌上的平板就要举步离开,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尚未系上的领带。 抬眸向许清清,「帮我打领带。」 她一愣,「我不……」 「过来帮我。」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还微微举起各拿着红包和平板的双手,表示自己需要帮忙。 「……」是不会把手上的东西都先放桌上吗? 埋怨归埋怨,她心里很清楚韩澈这是在向她伸出橄欖枝,因此她瘪着嘴走到男人身前,左右手分别拎起垂落他胸前的大小剑领。 接着茫然的朝他抬起脸。 「你……不教我一下吗?」 「好歹也是许氏千金,难道从没学过怎么替人打领带?……不要拿失忆当藉口。」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她无辜的盯着他。其实她也没要推给失忆,只是就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转念一想,帮忙系领带就只是个表象,实际上就是个破冰的过程,她系得再丑,等下韩澈自己重系一次不就得了? 于是她硬着头皮动手替他打起领带。 整个过程,韩澈就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果然这位什么都不晓得、就只会闷头生气的小姑娘,还是免不了令人来气…… 所以,看着她努力为他做着她不熟悉的事情,那笨拙的手势、时而专注、时而懊恼的小模样,令他感觉特别疗癒,眼神不知不觉柔和了许多。 结果可想而知,领带打得奇丑无比,配上韩澈那俊冷的脸庞,过大的反差使得他看上去有些滑稽,许清清看着不禁出了神。 「谢谢。」 「……噯!」她一隻手还悬在半空中,来不及提醒他待会儿记得重系一次,人已经离开她的视线范围,没多久,便听见房门被打开又关上。 于是,许清清回头看看自己原本已经架好的画架,默了默,上前将它收了起来。 对,她其实并没有特别想画画,她只是想趁他出门前的这段时间,和他在同个空间一起做点事罢了。 原本以为两人再怎么不愉快,睡前韩澈铁定会向她求欢,而且昨晚当他说今天要出门时,她还多关心了几句以缓和气氛,怎知他依然无动于衷?她只好以行动向他示好,想说来书房陪陪他,却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出门了。 收完画架,她晃到书架前想拿本书来看,发现那本《谎言之爱》已经不见了。 那本书当初只被拿来当作她吃避孕药的掩护,她还没真的看完,但无所谓,反正剧情也不怎么吸引她。 翻看了几本书,许清清只感到兴致缺缺,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最后乾脆跑回床上睡回笼觉,竟也毫无睡意,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好烦。 突然有点希望韩澈能快点回来。 然后像平常那样和她说说话。 许清清的希望实现了一半。 一个人吃过晚饭后,她想着他随时会回来,无聊的看着影集等门,等了又等,等到八点半夜点送来,她边吃边看,吃完时已经九点多,韩澈还是没回来。 快十点时许清清终于等不下去,阔步至卧室拿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焦躁,明明韩澈要不要回来都不关她的事,之前他也不是没回来过,何况他在这别墅里本来就另外有自己的专属房间,怎么她就傻傻的等起门来了?他们又不是什么特殊的关係。 他们真的不是吗? 许清清认真思索起来。 韩澈说,他们以前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 她记得,自己怀过他的孩子。 许源说,他不想介入夫妻吵架。 可以确定的是,过去他们曾经是一对恋人,而且许源恐怕直到现在还认定他们的关係,因此才对韩澈绑架、甚至监禁她的行为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所以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係? 韩澈是怎么想的?在他心里,她是什么?他还恨她吗?仔细一想,在她恢復部分记忆之后,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 那她自己呢?在她心里,韩澈又是什么? 随即,她为出现这个疑惑的自己感到困惑。 她确定自己已经不如之前那样害怕和抗拒他,甚至会莫名在意一些之前不曾在意的事,但如果韩澈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穷凶恶极的歹徒,那他会是什么? 自花洒落下的水流持续不断的浇淋在她赤裸的身躯,闭眼沉思的许清清耳边尽是淅沥哗啦的水声,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发现浴室、淋浴间的门正被人陆续拉开,紧接着,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赫然将毫无防备的她一把拉进怀里。 39 你尽力了(2-2)(微H) 「啊!」 「叫什么?是我啊……」耳边响起的低沉嗓音格外随性,同时身后的人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四目交接,许清清立刻发觉不对劲。 「啊,我知道该叫什么了……」他的眸光迷离。 「韩澈……」 「错了。」凑近她的唇,用近乎诱惑的嗓音低吟了声: 「叫老公……」 韩澈明显的醉了,除了前言不搭后语和那浓烈的酒气之外,他连外衣都没脱,就这么进来与她一同淋浴,任由那一身高级正装在花洒之下湿得透澈。 「你怎么喝成这样?」 她向前伸手想关闭花洒,却被抱得更紧而无法动弹。 「又想逃走?」 他逼迫她望向自己,那双本就不逊于女人的美丽眼睛此刻彷彿覆上一层薄雾般朦胧,增添了几分迷幻色彩。 「不是……」她看着他的眼睛,竟跟着有点茫了,「我只是——」 吻倏然落下,湿气与酒气交杂,他热情的吻她、抚摸她,原本扶着她脸的掌心沿着颈项下滑至那对被他养得饱满的雪乳上揉捏,揽着她纤腰的另手则沿着小腹滑进腿根间的私密地带,手指捻入两瓣阴唇之间的隙缝中来回搓弄。 醉意让他难以控制力道,许清清有些承受不住,喘了几声。 「韩……韩澈……」 这种软嚅带着气音的呼唤如同春药,顿时让本就急躁的男人再也受不了,当下就想进入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阻碍重重,遂放开她,着急的想脱去衣裤,却被笨拙的自己惹得恼怒不已。 「帮我……」他哀求她:「清清,帮我,拜託……」 她盯着眼前的大男人突然像个不会自己脱衣服的三岁小孩,内心一阵好笑,但因没看过他这般醉态,不晓得他接下来会如何对她,仍踌躇不前。 岂料,韩澈的表情却在下一刻变得痛苦。 「你怕我吗……」 他浑身湿透、衣衫不整,搭配脸上那受伤的表情,竟像被人欺负般的可怜。 下一个举动,更让许清清彻底傻了。 「清清,是我错了……」 他合起双手。 「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对你,不该把你关起来,不该对你那么兇,可是我不知道除了这么做还有什么办法……我……我实在太害怕……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清清,对不起……」 他就这么哭着求她原谅,那样徬徨、无助,像个迷了路的孩子,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许清清身不由己,缓缓上前一步…… 当她抱住他的那一刻,哭声骤停,颤巍巍的身子跟着僵住。 「好,我知道了。」 她的头靠在他的肩窝上,虽然盯着别处,眼神却是温柔的…… 「我知道你尽力了。」 水声不断,她的嗓音却无比清晰,抚慰着迷失的灵魂。 他用力回抱住她,脸埋在她颈间轻声呜咽。 「没事,我在这,没事,没事喔……」 周遭的一切貌似都没有改变,花洒的水持续落下,但奇妙的是,原本的杂沓逐渐变得平静,彷彿在这个片刻,所有的不安都在她的安抚声中,随着淋在两人身上的水流被一一洗去…… 她清楚感觉到,韩澈原本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仍闷闷说道。 「我就在这里啊,来,你看看我。」 她轻捧起他的脸,让两人凝望彼此。 他直视着她,那双眼睛澄澈到她几乎可以窥进他的内心、他的灵魂——那是只有全身心的信任才会有的神情——他将自己最赤裸、最真实、同时也是最脆弱的样貌呈现给她,彷彿把自己交託给了她,毫无保留…… 许清清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韩澈,就这样望了他半晌,忽然脱口:「我不会离开你……」 这话有如梦囈一般,说完后她才清醒过来,并想起自己此刻正扮演安抚者的角色,立刻向他敞开温暖的笑容。 「来,我先帮你脱下湿衣服。」她伸手替他取下领带,接着一颗颗解开衬衫钮扣。 随着她的动作,男人上半身肌肤跟着一块块露出,肩膀结实宽阔,胸肌与腹肌的线条分明、隐隐透着力量,这副身体,就算许清清已看过多次,依然如此赏心悦目。 纤指似有若无的碰触着,像是无心,又像撩拨,直到完全褪下他的衬衫,许清清微微掀起眼皮,看到韩澈始终专注凝视自己的脸,格外安分。 只不过,下半身就骗不了人了。 于是她在抽开他的皮带之后,笑着仰起脸,柔声问:「我们一起洗,好吗?」 那澄澈的双眼果真亮了起来,难掩期盼,竟像被宠幸般,「好。」 40 我真的很爱你 隔天韩澈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 颈部有些僵硬,他将头转向另一侧,这才发现自己正用不习惯的姿势趴睡着,勉强睁开眼,发现许清清已经醒了,两颗眼睛直盯着自己瞧。 「你怎么这么早醒来?」会这么问是因为以往他起床时她都还在熟睡中。 「不早了。」她说:「快十二点了。」 这么晚了? 韩澈终于迟钝的察觉不对劲,赫然想起自己昨晚与路爵喝了不少。 然后呢? 一骨碌掀开棉被坐起,果不其然,床上两人均赤身裸体,从许清清身上精彩的痕跡可以想见昨夜战况之激烈。 见韩澈一副震惊的模样,许清清以为他是因为睡过头而耽误了什么,跟着爬起来,「你要出门吗?」 「等等。」他抬手制止她说话,闭上眼,努力回想昨晚回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宿醉的脑袋却很不给力的空白一片。 他只记得,昨日是路爵与徐晓攸的婚礼,氛围的詮释十分到位,眾人纷纷为他们真挚的情感动容落泪,就连原本没什么感觉的他也被感染了几分情绪。后来,在仅邀请至亲挚友的餐叙上,路爵私下特地前来关心他的感情状态,他虽没有明讲许清清的事,聪明如路爵仍从言谈中大致明瞭他的处境,遂讲述了自己追求徐晓攸时所面临的种种不顺遂以及一些不曾为外人道的辛酸血泪,藉此鼓励他,并由衷祝福他最终得以和所爱之人步上红毯…… 因为相谈甚欢,他在热络的气氛下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至此,韩澈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又不得不面对,只得小心翼翼的瞄向身旁仍旧用关心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许清清。 「我昨天……有跟你说什么吗?」 她歪头,一脸困惑,「你说了很多耶,你是指什么?」 该死,他觉得头更痛了。 「比方说……」眼神闪烁不已,「为什么不让你离开……之类的。」 提到这个,许清清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原本直视着他的那双无害鹿眼儿竟心虚的垂下。 「喔……这个……」她有些难为情的说:「你就……一直跟我道歉。」 「只有这样?」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表现,但只要没把她差点被枪杀那件事给抖出来就好…… 「你还说……」 靠北果然还有!韩澈连忙追问:「我还说了什么?」 「说……」女孩儿竟脸红了,抿了抿唇,声细如蚊:「说你爱我……」 剎那间,一阵静默。 他说了……什么? 这下,他总算想起一些片段了,想起他昨夜是如何索要她,从浴室一路要到床上。 『我爱你,许清清……』 也想起自己是如何边要她、边吻她、边向她吐露真心…… 『我真的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他……他到底是喝了多少,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清清,拜託不要离开我,我真的好爱你……』 干。 他倏地翻身下床,不发一语的阔步走向衣橱,迅速着装起来。 「你要出门了吗?」床上的人还一派天真无邪。 「嗯。」 「不吃过午餐再走吗?」 「嗯,来不及了。」 今天早上没有安排行程,但他需要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 等到韩澈随意套上件灰衬衫和白长裤,临走前才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那个……」回过身来,表情心虚,甚至不敢看着她说话:「我昨天应该没有避孕,如果……你想吃避孕药……我……」 「喔、喔,」许清清看出了他的纠结,「我不是危险期,应该不用。」 闻言,他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真的很抱歉,不会再有下次了。」 那离去的姿态称得上落荒而逃。 四周再次恢復寧静。 许清清神情微沉,默默下了床,捡起掉落地面的衣服穿上,洗漱后一个人来到餐桌,盯着桌上两人份的餐点发呆片刻。 这失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一个人吃饭很无聊? 不只。 恐怕,是从他因为听到她说自己不是危险期而松一口气、并为他昨晚没有避孕而道歉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其实她现在是危险期,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骗韩澈说不是,韩澈已经开始避孕,为什么她反而觉得不需要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孕,所以觉得没必要? 真的是这样吗? 好烦。 许清清就这样心浮气躁的一路烦到晚餐时间。 看到韩澈回来的时候,她心中一阵欣喜,嘴上没说什么,一双眼睛却始终黏着他,直到他来到她面前,拉开椅子坐下。 韩澈盯着面前精緻的餐点,却没动作。 「今天开始,我会回我房间睡。」 许清清一愣。 「什么意思?」她问。 其实她听得懂,而且她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韩澈突然开始疏远她了? 「意思是,我不会再勉强你跟我发生关係。」 他抬起眼。 此刻的他已然恢復沉着,但那神情却又有点和平常不一样,少了冷酷无情,多了几分真挚。 「我想给你多一点尊重和空间。」 这话完美得找不出破绽,许清清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 「说得这么好听……」无从反驳,她乾脆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冷声道:「那你为什么不乾脆让我离开这里?」 他神情黯了下来,「我没办法让你离开。」 「为什么?」 「我暂时还不能说。」 「为什么?跟你和我哥在调查的事情有关吗?」她直视着他,读到了答案,「喔,有关。」 「清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只是想告诉你……」 「你好意思说这种话?『让它过去』?」她打断他的话,并提高了音量:「你们不就是在调查过去的事情吗?还有到底是谁,为了过去我流掉孩子的事对我恨之入骨、擅自把我抓来这里,还……还逼我回想起我爸妈……是因我而死……」说到后来,许清清已经情绪不稳,声音激动得发抖。 「清清……」 「执着于过去的人到底是谁?不就是你吗?结果现在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在干嘛、为什么非得把我关在这,你却要我『让它过去』?」 「许清清你听我说!」韩澈大吼一声,在许清清被吓愣的片刻,重新望向她,神情认真无比…… 「昨晚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许清清又愣住了,张了张口:「什么……」 「我承认我因为孩子的事一度非常恨你,正因为那是我们的孩子,我无法原谅你,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想要守护的东西,懂不懂那种,就算拼了命也要守护住、却仍然守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祂消失不见的那种感觉?」 韩澈说这话时,双眼始终定定地望着许清清,然而,眼眶却渐渐泛红…… 「而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祂就这样消失掉……为什么你要那样……伤害自己……」 许清清怔怔看着他,完全无法言语。 只觉得心好痛…… 好痛好痛…… 韩澈仰起头、深吸口气,伸手抹了眼,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他再次用那双真挚得发红的眼眸凝住她时,她只感到鼻间酸涩得厉害。 「我真的很爱你,许清清。」 他的声音很轻: 「我现在,已经可以不再问你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了。」 落在她心上,却是那么重。 「所以你可不可以,也不要再问我为什么?」 重得,连眼泪也承受不住,跟着落了下来…… 「拜託你了。」 41 我喜欢你 他们就这样分房了。 只要有时间,韩澈还是会来许清清房里陪她,平日大多是和她一起用晚餐并共度餐后时光,比如一起看部电影、待在书房陪她画画、偶尔弹弹琴,也有过两人盘膝对坐在木製的多功能平台上打牌、玩桌游。假日时间比较多,他便将平台收纳柜里的电子游戏机找出来让她打发时间。 有的时候,他们也不做什么,吃过饭后就留在餐桌上聊起天来。 「对了,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咦?」许清清喝了一口方才侍女特地送进来的用长玻璃杯盛装的凉饮,惊艷道:「这什么?也太好喝了吧?」 韩澈看她又猛喝了一大口,忍俊不住,「不过就是芒果青茶而已,你喝慢点好不好?」 「没办法,我八百年没喝到这种清爽的饮料了。」 为了让她养好身体,许清清在这里的吃喝几乎是仿照月子餐的水准,想当然耳极少有冰凉的饮品。 「看在你生日快到了的份上,破例让你放纵一下。」 「唔?」原来她生日快到了?她吞下一大口,「什么时候?」 韩澈挑起一边眉毛,「连这种事也可以忘?你生日是九月十五。」 「那不就是后天了吗?」许清清沉吟了会儿,「九月中的话是……处女座!」 这下他两边眉毛都挑起了,「你的脑子到底都挑些什么记?」 她认真的想了想,「好像跟我无关的事情都记得。」 「……」 「欸,那你会帮我庆生吗?」说到这个,她亮起双眼。 「不知道。」 「什么?太没诚意了吧!你不是喜欢我吗?帮喜欢的人庆生不是最基本的吗?」 有时他挺佩服她的脸皮。不过没关係,要厚大家一起。 「但你又没说喜欢我。」韩澈淡淡说道,一副事不关己:「好歹我也是堂堂集团董事,行情又不差,没事干嘛热脸贴冷屁股?」 竟然把球丢回给她?「难道只要我说喜欢你,你就会帮我庆生了吗?」双眼一瞇,「堂堂韩董,要求这么低?」 男人朝她迷人一笑,「难道就连这么低的要求,许大小姐也给不起吗?」 「……」绕着弯就想占她便宜,许清清顿时就来气了,「好,我喜欢你,开心了没?」毫无诚意的。 男人就只是温文儒雅的笑看着她,「既然给不了诚意,就多说几次吧。」 「不过就四个字,你是要听几遍?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许清清鼓胀着脸一口气讲到底,讲完之后立刻举起面前的饮料狂灌。 「珍惜点喝,别糟蹋我的心意。」忽然觉得逗着她也挺好玩的,「如果我最后没帮你庆生,那这杯芒果青茶就是你的生日礼物了。」 刚灌完最后一口,许清清错愕的盯着空了的玻璃杯,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那失落的模样让韩澈终于于心不忍。 「开玩笑的,明天会再让人做一杯给你。」忍着笑,「好好珍惜,每一杯都可能会成为你今年的生日礼物。」 他也是劣根性深重,看着女孩儿被自己逗弄到那张小脸蛋是彻底的垮了,下半身竟躁动了起来。 吞了一口唾液,瞧瞧墙上的掛鐘。 「今天先这样吧,时间不早了。」说着,动身站起。 许清清愣了一下,「还好吧?还不到九点。」 「我明天早上有重要的会议,想早点休息。」 韩澈靠上椅子,感受到对面紧盯着自己不放的视线,抬眸迎上她,戏謔道:「还是,你捨不得我走?」 「哪、哪是啊?就只是觉得一个人很无聊而已。」她急忙解释:「噯,我都已经被关在这里超过三个月了!会觉得无聊是人之常情吧?」 韩澈顿了一顿,忽然说:「晚点我让人送个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 已经转身的男人回过头来,脸上满是恶作剧的笑容:「你的生日礼物。」 「吼!」 半小时之后,刚洗完澡的许清清边用毛巾擦拭湿发边走进寝室,远远就看到白色大床上放着一个包装过的长形盒子。 头发也不吹了,她兴奋地爬上床拆开包装,发现是一隻电子手錶,黑色橡皮錶带、粉红色錶框、萤幕不小,外观看上去像是给小朋友戴的那种可爱又酷酷的款式。 正拿在手中把玩时,不料手錶竟突然发出声音,吓得许清清差点叫出来。 有讯息? 『快去吹头发。』讯息来自…… 老公。 「……」许清清无语,这男人的脸皮还真不是普通的厚。 等等,这支手錶有讯息功能,就表示这是一隻智慧手錶,能够传讯息、打电话,甚至能够—— 讯息又来了。 『吹完头发来视讯?』 能够视讯就表示,等一下又能看到他了! 许清清抿起唇,突然想到韩澈此刻肯定正透过房内的监视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抬脸,对着左右空气各吐了一次舌,才甘愿下床走向梳妆台,拿出吹风机正要开始吹头发时,赫然注意到镜中自己那明显上扬的嘴角。 所以,她一直在笑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定是从发现礼物的时候。才不会是看到「老公」的时候,这简直成何体统——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唇边的笑意又更深了一些。 于是,许清清就这样拿着吹风机,在镜子前呆站了好一阵子。 最后不得不承认,她好像真的喜欢上韩澈了。 42 祝你生日快乐(3-1) 接下来两天,许清清果然没再喊无聊。与世隔绝太久的她完全迷上那隻智慧手錶,白天韩澈不在的时候她就发讯息,每隔几分鐘就看看有没有回覆,就连等待的时间都令她觉得兴奋。 清:『你在干嘛?』 澈:『等着上台。』 清:『可以打给你吗?』 澈:『只能讲一下。』 一会儿…… 清:『致词还顺利吗?』 澈:『还可以。』 清:『刚刚来叫你的人是谁啊?』 澈:『秘书。』 清:『女的?』 澈:『嗯。』 清:『漂亮吗?』 澈:『还好。』 清:『还好是漂亮还是不漂亮?』 清:『她跟我谁比较漂亮?』 清:『传张照片来看看啊。』 清:『干嘛不理我?』 除此之外,手錶里还有许源的号码。许清清第一次联络许源的时候他还吓了一大跳,他以为韩澈会等到她生日那天再把这手錶当作礼物送她。 「所以,他本来就打算要帮我庆生了?」 生日当天的中午,许清清悠间地躺在沙发中,翘着腿与许源视讯。 许源人正在轿车后座,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 「他怎么可能不帮你庆生?」从手錶萤幕上可以清楚看到许源翻了个白眼。 原来自己又被唬了,但许清清却很开心,心血来潮的问:「欸哥,我之前跟韩澈在一起多久啊?」 「应该……有一年吧。」许源翻起等下开会用的资料。 「所以至少有和他过过一次生日囉?」许清清兴致来了,坐起来,「那你知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帮我庆生的?」 「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一向都很低调。」边看资料,边心不在焉的应着:「别忘了你们中间还卡了个罗希琳。」 静了三秒,许源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啊,我想到那天晚上你戴了一条新项鍊回来,说是他送的。」连忙补充:「我猜你们大概不外乎去哪间高级餐厅吃顿饭、看个夜景之类的吧。」 「蛤,真好耶。」许清清若无其事的顺着许源的话接下去,感叹的说:「要是我今年也能看到夜景就好了。」但怎么可能? 兄妹俩又接着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结束视讯前,许清清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有点好奇,不知道你会不会晓得……」 「什么事?」画面中的许源开始收拾东西,显然即将抵达目的,「快说,我要掛了。」 许清清不知怎地感到一丝不对,皱了皱眉才接下去问:「你知道韩澈以前受过伤吗?」 许源动作明显的顿了一下,没有看她,「怎么会这样问?」 「我看到他的背上好像有一个疤,不大,就一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知道——」 「你真想问的话,还是自己问他吧。」许源打了岔,但这次不催了,缓缓抬眸,表情格外严肃。 「但我会建议你别问,就算你问了,恐怕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 令人期待的夜晚终于降临。 虽然中午和许源的通话结束得不太愉快,但这丝毫不妨碍许清清高昂的兴致。 她有种莫名的自信,今晚韩澈肯定会帮她庆生,为此,她还特地挑了件能遮住半截大腿的裙式睡衣。虽说是睡衣,但它们无论是样式、质料或工法都很细緻,披上披肩,倒也有那么点小礼服的样子。 如果是烛光晚餐,侍女应该会提早进来准备吧? 结果,侍女是提早在五点半的时候进来了,但是,只端来一人份的晚餐。 见许清清难掩失望,侍女抿唇忍着笑,边摆盘边说:「少爷让我转达,请您尽量在七点前用完餐。」 她眼睛又亮了,「他还有说什么吗?」 「没有了。」 既然韩澈有指示,她就不追究了。在时间内吃完晚餐后,七点十分,两位侍女同时进门,一位收走了餐点,另一位捧进一个大盒子,并示意许清清随她进卧室,接着从盒中取出一件闪闪发亮的白色小礼服平放在床上。 「请小姐到这里来。」侍女打开衣橱的全身镜,对着目瞪口呆的许清清笑吟吟道。 她在侍女的协助下穿上礼服,挖背削肩的设计既能展现曼妙身段又不过分裸露,及膝裙襬使她甜美可人。 在她颈后绑上蝴蝶结后,侍女让她坐到梳妆台前,替她扎了一个浪漫的低马尾。 上妆的时候,许清清忍不住问:「韩澈呢?」 「您待会儿就会见到少爷了。」侍女笑容满面。 过没多久,她果然听见外边房门开啟,满心想见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 侍女頷首示意,「少爷。」 「没事,慢慢来。」 着一身高雅正装的韩澈她不是没见过,但心知这次他是为她而穿,竟觉得此刻的他特别帅气。 韩澈怎会没察觉许清清炙热的目光从他一进来就紧黏着自己不放,于是走到梳妆台左后方的床缘坐下来等。从这个角度,两人能够与镜中的彼此对望,对上眼的那刻,许清清先是难为情的别开眼,而后又忍不住一点一点的偷看他,发现韩澈的目光始终不闪躲、含笑凝着镜中的自己时,她才放心的迎向他,满脸藏不住的喜悦。 当一切打点完毕,侍女离开之后,韩澈上前,牵起她的手,让她站起面向自己。 「好久没有这样打扮了,好不习惯……」在他的注视下,她十分羞赧。 「很好看。」他说:「非常好看。」 「所、所以……」羞得不知所措,她只好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啊?穿成这样,难道要跳舞吗?」 韩澈笑:「你想跳舞吗?」 「不想。」她果断道。 仔细一想,她不会喝酒、不会弹琴、不会替人打领带、不会跳舞,那些名门闺秀该要会的,她恐怕没几样上手。 那她以前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这时,韩澈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引起她的注意—— 一条黑布。 许清清眉头微蹙,「这是……」 「清清,」他凝视她,神情专注,「你相信我吗?」 一愣,「什么?」 她不确定自己听到什么,抬眼,迎上熟悉的眼眸。 42 祝你生日快乐(3-2) 这双眼睛,曾无数次令她感到畏惧与绝望,尤其三个月前,她被下药迷昏带来这里,被囚禁、被侵犯,那段时间,她的身心都承受着极大的折磨…… 然而现在,这双眼睛正诚挚的望着她。 「你相信我吗?」他又问了一遍。 「嗯。」她听到自己这么对他说:「我相信你。」 当她看到他脸上出现安心的微笑时,竟感到一阵鼻酸。 于是,她让他用手中的黑布将她的眼睛蒙上,让他再次牵起她的手,让他领着她走出寝室、经过起居室,一路来到房门口,并在他的牵引下坐了下来。 双脚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给包覆了起来,她才意识到:他正在替她穿鞋! 许清清不敢相信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想问,却又不想破坏这简直要压抑不住的兴奋感,只能怀着满心的期待,再次被他牵起。 电子锁发出悦耳的解锁音。 走出房间、步过长廊的过程中,她兴奋到不知道要说什么,一路傻笑。 「接下来要走一段楼梯。」韩澈绅士的询问依然蒙着眼的她:「我抱你走好吗?」 「好。」 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搂着韩澈的脖子,许清清可以闻到他身上那熟悉又好闻的味道、听见他平稳的呼吸、感受他均匀起伏的胸膛,不自觉将他搂得更紧。 韩澈一步步走得稳健,她突然有种感觉,他们好像不是下楼,而是上楼? 楼上有什么? 她想起韩砚说过,她所在的房间是三楼,而四楼是韩家私人住房,包括韩澈的。 难道他要带她去他房间?很有可能,或许那里有着绝佳的夜景,他们可以一边欣赏夜景,一边做点浪漫的事情,比如喝点香檳、吃点宵夜,或许还会接吻……然后…… 「到了,我要放你下来了。」 韩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綺思。 双脚落地,她有些不捨的松开他的脖子。 幸好有黑布遮住眼,不然她真怕自己此刻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会被看穿。正当她这么想时,眼前突然重见光明。 她不禁惊呼出声。 映入眼中的是被点点灯泡装饰得绚美的露天平台,左侧有着别经佈置的座位区,中右侧则是一座宽敞的泳池。 她这才想起韩砚说过别墅顶楼有个露天泳池,原来韩澈是要带她来这里…… 「天哪!新鲜空气!」 方才的浪漫情怀瞬间被拋到脑后,许清清一个箭步直衝到围栏边。 「小心点,别摔出去了。」韩澈随后来到她身边,嘴上念着,眼里却是笑着。「幸好今天天气不错,让你稍微放个风。」 「有夜景耶!」许清清兴奋不已,指着远方一片乌漆抹黑中的一两点微光,「那里是什么?」 「这哪称得上夜景?」他失笑:「那是靖川。」 「所以那是船吗?」 「对。那里刚好是几条支流的交会点,因为是保育地所以没怎么开发,白天风景很美,但晚上就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偶尔有些公务船隻而已。」 她叹了声,两眼直盯着那零星灯火。 说到靖川,韩澈心里其实有点不好受,这会让他想起赵伯的事…… 许清清驀地回过头来,「欸,如果是保育地,那你们别墅盖在这里合法吗?」 果然就算失忆了,许清清还是许清清。他忍着笑说:「这里是边界,总有些灰色地带。」 他才不想告诉她,政府为了这栋别墅默默将保育地边界做了微调。 「我们坐下来吧。」 来到旁边雅緻的座位区,他拉开椅子让她入座,自己随后在对面坐下,侍者送上两杯香檳时,轻柔的乐音悠悠响起。 「竟然是现场演奏!」许清清注意到隐身角落的乐手。 「这是基本的吧?」韩澈向她举杯,笑盈盈道:「生日快乐。」 「喔喔!谢谢!」 看她手忙脚乱的举起杯,他脸上堆满笑意,与她碰了杯,「没有酒精的,放心。」 她抿唇一笑,喝了口香檳,再度遥望那彷彿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眼前的光火,直到它们消失不见。 「我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实喔。」不禁感叹地说:「好像过去几个月所经歷的都只是一场梦……」突然紧张的前倾身子,狐疑的盯住他,「还是我现在才是在做梦?快捏我一下!不不,还是不要捏我,我不想面对……啊喔!」 他用力捏了一把她的鼻子。 「放心,全都不是梦,我待会儿就会把你送回去了。」 「……」她摀住鼻子,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但你不会再变回去那个可怕的韩澈了吧?」 「嗯?这我可不敢保证。」他跟着倾身,双肘靠上桌缘。 「你有种就再惹毛我试试看啊。」 两人近距离对望着,许清清直盯着韩澈那双暗沉沉的眼睛,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竟然没有吓到你!」韩澈靠上椅背,懊恼道:「我很认真的在扮黑脸耶!」 许清清还在大笑不止,甚至笑到流泪,「可是韩澈,我回不去了……哈哈哈……」 两人的嘻笑声持续到背景音乐转换成耳熟能详的歌曲。 侍者送上一个精巧的蛋糕。 许清清正惊喜着,对面传来男人低低的歌声,与背景音乐融为一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歌声真诚至极,竟惹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直到英文版结束,她已经热泪盈眶。 唱完歌,韩澈打趣道:「这样就感动了?礼物都还没送呢。」 许清清吸着鼻子:「因为你唱得很好听啊。」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礼物?不是手錶吗?」 他没答,用下巴点点眼前的蛋糕,「先许愿吧。」 「喔!好啊!」她立刻双手合十,大声说:「希望我早日恢復自由!」 这显然就是要说给他听,韩澈仰头往天上看去,假装没听到。 「再来,希望我早日恢復记忆。」 她想更了解他,也想忆起以前两人交往时的点滴。 42 祝你生日快乐(3-3) 「最后一个愿望就不必说出来了。」有鑑于前两个愿望都不怎么样,韩澈提醒。 许清清思索了下,「最后一个我还没想好,等下再许好了。礼物呢?礼物是什么?」 「你真的很急耶小朋友。」他失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来。 霎时,一阵天旋地转。 『许清清,嫁给我好吗?』 「清清!你怎么了?」 她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声音,直到眼前恢復清明,先看到对方跪在地上的两条腿,接着感觉自己两边肩膀被撑住,抬脸,才看到一脸担忧的韩澈。 「没事,只是突然有点晕。」她扶着头,直起身。 「还好吗?要不要送你回去休息?」 开什么玩笑?「不要。」 看她坐正了,韩澈松开一隻手,仍不肯起身,不发一语的观察着她的脸色,眉宇紧锁,似乎真的很担心。 「没事了啦!真的。」许清清怕他真的会送她回去,赶紧笑着转移话题:「所以你要送我什么?」 他迟疑的再次取出小盒子打开。 「只是一条手鍊。」 「哇!」她两眼发光,直盯着那条玫瑰金色的漂亮手鍊。 韩澈取出手鍊时,仍不放心的瞄着她。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向你求婚吧?」 许清清没理他,兀自将右手伸出,「快帮我戴!」 让韩澈替她扣上后,举至眼前欣赏,看着看着,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越看越像手銬?」 韩澈弹了声响指,「不错,悟性很高,戴着它就能时时刻刻提醒你别想跑,否则就会换成真正的手銬了。」 「……」正经八百的胡说八道。许清清再次忽略,指着八角长形钢条的其中一面有着白润色泽的区块问:「这白色亮面是什么材质?好漂亮。」 「那是珍珠贝母。」韩澈语气一转,柔声道:「据说是能为佩戴者带来安寧与幸福的能量石。」 「哼哼,你不要找我麻烦我就很幸福了。」她忍不住连同上一句一併吐槽他:「敢再把我銬起来试试看……」 「可是我还挺想试试看的。」瞅着她的眼里饱含恶趣味,他压低嗓音道:「说不定你会觉得幸福得不得了……」 「请问我们可以正常的说话吗?这位变态的先生。」笑里藏刀,「上面这行字是什么意思啊?」指着钢条另一面的文字。 「喔,你看不懂吗?」 她仔细看着那串小字,「我怎么看得懂?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是德文吗?」 「是法文,你竟然连这都看不出来?」语带嫌弃。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好一会儿没听到回答,许清清将视线从手鍊上移开,迎上韩澈那意味不明的眼神…… 「韩澈?」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眼神竟像在审视她一般。 他驀地敞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改天再告诉你。」 「什么嘛!为什么不能现在告诉我?」 「就是不想告诉你。」他边灿笑边挖苦她:「你真的很夸张欸许清清,我开始认真考虑要帮你恶补一下语文了。」 「我都已经在练琴了还不够吗?」这倒真吓着了她,只得嘟嘴道:「不说就算了!改天我自己查。」 吃蛋糕和间聊的过程,韩澈举止如常,许清清想,刚才是她会错意了。 聊到一个段落,韩澈忽然招来侍者,低声交代几句。 「怎么了吗?」侍者离开后,许清清问。 「想让你看点东西。」 韩澈说完不久,背景音乐骤然停止,同时啪、啪两声,平台上的灯光熄灭,这还不够,接下来由高至低、由近而远,方圆数公里内,所有肉眼可见的灯光在几秒之内全数暗下,顿时,两人身处的空间彻底陷入黑暗,一时之间,伸手不见五指。 许清清有些不安。 「韩澈……」 「没事,我在这。」他起身来到她身边,双手搭上她肩膀安抚,「再等一下就好。」 她抓住他的手。 不一会儿,稍微适应黑暗的视觉开始隐约能看到身旁的人影。 「清清,」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格外温柔:「抬头看看。」 许清清闻声仰起头来。 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仰望着夜空中的满天星斗,久久无法言语。 别墅座落远离尘嚣的山间,腹地广阔,人跡罕至,熄了灯,别墅顶楼便成为自家专属的绝佳观星地点。 「今天刚好是新月,非常适合观星。」 扶着她肩头的掌心格外温热,热了她的身子、她的心,也热了她的眼。 「韩澈,」她忽然说:「我想好我的第三个愿望了。」 「这么突然?」他有些意外,笑吟吟道:「让我有点好奇了呢。」 静默的片刻,许清清对着天上繁星许下愿望。 等她朝他转过身来,他指着天上说:「有没有看到银河?特别亮的那边……」就连嗓音也格外动听:「现在已经九月中,银河出现的时间比较短,所以才让你早点吃晚餐——」 因着她的拥抱,他停止了说话。 或许是愣住了,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搂住她,慢慢的、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搂住她。 光是静静听着他的心跳都令她感到如此安寧与幸福……她贪恋于这样的美好,直到注意到他原本沉稳的心跳正渐渐加速,她仰起脸。 没有言语,她就只是定定望着他,眼里闪动着碎光,那样美丽,彷彿装进了整个星空。 无须言语,他温柔了眼神,伸手,虔诚的,捧住她的脸。 他们沉溺于彼此的温度,导致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一颗流星,在两人嘴唇相触的那一霎那划过天际。 43 我不会离开你(H) 怀中的人儿累得终于忍不住睡去了,韩澈依旧独自睁着眼。他捨不得睡,也不敢睡,好怕这一切在一觉醒来之后就会消失。 他温柔凝望她的睡顏,将她脸上的发丝拨至耳后,接着缓缓将她身上的藏青色棉被向上拉,直到覆盖住她赤裸莹白的肩膀。 是的,此刻他们所躺的,并不是幽禁许清清三个多月的房间的那张雪白大床,而是韩澈的床——位于四楼他私人房间里的藏青色大床。 那一吻如星星之火,在情欲的旷野中失控的燃烧起来。极度渴望彼此,他们吻得难分难捨,从天台一路跌跌撞撞的拥吻着下了楼,他将她压在楼梯间的墙上,边吻边脱下西装,她解他衬衫釦子,还没步下一层楼,韩澈已经裸露出结实胸膛。 他动手松她颈后的绑带。 这绑带是礼服上半身唯一的支撑,她虽渴望他,却没失去理智到在楼梯间做,于是抓住了他的手,下一秒却直接被打横抱起,直往陌生的房间去。 将近三週的分房使得韩澈连再往下走一层楼的时间都不想再忍耐,更何况,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被她如此渴望是什么时候…… 一进入他房间,他便将她压在门板上剥了个精光,她也心急的解开他的裤头,两人就这么在玄关做了起来。 「嗯……」早已湿透的她很快就舒服的呻吟起来:「啊……啊……韩澈……」 「清清……」 他们再次拥吻,韩澈边挺动下身,边抬脚脱下落至脚踝的裤子,托起她的臀,以交合的状态将她抱上了床。 印象中他们没有为了换姿势而分开过,只有为了能够更紧密的拥抱彼此而由躺至坐,在许清清体力不支以前,他们不知高潮了几次,却总是在稍稍缓过劲儿之后便继续新一轮的衝刺。她的认爱浇灌了他几近乾涸的灵魂,令他激动得完全不能自已…… 他终于再一次被她拥抱。 ※ 他就知道,他不该睡的。隔天睁眼,韩澈只有这个念头。 许清清不见了。 「清清!」他内心一震,翻身下床,「清清!清清!」满室寻找着她…… 「许清清!」 「我在这……啊喔!」许清清从通往起居室的门走进来,恰好撞上正要衝出去的男人。 他一把抱住她,掌心揉进她发间。 「你差点把我的心脏给吓停了。」 「太夸张了吧?欸,太紧了……」 「一点都不夸张。」他放松了些,仍将她圈在身前,正色道:「这里没有特製门锁,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我睡着的时候离开?」 他满脸的馀悸,她盯着他好一会儿,忽地说道:「我不会离开你。」 他一愣,「真的?」 「嗯,我不想离开你了。」 「真的?」他还不太敢相信。 「真的。」她环住他劲瘦的腰,垫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啄,嫣然笑道:「从今以后我会一直缠着你,缠到你对我不耐烦。」 他亲暱的与她碰碰鼻头,低声道:「如果真是这样,你绝对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说着,回吻了她。 此刻许清清身上围了一条浴巾,韩澈吻着吻着便觉得多馀,双手开始不安分。 「不要啦,我才刚洗好……」她娇嗔。 「你应该知道男人早上精神特别好。」言下之意是她白洗了。 「话说你围着浴巾,怎么不是从浴室出来?」 「第一次来你房间,总可以参观一下吧?」她调皮的吐舌,突然想起一件事,「为什么我的画会出现在你的书桌上?我和四隻小猫的那张……喂!」 「这不是很明显吗?」他温柔而坚定的抽开她身上的浴巾,柔声说:「因为我是你的爱慕者啊。」 她忍着笑,仍紧抓着浴巾一角不放:「这位爱慕者,你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 「怎么总是问这么明显的事?」他将她逼到墙边,扯着浴巾笑说:「放手。」 「如果你要放桌上那么显眼的地方,我给你重画一张吧?」 「还不放手吗?」 「好不好嘛?我想把我再画好看一点……啊!」 「很湿了呢……」他诱惑的低吟,用手指调戏她,「再不放手我就直接来了。」 「等等,会、会痛啦!」 正用下半身岔开她双腿的男人闻言,缓了下来。 他都忘了,他们三週没做爱、一做就做了整夜,暴饮暴食对他没差,但对柔弱的女孩子来说就吃不消了。 「对不起,是我躁进了。」韩澈退开来,吻了吻她。「饿了吧?我让人送餐来。」 稍后,两人对坐吃着早午餐。 「韩澈,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每次听你说要问问题我都会害怕。」他半开玩笑说,「你问吧。」 「不是关于我的,我想问的是,韩砚跟你们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爸不喜欢他啊?」 韩澈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愣,「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难道你……想起什么了?」 许清清摇头,「你喝醉那天说的。」 韩澈醉酒那次说了不少小时候的事,包括韩砚长年不见容于韩家,当所有人都趋炎附势的时候,只有她与韩砚培养出坚定不移的革命情感;包括,他远远看着他们,无比羡慕,却也明白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拯救韩砚的人;也包括,当她对他释出好感时,他是如何在接受她等同于亲手将韩砚打入地狱的罪恶感与对她的渴望中挣扎…… 对韩澈的了解越深,她越明白在那坚硬外壳下的那颗心有多么柔软,也越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爱上他。 也越来越爱他。 回到韩砚的话题,许清清实在百思不得其解。韩尊讨厌韩砚最大的可能性是韩砚并非他亲生,但韩尊夫妇的感情是出了名的好,且韩砚是由韩烈前董事长亲手扶养长大,怎样都不像是韩夫人的私生子;然而,若韩夫人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怀上其他人的孩子,却又从未听说韩家有追究的动作,想不通,许清清乾脆直接问韩澈了。 「……」韩澈却面有难色。 「这也不能告诉我吗?」她有些失望,「韩砚知道吗?」 他摇头。 「以前的我知道吗?」 再次摇头。 「这么神秘?那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韩澈沉默了良久。 「其实……」他神情黯淡,喃喃道:「我根本就不该知道的。」 他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下床、没有走到他爸妈的房间外、没有听到他们和爷爷的谈话,或至少,没有让他们发现他…… 或许,母亲就不会自杀了。 即使没有人责怪他,他至今仍忘不了那天母亲发现门外的他时,她脸上惊恐的表情。在那之后,母亲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 他是压垮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无法不这么认为。母亲选择离开,是因为无法面对他,无法面对知道自己曾经和别的男人发生过关係的儿子,而且那个男人还是—— 「韩澈……」 许清清突然唤了他,韩澈回过神来,听见门外正传来阵阵嘈杂。 他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声音越来越大,听上去像有两方人马在对峙,一方正尽力阻挡着不让他方继续前进,但一方却明显的节节败退,直到退到了韩澈的房门口,接着是一阵诡异的寂静。 韩澈站起来走到许清清身旁,警惕的望着门的方向,彷彿下一刻就会有歹徒破门而入—— 却没有人破门,只有一道低沉的、不带情感的男音清晰的、不轻不重的落在门后: 「开门,韩澈。」 同时为方才那场无意义的对峙做了宣判。 「我回来了。」 44 这是綵恩最喜欢的一首钢琴曲(2-1) 韩尊回来了——韩氏集团现任董事长韩尊,同时也是韩澈那位打从他十八岁起便移居美国、十年来回国次数屈指可数的父亲,千里迢迢的回来了。 独自坐在沙发里,许清清如坐针毡。 此刻她又回到这间幽禁她三个多月的房间,却不是应韩澈的要求,是她自愿回来的,她不希望韩澈在与韩尊交涉的过程还要分神为她会不会趁机逃跑而担心受怕。 方才韩澈上前为父亲开了门后,韩尊用锐利的目光扫了房内一眼,便面无表情地望向韩澈。 「你要在这里谈,还是去我那里谈?」语气很淡,让人发凉。 「去你那。」而韩澈却好似没任何感觉,就这么在韩尊面前走回许清清身旁,柔声道:「你先吃,我等下就回来。」 「我回我房间等你!」她在他离开时大声说,并在房门关上前看见他微笑的侧脸。 许清清敢说韩尊是为了她才回来的,为了把她从这个家驱离…… 这阵子她陆续从许源口中知道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定位:在罗希琳眼中,她是介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在韩尊眼中,她是勾引韩澈、企图撕裂他们父子感情、只为了替韩砚出一口气的——三个字——狐狸精。 而这隻勾引他儿子的狐狸精,在刚才房门开啟时,正坐在他儿子私人起居室里摆满食物的桌前,身上只穿了一件显然是他儿子的、恰恰遮住腿根的白t恤,露出邪恶的绝对领域,与他那被蛊惑的儿子共进早午餐。 许清清五官全皱成了一团。人家对她的印象原本就已经差到不能再差,竟然还在这种情况下见到面!此刻她再也吃不下东西,一回到自己房间就赶紧换上上次许源进来时韩澈为她准备的正常衣裤,呆坐沙发上等待着。 当电子锁声音终于响起时,她几乎跳起来。 「你还好吗?」 「我还好。」韩澈脸上虽掛着笑容,看上去却有些倦,「是对你有点抱歉。」 「我?」 「先说结论,我爸大致上是妥协了。」他挠挠头,笑得靦腆。 「真的吗?」 「但他有些话想当面对你说。抱歉,让你还得面对他。」 韩尊要见她这点是在预料之中,她早就做好被刁难的心理准备,倒没想过韩尊会妥协。 看她一愣一愣的,韩澈安慰道:「我会全程陪着你,别担心,有事我会帮你挡着。」 于是韩澈带着许清清再次离开房间,上了四楼。 韩尊的房间其实就在韩澈的隔壁,只不过因为空间大,房门相隔了一段距离。两人入内时,韩尊正在起居室深处的吧檯里弯身寻找着什么。 「随便坐。」 宽阔的背影直起,将一瓶酒摆上吧檯,又往杯架取下两隻玻璃杯。 「来点红酒?」 「我ok,清清就不必了,她不会喝。」韩澈边应,边领着她在宽敞的沙发区坐了下来。 许清清有些无语,拒绝得这么果决,突然不确定韩澈这是帮她加分还是扣分。 韩尊原本流畅的动作顿了一顿。 「綵恩也不喝酒呢……」突然自言自语起来:「但每次小酌都特别想念她,不知道为什么。」 空气凝结了。 知道韩尊说的是他过世的妻子卓綵恩,许清清默默往韩澈瞄去,他则回她一个浅笑。 韩尊拿着两隻高脚杯走来,一杯摆到韩澈面前,自己拿着另一杯在他们对面的沙发坐下,双腿交叠。 「董事长。」许清清端正的坐着,温和迎向对方的视线。 韩尊的气质与韩澈颇像,都是文雅型,长相也英俊,只不过因为年纪关係,较之韩澈的锋芒,韩尊更加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 此刻韩尊望着许清清的眼神多少仍带有审视的意味,但已没有方才那般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能让我一年之内回来三次、每次都待超过一个礼拜的人,大概只有你了,许小姐。」 听不出是褒是贬,许清清只能静静听着。 韩尊浅嚐一口后,道:「听说你开始恢復记忆了。记得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不好意思,这部分我还没想起来。」 「去年年底,我记得很清楚。」韩尊垂着眸,盯着杯里的红酒,若有所思道:「其实我后来还有回来过一次,今年三月的时候,只不过那次就没跟你打上照面了。你想不起来也无所谓,我也不想再提了,所以韩澈,不用那样看我。」 许清清转头,发现韩澈果真瞪着韩尊,戒备的很。其实韩尊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他们任何一人,不过她非常了解被韩澈那样盯着的压迫感。 三月发生的事许清清已经有了一点记忆,也就是怀着身孕的她为了分手想拿掉孩子,却被韩澈软禁起来的时候。韩尊那次回来没见她,她猜测是因为那时自己本来就已经想离开韩澈,韩尊没有见她的必要。 那么韩尊那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她突然不太明白。难道韩尊大老远回国,只单纯为了再次游说韩澈对她放手? 「当我听说你出车祸失忆了的时候,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是开啟新的一轮啊,韩澈,不得不承认,你跟我挺像的。」 韩尊莞尔,再次转向许清清:「刚才韩澈十分篤定的告诉我,你们两人是真心相爱。」 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在等她回答。 许清清回以诚恳的答案:「虽然我也才刚确认自己的心意不久,但,是的,我爱他。」 韩澈伸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背。 韩尊又笑了起来,这次却笑得有些曖昧。 「我不是要质疑你的回答,许小姐,我相信你现在说的都是真心的。但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微瞇起眼,「你会爱上韩澈,或许是因为,你少了一部分的记忆?」 「爸。」韩澈出了声。 「什么意思?」 「你总有一天会恢復记忆的吧?」韩尊盯着她,表情变得严肃,「我好奇的是,等到你恢復记忆之后,你确定,你还会像现在一样爱他吗?」 44 这是綵恩最喜欢的一首钢琴曲(2-2) 「爸!不要逼她!」 「我没有要逼她,韩澈。」韩尊松开望住许清清的视线,「纯粹是我个人的好奇而已,许小姐你也不需要回答我,倒是韩澈……」 转而望向韩澈:「你害怕她想起来,对吧?」 一时之间,房内静得可以。 韩尊的话直切要害,将此刻两人最不想面对的事赤裸裸的摊了开来,暗讽他们自以为雨过天晴,以及他们那如彩虹般的爱情,绚丽一时,却迟早会消散。 许清清垂眸不语,也不敢看韩澈。 「好了,别这么紧张。」 倒是韩尊一派轻松的再次开口:「其实在许小姐进来之前,我跟韩澈已经谈很多了,韩澈,你的策略很不错,我说我被说服了是真的,所以你可以相信我现在说这些不是为了要刁难你们,只要你们是真心想白首偕老,我可以祝福你们。」 缓缓将酒杯凑近唇边,却不喝,炯然的双眼逐渐淡下。 「如果你们能够圆我和綵恩的梦,那也挺不错的。」 接着,像是陷入某种情绪里,再无动静。 看得出来,韩尊正沉浸在与爱人共同的记忆里。 许清清突然有点羡慕。 果然,还是得恢復记忆的吧…… 「三週后,我会在这里举办一场晚宴。」半晌,韩尊突然开口。 接着抬眸,对许清清说:「可以请你现场为宾客演奏一首钢琴曲吗?」 唰的一声,韩澈站了起来。 「刚刚没有提到这个!」 「我不是在问你,韩澈。」 「你这摆明是要让她难堪!」 「怎么会?许小姐也是从小练琴的,何况还有三个礼拜的时间,我想她现在被你关在这儿大概也没什么事好做,三个礼拜练一首曲子,这请求过分吗?」 韩尊始终盯着许清清,「许小姐,可以吗?」 虽然内心惊讶,许清清并没有回避韩尊的目光,感觉他的态度并不会令人不愉快,甚至称得上诚恳,于是她缓缓开口:「可以请问董事长希望我弹奏的是哪一首曲子吗?」 「夜曲,萧邦的降b小调夜曲,作品编号九之一。」 她没料到,竟是韩澈早让她弹的那一首,诧异之馀,只见韩尊的神情突然变得温柔…… 「这是綵恩最喜欢的一首钢琴曲。」 脑子像被大浪拍过,许清清震惊的望向韩澈。韩澈显然也十分错愕,瞪大的双眼过了一会儿,黯淡的歛下。 韩尊所提出的并不是考验或命令,而是真切的恳託。她明白了,她想,韩澈也明白了。 可以想见,卓綵恩在这对父子的心中有多么重要,纵使在她离世十三年后的现在…… 「好,我可以。」 得到了她的应允,韩尊宽慰的微笑,「谢谢你。」 在这之后,气氛轻松了许多。 「听说清清小姐昨天刚满26?」韩尊对她的称呼也从许小姐变成清清小姐。 「生日快乐。」他向她举杯。 「谢谢董事长。」她跟着端起管家刚替她送上来的饮料。 「叫我韩叔叔吧,希琳都这样叫我。」突然想起什么,转向韩澈,「啊,你跟希琳的事你自己解决啊!我可不会帮你。」 「你不要扯我后腿我就谢天谢地了。」韩澈靠坐柔软沙发里,修长手指扣着酒杯,愜意的饮了一口。「那接下来这三个礼拜,你有什么安排?」 「我要去拜访几个老朋友,顺道请他们来参加晚宴。」 「亲自去邀请?」 「对啊。」 「有多少人?」 韩尊念念有词:「九、十……蓝老师、小林、老洪……目前想到十三人。」 「你要一个一个登门拜访?这些人可不住同一个社区,是散落在全国各地。」 见韩澈一副「你有事吗」,韩尊倒不解了:「这么奇怪吗?都是些重要的老朋友。」 「你时间很多?」驀地了然的沉下脸来,「喔,不管事的你,时间真的很多。」 韩尊大笑两声,「我看你还挺上手,就放心地交给你了,对了,听说和復生的合作案差不多谈成了?」 韩澈斜了父亲一眼,「说不管事,消息倒是很灵通。」 见气氛逐渐热络,许清清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偷偷打量起韩氏集团董事长的私人起居室,话题却忽然来到她身上。 「突然有点好奇,清清小姐这几个月都做些什么?不无聊吗?」 「……」面对这尷尬的问题,许清清用求助带点埋怨的眼神望向身旁那位。 岂料他竟别开了视线。 「说啊,我爸在问你呢。」吊儿郎当的。 刚不是才说会帮我挡吗?许清清暗自叫苦,竟觉得这题比前面那些都还难回答,难道韩澈就不怕她抖出他对她做的齷齪事? 算了,他连对许源都能坦然以对,又怎么会怕韩尊知道?而且他赌她根本不敢说出来。 「主要是画画和看书。」她牵起嘴角,捡了些正常的答案,又补充:「有时候也会弹琴。」 「啊,我想起来了,听说清清小姐很会画画,不愧是唸设计的……」 「我以前是学设计的吗?」因韩澈几乎不谈过去,听韩尊这么说,许清清忍不住打了岔,「……抱歉。」 结果韩尊愣了几秒,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韩澈真的什么都不告诉你,我看啊,连我都比你还了解——」 「先生!不好了!」 韩尊话还没说完,房门无预警的开啟,闯进来的是韩澈的贴身保鑣eason,「许董他——」 看到许清清也在场,顿时打住。 韩澈和许清清同时站起。 韩澈深知eason是十分识大体的人,若非真出了大事,他绝不会这样冒失闯入,加上又是和许源有关…… 不祥预感顿涌,「到外面说。」正要往前走去,却被许清清扯住。 「我哥怎么了?」 「等我确认再告诉你。」 「我哥怎么了!」语气严厉起来,这次是对着eason问。 空气充满紧张不安的气氛,eason神情紧绷的望着韩澈,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半晌,韩澈退了一步,站到许清清身旁。 「许董怎么了?」 于是,随着eason再一次开口,许清清的世界再一次崩塌…… 「过世了。」 45 我就是想跟她喝一杯(2-1) 许源死得非常突然,没人能见到他最后一面,许清清只能在医院太平间里伏在他的尸体上痛哭,直到晕去。 死因是食物引发过敏性休克致死,据说他在家独自用餐到一半突然倒地不起,侍女发现时已经没有意识,送医途中便过世。 许源对花生过敏,小时候就曾因为误食掺有花生粉的麵包导致严重过敏送医急救,因此许宅所有新进家管被教育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须绝对确保食物里不含花生,然而这次却在他所食用的菜餚验出花生成分,为此,宅邸中的所有人都被检警列为调查对象。 出于某种直觉,韩澈总觉得许源的死与他们正在调查许清清被暗杀的事脱不了关係。他怀疑许源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因此招来杀身之祸,然而,任凭他动用关係翻遍检警资料及证物,甚至亲自到许宅走了一趟,却都没有任何线索。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或许就是一桩意外吧?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开始这么告诉自己。如果许源真查到了什么,不可能不第一时间告诉他。 但他没办法这样告诉许清清,他怎样都说不出口,说许源的死是偶然。 许清清将自己关进房里哭了整整一个礼拜。他以为,她会将所有情绪发洩到他身上、会把许源的死怪罪到他们的调查行动、会逼问他和许源究竟在调查什么,实际上,他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承受她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所有反应。 但她就只是哭泣,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 看着她几乎不吃不喝不说话,一个逕儿哭,哭到睡着,醒来仍继续哭,哭到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除了陪伴,束手无策。 内心却隐约感到一丝疑惑。 他的疑惑来自于许清清正处于失忆状态,对于一个只有近半年记忆、人生大多空白的人来说,她为了一个人哭成这样,似乎……有些过头了?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即逝。许源不只是一个人而已,他是她的亲人,亲人就是亲人,是一生的羈绊,亲人过世,她如此伤心乃理所当然。 就像他母亲过世当时一样…… 是啊,至亲过世的痛,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他怎么可以质疑她此刻正在承受的痛苦?他觉得產生那种念头的自己实在太不应该了。 这天,刚听完另一场不顺利的调查进度报告,韩澈心情格外烦闷,回来时,竟意外听到了久违的钢琴声。 她正弹着卓綵恩最喜欢的曲子。 远远望着钢琴前那专注的身影,他捨不得破坏这珍贵的时刻,遂没再移动脚步,就站在门边听她弹。 原以为她将近两週没碰琴会生疏,没想到弹得竟比两週前更加流畅,看来她在他不在的时候还是会练琴,她没有他以为的脆弱。 或许是歷经哥哥过世的变故使她心境產生了某种转变吧?氛围的詮释十分到位,寧静、优美、带点哀伤,韩澈闭上眼,原本浮躁的心在她的琴声中慢慢沉淀。 当她弹奏完毕,他忍不住鼓掌,缓步上前。 「哇。」真心讚叹道:「你已经可以上场演奏了。」 许清清回眸,不语,对他的掌声报以一个虚弱的微笑。 他来到她身后,双手放上她肩头,「如果你没心情表演,随时跟我说,我爸一定可以理解的。」 她轻轻摇头,「我可以。」 接下来几天,许清清的情绪总算渐渐稳定下来,也愿意正常吃饭了,虽然食慾不好,也依旧不太说话,但已经让韩澈感到欣慰。 她没再提许源的死,也不曾询问调查情况,韩澈虽有些疑惑,但这种事情既然她没问,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晚宴前几天,韩澈开始变得忙碌,忙着与韩尊一同接待从全国各地前来游览名胜并下榻别墅的政商大佬,陪伴许清清的时间一下子少了许多。当天他更是从早上一路忙到晚宴开始前,等到安顿好所有宾客,他才得空回房关心许清清的情况。 他进房时,她已经打点好,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来接她出去,身上穿着前几天他为她准备的一袭银灰色一字领晚礼服,整理过的乌黑长发以优雅的弧度散落肩头,右耳上方别着一支橄欖叶形状的银亮发饰。 韩澈微笑,「我以为你会挑白色那件。」他让人做了两套晚礼服让她挑选。 她回笑,不语。 他来到她身边蹲下,从手中的鞋盒取出一双镶着碎鑽的银白色高跟鞋。 「幸好这鞋的顏色不管搭哪件都可以。」 时隔三週,许清清再次踏出房门。因三楼亦是留宿宾客活动的范围,为免引人侧目,原本守在房门口的三位保鑣已经撤走。 两人来到位于一楼大厅的宴会场地时,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先不论韩澈那与生俱来的魅力,当眾人看见他身旁那位和他一起携手步下阶梯、如天仙般的女子居然不是罗希琳时,无不露出错愕的表情,接着纷纷寻找起罗氏董事长罗禕的身影。但大家很快就发现不用找了,只要顺着他们行进的方向望去,便会发现罗禕、韩尊和路爵三人正坐在一块儿把酒言欢。 这下有好戏看了。虽然罗希琳此次没有出席,但罗禕身为罗希琳的父亲、韩澈的准丈人,怎么可能不对准女婿这般出轨行为感到不悦?这可是明目张胆的不把他女儿当一回事! 但很快又发现没戏了。当韩澈带着许清清上前向三位董事长致意时,罗禕的脸上不仅没有一丝不悦,还热络的和许清清碰了杯,韩尊和路爵就更不用说了,尤其路爵更是热情至极,祝福他们永浴爱河的嗓门更是大到半个场子的人都听得见。 至此,眾人总算认清韩澈和罗希琳的婚约早已是过时的传闻,韩澈现正交往的对象是许氏的千金许清清,而且已经得到三巨头的认同,再怎么不明所以,也只能默默更新资讯。 一一见过大家长们后,韩澈和许清清两人来到一处较偏远的角落。 「累了吗?」他怜惜的望着她,「一下子突然要你见那么多人、说那么多话,辛苦你了。」 「我没事,脸有点笑僵了而已。」她主动靠近他,亲暱的替他顺顺西装,「你比较辛苦,常得帮我应付其他人。」 虽然身在角落,韩澈仍能感受到宾客们不断朝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想到许清清今晚的表现毫不怯场,始终落落大方的展现出与他的亲密,他备感窝心,忍不住轻抚她的侧脸,正想亲吻时,却被一阵刺耳的男音打断。 「哟!这不是咱澈哥吗?」来者是一位长相秀美的青年,挑染的短发与充满几何图案的领带十分醒目,那漫不经心的走路姿态看上去就是个紈裤子弟。 看到今晚最不想见的一个人,韩澈眼色暗了暗,「邱丞。」 邱丞是政界某邱性高官的儿子,为了避嫌,邱性官员极少亲自参加业界的社交活动,重要场合便会让他那位年纪只小韩澈几个月的儿子代他出席。 然而,这两位年纪相仿、同样具有自体发光特质、性格却在不同极端的男人看彼此却是极不顺眼。 「不好意思,刚一时找不到你,没打上招呼。」韩澈冷冷道。 「没事没事,所以我这不就来了吗?」 邱丞老神在在地摆摆手,装作没听懂韩澈的言下之意是根本不想跟他打招呼,来到两人面前。 「听到大家都在谈论美若天仙的新嫂子,我当然得来瞧瞧到底是何方仙女,可以让澈哥捨弃美艷动人的罗总监?」纤细的眼眸往许清清斜了过去,语气曖昧:「果然啊……」 邱丞有双细细长长的单眼皮,柔媚的目光就这样在许清清身上上下游移,让韩澈十分不是滋味。 45 我就是想跟她喝一杯(2-2) 他依然保持风度,「你想说什么?」 邱丞訕笑,「我就在猜,是不是罗总监那种性格强烈的你驾驭不了,才想换个柔顺点的女孩儿?」 这番比较前后任的言论很明显是在挑拨,韩澈面上无波,语气却更沉了:「那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也不太了解清清。」 「哥你别介意啊!我就是无聊瞎猜罢了,不过如果你愿意让我多了解嫂子一点,我会非常开心的!」 「今天可能没那个时间让你了解,抱歉。」 不想把许清清介绍给邱丞是一方面,另方面她的情绪最近才刚稳定下来,他担心她会被邱丞这些没营养的话给影响,于是揽过她便道:「那我们先行入座了,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岂料邱丞往旁一跨,挡住他们的去路。 「唉!哥你这样就太失礼了,我连一句话都还没跟嫂子说上哪!」 顺手向路过的侍者要了另一杯酒,就往许清清递过去,「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和嫂子喝一杯吗?」 直接被韩澈伸手挡下,「她不喝酒。」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邱丞有些被惹毛了,「是醋罈子吗?还是她的发言人?人家一句话都没说,就你拼命挡,有什么毛病?」 剑拔弩张之际,许清清接了话:「我待会儿有个表演。」 邱丞扬起眉,「表演?」 「是。」她朝摆放于大厅正中央的三角钢琴示意,浅笑道:「邱丞哥,不是不给你面子,只是我等下还得上去演奏钢琴,在那之前恐怕没办法喝。」 「这样吗?」邱丞半信半疑,「怎么没听说这件事?」 「清清小姐。」 随着一道温润却不容质疑的呼唤,三个人同时望向声音来源。 许清清第一次觉得韩尊的声音如此悦耳。 「快来吃点东西吧!等一下还要请你为大家弹一曲,我们可是非常期待呢!」韩尊在不远处朝他们招手,笑眯眯道。 当初答应时倒没想过这场表演会成为挡酒的好藉口,总之这下邱丞终于知难而退。 入座后,许清清依旧表现得体,胃口也还不错,韩澈看在眼里,这才默默放下心来。 「为什么让邱丞来?」席间,他悄声问父亲:「你应该知道我跟他不合。」 「抱歉,我已经让人盯着他了。」韩尊无奈道:「我暗示过邱大哥,但他很积极的要让邱丞融入我们,你也知道,跟咱们关係打好的话很容易升职。」 「就凭他?」韩澈冷哼,「要不是给他老爸面子,我早把他弄到没公司敢要他。」 「但你必须给他老爸面子,除非你能在政界人士中找到另一个镇得住邱大哥的靠山。」 韩尊回以一个慈爱的笑容,拍拍他的肩,「加油。」 「我怎么觉得你很没诚意?」 稍后,晚宴主持人点名许清清出场。 当许清清在眾人掌声中优雅走向钢琴时,韩澈留意了下四周,注意到邱丞正独自佇立阴暗的角落,边喝酒,边用轻薄的眼神看着许清清。 「待会儿清清表演完,你先带她上去。」感受到儿子的焦躁,韩尊凑过去低声说。 演出十分顺利,较之韩澈上一次听到的,许清清这一次弹得又更好了。优美动人的旋律自她指间流洩,灯光打在着晚礼服的她身上,闪闪发亮,一度让韩澈產生一种,此刻在演奏的她是失忆前的她的错觉…… 时光彷彿随着她的琴声倒流回到他们最甜蜜幸福的时候——向来不爱弹琴的许清清偷偷练了这首萧邦的夜曲,只为了在圣诞夜的小型晚宴上弹奏给他听,那天,也是他母亲的忌日。 可是,那次的演奏却让当时还未接受她的韩尊视为对卓綵恩的褻瀆,当眾羞辱了她,导致他当场与韩尊翻脸,外界因此传出韩氏父子决裂的风声,甚至一度影响了旗下公司的股价。 隔天清晨,她浑然不知前一天晚宴结束后借酒浇愁的自己都说了和做了些什么,醒来发现自己在他床上,还赤身裸体的,那一脸错愕、懊恼、紧抓棉被想一头鑽进去又想假装没事的模样,只让他觉得可爱又迷人到不行。 那个早晨,绝对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 将韩澈飘摇思绪唤回的不是如雷的掌声,而是韩尊语带急迫的提醒:「韩澈,快带清清……」 「bravo!实在太迷人了!韩氏集团的准媳妇果真不同凡响!简直要迷倒在场眾人了!」 在一片掌声中,邱丞步上前,摊开的双手各拎着一隻酒杯,在许清清都还没从钢琴前站起的时候来到她面前,慵懒随兴的朝她弯身鞠了个躬。 「为了庆祝演奏完美结束,这是我刚刚被你拒绝的心意……」 他将右边的那杯举至她面前,转眼,却被另一人迅速接过。 「我代替她收下了。」 「韩澈……」许清清站起来。 「噯,你怎么那么没礼貌啊?」这次连称呼都省了,邱丞直瞪着韩澈,唇角勾起不屑的弧度:「那是我要给清清小姐的,你怎么就这样抢过去了?」 「没礼貌的是你,我刚已经跟你说过她不喝酒,你还在大庭广眾之下逼她?」 邱丞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叹息:「韩澈,你真的很让人无语啊。」 「彼此彼此。」将酒杯扬起,眼神充满挑衅,「你要就跟我喝,不要就离开,别一直骚扰她。」 两位政商大佬的公子在大庭广眾之下对峙,却没人想得罪任何一方,三人就这样僵在那。 「韩澈,我喝一点没关係的……」期间,许清清凑近他耳边低声说。而他同样低声回:「你不知道他的为人,那只会让他得寸进尺没完没了。」 这时路爵走了过来。 「好了好了,好好一场宴会,别这样针锋相对。」 「哟!路董事长。」邱丞扬起眉,「您是来帮韩澈说话的吧?谁不知道你们两家是世交?」 「邱公子,就我所知,许小姐确实不方便喝酒,并不是针对你。」 邱丞冷哼一声,「可我就是想跟她喝一杯,怎么办呢?」 「不然这样,让韩澈代替许小姐,和你喝上三杯,如何?」 闻言,三人均神色微变。 路爵这提议很妙,等于是给双方都铺了台阶,在数量上更有着不小的谈判空间。 「韩澈,可以吧?」 「我没意见。」 「邱公子呢?」 邱丞仍故作为难,「不能跟清清小姐喝上一杯,还是觉得很可惜啊……」 「那不然,五杯如何?」 不料,面对路爵客气的试探,邱丞唇角一勾:「要我说的话,没二十杯恐怕没得谈。」 这样的狮子大开口不仅没诚意,也很不给身为长辈的路爵面子,许清清不安的看看路爵,却不见他露出不悦的表情,仅是面有难色。 「这恐怕有点多了……」 「我已经很客气了。」邱丞还故作无辜:「清清小姐如此特别,哪能轻易被取代?我想韩澈应该可以理解的。」 半晌不见数量下修,反倒还被合理化,许清清着急起来,转向对方道:「还是我跟你喝吧!就一杯还是可以的……」 却被邱丞逮到把柄,笑道:「原来清清小姐还挺想跟我喝的,我看不如我们就省事点……」 「二十。」韩澈面无表情道:「就依你。」 「真的?依我?」邱丞笑得更灿烂了,「那不如就三十吧!」 全场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得寸进尺,许清清却因自己上一句话帮了倒忙而不敢再说话,只惶恐无助的盯着韩澈,双瞳不安的颤动。 韩澈缓缓脱下西装外套,交给一旁的侍者,稍稍拉松了领带。 「今天是我父亲的归国晚宴,现场集合了各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在场的各位贵宾,都是我们韩氏集团非常重要的伙伴。」 他边说,边以诚挚的眼神对着全场宾客致意一圈,接着,示意侍者上酒。 「我佩服你,邱丞,愿意在这样的场合,让在场所有人看清楚,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优雅的从侍者的托盘上执起一隻盛满白葡萄酒的高脚杯,衝着邱丞挑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来,第一杯,敬你。」 46 我一直都爱着你 「坐下,我去给你倒水。」 回到房间,许清清让韩澈在沙发上坐下来,就要离开去倒白开水,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不要走。」 许清清回头。 他喝醉闯入浴室那次,她就知道他是喝醉也不会脸红的人,只能从他的言行举止来观察这个人到底有多醉。 方才路爵频频向她使眼色,阻止她插手。她当然明白,他们想藉此让邱丞臭了名声,然而眼睁睁看着韩澈将侍者托盘上的酒一杯又一杯的饮下、托盘空了,下一盘又接着送上,她着实焦虑不已。 策略是成功的。果然在第一个托盘空了之后,现场原本凝重的气氛开始浮躁起来,而邱丞则反过来,前面还能消遣韩澈几句,之后便脸色渐沉,在第二个托盘被韩澈喝完大半之后,邱丞终于忍受不了眾人谴责的目光与议论,牙一咬,丢下一句「有够无聊」,就故作瀟洒的离开了现场。 虽然韩澈目前举止还算稳妥,但毕竟一次灌下大量酒精,为免待会儿失态,与在场宾客打过招呼后,韩尊便让他俩先上楼休息了。 他们回到熟悉的起居室,此刻,男人拉着她的手、望着她,目光如炬。 「来,坐我旁边。」 语气还算一般,但那热切莫名的眼神就不太正常了。 她顺从的坐到他身边,让他将头枕在她腿上,轻轻抚摸他柔软的短发。他安心的闭上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瞼留下一层阴影。 忽然觉得,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好好独处。 「累了吗?要不要去床上睡?」注意到两人都还穿着正装,「先换件衣服好了,比较舒服。」 「不要。」他喃喃道:「太舒服,我怕我真的会睡着。」 她失笑:「你喝那么多酒,不可能不睡的。」 「那就晚点再睡。」他紧了紧始终握着她的手,「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清清,我们聊聊天吧。」 听他这么说,她竟觉得有点想哭。 幸好他闭着眼没看到。 「好啊,你想聊什么?」她忍者鼻腔的酸楚说。 「聊……你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她轻笑,「你猜啊。」 「从,我让你去顶楼放风?」 「不是。」 「从,我让你跟你哥视讯?」 「……不是。」 「从,我让你哥进来?」 「……」 他笑,「改天再让你哥来看看你。」他真的醉了,醉到忘记,许源已经不在了。 她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 「清清?」 「嗯?」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他依旧闭着眼,「如果我睡着了,你要叫醒我喔!我想醒着久一点,哪怕,多一分鐘也好……」 眼泪终究还是溢了出来,她偏过头去,不让它们滴落在他身上。 「所以,到底你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我啊?总不可能是我酒醉那次吧?」 泪水不停落下。她咬紧下唇,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清清,告诉我吧。」 「好,我告诉你。」为了不让他起疑睁眼,她很快接话:「仔细听好,韩澈……」却又好一阵子说不下去。 他乖乖的等着。 半晌,她俯身凑近他,轻轻的一字一字说: 「我一直都爱着你。」 室内陷入一片静謐。 韩澈依旧闭着眼一动也不动,看不出来睡着没有。 不知道他有没有把那句话听进去。 没有也好…… 「清清,」 他突然出声:「你不会离开我吧?」 默了默,她笑:「怎么这样问?」 「就只是想再确认一下。」他微微睁眼,却没看她,只失神般的盯着前方。 「你不会离开我吧?」 「当然,我答应过你了啊。」她仍笑着:「你不相信我吗?」 他没答。 「你犹豫了?太令我伤心了!亏我那么相信你!结果你居然不相信我!」 她挪动了下,「起来。」 他紧张了,「你要去哪?」 「洗澡。」 闻言,他眼睛一亮,立刻坐起来,「我也要!」 「我拒绝!」她起身,指着他的鼻子不悦道:「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拜託嘛!」大男人双手合掌,可怜兮兮的求道:「我们好久没亲热了,从你生日到现在……」 「我不要!」她甩头就走,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警告他:「而且你刚喝那么多酒,不可以马上洗澡!知道吗?」 看她义正严词的,他只得乖乖待在原地,失落的目送她远去。 ※ 「韩澈……」 迷糊之中,听到她在唤他。 他皱了皱眉,不知现在是什么时间。 「韩澈,」声音如此温柔……「起来吧。」 眼皮异常沉重,这醺然的感觉并不陌生。 过量的酒精正在他体内作用着。 「来。」 一阵好闻的香味飘来,他感觉自己被她搀扶着坐起,勉强睁开眼,却依然无法聚焦,只隐约看见丝丝黑影。 「别睡在这里。」 视线清晰了些,他终于看清她的脸,和她身上那只消一眼便足以令男人血脉賁张的黑色薄料。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在做梦。 「清清?你……」 她抚摸他的脸庞。这微微倾身的角度,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胸前诱人的线条,还有那薄纱之下、若隐若现的两点红莓…… 她牵着他站起来。 「走吧。」 羞怯的朝他笑了笑,娇媚得令人无法抗拒…… 「我们去床上。」 47 怎么就忘了呢?(2-1) 许清清望着怀中正沉睡着的男人,眼里满溢柔情。 印象中她好像不曾以这个角度看过他。不管是过去或现在,她总是被拥在怀里的那一个,也总是被保护着的那一个。 或许,在她熟睡的无数个夜里,他便是这样看着她,静静的、无比怜爱的看着,连抚摸都不敢,深怕一个触碰,这样的安寧与幸福就会被破坏。 望了望右腕上的手鍊,贝母石在暖黄的灯光下散发柔美摇曳的光泽。 前二个生日愿望都实现了。 幸好,她把第三个愿望留给了他。 「知道为什么我没挑白色的晚礼服吗?」她用唇语说着:「因为,太像婚纱了,我怕我一穿上,就捨不得脱下来了。」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在他额前轻吻一下。确认他的呼吸依旧平稳,她轻手轻脚的下床,抽几张卫生纸清理之后才捡起垂落床缘的内裤穿上,离开卧室前,顺手拿过衣帽架上的披肩,将自己被黑色情趣睡衣衬得过火的身体裹起大半。 两人晚宴所穿的鞋还散落在玄关处,她套上那双美丽的银白色高跟鞋。 忽然觉得自己宛如童话中的灰姑娘,沉浸在由魔法堆砌的梦幻世界,浑然忘我。魔法消失之时,她再次衣不蔽体,只剩下脚上的玻璃舞鞋依旧闪闪发亮。 她上前,站在将她与世隔绝的那道门前。 感应到有人靠近,电子锁自动亮起萤光蓝的数字键。 这感觉很奇妙,明明这十个数字总是在她眼前闪烁,像拼命在暗示她什么,然而,她却总是视而不见,直到现在才终于正视它们。 她伸出手指,无比冷静的,按下八个数字。 2-0-2-2-1-2-2-5。 『lemeilleurmatindemavie.意思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早晨。』 曾经,他就着戒指内侧一串小到几乎看不清楚的字,对着还裹着棉被、赤身裸体的她,一字一字的读着、解释着。 她记得,她愣了好久好久。 宿醉的她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正在被求婚,只死死盯着眼前拿着戒指跪在她面前的男人。 『清清,你愿意,让今天的早晨成为我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一个吗?』 『韩澈,你太卑鄙了……』 明明是开心的,明明人家都还没问出那句话,她却已经哽咽得语无伦次。 『你居然趁我还没刷牙洗脸……也还没洗澡的时候……』 『许清清,』 她低头看自己,『我甚至还……还没有穿衣服……』 『嫁给我好吗?』 『好!』她尖叫着将他扑倒在地,两人紧紧拥抱,又笑又泪。 那天,是12月25日,圣诞节的早晨。 视线轻轻划过手鍊上那串小字。 lemeilleurmatindemavie. 一字不差。 于是门开了,悄无声息的。 确认门外没有任何人,她拉紧身上的披肩,缓缓走了出去。 凌晨三点的走廊与梯间空荡荡的。宴会大厅已经收拾乾净,只留下零星几张圆桌,供留宿的宾客隔天早上用餐。 为了举办晚宴,韩澈撤走了她房门口的保鑣,却对整栋别墅周边加强了警戒,许清清深知这点,一步步走得缓慢而谨慎。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当她推开别墅大门,外头守夜的两位保鑣闻声回过头来。 「这么晚,许小姐怎么会出来?」 因韩澈在晚宴上明显的表态,保鑣们对许清清的态度是谦恭有礼,不过两位人高马大的男人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阻止她继续前进的意图鲜明。 「睡不着,想散散步。」她轻声说。 「这个时间去散步?」 「现在不可以吗?」一脸的茫然,「可是我真的好难受,尤其夜晚,特别容易想起我哥哥……」哽咽起来。 「……」许源的死讯眾所皆知,两位保鑣自然不好继续质疑。 「韩先生呢?」 「他很早就睡了,看他睡得很沉,我就没叫他。」 韩澈在晚宴上喝成那样,这状况也是可想而知。 「既然韩先生睡了,」这时,另一位保鑣开口:「敢问小姐是怎么离开房间的?」 会这么问,看来是之前看守过她的保鑣之一。 「输入密码离开的。」不过许清清也是有备而来:「韩澈说希望我偶尔能出来走走,就把密码告诉我了,只是我一直到今晚才有那个兴致。」 睁着水汪汪的无辜大眼对那人说:「还是,需要我回去示范一遍吗?」 「……是不用。」 自三週前许清清在韩澈房里过夜之后,大家都看得出来韩澈对她的监禁有松动的跡象,许源死时,韩澈还带她去了趟医院,今晚更将她带出来与所有宾客见面,因此许清清说她知道解锁密码、表示她已能够自由进出房间,乍听之下还挺合理,只不过因为韩澈还没有让她单独行动的指示或前例,较谨慎的保鑣仍然不太放心。 见他们动摇了,许清清刻意面露无奈的说:「如果你们还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帮我把韩澈叫起来吗?」 两人交换了眼神,一位已然无所谓,另一位沉吟片刻后,问:「许小姐打算去哪里?」 「没什么打算,就附近随便走走。」 打从跟这两人交涉时起,她早就感觉到他们十分努力在忽视她那身惹火的穿着,为了打破僵局,她故意将焦点转移过去:「我也是临时起意才没特别换衣服,穿成这样,其实也没办法走太远。」 将披肩掀开一角,露出半边白皙浑圆的乳肉。 男士们眼神微乱。 「那许小姐应该不介意我跟您走一段吧?」于是有了结论:「毕竟您穿成这样,一个人走也危险,不过我会跟您保持距离的。」 许清清笑笑说好。 时隔两个多月,她终于又一次用自己的双脚走出这片韩家私人土地。 不知是因为身后有人跟着,还是罗希琳不玩了,这次,没人开车来接她。 也好。 韩砚温柔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 『如果你顺利逃出别墅,就立刻走右边这条小径,进入旁边这片树林,一遇岔路就走左边,大概走十分鐘你会看到用木头围篱围住的变电箱,我们就在那边会合。』 她往右看了看,确实隐约看到一个路口。 她往反方向转身,往左边更深的山林走去。 ※ 『你们看,那边有个女孩子。』 走在天桥上,十岁的许清清左右手各扯了一下。 『哪个?正吗?』左手边的许源打着呵欠,往她指的方向瞄一眼,『摆摊的那个?还好啊。』 『好像年纪跟我们差不多。』右手边的韩砚说。 『这么小就出来摆摊,好厉害喔!不知道是卖什么东西?』 『不像是卖东西。』后头的韩澈悠悠道:『像是占卜之类的。』 『占卜?算命吗?』她一听立刻亮起眼来,就要上前,『去看看!』 被许源拉住,『你白痴吗?那种骗人的东西你也信?』 『我又没说我相信!只是去看看而已!』 『那就不要等下又哭哭啼啼的来问我会不会这样会不会那样喔。』 许源无奈的对韩砚抱怨起来:『期中考前,她班上有个同学用扑克牌占卜说她考试会考砸,她为了这事烦了我一个礼拜,结果考砸的人是我,有够倒霉……』 笔直的天桥上没有其他路线,四人说着说着,便来到那位有着浓密黑发的女孩面前。 47 怎么就忘了呢?(2-2)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两隻大眼睛炯炯有神,右耳上大大的金色三角形耳环十分显眼。 『嗨……』 许源用力将正被吸引过去的许清清扯回来,『许清清你别闹!快走啦!』 不料「许清清」三字一出,女孩开口了:『许清清?是不是言午许、清澈的清?』 『咦?你怎么知道!』许清清反扯住许源,兴奋的说:『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耶!感觉很厉害……』 『吼!你真的是……』许源快要受不了,一把将她甩开,『警告你,别来烦我喔!』自个儿往前大步走开了。 她噘起嘴,没注意到一旁的女孩露出奇异的笑,喃喃自语:『居然……全军覆没呢……』 『什么?』 女孩先是望着逐渐远去的许源的背影,接着,视线回到许清清脸上。 『我说你这三位忠诚的骑士们,还真是忠诚到有点可怕呢!』那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却透着诡譎的光。 『清清,我们走吧。』韩砚温声说。 岂料,女孩飞快的接下去说:『如果想要保他们周全,记得来找我,我可以算你便宜一点喔!』 『小姐,你这话有恐吓的疑虑了。』韩澈也听不下去了,『快走吧。』 『你慢慢考虑没关係,反正还很早,不过一旦你做下去,那就来不及囉!』 『什么事情做下去来不及?』 『别听她说,她只是想赚你的钱罢了。』 韩家两兄弟又推又拉的将她带离了现场。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用灿烂的笑容目送她远去。 『记得来找我喔!』 ※ 深秋的气候变得不稳定,较之三週前在别墅顶楼,今晚的气温明显低了许多。 许清清沿着山路慢慢晃上去,看似漫无目的。 她怎么就忘了呢? 『清清!趴下!』 怎么就忘了,韩澈背上那个疤痕是怎么来的?怎么就忘了,用餐到一半他突然离座、疾步上前将她紧拥入怀的时候,那个奇怪的震动感? 『你没事吧?』 怎么就忘了,那温柔又安心的眼瞳伴随而来的放大与失焦? 怎么就忘了,直到他倒下的那刻,她才惊觉自己满手的温热?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原来他关心她有没有事的时候,子弹已经入肉,而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她怎么就忘了,他为了保护她,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捨弃? 十五年前的预言,在她带着意图接近韩澈之时生效——韩澈、韩砚,和许源,她身边的这三个男人,终将万劫不復。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要改变预言,然而,当她好不容易在网路上的一个「机会命运諮询小站」重新找上那名为苏黛灵的占卜师的时候,对方却告诉她,预言已经无法停止,而且改变预言并不会带来更好的结果。 『那如果我离开他呢?』 一想到病床上尚未恢復意识的他,她恳求对方给她指引:『如果预言是因为我接近韩澈才开始,那我现在马上离开他、彻底离开、消失掉,这样总可以了吧?』 然而对方却摇头,『你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我的命是他救下来的,就算要我的命也——』 『三条命。』对方的答案却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如果你坚持离开他,会有三条性命为此牺牲,重点是,这只能延缓结果发生,没办法真正改变结果。』 『三……』她哑口无言。 这样的话,还有意义吗? 有,有意义,只要能延后,就有机会改变,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可是我……我去哪……找三条命?』 说也奇怪,苏黛灵那双到目前为止一直平视着她的大眼睛,驀地向下移去。 『第一条命,』 于是,在连她都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苏黛灵这么对她说:『已经在你身体里了。』 她怎么就忘了呢? 怎么就忘了,她的存在只会招致不幸?怎么就忘了,双手染满鲜血、生命在她手中一一消逝的感觉? 她也想起那些可怜的猫儿了,比比,还有牠的小白、小虎、斑斑、点点。明明当初有机会救下牠们,是她轻忽了苏黛灵的警告,害死了牠们。 风吹得林间树叶沙沙作响,四周乌漆抹黑,只偶有几盏昏暗的路灯给她引路。 许清清边走,边抬头,想在树缝间寻找月亮。上一次看到月亮,是车祸的时候,她在满地的残骸中躺在妈妈怀里,盯着天上的月亮,听着妈妈的心跳停止。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原来所谓的三条命,居然不包括她的吗? 韩尊说,当他听说她车祸失忆时,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她想,她当初,恐怕也是这么以为的吧。以为只要遗忘关于自己的一切、以为只要她不再是她,预言就得以中止,而她也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若无其事的展开另一段新的人生。 殊不知,预言不曾因她失忆而有任何改变…… 是许源的死让她清醒过来——预言,还在进行式。 是哥哥,用他的生命,唤醒了醉生梦死的自己,提醒她,她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风很大,在树叶的窸窣声中,她隐约听见了流水声。 目的地不远了。 她还是找不到月亮,不知是云太多、被树遮住、方位不对,还是根本不是月出时间。 跟在她身后的黑衣男子始终与她维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流水声愈来愈清晰,没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象。 一片树林之后,是一座小小的码头,那是靖川一号码头,也是最接近别墅的码头,走路十五分鐘就会到,却因较接近上游支线、水流过于湍急不适宜供船隻停靠,早已废弃。 许清清慢慢走出那片树林,来到只以几片木板搭建而成的简陋码头,旁边似乎有个警告标语。 视野终于开阔了些,她在距离边缘几步的地方站定。 还是没看到月亮,不只月亮,连星星也没有,看来今晚天气不好。 河边的风格外冷冽。 不知道水会不会很冷? 她向前跨了一步。 一阵强风呼啸而过,将她纤弱的身子吹得摇晃了一下,裙襬剧烈飘动,单薄衣料紧贴娇躯。 「请别再往前走了,许小姐。」几步远之外的男人提醒。 被风吹得纷乱的发丝不断拍打她的脸庞、遮挡她的视线,彷彿正竭力阻止着什么。即便如此,她目光始终坚定不移地盯着漆黑的天空。 「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月亮。」 月亮,让她想起那个躺在妈妈怀里的夜晚,就算来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似乎也不那么害怕了,因为妈妈在彼岸等她。 不只妈妈…… 哥哥,生命结束的前一刻,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埋怨我总是让你翻白眼,却又不得不帮我收拾善后? 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是后悔生下了我,害得你们失去性命? 还有孩子……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想要守护的东西,懂不懂那种,就算拼了命也要守护住、却仍然守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祂消失不见的那种感觉?』 韩澈这么问她的时候,她怎么会答不出来呢?怎么就忘了她想要守护什么? ——那个她就算牺牲自己的孩子也想要守护住的人就是韩澈,她怎么就忘了呢? 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最后一次离开他的机会,也是最后一次守护他的机会。等她消失不见,这些围绕着她的可怕的事情就会停止了吧。 看来,这辈子是看不到月亮了。 但我还是会鼓起勇气去你那边的,妈妈。 她向前走去…… 「许小姐,请后退。」当保鑣发现她的意图时,已经太晚。 「等等!许——」 砰! 骇人的枪声响彻了暗夜,在树林间掀起一阵骚动的同时,许清清只感到右小腿传来火辣辣的剧痛,然而在她跌落在地的前一刻,一道重击便让她瞬间失去意识。 48 没有人想杀许清清(2-1) 医生走后,房内温度骤降。 许清清躺在雪白大床上,双目紧闭,努力忽略从房内某处传来的那几乎垄罩整间卧室、快让她喘不过气来的低气压。 据医生说法,右小腿的枪伤因为没有伤到骨头,只要注意保持清洁及乾燥即无大碍,倒是头部受重击需要特别观察三天内有无嗜睡或呕吐等症状。 虽然医生这么说,但许清清的感觉却反过来,头没怎样,右小腿却有如皮开肉绽般痛到不行!若非伤势严重,就是医生技术有问题,刚才消毒上药时痛到她怀疑人生,牙都快被咬断了才忍住没叫出来。 右侧的床陷了下去。 她感觉更冷了。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当我说,你有种就再惹毛我试试看的时候。」 凉凉一句话后又是一阵寂静,像是在给她自省的时间,又像在给她自白的机会。 这是韩澈在许清清生日那天说过的话,当时许清清只当他吓唬她,但深知她总有一天会恢復记忆、且随时都在防范这件事发生的韩澈其实说得认真,如今说来是格外讽刺。 「看来刚才叶医师还是太温柔了。」 半晌不见她反应,他直接将手掌放上她右小腿的伤处,「你再不给我说清楚,我绝对会比叶医师更粗暴。」 她反射性的抽了一下。 十秒鐘后,认命地缓缓睁眼。 男人的表情阴森森的。 「什么时候恢復记忆的?」 在她解开电子锁密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恢復记忆的事实便再也无法隐瞒,许清清很清楚自己一点狡辩的馀地都没有。 「在医院……看到我哥的时候。」 那双深沉的眼毫无波澜,似乎一点不感到意外。 许清清的回答证实了韩澈的直觉很准,包括她那像是要把她所遗忘的26年来的眼泪给一次流完的哭法;还有她两週没碰琴,一弹却足以媲美已经苦练好几个月的人那般流畅。那些曾经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的怀疑,或曾以为只是错觉的场景,都是她已经恢復记忆的徵兆。 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最重要的那件事,他却猜错了方向。 「现在,总该说实话了吧?」 他盯着她无神的眼,下句话却好半晌接不下去。 『我不会离开你。』 『真的?』 『嗯,我不想离开你了。』 『真的?』 『真的。从今以后我会一直缠着你,缠到你对我不耐烦。』 『你不会离开我吧?』 『当然,我答应过你了啊。你不相信我吗?』 喉间像被什么噎着,韩澈吞嚥了下,费了好大的劲,才平静的、简短的、不带有任何情绪及预设立场的问: 「为什么离开?」 昨晚,他确实醉了,在灌下十七杯白葡萄酒之后,要说他完全清醒是不可能的。 但别忘了,这可是他的场子,侍者后来给他送上来的白葡萄酒,每一杯都已经稀释过,酒精浓度只剩下一般白葡萄酒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就算他真喝完了邱丞指定的三十杯,实际上等于只喝了十杯而已,何况邱丞在他喝到第十七杯时就率先离去。 他确实是醉了,但要说他装醉,也不是不行。至于为什么要装醉?因为许清清对弱者容易卸下心房。 当她说出「我一直都爱着你」时,他就知道这天终究是到了,只是若他当时逼问她她肯定又会装傻,于是他让出了主导权,让一切按照她的剧本走,直到发现她竟企图寻死才即时开枪阻止。自从三月的枪击事件后,他对她的人身安全格外谨慎,携带枪枝本是为了保护她,没想到竟在这种时候用上。 他本以为,她不得不离开是因为生命受到威胁,然而从她离开后竟企图寻死来看,显然并非如此。 见许清清半晌不说话,韩澈淡淡说:「你不说也行,我就继续当你失忆,反正我密码已经换掉了,我们就重新回到四个月前那样吧。」 许清清闭上眼。 她什么都试过了。不管她再怎么恶劣的伤害他、逃离他、甚至失去记忆几乎成了另一个人,她终究摆脱不了他。 难道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如果我说,我们在一起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呢?」 「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停顿一会儿,思考该从何说起。就在这时,外边响起开门声,接着传来收拾碗盘及洒扫的声音。 其实早上并不是房务打扫时间,但专注于对话的两人并未留意。 「我不晓得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遇过一个占卜师,在京江车站旁的天桥上。」 韩澈想了一想,「有点印象,她好像还说了些很无聊的话。」 「她就是苏黛灵。」 「就是她?」诧异道:「你们一直保持联络?」 「没有,我是在今年一月的时候才再次遇上她,在常青公园,我那时正在餵比比牠们,就是那些流浪猫。因为她站在我旁边看了一阵子,我就问她她也喜欢猫吗?」 「然后呢?」 「她说这些猫快死了。」 韩澈皱了皱眉,「她怎么老是说这种话?让人不舒服。」 「因为她这么说,我联想到小时候的事,问了一下,她确实就是十五年前在天桥上摆摊占卜的女孩子,她记得我,连我的名字都记得,还说我身边很快就会开始发生不好的事情。」 48 没有人想杀许清清(2-2) 双眼无力的垂下,「我当下真的感觉很不舒服,不想再和她多聊,迅速餵完比比牠们就离开了,也没有留下她的联络方式。」 「你这么做是对的,不用跟那种人认真。」 「不,我错了。接下来不到一个月,小白、小虎、斑斑、点点和比比,牠们一隻一隻的死掉了。」 韩澈这下想起来了,「有听你说过,好像几隻说是中毒,几隻是被撞死的。」沉吟了会儿,「倒还真没印象你提过苏黛灵。」 「因为我不想把她说的那些话当真!当时我们才刚决定要结婚,我怎么能告诉你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可能我们都会死这种话?」 他沉下脸,「她是那样说的吗?」 她沮丧的可以,「比比死掉的时候,我真的好后悔,也好害怕,我开始在网路上找她,发现她已经是个有名的占卜师,许多找过她的人都说她准得可怕。」 韩澈现在才知道,那段时间她内心是如此不安与煎熬,而他却满心沉浸在幸福之中,浑然不觉。 「然后,就发生了那场枪击……」 『你疯了吗?演特务吗?没事学电影帮人挡子弹干嘛?』 他一睁眼,她痛骂了他。 『你没事……』 乾哑的声音、虚弱的笑容,令她心痛不已。 『太好了。』 从鬼门关前爬回来,他却毫无悔意。 下次还会吗?会,她根本不用问。 他可能因她而死。预言是真的。她彷彿看到了他们的结局。 她禁不起任何风险、无法接受以他性命作赌注的幸福,因此,这场枪击事件便成就她下定决心离开他的关键。 「苏黛灵的事,你告诉过谁?」韩澈问。 「韩砚知道。」 「你哥呢?」 提到许源,她心一紧。「……他完全不想听,我还因此被他臭骂了一顿,说如果我敢拿这种烂藉口悔婚,他就要跟我断绝关係。」 韩澈苦笑,「所以从头到尾就只有我不知道这件事。」 「韩澈,我哥也在预言里面。」许清清无比认真的抬起脸,瞳孔不安的颤动,「她的预言正在一个一个实现,如果你不放我走,迟早我们都会出事的。」 「放你走,然后让你去跳河自尽吗?」 盯着他暗下的眼神,她一时哑口无言。 在昨晚之前,她这番话或许会让他认真思考,如果兇手的目的就是要他们分开,那么假装让她离开不失为推进调查的手段;但经过昨晚放任她离开的试探却换来她的企图寻死,现在他只认真考虑要重新将她上手銬了。 「我……」 「还有,你太狭隘了,一心只想着预言,难道就没想过,只要找出是谁在背后搞鬼,这一切就会停止吗?」 「如果不会停止呢?或是在找出来之前,预言就成真了呢?」她急了,「你和我哥就是在调查这件事不是吗?现在我哥莫名其妙死了,你就不怕下一个轮到你吗?」 「要怕这怕那,日子都不用过了。」有了结论,他起身。「计画不变,我不会让你离开,直到我查出真相为止。」 「韩澈!」 「我有个直觉,苏黛灵是个关键。」他背对着她,眼神晦暗的喃喃道:「说不定就连那个预言都是假的,只要找到她……」 「预言是真的。」同个空间内突然响起另一道陌生的女声:「但我是关键,也是真的。」 两人同时朝寝室门口望去,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位侍女,五官深邃,肤色白皙,咖啡色头发与蓝色眼珠,看上去是个混血儿。 「你是……」韩澈乍听还不敢确信,瞇眼打量,只觉得她右耳上那隻三角形金属耳环莫名眼熟。 直到对方摘下假发,浓密捲曲的黑长发随之散落。 「我是苏黛灵。」 她用湿布擦去脸上和身上的白粉,露出原本小麦色的皮肤,边说道:「不好意思,因为这栋别墅现在对我来说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就躲进来了,不过你放心,我是通过正式管道进来的,而且工作认真,绝没有对不起你的薪水。」 韩澈没想到,他汲汲营营寻找的对象,居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躲进来?」他敏锐的问:「所以你失踪的这段时间,都在躲躲藏藏?」 「是的。」她来到梳妆镜前,卸下眼里的变色片,「说来也挺惭愧,因为想赚钱想疯了,才把自己给搭了进来,招牌也差不多砸了。」 「为什么要躲?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包括你想知道的,是谁雇用了那个枪手。」 枪手马洛的佣金来源是韩澈至今仍在尝试破解的一条线索,但加密货币的隐匿性让这条线追查起来十分困难。他曾由动机和开设交易所帐户的时间点接近等理由怀疑过罗希琳,但她极力否认之外,又没有其他证据显示她跟这件事有关,使案情一直无法突破。 此刻,他有种预感,真相即将水落石出。 苏黛灵动手解下右耳上的金属耳环,悠悠的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我是特别的,结果原来我和那个枪手一样都是用完即丢的工具罢了,幸好我看到自己的……」 「所以是谁?」 内心激动不已,韩澈忍不住直问:「想杀清清的人到底是谁?」 苏黛灵顿了顿,在镜中与韩澈视线交会。 「恕我直言,先生,你好像弄错方向了。」轻声说道:「没有人想杀许清清。」 接着她旋身,直面愕然的他。 「从头到尾,目标一直都是你。」 49 那个女人,名叫卓綵恩(4-1) 「请您在这稍待一会儿,韩先生很快就到了。」 刚重见光明的许清清一时无法适应光线,瞇着眼回头,「请问……」身后的门却已经关上。 稍微适应后,她打量起自己身处的空间,貌似是一间挺正规的小家庭房,家具装潢都很新,两房两厅的格局,打理得十分乾净整洁,只不过整座空间里除了晒衣间外,就只有主卧房有一扇对外窗,窗外是一片未开发的原野景观,视野辽阔,放眼望去完全没有遮蔽物或建筑物,高度目测至少二十,不,将近三十层楼高。 她突然有种童话长发公主的既视感,感觉像是被关在高塔上一样。 经过梳妆台前,她看见镜里一身洁白睡裙的自己。这是早期韩澈给她准备的睡衣,小圆领、长袖、裙长及膝,十分保守的款式,她已经好一段时间没穿这类睡衣。 自凌晨三点左右离开别墅已过了将近四个小时。当时她一出别墅庭院便右转进入韩砚告诉她的林间小路,循着他指示的路径左拐了三个岔路,终于看到所谓用木头围起来的变电箱,接着一位陌生女子从树林后走出来,在她的同意之下将她双眼蒙上、带来了这里。其实她不晓得为何要蒙眼,但对方说是韩砚的指示,她便也没追究。 光是车程就花了三个半小时,看来她已经远离了a市。 在室内兜了一圈,她刚回到进门不远处的小客厅,没多久便传来钥匙开门的声响。 韩砚进门了。 「清清!」 时隔三个月没见到面,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可谓欣喜若狂,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前后打量,「你还好吗?有没有怎么样?有哪里受伤吗?」 「我没事。」她笑。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拥入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掌心揉着她的后脑,万般怜惜道:「听到你终于逃出来,我心情好复杂,又开心,又担心你在逃跑的过程会不会出什么事,我根本不敢想像如果你这次再被抓回去,韩澈会怎么对你,感谢老天,你安然无恙,清清,谢谢你这么努力,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她任他拥着,静静听他说。 他与她拉开一些距离,环视四周,「你看过这里了吗?还喜欢吗?虽然比较小,但我在同一栋建筑还有其他四间房,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再带你去看看别间,总会有你喜欢的,嗯?」 注意到她表情不太对,「怎么了?」 「没有……」 「累了吗?来,先坐下。还是你在不开心?因为我太久没去看你了吗?对不起,自从韩澈发现我给你送避孕药之后,他就再也不让我靠近别墅一步,从我住院一直到刚出院那阵子,他还派保鑣盯了我一个多月,防我防得可紧了。」 「没事,我知道你没办法来,因为你把你的房门磁卡塞给我了。」她微微弯起嘴角,「是我不争气,拿了你的磁卡,却没成功逃走。」 「别这么说,你现在能成功逃出来,我就非常感动了。」他诚挚地凝视她,「从今以后,我们就拋开那些令人不愉快的过去,在这里展开全新的生活,好吗?」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w市和x市的交界,地段很特别,社区正门位于w市,所以住户的门牌号码全都设在w市,但腹地横跨到了x市,我们所在的这栋建筑,实际上必须从x市的某条小巷进出,而且地图上还找不到座标,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找了好久才找到这栋建筑的入口呢!你放心,短时间内韩澈应该找不到这里来。」 韩砚滔滔不绝的说:「虽然生活机能普通,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请人帮你採买生活用品,而且近期你还是少出门,就在社区里……」 「韩砚。」她打岔:「你的钱是从哪来的?」 听到这问题,他微微愣住,但很快便轻松的笑起来:「你怎么会担心钱的问题?难道你忘记我是谁家的孩子了吗?」 她没答。 安静的片刻,韩砚的笑容僵了下。 「有人告诉你了?」 盯着许清清那认真到有些凝重的神情,「还是……」他脸上的线条变得紧绷。 「你想起来了?」 她点头。 「想起什么?」语气变得急促:「想起多少了?」 「我都想起来了。」她平静的说:「包括从小到大我们有多要好,包括我不满你爸对你太过冷漠,就自告奋勇的想要透过接近韩澈来获取和你爸谈判的空间,最后却爱上了韩澈……」 「那你应该也想起来为什么你必须离开韩澈了对吧?」 他主动提示,却紧张得连话语都变得零碎:「你想起那些预言了吧?还有发生在比比牠们身上的事,苏黛灵说的都一一实现了……还有那场枪击!我们讨论很久的,你当时很害怕,记得吗?」 许清清无力的笑笑:「嗯,我都记得。」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对了,还有你哥!」 突然握住她的肩膀,急于证明什么一般:「许源也在苏黛灵的预言里!结果你看,他现在也死了!所以你必须离开韩澈,不然他总有一天也会——」 「韩砚,你的钱是从哪来的?」她笑得更无力了,甚至已称不上笑,嘴角的弧度似有若无。 韩砚不说话了。 「是不是罗希琳给你的?」 双手还握着她的肩,他静静看着她。 时间彷彿被暂停了。 明明一切都静止着,然而许清清却感受到一股不安漫延开来。 「清清,你相信我吗?」他突然问。 「你要我相信什么?」 「相信,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 接着,他缓慢的出力,不容抗拒的将她向后推倒。 「就连现在也是。」 「你做什么?啊!」 他倏地用蛮将她压进沙发,同时手伸进她的裙襬里摸索起来。 「韩砚!你在干嘛?」 他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死死压制、粗鲁的抚摸她的身体,但那种触摸方式与其说是出于情慾,倒不如说像是在寻找什么。 「不要!不要这样!韩砚!」 私处被碰触到时,许清清更加奋力的阻止,逼得韩砚腾出手来抓住她的手,因此摸到了她手腕上的硬物。 他一震,像是找到了要找的,倏地将她的长袖往上拉,露出两隻手腕上的东西。 49 那个女人,名叫卓綵恩(4-2) 「电子手錶?」学资讯的他自然一看就晓得它的用途,了然的笑了下,「看来你们进展得挺好。」 说着就要解开手錶,许清清不让。 「你不会需要这个的,清清。」他哄,同时将手錶画面转向她:「你看,没有讯号。」 没有讯号? 也就是说,原本一直保持通话状态的手錶……断讯了吗?什么时候断了的? 在她愣住的片刻,韩砚再度动手解开手錶。 「给我!我要留着!这里面有我哥的电话!」 「你哥已经死了。」 「韩砚!」 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那个性格温和到她常常看不下去、总是被她骂的韩砚。 将手錶随便丢到一边后,他举起她另隻手腕,「这又是什么?」 「那是韩澈送我的生日礼物!」许清清怒视着正尝试要解开手鍊的韩砚,「你解不开的,只有特製的细针才能解开它!」 韩砚闻言顿住动作,接着从她身上离开,下了沙发。 「你要干嘛?」许清清看着他将手伸进长裤口袋里,不安的问。 「我记得有一隻钢条剪,我要找一下。」 「我不准你剪掉它!」她护着手腕上的手鍊大叫。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把门锁上才行。」边走向门口,边从长裤口袋掏出钥匙。 眼看他就要将门反锁,许清清上前拉住他。 「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出去!」 「为什么?刚才不是你自己走进来的吗?」 「那是因为我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我设计了什么?谁说是我的?」 「苏黛灵说的!」 「苏黛灵?哈!你真的很相信她啊!连她栽赃给我你都信?」 韩砚反过来抓住许清清的肩膀,激动地说:「你忘了吗?当初你去找苏黛灵的时候她收了你多少钱?那么爱钱的人说的话怎么能相信?我敢说,一定是韩澈花钱收买了她,为了留住你,就和她联合起来骗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来,你难道看不出他们在挑拨我们吗?居然傻呼呼地相信了,现在还想来套我的话?」 面对这一连串似是而非的指控,许清清一时不知从何反驳,愣在那儿。 「清清,你太伤我的心了。」 韩砚将钥匙重新收回口袋,从门边退开。 「抱歉,我太激动了。你要相信谁是你的自由,如果你已经不信任我,我硬是把你留在这也没有意义。至于要不要把苏黛灵的预言当真……」 他深吸一口气,沮丧地说:「你自己决定吧,我只是……不忍心再看到你在事情发生后那种自责又痛苦的样子了。」 没能阻止那几隻无辜猫儿惨死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许清清脑海中,她痛苦地闭上眼。 就在这时,门开了。 这次进门的是韩澈。 「打扰了。」 「你……」原本很有自信足跡不会被发现的韩砚,看到韩澈居然短短几分鐘之内就亲自上门,显得十分震惊。 韩澈掩上门,朝许清清微笑,「对不起,稍微晚了,你没事吧?」 愣着点头。 「你是怎么……」 「你加装了讯号阻断器吧?」韩澈打断了韩砚,慢条斯理的在玄关脱了鞋,「清清的手錶一直处于通话状态,我看她在哪边断的讯号,大概就知道她人在哪了,加上她手鍊里头的定位器其实也不需要什么讯号,只不过确认楼层和哪一间还是花了点时间,对了,刚刚才发现,原来你一次买下了这里和上下左右的五间房?看来罗希琳真的是很棒的赞助商。」 「她告诉你了是吗?」韩砚也不否认了,冷笑几声,走了开去。「大概是看你们之间没戏了,也懒得再隐瞒了。」 「但她看起来是真的完全不知道你把那些钱用去了哪些地方。」环顾四周,「如果她知道你在这地段一次买了五间房,不知会作何感想。」 「喝茶吗?还是咖啡?」韩砚在旁边的开放式厨房里张罗。 「不用了,待一下就走。」 许清清站在一旁,双眼轮番紧盯着两个男人,内心惴惴不安,只觉得韩澈口中的那「一下」即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韩澈继续说:「罗希琳说,她之所以答应提供资金,是因为你告诉她,你有办法让清清离开我,而这个时间点,刚好是去年年底,也就是我在圣诞节跟清清求婚后隔没几天。」 「或许我确实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吧。」韩砚专注地盯着瓦斯炉上正烧着热水的水壶,若有所思。「但那不过就是一个清寒的穷学生为了多赚点钱,用来行销自己的漂亮话罢了,你也知道,我不像你那么好命。」 「我们就先当作罗希琳真那么笨,轻易的相信了你那番漂亮话吧!她在陆陆续续把资金用加密货币转给你之后,后面发生了什么才是重点,以下我要说的,是综合清清的记忆和苏黛灵的说词整理出来的事件经过。」 「你请便,反正清清大概也早被你们给洗脑了。」 韩澈来到韩砚身后白色大理石的中岛吧檯,拉开高脚椅坐下,修长的双腿一曲一直,构成好看的画面。 「首先,你很清楚清清正直善良又柔软的个性,于是重新找上苏黛灵,让她在一月的时候再次和清清『巧遇』,并暗示她十五年前的预言即将成真——你、我、许源,我们三个人恐怕在劫难逃。为了加深预言的可信度,你让苏黛灵追加了个预言,说当时清清正在餵养的五隻流浪猫快死了。 在清清的心中种下这个恐惧的种子之后,后面发生的所有事件,都在你精心安排之下让她的恐惧发芽茁壮。」 韩砚冷笑,「开场白不错,很会说故事。」 「在清清与苏黛灵巧遇的一个月内,那五隻流浪猫里头,三隻吃下过量杀虫剂死亡、一隻车祸死亡、还有一隻莫名其妙的头破血流,死相都很凄惨。清清开始害怕了,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去找苏黛灵问问有没有解决的方法。 在这之前,你已经替苏黛灵架设了一个叫做『机会命运諮询小站』的个人专页,经营得有声有色,行销也作得很好,总之清清很容易就在网路上找到她,并因为许多人的评论,让清清更加害怕预言成真,这时候已经是二月了。 最精采的来了,你买通了一个业馀的射击好手马洛,他观察了我和清清的足跡一阵子,然后在三月初的时候,选在我们常去的那间法式旋转餐厅动手,以清清为目标,在我上前护住她的时候射击。 这是清清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我距离死亡那么近,她跑去找苏黛灵,为了阻止预言发生,下定决心要离开我,却在这时候发现她怀孕了。 比起恋人可能因自己而死去,她寧可牺牲掉素未谋面的孩子,于是她决定堕胎,却因为被我软禁,只能求助于罗希琳,和你。而你选择用激怒我、近乎自残的方式来给清清送药,除了让清清成功流掉孩子离开我之外,你让自己在清清面前挨我一顿揍,同时也让已经是惊弓之鸟的她更加害怕,进一步强化她逃离这一切的念头。」 水即将煮沸,韩砚从容不迫地准备起冲咖啡的器具。 「后来清清车祸失忆,倒是出乎你意料之外,她失忆的这段时间,或许因为她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所以你暂时没有其他动作,专注在和她重新培养感情,并暗中协助她逃离我的监禁,一直到,许源发现了你做的那些事情……」 韩澈眼神暗下。 「你杀了许源。」 49 那个女人,名叫卓綵恩(4-3) 许清清闻言脸色大变,「不可能!」 「呵呵,我没阻止你,你就越讲越夸张了。」韩砚将热水慢慢淋在咖啡粉上,「要说我想杀你或许还有那个动机,许源跟我可是老朋友,我怎么可能杀他?」 「所以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让你不得不动手的证据,对吧?」韩澈眼里透着寒光,「其实我本来无法理解,如果许源真发现了什么,怎么可能不告诉我?后来我总算明白了,正因为他发现那人竟然是你,他才决定不告诉我,而是先单独找你谈谈,然而,你却直接将他给杀了。」 韩砚将一杯咖啡摆到他面前,冷声道:「说这么多,你一定口渴了吧?喝完就快滚吧。」 这时,韩澈伸出右手放上檯面,手心向下。 「所以,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故事很精彩。」 「就这样吗?」 「有钱真好。」 静静注视对方片刻后,韩澈将檯面上的右手拿开。 就连什么都没有看到的许清清也感受到了,空气彷彿在一瞬间结冰。 她小心翼翼的凑上前,看到檯面上放着一个女性首饰。 那是一隻三角形的金属耳环。 「这是什么?」韩砚轻轻开口,冷硬的声线却已不同于方才的游刃有馀。 「你对许源也是这样说吗?」韩澈摸摸口袋,拿出手机来。 一段奇特的对话就这么在三人面前被播放出来。 『不会吧!你不相信我?你亲眼看着我的预言一个个成真,居然还不相信我?』 『那些都是我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事情。』 『那又怎样?』 『小黛,要你做那些预言的是我、实际让那些事情发生的也是我,你怎么反过来把那些当作是你的业绩了?』 『不管怎样,事情就是发生了啊!就跟我看到的一样!那许清清流產的事呢?还有她爸妈的死,这些你事前都不知道,是我自己告诉她的!』 『不,你不会说得那么清楚,你告诉她的只会像是你在諮询小站上那些回覆,任何人都能对号入座。』 许清清错愕的盯着韩砚。 他的脸色毫无变化,整个人突然变得像座雕像一般沉静,静得出奇。 韩澈调整了下音档:「等等,还有更精采的。」 『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半年前又为什么找上我,还说需要借助我的力量?』 『喔,那个啊,其实我也没什么选择。因为你十五年前的那一个预言,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是指我在天桥上摆摊那时对你们四人说的那个预言?』 『看来清清真的很在意。』 『岂止在意?她可是怕得要命!多亏了你。』 『事实上,若不是那时碰巧遇见了你,而你又恰巧说了那番话,更重要的是,要不是清清后来又偶然和我提起,让我发现她其实十分把你那段像是诅咒的预言放在心上,我也不会再次找上你。』 『所以在你看来,我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我不会用这种负面的词汇来描述人。』 『反正你根本不相信我的预言就对了!你只是因为知道我对许清清有一定程度的影响才会找上我!还有替我在网路上架设那什么机会命运諮询小站、用一堆奇怪的手法在网路上帮我打响名声,也只是为了利用我,好左右她的思想和行为!』 『小黛,我很感激你的帮忙,但这不过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不需要讲成利用那么难听……』 『你根本就不承认我的能力、我的价值!对我来说这就是欺骗!就是利用!』 『唉,你是要把整栋大楼的人都吵醒吗?我前前后后给了你多少钱?哪里不承认你的价值了?』 对话到这边被韩澈停下。 韩砚安静的转过身,又拿了另一个杯子冲起咖啡。 「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出来闯荡,总有些自保的手段。」韩澈悠悠说着,将手机收回口袋,「你大概不晓得,苏黛灵的耳环是个窃录器。」 「其实我后来有猜到,毕竟她那天凌晨四五点突然来找我的举动实在太奇怪了。」 韩砚边冲咖啡边说:「我就是不太放心,让人去把她给处理掉,才发现她已经先一步跑路了,没想到她居然还偷偷把耳环送到许源手中,呵呵,真是太失算了。」 韩砚这话等于是承认了。 从刚才听到现在,许清清震惊到已经快要站不稳。 「韩砚你……」 「怎么会在你手上?」韩砚没理会许清清,问着韩澈:「我以为我已经把这东西给处理掉了。」 「许源手上那隻确实是被你处理掉了,这是苏黛灵的另一隻耳环。」韩澈拿起那隻金属耳环端详,「检警那边的证物没有这个,因为它外观就只是普通的女性首饰,谁也不会想到它是重要证物,而许源自己听过里面的录音之后似乎也没有备份。」 「他说他不想逼我,希望我主动向你们认错,尤其是清清。」 韩砚回身,端着一杯咖啡,目光终于放远,落在不断抹眼睛的许清清身上。 「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所以……我哥……」许清清哽咽得问不出来。 「是我杀的。」他喝了一口咖啡,面色平静,好像只是在诉说一个简单的小故事。 「我知道他特别喜欢吃布劳斯他们家的麵包,就买通一个小扒手,带他去里头用餐并佯装成为了找厕所迷路的孩子,偷偷在他们的麵粉袋里掺进花生粉。」 她啜泣起来。 「你怎么……怎么可以……」 一时之间,室内只剩下哭声。 「那些猫,」半晌,他自己说了下去:「那阵子刚好邻里全面大清消,附近很多被杀虫剂毒死的小虫,那些猫是吃虫子吃多了。」 「可是怎么会?我……我都有餵牠们……」话说一半突然想到什么般的打住,「难道……」 「那阵子你不是常常餵猫餵到一半被邻居小孩叫走?」 「所以我去收的那些空碗……」 「里面的食物都被我倒掉了。」 许清清现在才知道那一阵子那些流浪猫看到她就特别激动是为什么,原来牠们一直处于飢饿状态。 韩砚继续说:「被车撞死倒不是我刻意安排的,大概本来就奄奄一息、脑筋不清楚才会躺在马路中间休息吧?所以严格来说,只有最后那一隻是我亲自动手摔死的。」 所以,比比是活活被摔死的…… 她痛苦的抱住头蹲下来。 她清楚记得,她在寒流来袭的夜晚一个人往兽医诊所狂奔,手中捧着一坨瘫软、不忍卒睹的破败皮囊、忍受着刺鼻的血腥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一定要救活比比。 那是她第一次那么真实的感受到一个生命在她手中一点一滴的消逝,心痛掺杂着恐惧,恐惧着,如果比比死了,那苏黛灵说的不就全都实现了吗? 韩砚放下手中的咖啡,绕过韩澈所在的中岛吧檯,往许清清走去。 感觉他靠近,她站起来后退几步,被眼泪浸湿的眼里充满对他的敌意与不信任。 他在许清清与韩澈之间的玄关前停下脚步。 「清清,你还记得当初你为什么会想要去接近韩澈吗?」 他的话,让她瞳仁一颤。 「我知道现在在你眼中的我是个可恶的人,但你要不要也回想一下,为什么当初你会站在我这一边?还口口声声说要替我讨公道?」 「韩砚,你不要针对她……」韩澈出声。 「我会想要去接近韩澈是因为……」许清清喃喃开口:「是因为你告诉我……韩澈喜欢我。」 49 那个女人,名叫卓綵恩(4-4) 她抬脸怒目向他,「是因为你告诉我,如果我对韩澈释出好感,他肯定就不会乖乖和罗希琳结婚,然后你爸就会主动来找我谈条件!是你告诉我的!」 「我是那样告诉过你,那又怎样?我有叫你去接近韩澈吗?我有叫你爱上他吗?是你自己决定要接近他,决定要替我讨公道,结果呢?什么都没有讨回来,还拋下我、跟韩澈两个人开开心心的结婚去了?」 「够了!你兇她干什么?」韩澈起身喝斥:「这不是她的错!」 「难道就是我的错吗!」 韩砚怒吼着回头,看到韩澈的那刻竟豁然开朗一般,赫然放轻语气道:「啊……我知道了,是你的错,韩澈,我哪里跟你不一样?为什么你可以拥有一切?像神一样的被眾人捧着、供着、站在光明的至高点,而我却要承受那些该死的不公平对待和歧视,像过街老鼠一样的苟活,连一点点、一点点你吃剩的碎屑都分不到?为什么?」 这话一出,韩澈竟像被踩到痛处一般,倏地静默下去。 「这个为什么,我从小到大不断的在捫心自问,我曾经问过爷爷,我是不是被收养来的?或是私生子?但爷爷却十分肯定的说我是韩家的孩子。那我就更不懂了,难道我这样的处境纯粹是因为老爸偏心?所以我就活该这样活着?毫无选择或反转的馀地,只能接受这不公平的一切吗?韩澈,要是你,你会接受吗?」 他抿唇不语。 「马洛失手真是太可惜了。」韩砚转身,走到玄关之间的橱柜前,「你都自己扑上去挨子弹了,居然还没成功让你死。」 「所以你让马洛瞄准清清,只是为了误导调查方向。」韩澈眼神一暗,「你根本就是在利用清清,从头到尾都是。」 韩砚耸肩,「随你怎么解读,反正我自己知道我不会伤害清清,我也不可能伤害她。」 默默转过身来,从玄关的橱柜之间摸出一把手枪。 「但你就另当别论了。」 气氛在一瞬间紧绷。 韩澈将手伸进长裤口袋。 「韩砚等等!」 「清清,退后!」 许清清不顾韩澈的警告,衝上前拉住韩砚恳求着:「不要这样!韩砚,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错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你一直没发现。」 「不是!你只是生病了,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只要你好了,我保证我们一定可以回到之前那样!」 闻言,他回眸望向她,眼神很冷。 「但我不想回到之前那样。」 他伸出双手,连同手中那冰凉的枪枝,捧住她的脸。 「韩砚……」 两人靠得很近,他冷冷望着她,却没有进一步。 他在等她的表态。 许清清瞳仁惶恐不安的颤动着,她不可能接受他,却因他现在极不稳定的心理状态而不敢贸然拒绝。 「韩砚,你刚刚问的为什么,我现在告诉你。」韩澈平稳的声音稍稍缓下紧张的状态,「但你得先放开清清。」 「喔?你知道什么?」韩砚放开了许清清。 喀擦一声,手枪却上了膛。 「请说。」 「从前有一对兄弟,他们爱上同一个女人。」 韩砚冷笑一声,「你今天……故事很多啊。」 「那女人和哥哥是真心相爱,他们结婚了,生了一个儿子。」 「警告你,不要唬拢我。」 韩澈面无表情,声音平淡的继续说:「弟弟偶尔会到家里来探望他们,哥哥虽然知道弟弟对自己妻子的心思,念在兄弟情谊,并没有阻止他。有天,弟弟进了一个房间,看到女人正独自在床上给儿子哺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袒胸露乳,一时意乱情迷,弟弟侵犯了女人,两兄弟从此反目成仇。」 说到这里,韩澈总算停顿了一下。 「我听不出来跟我有什么关係。」韩砚说。 「他们的父亲为了顾及家族顏面,大力阻止哥哥追究弟弟侵犯他妻子的事,只将弟弟送出国要他别再回来。有好一段时间,女人处在崩溃边缘,等到发现怀孕时已经有点晚了,加上父亲的施压,总之,女人在隔年生下一个小男孩,而那个小男孩,成了哥哥的第二个儿子。」 许清清听懂了,摀住了嘴。 「那个女人,名叫卓綵恩。」 时间再一次被停止了。 良久良久,冰冻的空气里传来一句低喃:「跟我有什么关係……」 没有人回应他,于是他又问了一次:「所以,这关我什么事?」 最后是一道声嘶力竭的怒吼:「到底关我屁事啊!」 击碎冰冻的空气后,徒留满地的破碎。 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对他深恶痛绝;终于明白母亲眼里那满满的痛苦与矛盾是从何而来。 原来,他根本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母亲明白他是无辜的,他感觉得到。她努力试着去爱他,却又无法爱他。 他的存在等于时时提醒着母亲她曾经被强暴的事实,每一次看到他,就像逼着母亲再回忆一次那天发生的事,而他却总是天真的问着母亲什么时候会再来看他…… 母亲肯定是一看到他就很想死吧?所以她才会自杀,这样就再也不用看到他。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场笑话。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给你清清房间的磁卡?」 「闭嘴。」他的手在颤抖。 而韩澈,这个拥有一切、知道一切的人,自始至终都站在高处,冷眼看着他这个笑话在低处爬行,背着一个沉重的壳,像蜗牛一样辛苦的爬行。 「因为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背负了上一代的原罪……」 「你给我闭嘴!」他全身都在颤抖。 「所以我不会阻止你和清清来往,只要你——」 砰! 「我叫你闭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全世界我最不需要的同情,就是你的!」 指着韩澈的枪口还冒着烟硝,韩砚咆啸完后,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与韩澈中间似乎有一团白色的人影。 「清清……」 然后,一道鲜艳夺目的红顺流而下,将原本纯洁无瑕的白缓缓的割裂成两半。 「清清!清清!许清清!」 那白,不动了。 「许清清!」 在韩澈撕心裂肺的呼唤声中,房门应声开啟。 韩砚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彷彿被抽离了灵魂。 是他吗?是他亲手毁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出路? 女孩被翻过身来,在他面前,闔上了眼。 那他还留在这个世界做什么? 一批攻坚警察迅速闯入。 「不许——」 砰! 随着最后一声枪响,纷乱的世界从此归于平静。 50 第三个生日愿望(完) 一年后的这天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 海风徐来,带一点咸。 许清清站在高处遥望海天一线,嘴角是上扬的。白色短袖上衣和水蓝色碎花长裙,与眼前景色十分相衬。 闭上眼,倾听浪花拍打岩石的声音。 驀地,有人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划了一下。 「吃到头发了。」 熟悉又令人安心的醇厚嗓音传来,她笑意更深,睁眼便见自己深爱的男人正笑盈盈的将她嘴角的发丝勾开,顺手拨了拨她被风吹乱的瀏海。 「啊!看到大海心情真好!」她高举双手伸展,特别大声的说:「让我这一个月以来被禁足的鬱闷都消失了!」 他宠溺的顺顺她的发,「你身体状况稳定的话,我可以常带你出来走走。」 「好啊!说好囉!我要去海边!」 「前提是你状况稳定的话。」 「我很稳定啊!是你太神经质好不好!医生也说我应该多出来户外走走,不要老是关在家里。」 即使是斗嘴,他的目光始终温柔眷恋的在她脸上流连,直到身后有人叫唤:「许小姐、韩董,这边请。」 他牵起她,跟着白衣黑裤的侍者进入一道充满铁工艺术气息的黑色格栅,踏上一条宽敞的碎石步道。 这里是国内有名的景观墓园,偌大的园区依山傍海,走在其中就像在度假庄园漫步,让人心旷神怡。许多名门望族会在这片滨海的丘陵地买下属意的一块地筑起自家专属的墓园别墅,此刻韩澈与许清清脚下这块地就是许氏家族的专属墓园。 步上台阶时,韩澈扶着她,仍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心走。」 「我会。」许清清忍着笑,调侃他:「你搞得我好像刚学走路的小宝宝。」 建筑内部华美而不失庄重,三人走过寧静的长廊,拐了个弯,便来到一处备妥用餐座位的雅緻空间。 让许清清入座后,韩澈扫了眼桌上的餐点。 「这里头不含酒精或咖啡因吧?」问着侍者。 「是的,完全依照您的指示。」 「料理过程也没有放酒吧?」 「是的,没有。」 「确定一点酒都没有放吗?不要跟我说烹煮后酒精就会挥发掉那一套喔!」 侍者笑答:「真的没放酒。」 「嗯,还是请你们主厨过来一趟……」 「好了!人家都说没有了,不然你自己下厨啊!」许清清阻止他继续神经兮兮,板起脸道:「怕这怕那的,日子都不用过了!」 「好好好,别生气……不过你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又向侍者另外要了一个软枕给她垫在腰后,韩澈才在对面坐了下来。 桌边不远处是许源的遗像,照片中的祂微笑着,一如记忆中的英气十足。 许清清对祂举起手中的玻璃杯笑笑。 「嗨,哥,我是清清,韩澈也在。先跟你说声抱歉,晚了一个月才来看你,不过这是有原因的……」 「她怀孕了。」对面那位插了嘴,朝许源扬了扬杯,笑得不羈:「我的杰作。」 满意的迎来妻子的一记眼刀。 许清清继续说:「我的生日就是你的忌日,本来早就安排好那天要来和你说说话,结果当天早上起床我突然很不舒服,又晕又吐的,完全没办法出门。叶医师让我验孕的时候,我还半信半疑,没想到一验就验到了两条线。」 她垂下眼来,视线柔柔落在自己始终轻抚着的小腹上,「今天,已经九週又三天了呢。」 「不过还没满三个月,所以许源你先别说出去啊。」 又挨了幸福的一刀。 「你也知道我的状况,能有这个孩子真的很不容易,所以当下我就直接被旁边这位给禁足了一个月……」许清清无奈地继续说:「幸好目前都还算稳定,宝宝也很正常的在长大,我后来在想,那天的不舒服是不是你给我的暗示,要我不要乱跑,好好待在家里休息啊?」 抬起头,注视着许源。 「哥,你在默默的保佑我,对吧?」 氤氳模糊的视线中,她彷彿看到许源朝她笑了开来,一如以往的恣肆。 她眨眨眼,又笑了。 「公司的事你不用担心喔,我把乔叔叔请过来了,你记得他吗?就是很早就移民到澳洲去的爸爸的堂弟,反正现在视讯会议很方便,他就答应帮忙了,还顺便介绍几位很棒的专业经理人给我,韩澈也很积极在帮忙牵线,所以,基本上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是许氏最大的股东。」韩澈补充。 先是继承了父母的股份,后继承了哥哥的,许清清成了许氏最大的股权持有者。 「对了,我用你的名义成立了一个流浪动物基金会,别嫌弃啊!你这辈子善事做太少,我帮你积点阴德,让你找个好人家投胎,还不谢谢我? 好啦,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总是为我着想、拉住暴衝的我,虽然你嘴很坏,但我真闯祸了的话,你还是会一边唸我,一边帮我收拾善后……」 韩澈适时的递过手帕让她擦拭眼角。 「你问我之后想做什么吗?我想开一间自己的工作室,帮人做室内设计,你知道吗?我失忆那段时间韩澈用来关我的房间,是我亲自设计的喔!难怪我看到餐桌上那个太阳系的吊灯觉得特别亲切。喔,当然手銬的部分都跟我无关……」瞪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男人。「现在那些有的没的机关都已经弄掉了,还有那些窗户和门也都换成正常的了……」 「你哥问你想生几个小孩。」 再瞪一眼,「你够囉,他才没有问。」 「他有,不然来掷硬币?」 「好啊!谁怕谁?」 「愿赌服输喔!」 结果是……反面。 「看吧!我就知道。」许清清得意的说:「我哥肯定只会说,『关我屁事。』,或者,『少在我面前放闪。』」 「许源大舅子,你就帮帮我吧!」岂料,大男人竟对着人家耍赖起来,「每次我问清清想生几个,她都不回答我!」 「喂,愿赌服输喔!」她嗔道:「而且我是说先生完这一个再说!你不要乱讲。」 「我问你想生几个,跟这一个有什么关係?」 「搞不好我生完这个就生不出来啦!」 「那也不影响我的问题啊!而且现在生殖技术发达,也不见得就真的生不出来,更何况还有你哥保佑……」 「那你先说嘛!你想要生几个?」 本以为他内心有个偏好的答案才总是逼问她,没想到他面不改色、毫不迟疑:「你想生几个,我就跟你生几个。」低声补了句:「只要是跟你生都好。」 脸一热,「那、那为什么我一定要现在回答你啊?」 「我只是想要先有个心理准备我什么时候该去结扎,才不会到时候一不小心又让你怀上。」 「……」许清清偷瞄了眼许源,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祂不开心了。 「毕竟连你这样的体质我都能让你怀孕了,可见我那方面有多强。」 「你够了喔……」 韩澈却老神在在继续说:「而且这样就不用戴套了。」 「喂!」 哐啷! 手一抬,作势要起身打人的许清清却碰翻了一盘西饼,掉落在地上的十来片饼乾,清一色的……正面朝上。 背脊一阵寒凉,脑中竟在这时响起那熟悉又不耐烦的嗓门: 快点告诉他啦!是要闪瞎我吗! 「生……两、两个啦!」 离开许氏墓园,他们坐上一辆早已等候在栅门外的高尔夫球车,沿着缓坡前行往总出口去。 「右前方是韩氏家族的墓园。」驾驶的话唤回正盯着海平面发呆的许清清。 她望向驾驶所说的方向,看到通往另一处墓园入口的格栅。 「要去看看韩砚吗?」韩澈轻声提醒:「今天刚好是他的忌日。」 见许清清半晌没应答,驾驶贴心的停了下来。 她回头再次望向大海。 「明年再看看吧。」 此处风景虽然优美,但毕竟是墓地,平时没什么人跡,因此当他们来到出口准备离开时,一位穿白洋装佇立在崖边的女子轻易的引起两人的注意,仔细一看,居然还有点眼熟。 「stella?」许清清讶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他们,她并不意外,只微微一笑当作打过招呼。 「散散心啊,顺便感受一下有钱人死后多么愜意。」 苏黛灵头发烫直也剪短了,肩下的锁骨发让她更显俏丽,配上白洋装,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又有韵味。 韩澈注意到她不戴耳环了。 她看着海,感叹着:「我这辈子啊不管活的死的都进不了这种地方,不过请容我想像一下,如果我死后能葬在这里,我会蛮期待的。」 「期待?」许清清失笑,「可是死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活着也没好到哪里去。」苏黛灵咕噥着,「唉……还真有点羡慕韩砚,可以安安静静的躺在这么美的地方。」 谈到韩砚,眾人均是一阵静默。 「最近好吗?」 「就还行吧,找了份花店的工作。」 「花店吗?听起来很棒。」 一直没吭声的韩澈在这时不冷不热的补了句:「听起来正常多了。」 虽然苏黛灵始终坚持她的预言是真的,但韩澈依然不甚以为然,认为所谓预言只不过是用来操控人心的工具。这种事本来就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何况苏黛灵也能理解韩澈这样的认知有部分得归咎于她曾经与韩砚合作、支配许清清的思想,某程度也算自食其果,便也默默的不跟他计较了。 「我啊,小时候不懂事,觉得自己拥有这种天赋很厉害,老爱把灵感用在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别人说我神准,就自以为了不起。」 她突然娓娓诉说起来: 「直到某天我突然有很不好的感应,我想我姊姊可能要出事了,郑重的告诉家人之后才发现,原来从没人把我说的话当真,不只如此,在我多次警告之后,他们还对我发怒,说我诅咒姊姊。 姊姊出事以后,我爸妈、爷爷奶奶和其他兄弟姊妹,他们对我害怕极了,觉得我不祥、我诅咒全家,甚至觉得是我害死了姊姊。 我十一岁离家,到现在还没回去过。 所以,韩砚能够回家,我觉得挺好的。」 她简单说完自己的身世后,三人便陷入一阵长长的沉默,只剩下海浪和海风若无其事的舞着。 「幸好,十五年前那个预言没有成真。」韩澈没头没尾的说了句。 苏黛灵没答,只跟着没头没尾的对许清清说:「你那时受的伤,是枪伤对吧。」 「咦?你怎么知道?新闻有报吗?」 神秘的笑容下,苏黛灵想着自己曾经对韩砚说过的话…… 『未来其实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一个小步骤,甚至光是一个念头就能改变很多事情!』 『我说啊,别用刀,去找把枪吧。』 在她所看到的另一个时空里,许清清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然而当时在现场的两个男人却在以菜刀近身搏斗之后浑身浴血,最后两败俱伤而死。 而,在这个被她一句话所改变的时空里,许清清捨身替韩澈挡下了子弹,一如韩澈曾经为她捨身一般,她偿还了所欠的、承受了该受的,终换得他馀生安寧。 「唉……」没人理解,苏黛灵无奈的长叹了口气:「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孤独啊……」 「苏小姐!」分开前,韩澈向她喊了声:「替我向赵伯问好。」 知道韩澈是看到了她当时应徵韩家侍女时推荐人栏位上的姓名,苏黛灵微笑着点了下头,才转身离开。 事在人为。韩澈一直是这么相信的。但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冥冥之中,或许真有某种力量在指引他们。 『清清,我好奇,在顶楼看星星那会儿,你许下的第三个生日愿望是什么?』 『啊!对了!说到这个!』原本正窝在沙发一角滑手机的她突然一骨碌爬起来,朝他偎了过去。 『老公……』盯着他的那双无害鹿眼儿亮晶晶的,『再送我另一条手鍊好不好?』 『蛤?』 她噘着小嘴说:『因为我许愿把我这条手鍊上的能量移转给你了……』 『蛤?』什么跟什么? 『蛤什么蛤?它真的有能量啊!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可以好好的活到现在?欸,你自己也弄一条来戴嘛!我们可以带对鍊耶!好不好?好不好?好嘛好嘛!嗯……』 『……』 于是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海崖之上,苍穹之下,韩澈伸出左手,牵住许清清的右手,两人手腕上,镶着能量石的手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