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功名路(科举)》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节 庶子功名路(科举) 作者:绕骨生 文案 叶寻芳穿越了,穿到了一个古代地主的九岁庶子身上。本想着穿越就穿越吧,好歹是个地主儿子,他是男的,即便什么都不做,家产总有他一份儿。 上辈子过劳死,就当老天爷对他的奖励,这辈子混吃等死当米虫也不错。 原本打定主意混吃等死,谁想他虽然穿成了地主的儿子,但家里老子是个道德败坏的,快六十岁的人了,还专喜欢养小老婆。败坏门风不说,家里的产业也不好好管理,几乎将家产败光。 上头有厉害的主母,中间有个跟他一样,体弱多病又爱哭的妹妹,下面有势利眼的奴才们。 全家上下,就他那个憨憨的娘,一双嘴骂遍排在她底下的妾侍奴才,得罪了一堆人自己都不知道。还成日地找他抱怨。 叶寻芳想了想,觉得米虫生活无望。然而上辈子过劳死的他,身上也就只有工作狂跟学习狂两个标签。工作没了,那就只剩下学习了。于是他抓起手边的毛笔,翻开四书五经。 倒不为科举兴家,只希望能赚取功名,稍微让自己的生活润色润色罢了。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爽文 科举 朝堂之上 主角:叶寻芳┃配角:《书香世家(科举)》;《王孙》┃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靠科举走向人生巅峰 立意:努力学习,知识改变命运。 第1章 穿越 夏季端阳节后,约莫已经去了半个月,月亮由盈转亏,半残不残,似圆非圆地挂在天上,月明星稀。 今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日子,这丹城里日日夜夜照旧上演着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故事。 却说叶家的老爷刚得了一房新姨娘,这是他娶的第二个姨娘了。他娶得美人,心里自然高兴舒畅,今日在新姨娘屋里欢欢喜喜喝酒玩闹。 而叶家的另一头,叶二公子的屋里,却上演着另一起热闹。 “叫你找个花样子也这么慢吞吞的,成日就知道犯懒,有好的都争第一,有正事儿吩咐你的时候,就嫌累在那儿躲懒!当初我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个好吃懒做不中用的丫头!” 叶寻芳刚一睁眼,便瞧见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妇人,她身上穿着绸缎的衣裳,正指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十几岁小姑娘骂骂咧咧。 那小姑娘手里捧着个竹篮筐,里面放着的好像是布还是什么,刚到那妇人跟前,那篮子便被妇人一把夺走了,放到了一边儿桌上。 叶寻芳本来以为骂咧两句,那妇人也该知足了,谁想她夺过了篮子后,还要伸出一双染着红指甲的手去拽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看起来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乖乖巧巧的,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 这样一个小孩儿,怎么躲得过那妇人的利爪呢? 她刚跑没两步,就被那妇人抓住了。一旦抓住,红色的指甲就抠进了那小姑娘的衣袖里。 “姨娘,姨娘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那小姑娘哭的凶,泪水流了满脸,可那妇人还是不放人。 “我看你还敢不敢犯懒!我看你还敢不敢犯懒!”妇人手边拿了做针线时候的细针,用那细小的针尖戳那姑娘的手,一下又一下,连着扎了四五针。 因针眼小,她也只拿了针头一小点儿扎人,伤口不大,最多就被戳出一点儿血迹,大多时候连血也不见。 伤口小是小,但那银色的针看着就怪恐怖的,加上再小的伤口也是伤口,哪里有不疼的? 被虐待的那小姑娘,疼的鬼叫狼嚎,张口闭口都是“饶命”、“不敢了”。 叶寻芳刚睁眼便看到这一场景,吓得以为自己穿越到了《还珠格格》里,正好碰上容嬷嬷扎紫薇了。 “我滴个老天爷。”叶寻芳看着这“血腥”的场面喃喃着,此时他真的想要一头晕死过去,重新再穿越回现代。 是的,叶寻芳是个穿越者,也是前两天穿越过来的。 具体穿越的原因他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老天爷觉得无聊了,拿他寻开心吧。 在现代的时候,他因为过劳心脏受不了,突然猝死,在这之前也没有什么心理疾病。 之后便穿越到了同名同姓的古代九岁的小孩儿叶寻芳身上。 这两天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回顾了这小孩儿的短短一生,今天终于醒来了,没想到刚醒来就撞见了王姨娘虐待丫鬟的场景。 这个古代的叶寻芳是一个地主家的九岁庶子,而如今正在拽着那小姑娘扎针的妇人正是原主的母亲,王梅香王姨娘。 王姨娘家里本是开客栈的这里也有人叫旅店,年纪也才二十多岁快三十岁,她十七八岁的时候因叶老爷生不出儿子,太太同意老爷娶她进门做小妾。 当时老爷娶王姨娘的时候也已经四十多岁了,而王姨娘那时的年纪还很轻,刚进门那会儿,叶老爷算是对她百依百顺。 家里的主母也是希望借她个肚子生出个少爷自己养,所以对她还算好。 谁知道她进门后,家里主母很快便怀孕了,生下大少爷叶寻蕙。 王姨娘后来自己也有了孩子,头胎生的就是叶寻芳,好歹能够凭着儿子在叶家安身立命。 因她嫁进来,家里的主母是后来才怀孕的,所以都觉得她有几分福气,于是王姨娘性格虽然蛮横跋扈,家里的人都还肯忍让着她。 后来年纪逐渐大了,其实在现代来说,这王姨娘也才二十七八岁,真是不算大。 但在古代么,二十七八已经不算嫩了。叶老爷生性好色,就是喜欢十几岁的嫩姑娘。 他染指家里的丫头跟外头的姑娘媳妇儿多的数不清,最近又使得一个丫鬟怀上了孩子,又是用子嗣艰难做借口,新娶了第二个小老婆。 他对那丫鬟宠爱的过分,还在家里摆了小酒席,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吃了一顿。 要知道,当初王姨娘进门,也才不过一顶小轿子,根本没什么酒席。 王姨娘又向来是个泼辣些的性格,知道了这件事儿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她身边的丫鬟小红是王姨娘自己亲手选的,不跟叶府里的人挂钩,是新买来的小姑娘。 当初王姨娘就是看准了她勤快不惹事儿才选的人,这会儿小红又怎么可能躲懒? 不过是王姨娘自己心里不痛快,拿着小丫头撒性子罢了。 外头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丫头端着茶盏走了进来,瞧见王姨娘打小红,便将茶盏往一边桌上放下,过去劝人。 “姨娘不要动怒,这次打了小红,她便记住了,下次再不敢懒了。姨娘方才叫我沏茶,我给您沏好了,来吃一杯茶消消气儿吧。” 这穿绿色衣服的丫头原是家里老太太活着的时候,身边的一个丫鬟,老太太生前赏给了叶寻芳的。 绿萝做事伶俐,长得也俏丽,又是叶寻芳身边的丫头,本来她有些脸面,放到平时绿萝劝人王姨娘也就不为难小红了。 可偏偏撞上今日,王姨娘的亲儿子在床上躺着,接连病了几日都没好不说,这边叶老爷又要娶新的小老婆。 这王姨娘天生就是火爆的脾气,受气了不发泄完那是不甘心的。 “你做错了事儿,我要教训你,你还敢躲!”王姨娘拽着小红的手戳人家,还要嫌弃人家不站着好好被她打被她戳。 叶寻芳自己内心还乱着呢,他原本就只想自己静静,如今见到眼前这一场景,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咳咳。”只见他侧过身来,咳嗽了两声。 这边王姨娘跟两个丫鬟听到了动静,纷纷将视线转了过来。 小红也因此逃脱了王姨娘的魔爪,将手抽了回去。 王姨娘见儿子醒了,自然也就不把心放在教训丫头身上了。 本来打小红也就是为了出气儿,儿子一醒她便什么气儿都没了。 老爷本来就是个色性子,嫁给这老色鬼这么多年,王姨娘即便再蠢也看明白了。 比起个靠不住的臭男人,自然是以后能让她依靠的亲儿子更重要些。 “寻芳啊,寻芳醒了。”王姨娘边叫着叶寻芳的名字,边从一边榻上下来,靸着鞋朝他快步走了过来。 王姨娘虽然对下人狠了些,但对儿子可是真心疼。见儿子醒了,连声音都降了不知道多少个度。 叶寻芳瞧着向他走近了的王姨娘,稍作打量。 只见她一身青色绸缎衣裳,头上簪着银簪子,做了妇人头,鹅蛋脸大眼睛,樱桃小嘴,嘴角还带着梨涡。 别说放到古代,便是现代也是个大美人儿。就是身高看着不高,约莫一米五往上走一点儿,整个人看起来是一种温婉小家碧玉的美。 真难想象,这样的美人儿,居然是方才拿针戳人的王姨娘,人美心毒啊。 究竟是她性格本来如此,还是说这后院儿将她养成了如今这幅样子,叶寻芳琢磨不出来。 后头两个小丫鬟一粉一绿,纷纷跟了上来,正关心地瞧着他。 “寻芳啊,你哪里不舒服?跟姨娘说啊。”王姨娘到了叶寻芳床前,柔软的手伸过来捏住了叶寻芳的手,轻声问着他。 虽说叶寻芳的身体是王姨娘生的,但灵魂到底换了个人。 叶寻芳本人是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子的,高中大学也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也因为毕业而分手了。 不是说没有牵过女孩儿的手,初吻也早没了。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要过来牵他的手,他本能还是会避嫌的。 他是挺想甩开王姨娘的手的,但看到王姨娘那满脸写着关心的模样,又感念她是原主的母亲,才堪堪止住了想要甩开这女人手的想法。 “方才姨娘在吵什么呢?我被吵得头疼。”这昏昏沉沉了好几天,忽然一说话嗓子都哑的不行。 “吵着你啦?方才小丫头不听话,我打骂了两句。不吵了,接下来姨娘都不吵了。”王姨娘声音柔着,此时说话就跟刚才那副凶狠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佛现在才是真的她,方才那是鬼上身。 她既然已经停了要打骂丫头的心,叶寻芳便没有要求了。 只是刚醒过来口渴难耐:“我渴了。” 王姨娘一听儿子说渴了,忙亲身到桌前去,将茶斟了,将茶端过来喂叶寻芳喝。 叶寻芳只好催眠自己,这是他亲老娘,他病了,母亲亲自来照顾那是关心他,喝一口她喂的茶也没什么的。 于是接过了茶碗,因里头飘着茶叶,所以他没有牛饮,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喝下去的。 这一喝完茶,又觉得肚子饿。 那肚子还十分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一阵儿。 叶寻芳的灵魂已经二十多岁,被人听到肚子叫总觉得不雅,所以有些害羞,闷着性子不说话。 王姨娘跟两个小丫头听见了,只是笑笑。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节 一会儿便听绿萝说道:“爷饿了,我去厨房里瞧瞧还有什么吃的,给爷拿来垫垫肚子。” 叶寻芳见她这么说,没有说话,只是点头表示赞同。 王姨娘见儿子醒了,还肚子饿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伸手摸了他的脸又发现不再发烧,整个人心情好了许多。 这都晚上戌时,即是现代八、九点了,王姨娘还不去自己房里歇着,围着叶寻芳转了好一会儿。 等到叶寻芳吃完,虚弱的身子又需要休息了,她才识相离开。 第2章 金氏 昨日休息的多,便起的早。叶寻芳望着床对边纱糊的窗户,看着阴阴的光线照进屋里。 他刚睁眼,有些恍惚,竟分不清此刻是清晨还是阴雨天的傍晚。 幽幽的叫不出名字的香散到了鼻尖,原是昨儿点过的香,一但染上就是满屋子的幽芳。 叶寻芳在现代是父母离异,父亲家里三个孩子,有没有他无所谓。母亲成天地追求爱情,对孩子倒是不管不顾。 他也是自己照顾自己过来的,要不是突然猝死,他现在的日子还过的很平淡。 烧饭洗衣加打扫,自己一个人也是凑合过。 但今天光是这么睁开眼,眼珠子打量了屋里一圈,鼻子嗅了嗅屋里丫鬟给点的香,想着还是女孩子比他这个糙汉子过的精致的。 她们不光自己能把自己过好,还能连带把别人也照顾上。 昨儿从睁眼到现在,他就已经体会到了古代地主家少爷的美好生活。 除了无聊一些,他觉得古代其实也没有那么的不好。至少单从他这个身份,这个阶层来说,还是不错的。 他醒的早,丫鬟跟他也不在一个屋,没听到动静也就没醒。 这两日他身子不好,丫鬟常候在一边照顾。 原主是初春生的,那时候天气尚冷,可能跟气候有关,他小时候起就常生病,总是有个发烧感冒的都是常事,照顾他的绿萝也早就习惯了,照顾起病人来十分顺手。 她本来就是老太太那儿来的人,机灵懂事照顾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手也巧,原主身上凡有个什么香包帕子都是出自绿萝的手。 叶寻芳起了身,缓步走到一边镜子前坐下。 就这么从床头到镜子的距离,他都能感受到不适应。一来是因为原主身子弱,二来是他的体型变小了不止一点两点,所以很不习惯。 小孩只有九岁,从镜子里头看,小脸上还堆着些肉,一双瑞凤眼,看起来水润水润的。 嘴唇有些嘟,中间厚些也不是那种过分的厚,抿嘴一笑唇瓣就显得薄了,此刻因为病气,唇瓣不红,脸色也白。 呼吸重重的,带着三分病气,看起来又奶萌奶萌的。这样的小孩儿,若不是穿着哥儿的衣裳,冒充女孩儿都有人信的。 好看的小孩子一般都分不清性别,长大些,男性化的特征应该会明显起来,现在年纪小所以不太分辨得出男女。 这样好看精致的脸,叶寻芳其实也没有多喜欢。 他在现代也算是清爽帅气,不能说惊艳,但至少很奈看,脸部五官没有特别不好看的,怎么都算一身正气。 同事里有小姑娘讨论过办公室男子的颜值,他有悄悄听到过,他在女同事眼里算是帅哥。 所以叶寻芳不怎么喜欢自己现在的模样,因为放到现代,这脸在直男圈里被统一称为“小白脸”。 要是叶寻芳原来的那张脸不好看,现在有张精致的脸或许还会高兴。但问题他原本就长得阳光帅气。 用一张爽朗帅气的脸,换一张小白脸,在他看来不算太值。 “啧。”叶寻芳有些不满意于自己嫩嫩的脸,在镜子前啧声揉着自己脸上的肉,仿佛想要通过搓揉将自己的脸搓出男子气来。 正揉着,昨日瞧见的那个叫绿萝的丫鬟挽着发髻便进了屋。瞧见叶寻芳摆弄自己的脸,一双眼睛眯笑着。 “爷今儿起的早。” 十几岁的姑娘,说话做事百伶百俐的,模样也周正。 按照原主的记忆来说,这姑娘原本就是家生子,她娘是老太太跟前儿的一位嬷嬷,她自己在老太太那儿做过活,老太太死前把这姑娘给了他。 一个丫头是老太太屋里有背景的,叶寻芳估摸着,这是老太太死前,念及家里人丁单薄,怕家里主母害他,所以故意安插一个自己的人在这里。 即便老太太身死,放个丫头在这里提醒,那主母必定也不好为难他。 “昨儿休息的好,姐姐替我换了衣裳吧,我去太太那儿请安。”叶寻芳朝镜子里瞅了自己两眼,只希望长大后轮廓清晰些能够man那么点儿。 绿萝少见自家爷居然有主动要去太太那处请安的时候,却见他眼光清明,说话清晰,看着又不像烧坏脑子的。 于是放下手边的事情,自己快速料理好了之后又赶紧过来帮叶寻芳穿衣。 如今夏末炎热,叶寻芳穿了一件绿色的纱衫子,对襟宽袖子穿在身上,四周凉风吹进袖子里,倒没那么热了。 系上头发,绿萝又拿了一边儿的寄名锁过来给寻芳戴上。 这寄名锁整块都是金子做的,虽然小但有些重量。叶寻芳觉得好玩,抓着个锁还看了好久。 上头还写着“长命富贵”四个端正大字,这是因为古代小孩儿容易夭折,因此寄名在神仙那里养着,以此增添福寿的。 虽然重,但一块金子挂在身上,叶寻芳还从来没有试过,既觉得新奇又有一种嘚瑟感,所以虽然戴在身上有重量也没让摘下来。 一般这种锁,得到成年才能去除不再戴。保平安的玩意儿嘛,古人信这个。 等打扮完毕了,叶寻芳就离开了自己的屋子,去拜见家里的主母。 叶寻芳有些原主的记忆,知道这叶家的主母大太太是金氏,如今也快五十岁了,膝下一对儿女都是三十多岁四十岁才生的,所以异常宝贝着。 她治家威严,对叶寻芳不怎么待见,这倒不是因为叶寻芳是男的她就讨厌了,估计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叶家的二少爷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她唯一不喜欢叶寻芳的一点就是他不学好,原主原来是个跟他爹挺像的人,偏偏身子又弱,太太觉得他以后长大了帮不了他大哥。 如今败坏家业,以后还要跟大少爷分家产,所以与其说她讨厌叶寻芳,不如说是她懒得待见叶寻芳。 但不管心里如何讨厌叶寻芳,大太太明面儿上还算和气。 叶寻芳心里想着大太太金氏的资料,一面到了金氏屋外。 外头自然有看着的小丫头,见叶寻芳来了,朝里屋喊了一声。 叶寻芳于是进去拜见太太。 进屋只见那金氏一身的绸缎衣裳,头上带着珠翠,手上戴着翡翠镯子,看起来很是富贵。 叶寻芳见到太太,入乡随俗,到了跟前闭着眼睛跪了人,叫了一句:“太太。” 然后金氏示意他起来,让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方才坐下,见对面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大概就是叶老爷新娶的那位姨太太。 她看起来年轻,长得有几分媚相,但身高挺矮的,估计就一米五出头,这个年纪刚抽条儿,身材也不丰满。 叶寻芳上辈子,真人美女见过一些,加上电视里的明星,还有岛国片子里的女1优,单身男人么,多少有些需求。 这年头,女人都光明正大看钙片了,他总不能说自己从小到大没看过艾薇。 好看的女人、身材好的女人他都瞧见过不少,就这样儿的脸蛋只能算作中上一点点儿的女子,加上身材被扣了些分,只能算是中等姿色吧。 他是真不太瞧得上这位姨太太,他那个母亲除了年纪比这位稍长一些,姿色绝对盖过她。 真不知道他现在的爹是怎么想的,金氏这个大太太,年纪虽然大了些,保养好一些看起来也三十中上了,心地不知道如何,但气质还算是不错的,比他那古代母亲看着大气。 有了这两个,一个看起来大气,另一个看起来漂亮,他爹如今算起来也五十多的人了,还怎么吃得下呢? 别说这两个,老爷屋里被糟蹋的女子估计不少,这位姨娘,还是因为有了肚子才有的名分。 这可是看起来才十八岁的姑娘啊,反正看着不像上二十了的。这么年轻,在叶寻芳那个时代,长辈催相亲都不会看得上的年纪。 这放在古代,已经是可以当妈的岁数了。 叶寻芳瞧着那位姨太太,心里就想“啧啧啧”,但表面上还是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充木头。 感慨归感慨,他当然也明白,现在是生活在古代,妇女地位低下。 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他叶寻芳也就是个普通人,即便穿越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上辈子上学的时候也看过几本爽文小说,什么改朝换代的事情说来就来。 但小说就是小说,他能够对着小说找出作者的漏洞,边骂着作者是制杖,然后边津津有味地把整本小说看完。 但真的穿越过来,他做的事情也不一定会比那制杖作者厉害。人家至少还有勇气写,他连个想的勇气都没有。 到了这里,发现自己是个地主家的儿子后,叶寻芳唯一的想法就是啃老。 虽然很没有志气,但这就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人总不能骗自己。 只是不知道,这个老究竟禁不禁得住他啃,只希望别是他还没开口,这老就已经没了。 “前两日大夫说你发烧很严重,现在已经大好了么?”金太太像是例行公事地对叶寻芳问道。 叶寻芳做出恭敬的模样,回答道:“已经大好了。” “好了便好,我们这一门本就子嗣单薄,你哥哥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将来兄弟互相帮衬方可振兴家业。你这回鬼门关走了一遭,也该静下心来,好好地反思反思自己。” “以后那些书本也该捡起来看看才是。不要成天跟族里那些不着调的人混在一起,今日斗蛐蛐,明日抓麻雀的。那些都是不正经的东西。” “前两日你爹听到说你那蛐蛐死了,你满城地找楠木料子给个蛐蛐做棺材,要不是你身子弱禁不起这一顿,你爹早把你腿打折了!” 第3章 过问 老爷要打他?老爷自己都是这样儿的人,对教养儿子方面少有用心的时候。 不过玩个蛐蛐儿,老爷倒不至于打叶寻芳,不过金氏说狠话吓唬吓唬他罢了。 金氏平日里就是个狠厉的人,身为主母,下人少有不怕她的。 王姨娘虽然也很凶,跟下人吵架斗嘴作威作福也是常有的。只是姨娘不如金氏的一点,便是她不掌家。 正妻到底是金氏,王姨娘比这新娶的姨娘好一些,便是她是良家女出生,比奴才出生的陈姨娘要得意。 这家正经的主子,只有家里的老爷太太,还要就是他们这些少爷小姐了。 叶寻芳出生比不上嫡出的儿子,但确实是正经的主子,这一点天底下没有人能反驳。 而金氏是他的主母,虽然不是生养在她这里,叶寻芳还是得听人家的话,长大后也要象征性地孝顺人家,否则就是不孝。所以金氏教训叶寻芳,叶寻芳也只能沉默着应着。 这时候不像现代,有什么理由还能反驳一下,父母还通情达理。在古代,那你要是敢回嘴,人家一个嘴巴子过来,管你有没有道理呢?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3节 他们自然都觉得儿子天生该听老子娘的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打你也就打你了,若要找人论理,只怕人家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这其实是一种迂腐的道理,必定那些呆儒将道理读傻了才会如此。但现如今,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且想一想,古代连买卖自己的孩子都不犯法,郭巨为了能让母亲吃口好吃的,连儿子都埋得,还有什么是迂腐人家做不出来的事情? 当然了,叶寻芳是个现代人,一切不过表面做样子。他不回嘴的原因倒没有考虑这么长远,主要这原主本来也就挺不会做人的。 小小年纪不学好,前不久跟着族里的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到处混,确实你给一个蛐蛐儿找楠木做棺材,这也太过分了些。 连家里老爷去世都不一定有这个待遇,即便蛐蛐儿的棺材不大,边角料剩下来的就能做个小棺材那也太夸张。 但最后原主也是没有找到那木头,用自己的积蓄,给那蛐蛐儿打了口银棺材,埋到家里后院树根底下了。 之所以这么珍爱那蛐蛐儿,还是因为那蛐蛐儿给他长脸,跟人斗蛐蛐儿的时候从未输过。 所以他成日里跟个虫子称兄弟,全然没了人样儿。 叶寻芳即便不是原主,也替原主的行为感到丢人。真是太,纨绔了! “太太说的是。”确实原主该骂,但他本人是不该骂的。 况且叶寻芳心里明白,金氏这么吓唬他也不是真心为他好。不过是为了逞主母的威风罢了。 为什么要这样吓唬他?原因很显而易见,金氏想要给新姨娘一个下马威。 然而叶寻芳觉得金氏这么做有些多此一举,毕竟陈姨娘原本就是叶家的丫头,肯定早知道太太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了。 但金氏乐意这样,他不好意思拆台啊。于是只好应和两句,免得跟她对上,他身子这才刚好,可经不起被人磋磨。 叶寻芳身子弱,金氏打不得他,还可以罚他闭门思过。 惹了这娘们儿不高兴,她自然多得是法儿惩治他。罚他抄写经书,罚他的生母,总之法子多的很。 等聊过了他的事情,金氏又朝那老爷新娶陈姨娘看过去,她对陈姨娘没多少好脸色。 也是了,即便不讨厌,任谁都无法对一个跟自己抢丈夫的女人有好感的。 如今又不能随便离婚,现代离婚再复杂,也比古代容易多了。 不能离婚,就导致一个女人一辈子只能守着一个男人,任他在外头花天酒地,都得受着。 她无法怪罪丈夫的过错,自然就只能怪罪跟她同样的女人了。 人心里若有气儿,不撒出来是会疯的。 而陈姨娘是个想要往上爬的女人,她这么做是为了摆脱奴隶的身份,过更好的生活。 金氏这么做的原因,估计陈姨娘自己心里也都有数,大家都不是傻子,陈姨娘能够在众丫鬟中脱颖而出,自然有她的本事。 叶寻芳是个男的,在他眼里,女人天生柔弱,加上在古代,他便对天下女子更多几分怜悯之心。 所以他愿意站在陈姨娘的立场想一想。撇开道德观先不说。被主母不喜,还是一辈子做奴才,这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虽然手段不太光明一些,但她想要做姨娘的心思,叶寻芳多少能理解。 她是个奴才,想来又没有读过几本书,更不是什么现代穿越来的女子,她没什么本事,能够让自己过好的办法只有那么几个。 况且,现代来说,小三是会被骂的。可在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合理合法的。自然她身上这种觊觎人夫的行为,在古代就没有那么可耻了。 叶老爷本人又是个贪多嚼不烂的,只怕即便陈姨娘自己清高,叶老爷都要来偷尝一下她这颗果实呢。 究竟,她是被逼无奈,还是主动勾引,叶寻芳便不知道了。 或许这两者都有那么些。不然,一个好好的十八九岁的姑娘,为什么要嫁给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是图他岁数大,还是图他不洗澡? 叶寻芳心里正想着陈姨娘的事情,金氏大概是为了眼不见为净,便对着陈姨娘说道:“如今你有了身子,每天来我这里也麻烦,往后就不用天天来我这儿了。” 那陈姨娘即便坐在太太跟前,也不敢把椅子坐实了,只是垫了半边儿屁1股。金氏一说话,她就站起来应是。 叶寻芳在金氏面前不大舒服,几人说了些话,金氏就允许他退下了。 这边儿叶寻芳出门,回到屋里,却见绿萝在那儿绣着香袋。叶寻芳浑身上下,像是汗巾,帕子,钱袋香袋,一应都是她承包的。 可难为这样一个女儿家,有这么一双巧手,将他周围一切琐事杂事全都包圆了。 叶寻芳正看着她,绿萝一个抬眸,就瞧见了他,笑眯眯对他说道:“二爷回来啦。” “你怎么不出去玩儿去,屋里没有人,多闷得慌?”叶寻芳走到她身边儿去。 绿萝于是站起来,帮着他换衣裳,在屋内自然可以随意些,外衣褪去也可,只要不袒胸露乳,谁又说去?即便袒胸露乳也没有人说道。 “我走了,谁来伺候你?”绿萝边帮着他换衣服,边笑道:“我知道你在太太处待不长,等着你回来呢。才吩咐了厨房弄了些你常吃的酥软糕点送来,要拿来给你尝尝么?” 叶寻芳见她这么说,心里暗叹,绿萝真么是个百伶百俐的姑娘。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饮食上少了什么,亏她将自己周遭一切事物都记着,如此细心,不愧是女孩儿呢。 “也好。”他点着头说道。 等换好了衣裳,便到一旁椅子上坐着。像是端零食小吃这样的事情,他是不必亲力亲为的,自然都是丫鬟们的事情。 这会儿叶寻芳只需大爷似的等人伺候便好。 等绿萝端上了吃的,叶寻芳才捏着糕点入嘴吃了一口,只觉满嘴香软,好吃的紧,只是糕点这类东西,吃多了难免口干。 他还没有张口要水,这边儿绿萝已经斟茶上前,端了一盏浓茶过来。 叶寻芳笑着接了茶,喝了一口润喉。 古人没有什么休闲活动,想要解闷儿要么就是看书,要么就是找人聊天。否则成日里闷在屋里,少不得要得抑郁症。 他正要跟绿萝找话题聊天呢,屋外头就有个小丫头传,是二姑娘叶宝儿那里的丫鬟,叫黄莺的过来了。 黄莺比绿萝要大一些,长相清秀,性格也好,王姨娘当初本打算把她给叶寻芳用的,后来叶寻芳有了绿萝,还是老太太活着的时候给的,便把黄莺给了叶家二姑娘,也就是叶寻芳的亲妹妹叶宝儿。 叶宝儿是跟叶寻芳一样,身体很弱。 叶寻芳是个男孩儿,成日里跟家里的旁支兄弟们玩闹,因是男孩儿不像女孩儿那般拘束,心境身体都比叶宝儿好上许多。 而叶宝儿就是成日里病恹恹的。她是庶女,又不是嫡出的大小姐,不受家里长辈重视,加上王姨娘不怎么管她,在家里生生把自己过成了孤儿。 王姨娘本来出身不高,大字儿不认识几个,来到叶府之后靠着美貌得老爷的宠爱,那性格就越发不好。 叶宝儿字虽然不识几个,但却是正经人家的小姐,从小就是这么熏陶教育出来的。 从她出生起,就有奶妈子照顾着,会走路会说话了,又有几个丫头跟奶妈一起照顾。 锦衣玉食的小姐,自然不太看得惯到处撒泼的王姨娘了。 若只亲妈如此,但凡兄弟能够靠谱些她也有个依靠。 只可惜,原主又是个跟他爹似的小纨绔,从不体贴妹妹母亲不说,成日里斗鸡戏狗的,不学好。 他妹妹心思多,估计这么小小年纪,就已经预见了自己将来的人生。这可不得抑郁么。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来嫁娶不难。可她到底没有一个可靠的兄弟为她撑腰,家里父亲将她当成空气,主母又只在意自己两个孩子。 虽然是个主子,真正关心她的人却少,姨娘虽然关心她,但姨娘本身就是让她开心少忧愁多的存在。 总是这么想着,心情不好,所以病得愈发频繁了。 原主的记忆里,他妹妹是总生病的。此刻八成也还在病着,于是他对黄莺问道:“你怎么来了?你姑娘身子好些了没有?” 黄莺见叶寻芳过问自家小姐的事儿觉得有些稀奇,虽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平日却不见叶寻芳嘘寒问暖过。 两兄妹的关系就这么不咸不淡,因叶寻芳不争气,叶宝儿还有些生自己这个哥哥的气。 而叶寻芳呢,知道自己不讨妹妹的喜欢,也懒得往人家跟前去凑。 今儿倒是奇怪得狠,叶寻芳竟然主动问起叶宝儿的身体来了。 第4章 妹妹 但叶寻芳既然问了,黄莺自然乐意答他。 “我来正是为这件事儿呢。” 叶寻芳才问的叶宝儿的身体,现在黄莺又说是为这事儿来。 想来她是要说叶宝儿身体不好了,叶寻芳在现代的时候没有亲妹妹,这一世得了一个,所以上了几分心。 “她又怎么了?”他问道。 黄莺叹了口气,说着来龙去脉。 “爷是知道姑娘身体不好的,一年四季都要用药。上次去给太太请安的时候,正撞见大姐儿在那里,还没进门就听她说我们姑娘的身子精贵。说她今儿要人参,明儿要燕窝,这日要什么梅花点舌丹,那日又要紫金锭,成日这个药那个药的花费的钱多。” 大姐儿便是金氏生的大女儿,这家的嫡女,比男主小一岁,今年才八岁。 叶寻芳听到这里,脸色有些不好看:“这又与她什么相干?你姑娘有病又不是她愿意的,这珠儿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刻薄相?宝儿用药难道还能将她压箱底的嫁妆给用去了不成?真是狗拿耗子,她也未免太闲了些!” 黄莺当然也不喜欢叶珠儿,她跟在叶宝儿身边,效忠的自然是叶宝儿,自家姑娘成日地被叶珠儿比下去,她又怎么会舒服? 但黄莺是个丫鬟,丫鬟就是这个家里的奴才,奴才是没有编排主子的道理的。她跟叶寻芳说明原因是可以,但却没法儿说叶珠儿的坏话。 即便真要说,也不会当着叶寻芳的面儿说。所以她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叶寻芳说叶珠儿的不是。 叶寻芳说过叶珠儿后,又问黄莺道:“那你姑娘是为这个气着了?” 黄莺说道:“这也不是一日两日受气,真要为这个还不知道要添多少病呢,倒不为这个。而是昨儿姑娘有些中暑,恰巧去暑的紫金锭没了。少些麻烦不想去太太那儿讨,爷这里有的话,给我带些去。” 这些杂碎事情,叶寻芳是向来不管的,于是只朝身边的绿萝说道:“你去拿来给她吧,我这会儿有空,也去她那儿瞧瞧。” 叶寻芳的屋子离叶宝儿的倒不远,他过去连衣服都不用换。 黄莺在一旁觉得诧异,怎么叶寻芳一夜之间跟变了个人似的。 绿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一向叶寻芳说什么便是什么,以往叶寻芳不好,她也只是劝劝,总觉得叶寻芳年纪小,到大了便好了,所以对叶寻芳还是照样贴心照顾。 想来当年老太太将绿萝给了叶寻芳,也已经算过绿萝的性格了的。 绿萝应声便去找药了,叶寻芳看着站在一旁的黄莺说道:“你坐会儿吧。” 黄莺见他这么说,也没有太大避讳,便往一旁桌前坐下了。 叶寻芳现在才九岁,还是个小孩儿,黄莺比他大好几岁,两人之间本也无需多避讳什么。 况且她是叶寻芳妹妹房里的丫头,两人这样说话很是正常。 其实坐着一时也没什么话,叶寻芳悄悄打量了一下黄莺,便继续沉默着了。 黄莺长相清清秀秀,气质也乖些,但身子不似现代的女孩儿,个个儿瘦得弱柳般的腰身,她长得略圆润一些却不算肥胖。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4节 但这样的身材就极好,黄莺看着就挺可爱,叶寻芳可不爱那种瘦到脱相的女孩儿。 因为实在无聊,所以多看了黄莺几眼,未免对方不适,叶寻芳很快转开了视线,两人不说话,叶寻芳偶尔喝一口茶,有些尴尬。 “爷今儿倒是沉稳,说话也会关心妹妹,病了一场倒长大了不少。”黄莺挑了话题夸叶寻芳。 叶寻芳朝她笑笑,不知该怎么回答,索性不说话。 绿萝找药并没有找多久,很快就从放东西的那小房间里出来了。 “真是不巧,这药上回我们这里也用完了,我说正要去找太太要些呢,结果给忘记了。现在快用饭了,不好直接过去跟太太要,不过我记得姨娘那里好像还有些,你急用,我现在过去给你拿去。若姨娘那里没有,我便去太太那儿要过来给你,到时候直接给你送过去,你先回吧。” 毕竟叶寻芳是个哥儿,家里统共两个哥儿,比起叶宝儿金氏总是更在意叶寻芳一些的。 任凭人家叶珠儿怎么刁蛮得脸,出言说叶寻芳总是不太可能的。再说叶寻芳没有叶宝儿这么多愁善感,被说了也是不痛不痒。 他脸皮向来都是厚的,否则被太太说两句他早勤奋学习了。为他不学好,太太不知骂过多少回。他还不是照样儿跟族里的兄弟们鬼混。 如今年纪小贪玩还好说,又不偷鸡摸狗,也不糟蹋女人,爱玩便玩么。 只是按照原主这长歪的速度,不定长大之后跟他那个糊涂虫老爹一样儿呢。 叶宝儿跟叶寻芳是嫡亲兄妹,况且叶寻芳只有这么一个嫡亲妹妹,叶宝儿也只有那么一个嫡亲的哥哥。 平日里叶寻芳再糊涂,也不会忘记这个。 古人的感情是很难说的,这时候没有手机电脑,人们无聊闲暇就是互相聊天玩耍,不是说现代人不重感情,只是说古代大多数人都更重人情一些。 叶寻芳上辈子在小时候也是有玩伴的,那时候不像他穿越前,小孩儿人手一个手机电脑的。 他们那时候就是整个小区上蹿下跳,到公园里荡秋千,受港片影响就假扮黑1社会,小孩儿之间玩摔跤,那是妥妥的童年。 然后因此,也跟那些玩伴有很深的感情,那时候大家都是穿着一条裤子,互相玩了几天,明明是小孩儿却都能互相摸清楚对方的性格。 后来年少的朋友搬家的搬家,工作的工作,大家都不怎么联系了,但是逢年过节有空的都能聚一聚。 还别说,后来叶寻芳父母都再嫁娶,他跟家里的长辈关系不怎么好,但跟玩伴们却亲兄弟似的亲。 任凭原主再渣,那妹妹还是妹妹,自然她病了,又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难事,他自然能帮则帮。 若是别人,黄莺也就不好意思麻烦了。而绿萝是叶寻芳屋里的人,所以黄莺没有推辞,直说道:“那行,我回屋等着去。” 见黄莺要走,叶寻芳也赶紧站起来说道:“我同你一块儿过去,绿萝你快去找姨娘拿药去吧。” “哎。”绿萝应了声,便走出了屋。 这边叶寻芳跟着黄莺出了自己的院子,走过一段邻水的路,大概不到十分钟,便到了叶宝儿的院子。 跟着黄莺进去,里头有个婆子在一旁坐着照看叶宝儿,见到叶寻芳过来,忙要见礼。 叶寻芳挥了挥手说道:“不用这些虚礼。” 躺在帐内的叶宝儿听见动静,原本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 她如今年纪小,才七岁,叶寻芳也才九岁,两人不用太过避嫌,叶寻芳若再小个一两岁,两人同帐睡都没有什么。 只是如今叶寻芳已经九岁了,连书都开始学《论语》了,该懂的礼数大多都知道了些,所以不好同吃同睡。 当然他们俩兄妹的关系也从来没好到同吃同睡便是了。 进了屋,绕过屏风后头,有个略宽的小房间,里头桌椅齐全,屋子里闷闷的,还点着说不出名儿的香。 屋子里有一张大床,叶寻芳不识货,看着那木头纹理只觉得很是舒服,上头雕刻着花鸟万分喜庆,床上挂着帐子,能隐约瞧见里头有个人,那人呼吸很浅,不知道是睡了还是醒着。 叶寻芳上下两辈子,嫡亲的妹妹就只有这么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他是不太爱承认自己是这一处人的,他不是古人,自然什么姨娘老爷的,叶寻芳打心底里是拒绝认他们的。 只是这一个柔柔弱弱的妹妹,还没见着面,却已经有些打动他的心了。 倒没有那些网络小说里的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心思,只是单纯地想要将对方当成亲妹子。 然而现在说来,从血缘关系上,他们确实就是亲生兄妹。 七岁的妹妹,他上辈子除了物质上还不错外,就跟孤儿差不多。总想着自己要有个什么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也不至于孤苦伶仃。 他父母各自成家,就显得自己特别多余。 逢年过节,两家虽然都有邀请他过去过节,明明都是亲爸亲妈家,节日里都有亲人在身边,他却觉得自己格外多余。 那时候他就想,倘若有个妹妹该多好啊,那他也算有个相依为命的人了。 如今,天上掉下来馅儿饼,他白捡了一个亲妹子。 因以为叶宝儿还在睡,叶寻芳到了之后蹑手蹑脚地坐到婆子搬来的圆凳上,并不说话,想要守一会儿这个妹妹。 他在原主的记忆力是知道妹妹长什么模样的,他记着自家妹妹算是美人儿的,除了样貌好看,妹妹的气质也很不错。 叶宝儿虽然没有先生教,之前却也跟着原主读过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启蒙的书本,所以识得些字儿。 古代识字儿的都有些清高,他妹妹年纪小,也是有些清高的气质在。 原主记忆里很少管顾妹妹,所以并不留神没觉得妹妹多好,也不觉得妹妹不好,两人感情很是一般。 穿越过来的叶寻芳却觉得他妹妹是很好的,这或许就是妹控属性的人看妹妹,总带着厚厚的滤镜吧。 众仆人守在叶寻芳的身边,见叶寻芳不知声儿,叶宝儿又在睡觉,自然也就不敢上前打扰自家小姐睡觉,都静默在一边,不去叫醒叶宝儿。 叶寻芳原本想着,既然妹妹在睡觉,那他坐坐就走。 反正已经穿越过来,除非老天冷不丁让他再穿越回去,否则二人见面的机会还是有的,所以并不着急非要马上见这一面。 结果他刚坐下来没多久,就见帘子里传来一声柔柔的声音:“你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第5章 探病 “姑娘醒了。”见叶宝儿醒着,黄莺走到床边掀开了帐子。 那帐子掀了起来,叶寻芳才瞧见了叶宝儿的“真身”。她虽然才七岁的年纪,眉目却生得好看,跟叶寻芳有那么三分像,眉目清明,眼神却淡淡的,唇也是惨白,一看就是久病。 这姑娘看着模样乖巧的很,躺在那儿就叫人怪心疼的,叶寻芳回她的话,说道:“我听说你又病了,特地来瞧瞧你。” 叶宝儿穿着里衣,她还没发育,年仅七岁,而叶寻芳也才九岁,又不是赤身裸1体的,倒是不妨事。 黄莺将枕头垫好,再让叶宝儿靠在上头。虽然不是大热天,屋里四面敞开,虽不热,但也不算特别凉快,大热天的帐子里睡觉,怪道会生病呢。 “不是说有些中暑么?怎么还散着帐子睡?这样不闷得慌?你去拿个扇子来给她扇着。”叶寻芳见状,便对身边的黄莺说道。 黄莺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往日是怕姑娘着凉,大家都习惯了这么对叶宝儿,一时间也忘记改过来。 平时夏天晚上屋里的冰稍微多放一会儿,姑娘都要着凉呢。 黄莺是年纪不大,所以经验也少,叶宝儿那妈子反而年纪大了,叶宝儿又经常生病,所以做什么都保守着,不让吃许多东西便算了。 有时候宁愿多叫叶宝儿多流些汗,也不愿意让她少穿件衣服免得着凉。熟不知,好好的人,捂过了也是会坏的。 “你不是说去拿紫金锭了么?”叶宝儿见黄莺从一边儿拿起了一把团扇,靠在枕头上问她。 黄莺刚要作答,叶寻芳抢了她的话跟自家妹妹道:“那药我那儿可巧没了,已经叫绿萝去姨娘那儿拿了,想必一会儿就能送来。” 他刚说完话,这边儿叶宝儿的妈子过来给叶寻芳倒了一杯茶。 “二爷,喝茶。” 叶寻芳接过茶喝了两口,又见叶宝儿唇上泛白又干,就叫妈妈给她也倒一杯茶来。 一旁叶宝儿见他这么细心吩咐,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惜她身上有些不舒服,也没什么精神多瞧瞧,自家哥哥怎么突然转了性儿。 听说她生病,又是过来看她,又是让丫鬟给她拿药,又是吩咐妈子给她倒茶的。 叶宝儿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自家哥哥的性格,他是个野惯了的,也不知道他这关心妹妹的想法能持续多久。 不过叶宝儿向来在家没什么存在感,生病也极少有人肯来探望她,今日难得叶寻芳肯来看她,她总不好冷脸相待。 正好她睡醒了,还有些精神,等药的时间总不能什么事儿都不做,便找着话题随意闲聊着。 “我听说前儿你病了,昨儿本来打算去看看你的,谁想这么巧,咱们前后脚病着,你如今好了能够出屋子了,我却病了。” “这大暑天儿的,你昨儿到外头走什么?”叶寻芳对她问道。 知道自己容易中暑生病,大中午就该待在房里才对。 “谁说我到外头走了?”叶宝儿反问他。 “没到外头太阳底下,也中暑了?”叶寻芳暗想,这妹子的身子,这也着实太弱了些。 叶宝儿点头:“嗯。” 这房里有些余热,但四面通风,家里每年都会买冰,但家里用得上冰的人屈指可数,他们是主子都有冰用,叶宝儿屋里就有冰。 虽然不多管用,因为这冰的数量不多,房间有些大,但至少比外头凉快多了。 所以叶寻芳根本就不觉得妹妹会在屋里中暑,可他还是高看了她的身体素质。 “哎。”叶寻芳叹了声气,感慨道:“怎么这么多病?” “好在都是小病,我生的早了些,从娘胎里出来就弱,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叶宝儿是个早产儿,早产了有两个月,所以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两人正说着,外头听见小丫鬟的声音,说是绿萝来了,才过一会儿就见人走进了屋里。 她进了屋,先跟叶寻芳他们兄妹两个行礼,然后才将药给了黄莺。 给了黄莺药后,绿萝又走过来看叶宝儿,这毕竟是她主子的亲妹子,大家从小就在一处。 绿萝是有空就来跟黄莺或是去姨娘那儿跟小红说笑的,他们几个丫头很是要好。 丫鬟跟彼此间的主子们也熟悉,都是贴身伺候主子的丫鬟,比起一般丫头们更同主子关系好一些。 见绿萝走近,叶寻芳便问她:“你去姨娘那里拿药,怎么说的?” 绿萝倒是奇怪叶寻芳的问题,拿个药而已,又不是什么顶顶精贵的东西,她不是如实说,能是怎么说? “我进了姨娘屋里,就跟她说二姑娘有些中暑了,让姨娘给些紫金锭来。她于是便叫小红给我拿了。” “她可忙着?”叶寻芳继续问道。 这王姨娘,听见自己女儿病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反正昨儿他有个头疼脑热,王姨娘是一直守在他身边的。 “正在做针线呢。”绿萝不清楚叶寻芳说的忙着什么意思。 “爷问这个做什么?”绿萝问道。 叶寻芳轻轻摇头:“没什么。” 叶寻芳也不敢就这么断言,不过他这么问下来,以及这两日感受下来,总觉得那王姨娘多少有些重男轻女。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5节 既然在做针线,应该也不是特别忙,她又不是丫鬟,没有人给她定什么规矩,一天要做多少针线,要怎么怎么的。 她也算个主子,平日里做针线不过为了消遣罢了。怎么听到女儿病了,不托人来问问,自己也不过来看看? 可说起来,中暑又不是什么特别大的病,他小时候就喜欢到处疯,中过几次暑,后来就被他爸用手掐得背后脖子上一块红一块紫的。 然后他妈就灌他喝一大碗水,在关节处抹上些酒在身上散散凉便好了。 那时候他父母还没有离婚,家庭关系还算好。家庭破裂也得是后来的事儿了。 叶宝儿身子不好,恐怕打小就各种病痛,王姨娘习惯了也未可知。 他昨儿可是发高烧呢,在床上躺了有好几日,今天下床脚还有些软绵。 自然他的病更要命一些,所以王姨娘来看他了,而没有来看中暑的叶宝儿也是正常。 但生病了亲妈住这么近却不来看望,多少让人有些失落吧。 叶寻芳正想着,黄莺拿了药后,服侍着叶宝儿吃了,药效没有那么快见效。于是叶寻芳便找着法子跟叶宝儿聊天,逗她玩笑。 叶宝儿从小就在家里不受重视,就导致除了丫鬟婆子外很少有人肯哄她,其实她很好哄,只要有人肯哄着她,她就会笑。 当然,丫鬟婆子们哄跟叶寻芳哄是完全不同的。 古代的丫鬟婆子,能将他们当成自己人,但是很难将他们当做什么亲人朋友。 因为他们是依靠主子吃饭的,主子得脸她们得脸,正经跟人做朋友主要前提就是平等,那些奴才们即便他们再忠诚,叶寻芳也觉得很难跟他们做朋友。 主人跟奴才是有阶级的,这种阶级特别难跨越,叶寻芳从刚来这里就基本能感受得差不多了。 就譬如之前见到的小红,她是王姨娘的奴才。王姨娘打得骂得,就跟自家的狗似的。 叶寻芳小时候也见一些大爷家里养狗,不听话了偶尔踹上一脚,也不会太重,重了自己都觉得过分呢。 可王姨娘拿针戳小红的时候,虽没想过要将人家戳死,但那也是狠的,只怕打狗都没有打奴才狠。 若是叶寻芳,早就恨死她了。但小红还是听话地要干嘛就干嘛。像她这样的奴才,如今天底下要多少有多少。 叶寻芳要跟她说不能这样听王姨娘的,只怕小红还觉得他有病。 所以还是主子跟主子在一块儿玩,丫鬟跟丫鬟一块儿玩。他清楚,这里的人觉得,丫鬟奴才不过都是些玩意儿。 自然叶宝儿虽然有丫头婆子们关心,到底比不上叶寻芳用心哄她两句。 然而大家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互相有些情分,古人重情,所以对贴身照顾的奴才他们态度总是好一些的。 当然,就如同王姨娘那样,贴身丫鬟好的时候自然好,不好的时候,打骂都是她先受着。 各人看各人,叶宝儿就不动辄打骂奴才,叶寻芳也不过纨绔些,打骂奴才倒也从来没有过。 “你好生歇着,明儿我去上学,等我放学回来再来看你。”两人聊着聊着,时间就到了大中午,也到摆饭的时间了,叶寻芳才起身要走。 叶宝儿心里知道叶寻芳这是假话,平日里一个月能来坐一回就算不错了,家里哪个是真的在意她的? 今日相信了叶寻芳的话,明日他不来自己该多伤心?索性干脆不相信哥哥说的话,只是淡笑着说道:“还等你明日呢?今儿来看我已经是难得了,我可不奢求你明儿还来。” “就是因为多心,才总是忧神,你放心,明儿只要还能走,我必定来给你解闷儿。”叶寻芳伸手拍了拍自家妹妹的手,眼神真挚地说道。 这小姑娘,再忧郁下去,只怕跟小说里林黛玉似的了。但人家是无父无母,还寄人篱下所以愁苦还正常。 她有父母哥哥,怎么也这么多心呢?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家的难念经便是人情淡泊。 上头老爷只知道寻花问柳,太太守着自己两个儿女,管着家里支出根本不愿意搭理其他人事。 王姨娘还没有老,却已经跟半个寡妇相似,她心气儿又高,偏爱争强好胜,还打骂奴仆喜怒无常。 唯一关心的一对儿女便是叶寻芳跟叶宝儿,她又偏疼儿子,似乎不怎么关心女儿。 家里丫鬟婆子都不简单,各有各的心思。 叶宝儿在这样的家庭里,除了吃穿用度有人管外,竟活成了透明人。 加上她又多病,童年里都是吃药吃药,这样的家庭环境,只怕不让她忧郁都难。 第6章 雨 别过了叶宝儿,叶寻芳便往自己屋里回去了。 中午的时候摆饭,叶家不是聚在一起的日子都是自己在屋里吃的,大家并不在一起用餐。 叶寻芳到屋后,厨房里正好送菜来了。有荤有素,好几样菜摆在眼前。 净手擦脸之后,叶寻芳便在绿萝的伺候下吃了起来。 “你也来吃。”他自己有手有脚,除非要到外头装模作样摆足大少爷的款儿,谁到了屋里还叫人伺候着夹菜呢? 在叶寻芳眼里,这样反而吃的不痛快。 绿萝虽然是丫头,但她一来是仙去老太太那里的人,二来跟叶寻芳关系好,所以叶寻芳叫她吃,她便不推脱,半坐在凳子上吃了。 这会儿也是没有妈妈过来,否则她这样也不是特别成体统。 一般要吃,她也是另外在小桌上吃的。没有奴才跟主子一桌吃的道理。 两人吃完,绿萝在一旁服侍着叶寻芳洗手漱口。 饭菜之前捡出了一些来,叶寻芳吃不了这么多,姨娘那里再如何不会短了吃的。 倒是叶寻芳自己有个奶妈子需要这些,陈妈妈从他小时候就带着他的,他七岁前,奶妈妈还是跟着一起睡的。 就跟鲁迅《朝花夕拾》里写的那样,他的奶妈子就跟里头的长妈妈似的,只是他的奶妈妈更加懂规矩,不像鲁迅的阿长妈妈那般好玩儿。 陈妈妈是外头买来的妈妈,听说生过两个儿子,第一个儿子饿死了,当初买她来的时候,她刚生下第二个儿子。 她家男人如今在叶家做了个看门儿的,一个儿子比叶寻芳大不了多少。他们一家都是叶府里的奴才。 “一会儿陈妈妈来,将这些菜给她带去吃去。”他们一家是奴才,平日吃的油水并不多。 他家的奶妈妈虽然因为是主子的奶妈子得些尊重,但并没有人来要她做事儿,也没有人求到叶寻芳这里来要什么,所以没有什么好处得,虽说温饱是有,但享受却做不到。 而叶寻芳这里成日鸡鸭鱼肉的,能吃些他这里的东西,陈妈妈是很乐意的,这在她眼里,也算是叶寻芳孝顺她了。 毕竟他屋里屋外的丫头婆子并上他平日用的跑腿小厮,也有七八个,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叶寻芳赏赐的。 叶寻芳吩咐过绿萝之后,就到了午睡时间。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儿,睡觉的时间比大人要多许多,除了晚上正常睡眠之外,中午也睡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 绿萝于是又伺候着他睡觉,在一旁给他打着扇子,让他好好休息。 等他睡下了,绿萝才放下他窗前的帐子,夏天蚊子多,容易咬着人,放下帐子就能隔绝蚊虫了。 这边绿萝照顾叶寻芳睡着后,自己也打算去休息,这会儿正好叶寻芳的奶妈妈来了。 “哥儿睡下了?”她走进来,小声地朝绿萝问了一句。 绿萝点着头,手里拿着一把团扇,跟着陈妈妈出了里屋,离开了些叶寻芳睡觉的地方,才用正常音量对陈妈妈说:“二爷特叫留了菜给您呢,您正好来了,就带回去吧。” 这吃食她已经都放在一个竹制的笼屉里了,上头一个可提的把手,好叫陈妈妈拿走。 “哎。”陈妈妈多少知道叶寻芳会给自己留东西的,听见绿萝说有给她留的菜,堆起了满脸的笑意。 绿萝对陈妈妈笑笑,听着陈妈妈吩咐了些照顾叶寻芳时需要注意的地方。 陈妈妈吩咐完毕,便出了屋子直往家里去了。 如今夏天,东西多了不好储存,现炒的东西,到了晚上也要不新鲜,在叶寻芳房里倒是可以拿冰镇着,可惜陈妈妈住的地方可没有冰。 她这么急忙回去,是因为她家里有个小儿子,如今带了这些菜回去,都是要留给她宝贝儿子的。 叶寻芳睡着了,并不知道陈妈妈来过,醒来后就已经见桌上的东西干净了,便知道陈妈妈已经把东西拿了。 没有手机电脑的生活,他一时还真适应不了,整个下午在屋里走来走去,外面太阳毒,热得他更不舒服。 结果他刚醒没多久,外头就突然下起了雨来,如今小暑刚过,大暑未到,是夏天十分闷热的时候,等过了这两个节气,天气就要凉快些了。 下了一场雨,那雨水哗啦啦地落下来,叶寻芳便叫小丫头们把屋里门窗打开透风。 他自己坐在窗户边儿,瞧着雨水打在他院子里的竹子以及假山石上,一时间没有手机的焦躁也去了不少。 看着这雨,他忽然有些豁达。既然已经来了这儿,总不好期盼自己再死一次,然后穿越回去。 况且这又没有什么认证,说死了就一定能穿越。穿越也不知是鬼神还是科学,这还是个未解之谜么,他又不是什么科学家,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做实验。 再说,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上辈子是猝死,死的很快,没受什么大苦,但那面临死亡那一刻是真的害怕跟无助的,后来两腿一蹬,什么都没了。 最后脑子里也只能是无奈想着,算了吧,天命不可违,老天要让他死那他也没办法。 这种无奈是让人觉得痛苦的,毕竟他上辈子死的时候连媳妇儿都没娶上。谁甘心英年早逝啊? 谁想眼睛一闭一睁便到了这里,活着已经是幸运,所以并不想再自作再死一次。 死又不是说着玩儿的事,人天生敬畏生死,叶寻芳也同样敬畏。 死过一次,他没能置生死度外,反而更敬重生命了。 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事情,那都是虚的,主要人得自爱。 叶寻芳成年前那段时间,父母便不在一起了,他那时候也作啊,就为了得到点儿父母的心疼,希望两人能够为了他不离婚。 但父母也为他付出了许多,其实早年他们就已经想要离婚了。 当时叶寻芳看出了苗头,就把他爹妈的结婚证给偷了,然后那证在他姥姥家藏了两三年,最后父母老吵架,他也受不了了。 一家子人在一起长痛不如短痛,还是离婚好吧。 后来他逐渐淡出了父母的视野,二人重新有了相好,都觉得他年纪大了,能够照顾自己了,也就把放在他身上的心思逐渐收了。 平日里大家都不再联系,只有节假日叶寻芳才能收到一条来自父母的短信,最多就是身体健康,节日快乐,要不要去过节,跟例行公事一样。 其实主要还是自私,他的父母是自私的人。离婚了,连亲儿子都变成了陌路,不是自私是什么? 一开始他还闹,伤害自己,威胁他们自己要放弃学业,后来年纪越大,才越是明白。人真的得自己珍惜自己,把自己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他工作后就开始努力赚钱,准备买车买房娶媳妇儿。 自己想要的无非是个家而已,父母那里得不到家的温暖,那就自己创造一个。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比较骨感。他努力了,结果努力到一半就嗝屁了! 再来一世,他虽然有个私生活混乱的爹,但姨娘只有他一个儿子,将来靠着他,所以也偏疼他。 而妹妹又是他的嫡亲妹子,他能够从这小孩儿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6节 现如今老天给了他两个向着他的亲人,还有丫头婆子照顾起居,他真是觉得没必要再去死一次。就为个致人失眠,使人头秃的手机,他至于么他? 再退一万步讲,真要死才能穿越回去的话,他不能在古代好好体验体验,然后再老死回去么? 人类的寿命又能有多长,须臾便是百年,大不了在这儿当一辈子古人。这穿越一趟,不管怎么算,都是他赚了啊! 他从屋里出来,自走到廊上观雨,这院子名叫清风院,院子中间一条小路,两边有假山跟细细的竹子衬托。那条石子小路,直从院门通到廊下,往廊上进去,径直就是他的屋子。 院子不大,四面封闭,除了院子大门外,屋子左侧还有个小门,可以互通,那小门打开走一段路就是别人住的地方了,后头好像是他那个大哥住的地方。 叶寻蕙的屋子比叶寻芳住的宽阔一些,也离老爷太太的屋子近些。 叶寻芳的院子,只有山竹夹杂一条小径,少有什么花红柳绿的点缀,加上屋前竹下一块青石,两边走廊这么一衬托,是有些雅又觉得冷清。 好在院落宽敞,从早到下午都有光线,和煦阳光透过云层照过来,还有些暖意。 因院落不大,平时照看也不须太麻烦,两个丫头两个粗使婆子,她们负责看门打扫。 另外就是照顾叶寻芳生活起居,端茶递水,房内整洁。人手都够使唤,平日闲暇了,她们就在廊下坐着玩些斗草之类的小游戏。 偶尔玩耍,都是主家允许的,每日都有每人该干的事情,你干完了,只要不在主子面前撒野,家中礼数周全,谁还有功夫管你什么。 这会儿下雨,也有丫头婆子坐在一旁廊上的。夏日雨水大,偶尔闪过惊雷,怪吓人的。 也多亏这雨水,将一天的暑气都冲散了不少,让人觉得浑身舒畅。 叶寻芳吃饱睡足,从房里一出来,直觉神清气爽,舒服地将双眼都眯了起来。 再睁眼细看院落,他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古屋古人,天雷雨水,今日得幸他这一抹穿越而来的魂魄,能见此情景。 一时间,他只觉眼前一切像是神迹! 可不是神迹么?否则他如何能有幸见到此等场景? 第7章 算账 叶寻芳自顾地赏景,绿萝也跟着他从屋里出来了。 走到廊边,绿萝稍远地望向叶寻芳,却见叶寻芳眉目清明,粉唇白面,小小的身子穿着一身青衫,小谪仙似的立在那里。 那如山似水的清明眉目,叫人感觉里头仿佛夹杂着风雪,清丽绝尘。 分明是夏天,此刻的叶寻芳,叫人看得想要呵一口冷气! 这倒让绿萝心里一惊,这眼前人明明是自家二爷,又说不出怎么不似自家二爷了。 她不曾读过书,大字不识得几个。伺候人时有两分呆气,自然这样的丫鬟听话,也惯会做好人不惹事儿。 她拽不出什么文字来夸奖此刻的叶寻芳,究竟说不出叶寻芳的哪里有什么变化,却总觉得此刻眼前的二爷,不是往日的二爷了。 原主叶寻芳是真是生得一副美好的面孔的,他娘本来就生得面若桃花。 叶老爷年轻时便是个色批,屋里屋外不知见过多少女子,可大多情况下他也只是玩玩儿,流连花丛却不把人往家里带。 而当时王姨娘不过是在自家店里露了一面,就叫叶老爷打了娶她为妾的心思,可见其早两年时的风华。 而叶老爷虽然长得不那么英俊潇洒,但到底不在丑的行列。 叶寻芳生下来便继承了二人的优点长的,竟然比他爹娘生得好看,加上年纪小,五官便更精巧。 虽然身体并不那么强壮,却也养得粉嫩雪白。 人么,总有那么几分看脸,叶老爷更是个颜控,其实比起他大哥,叶老爷对叶寻芳是更加宠爱两分的。 同时叶寻芳又不是长子,将来有继承部分财产的权利,整个家业却并不靠他撑着,所以叶老爷也觉得宠一宠他没有什么。 可叶老爷喜欢儿子,最多不过是有时多赏儿子那么一二两银子花用罢了,他没有官职,也没有正经在做的事儿,除了零花钱也没什么别的能给叶寻芳了。 家里一应事物都是金氏跟一些账房、田庄里的先生管着,叶老爷是根本不知米价菜价的人,最擅长的只一件事情,那便是败家。 玩女人,偶到赌场赌那么一两把,抽鼻烟,只要是花钱玩乐的事情,他基本都通。所以他的这点儿宠爱,对叶寻芳来说仿若鸡肋,并没有什么用处。 另外叶寻芳靠着脸得的好处,便是当初叶家的老太太的宠爱,老太太疼爱叶寻芳,其实也有为家里子孙着想的意思,因为统共叶家嫡支一脉,只生了这么两个男孩儿。 叶寻芳虽是庶出,却是这一房里唯二的两个男孩儿,老太太可不得眼珠似的看着么? 他大哥叶寻蕙的母亲是家里的主母,金氏娘家又有钱,叶寻蕙有他母亲百般疼爱护着,舅家又强势,没人能欺负得了。 而叶寻芳则不同,他母亲是个妾不说,舅家家境也远不如金氏娘家,所以老太太便格外关心叶寻芳一些。 可惜老人家如今已经去世三年多,穿越过来的叶寻芳是不能一见了。 亲妈死了,叶老爷按礼应该守孝三年,不沾油腥不碰女人。 其实正常人也不会真的忍这么久,但至少不沾荤腥这一点,在头一年总是要尽量做到的,后头可逐渐放宽条件。 但是这三年时间,除了头一月他没有吃什么酒肉外,之后那段时间就一直大鱼大肉。 而玩女人么,是一个月也不能停的,不过关起门来在自家玩,外头人不知道也就算了。 即便外头有人知道了,那也如何不了他。 叶老爷既不当官不用为乌纱帽考虑名声,他又是当地的乡绅,只要人家不跟他是世仇,也不是闲着蛋疼,谁管那么多? 一般人也不愿意管是叶老爷的娘死了还是叶老爷的爹死了,即便他全家都死了,也不过看个热闹,唏嘘一句罢了。 三年过去,叶老爷转眼就把家里怀孕的丫头给扶了妾。 或许是继承了叶老爷的秉性,原主虽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惜里头的灵魂却散发着猥琐之气,自然那时候生的虽然好看,却容易叫人忽略去几分他的颜值。 如今身子里头换了个芯儿,现代的叶寻芳原本就是个成年人,工作努力,为人勤勤恳恳,天生就有股沉稳的劲儿。 如今穿越而来,为这皮相不知加了多少分! 虽然叶寻芳气质沉稳,却并不给人一种小孩儿装大人的感觉,而是由内而外有股静且沉的气质。 正因此,才叫绿萝感叹此刻的他仿佛变得不一样了。 雨水来的急,斜风劲雨的,将叶寻芳院儿里的竹叶吹得斜来歪去,竹节乱拍,竹叶散落一片,被风卷起又被雨打趴在地。 可这雨虽说来得快,去得也快,约莫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天空便放晴,雨水也渐停了。 方才乌云布天,给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灰纱,叫人以为到了傍晚,结果乌云散去,才发现只是下午离那傍晚还要一二时辰。 雨后,外头天气就不那么热了,叶寻芳屋里两个小丫头就在外头小跑着玩了一会儿,这会儿子他院内的门是关着的,没有人叫开门叶寻芳也就随她们去了。 他刚才还觉得没有手机,又焦躁又无聊,看了一场雨,竟也觉得没什么了。 随即进屋,到了桌案前,准备看一会儿书。 原主的记忆他是有的,他年纪虽然小,被先生打骂着学了三四年,总算会了上千个字,平日除却要学习的东西外,学里先生还叫背一些古诗词。 但原主学习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断断续续并不长久,所以一些东西学的很吃力不说,今日会了,明儿又忘了,永远不知道预习跟复习。 叶寻芳觉得这样不行,他准备再怎么也得考个功名出来,至少考了秀才将来还可以到外头坐馆教书。 别看他们家在外头还算富裕,但内里已经不大行了。这主要还是多亏了他爹这一代起,子孙里就没有什么出头的,家里产业还叫他给败得差不多了。 虽然良田有那么些,铺子酒楼也有那么几家,叶寻芳算了算,家里一年收入也总有个七八千两,这不是精准的计算,上万两也有可能。 可惜这也并不是完全够花的,这钱光是叶老爷一年也要花去一二千。 他要请客吃酒打点人情,要忙着包他的小老婆,又要嫖1娼,又吃喝玩乐,又要打1赌。抽鼻烟就要鼻烟壶,这鼻烟他还要淘老物件儿,古人这时候也爱收藏古董。 说这古董鼻烟壶,他一年都要两三件买过来,闲着没事儿换着用用。 还有便是一家子上下,光叶寻芳屋里就有六七个照看他的人,每月月钱平均一个人二百钱上下,七个人便是二两银左右,这一年光在他房里开支就是二十四两银子了。 可这全府上下,除去各房里的佣人,还有修剪花草干杂物的,厨房炒菜的,外头看门的,跑腿的,管马车的跟轿夫。这支出也得有个三百两。 还有店里那些帮着管事儿的亲戚,田地庄家里一些有脸面的奴才,这些都要钱,其中工钱又要花掉千把块银子。 他们叶家都是一个祖宗,在本地他们这一家到叶寻芳这里,什么叔叔侄子,姐姐妹妹就比较多。下至他的子侄们,已经六代人了。 各房住在一起,但又在不同院子里,他们是本家住在最中间。而那些散落着住在叶家别处院子的都是旁支。 家里坐馆的先生就是叶寻芳的一个叔叔,便是请来教书的,一年也要给他几十两银子,另外凡上学的孩子还会公中抽二两给那些学生买笔墨纸砚。 加上自家门房里,四个小的,就是叶寻芳叶寻蕙他们几个小孩儿,抛去学杂费用,每个月的零花也有四五两银子的花用。 这些统共加起来就已经是三四千的钱了,还有红白喜事,亲戚多,每年随份子,也得花出去上百两。其他人情往来,你来我往的倒是能够抵消。 但是他们家没有官身,在这时候,总是会打点一些钱,每年送去那些什么大人手里,免得遇上什么不好的,总有护着的人,所以光这些一年也得有上千拿去用。 加上每年坏掉的器皿家具,酒菜钱,医药钱,连水果一年四季都要趁时新鲜的,人家的酒菜水果,一应器皿送来都是极好的,自然那钱便流水般的花出去了。 家里之前老太爷老太太去世,一人一二千银子操办的后事,这是之前攒着的倒不那么碍事。 可一直不赚,总是亏损,老太太才去了几年家里就开始卖田了,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如今叶寻蕙叶寻芳娶亲的钱,以及给女儿叶珠儿叶宝儿的嫁妆,恐怕家里都没能攒够。 叶老爷子自从爹妈去世之后,原本的脾性儿便更没人能够收住他了。 不肯节俭,将前些年攒下来的钱花了不说,这几年更加变本加厉,外头包养外室,一年都要花掉几百钱,他是不止包了那么一个两个的,只是没有往家带罢了。 如此往复,到今年家里太太已经开始变卖祖宗传下来的田地了。这都不算是家中的秘密了。 如今这些变卖的钱倒还够用,只是老爷若再活个十年,叶寻芳只怕连个屁儿都继承不了了! 想到这里,原本觉得自己再怎么也至少可以继承千万家产的叶寻芳,觉得背后冷汗津津。 “绿萝!绿萝!”这不算还好,一算不得了啊。 叶寻芳倒是不会盼望着叶老爷去死,因为他虽然做人缺德,但不谋财害命,还罪不至死。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在叶家没钱之前,他得先把自己的前路谋划好! 绿萝听见他的叫唤,忙跑过来问道:“爷做什么这么慌张?” 叶寻芳见她过来,张口便问道:“我的银子都是你收着吗?” “我收着呢。”绿萝挑着眉,只以为叶寻芳想出去玩了,便说道:“你要银子做什么?拿了钱也到不了外头使去,你这才在家里安静几天?太太不会许你出去的。” 第8章 考虑将来 叶寻芳虽然是个小孩儿,却也九岁了,更小的时候怕被拐卖,太太总不让出门,现在年纪稍微大了,也不会拘着不让他出门。 只是每次出去身边都要带上一个小厮,门房有时候也要跟上一个,以免叶寻芳走丢。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7节 金氏毕竟是叶家的主母,叶寻芳要是有个好歹,人是她让出门的,自然要找她的错处。 况且叶寻芳原本身子弱,天凉天热一出门就着凉中暑,像是这种热天气即便刚才下过雨,如今太阳重新出来了,他的病又刚好,太太是绝不会许他出门的。 但怀疑叶寻芳要出门玩,这完全是绿萝的猜想。这么热的天气,叶寻芳才懒得出门呢,他又不是原主,一个九岁的孩子就爱到处混耍。 “谁说要出去玩了?”叶寻芳反问了绿萝一句,随即也不等她回答,继续说道:“你去把我平日积攒的钱都拿出来我看看。” 绿萝见叶寻芳要查账,只觉得神奇,往日里连一个鸡蛋多少铜板都不知道的人,如今竟然要查起账来。 她当然不会觉得叶寻芳在怀疑自己贪钱,大家相处一场,这么长的时间,对方是个什么个性,绿萝心里有数的很。 虽然他为人有些窝囊,又只知道吃喝玩乐,但叶寻芳并不是一个喜欢怀疑人的人,有这个功夫去怀疑别人,他不如趁这时间多去散财。 见叶寻芳要拿钱,绿萝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怎么样,只是主子吩咐的事情她总不能回绝说不去做。 于是乖乖去了房里,从腰间拿了钥匙,开了锁,将里头一袋钱拿了出来。 叶寻芳平日里不知道积攒,里头的一些钱,大多是老太太还在的时候赏的,还有就是逢年过节老爷太太高兴,多给了那么些,但是他拿多少花多少,如今统共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二三十两。 因为叶寻芳每月都有定例可拿,用光了也没人说什么,这本来就是给爷们儿花的。 反正生病了难受了,四季衣裳,吃喝家里都是管的,他是家里的主子,还是男子,谁有那个胆量克扣他的用度? 连主母金氏都没法儿在他花钱上说太多,顶多就是说他成天就知道玩,但绝不会说他成天就知道花钱。 毕竟跟他老子比起来,叶寻芳每月就这么几两银子,已经算是花用很小了。 钱袋到了手,叶寻芳便叫绿萝把自己书桌边的窗户关了。 绿萝见他忽然变得这么一副守财奴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是听话地去给他关了窗户。 这里头不过也就是二十来两银子,叶寻芳一个月便有六七两的花用,加上年节赏下来的钱,其实二十多两对绿萝来说,也不算多。 叶寻芳的钱她虽然不能花,但都是她管着的,所以并没有觉得这二十多两有什么了不起的。 叶寻芳在这家主子来说算是花的狠的,家里其他小孩,只怕连比他零花钱少的叶宝儿都比他的积蓄多许多。 不过他是男子,在绿萝眼里也是跟叶寻芳之前想的一样。她也觉得叶寻芳反正将来还有家产可以继承,现在一年花的还没有老爷一个月的一半多,算不了什么。 她虽然会算叶寻芳的花用,可算不出家里田地跟酒楼的收入,也算不出府里每年大概会用掉多少钱。 或许她会算,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大一个家会支出困难。 叶寻芳将钱倒了出来,数了一下,发现只有那么二十五两可用的钱。 这个月还有那么些日子,他若管住自己,不将腿往外头迈,不胡乱打赏请客,不玩蛐蛐儿,不乱买些玩意儿,能够攒下许多来。 要不是叶寻芳没有穷到饭都吃不起,要不是这蛐蛐儿好歹是原主吩咐弄的东西,他想要给原主留几分尊重,他早叫人去把那蛐蛐儿的坟给刨了。 将那东西弄出来,也有个几两银子省下。 虽说家里已经开始卖田产,但还看不出颓败之势,叶寻芳也不过是这么算一算,具体家里收入也都是靠着他在猜,并不准确。 就如今这个情况来说,他也不是很清楚,叶家再过个十年后究竟会如何,或许还不至于一败涂地也未可知。但理智地算一下,还是觉得叶家正在下坡路上狂奔。 从叶寻芳他高祖父,就是他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开始,其实是做大官的,一共两代人都有功名在身,那时叶家还显赫。 他高祖父做到了知府的位置,后来退位,因为年纪大,所以没再回原籍的家乡,在这丹城定居。 原籍那边儿的亲戚现在隔了这么多代,若遇到还可追溯一下同源,但实在也不怎么认识了,因为他高祖父不做官之后人很快就没了。 当时若有要紧的亲戚早就已经过来投奔,留在原籍的,都是一些比较疏的亲人。 高祖父之后,原主的曾祖父,就是他爷爷的爸爸,曾祖父四十多岁考上举人,还没来得及考上进士,就去世了。 曾祖父去世的时候,年纪都没有到五十,算是死的早。跟他高祖父算是前后脚去的。 曾祖父去世时,祖父也就是叶寻芳的爷爷,当时大概二十来岁。二十来岁管理一整个家庭,还有一帮亲戚要照管,这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祖父这一脉有一个帮衬的兄弟,如今还在叶家住着,但基本都是单过了,他们还有个妹妹远嫁到外地。 在照顾家庭的同时,叶寻芳的祖父还要继续学习,他们家是靠做官发达的,高祖父和曾祖父两人,一个是进士出身还做到知府的位置,一个是举人出身。 自然,他祖父那时候也只想着一条路,那便是靠着学习兴家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这叶家气运至此还是如何,反正他祖父到死也只中了个秀才。 高祖父、高祖母跟曾祖父的死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一些负担,光是葬礼就花了好几千两银子,但也没有伤到根本。 这还多亏得他曾祖母会算计,为家里的祖父跟他兄弟置办产业,家里本来有田产,后来弄了些酒楼生意,一点一点重新好起来的。 曾祖母去世前,他们叶家还是很辉煌的。 那时他们家里又有古董书画,人脉关系在,在他祖父那一代还算书香世家哩,就是如今,叶寻芳也是个书香门第的公子。 就算叶寻芳他爹不做官没功名,他高祖父,曾祖父,爷爷,还有叔叔都有功名,最不济,他们家没缺过读书人,只不过做官已经是久远的事儿罢了。 嫡支在叶寻芳父亲这一代一脉单传,没有兄弟相互扶持,叶寻芳他爹又是这样一个缺心眼儿的。 叶寻芳的祖母大概因为只生了一个儿子,祖父又去的早了些,父亲那一辈没什么帮衬,受过一些亲戚们的闲气。 所以祖母对叶寻芳很是爱护,希望叶寻芳他们这一代兄弟之间能够互相扶持,将这一脉过的红火起来。 老太太在时,老爷还是能够被管制住的,一年最多也就花个几百两银子也就够了。 可惜老太太前几年又去了,这便没人再能管得住他爹了。 整个家族,真正开始丧起来,是从叶寻芳他爹这一代开始算起的。如今的叶家,仍然还仗着他高祖父和曾祖父那两代的荣耀过活。 要知道,他们家又不是贵族家庭。 即便是贵族,想想那《红楼梦》里,贾家富贵是比他们家富贵,荒淫奢侈也比他们家更过,两家败家的速度,要说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那么想一想,贾家从荣耀到败落才过了几代,他们叶家如今又是第几代? 从他高祖父到叶寻芳这里已经是第五代,如今大他一些的别的房的哥哥们也有了孩子,那么算来,富贵已经持续六代人。 只是不知道他爹这样败家下去,这悠闲的少爷小姐老爷太太的生活还能过多久。 如今家里这一辈,反而旁支有考中秀才的,他们本家却没有一个人考取过功名。 他父亲这人,别是个文盲就已经不错了。这连老太太在的时候都已经放弃让叶老爷学习,只求叶老爷别糟蹋家业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才说,几世的家业,一家子里,凡是有那么一两代人不好,那么不用别人暗害,到头来都能被挥霍的一干二净。 叶家有叶老爷这么个人物已经算是家门不幸,他竟然还是这家的家主,这不幸的程度又不知道要乘上多少倍! 这样想着,叶寻芳便有了危机意识。他得给自己找一条后路,如今手上只有这么二十五两的银子,放到正常家庭来说,也不过过个一二年便能花没了。 他若要考虑将来,不能不将他要带的人也计算进去。 譬如说原主的母亲,亲娘王姨娘,她再俗再不好也是亲妈,到时候总不能不带上。 况且还有他妹妹,叶寻芳舍不得这两人吃苦。 叶寻芳想要过日子,总要解决基本问题,就算到时候带不了屋里的仆人走,也得解决母亲妹妹跟自己三个人的温饱,吃喝用住这些总是要的。 但如今看来,就这么些钱,想要过好日子,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得想办法,弄点儿钱来。 第9章 存钱 绿萝就在叶寻芳身边瞧着他对着一堆钱发呆,还以为他魔怔了,好好地怎么忽然就这样,便伸手在叶寻芳眼前晃了两下。 叶寻芳被她弄得回了神,说了句:“什么?” 绿萝捂嘴笑笑,说道:“二爷盯着这些钱看什么?”难不成是在想怎么花? “要我说,爷还是少在那些玩意儿上下功夫的好,老爷知道了最多不过训斥两句,太太知道了下次罚您半个月不许出门,您可就闲了。” “咱们一个月就这么几两的定例,这次一下全花完了便没有应急的了。原本还不够您使的,还要从每年老爷太太逢年过节赏下来的填补进去才够,如今还没立秋呢,全花光了可怎么好?” 往日的叶寻芳没有节俭的意识,但绿萝是有这个意识的。平日要是看叶寻芳还能听得进去两句话,她就偶尔劝一下。 不过叶寻芳不爱听忠言,想来是觉得逆耳。所以她说两句就要烦起来,绿萝一见他烦,就不敢多说了。 叶寻芳才九岁,连窍都没开,又不跟他爹似的玩女人。平日大街上的玩意儿只要不是金银物件,原也用不了几两银子。 不过他出门时常爱打赏下人,另外爱买些玩意儿照顾他那了不起的蛐蛐儿们罢了。 每个月就为这些中看不中吃的东西,尽花冤枉钱。 那些虫子本也活不了多久,偏偏叶寻芳爱得跟什么似的。 “你说的对,从今以后,是该节俭些。”他得给自己存些私房钱。 父母还在,老爷也不可能同意分家。他们家如今还富贵,即便分家,也不必这么快。为了钱这么着,倒显得他很无情似的。 一旁绿萝听他这么说,愣住了。这叶寻芳今日也太不寻常了些,先是去瞧了许久都懒得搭理的妹妹,然后又破天荒地说要看书,虽说书还没怎么开始看呢,但这会儿子又说要节俭了? 节俭?他们家二爷认得“节俭”这两个字儿吗? 虽然惊讶又奇怪,但叶寻芳这辈子有生以来是第一次说出要节俭的话,绿萝觉得自己确实不该打击他。 “你能这么想当然是好的,只是不光说,也要做到才好。”她最近也听见一些话,说是叶老爷花钱太厉害,太太已经开始卖田了的消息,心里有些危机意识就觉得存钱总不会是坏事儿。 叶寻芳看一旁的绿萝一眼,感觉到了对方的不信任,这才更了解原主的为人。 连在自己房里的丫头都不信任自己,这怕是天上地下除了自己无人相信他会省钱了。 不过也没关系,现在他来了,先做出态度来然后再一点一点将自己的信誉挽回便好。 好在原主还没长大,否则学得跟他爹似的,叶寻芳还不知道要为原主擦多少次屁1股呢。 这么想着,叶寻芳将桌上的钱收起来,小心地放回去,这本来就是一二两银子剪好的,所以大概多少银子都能够猜出来。 将钱收好后,他便把那袋子交给绿萝,说道:“你且把这些银子收好,以后每个月我都小存一些钱进去。” 见他没有拿里面一分钱,绿萝心里虽然奇怪,却还是笑着将银子收了。 叶寻芳平日里的花用都是有常备着的,一两银子换成了一吊钱,即是一千个铜板,这往日里容易打赏,铜板放到荷包里,他伸手往荷包里一掏,就是一把钱。 所以说富贵乡里的公子不知油盐米粮价格,在原主而言,这钱不过是些差使人的东西,玩意儿罢了。 但在叶寻芳这里,钱却是生存之本。 下午数过钱,叶寻芳便开始看起了书来,之乎者也了一通,里头意思有些不大懂的,也先预习读了几遍,四书五经都是要背熟的东西,他现在提早读过,到时候再背,记忆便深了。 其中意思虽然不完全明白,却也不着急,家里有个考上秀才的叔叔,会在学堂里教,到时候认真两分读懂不难。 叶寻芳上辈子学习还不错,穿越到古代,他也有自信能够学好。他虽然不是什么天才,但比起那些成天就知道玩泥巴的普通小孩儿,总是优秀些的。 到了晚上掌灯吃饭,照样有肉有汤,饭前饭后还有人伺候漱口喝茶,叶寻芳以前有过些福利,去五星酒店住过。那里楼层高,风景好,服务员也很有礼貌。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8节 但那服务再好,那可是没有这里的好啊。不管做什么,全都有人尽心伺候。 要不是现在没有朋友圈可发,连平日里低调的叶寻芳都想要拍照传送到网上炫耀一番了。 晚上灯光不好,即便用了再好的灯,也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白炽灯。 这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眼镜,还是保护好眼睛比较重要,所以叶寻芳晚上并没有再继续看书学习。 小孩的身体容易嗜睡,到吃完饭,洗漱完毕也差不多困了。跟绿萝一起说了会儿话,中途陈妈妈来了一趟,跟叶寻芳说了两句,逗他笑了笑便离开了。 这个奶妈妈,有时候还挺有趣的。 晚上睡觉时,叶寻芳对着在拉床帘子的绿萝说道:“你明儿看看屋里该常备的那些药有没有少的,罗列出来到时候好跟太太要去。” 绿萝一时还没有想到这个,见叶寻芳想得周到,笑着说道:“自然的,我明儿就去看。” 叶寻芳见她应了,这才重新躺好:“宝儿是个女儿家,被珠儿讽刺那么一下就是这个样子,她原多病,又加上这样的性格,身子不容易好。 往后凡是她那里有什么要来求的,就尽量帮着些。我是家里的男孩儿,珠儿不至于到我跟前说我的不是。” 绿萝见他这么说,也有些感慨:“你能这么想也是好的了。往日里我只觉得你有些糊涂,你统共就这么一个同父母的亲姊妹,平日里不管不顾的,在你心里她竟比那些玩意儿都不如。如今见你这么说,可见你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主意的。” 叶寻芳见她这样说,只觉得绿萝太高看原主这个九岁的孩子了。 她是比较低的出身,即便来府上工作的时间长,那也是做人家奴才的,总吃过苦,心里有些计较。 但原主从小到大,除了生病吃药,受伤流血,以及被长辈教育,哪里有过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这样在吃穿用住上事事如意的人,其实是很难为别人考虑周到的。他连自己都过成那个样子,还要让他顾虑别人,这不是为难他么? 平日里吃喝拉撒都有人照顾,稍有些差池身边的奴才都替他补好了。 这会儿反倒叫他去替别人着想,连个过渡都没有。还不如做梦来得实际。 或许绿萝觉得多劝他几句,原主就能开窍,但叶寻芳是过来人,知道这不可能。 他其实很能理解原主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性格,成长的环境总是最能影响一个人的。 虽然他能够分析出原主的性格,但他不会告诉绿萝。他只是躺在床上闭上了眼,边对绿萝说了一句:“你放心吧,许多事我心里都清楚。” 见他这么说,绿萝只是笑笑,究竟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还得让时间去验证。 对于自家主子的性格,绿萝向来熟悉,所以即便叶寻芳今天表现不错,她也不敢轻信了他的话。今日说得好听,保不准明日就又犯了老毛病了。 叶寻芳闭目睡着,绿萝坐到一旁,拿着把蒲扇轻轻地在外头坐下给他扇风。 等叶寻芳差不多真的睡着了,绿萝这才悄然起身,离开了叶寻芳屋里,自去洗漱睡觉。 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从他醒来之后算起,这已经是叶寻芳第三日从这房里睡醒睁眼了。 前两日还恍恍惚惚,脚踩在地上只觉不踏实,感觉跟玩vr游戏似的,今日醒来,叶寻芳竟然没有那种陌生的感觉了。 屋里还是那若有似无的香味飘散着,他动了动手,拉开帘子。 从屋里望出去,发现今日天气好,阳光透过纱窗子照进来,屋里十分亮堂。 外头绿萝带着几个小丫头进来,要给叶寻芳梳洗。却见叶寻芳醒了,绿萝觉得有些难得。 往日里一到要上学的日子,叶寻芳便总是丧气一些,虽然学院里有亲戚兄弟可以一起玩儿,但他还是讨厌学习,所以行动总不利索。 今日叶寻芳倒是少见的半点儿没有拖延,不止动作利索,他眼里还闪着兴奋的光芒。 自然他愿意学好了,在场丫鬟没有一个不为他开心的。于是更用心伺候了叶寻芳穿衣佩戴。 而对于叶寻芳来说,虽然要去学习,感觉听人之乎者也的他肯定不会习惯。 但是横竖都是要学习的,他是没法子逃避去上学这件事儿的,所以干脆躺平欣然接受。 况且,他刚穿越过来,即便学习枯燥乏味,那对叶寻芳来说也是体验古代生活,因此带着几分新奇的感觉,也并没有多么想要逃避。 用完早饭后,叶寻芳按照往日那样,先去跟太太请安,然后再去学堂。 老爷对孩子学习的事情不怎么过问,况且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个姨娘房里没有起床呢,所以一向都是免了这些事儿的。 这边丫鬟们打理好了叶寻芳的东西,送他出门,院外自然有个小厮候着,等着给他提东西,送他上学。 第10章 堂兄弟 照顾他的小厮名叫元宝,是家生子,他母亲是厨房帮厨,父亲是他们这儿的马夫。 元宝他娘当初给王姨娘送了礼,是通过王姨娘那边儿的线才能来照顾叶寻芳的。公子哥儿身边的奴才,比其他地方的跑腿儿总要有前途。 元宝看起来挺机灵,长得高挑,皮肤有些黑,但不特别瘦,挺壮实。他站在门口低着头,不言不语等着叶寻芳,看起来挺沉稳一小孩儿。 他年纪比叶寻芳略大一些,但放到现代,估计也就是个小学初中生,这么小小年纪跟在叶寻芳身边,在叶寻芳看来他挺可怜的。 但是他本人估计还觉着不错,毕竟这年头,穷苦些人家的孩子怎么也得在家里帮忙干活儿了,成天累死累活的,能不能养得活自己都不知道。 而他在叶寻芳跟前干活,有月钱拿先不说,叶寻芳凡有了好吃的也总想着他一份儿,加上平日里的打赏,他每月能存下些钱来。 况且他是家生子,在那些后被买来的奴才面前,元宝在叶家的人脉要更好一些,家里人看在他一家子都在叶家干活的份儿上,一般情况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叶寻芳从身旁一个小包里掏出些果子递给身边帮他拿着书本的元宝,元宝见叶寻芳给他吃的,也不客气,接过来说了一句:“谢二爷。” 然后便开始吃起了叶寻芳给他的零食。 叶寻芳见他吃的快,出言道:“慢些吃,还有呢。我不爱吃这些东西,你若觉得好吃,我把这些都给你。” 叶寻芳平常一日三餐外还有许多糕点以及补品可吃,这些零食不过是解馋用的,并不为肚饱。 他在现代的时候什么好吃的零食没吃过?就并不嘴馋这些东西。 况且比起这些零嘴儿,他还是更喜欢糕点类的东西。 见元宝一个小孩儿喜欢吃这些,他也并不吝啬跟元宝分享。 虽然在古代读书人家的少爷身边跟着一个照顾的小厮很常见,但叶寻芳还是不习惯的,只觉得这小孩儿可怜,多给他吃些果子也就当补偿人家了。 元宝是个古代人,思想没那么开放。他见叶寻芳给他吃的,只觉得自己跟了一个好主子,主子对他好,他得加倍对主子尽心尽力。 叶家毕竟是六代人都住在一起,整个家算起来加上奴才统共有上百口人。 都说庭院深深深几许,他们家一进二进三进,好几进的院子,真算是大家子了。整个家抵得上一个小村落。 里头各屋住什么人,都有讲究。路上偶尔见到亲戚,都会跟他打声招呼,但大早上也没什么人起,所以也还好。 半路遇到两个旁支的兄弟,就是平日里他们带着叶寻芳到处皮的。 俩小孩见到叶寻芳,很高兴的上前来,这是他叔公,就是爷爷的兄弟那一代下来的亲戚,算是他的堂兄弟,跟他一般大。 他们两人又互相是对方的堂兄弟,分别是他两位堂叔那里的儿子。 这两个,一个大叶寻芳两个月,叫叶寻苌。另一个叫叶寻苠,比叶寻芳正好小两个月。 这家子嫡庶错综,叶寻芳掰着指头数起来都有点儿困难。 他上辈子父母离异,一概亲戚都很少见,只是逢年过节,他妈还肯抽出时间来去应付亲戚,希望他不要疏远了亲人,才偶尔去跟那些亲戚们见上一面。 但是见的也都是那些他父母的嫡亲亲戚,很少还会牵扯上叔公那一辈儿的亲戚,放到现代,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很远了的亲戚了。 “诶,今儿下学,咱们逮蛐蛐儿去?”叶寻苠是他堂爷的小孙子。 叶寻芳的叔公已经去了,留下一个老太太,算是整个叶家辈分最大的人。这老太太平日里最宠爱寻苠这孩子,所以他很是顽皮。 叶寻芳见他玩心未收,知道劝不动他,免得玩伴之间起了间隙,倒没有劝他好好学习,只是自顾说道:“我不去,从今往后,我要改了,好好学习。” 寻苌跟寻苠兄弟俩见他这么说,有些诧异地看了叶寻芳一眼。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改不改,其实也不妨碍他们继续交往啊。 况且,叶寻芳往日里比叶寻苠还顽皮的样子,即便他说要改,也不见得改得了。 嘴上说说总是好听,做起来便知道难处了。 “那你今儿不跟我抓蛐蛐儿了?”比起叶寻芳究竟改不改好,叶寻苠还是更在意今天有没有人陪他抓虫子。 寻芳摇头道:“不抓了。” 叶寻苠见他这么说,嘟了下嘴,随即转身看向叶寻苌。 奈何叶寻苌说道:“前儿在屋里玩的时候,把我爹的要紧宝贝打破了一样,我娘打得我屁股现在还疼呢。最近这段时间严了些,放学之后她一定要在家看到我。见我又在外面玩,我娘能打死我。” 两人跟叶寻芳虽然都在一家住着,但住的没那么近,叶寻芳也不大知道这俩堂兄弟家里的家事,一般都是过了好几天才有那么些消息传过来的。 听到叶寻苌说起他被他娘打的事情,叶寻芳心里稍稍有些庆幸,好在他不是金氏的亲儿子,若是打坏了他,估计金氏的名声也不好听。 要不然,按照原主那上天入地的模样,金氏还不得将他打瘸喽。 一旁叶寻苠见两个堂哥都不能陪他玩,脸色更不好看了,说了一句:“真扫兴!”接着便一路都不说话了。 叶寻芳不爱玩这些,心理年龄已经是大人了,所以并不会站在小孩儿的角度想事情。 他见叶寻苠不乐意了,并没有什么感觉。人家跟他隔了几代的亲,加上又不是女孩儿,有什么好哄的?所以并不理会对方究竟心情如何。 而叶寻苌则跟叶寻苠是比较正经的堂兄弟,关系算是很亲的,况且两人都是同一个爷爷奶奶,他们家老太太宠着叶寻苠,所以叶寻苌习惯让着叶寻苠。 这会儿子叶寻苠不开心了,叶寻苌还有些愧疚。 三兄弟心情各异,一路到了族里的学堂。这会儿先生还没到,但也快到了。 第11章 同桌 进了学堂,里头几乎坐满了学生。原主的哥哥叶寻蕙也在,他成绩好年纪比叶寻芳大,学的课程比叶寻芳多一些。 等叶寻芳他们下学,他还要去先生那里另外请教。 叶寻蕙向来不怎么看得上叶寻芳,古代尊长,他便老爱在叶寻芳面前摆长辈的谱。 叶寻蕙年长叶寻芳一岁,又是嫡出的公子,众族兄弟当中,论身份肯定是他最高。 原主这小子万般都不如叶寻蕙,只有一个长相还能碾压碾压在场众人。 叶寻蕙看不起叶寻芳,叶寻芳自然也看不上叶寻蕙。 只不过家里长辈要求他们和睦,所以平日里没有怎么发生口角。 见到叶寻芳来上学,叶寻蕙“哼”了一声,便转过脸去不再看叶寻芳了。 叶寻芳又不是真原主,也懒得跟个才十岁的孩子计较,虽然别人不知道他真实年龄,但他也不能欺负小孩儿么。 果真要教训这位哥哥,让他心服口服,对叶寻芳来说也不难。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9节 不过他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就懒得去驯服这小毛孩儿了。 叶寻芳所想重要之事有二,一是赚钱,二是学习。没办法,都穿越到古代了,他还是这么个劳碌命。 叶寻芳边这么想着,边顺着记忆来到了自己的座位前。 这座位是两人一桌的,一张长桌,左右两边各一张椅子,桌下有抽屉用来放书本纸笔等物件。 既然是两个人的座位,那自然都有同桌。叶寻芳顺着桌子,朝自己对面一看。 果然瞧见了一个穿着深色衣衫的小哥儿,那小孩看着跟他一般大。娃娃脸,样貌长得挺好,小小年纪生得唇红齿白,清秀俊雅,就是脸臭了些。 叶寻芳有原主的记忆,知道对方是他的一个远房堂哥名叫叶寻芝,这堂哥比叶寻苌兄弟俩还要远一些。 往上数,他们对方的太爷爷原是兄弟。所以他们之间算是堂兄弟,虽然血缘上隔了好几代,早不那么亲了。但是由于住的近,打小一起学习,所以互相知根知底。 但互相了解并不代表大家就关系好。 这叶寻芝小小年纪没有小孩儿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是大人的派头。他好学向上,除他外,学里的小孩儿几乎都爱玩。 家里富贵了几代,现在的孩子们对学习都不那么积极,所以基本都皮。 上课先生严格还好说,一到下课全成了野猴子,连叶寻蕙这样安静的都属难得。 这些玩的不过分的,叶寻芝对他们还算有礼貌。至于原主跟他那两个常混在一起的堂兄弟么,是成日就知道玩乐的主儿。 因此,叶寻芝很看不上叶寻芳他们。 原主这时候的年纪,其实是非观念之类的还没有被完全建立起来,很多事情因为好玩就去做了,不会考虑后果。 而叶寻芝看起来是个很严于律己的人,可能这也跟他的家教有关。他这样的人会对原主有偏见,不喜欢原主,叶寻芳都能够理解。 理解归理解,但是叶寻芳一走到自己的桌边,看到个挺可爱的小孩儿,冷着脸对着自己的时候,心里还是有那么些许不爽的。 这小孩儿怎么年纪这么小,脸就这么臭。要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性格,将来走上社会只怕会吃些亏。 不爽归不爽,他倒不会跟个小孩儿过不去。连叶寻蕙他都忍了,还忍不了叶寻芝么? 这么想着,叶寻芳走到桌边坐下,将书本纸笔放到抽屉里,他要放宽些心态,从此以后跟叶寻芝好好相处。 他虽然不是原主,但要让别人彻底对这具身体改观,还是得花些时间的。 刚放好书本,就见几个族兄弟从外头狂跑进来,想必快要上课了,他们怕要迟到。 家里的先生是叶寻芳的一个叔叔,叫叶锦。 这叔叔正是如今叶寻芳的同桌叶寻芝的亲爹,原主的印象里,他们父子二人平时都是顶着同款严肃脸。 叶锦是亲戚又是长辈,所以打手板的时候会下狠手。学里几乎没人不怕先生。 这时候老师体罚学生是不犯法的,学生觉得委屈也没有办法,若是回到家里跟父母说自己被打了,只怕父母还要夸先生打得好。 这要放在现代,只怕这先生局子都不知道进几回了。 叶寻芳大一那会儿,放假的时候就出去找兼职做补习班老师,一个月也有那么些赚头。尤其寒暑假赚得会比平时更多。 当时在补习班里也是教小孩儿,那些小孩儿可没有叶家的孩子这般怕老师,一个个儿都跟祖宗似的,成天在班里嚷嚷吵得不行。 他们吵嚷,叶寻芳的工作效率便低了,有时候还得重新加班个十几分钟才能把课上完。 叶寻芳有的时候拍桌子吓他们,希望学生安静一些。甚至作势要打小孩儿,这都是惯用伎俩,当然不会真打。 不过每次都会被人拆穿。叶寻芳作势吓他们,他们反而会说“你要是不怕被告,你就打吧”。 想他当学生那会儿,老师多少还是会打学生的。 叶寻芳那个时候很皮,没少挨打。所以就特别恨老师,每天早上起床就要先跟老天爷祈祷一遍,希望老师摔断腿今天不能来上课。 明明是诚心祈祷的,但却没有一次管用。可见老师这职业,真是比老天爷还玄乎。 后来叶寻芳在补习班做老师的时候,不能打小孩了。 他那会儿还是挺感慨的,终究是因为时代变化快,而没能让自己成为小时候最讨厌的那种人。 叶寻芳脑内正做着回忆,双手稍微趴开了些。结果就听同桌发出了“啧”的一声,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疑惑地朝叶寻芝看了过去,却见人家正皱着眉头,有些不愉快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叶寻芳开口问叶寻芝,结果对方却只是赌气似地坐在那里,并不跟他说话,只不满地盯着他的手肘看。 叶寻芳没怎么跟小孩儿相处过,他倒是有异母的兄弟,但他们关系不亲。他每次去他爸家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也不太爱说话。 叶寻芳自己有感觉到,他弟弟是有些怕自己的。 加上他继母就不太喜欢自己,不让弟弟跟自己玩。 所以他对小孩儿是没有多少了解的,一开始还真没明白叶寻芝这么看着自己的手究竟是为什么。 为了搞清楚状况,叶寻芳也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实在搞不懂原因。 后来朝着手臂周围一看,才发现了蹊跷。 好么,原来这时候也兴三八线! 三八线的具体由来,可能是跟早些时候的朝国政治有关,朝国用三八这个北纬线分了国。消息传到华夏,三八线就成了分界线的说法。 叶寻芳小学那会儿是两人坐一桌。为了能够公平地拥有自己的座位空间,大家一般都会用涂改液或者黑铅笔在课桌中间画一条长长的线,这线便被亲切地称呼为“三八线”。 在画三八线之前,得一厘米一厘米地用尺子精准地量过才行,讲究一些的,那尺子的头朝那边儿开始画都要先做好说明。 你多少多少厘米,我多少多少厘米,必须得一分不差。有时候为争这一厘米,两个同桌能互相掐起架来。 叶寻芳现在回想起这件事儿的时候,很搞不明白,自己跟曾经的同桌们,在那时候为什么会抠成那副德行。 当时如果一个男孩儿跟女同桌起争执,那下场往往不会太好看。 众所周知,女孩子在小学那会儿发育是比男孩儿快的,男孩儿长个子都在初中高中甚至大学那个阶段。 男生的力量优势基本是在小学之后才发挥出来的。这就导致那时候打架,男生总是打不赢女生。 有时候被女孩欺负哭了,找老师打小报告还得被老师笑话,说你一个男孩儿被女孩子欺负哭了,还好意思哭。 这或许是一个男人,最早被性别歧视的时候。 这会儿虽然还没有三八线这样的说法,但叶寻芳觉着,自从有了“同桌”等类似的词之后,这条线也就随之产生了吧。 叶寻芳看着此刻桌上被他压住了的墨水画出的一条长线,将伸出去的手缩了些回来,一边在脑内感叹着,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而一旁坐着的叶寻芝,在见到叶寻芳的手撤回去之后,脸上原本严肃的神情也淡了不少。 二人之间的矛盾暂时解决,这时,先生也从堂屋外进来了。学生们于是全都端正做好,说话的声音也都没了。 先生从外面进来后,先是在各个桌子上扫视了一圈。 当看到座位上的叶寻芳的时候,他的视线停留了两秒,随即又移开了。 这大概是在确认,叶寻芳的病已经好了,他多看两秒估计是在脑内做着销假处理。 先生来后,还有没到的学生。等先生落座,外头匆忙跑进了一个小孩儿。 那小孩儿喘着气站在门边儿,忽见到先生坐在前头,吓了一跳。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又是你。”先生坐在原地斜眼看了过去,他手上拿着戒尺,脸色不是特别好看。 学堂里立过规矩,辰正二刻也就是现代时间八点半,先生来上课。 叶锦向来很守时,在上课规定时间前后不差一刻,十五分钟内必定到学堂。 若是过了辰正二刻,学生还未到,那迟到的学生就要受十下戒尺。 学里除了叶寻芝,只怕没有人没被打过。打得疼了,记住教训,一般人有过那么几回经验,下次便不敢迟到了。 第12章 舅妈 “这月还没到月底,你已经是第二次迟到了。你做错了事儿就要自省,上次罚了你,你就合该记住教训下次勿犯才是!这已经是你再犯,所以要多打你五下,你过来。”叶锦坐在位子上,对下面那迟到的学生挥着戒尺说道。 那族兄弟听到这个,吓得腿都软了,脸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求饶道:“先、先生饶了我这一次吧。” 但是叶锦哪里肯这样轻易饶过,他将手上的戒尺重重拍在桌案上。 “啪”的一声,吓得在场人士,包括叶寻芳都抖了一下。 “这次饶你只怕还有下次!还不快过来受罚!”叶锦发怒道。 这还没有开打,那小孩儿已经被叶锦吓哭了,磨磨蹭蹭走到叶锦面前,哭得十分可怜。 叶寻芳也不敢开口替人求饶,一来他跟那孩子之间关系寻常,没有亲到连这么点事儿叶寻芳都要为他出头的地步。 二来学堂里有先生定好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做错了就得认罚。 学堂里一时安安静静的,没人敢说一句话。这真是叶寻芳上学那会儿老师讲的“掉下来一根针都能听见”的安静了。 那小孩哭着走到先生身边,摊出手来,先生将他的手拽到面前放平,戒尺就这么一下又一下地挥下来了。 先生每打一下,叶寻芳就跟着抖一下。说到底,这是体罚,他小时候老师虽然也罚,但现在基本已经没有老师还打小孩儿了。所以他很不习惯,光是看着都不习惯。 任由那小孩儿怎么哭喊求饶,先生坐在位置上拿着戒尺冷着脸,就这么机械地挥打着,一下又一下,眼皮都不带眨一眨的。 那小孩儿挨完了十五下戒尺,红着手,才哭着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 叶寻芳有些关心地看了那小孩几眼,留意到他手上的伤,只怕这两日内这位族兄弟都别想好好拿筷子了。 随即他又转过身来,朝着身边的叶寻芝看了一眼。这小子,成天跟着他爹在一起,心理真的没问题吗? 打完了小孩儿,先生就开始叫大家翻开书本,要正式上课了。 叶锦先带着学生们读一遍之前学过的内容。读完之后便开始抽查背诵。 学里统共十几二十个人,每人按照顺序,背上五句也就罢了,从哪一排先背起是先生自己随意指的。 叶寻芳之前在原主的脑子里搜寻过回家的课业,但可惜的是,原主基本从来不背课本,有时候就背前头五句,侥幸能背出来就能免一顿责罚。 原主不记回家的课业。因此不管叶寻芳怎么回忆,都没回忆起原主回家的课业是什么。 往日里,背不出来课文是原主跟他两个堂兄弟的常态,在这方面先生倒不会加量地打。 想想也对,要是原主每天都背不出来课本就被多打几下,那他的手能被先生打到残废。 除非哪天先生的心情特别不好,会多打他们几下,平时都是打那么五六下就算完了的。 自然先生偶尔多打了那么一两下,学生也不敢主动问先生,为啥你多打了我一戒尺?这要是问出来,估计就不止是多被打那么一两下的问题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0节 要再问为什么,先生就得开始子曰君子怀刑,说些君子关心刑法和法度的话。然后找理由再打几下。 总之跟先生讲道理,那是永远讲不过先生的。 不说逻辑方面,就是在学识方面,也找不到句子跟例子反驳。 现代人不是还常说什么“没文化真可怕”么? 要叶寻芳说,一个人觉得自己没文化的时候是常有的。 但觉得没文化可怕,一定是常出现在你想要合理反驳别人,却发现自己根本反驳不过的时候。 或者当人家在不带脏字儿并且文绉绉地骂你,却只能用一句国骂回敬人家的时候。 那种被没文化所支配的可怕感觉,是足以让你每每想起都能用脚趾抠出一座魔仙堡来的。 叶寻芳不想被打,更不想跟先生以“自己为什么会被多打几下”展开辩论。 所以他打定主意,从今以后好好完成功课。 只是这次他确实不知道有什么课业,所以没有背诵,可这眼看就要背到他了。 现在开始背,除非他过目不忘,否则真是一下子背不出来。他之前也试过,自己虽然穿越了,却没有那过目不忘的金手指。 不知道这次拿之前生病作为理由,先生会不会放过自己。 正想着,先生很快便来到了他面前。叶寻芳原要站起来,却听见先生叹了口气“哎”。 接着便听他说道:“你之前接连病了几日,这次就先不抽你的功课了,只是落下的进度,要慢慢补上来是好。若有不会的,闲暇时皆可来找我问。” 叶寻芳听到这里,心下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跟先生行礼,说道:“是。”然后坐下。 之后先生又去查别人,若学过的内容已经背完,便重新点一句之前背过的内容,叫人接着往下背。 轮到叶寻芝的时候,果然见他站起来,顺顺当当就背下来了。 同在场所有学生不同,叶寻芝在面对先生的时候,面上丝毫没有惧色。 等他背好之后,先生朝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面对先生的夸奖,叶寻芝也没有骄傲,只是这么冷着脸坐下了。 叶寻芳见状,心里暗想,这小孩儿虽然脸臭,但确实是有些实力,面对可怕的先生也能如此淡定,是有几分臭脸的资本。 只是小小年纪,究竟如何养成此等模样的? 抽查完了学生背诵,先生就开始讲课,讲过一段时间之后,还教了写字,然后让学生们自己练习。 他们叶家不缺纸张,练字不怕废纸。 叶寻芳上辈子的字也只是马马虎虎,没有练习过毛笔字。 这时候穿越过来,因为有上辈子的功底在,只不至于写成鬼画符。但也绝不能算写得好,要严格一些,端正都做不到。 然而这时候若要考科举,字体端正是极为重要的。所以不止要学习什么四书五经,练一笔好字也是必须。 叶寻芳明白这一点,所以写字的时候还算刻苦。 可能是态度端正吧,先生让他们练字的时候,叶寻芳自顾写字练习着,先生还从前面下来走到他身边站了好一会儿。 上午学完回去,到了下午还是照常上学。下午上课的时间倒不长,大约申时刚到,三点左右便放了学。 叶寻芳见这时离晚上开饭尚早,想着也该去见见姨娘,让她有空去看看妹妹。 这便去了王姨娘那屋,刚到门口,就听到屋里有说话的声音。 姨娘是从来不避着原主说什么事儿的,见他来了,外头就有丫头给他挑了帘子,让他往屋里进。 “她都大着肚子,也有二三个月份了,还要占着老爷不放。不过是个奴婢,不知靠着什么狐媚子手段得了老爷的青眼,如今凭着那肚子倒跟我平起平坐了。这叫我怎么服气?”正走到屋里,就听到姨娘在跟人抱怨的声音。 叶寻芳进去,姨娘见到他便停了嘴,笑着道:“下学回来啦。” 叶寻芳点头,朝里头走去,走到榻前,跟姨娘并排坐下。 姨娘伸手揽着他,从一边碗里捞了一把果子塞到叶寻芳手里。 叶寻芳不太爱吃果子,只是简单吃了两口,便放到了一旁。 他放下了果子,朝对面儿跟王姨娘聊天的妇人看了过去。 坐在对面儿的女人正是原主的舅妈。这舅妈姿色普通,眼角有些风霜,长脸,小眼睛,鼻梁不塌不挺,嘴唇大,肤色偏黑。看起来比他那奶妈子还要老一些。 这年头的什么护肤品还比不上现代小孩儿用的面霜。岁月很容易在脸上留下痕迹。 想要保养好,就得过养尊处优的日子,即便如此,也不过看上去年轻那么几岁。而他母亲王姨娘属于天生丽质,皮肤好天生不容易老。 叶寻芳打量完眼前的人,便张口问道:“舅妈什么时候来的?” 叶寻芳记得她好像姓赵,今年大概也三十五六岁了。 具体他跟舅家不亲近,只知道姨娘家里只有一个兄弟,舅舅叫王成,王家老爷子死后,就由舅舅跟叶寻芳的一个十几岁的表哥继承了客栈。 王姨娘成日在深宅大院里出不去,舅妈就常来看她。只是每次来,总是空手过来,却从不空手回去。 叶寻芳往日里不怎么愿意跟赵氏说话,如今忽然主动问话,赵氏也有些惊讶。 “中午才来的,哥儿今日上学感觉如何啊?”难得叶寻芳肯跟她说话,赵氏自然是堆起十二分笑意回他了。 “还成。”叶寻芳点了点头道。 他如此,在大人眼里倒是有装成熟的感觉,因此赵氏跟王姨娘互相看了一眼,笑了笑。 “听说前几日哥儿病了,本来是打算带着你哥哥来瞧瞧你的,倒是不巧那两日正好店里事儿忙,没抽出工夫过来看看你。如今哥儿的病可大好了?” 这不过是客套话,他清楚舅妈就是有空也懒怠过来。因为原主根本不稀罕赵氏过去看他。 “舅妈哪里的话。”叶寻芳在姨娘怀里找了个舒服位置靠着,一边说道:“我那不过是小病,休息了两日,早都好了。倒不至于兴师动众。” 第13章 商量 王姨娘怀里抱着儿子,看儿子跟嫂子两人一来一往的说着话,倒是觉得奇了。 平日里她没个什么帮衬的亲戚,虽然知道哥哥家的嫂子有些势利,但到底是亲戚,况且叶家确实有钱,她拿着这钱平日里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偶尔拿一些贴补家里,也好让哥哥嫂嫂念着自己的好。 只是叶寻芳是向来看不惯他舅家的,他虽然年纪小,贪玩。却也不是一点儿人情都不懂。 每次见他舅家来人,叶寻芳都能看到王姨娘都是只出不进。小孩儿也没有那么傻,时间久了就明白过来了,于是便对自己舅家人略看不上。 但碍着是家里长辈,并不说什么难听的话。况且他成日贪玩也懒怠管这些,只是心里暗自瞧不上舅家的人,所以舅妈舅舅偶尔过来,他都不同他们说话。 今儿叶寻芳倒是愿意跟他舅妈说话了,这可不叫人觉得奇怪么。 然而,叶寻芳也不可能真就这么无缘无故就找他舅妈说话。 从刚进屋那会儿,他瞧见姨娘跟舅妈说话,立时便有了一个想法上了心头。 有些私密的事情,确实也只有这亲戚能够替他做一下,放到别人手上,他都不能放心。 他有求于人,自然说话就好听了。 “舅舅跟表哥那里一切都好?” 见叶寻芳要跟他舅妈说话,王姨娘便没有插话,坐在那里护着叶寻芳,免得他从身上一歪,掉下去。 “好啊,你哥哥还常念着你,说要来看看你呢。”这小侄子虽然是叶家庶出,但不妨碍他将来能继承一部分家业啊。 赵氏心里清楚,跟叶寻芳交好,将来对她家儿子有好处。 “我其实也想要出去玩,可惜我身子弱,上头太太不常允我出去,否则有空也想出去看看表哥。这月若有空,我去舅舅那儿逛逛。”叶寻芳有求并不在舅妈身上,而是想要找他舅舅商量事情。 见叶寻芳这么说,赵氏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侄子肯跟她儿子交好,她当然极乐意的。 “好啊,你来,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饭菜吃。哥儿虽然在家里什么山珍海味都常吃着,却未必尝过我们吃的家常菜,你若来吃,我包管你喜欢。” 叶寻芳配合着道:“那到时候我必去的,舅妈可别嫌我麻烦。”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赵氏喜笑颜开。 随后赵氏又在这里待了两刻钟,即半个小时左右,这一段时间里,她都是变着法儿地夸叶寻芳。 说他生得有灵气,说他乖巧伶俐。把往日从来不会出现在原主身上的词儿都说了个遍。 后来还是见时间快到要吃晚饭了,赵氏才起身准备回家。 “还怕哥哥侄子短了吃的不成?留下来吃饭吧。”王姨娘出口要留她嫂子一起吃饭。 赵氏直摇头说要走:“这会儿店里也该忙碌起来了,我还是过去看看,免得出什么差错。我们可不像你,大宅院里住着的,吃穿用度都有下人帮衬着。你哥哥跟我到了晚上不过随意吃两口,还有得忙呢。” 赵氏虽然为人贪小便宜,但该说的话她都会说,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 王姨娘听了她这么说,点头道:“那我就不留你了。” 随即,王姨娘又朝身边的小红说道:“方才叫你拿的布料,正好给嫂子带走。” 小红早将一切准备好放在一边,见王姨娘问,立即点头去将放着的布拿了过来,走到赵氏身边,将布给了赵氏。 赵氏拿了布,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手上却拽紧了布不愿意松手道:“每次过来,都害你破费,真是过意不去。” 王姨娘挥着手,示意赵氏不要这么客气:“这有什么,不过两尺布而已,又不是什么真金白银。你不来拿,白放着迟早也成了旧的,给了你,正好物尽其用。” 这布对王姨娘来说确实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物件,但家里每年四季只给做一套衣服,其它布料都是平日里过节之类的上头赏下来的。 然而上头赏下来的东西并不便宜,王姨娘只怕自己都不太舍得一下用完,如今竟全送出去了。 究竟王姨娘心里是不是有些肉疼,叶寻芳就不知道了。 但这一块布料也已经不算多了,她偶尔大方起来,给赵氏哄去的东西,什么镯子簪子不在少数。 叶寻芳将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姨娘实在太好骗。赵氏不过几句没什么用处的好话,就叫她将自己的东西悉数给出去了。 叶家如今逐渐衰颓,她不自己攒着些以防万一,居然还不停地把将来能安身立命的东西给出去。 即便是亲戚,真觉得他舅舅家穷,想要帮衬扶持,也应该有来有往方能持久。 一直都来哭穷,时不时拿好处走的人,那不叫有来有往,那叫打秋风! 之前老爷家里娶姨娘的时候,给过他舅家一百来两银子,然后才将王姨娘娶过来的。 叶寻芳记忆里面不太清楚,只记得似乎有王姨娘的身影,说过自己来时带了二十来两银子过来。 这样,嫁出一个女儿,他舅家也得了八十两银。当时他外祖还在,所以是他外祖得的这八十两。后来家业全给他舅舅继承了,就全成了他舅舅的财产。 这样一家子人,叶寻芳觉得即便不断了来往,将来互相利用倒没有什么。但是交心就不必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1节 看着赵氏离开,叶寻芳原本微笑的脸色沉了些下来。他此刻其实是有些生王姨娘的气的。 这个女人,真是不知道要说她活得乐观还是说她没有危机感好,总觉得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丝毫不懂居安思危的道理。 叶家衰落已经开始卖田了,家里仆人是命运只能掌握于别人之手也便算了,王姨娘至少是可以为自己将来打算打算的。可是她却连危机都没有意识到。 叶寻芳本以为原主的性格,或许跟他爹这么乱花钱有关。 但叶镐,也就是叶寻芳的爹,他平日里根本不管内宅之事,孩子的事情都是由太太金氏跟王姨娘留意着。老爷对叶寻芳的影响是并不大的。 单看叶寻蕙便知道了,人家就能被他妈教得精明。原主偏偏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可见王姨娘对原主影响颇深了。 等赵氏拿了布,欢欢喜喜离开了王姨娘的院子。 王姨娘牵着叶寻芳到屋里,问道:“你今儿怎么跟你姨妈聊得这样来?” 叶寻芳见她这样问,知道她还没蠢到家。她知道自己往日不待见舅家。 到她有意识到舅家在不停压榨她的剩余价值吗?她或许是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有些执念吧。 其实想一想,她未免不知道家里人是个什么样子。但是成天里只对着那么一方天地,唯一的念想便是亲人了吧。 一是两个孩子,二是家里的哥哥嫂嫂侄子。这些便是她心里最珍贵的东西了。 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姨娘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又怜又恨的人。 叶寻芳坐到榻上,端起一杯茶吃了一口,心里叹了一声气。 “我是有事儿找舅舅帮忙。” 王姨娘见他小大人似的,倒不好奇一个小孩儿能做什么。只是逗他说道:“你能有什么事儿找你舅舅帮忙?” 叶寻芳见她问,这事儿反正也瞒不住,于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小红,对她说道:“你去再弄点儿果子来。” 小红挺聪明,见叶寻芳这么说,知道他是有事儿跟姨娘说。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叶寻芳见没有人在屋里了,这才开口对姨娘说道:“我打算叫舅舅帮我在近郊买个小院子。” 姨娘一听他这么说,面带疑惑道:“你要买院子做什么?” 她倒有听说过叶老爷在外头养着外室,他倒有个金屋藏娇的院子。 但叶寻芳小小年纪,又不是没有地方住,要房子做什么? 况且族中本来不允许做这种事情,设私产,被家里人知道,说出去多不好听? “昨儿听见太太跟她屋里的嬷嬷商量,说要再把家里的田卖出去一些,想来这两年家里光景不太行了。” “老爷每年的花销大,太太又是个不大会经营的。如今看着还好,保不准过个十年八年的,将来没落了呢。”叶寻芳凑近姨娘,小声地说道。 王姨娘原本只当玩儿似地听叶寻芳说话,结果听他说到这里,眼神开始认真了些,眉头稍蹙,像是听进去了的样子。 叶寻芳见状,便继续说了下去:“我就想着,要不然,叫舅舅帮我们买一个院子。再卖几口薄田,将来如果真的不好了。等老爷百年之后,我也可以带着姨娘跟妹妹,不说过富贵日子,到底能比寻常人家好一些,这也就不错了。” 他说的“百年之后”指的便是老爷去世之后。这在外说是会有人觉得他不孝。 不过在姨娘这里说说倒是没有什么,王姨娘自己估计也盼着老爷早死,到时候儿子带着她单独过呢。 只要老爷不死,她就得防着别的女人跟老爷有染,到时候又弄出一个儿子来,就又要分去一部分属于她儿子的财产。若老爷没了,她也就不用每天这么愁了。 第14章 讨钱 王姨娘平日里虽然威风,只要一发火,屋里的奴才没一个敢喘大气儿,可当家太太一说话,她还不是得乖乖低头? 这叶家虽然有富贵,却也有一堆叫人窒息的规矩。姨娘眼界不高,只因从小长得好,得长辈亲朋喜欢,所以性格有些霸道。 她原本是良家女子,嫁到叶家来,老爷年纪大先不说。她最不乐意的是接受妾这个身份。 当初自己虽然委屈一些嫁给跟她爹同辈的老爷,但至少能给家里带来好处,说出去人家知道她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姨娘也风光。 后来过了几年,有了孩子便不那么想了。 叶寻芳因为她的出身问题,只能是个庶出。她自己头顶上有个太太不说,叶寻芳跟叶宝儿也要矮他们哥哥姐姐一头。 王姨娘自己也清楚,要不是她平日里性子泼辣,如今不怎么得宠了,还不知道那些势利眼的奴才们要怎么小看她呢。 因为她是个不“年轻”的妾,在老爷眼里,她的容貌已经不新鲜了。 一旦不得宠了,连带她儿子,在奴才眼里都被小看许多。可当家太太的孩子,是永远不会被人小看的。 当初王姨娘嫁进来,还觉得金氏对她挺好,挺礼让的。时间久了在宅门中待着就看清了许多,其中委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将来等儿子大了,跟儿子单过,这是王姨娘梦里都在想着的事。说实话,她是有几分被叶寻芳说动心了的。 但动心归动心,买宅子的钱可不便宜,王姨娘也不会一下子就失了理智。 “你早有这主意了?” 叶寻芳今年才九岁,竟然比她还要思虑周全。一时间王姨娘又有些不相信他。觉得叶寻芳这是在哄她出钱,然后拿了钱出去挥霍。 到底是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她还不了解叶寻芳的德行? “你这两年花销也不少,如今竟有这个钱去买什么宅子?”既然要买,不大些的房子,如今这县里的市价不到一百两也差不离了。 叶寻芳要买什么宅子,王姨娘还是不那么相信的。 方才还被舅妈忽悠去了一块看起来很贵的布料,如今王姨娘反到聪明起来了。 叶寻芳确实存着些心思,他想买房不假,但是这么抠抠搜搜过着,就是他也得存个一两年。这样慢慢存,效率也太低了些。 既然王姨娘有钱,不如两人合买。反正到时候买了房子,即便搬出去住,王姨娘也有份儿的。 她反正有钱也是叫家里打秋风的亲戚拿去用了,还不如给了他,两人正好合起来买房。总比白送了别人的强。 但看样子,王姨娘知道原主平日花用厉害,加上他原是那样的性格,所以对他的话很是怀疑。 叶寻芳知道骗不过她,想了想,说道:“我是不够这么多钱。不过也有个四五十两能拿得出来。如今我缺钱,跟姨娘讨要一些,这也是为你我还有妹妹三人的将来做打算。” 他其实如今最多拿得出二三十两来,但为了哄骗王姨娘的银子,他不能让自己看起来这么败家。所以跟姨娘说了翻倍的钱。 到时候姨娘给的钱若不够,他就看看屋里有什么东西可典当的,拿去当一些钱,这凑一凑估计也够。只希望王姨娘能够给他些面子,好歹出一点钱。 见叶寻芳乖乖交代自己的底牌,王姨娘识破儿子的计划,心里有些得意。 其实叶寻芳若向她要钱,她向来心疼儿子,必定不会不给。但是平常她最多也就愿意拿出来几两十几两来,这么些银子,加上叶寻芳往日里的定例,也够他耍几个月的了。 只要儿子高兴,其实王姨娘没有什么特别的所求。 如今叶寻芳找她来要钱,既然他自己有四五十两,那么想必怎么也得要她个四五十两过去的。 十几两已经不是什么小数目,她自己节省着也要存个大半年,这还不一定存得上。 如今看着叶寻芳似乎要狮子大开口的模样,王姨娘确实犹豫了。 要是真的将钱拿去用来买宅子为将来做打算,那么再要多一些都无妨,她有体己银子,这么些年慢慢省下来,加上她来时带着的钱,四五十两也不是拿不出来。 可这样的话,几乎就将她所有的现钱全都拿去了。她嫁给叶老爷,说白了当初就是为了图钱,图好日子享受。 如今为了儿子,又要将这么些年辛辛苦苦存的钱全都拿出来,她可不得为难么。 这是现钱,将钱全给了叶寻芳,即便全没了,她也算是割肉,但内里元气不至于大伤。 因为她还有些许的金银首饰。这些也是财富。但哪个女人都不会轻易动这些东西的主意。 这些东西,她可是准备一部分带着入土,一部分给女儿做嫁妆的。 可眼下叶寻芳要钱,她若是一点儿都不给,连意思都不肯意思的话,倒显得她不相信儿子似的。 叶寻芳窝囊是窝囊,但王姨娘是清楚自家儿子的,知道他本性不坏。至少这时候还本性不坏。 王姨娘到底是他的亲妈,心里多少存着些希望,觉得儿子能改好的。 况且今天儿子难得跟他舅妈说笑,看起来跟往常大为不同。或许这正是教育他的良机也未可知呢。 若从今往后,叶寻芳真的能改好了,花几十两银子,王姨娘觉得还是值的。 这样想着,她咬了咬唇,眼神坚定了些,像是狠下了什么决心对叶寻芳问道:“你要多少银子?” 王姨娘态度的转变,叶寻芳多少看在眼里。说感动的话,多少有点儿。但两人母子缘分才刚开始,说什么完全被打动,让他将这人当做生母般对待他也是做不到的。 他是这么打算的。既然姨娘肯给他钱,那他就权当是借过来的,到时候有钱了,再买别的东西孝敬回去。 原本他想直接立个字据,向王姨娘借个四五十两,又怕她多心,觉得儿子跟她生分了。所以干脆不说借,直接拿,等有钱了再找个机会用别的方式还。 “姨娘若手头有,便给我五十两吧。”叶寻芳说道。 王姨娘见叶寻芳说出这个数字,呼吸一窒,有些肉疼。 但既然决定要给,总得狠下心来,于是朝外头叫了小红进来。 小红听到叫唤,立即到了屋里。 “姨娘找我?” 姨娘点头,说道:“你去我柜子里拿五十两过来。里头有剪好的碎银子,你都清楚的。” 小红见姨娘要银子,一下子还是要去五十两,这可是她大部分的积蓄啊! 即便没人跟她解释,小红也知道姨娘要钱跟叶寻芳脱不了干系。她朝叶寻芳看了一眼,心下好奇他要这么多钱去究竟为什么。 但主子商量事情要拿银子是不需要跟一个丫鬟说明原因的,所以她只快速扫了一眼叶寻芳,很快便下去拿钱了。 不一会儿银子就被拿了过来,王姨娘接过后,打开袋子看了一眼,肉眼看一圈,差不多是这个数。 “你先下去吧。”她挥着手朝小红说道。 小红于是又退了下去。 银子拿到手后,王姨娘也没数,全给了叶寻芳。 “拿着吧。” 钱拿到手,沉甸甸的。有了实感,就好像里头装着的全是王姨娘的信任,以及她对儿子努力向上的期盼。 叶寻芳上下两辈子,只收到过两次这么贵重的东西。一次是他父母离婚,老家偏郊区的一层老房子写在了他名下,一次便是当下了。 叶寻芳看着怀里的银子,抿了抿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确定都给我了?”叶寻芳挑着眉,对王姨娘问道。 王姨娘将这么多钱给叶寻芳,多少有些悬心的,但见儿子这么个表情,顿时笑了。 “都给你了,还问什么?”她过来坐到叶寻芳的身边,声音放柔了对叶寻芳说道:“姨娘的钱,到头来也都是你的。不过是迟给跟早给的区别罢了。不过你既然拿了这么多银子,也不要只想着花用。好歹认真一回。从此以后做出些好好做事的态度来。”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2节 叶寻芳看看银子,又看看满脸宠溺的王姨娘。愣了半天,终于说道:“您放心吧,这钱我一定不会胡乱花掉。等我买个宅子,以后你也算有了一条退路。不用再跟老爷娶的其她姨娘置气了。” 王姨娘要劝叶寻芳上进,叶寻芳也希望王姨娘能稍微活出些自己,不要成天想着骂这个斗那个的。 “姨娘也要自己保重。老爷如何,咱们也管不着,他娶了什么三房四房都是他的事儿,咱们静下心来过咱们的,少动些肝气对身体也好。” 谁想王姨娘听了他的话,原本温柔的表情变得凌厉了些,说道:“这是什么话?老爷多娶两个老婆,还让她们生孩子跟你抢家产吗?” “老爷房里的丫头,都想要生儿子跟你分家产。你忍得下去,我可没那么痛快!也不看看她们都是些什么货色?不过摇尾乞食的狗奴才,想要当叶家的姨娘,跟我平起平坐称姐道妹?做她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下,叶寻芳也不知道姨娘究竟是在意钱,还是不在意钱了。 也是他该打嘴,好好的,劝她这些做什么?将来有钱了带她出去过去,时间久了,王姨娘说不定哪天就悟了。 他早该知道,如今让她少去斗气,说什么使心用心反害其身的话,王姨娘是听不进去的。 第15章 走着瞧 “我知道,姨娘这是为我好。”叶寻芳有些头大地说道。 虽说是为他好,可他并不希望姨娘为了保护他的财产而用尽自己一生的心机。 可惜他们道不同,姨娘根本不认可他的劝说。再说下去只怕两人要吵起来。 叶寻芳才拿了姨娘的好处,这会儿拿人手短,不好跟她多加争执,只打着马虎眼儿,将事情揭了过去。 接下来母子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到了快用晚餐的时候,王姨娘要留儿子。叶寻芳拒绝了。 “趁着这会儿还没摆饭,我去瞧瞧宝儿。”说好要去见她的,总不能失信。 叶宝儿说不定这会儿正等着他呢,在王姨娘这里已经耽搁挺长的时间,再不过去,怕叶宝儿等急了又开始胡思乱想对她的病情无益。 姨娘见叶寻芳说到叶宝儿,关心地问了一句:“昨儿你房里的绿萝过来找我拿药,说是给你妹妹的。我听说你去了,就没有过去,她好些没有?” 叶寻芳乐意跟姨娘多说说妹妹的事儿,但听到姨娘一说病,却是一脸无奈。 自从知道这妹妹待在屋里都能中暑之后,就对她那虚弱的身子抱有十分的担忧。 “说好没好也没多大意义,反正今日这个病好,明儿她又患上别的病了。姨娘明儿得空就去看看她吧,陪着她聊会儿天也好。她身子弱,心病估计也不小。” 王姨娘心里多少是有些重男轻女的,前两日若中暑的不是叶宝儿而是叶寻芳的话,她早就跑去看了,还用得着别人提醒她? 不过重男轻女归重男轻女,她也不过是偏心一些,叶宝儿好歹是她肚子里出来的。都说儿女双全儿女双全,就是为这一个“全”字,她也不会不心疼自己女儿啊。 见叶寻芳心疼妹妹,王姨娘心里也挺开心的。可她原本好好地跟叶寻芳说着叶宝儿中暑的事儿,他却忽地转到了什么心病上,听得王姨娘一愣一愣的。 “好好的怎么扯到什么心病上去了?”叶宝儿小小年纪,正是儿童天真浪漫的时刻,怎么就有了什么心病呢?一时只觉得叶寻芳在跟她胡扯。 叶寻芳见她连这也不知道,心里不觉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妹妹,只能由他来宠了。这王姨娘好歹是叶宝儿的亲妈,怎么这么对女儿的事情这么漠不关心呢? 其实叶寻芳这倒是有些误会王姨娘,她虽然没有十分关心叶宝儿,但关心还是关心的。 只是王姨娘自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她家母亲也重男轻女,要不是王姨娘母亲头一胎生了儿子,王姨娘又长得漂亮得人心的话,她老子娘也不会宠着她。 王姨娘自我感觉,小时候就是这么有吃有喝就能长大了。因她爹没有什么闲钱也不好女色,所以她的童年生活的没有那么多忧愁。唯一不好就是钱不够多,但也不差吃喝。 而叶宝儿比她自己当时的生活还要好,又有什么好烦恼的? 平日里王姨娘连见到叶宝儿叹气,都不能理解对方。更别说什么因心情不好而生的心病了。 王姨娘既然开口问,叶寻芳少不得要解释一番。 “前两日,她去太太那屋的时候,听到珠儿说她每年都要用掉多少药,觉得她过分娇气了。从那日起,便有些赌气,病了都不情愿到太太那里拿药。上回要不是她屋里的黄莺过来找我,连我也不知道这事儿。” 姨娘听了叶寻芳的话,沉默在那里没有言语。 问她心里气不气,她自然是生气的。但这毕竟是叶珠儿,正房太太金氏连老爷在外寻花问柳都一概不管了,却只有这么一对子女她视若珍宝。 王姨娘有心理论,可为这一句话去跟金氏讨要道理,这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于是这口气只能憋在心里。不上不下,梗得王姨娘难受。 她此刻宁愿不知道这件事儿,一旦知道,她不肯罢休又无可奈何,便难受得直喘气。 “她是早产,先天就身子弱,从小就吃药长大的。大姐儿好歹是她的姐姐,怎么说话都不带思虑就往外吐呢!” 叶寻芳见姨娘喘气,赶紧把茶端到她面前,示意她冷静。 “她原就是这样说话没个分寸的人。所以我说妹妹有心病,连姨娘听了这话都气成这样,更别说是宝儿了。” 姨娘点着头,平稳着气息,拦住了叶寻芳端过的茶。她现在哪还有心情吃茶? “那你今晚去看看她吧。等明儿我再过去看她。”王姨娘好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些下来,对叶寻芳说道。 叶寻芳刚才两句话将王姨娘气着了,虽然姨娘不全因为他才生气,但叶寻芳还是怕多说多错,见姨娘这里不需要他,便忙拿着她给的一袋银子,带着小厮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而王姨娘则在叶寻芳离开后,眼神放空,坐在榻上发呆。 这会儿天色要暗下来了,小红过来掌灯。王姨娘便盯着她点燃的蜡烛,幽幽地说道:“瞧着吧,她要‘跛子踩高跷’,那就早晚有她的好看。” 小红本来就怕王姨娘,忽地听到她说这句话,虽然知道这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却还是吓得一哆嗦。 好在,王姨娘也没有注意她。 叶寻芳手上拿着一堆银子,不好直接去妹妹那里,于是先回了清风院,将书本放好,退散了众人,单喊了绿萝过来,然后将银子给了绿萝,让她好生收着。 绿萝一开始还不知道叶寻芳怀里抱着银子,悠闲地走过来,却见叶寻芳将那装着银子的布袋子往桌上一放,然后打开。见了那白花花的银钱,她有些被吓到。 倒不是钱将她吓到了,而是叶寻芳忽然变出这么多钱将她给吓到了。 “你上哪儿弄的这些银子?”这光看数量跟体积,都能感觉出来比叶寻芳自己存的银子都多许多。 “姨娘那儿弄来的,你别声张,悄悄把这钱存好,过段日子我有用的。”关于钱的事儿,叶寻芳并没有瞒着绿萝。 至少绿萝这个人还是值得他信任的,她原是老太太那儿的人,后来只跟了叶寻芳,其他人那里都跟她没什么牵扯,背景很是干净。 况且绿萝是他贴身房里人,叶寻芳拿着一个大布袋子进门,骗骗别人还好说,想要瞒过她可不容易。 第16章 阵营 “爷,您又去姨娘那儿要钱了?”绿萝的语气里,大多都是无奈,却又有三分抱怨在其中。 每个月男女用的钱都有定规定例,叶寻芳的钱只要不离谱着来,那么都是足够花用的,甚至还能存些下来。只是他自己不会谋划着用罢了。 这些定例的钱,花了也就花了。哪怕将年节赏下来的钱全花了,也总比向王姨娘要的强。 这毕竟是叶寻芳的妈,将来老爷归天,她在家里的作用就没了。以叶寻芳的性格,只要不败家都已经算是大幸,他还怎么管顾得过来他娘。 如此,王姨娘只有那么些许早年存下来的养老钱了。有这些钱,至少能安详地度个晚年。 可叶寻芳总这么朝姨娘要一些要一些的,姨娘还能存下多少养老钱? 绿萝同样身为叶家的女人,虽然她跟姨娘身份不同,却多少能够理解这院子里的女人过的都是什么生活,未来又应该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所以她很不赞同叶寻芳拿王姨娘的钱。只可惜叶寻芳从来不听她的劝,这可不就让她有抱怨的心情了么。 叶寻芳见她生气,此刻又急着去妹妹那里看看,就没有跟绿萝多做解释,只是说道:“你放心,这钱我不是拿来乱花的。” 绿萝对他的话自然是怀疑多过相信的,她瞅着叶寻芳,又不好直接甩脸色给主子看。 “你先收了钱,等回来我再告诉你。别急着恼我。”叶寻芳笑着对她说道。 绿萝才十几岁,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因她看着挺懂事,所以叶寻芳带着两分耐心跟她说话。 说完后,叶寻芳便出了门,刚下到院子里,绿萝朝他叫道:“吃完再去吧,就要摆饭了。” 叶寻芳到底是从小到大野惯了的男人。不怎么懂得体谅绿萝为他操持的心,只小跑着出了门,边说道:“我先过去,一会儿便回来了,饭菜来了你先摆上桌吧。若我来得晚了,你就先吃!” 说完,他也已经看不见绿萝脸上什么表情了,直朝着妹妹的院子走去。 不一会儿到了叶宝儿的院子,走进去,外头小丫头瞧见叶寻芳,笑着说了一声:“二爷来啦。” 快速拉了布帘,请叶寻芳进去。 叶寻芳入了屋里,就瞧见叶宝儿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看,见到叶寻芳便放下了书本。 叶寻芳见到七岁的妹妹,气质乖巧静雅,心情一下舒畅了许多。 “你身子好些了?” 叶宝儿见叶寻芳问,轻轻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叶寻芳来榻上坐。 一边又对身边的黄莺道:“给哥哥沏碗茶来。” 黄莺下去沏茶,叶寻芳在妹妹房里看了一圈,上次没打量彻底。 现在一看,见里面摆设虽算不上府里最好,至少该有的东西都俱全,稍微有些放心。 “我来得晚了,坐坐就走。刚才下学,去姨娘那里走了一趟,才来的你这里。昨儿说过要来的,你瞧我没失信吧。”叶寻芳笑着跟宝儿说道。 叶宝儿见哥哥脸上一派自得,笑了一下没说话。不过是一天遵守了约定,就开始自豪起来。 可难得他开始有些正经模样,说话做事也守信了,叶宝儿不好打击他。 其实叶寻芳今天能来看她,她打心底里是高兴的。 “昨儿谢谢你的药,今天我身子好多了。”她昨天跟叶寻芳说了会儿话,心情好了,吃了药病都好的快许多。 叶寻芳见她气色比起昨日是好了许多,整个人不是那种马上就要昏过去的模样了,也替妹妹感到开心。 “这没什么,往后缺什么不好出面言语的,你都来找我要。我已经让绿萝将常备的药补充好了,你只叫黄莺拿去便好。” 叶寻芳说完,又见宝儿下午看书,其实也还是那些千字文类的东西,估计是在加强记忆。 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儿童读物,民间小玩意儿她又玩不到。 这样成日待在屋里,肯定怪闷的,于是叶寻芳建议道:“晚上吃了饭,有时间就到外头廊上走一走坐一坐,消消食,也解闷儿。” 大热天的不能出去,晚上凉快了走走也好锻炼一下1体质。 虽说是早产儿,但叶寻芳上辈子在电视里看过,也有早产儿身子弱,后期锻炼之后变得特别健康的例子。 “嗯,我这两日在床上躺着,身体都躺软了。”宝儿脸上有了几分笑意,对叶寻芳说道。 这时黄莺上前,为叶寻芳端了一杯茶上来。 叶寻芳将茶盖开着,让茶散散热。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3节 “过段时间我出去,到外头给你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书,带两本给你也好解乏。”成日盯着文绉绉的东西最多也就学学平仄,识字。 其实不如看些画本子。叶寻芳没希望自己妹妹成为什么女诗人大才女,只希望她能拥有愉快的童年,不生病不胡思乱想便够了。 “嗯,你给我带两本写故事的书吧。”叶宝儿显然也是对故事书更感兴趣的。 这时候专门给小孩儿看的故事书估计不多,不过像是《山海经》、《聊斋》总还是有的。 “好,下次出去准给你带。”也不知道书店里这些有没有。 等到时候回去,叫元宝帮忙出去问一问吧,若是有再去买,否则出去却没买到书,岂不失信于叶宝儿了? 叶寻芳边想着,手上端了还温热的茶,吹了两口气,抿了一口。 这小小的瓷器茶碗内,放了一大堆茶叶,闻着味道茶香浓郁,喝一口有些苦。 黄莺这是见他来太高兴了?放了这么大半碗的茶叶,也不怕他被苦到。 叶寻芳只吃了一口茶,便将茶碗放到一边。接着在叶宝儿屋里略坐了坐,等到她这里摆饭,叶寻芳才说要走。 叶宝儿也跟王姨娘一样,留了叶寻芳吃饭,叶寻芳心里记挂着要跟绿萝说的事情,就回绝了。 出了叶宝儿的屋子,一路径直走回自己的院子。 进到屋里,正好屋里也摆好饭菜正等着叶寻芳来吃了。 叶寻芳走到桌前坐下,挥退了一旁的丫头,只留了绿萝在身边。 绿萝见他回来,脸色本来有些不太好,淡淡的不太愿意搭理叶寻芳。 这是她以为叶寻芳又在隐瞒自己要做什么败家的事情了,这次比以往都要厉害,那袋子里头可是有五十多两银子! 直到刚才叶寻芳这一系列动作,绿萝才感觉出来他似乎真的有要紧话跟自己商量,这才没有将脸摆得太臭。 等人都退散了,绿萝才张口问叶寻芳:“爷从今天回来起就一直鬼鬼祟祟的,究竟有什么要紧事儿?” 绿萝是叶寻芳屋里的贴身丫头,叶寻芳早几年就跟她熟悉,是打小儿就相处在一起的情谊。 一般富贵人家庭里,贴身丫头比外头别的奴才有脸不说,跟主人的关系也与寻常的奴才不同。 叶寻芳此刻更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干妹妹一般,所以绿萝张口问他情况,他都没什么好瞒着的。 “银子你都收好了吧?”叶寻芳轻轻点了点桌子,示意绿萝坐下。 绿萝见他有事情要商议,也就没有客气,到一边儿坐下了。 “这么多钱,总不能放在外头叫人观赏。放心,都放好了。” 叶寻芳点点头,说道:“一会儿你拿戥子把钱都称过,算一下统共多少钱,我拿出去,准备......买个小院子。” 虽然知道绿萝可信,但他穿越过来才认识人家两天,说话的时候多少带着两分犹豫。 “买院子?”绿萝有些疑惑地看着叶寻芳,那眼神跟方才王姨娘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叶寻芳点头道:“家里如今的情形不太好。老爷花用大,我们总得为自己某出路。” 绿萝虽然听说了一些情况,这么大一家子,谁都有相互认识的人,太太那里一些大事,一传十十传百,总有些或真或假的传闻。 卖田地这么大的事儿,又不是只这么一次两次了,所以传开了也是正常。只是绿萝觉得倒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才对。 “爷是不是多虑了?叶家这么大,怎么会......”绿萝看向叶寻芳,却见对方一副认真的态度。如此,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叶寻芳难得有这么个打算,这事儿如果暴1露确实对叶寻芳的名声不好。但至少,这是他难得一回的长进。 他肯为将来担心了,也会做打算了,知道买个院子防患于未然了。 “你果真有这个打算,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一切都要规划好,否则叫家里知道了,你私自买了个院子也不通知一声,到时候被人知道了,先不说老爷,太太知道了就要扒你一层皮。”绿萝垂下眸子,说道。 “这自然要冒一些风险,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你不要为这个担心。”既然将她拉入了同一阵营,当然要给她一个安心的说法,叶寻芳继续说道:“将来若真的到了这等田地,我会带上妹妹跟姨娘,还有你一起离开。” 绿萝见他这么说,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有些笑意:“二爷真是长大了。” 既然叶寻芳确实有打算,那她从此配合着便是了。左右小心一点,这消息她还是能瞒住的。 第17章 反常 同绿萝用过晚餐,叶寻芳跟绿萝一起称了钱,王姨娘那里拿来的钱,其实说是五十两,实际有五十五两,加上叶寻芳现有的钱,一共八十两。 丹城不是首都,按照这么个价位,在丹城也能买到一个小院子了,主卧加上小屋子,够他们四个人住。 但到时候若要买下人进来,总体上这院子还不够大,房间也不够多,姨娘跟妹妹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恐怕还需要再大一些的地方。 叶寻芳准备凑个一百两,这样一来等他自己存够恐怕还需要两三个月。这太慢了点儿,得再想办法弄钱才是。 绿萝帮着数完了钱,等叶寻芳的示下。 叶寻芳让她把钱全都放好,准备宽衣睡觉。 临睡,躺到床上的时候,他吩咐绿萝道:“明天早上,你将我平时放蛐蛐儿的器皿拿出来给我,反正以后不玩了,便把这些给别人吧。” 虽然说是打算给别人,但他也不准备白给,里头到底有好的木料子,东西多的话,总能赚些钱。 对,他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买卖人。他准备将这些东西卖给他的堂兄弟们。只是不知道他们还缺不缺这些东西。 见叶寻芳这么说,绿萝内心震惊不小。毕竟原主是拿他那些虫子当命似的,不许别人碰,自己精心养着。 结果如今连装这些玩意儿的家伙都不要了,都到了这种地步,可见是下决心真要改了。 绿萝点头“哎”了一声,也不反问一句,怕叶寻芳后悔。接着,她缓缓坐下,将扇子拿了给叶寻芳扇一会儿。 叶寻芳困了,眼皮子直打架,也没让她下去,约莫享受了绿萝一刻钟的扇扇子服务便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叶寻芳继续去请安上学。 到金氏屋外的时候,原本要请安,结果她屋里的丫头出来告诉叶寻芳,说他课业繁忙,以后早上不必常来。 叶寻芳一听这话,感情太太这是给他减少麻烦?让他不必常来,就是说他以后想请安就过来,不想请安便直接去上学的意思吧? 这就叫叶寻芳纳闷儿了,不过这样的好事儿,他还巴不得呢,他也不是情愿给金氏请安的。每天早上浪费这么一段时间,就过来见见人,然后离开? 他才懒得呢! 出了太太的院子,叶寻芳感觉到身边的小厮元宝又怪怪的,好像心里藏着什么事儿,他一直看一会儿叶寻芳,然后又转头不去看他。叶寻芳都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 但元宝不说,叶寻芳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 最后被他看得都要神经质了,叶寻芳张口问道:“你有什么事儿吗?” 元宝见叶寻芳这么说,慌张了一下,低头猛摇了摇头,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 他这么犹犹豫豫的模样,看得叶寻芳有些烦。他一向不喜揣度别人的心思,虽然元宝才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可到底也是个大老爷们儿,不应该这么唯唯诺诺的模样。 他都已经亲口问了元宝话了,若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出口便好了,真不知道他在犹豫些什么。 见元宝不愿意说,叶寻芳也懒怠再问,一路静默着去了学堂。 早晨上过课,中午回到清风院,绿萝已经将十几个木头或竹子制作的器皿,收拾出来了。 这些装蛐蛐儿的器皿,有竹笼子有木罐子,看着都小巧精致。 叶寻芳虽然想要卖,但感觉了一下这些器皿的材质,质量虽然还可以,但也不是什么特别精贵的东西。 这统共能不能有个二两银子都不好说。对于买院子的钱,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不过能有一些进项就是好事儿,叶寻芳也就不嫌弃了。 “你把这些包好,到下午我拿去给了苠哥儿他们。”叶寻芳对绿萝吩咐道。 绿萝于是帮着包器皿,叶寻芳在一旁坐着。这不是什么体力活,也无需他帮忙。 他正坐着喝茶,绿萝却忽然看了看他,说道:“昨儿太太那里出了件事儿。” 叶寻芳见她打开了话题,便顺着聊了下去:“什么事儿?” 绿萝包好了东西,走到叶寻芳身边坐下,说道:“爷想是没听说。大姐儿昨天用过晚饭后,就喘了起来,浑身长痘还发了烧。” “哟,这是怎么了?”自从上次知道叶珠儿对叶宝儿不太友善之后,叶寻芳便不太喜欢这个妹妹,所以关于叶珠儿发烧长痘的事情,只当八卦来听。 绿萝见叶寻芳好奇,便继续说道:“说是昨儿厨房里的一个小帮佣,没有注意,给大姐儿的菜里浇上了蜂蜜。大姐儿身子挺好,就是吃了蜂蜜会得这症状,厨房上下都知道这件事儿,每有了新厨子或帮佣过去,都会提前吩咐。偏那小丫头忘记了这一点,惹出祸来。大姐儿差点叫她害死。” 看来,叶珠儿是对蜂蜜过敏,所以一吃蜂蜜,便身上起疹子,都发烧了,那应该是过敏得不轻啊。 叶寻芳听到这里,想起今天早上元宝那副犹犹豫豫的面孔,心里略微察觉出了异样。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那她现在好了没?太太该是急死了吧?” “可不是么?听说昨儿他们那里弄得人仰马翻的。太太照顾大姐到今天,听说大姐儿的疹子已经不冒了,但是还发着烧。” 叶寻芳听到这里,这才清楚了早上太太为什么会不让他进去请安了。估计自己都忙死了,就没工夫管他了。 “那个小丫头如今怎么样了?”叶寻芳问道。 “听说被打了二十板子,找人发卖了。”绿萝往桌上拿了个糕点,边吃边说道。 叶寻芳听到这里,神色并没有之前那般听八卦的好奇了。而是有些在沉思的表情,像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下午去上学,走在路上,叶寻芳注视了元宝好久。 对方估计也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整个人走路的姿势都很僵硬。 “昨儿姨娘去了厨房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叶寻芳最终试探性地说道。 他的话一出口,元宝在前面走路的步子小了下来,走路的姿势更加僵硬了。 “大姐儿菜里的蜂蜜,是不是姨娘叫你妈加的?”叶寻芳见元宝如此作态,就知道他心里一定有鬼。 元宝的母亲是厨房里的帮佣,干活儿有些年头了。她想要在一道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加入些蜂蜜倒是不难。 见叶寻芳这么说,元宝停下了脚步,支吾着。 叶寻芳见他停下,于是也停下了脚步。 “你是不是觉得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了?我同姨娘是一伙儿的,知不知道都是一样,你有什么好瞒着我的?姨娘吩咐了叫你瞒着我的?还是你妈那里跟你说了什么?” 元宝头低的很深,叶寻芳一时也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爷,确实,确实是姨娘叫我娘做的。” 叶寻芳听到这里,脸色不由一冷。 想是昨天他跟姨娘说了那一番话,才有了姨娘接下来的这一通骚操作。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想王姨娘是个这么偏激的人。 元宝在叶寻芳手下做事,他妈也不过是一个厨房的帮佣。这样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就算不至于被打死,那也是要被赶出家去的。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4节 姨娘是主子,被金氏发现了,估计也得掉去一层皮。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竟然叫手下人去做这样暗害大姐儿的事情。 人家叶珠儿是嘴臭,不过过敏这种事情,在古代来说,严重了的话,弄不好就是一条命。 这下叶珠儿侥幸没被弄死,却白白害了一个厨房里的小丫头。 珠儿乱说话,害得宝儿心里难受。王姨娘是宝儿的妈,想要为宝儿报仇的心情,叶寻芳能够理解。 但是再如何,牵扯上无辜的人,那就是姨娘的不对了。人家小姑娘虽然在厨房里工作,她也是爹生妈养的,即便在他们这里做奴才,那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元宝妈没事儿,那就说明那姑娘是被元宝妈利用,或者是被她栽赃的。如此,那小姑娘该多委屈多冤枉呢? 现在人被发卖了,叶寻芳连想要补偿都补偿不了人家。 而这一切背后的主谋,都是王姨娘。她平日里跋扈一些,叶寻芳也就忍让了,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这种事情,叶寻芳不能够容忍王姨娘。 由着她到处害人这还得了? “往后姨娘若叫你娘再做什么,你就过来回我,不许有丝毫的隐瞒,知道吗?”叶寻芳严肃着表情,看着元宝道。 元宝听到叶寻芳声音仿佛有些生气,虽然是童子的声音,不过语气很是威严。 他略抬眸看了看叶寻芳,却发现他精致的脸上,一双细长清秀的眉目蹙起,端的一副庄严模样。 “是。”元宝忙低下头说道。 他比叶寻芳大许多,按照体型来说,他不该畏惧叶寻芳的,可一见叶寻芳如此严肃的表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些怕叶寻芳了。 今天早上元宝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将这件事儿告诉叶寻芳。是因为他觉得叶寻芳即便知道了这事儿,也没什么用。 即便心里想要告诉自家主子,又怕叶寻芳年纪小管不住嘴巴,将事情说出去。 这样的话,到时候一切都成了他的罪过了。不止害了王姨娘,连他们一家都要遭受牵连,如此,叶寻芳还不如不知道。 而如今,叶寻芳这样表态。元宝心里就清楚,主子不愿意被瞒着。 既然叶寻芳下了命令,那么下次不管姨娘那边儿叫他母亲做什么,他都得告诉叶寻芳一声儿。 第18章 回嘴 叶寻芳见元宝这么说了,也算他表了忠心,便没别的要求了。收了方才狠厉的气势,继续走向学堂。 一路到了学堂,他将之前让绿萝包好的东西先全给元宝拿着,自己只拿了书本进去。 同桌叶寻芝仍然是那样一张臭脸。叶寻芳懒得理会,找出书本,复习了一下之前背过的内容。刚复习完,先生便来了。 接下里就是照常上课,一直上到下午。 放学后,叶寻芳叫住了他两个堂兄弟,走到教室角落的桌前,让小斯将袋子拿来。 然后打开袋子,给他们里头装蛐蛐儿的器皿。 “以往这些也都是我的宝贝,如今我不玩了,总得为他们找个好的归宿。你们如果不嫌弃,我也就不讨价,一应全给了你们,就只算二两银子,如何?”叶寻芳忽悠着俩小孩道。 其实他所有的这些东西,放到市场上单独卖,差不多也能卖个二两银子,但他现在就是想要现钱,卖给自家两个兄弟,他们手头又不是没有这么些东西。 这是供过于求的事情,能卖二两银,也算是叶寻芳赚了。 他原本还当原主挺喜欢玩蛐蛐儿的,那么这些器皿应该挺值钱,结果拿过来一看,真还不值什么。 这样想来,估计就是在外头请客请多了,所以才将钱花得这么快。看来原主小小年纪,狐朋狗友就已经不算少了。 两个堂哥看了看叶寻芳的东西,一脸古怪,不知道叶寻芳什么时候为人这么抠门儿了。 连这些东西都要拿出来卖,还标价二两银子。要知道,叶寻芳往常去酒楼吃东西,请客都是一两银子上下说给就给的。 叶寻苠狐疑地看向叶寻芳,问道:“你最近是不是缺钱花?” 叶寻芳听了一噎,好么,看来虽然叶寻苠不太爱学习,并且纨绔了些。但也并不是真的傻。 不过叶寻芳这时候也不好承认自己是真的缺钱啊,好好的,他有什么理由缺钱? 叶寻芳摇头否定:“没有。”随即,又解释道:“我只是想着这些东西若白送了,你们不一定会珍惜。” 买来的东西有价值,白送的东西不知道珍惜。也不知道这两兄弟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不能。 见叶寻芳如此,两兄弟对望了一眼。 叶寻芳也难得说要学好,他们两个虽然成绩不好,但也是乐意见到叶寻芳学好的,这钱不管赚了亏了,总还算是对叶寻芳的支持。 况且如今他不玩蛐蛐儿了,总得有人接替他的东西,免得这些玩意儿尘封在岁月里。 两兄弟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叶寻苌做了决定道:“那好吧,我俩买了。” 叶寻芳听到他这么说,一时间仿佛听到了钱财入库的声音,心里美滋滋。 几人商量好了价格后,立马便成交。 这会儿正好叶寻苠身边跟着的一个小子带了蛐蛐儿。他便接过装着蛐蛐儿的罐子来,放到了从叶寻芳买来的一个罐子里。 那蛐蛐儿的声音很响亮,看起来挺凶的一只虫,形状虽然没那么好看,不过听着挺有意思。大家凑在一起,氛围特别热闹。 这时,叶寻苠又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根牛筋草来。 这是专门逗弄蛐蛐儿用的草,往常斗蛐蛐儿的时候,拿着这么一根草,使他们相斗,那时候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一只一定要咬死另一只,或弄得对方无法动弹,到这时候才算分出胜负来。 叶寻芳觉着有趣儿,就围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边看着,还边跟着俩兄弟“嘿嘿”傻笑一下。 他从来没有见过斗蛐蛐儿,这会儿因为新鲜,所以没太管理住表情,看起来倒有那么几分呆呆的模样。 这时候虽然放学了,但大家都是整理完了自己的东西才走的。 叶寻芝跟叶寻蕙二人正收拾好东西,准备再去先生那里,到门边儿的时候,正瞧见叶寻芳他们堂兄弟几个在弄这些玩意儿,二人脸色俱不是特别好看。 叶寻芝虽然讨厌他们玩这些,但到底亲疏有别,别人的事情他虽然讨厌,却管不了什么。 叶寻蕙则不然了,叶寻芳毕竟是他的亲弟弟。他虽然不知道怎么教导,却很会斥训人。 “成日就知道摆弄这些玩意儿,你能有什么出息?要让太太知道了,我看你又要怎么被罚。” 每次叶寻蕙要教训人,总要提溜出家里的太太,仿佛这便能吓住所有人一般。 自然,原主是常因此被叶寻蕙吓到的,但叶寻芳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我出息不出息,可不凭你说了算。不过你若要去跟太太报告我的行径,只管说去便是,嘴长在你身上我还能拦了你去不成?” 叶寻芳一旦不怕金氏,叶寻蕙便奈何不了他。若是上前打叶寻芳,他实在又没那个胆量,所以指着叶寻芳“你”了半日,竟说不出话来。 一旁寻苌跟寻苠两个堂兄弟,将叶寻芳兄弟两个的对话看在眼里,表示十分震惊。 叶寻芳这是不得了了,平日里见到叶寻蕙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绕道也要躲着叶寻蕙走。真的被逮住了偶尔被叶寻蕙说骂一通,根本都不敢还嘴。 今儿却奇了怪了,竟然怼得叶寻蕙说不出话来。 而一旁的叶寻芝,皱着眉看着叶寻芳等人。他平日里是不怎么管别人兄弟之间有什么恩怨的。只是见到叶寻芳明明自己不学无术,还要百般抵赖,因此心中不爽,愈发讨厌起叶寻芳来了。 叶寻蕙原本也会说些难听的话,但是叶寻芝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说脏话骂叶寻芳,反而让他显得不雅。 面对叶寻芳这样无赖式的发言,碍于面子的叶寻蕙只当叶寻芳死到临头还要强撑,不想跟他太过计较。 于是挥袖对叶寻芳说道:“你也不用急,等我回太太去,我看你还敢这么嚣张!” 说完,他便快叶寻芝两步离开了学堂。 叶寻芝皱眉扫了一眼叶寻芳,并不说话,后脚跟着叶寻蕙离开了。 寻苠跟寻苌两个见了叶寻芳兄弟如此,有些目瞪口呆,心里又暗暗为叶寻芳担忧。 这金氏可是叶寻芳的主母,他俩不是庶出都已经被母亲治得死死的了,更不要说叶寻芳被金氏如何整治了。 平日里叶寻芳怕金氏的那副模样,寻苌跟寻苠都看在眼里。原本他俩还想着多跟叶寻芳玩一会儿蛐蛐儿的,而现在,真是没了那闲情了。 等叶寻蕙二人离开,寻苌还来问叶寻芳:“他放下狠话了,一会儿回去你不会被你家太太责骂吧?”骂还算小事儿,最怕是太太打叶寻芳。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叶寻芳无所谓地说道。他确实是有办法应对。 寻苠和寻苌对看了一眼不再说话,没了玩乐的心思,也帮不上叶寻芳什么忙,留着也无益。两人于是很快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原本要跟叶寻芳一起走,但是叶寻芳说要去先生那里一趟。 他们问为什么,叶寻芳却说要去先生那里问问题。 这倒是让寻苌寻苠二人越发相信叶寻芳是真的下定主意要学好了。 见着寻苠跟寻苌这两个堂兄离开,叶寻芳收好了刚才交换来的银子,便拿着书本带着小厮,去了先生休息的那屋里找他问问题。 如今他们才刚开始学《论语》,先生的进度并没有特别快,叶寻芳这两天便整理出原主往日不会的句子,将词义都问了个明白。 叶寻芝跟叶寻蕙两人原本要开课了,生生叫叶寻芳拖延了许久。 先生在前头讲,他们不好上去问什么时候开课,于是干等了半日。 叶锦原本不是很看好叶寻芳,但见他问问题很详细,之前病了这么久,这两日回来倒是都有认真上课。 不管是课业,还是练字,别的不说至少态度很认真。人总盼着浪子回头的,叶寻芳既愿意学好,叶锦也就愿意多指教指教。 这若是平常,或许叶寻芝跟叶寻蕙还能想着些叶寻芳的好,觉得他愿意学了。 可这会儿刚看见叶寻芳在斗蛐蛐儿,现在他又是一副勤奋学习的模样,放谁眼里都不信他真要学好。 叶寻芝只在下面冷着一张脸,这已经算好的了,而叶寻蕙正咬牙切齿,恨得牙根儿痒痒。若杀人不犯法,只怕他早上前要撕烂叶寻芳的嘴脸了。 偏偏叶寻芳对二人毫无所觉,好像根本没看到下面俩人似的,问完了先生之后,才慢悠悠地退了下去。 此刻,叶寻芳表面有多淡定,叶寻蕙跟叶寻芝心中就有多恼怒。 问过先生后,出了学堂,寻芳一路朝着自己的院子回去。 原本想去姨娘的屋里,就她害人的事情劝她两句。 但想想之前,劝姨娘别太关注老爷娶小妾的事情,被王姨娘说了两句。考虑了一下,觉得就算去说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被反喷回来。 于是他只回了自己屋里,不去受那闲气儿。 别看叶寻芳不怕叶寻蕙跟叶寻芝,不动声色给这俩人气受。但遇到王姨娘,也是秀才遇到兵,即便有理都说不清楚。 等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头,从屋里叫绿萝拿了两根银簪子,然后叫了小厮过来,将那簪子给了元宝。 “你去将这两个簪子当了,想必也有个七八两银子。” 这样一来,加上姨娘给的钱,算起来也有九十两,想必再过几个月,就能凑整弄出一百两来。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5节 第19章 告状 元宝见叶寻芳这么吩咐,摸不清头脑了。 家里即便卖田也关系不到自家二爷的花用啊,怎么他家主子都开始卖银簪子了? 昨儿是他陪着叶寻芳去的王姨娘的屋,当时天都要黑了,元宝倒是没有怎么看清楚,但瞧着叶寻芳手里抱着一袋东西。 他直觉那是银子,不过又摸不准。毕竟姨娘从来没给过这么一大袋银子过,往常最多不过给爷几两银子,只是因为平时二爷花用太快,不够花了,垫补垫补而已。 但是他见昨儿叶寻芳拿的那一袋子,里头如果真是银子,那也未免太多了些。 他又不要去买什么田地,需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况且自家爷的脾性,元宝摸得门儿清,有这么多钱,真也就拿来花用了,怎么可能肯静下心来经营? 所以这下叶寻芳一跟他说要他帮忙典当东西,元宝一下就愣住了,不知道自家主子这究竟是几个意思。 “爷......”元宝犹豫地看向叶寻芳。 待他刚想要问什么,就被叶寻芳给打断道:“啧!磨蹭什么?吩咐你去做的事儿,你只管做去便是了,无需多说,也不要多问。不过这么两根簪子罢了,又不是什么大的花用。” 他整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就是希望能够镇住元宝。 这到外头买宅子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元宝知道的好,这小子年纪小,虽然不是太太手下的人。但是也保不准会出什么差错。 元宝跟绿萝不一样,绿萝是女子,还是他的贴身丫鬟,成日就只能在院子里头转悠,连二门都很少出去。 相比起元宝,绿萝的世界更加封闭,所以消息也不易泄露。况且她很自律,做事有调理。 到底不得不说,女孩成熟比男孩总要早一些。所以他相信绿萝能够管住自己的嘴,但是元宝就不一样了。 叶寻芳还是怕他哪一日出了大门,跟别的小厮或是门房出去吃酒,到时候喝多了,保不准就将事情给泄露出去了。 这消息即便传出去,不过是这么一百两的小院子,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就被家里整治整治,但这是叶寻芳将来给自己的谋划。 虽然事情传出去不会害死他,可这一步棋是不能下坏的。叶寻芳很是看重这件事儿,所以绝不允许出什么差错。 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那么如果到时候真的瞒不住,叫家里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儿,并且抖落出去,叶寻芳好找那个传出去事儿的人算账。 元宝见叶寻芳啧声,不敢再问,只将那两个银簪子拿了,准备出去典当。 “天气还早,你快去快回,晚上关门之前,我要拿到现银子。这反正也值不了多少,直接死当便是了。”叶寻芳拿出大爷的款,说道。 元宝于是行礼,很快下去了。 叶寻芳吩咐了人,想着这剩下十两银子的事儿,一步一步慢慢踱回了房里。 这里且说回方才在学堂里的事情。 自叶寻芳离开之后,先生便开始教授叶寻芝他们课程。 这边儿的叶寻芝跟叶寻蕙心里都装着些许不适,忍着将课上完了。 先生叶锦是叶寻芝的爹,所以叶寻芝直接就跟他爹说了心里的想法。 倒是没有直接说叶寻芳今天斗了蛐蛐儿,只是疑惑,为什么先生要认真回答叶寻芳的问题。 明明叶寻芳连之前学的内容很多都弄不明白,当时也不见他来问,今天倒像是故意来气他们两个似的,问了这么多问题,白耽误他们时间。 叶寻芝虽然自小聪慧,并且勤奋肯努力,但到底也还是个小孩儿,没有大人那般看得开。 其实叶寻芳并没有惹他,只是他单纯地觉得叶寻芳没有合自己的眼缘,因此心里总装着对他不好的印象。 就譬如今日,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弄清楚状况,叶寻芳本打算学好将东西卖了,看了两眼蛐蛐儿却也并未上手玩。 倒是叶寻蕙,下课了,还要不分青红皂白主观地说了叶寻芳的不是。如果一切事情都是清清楚楚,那么他就会知道,这分明是叶寻蕙故意找叶寻芳的不是。 但今日之事,并没有人问过一句叶寻芳缘由是什么。他的两个堂兄弟也被吓得不敢说话。因此才有了这么一出。 然而叶锦也是过来人,他们家还在仰仗着本家人,虽然教书的时候严厉,但也不是完全不懂进退的人。 况且叶寻芝没有告诉他今天叶寻芳斗蛐蛐儿的事,又加上这两日叶寻芳给他的印象还不错,于是便对儿子说道:“我教他学习,不过是因为传道受业是我为人师者分内之事。” “他这两日在功课上颇有用心,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虽然他之前不学好,但也该给他个机会,芝儿,看人万不可太过片面。 你们即是同窗,又是沾亲带故的兄弟。以后他学业上若有问题,如果真心提问,你可以多帮帮他。往后你们若都走向仕途,结伴而行也是助力。” 叶寻芝本来跟叶寻芳就没有什么仇恨,不过是互相看不爽罢了。况且他这个人学习虽好,但为人有些呆气。 见父亲这么说,他心里就算仍然不那么喜欢叶寻芳,不过之前对叶寻芳的些许怨气也都消散了。 然而叶寻芝这里有人开解,有人教导。但是叶寻蕙那处就不是这样了。 叶寻蕙原本就是家里的族长家的嫡长子,全家都仰赖着他们,亲戚们攀附,母亲只有他一个男儿。 他成绩虽然不如叶寻芝,但也是族中的前几名了。从小不说什么天之骄子,但也是万人宠爱。他习惯了所有人围着他转,并且全家上下,所有子弟中,都以他为首无人敢忤逆了他。 这日忽然被叶寻芳这么一说,当下又没有立即回嘴,从那时起就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连方才上课先生说了什么他都没太认真听。 只想着等下学了之后,将这件事情告诉太太,一定要太太将叶寻芳整治整治才好。 他是知道昨儿妹妹吃坏了东西,发烧又出疹子的,却没有想过他母亲此刻还在照顾妹妹。一时间没有个管顾,直接气呼呼闯到母亲的房里。 外面丫头早见到叶寻蕙气红的双眼,拦也不敢拦,直接就让他进了屋,只对了里头喊了一句:“大少爷来啦。” 金氏从昨天夜里忙到今天下午,光为大姐儿的病操心了。 这大姐儿才见好一些,金氏实在撑不住,回屋才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原本准备开饭时再起来的,结果愣让叶寻蕙给吵醒了。 儿子跟女儿都是她宠到现在的,叶寻蕙过来,金氏虽然被吵醒,心情不大好,但还是强撑着起来应付。 “娘,这叶寻芳也太不是东西了!”叶寻蕙掀开帘子,也不管自己母亲究竟辛不辛苦,脸上神色疲倦不疲倦,走进屋里就对金氏抱怨道。 直到进了屋里,瞧见金氏从床上起来,才发觉金氏现在居然还在睡觉。但是他自己不困,又不知道金氏是什么时候开始睡的,所以自然觉得他娘也正好清醒了。 而金氏泛红的疲惫双眼,他全当了没瞧见。 金氏疼爱儿子,也不觉得有什么,整个房里从嬷嬷到丫头,都没有一个敢说叶寻蕙的不是。 “他又犯什么浑了?你是长兄,弟弟有什么不好了,你只管说他便是了。”那叶寻芳反正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金氏都不知道儿子有什么好气的。 “他听我的还好呢。如今他做错了事儿,倒不允许别人说他半个不字。”叶寻蕙气呼呼地走到太太身边坐下,生气道。 这边儿都不用太太问他怎么了,他便将今日在学堂里发生的事情全告诉了金氏。 然而,他只讲了自己眼里所看见的事情,只说叶寻芳跟两个堂兄弟在学堂里玩蛐蛐儿。他说了叶寻芳两句,叶寻芳还回嘴,竟然连太太都不放在眼里了。 金氏听到这里,心下已然觉得不太可能。她溺爱孩子其实比王姨娘更甚,但做娘的是最容易知道自家儿子的性格的。 她知道叶寻芳不会挑叶寻蕙的事儿,而叶寻蕙凡有不如意,就喜欢将别人的不好翻倍了说。 金氏心里清楚,凭叶寻芳以往的那点儿胆量,他哪里敢跟叶寻蕙唱反调啊?一定没有叶寻蕙说的那样过分,眼里都没有她这个太太了,那还能得了? 肯定是被叶寻蕙说了什么,叶寻芳不过顶了两句嘴罢了。 若是放到现代,叶寻蕙显然已经进入了熊孩子的范畴。但在金氏看来,她的儿子只是有些小毛病,说话喜欢加重一些罢了。 儿子既然告到她这里来,她不会不给叶寻蕙一个交代。 “这事儿我知道了,等这两日你妹妹的病好些了,我就去罚他,现在还轮不到他的事情。” 叶寻蕙原本是打算不依不饶的,毕竟叶寻芳得罪了他,就不能让叶寻芳这么痛快。 但是太太既然已经答应给他出气,妹妹又确实病了,便不好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这几天里,叶寻蕙便一直守着太太这边儿的动静,等他娘给叶寻芳一个教训。 第20章 质问 叶寻芳这两日得了钱,算来算去还差那么十两银子,再加上要请人帮忙,总得给他舅舅一点儿好处。 叶家原本也不缺钱,将来叶家怎么也得有叶寻芳一份儿。 按说,他都不至于为这一百两银子犯愁的,可现在叶寻芳就是为了这一百两银子愁得直掉头发。 叶寻芳的簪子是还有不少,但确实也不能当太多了,之前挑出去的都是制作不太好,并不精致的簪子。这是为了避免叫人认出来。 叶寻芳自己的脸面倒是没所谓,他就是比较典型的商人思维,只要好处到手,那不过是叫人笑话叶家少爷当东西么。 可惜他能丢这脸,叶家不能丢这脸。要是这事儿让金氏知道他当自己的东西,她或许会指着他的头问,究竟叶家是短了他的吃还是短了他的穿了,竟然让他沦落到这种地步。 为了避免麻烦,叶寻芳并不准备当太多东西。接下来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就是不能出去当。 他正为这银子发愁,这时,外头有个丫鬟过来说太太找他过去。 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金氏要找叶寻芳为的什么,叶寻芳光用脚指头想一想就知道反正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这金氏毕竟不是他亲妈,叶寻芳做事做人还是很现实的,知道反正好事儿不会落他头上。 思索一下,最近他已经好久没有去给金氏请安过了,可这都是因为金氏之前叫丫鬟跟他说的,少去她那儿晃悠。正好他自己个儿也清净两日。 想来金氏也懒怠看着他,这么一个庶出的儿子成天在自己面前晃悠谁会高兴? 他不去拜见金氏,大家心里都是乐意的事情。应该不是为了这个。 仔细琢磨一下,叶寻芳总算想起了前不久得罪了叶寻蕙的事情。这回请他去,主要可能就是为了数落他。 但他可不是原主那样成天只知道玩,真到关键时刻就只会退缩的人。 叶寻芳早在招惹叶寻蕙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将这件事情应付过去。所以听到太太那屋来人,并不觉得慌张。 这日正好学堂休息,他躺在屋里没有穿外出的衣服。 太太屋里的婢女过来说完来意之后,叶寻芳先请人坐下休息,然后又忙让绿萝帮着换衣服。折腾了一会儿才穿戴整齐地跟那丫鬟去了金氏的院子。 这边儿叶寻芳到了金氏院子里,刚进去就有人通报金氏。 进到里屋,太太坐在榻上,一旁就是叶寻蕙得意的坐在一边儿吃着瓜果。 叶寻芳冷笑了一下,并不理会叶寻蕙,只是朝着太太作揖道:“太太找我有事?” 金氏见到叶寻芳后面色淡淡的,仿佛他就是个蝼蚁,可有可无。 “听说你前儿跟你两个堂兄弟在学堂里逗弄蛐蛐儿?你哥哥瞧见你不学好,不过说了你两句,你便顶撞了他。这事儿可有也没有啊?” 听着金氏的语气带着质问,叶寻芳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在逐渐适应古代的这种,长者为尊,孝道至上的习俗。 “回太太的话。哥哥确实有说过我的不是,但我跟堂兄弟逗弄蛐蛐儿是实在没有的事儿。” 见叶寻芳这么说,叶寻蕙自然不乐意了。 “我亲眼瞧见的事情,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假的呢?可见是你在扯谎!”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6节 好家伙,才告了他一个不学无术的罪,现在又说他扯谎了。叶寻芳听了叶寻蕙的话,心里那白眼差点儿给翻上来。 一旁太太看了一眼叶寻蕙,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么说,是你哥哥冤枉了你喽?” “确实是冤枉,太太明察。”叶寻芳低着头说道。 他此刻只觉得脖子酸,特别希望这事情赶紧解决。 “那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有没有逗弄蛐蛐儿,你哥哥平白地冤枉你做什么?我可先告诉你,你可不要在我这里扯谎,一旦被我发现你在说谎,到时候可是真有你好果子吃的!”太太严肃着声音说道。 若是换做往常的叶寻芳,这会儿只怕已经跪下认错了。不管对还是错,他都会认错,因为原主根本不觉得自己能赢过叶寻蕙。 要他说,叶寻蕙虽然时刻被人簇拥着,但实在也不算多么聪慧出众,想来他的优秀都是靠着这些纨绔子弟衬托。 其实叶寻蕙就是个草包,凡有事都是找母亲,古代版极品妈宝男。传统妈宝男至少还凡事听妈的,但叶寻蕙是仗着他母亲的疼爱可劲儿造作,有时连妈都不听。所以比起寻常的妈宝男,他还要不如一些。 实际上,他就是个纸老虎,叶寻芳是真搞不懂叶寻蕙有什么好怕的。 “自然不敢对太太说谎。那日确实没有逗弄蛐蛐儿。只是因为我上次听了太太一通说教,想着自己确实荒废学业许久,自从读书上学后,几乎没有几天是认真学习的。” “所以想着以后要好好学习,但是只要有那些装蛐蛐儿的器皿在,做什么都会想到那些儿个玩意儿,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叶寻芳说着,好像很害怕,又打量似地看了一眼金氏。 金氏是管家太太,家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打点,自然不喜欢别人忤逆自己。 叶寻芳就得逃不出她的五指山,要永远怕她那是最好的。 作为这个时代的女人,多少有些掌控欲。因为大多数女人能够掌握住的,也就只有后院儿里头的事物了。 一旦叶寻芳给她些许,他会逃脱她手掌心的暗示,金氏就会开始紧张。但是只要叶寻芳说话的时候,总注意着她脸上的表情,总是在害怕她,金氏就会觉得满意。 这并不是说她变态,她就喜欢别人怕自己。只是别人对她的害怕,她能够自动转换为,那人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感觉。 所以叶寻芳方才瞄她那一眼,让原本觉得叶寻芳可能有些管不住了的金氏,稍稍地放松了一些。 “既然眼不见为净,为什么还要玩那东西?你话要好好说,别跟我在这拐弯抹角的,这是我问你的那话1儿吗?”金氏问道。 叶寻芳低头,继续说道:“那日,原本是我觉得那些东西,都是花钱买来的,就这么丢了也可惜,想着送了苠哥儿跟苌哥儿。 不敢瞒着太太,他两位也是爱玩的。当时就拿了蛐蛐儿放进去,是他们在逗弄蛐蛐儿,我在旁边站着,都准备走了,连草都没上手,别说逗弄了。” “这么说,是你哥哥冤枉你了?”金氏见状,心里有些了然。 她心里清楚,就是借叶寻芳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自己面前撒谎。又加上她自己对叶寻蕙的了解,知道这可能是个误会。 “这我不知道。哥哥只说要向太太告发我,我当时也不知道他要告我什么,只说了自己没什么可告的。或许语气不太对,哥哥也没听我解释便走了。 这会儿到了太太跟前,只将事情因果全告诉太太,求太太明鉴,从今儿起,寻芳是真的改了。”叶寻芳虽然没说叶寻蕙误会自己,但是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胡说!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分明就是在跟他们逗蛐蛐儿!”这时候叶寻蕙先一步着急了,指着叶寻芳气得直喘。 一个冷静一个跳脚,这反而让叶寻蕙看起来落了下风。在众人看来,都会觉得是叶寻蕙先气急败坏了。 “寻芳以上的话句句属实,太太若不信,大可以去问苠哥儿他们。”叶寻芳可懒得跟叶寻蕙吵。 你说有我说没有,说来说去的有什么意思?他只和太太说话。 见叶寻芳无视自己,叶寻蕙更是气得跳脚,从榻上都直接站了起来,像是要吃了叶寻芳似的。 “蕙儿!”金氏坐在一边,看着自己儿子如此形状,再宠爱叶寻蕙她也要说上一句了。 叶寻蕙见母亲喊自己,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太好看。于是只能憋着气,重新坐回榻上。 金氏见叶寻蕙重新坐好,这才再朝叶寻芳看了过去。只见他恭敬站在那里,不卑不亢,越是如此,金氏心里越是不平衡。 明明是个庶子,此刻却反而让他的儿子看起来落了下风。再看看叶寻芳俊雅的容貌,金氏心里不禁泛起酸水。 “如果你说的这都是真的,那么你哥哥就可能错怪了你。”金氏忍下心中不悦,说道。 “太太!”叶寻蕙看向自家母亲,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 金氏没有理会叶寻蕙而是继续对叶寻芳说道:“但是这事儿我还没有问过苠哥儿他们,等哪日我还要找他们问清楚的。这件事暂且就先放一放,若真是你哥哥冤枉了你,我会教训你哥哥的。” “太太!”叶寻蕙更不乐意了,还要教训他?凭什么! 金氏看了一眼叶寻蕙,示意他冷静。 “你先下去吧。”她对叶寻芳说道。 “是。”叶寻芳也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也就到这里为止了,教育叶寻蕙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等等,我这里有一本佛经,这两日你抄一遍出来给我。”金氏见叶寻芳要走,又叫他停下。 这也算是变相的惩罚了,叶寻芳看在眼里,只觉得不爽。金氏虽然明面儿上不加责怪,实际却还是给了叶寻芳惩罚。 “是。”他最终还是收下了丫鬟拿过来的佛经,然后一刻不停地离开了太太的屋子。 再待下去,他怕金氏不止让他抄佛经这么简单了。 叶寻芳离开后,屋内母子二人,脸上表情各异。 金氏觉得这惩罚已经够了,所以她不喜不怒只觉得寻常。而叶寻蕙则是觉得就这样让叶寻芳走了未免太过简单,脸上表情愤愤。 第21章 不想抄 叶寻蕙见叶寻芳就这么安然无恙地走出了金氏的屋子,心里十分不满,双脚在榻上弹了几下。 “太太怎么能就这样让他走了呢?”他的语气很是不耐,说完话下唇盖着上唇,让人清楚明白地看见他现在很生气。 叶寻蕙任何时候的情绪都是写在脸上的,一点儿都不会克制自己的脾气。 金氏昨儿没睡好,今天已经疲惫万分了。但见到儿子耍性子,还是耐下心来劝道:“他不是都说了自己没有逗弄蛐蛐儿吗?你又没有什么证据,况且苠哥儿他们平时跟芳哥儿玩的好,即便我去问他们,他们也会向着他说。” “太太知道他在说谎不就行了!家里是太太当家,还不能罚他了?”叶寻蕙始终认为叶寻芳当时就是在逗弄蛐蛐儿。 “难道太太不信我!” 金氏见儿子越说越离谱,瞅了他一眼,稍微厉声道:“胡说什么。哪有娘不信儿子的道理?” 叶寻蕙被呵住了。方才撒泼的模样收敛了些,但还是满脸写着委屈。 如果叶寻芳在的话,一定会当场呕出来。这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一唱一和的,比唱戏还好听。这算什么?母慈子孝? “我管家也是要拿出证据来服众的,你年纪小,还不知道这些,以后就会慢慢懂了。今日我要是没有证据就罚他,以后别人怎么说我?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叶寻芳那小子。” 接着,金氏眼神放缓,继续说道:“况且,虽然明面儿上没罚他,娘不是还让他去抄佛经了么?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叶寻蕙原本还在那里生气,觉得母亲没有罚叶寻芳就这么叫叶寻芳走了。现在太太一梳理,觉得也对,反正只要给了叶寻芳惩罚,他就满足了。 “也对。”叶寻蕙被轻易地忽悠了过去。 金氏见儿子满意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一对儿女,别是她上辈子的冤家。 这是叶寻芳走后,金氏屋里出现的一段小插曲,接下来的事情暂且不表。 且说叶寻芳从金氏那里出来之后,心下有些气闷。虽说他占了理,但说到底他还是被金氏罚了抄东西。 他快步走着,手里拿着佛经,有些气闷,没想到金氏会跟自己来这一招。 谁想从金氏屋里出来,经过一个花园子的时候,正巧碰见了这两天来都没有见到的原主老爹,叶老爷叶镐。 叶镐如今也是五十五岁的年纪了,因为纵1欲过度看起来很虚,眼睛上一圈都是黑的。 嘴唇一圈都是修剪好的胡须,身上穿着绸缎衣服,手上一个竹篮里头关着叶寻芳叫不出名儿来的鸟。看起来很有派头。 虽然如此,仔细看的话,也是能看出来他其实年轻的时候不算丑。 他是高鼻梁宽鼻子,权腮方脸,现代来说可能不算俊美,但在古代这面相算是很好的。 加上他虽然纨绔,但到底在这一方算是位爷,所以只要不说话,光走路看起来气质不差。 叶镐这样的人,如果名声没这么难听,出去走一圈,估计还挺多人对他有好感的。 可惜,这人人品不怎么好。 叶寻芳见到叶镐后,低头喊了一句:“老爷。” 叶老爷见到宠爱的二儿子,眯起一双带着浓重黑眼圈的瑞凤眼,笑着对叶寻芳说道:“你小子又上哪儿野去啊?” 他对叶寻芳说话的语气是带着几分宠爱的。其实叶老爷宠爱小儿子,除了叶寻芳长得好看外,还有一层原因,是因为他不太喜欢自己的大儿子。 大儿子是他正经太太生的,而老爷却有些不喜欢金氏。当初嫁娶的时候,刚开始他还觉得金氏贤惠。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金氏都没能生下孩子。 这是叶镐最开始不满意金氏的地方。古代人重子嗣,他总不能没有孩子。所以当时有提议过好几次,说要娶个小妾。 但是金氏婆家比较强势,那几年一直压着叶镐,不让他跟别人先生下孩子。中途他有过两个孩子,一个男胎一个女胎,是他跟外面包着的女人有的。 但是都多少因为金家的干涉,最后流掉了。对此,当时的老太太也知道。她也看不惯金家残害叶家子孙的事情,后来老太太亲自出面跟金氏谈了一回。这才叫金氏同意了王姨娘进门。 比起狠辣年纪大又姿色一般的金氏,叶镐当然是更喜欢年纪小虽然凶些但性格单纯的王姨娘了。 他当时是希望先跟王姨娘生个孩子的,后来谁想王姨娘查出有孕前,金氏先有了孩子。 这就叫叶镐心里有些不爽,愤恨自己当时没克制住了。可孩子都已经有了,他也不能不让金氏生。后来就先有了大儿子,再有了二儿子。 但是在叶镐心里,他一开始就是偏向叶寻芳的,所以就更喜欢叶寻芳,而对叶寻蕙就多少存了些气。因此对叶寻蕙的时候严厉多些,对叶寻芳的时候宠溺多一些。 加上周围环境影响,金氏对老爷不管不顾,这让叶镐十分寒心。而王氏因为是姨娘,对老爷多有讨好,人总是利己的,叶老爷就是喜欢被人捧着。 再加上老太太在世时,对叶老爷的后院事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对叶寻芳万分宠爱,时间长了叶老爷也便习惯着宠爱叶寻芳了。 当然,这些叶老爷宠爱叶寻芳的原因连原主都不清楚,叶寻芳自然更是不明白的。 他只是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老头儿,即便看起来对他很慈爱,自己也对他喜欢不起来。毕竟,叶老爷的风评不太好。 只是人家问他话,他得回答,于是叹气说道:“刚去了太太那处,太太叫抄佛经。我正准备回去抄书呢,哪儿有功夫玩耍?” 见儿子嘟着嘴,叶老爷边逗着鸟儿,边漫不经心对叶寻芳问道:“哦?你太太叫你抄佛经做什么?” 叶寻芳见叶镐问自己,有一计上心头。他有想要让叶镐给他做个靠山,只是又怕因此被太太记挂,让金氏觉得自己心机深重,以后给他小鞋穿。 按照叶寻芳上辈子那仅看过的几部宅斗宫斗电视剧来说,只要是个主角,一开始都得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等到中期要开始明哲保身,后期才能一路开大强到无敌,看到谁都能正面刚。 叶寻芳琢磨着,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装作很蠢很懦弱,很好欺负的样子,好让太太轻视自己,叶寻蕙小瞧自己呢? 这其实也不太难,只要跟原主一样便好了。他倒是有些原主的记忆,多少能跟原主产生一点儿共情,这可能都不需要装的太厉害。 可话又说回来。他现在可是还只有九岁啊。他这么一装那得装多久呢?装是可以装,但是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就有些困难了。 他又不玩无间道,更不是什么娱乐圈影帝,那他该怎么确保自己能够长时间装下去而不发疯呢? 装到他成年或者老爷去世他能自立门户?还是装到自己考上功名为止?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7节 但这些是最不确定的因素,他成年即便成婚,只要不分家,那始终还是要回叶家的。老爷现在看着是一副肾虚模样,但人的寿命也真不好说。 他自己都能英年早逝,叶老爷长命百岁又有什么不可以? 再说到考取功名。古人的努力程度难道会不如他么?穿越到古代,叶寻芳无一天不佩服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 人家聪明人也多的是,他怎么能确保自己这辈子就能考上功名呢?这不还有运气的成分在么,而他的运气向来不好。 这都是玄乎的事情,一年两年或许可以装胆小装愚蠢,但如果十年二十年都要夹着尾巴做人,那他未免也太憋屈了些! 如此一想,叶寻芳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事情分轻重缓急,必须忍的事情则忍,不必忍的事情还是别忍了。省得某天把自己憋疯了。 至于这佛经么,反正他是不想抄的。 想明白了的叶寻芳,对老爷说道:“上次寻苠跟寻苌在逗蛐蛐儿,我在一旁瞧见了,准备走的,结果大哥看见我了,就认定我是不学无术。他不听我解释,将误会我的事情告诉了太太。” 叶寻芳边说着,一边悄悄打量叶老爷的神色。只见他逗弄鸟儿的手变慢了些,像是有几分认真在听他说话。 叶寻芳便将自己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把事情始末告知了叶老爷。 “我平日虽然贪玩,实际若真的玩了也不会不承认,太太在那头压着,我若真做了,那是绝对不敢说谎的。后来告诉太太不是我,太太因揪不到我玩耍的证据,就不好明面儿上罚我,却还是叫我替她抄佛经。” 叶镐听到这里,脸色很是不好看。 “她平日也常这样的?他们这么欺负你,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叶寻芳心里闪过些许的鄙视,做爹的,儿子被欺压的这么明显了,他这都没发现,还要一个才十岁不到的孩子告诉他。 原主几乎从小到大活在太太的阴影里,老太太在的时候还好许多,老太太没了就是金氏掌管整个叶家,连老爷都要看在她管家的面子上,表面上与她相敬如宾,那原主会害怕金氏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当害怕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胆子就小了。原主这样儿的小孩,是庶出,亲爹原本就不怎么管他,不过平日里想起来了逗他两下。 有时候,恐怕连老爷屋里养的鸟儿都比叶寻芳见到老爷的次数多,如此,还叫原主怎么敢跟他告状? 即便他敢说,老爷又会怎么做呢?这叶镐的脾性儿,只怕整个叶家都没有几个人能算是了解的。原主又何苦去冒这个险告诉他呢? 若是告状失败,迎来的恐怕会是太太金氏更严重的打压。 第22章 入v公告 对于叶老爷的问话,叶寻芳只垂头道:“太太叫我做事儿,又没有打我又没有折磨我的,只是叫我抄佛经,我哪里敢叫委屈?” 叶镐见儿子这么说,想一想觉得也对,金氏变着法子不叫叶寻芳好过。但实际上又叫人抓不出把柄来。 叶老爷虽然是宅门里出来的,却因为没有什么跟他争宠的兄弟姊妹,到如今年纪还是个万事不知的纨绔。 像这些宅院里勾心斗角的事情,还要叫叶寻芳告诉他,他才琢磨过味儿来。 他原本对金氏就有不满,又想到在这大儿子之前的两个小孩儿的死都跟金家多少有些关系,此刻回想起来,竟然恨透了金氏。 但话又说回来,他还是没有傻到透顶。家里上下,到底还是金氏在经营的,他身边的不管是小妾,还是外头养着的女人,管管小家还好说,管叶家的事务,她们都还太嫩了些。 家中的女儿,一个是金氏的女儿珠儿才八岁,另一个王姨娘的孩子宝儿才七岁,年纪太小了先不说,她们都还没怎么学过管家。 观望整个叶家,如果此刻夺了金氏的管家大权,或者让她滚回娘家去,竟没有一个能顶上的人。 想到这里,从来不知忧愁的叶家老爷,竟然有些闷的慌。 然而他一向很讨厌烦心的事情,一想到如果要休了金氏,家里上下会乱成一团不说,将来金家人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就本能地去逃避休了金氏这件事。 思虑完毕,叶老爷将身边一个小厮招过来,对他说道:“你去告诉太太以后不要去管芳哥儿的事,他年纪还小,这时候有几分童真在,是最好玩儿的时候,若要玩便只管叫他玩去。别动不动叫他去抄写佛经,这些东西抄来也是烧了,有什么用?她若真喜欢,下次给她找个会写字的丫头去,天天专管给太太抄佛经。” 那小厮见老爷让他传这话,脸色有些尴尬。全家上下,谁不怕太太?叶老爷叫他去跟太太说这些话,他也怕得罪人啊。 因此那小厮听了叶镐的话后,就站在原地不敢动,看看老爷又看看叶寻芳。 老爷一时没有察觉出来,见那小厮一直犹豫,缓了一会儿还不见动静,叶镐便觉得那小厮不听使唤。 于是抬脚踹了那小厮的腿肚子,怒道:“还不快去!” 那小厮被踢了一脚,不敢再停留,太太虽然恐怖,但老爷的性格说无情时最是无情,没有丝毫情分可念的。真惹了他的不高兴,自己被打个半死都算轻的。 于是赶紧跑走,朝着金氏的院子去了。 踹了小厮一脚,叶镐心下觉得自己的面子找回了不少。 等那小厮跑远了,叶老爷才继续看向叶寻芳说道:“以后你太太若再无缘无故罚你什么,只管来跟我说便是。不用被她那点儿小手段吓到。” 叶寻芳见状,忽然觉得叶老爷实际还是有些用处的,又想到自己买院子还差的那十两银子,眼里精光闪过,扬起一抹笑来。 “老爷真好!” 老爷见儿子可爱,被叶寻芳夸两句,心就飘了,捏着胡子哼哼笑着。 笑了一会儿后,又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儿,今日买了鸟之后,正准备去陈姨娘那里的。她肚子里装着自己的老来子,叶老爷自然多几分在意。 叶镐如今儿女双全,不管这姨娘生儿生女,对他来说都一样。主要这个孩子能证明他年纪虽然大了,但那方面的能力还行,所以他格外期待陈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出世。 接着,他问了叶寻芳几句寻常生活上的话,就准备离开。 叶寻芳也微微察觉到了他想走的意思,于是赶紧说道:“爹,既帮了我这个,不防多疼我些,再帮我一回。” 叶老爷今日心情好,也就愿意听叶寻芳掰扯。其实他每天心情都挺好。家里一切事务不用管,也没有什么职务,每天就是玩玩闹闹,花费祖宗留下来的遗产。 每天闲了就去逗鸟或是找美人儿,或是狐朋狗友聚在一起海吃海喝一通。如此生活,谁还愁什么?自然天天心情好了。 “说吧,你还有什么事儿?”叶老爷边逗弄起了自己鸟笼里的鸟儿,边对儿子问道。 叶寻芳想着,自己肯定不能告诉老爷要买院子的事情,但是就这么说他没钱了,未免显得自己太过纨绔。 或许叶老爷不会觉得十两银子有什么,但他不能在叶镐面前留下一个特别会花钱的印象。 人都是利己双标的,叶老爷自己虽然花钱如流水,却不见得他会喜欢看自家儿子乱花钱。 所以他并不打算直接说自己没钱了,而是编了个故事,秉持着不骗白不骗的想法,对老爷说道:“前不久出门跟家里堂兄弟去外头吃东西,在玉春楼下面见到一个被店小二打出店的乞丐,因其受了伤,我瞧着觉得挺可怜的,就叫人将他叫到我面前来,给他买了一些吃的。听他说话,有些南方腔调,觉得挺有意思,便问了他一些他家乡的事情。” 叶家有些钱,叶老爷又从小喜欢到处玩,但老太太只有一个儿子,必须常留在身侧才放心,所以从来不许老爷去太远的地方。 现在老太太没了,不能再拦着,叶老爷却也年纪大了,受不了车马劳顿,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老爷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临近丹城的几个县。平日里他也惯爱打听天南地北的事情。 所以叶寻芳的话,道正合了他的心思,他喜欢听这些。 叶寻芳是现代人,大学那会儿放假不愿意去父母家里,天南地北地去过几个别的城市,边打工边旅游,对于某些地区的风土人情多少了解一些。 他先说了一些那些地方的风俗跟一些事迹,将老爷忽悠晕了,然后再说道:“他说要到咱们邻县去投靠亲戚,但是中途遇了山贼,被抢只剩下身上那身衣服,险些没了性命。后来死里逃生,一路靠着乞讨为生,如今就差临门一脚,却差点儿饿死,到酒楼那边儿吃人家不要的剩菜还被店小二赶了出来。” “啧啧啧。”叶老爷十分唏嘘,“他们出外来投奔亲戚,是挺不容易。” 叶老爷平日里并不是什么特别好心的人,只因听了叶寻芳绘声绘色说了些那边儿的风俗趣事,就仿佛一个故事,他能对那故事的主人公产生同情。因此才有了这些感叹。 叶寻芳瞧着叶老爷上了钩,于是说道:“可不是么。我当时也正如老爷那般所想,于是便将身上的所有银子给了他,一共给了二十多两银子,想来够他去临县的费用了。” “不瞒老爷说,我平日开销也大,这边将零花全给了他,离月底还有好几天呢。这几日外头朋友们给我下帖子,请我去玩,我都称病不敢去。爹不如行行好,看在我行善的份儿上,赏我几两钱花,将这个月先度过去吧。” 听了儿子的话,叶老爷算是清楚了他说这么一长串话究竟为的是什么了。好家伙,到头来竟是为了跟他要钱么。 “你小子。”老爷竖起一根食指,指了两下叶寻芳,却是笑着说的,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叶寻芳见他如此,也勾唇笑着。 虽然老爷嘴上还没说,但他已经通过他的表情跟动作知道了结果。 只希望叶老爷能多给点儿钱,他也不贪心说要二十两,只凑够十两银子,他好买院子便够了。 平常若是叶寻芳碰到老爷想要钱,不过几两银子叶老爷也就当给着玩了,他自己一个月就要花个百两银子,叶寻芳这么几两银子他都看不太上。 叶家祖上出过当官的,如今只是地方小乡绅,不如当年有钱有势了,却也死而不僵。 这么几两银子叶老爷可能不知道能做什么,但二十两银子,是够他外头的小老婆高兴许久的了。所以他知道这钱不算太小。 不是小钱的话,叶老爷也不能随手说给就给。 所以他还是捏着胡须考虑了一下,才说道:“知道了,一会儿你去账房那里支二十两银子,就说我同意的。” 往常一年里送给庙里的香油钱都不止这个数,既然是做好事儿,二十两也就不算多了。 “谢老爷!”叶寻芳觉得自己还挺有忽悠人的天分。 要不怎么说短时间内赚大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头呢,他光忽悠老爷,前后也就十来分钟,已经是许多人家一年的花用了。 寻芳原本还不奢求老爷能给他超过十两的银子,结果叶老爷出手大方,一下就给了他二十两。 当然叶老爷在叶寻芳眼里虽然好骗,但实际上想要骗他也没那么容易。 为什么叶镐会上叶寻芳的当,主要还是因为叶寻芳确实去过许多地方,了解那些地方的风土人情。 叶寻芳虽然骗了叶老爷,但在叶镐那里听来,叶寻芳这么小小的年纪能知道这些事情,绝对不可能是瞎编的,所以他觉得这是真的。因此才愿意给叶寻芳钱。 “去吧。”叶老爷有些急着见陈姨娘,也就没多跟叶寻芳说话,便让他走了。 这边儿叶寻芳退下,快速回了屋,一回来就马上叫了元宝过来,让他去账房支银子。 而在叶宅的另一头,叶老爷的小厮来福,极其不情愿地,慢腾腾地来到了金氏的院子前头。 第23章 复杂 正在那来福犹豫的当口,太太房里的一个叫菊香的丫头瞧见了来福。 “来福哥!你鬼鬼祟祟站在屋外做什么呢?”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来福,问道。 来福心里想着事情,忽然被叫了一声,被吓得身子一颤。如此,更验证了他的鬼鬼祟祟。 被这么一吓,来福的胆儿忽然壮大了些,想着早死晚死都得死,只希望太太不要迁怒自己,他不过是个跑腿的罢了。 “我、我有事儿回太太。” “那你怎么不进去?杵在门口做什么?”菊香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就进去了。”来福说完便不理菊香,快速走进了太太金氏的屋里。 外头自然有小丫头通报他来了。 来福是老爷身边的人,太太也是要高看跟重视他两分的。她原本在跟儿子说话,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歇的了,干脆熬一熬等到晚上再睡。忽然听见来福来了,就打起了精神准备应付。 老爷派人来找她,她原本想着可能是关于陈姨娘的事情。或许是哪里少了东西,需要的药材不够。 来福一进来,跟她请了安。金氏问了原因,却发现来福带来的消息并不是跟陈姨娘有关,而是跟叶寻芳有关的。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8节 老爷说不叫她管着叶寻芳?金氏听到这里,冷笑一声。还真当她愿意管叶寻芳呢? 一边回完话的来福,听到金氏的冷笑,站在原地抖了一下。 来福以为太太怎么都会发怒,结果没想到最后啥事儿都没发生,只听坐在榻上的太太幽幽地说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来福虽然觉得奇怪,太太居然不生气不恼怒,就这样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倒叫他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能不被迁怒,这已经是他得了好了,于是行礼退下,出了院门就撒丫子跑远了。 这边儿来福走了之后,叶寻蕙呆坐在榻上,眼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他实在是搞不懂。他才是太太亲生的,又是老爷的长子,将来是他接替老爷的家业,为什么老爷就这么偏心叶寻芳? 太太将儿子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地叹气。最近两日,麻烦事儿全跑来了。 “瞧着吧,芳哥儿那小子,迟早会出事儿的。” 叶寻蕙不甘心道:“娘,难道就叫叶寻芳那小子这么嚣张下去?” 金氏叹了口气,说道:“你爹护着他,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她始终坚信,叶寻芳上不了台面,就是自己作,他也能把自己作死。 “可我不甘心啊!”叶寻蕙年轻气盛,就这么放过叶寻芳,他实在是过不去。 “你瞧着吧,过不了多少年,这个家迟早是你说了算的。”金氏伸手恋爱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道。 她这话里,仿佛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却又好像只是在发出感叹。 叶寻蕙怔怔地看着自家母亲,总感觉自己的母亲另有所指。但他的小脑瓜实在是想不出来,母亲这句话究竟在指什么。 叶寻芳这边儿回了屋,立马叫人找了元宝过来,让他去支钱。 这两日来元宝已经是第二次碰叶寻芳要钱的事儿了,这还都是往里拿钱,一般情况下,叶寻芳都是往外掏钱的。 元宝已经开始疑惑,自家二爷究竟想要拿这些钱做什么。 上回才当了簪子,换了几两银子回来,这几天也没出门花用啊,怎么又从老爷那儿忽悠了二十两银子过来? 寻常老爷再大方,也不过给个五六两罢了,二十两这么大方,还是头一回。 不过既然是叶寻芳吩咐的,元宝都得去做,他最近又摸到了二爷的一个脾气,那就是不喜欢别人多问,好像他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似的。 出了叶寻芳的门,走在院子里那条小道上的时候,正巧碰见带着两个小丫头端冰过来的绿萝。 元宝平日跟她们挺熟悉的,于是走到绿萝身边说道:“绿萝姐姐,我有话想问问你。” 绿萝见他眼神有些隐晦,猜不到他究竟想问什么,却还是叫两个丫头先过去放冰,自己带元宝走到旁边廊下。 “什么事儿?”她对元宝问道。 “这两日,爷老是对弄钱的事儿特别关心,前两日还叫我帮着当了两根簪子。” 元宝这话说出来,后面的都不用问,绿萝便明白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 其实想一想也对,奴才伺候主子,当然是猜透主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才能伺候得好。否则哪天说错了话,被主子厌弃了,自己还摸不着头脑呢。 元宝觉得叶寻芳不想说,所以也不敢上前问。他又没有那个智商,套话是不可能套话的。因此只好找跟叶寻芳亲近些的绿萝问问,二爷最近怎么这么奇怪。 绿萝见他这么问,想是叶寻芳没打算或者还没想好跟元宝说买院子的事儿,她不好将主子的意思告诉别人,否则这到时候出了岔子得算在她头上。 但是元宝跟她一样,是常伺候在叶寻芳跟前的人。既然他已经来问自己,绿萝不好不掰个理由给他,于是说道:“二爷想着银子还能干什么?” “前儿他不是病了几日么?这两日又跟太太保证要好好上学了,连那装蛐蛐儿的笼子罐子都送了那边儿苌大爷跟苠二爷。没得玩儿了,许是想在吃上做文章。他也许久没到外头转了,想是准备做东,请人一顿大餐呢。又或许想着别的什么费银子的玩意儿,你不知道罢了。” 元宝听着绿萝说了一通话,想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否则,他们家二爷还能想些什么呢? 他之前还费劲想,真不知道他猜自家二爷的心思有什么好费劲的。 “多谢绿萝姐姐告诉我。”他朝绿萝道过了谢,便去完成二爷吩咐的任务去了,他们家二爷,还等着那银子请客吃酒呢。 这边绿萝三两句话打发了元宝,抱着装着冰的盆子,回了叶寻芳的屋内。 叶寻芳这会儿正看书,最近两日他又是看书又是背书又是练字的,认真地简直就跟之前是两个人。 绿萝心里明白,自家二爷这是开了窍了。自己房里照顾的主子努力向上了,她心里高兴。 老太太死前将她给了二爷,让她好好伺候主子,劝他向上,这些她目前都算做到了,也算给老太太她老人家有个交代。 第24章 绿萝手里拿着个扇子,缓步…… 绿萝手里拿着个扇子, 缓步走到叶寻芳身边,身姿袅娜。她搬了个凳子,那凳子稍微比叶寻芳坐的那个矮一些。 等她坐上了凳子, 捏着手里的扇子,莹润的手腕摇动,边帮他扇风,边说道:“方才元宝过来找我问, 说二爷最近没处花银子, 还到处攒银子, 不知道为了什么。” 叶寻芳见她这么说并不紧张, 知道绿萝这是在向自己汇报。 “那你怎么回他的?”叶寻芳问道。 绿萝答说:“我只说二爷最近几日老待在家里, 又答应了太太不玩蛐蛐儿了,怪闷的慌, 可能是喜欢上什么贵重的玩意儿了, 又或许等着请客, 所以多攒些钱。” 叶寻芳听后,笑了笑, 轻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继续看书。 绿萝禀告完毕, 继续认真扇着扇子。 等叶寻芳看了几页书,绿萝忖度着,又问道:“爷有准备将这事儿告诉元宝吗?” 叶寻芳继续翻页,边道:“是打算说的, 但不会这么早。他的嘴没有你的严,等过段时间沉稳了再说。” 都是自己手下用着的,元宝又跟家里其他主子搭不上边儿, 完全是自己手里的人,叶寻芳多少对他们有些信任。 可信任归信任,元宝才十二岁,看起来虽然沉稳,不明白的事情也知道找绿萝问,而不是满大街去说主子的事迹。但叶寻芳回想一下,自己十二岁的时候,还在缠着父母买这买那呢。 这么换位想一下,叶寻芳就是不敢将事情随便告诉元宝。要告诉,也得等过个一两年,大家彼此熟悉,元宝在他手下做事儿做稳了再说。 绿萝见叶寻芳这么说,心里就有数了。于是不再打搅他读书,沉默着在一旁给他扇扇子。等叶寻芳要练字的时候,绿萝又给他磨墨,口渴了就给他递水,将人伺候的周周到到。 一会儿元宝来了之后,果然拿了钱回来,叶寻见到银子,嘴角微微上扬。 随即想到自己现在好歹是个爷了,也得有些派头才是,于是收敛了表情。 接着他只吩咐绿萝称了钱,数量没错之后,再将钱存放好。 学堂是半月休假一日的,要等下次休息,得再等半个月,这样算来,得等到下个月,叶寻芳才能抽出时间来去他舅舅家。 现在钱也到手了,他就没有那么着急了。 接下来的十几日里,叶寻芳照旧上学上课。不用常去太太那儿,他乐得自在。 这段时间来,唯一让他觉着奇怪的便是,叶寻芝对他的态度有些变化。 往常叶寻芝都是看他不顺眼,见面儿的时候就只差对他来个青白眼了。但是最近他的态度倒是不错的,还偶尔主动教叶寻芳几个不懂的问题,这倒弄得叶寻芳很不习惯。 他甚至都开始脑补叶寻芝是不是想要暗害他了,可叶寻芝又不像是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人。 奇怪,真是奇怪,叶寻芳越想越是想不通。这叶寻芝怎么做事儿这一套那一套的? 他又不好直接问叶寻芝,为啥对自己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这心思比女人还难猜?所以两人只这么相处着,弄得叶寻芳时常尴尬。 想来,还是得日久见人心,叶寻芳觉得自己个儿还没弄明白是因为对叶寻芝还不够了解的缘故。或许叶寻芝就是喜欢一会儿对人这个态度,一会儿对人那个态度也说不定呢。 然而,叶寻芝的思想其实没有叶寻芳想得那么复杂。他不过是听了先生的话,想着兄弟之间互相帮助罢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做一件事儿的动机越单纯,往往越容易叫人曲解误会。 * 时间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六月已至,大暑刚过,临近三伏天,热得不得了。 叶寻芳早起叫绿萝拿了银子,手里一共一百一十两银子,另外这个月的用度七两银子已经到手,正好留下花用。 这半个月来,叶寻芳不会友,不玩耍,成日学习,偶尔跟丫头们说笑。绿萝见他如此,已经对他彻底放了心。 “这么一包银子,未免太显眼了些。”绿萝有些发愁道。 叶寻芳正在榻上,脑袋后头放着个印有缠枝花纹的枕头,侧过来对绿萝说道:“你且拿个小木匣子,将钱用布裹好,然后放到里头就得了。” 这样,谁还管得了他在盒子里头放了什么东西? 绿萝听了他的主意,攒了一句:“还是二爷聪明。”随即,便去找了个木匣子,将钱袋用粗布包裹,放进了木匣内。 等放好钱后,绿萝还摇晃了两下那木匣,确保银子晃动不会有什么声响后才放心。 现在快到用午饭的时间了,绿萝看了一眼外头闷热的天气,道:“爷什么时候走?” 叶寻芳屋里有冰,但除了太太跟老爷屋里用冰量大凉快外,他屋里的冰只是降了些温度罢了。这会儿还没到中午最热的时候,温度倒还好。 如果一会儿用完午饭出去,到舅舅家就刚好是最热的时候。叶寻芳舅舅家可没有什么冰块,到时候过去,那不得被热死? 于是说道:“下午再过去,躲过这一阵最热的时候再说。” 绿萝见他已经打算好,就没有再打扰他看书。继续收拾起东西来,既然要过去,上门求人,带礼上门总是需要的。 除了匣子里的一百一十两,绿萝之前吩咐元宝买了一些丹城内有名的糕点,好让叶寻芳带过去。 房内二人一个看书,一个收拾打理。到中午叶寻芳用过午饭,在床上略休息了一会儿,便起来让绿萝更衣。 一切准备就绪,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刚到,叶寻芳便带着元宝出了门。后头元宝帮忙提着糕点还有那装着银子的匣子。 要出门的事情,叶寻芳早回过金氏。金氏的回答大概是,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管不着。 于是叶寻芳便这么轻轻松松地出了门。 他目前年纪小,也没学骑马,所以出门就只有三种交通方式,马车、轿子、步行。 叶寻芳舅舅家虽然不远,但叶寻芳小胳膊小腿的,走上三四十分钟也实在有些累。 轿子是人力,两个人抬轿子,叶寻芳有些过意不去,那些抬轿子的轿夫,看着黑瘦黑瘦的,叫叶寻芳很不好意思。所以最后还是用了家里的马车。 穿越而来,待在家里这么些时间,叶家究竟什么样儿,叶寻芳已经很清楚了,那新鲜劲儿早过去了。只还没出过门,所以稍微有些兴奋。 坐马车出门的时候,将一旁的车帘子拉开,叶寻芳手上拿着个扇子,一双瑞丰眼打量着外头的景色。 这会儿天气转凉,正好有个挑着两篮西瓜的果农过来送瓜果,因有马车从里头出来,那农夫知道是贵人,于是挑着担子停在门边,等马车过去。 虽是下午,但余热未散,所以拿着头上的稻草帽,扇一会儿风。 抬头看那马车,却见到里头叶寻芳露出的脸。一张粉雕玉琢的面孔,瑞丰眼,挺鼻梁,朱唇若血,白齿如贝。 看着虽有几分女儿面相,但一双细长英气的眉毛,头上只挽着的一个发髻,弄了个白玉簪子,叫人知道那是个男孩儿。 叶家算是小有富贵,但一看到叶寻芳,那农夫便觉得,他该是配得上泼天的富贵才对。这叶家的富贵,竟像是辱没了他。真真是,好个如玉般的公子啊!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9节 这农夫瞧见叶寻芳,忍不住地摇头啧声。心想自己上下两三辈子每日积福积德,只怕也生不出这么一个玉人儿来。 他身旁站着一个门房,瞧见了那果农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眼神下撇,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 等车马过了,那农夫才又挑起了担子,将水果挑了进去。叶家的厨房他是没资格进去的,还要另外有人出来交涉,由家里的小厮挑进厨房去。 叶寻芳并没有注意到自家门前发生的事情,带着元宝坐车一路到了舅舅家的旅店门前。来之前已经差人打过招呼,他舅舅又是开店的,所以常在。 叶寻芳马车一到,下了马车,给了车夫一些铜板叫他去喝茶,吩咐两个时辰后过来接他回家。 他径自走到了舅舅店里,这店有个小二楼,最外头是可以吃饭的地方,摆了桌椅。胡梯边儿有个柜台,台前站着掌柜跟小二。 两侧有帘子,帘子后面大概是一些房间,还有厨房马圈。 叶寻芳穿着不凡,长得又精致,手上拿着个挂着玉坠的扇子,大步走进门去,后头还跟着一个比他高许多的小厮,那小厮手里提着一个木匣子,另外还有一看外包装就知道是高级点心的糕点。 此刻店内客人不多,就两三桌的模样,他们听见门口的动静,见到叶寻芳之后,便一直都有关注着他的动向。 从古至今,华夏人都喜欢聊八卦凑热闹。见到叶寻芳多少有些好奇,所以都看着他。 王成前两天得了消息,说叶寻芳会来,因此今天格外注意店门口。早上原本等着,可叶寻芳没来露面,想来下午应该来了,所以下午只要有人进店,他就要看上两眼。 这会儿听到动静,王成朝着门口看去,果然就瞧见叶寻芳浑身气派地走了过来。 这外甥,真是光那派头就让王成觉得长脸,十分长脸! “芳哥儿!”王成从柜台前快步走过来,楼下统共那么大点儿地方,他还要伸手招一招,生怕叶寻芳看不见他似的。 叶寻芳见状,也只是笑笑,对着王成叫道:“舅舅。” 这一声舅舅,可叫王成乐坏了。平常跟邻居朋友们提起,说叶家的二公子是他的外甥,却被人笑说人家根本不认他。 王成心里也知道,凭叶家的门第,也确实不稀罕认他。但人总好一口面子,被人当面这么说,他心里不知多难受。 可偏偏人家说的又是事实,叶寻芳自出生起长到如今已经九岁了,确实一步也没有踏进过他舅家的大门。 被人这么说了的王成,之后就再也不好吹嘘自己妹妹嫁去了叶家当小妾。而如今叶寻芳过来了,至少辟谣了,他们叶家没有瞧不上自己这门穷亲戚。 “快快快,外头热,进里头坐着,你舅妈知道你今儿要来,在院子里洒了好几遍水,如今到里头坐去,保准比外面凉快。”王成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儿,将叶寻芳迎了进去。 虽说是旅店老板,王家却没有开什么连锁店,每月守着那么些钱过安分日子,所以说是小本生意,算是有些小钱的普通人家,所以礼数没有那么多,王成叫人的时候,也是直接大声朝着院落里喊的。 “孩儿他娘!来客啦!” 赵氏正准备再到院落里洒一次水的时候,忽然听到自家男人喊话的声音,知道是叶寻芳来了,欢欢喜喜地来迎他。 叶寻芳进到院落里,里头一个宽敞的屋子,屋里有炕,上面铺了干净的席子,屋内没有什么浓重的味道,能够看出来赵氏用心打扫过。 打开屋门,正对着院落,小院落还算宽敞,里头一片自留地里种着瓜果蔬菜,离屋近的地方种着一颗果树。 虽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却也颇有些悠闲的情调,从那帘子里头绕进来,与店内的热闹氛围截然不同。 叶寻芳最近是看惯了家里的景色,忽地见到舅家的院落,觉得很有意思。 赵氏瞧见了叶寻芳到处打量的模样,脸上还闪现着好奇,心里有些好笑。这大家公子,见惯了家里的园林,倒对他们家的小破院子感兴趣了。 这边儿赵氏迎了叶寻芳进来,想赶紧地到厨房去将准备好的瓜果拿过来招待。正要往屋外走的时候,叶寻芳的小厮元宝,已经将手上提的两个东西放在炕上了。 “这是我们爷带来的东西。”他放好了礼物之后,便对叶寻芳的舅妈说道。 “哎,你长时间不过来,头一次过来我们都盼着你,只要人到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赵氏客套地说道。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这糕点给舅舅舅妈还有哥哥尝尝。”叶寻芳笑着回了一句。 随后,他往自己荷包里抓了一把钱给元宝,说道:“你去外头玩一会儿,晚饭前回来这里。” 赵氏见他让元宝晚饭前过来,不清楚叶寻芳今天要不要留下来吃饭,于是问了一句:“你今儿在这里吃,还是回去吃?” 叶寻芳笑道:“舅妈不嫌弃,我就在这儿用餐了。” 元宝见叶寻芳说要留下来吃饭,叫了一声:“爷......” 一般来说,叶寻芳是不能到别人家吃饭的,主要是外面人家的东西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吃坏了肚子,跟着的奴才到时候怎么解释去?况且乡绅人家喜欢讲究,自家的山珍海味不吃,反倒去吃别人家的粗茶淡饭? 叶寻芳知道元宝想说什么,便说道:“你去吧。这是我舅家,长辈留饭,我怎么都要尝尝。” 他是主子,元宝即便想拦,他真要吃,人家也拿他没办法。 “不嫌弃不嫌弃!你肯赏光留下吃饭,我跟你哥哥舅舅高兴还来不及呢!”赵氏边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瞧我乐的都忘了。哥儿等等,到了我们这里,好歹尝点儿我们自己种的瓜果!” “舅妈不必忙,我就想跟舅舅说会儿话。”他舅舅将他迎进来之后,就没有跟着进来,想是在跟人吩咐接下来店内的事情。 叶寻芳是客,既然来了,就要有陪着的人。也总不能只叫他舅妈陪着他聊天。 “好,我这就叫他过来。”现在店里也不忙,外头的伙计能够应付的过来。 等赵氏离开后,元宝也跟着出去了。 很快,王成便从院外进来了。屋里弄了个小桌子,叶寻芳坐前头,王成打横坐,赵氏从外头拿来了水果。 这会儿小孩还是能吃酒的,不过再过一个时辰就开饭了,所以没有弄酒菜过来,只是弄了一盏茶给叶寻芳喝。 “我们这里的茶不如你们那儿的好,真是怠慢了。”赵氏端茶上来的时候,还很不好意思地说着。 叶寻芳端茶闻了闻,说道:“挺香的。”只是茶热,他还没喝。 赵氏见他这么说,心里很高兴。这是她们家最好的茶了,统共就进了那么些,叶寻芳能喜欢她也高兴。 笑完之后,赵氏就退了出去。方才叶寻芳问她找王成的时候,她已经猜出来了些,叶寻芳这次过来恐怕是有事找他舅舅。 只是具体是什么事儿,赵氏也不清楚。不过想那叶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如何也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真要有什么重大又不好的事儿,那也不可能找个九岁的小孩儿过来跟他舅舅说啊。 所以赵氏见叶寻芳过来有什么事儿,却半点没有不放心的。 等王成落座,叶寻芳就问他:“表哥去哪儿了?” 王成笑道:“去外头做采买,今日要去跟人说好明天的菜,好叫人家将肉菜送过来。” 这跟叶家差不多,不过叶家的菜都是要最新鲜的,头一波送到。 而王成家的菜,只要不是蔫儿坏的就成,也不用头一波,只要上午做饭时间前送到便行了。 “你们也许久没见了,大概也有两年没见了,以前你舅妈带着他去你家,你常不在,他如今都十五岁了。”王成继续说道。 这毕竟是表哥,叶寻芳前世的时候一年内还见他表哥表姐们两三面呢。这生活在古代,住在同一个城内,他居然两年没见过自家表哥了。 可见原主对他舅家的人,是真的嫌弃,并且还嫌弃到了一定的程度。 只是还好,他到底没对自己舅家人说什么狠话。否则叶寻芳穿越过来便不好办了。 叶寻芳见舅舅这么说,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我年纪小又多病,家里太太都不常让我出门,连跟宅内的一些兄弟们见面都难,别说是外出了。今年过去也要十岁了,太太便不那么拘着我了。丹城内我还没怎么玩过呢,舅舅到时候叫表哥带我多出去转转。” “那感情好啊。你别说,你表哥没什么本事,城内哪儿有好玩的事情找他啊,你就找对人了!”舅舅王成见叶寻芳这么说,心里直觉畅快。 原本以为外甥不喜欢他舅家,如今看来,竟不是那样么。 两人闲聊了几句,王成这才开口对叶寻芳问道:“你今儿来,是有什么事儿要让我帮忙么?” 王成说话很爽快,知道叶寻芳不好主动开口,他自己就先进入了主题。 其实王成并不算特别聪明,这是一种在社会上行走惯了而形成的一种经验。真要说的话,这算是圆滑。 “舅舅猜对了,我确实有事情求舅舅。”叶寻芳说着,边到炕上拿过了带来的木匣子。他走到王成身边,将匣子打开。 银子包裹着布料,叶寻芳扒拉了一会儿,才将布料扯开。 将装着银子的袋子打开,里头明晃晃的全是银子,统共那么一百一十两银子,闪到了王成的眼睛。 “你、你这是做什么?” 并不是说王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他到底还算个生意人,加上之前妹妹嫁人前留下的彩礼,他自己的存款比叶寻芳袋子里的东西可多多了。 他震惊的只是叶寻芳一个九岁的小孩儿,竟然拿着这么多银子。拿着这么多银子也就算了吧,他那眼神还十分的淡定,仿佛那钱不是钱似的,而是粪土,是无用之物。 当然了,叶寻芳真不是像王成想的那样,不将这钱当成钱。他当然知道这钱很重要,却也知道这钱是用来干什么的。 反正这银子他也就再捏在手里一会儿,这马上就要将钱交给王成了不是。 “这、这么多银子,你究竟要拿来做什么?”王成皱着眉头,有些紧张起来了。这么多钱,不会是买命的吧? 虽然他不是拿不出一百两银子来,只是这一百两银子对谁那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当初他们家嫁妹妹,也才收了叶家一百两银子,这其中还有二十两是叫妹妹带走了的,真要说,他们家嫁妹妹也才收了八十两。 叶寻芳见王成额上冒着冷汗,猜到他心里所想,于是笑道:“舅舅莫慌,这银子,我并不打算用来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也不是全给舅舅的。只是请舅舅帮一个小忙,舅舅若觉得麻烦,可帮也可不帮。” 说是这么说,但如果王成不打算帮他的话,那么他们之间的舅侄情谊也就到这儿了。 叶寻芳可不是原主,他是穿越而来的人,跟王成可没什么关系,若是要让他叫人家舅舅,那得要些改口费。 自然,他并不准备要王成的钱,他只希望王成对自己来说能有用。 听了叶寻芳的话,王成忽然觉得这外甥,看起来半点儿不像个九岁的孩子。 叶寻芳说话中庸,看起来圆滑,竟比自己那十五岁,跟在身边学习经营的儿子看起来还要有心计。 王成听了叶寻芳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目前也不敢直接应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自家侄子究竟是想要让他帮着做什么。 “不是不帮你,你舅舅我也不过是个旅店的小掌柜。你要叫我做什么,总得让我知道这是否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如果叶寻芳一直不说自己有什么目的,王成就能一直跟他打太极,两人你来我往,能持续到晚饭吃完。 叶寻芳见他这么说,便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不瞒舅舅,我是希望到郊外买一座院子。只是没找到可靠的人帮忙。” 王成一听他说这个,心下顿时便放松了。怪道叶寻芳要拿这么多银子给他,原来是准备买房啊。 这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有一点难处。就是叶寻芳应该是不想让家里知道他买房了的事情的。这样一来,王成就得动用自己的人脉,还要尽量隐瞒,想这事情必不简单。 只不过叶寻芳难得求到他头上,王成又有意想为叶寻芳做成那么一两件事。将来跟叶家关系亲近了些,以后有什么别的难处,也好请叶寻芳帮忙。即便叶寻芳帮不上忙,他还可以帮忙求一求他爹跟他们家那位太太。 叶寻芳将事情求到他头上,王成装作难办的模样,皱了一会儿眉头,喝了一口茶,才说道:“这难倒是不难。你若想的话,左不过我费几两银子,找熟人帮个忙,在郊外买个房子还是能办到的。” 王成说能办到,叶寻芳脸上便展开了笑颜:“既然如此,就拜托舅舅了。” 王成摆摆手,好像在说不用客气。 “你这里统共多少银子?想要个什么样的院子?” “想请舅舅帮着买个合价格的院子,不须一定要新宅,半旧的也可。只求地方够大,要有三个主人住的屋子,还要有供下人住的房屋。我这里一共一百一十两银子,其中一百两银子就做买院子的钱,另外十两,交给舅舅打点人情用。”旧一些的宅子,到时候做好修葺也能当新宅用。 “你看你叫舅舅帮忙,还给钱做什么?这十两银子我可不能收。”王成假作推辞道。 “舅舅收下吧。您若不收下我的钱,下次遇到问题,我就不敢找您帮忙了。 王成见他这么说,就没再推辞,将叶寻芳放在一旁的一袋银子拿了过去。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0节 他之所以答应帮这个忙,实在是这叶寻芳买房子跟他是没有关系的,他只管帮忙,即便到时候叶寻芳暴1露,那也是他自己受罚。 王成又不是叶家的奴才,即便他们家老爷太太想要责怪,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去。况且区区一百两银子,对叶家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也犯不着为此跟他过不去。 再就是,他帮了叶寻芳这个忙,就算是给了叶寻芳一个人情。下次有事求他,叶寻芳也不好推辞了。 毕竟叶寻芳跟王成是亲戚,王成知道,只有自己亲侄子亲妹子过好了,才能有他的好日子。 “只是,你要这宅院做什么?”还要足够三个主人住的屋子? 叶寻芳自然不能跟王成什么都交代了,只说道:“这是为姨娘养老准备的。按照我家主母的想法,八成等老爷去了之后,不会希望姨娘住在叶家,所以提前准备着,有备无患。至于三个屋子,是为了将来我跟妹妹能偶尔过去住准备着的。院子太小了,也怕姨娘住不惯。” 王成见他这么说,已经全然信了。于是便点头道:“你放心吧,这事儿就都包在我身上了。” 为妹子选养老的院子,还有十两银子拿,王成不用人劝都会尽心尽力。叶家这么大的产业,就算是卖田地,那也是他们自己家里的事情,王成是听不到什么风声的,所以真的信了叶寻芳的说辞。 “如此,多谢舅舅了。”叶寻芳朝着王成拱手道。 “这么客气做什么。”王成笑道。 “舅舅不知道,我为这事儿烦恼了大半个月。我家主母是不会允许我做这件事儿的,如果败露,到时候我得挨批,所以得找个可靠嘴巴严实的亲信去做。但是我手上确实又没有这样的人能用上,如今舅舅可算是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啊,该叫我怎么报答舅舅才好。”叶寻芳两手一摊,说道。 既然演戏,就要演个全套。求人帮忙,也得说够好话才行。 王成见叶寻芳这么说,果然很开心。脸上笑容洋溢道:“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么。” 叶寻芳点头,随即凑近一些王成,继续说道:“这事儿,舅舅知道便罢了,可千万不要传出去。否则被太太知道了,我可得去一层皮。” “这是自然的。”王成慎重点头道。 二人正聊着,外头小院儿里响起走路的脚步声,随后便瞧见了一个长相周正,皮肤略黑,看起来有些憨厚的男子站到了门前。 叶寻芳打量了那人,只见那人垂着眼睛,对着屋里的王成喊道:“爹。” 其实方才不消那人开口,叶寻芳已经猜出了来人是谁。这人该是叶寻芳的那位表哥王亨。 他刚才又叫了王成一声爹,让叶寻芳彻底坐实了对方的身份。 王亨看起来跟他舅舅有三分像,不过他舅舅有些发福,脸上额上有些油,比他儿子看起来更圆滑许多。 王成见到儿子脸色平淡,挥手叫他进屋,边说道:“来见见表弟。” 王亨于是进屋,过来跟叶寻芳见礼,叶寻芳这时候也起身跟王亨见礼。 “表弟。”王亨喊了一句人。 “表哥。”叶寻芳也回叫了他这位表哥。 见礼之后王亨稍稍打量了叶寻芳几眼,他自然不是第一次见叶寻芳的,只是之前见面已早在两年之前,那时候叶寻芳也才六七岁,还缠着他姨妈要果子吃呢。 如今才两年过去,叶寻芳也才九岁,竟然就大变了模样。王亨早知道叶寻芳有一副好姿色,但此刻加上这清冷内敛的气质,真是好个富家公子的模样。 王亨在这两年间也去过叶家不止一次,跟王姨娘这位姑妈关系算是不咸不淡,就跟对待普通长辈一样。 期间王姨娘也曾叫人去找叶寻芳过来,结果叶寻芳每次都说有事不来。赵氏跟王成看得开,但是王亨却隐隐觉得叶寻芳看不起自己这一家子人。 因此,他对这个表弟的印象原不好,现在叶寻芳主动登门,他是有些惊讶的,另外也因此对叶寻芳的印象回转了一些。 或许不是真的不想见自己跟自己的家人,只是叶寻芳当时真的有事儿要忙吧。 “过来坐下吧,一会儿开饭,你陪着你弟弟吃些。”王成觉得,比起自己,儿子肯定跟叶寻芳更有共同话题些,所以希望王亨多跟叶寻芳亲近,这样表哥表弟之间的情感能够更加牢固,将来对王亨绝对是一件好事儿。 王亨于是坐到侧面,如果此刻在吃酒,他就负责为叶寻芳添酒,而这时候大家只是在用茶。所以无需他照顾。 “听说哥哥已经在帮着料理家务了,如今可还有读书吗?”叶寻芳见他坐下,挑了个话题跟他聊着。 王亨摇头,还没说话,就叫王成抢了话题。 “他已经不上学了。等我老了退下来,就由他接替这个店。”王成喝了一口茶,边说道。 “哦,那之前上过几年学?”这时候只要上过学,认识大多数字,就已经很不错了。只要是个男的,家里还有些亲戚人脉的,做个管账的先生也都不难。 而王家自己有家业,正好继承下来。 “他九岁进的学堂,学到十四岁。如今字倒是认全了,反正也不用他去考取功名,守着个旅店,将来也饿不死。”王成说的话糙,但是道理却很清楚。 考功名的人,世上参加的有多少,考上的又有多少。他不愿意拿学习逼儿子,王亨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王成这个做老子的很清楚。他不是什么做官的料。 赵氏倒是觉得自家儿子什么都好,想他继续学来着,做娘的,就希望儿子有能耐,到时候让她也过上跟自家小姑子,王姨娘那样的生活便好了,果真这样,她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可耐不过王亨自己愿意放弃。 “哦,如此也好,舅舅是个知道享受现在的人。我还以为舅舅家里有什么困难,或是私塾里的老师不愿意认真教,正好我又缺个能够说话作伴的兄弟一起读书,若表哥还想继续学,倒是可以来我们家,同我一起学习。”叶寻芳笑着说道。 他确实能够开出这样的条件,即便到时候太太不同意,他求老爷也是一样。不过往学堂里塞个人进去一起学习罢了,这倒是不难。 “你有心了。”王成见叶寻芳这样说,赞了他一句。 不过他心里也确实有些想法,王成如今年纪也不大,四十来岁,赵氏也只有三十来岁,两人始终有再想要一个孩子的想法,或许大儿子要继承家业,但没准儿他们将来能培养个二儿子呢。这都是说不定的事情,但人总是经不住去幻想更美好的未来么。 这会儿叶寻芳既然提过这么一件事儿,想来对他来说安排个人进他们叶家族中的学堂并不难。 王成他们虽然是外面的亲戚,但到底跟叶家沾亲带故,况且跟陈姨娘不同,王家这边儿的亲戚没一个是奴隶。 将来如果真有了别的孩子,王成肯定愿意去拜托叶寻芳的,叶家比普通人家富贵,所以他便觉得这叶家的老师,总比外头的老师要好一些。 “老大要继承我的事业,倒是不能陪你了,将来有了老二,倒是可以。”王成笑话似地对叶寻芳说道。 叶寻芳自然想不到王成内心所想,什么老二,如今连影儿都没有。他不会想到王成这个爹竟然愿意为自己的骨肉想的这么长远。 叶寻芳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对王成来说,他不止是有金钱还有人脉上的价值罢了。不管王成说些什么,只要话题围绕着往族中私塾里塞人,叶寻芳都能打了包票。 “舅舅若有这需求,只管找我便是。” 王成见叶寻芳答应的痛快,仰头爽朗地哈哈笑了好几声。叶寻芳也跟着笑了笑。 下午几人相谈甚欢。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了。 其实关于买院子的事情,叶寻芳是没有那么担心的。主要王成昧了他的银子的话,是半点儿讨不到好的。 一来他们是亲戚,如果王成骗了他,就是得罪了一门亲戚,大家都是亲人,何苦要去骗自己人,而不骗别人呢?自然现代有种说法便是“杀熟”,专门是骗自己亲近的人。 像是传1销组织就常杀熟。这些要么就是穷到了只能走歪门邪道,要么就是被过度洗脑,否则一般人还真不会去做这种事儿。 王成虽不是什么大富翁,但也真不至于穷到要骗叶寻芳才能活下去。 再来,就为了这么一百两银子,得罪叶家的人,还是得罪王姨娘这边儿的人,他也犯不着。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知道,要放长线才能吊大鱼。此刻为了一百两银子得罪叶寻芳,那下次赵氏可就不能过去王姨娘那里打秋风了。 这每次打秋风,少说也有值一二两银子的东西拿回去,每月来那么一两次,过个几年,怎么也够这一百两的本了。除非叶寻芳的舅舅傻,否则真没必要骗叶寻芳。 而如果他真的骗了叶寻芳的话,那么叶寻芳或许还该高兴。早认清舅家的面目,少跟这种傻子待在一起,对他自己也有好处。当然这一百两银子的教训,肯定会去掉叶寻芳一块肉便是了。 叶寻芳也不敢说自己就能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看准舅家这群人,现在无人可用,用人之时也要担待些风险。凭他的地位本事,想要培养真正自己可用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能一步一步来罢了。 现在先将这件事情交代给王成做做看,如果他真的办妥了。那对叶寻芳来说,绝对会是一大助力。 虽说赵氏谄媚,且爱贪小便宜。但这样的人,叶寻芳还是能够招架的。至少他清楚,赵氏不敢得罪自己。目前看来,他舅家的人都愿意攀附他,而不愿意得罪他。这在现在来说,已经够了。 晚上赵氏早知道叶寻芳要留下来吃饭,果然亲自下厨弄了好些吃的招待叶寻芳。 因怕屋里暗,便将叶寻芳请到楼上,在旅店最好的一个屋内给叶寻芳找了位置坐下。 因是贵客,就让他坐在了主位,对门的那个位置。然后就是舅舅打横,坐在最末席,身边表哥跟舅妈两个人。 这时候并没有小孩儿不许喝酒的说法,王成是一定要喝酒的,叶寻芳不好不让他尽兴,于是也说要喝。 但只是嘴上假作喝了,舅妈给他斟的酒在杯中确是一点儿不见减少。 王成知道他年纪小吃不了太多酒,就没有勉强他,只要自己喝的高兴就好。他今日真是高兴啊,他外甥还认他,还有求于他。真是高兴! 于是原本叶寻芳是客,按照常理,应该是舅妈给他倒酒,舅舅劝酒,表哥赔着喝酒才是,结果因为王成喝的高兴了。 最终赵氏还是倒酒,不过是变成了一直给王成倒酒,而表哥赔着王成喝酒。叶寻芳偶尔假作抿一口酒,就算是他喝了。 第25章 好在王成的酒量没有那么好…… 好在王成的酒量没有那么好, 晚上吃了半个时辰的酒,王成就醉了,叶寻芳于是抓住了时机告退。 外头自然有车夫跟小厮元宝等着。这会儿元宝也没吃饱饭, 吃好了再过来等叶寻芳,时间肯定来不及。 晚上乘车回家,勉勉强强赶在门禁前,叶寻芳一路带着元宝回了屋。这时候绿萝正等着他, 他刚进屋, 绿萝就带着小丫头过来替叶寻芳更衣。 这会儿还要忙碌洗漱, 绿萝识趣, 一见叶寻芳脸上表情, 就知道他的事情办妥了,就没过问院子的事情。 叶寻芳虽说没喝酒, 却也沾了酒气。 绿萝给他换下衣裳, 边问叶寻芳道:“爷在外头吃了多少酒?一会儿我叫厨房里给备一杯醒酒汤吧。” 叶寻芳笑道:“没怎么吃酒。不用麻烦厨房里的人了, 这会儿子厨子都睡下了,何苦麻烦他们。我又没醉。” 绿萝见他这么说, 也就不言语了。 “对了。”叶寻芳走到一边儿,端了丫鬟送来的漱口水,还没喝, 转过来对绿萝说道:“你弄些早上留下的糕点还有果子,给外头元宝送过去,叫他带回去吃吧。” 叶寻芳还记着元宝这会儿还没吃饭,即便晚上提前吃了, 肯定也没吃饱。这会儿估计也该饿了,回去也不知道他老子娘留饭了没。元宝年纪不大,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总不能叫他回去还饿着。 绿萝听了,点头应了一声。但还是以叶寻芳为主,伺候他换下衣服,吩咐了人打好洗澡水来给他换洗之后,才去拿准备给元宝的东西。 这会儿夜幕降临,元宝在屋外候着,是叶寻芳方才叫他等等的。主子有命,他不敢不从。也不知道叶寻芳叫他等在这里是为什么。 等了大概一刻钟多一些,屋里头的布帘子被掀开了。绿萝从屋里走出来,给元宝递了个纸包,纸包上面扎着草绳。 “这里头有些点心,爷叫你拿回去吃。快回去吧。”绿萝温柔地对元宝说道。 元宝见叶寻芳留他下来是为了给他吃的,欢喜地接过了那纸包,笑着对绿萝说了一句:“谢谢姐姐,也谢谢爷的赏。” “去吧。”绿萝见他机灵的模样,笑着说道。 于是元宝抱着东西,很快便下去了。对于叶寻芳,元宝那是满心的感激,今儿下午才得了爷的赏,一把铜钱足够有二三十个,够他买十几个包子的了。 加上今儿得的糕点,叶寻芳屋里的糕点不会便宜。所以元宝只觉得自己占了不少的好处。 晚上叶寻芳在屋里洗过澡,将头发甩在一边晾着,这头发洗干净,擦过之后,也得花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才能干。 他穿越过来之后,觉得最不方便的就是头发了。一大老爷们儿,留什么长头发。可惜古人又喜欢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要是将这头发给剪了,全家上下都会觉得他疯了。 晚上蜡烛罩上灯罩,多点几盏,房里也算亮堂。但是跟白天的光比起来,还是暗了许多,叶寻芳怕看书伤眼睛,便拿着一本书默背。 这会儿正好绿萝走拿着灯走到他旁边坐下,说道:“早上林家二公子派人下了帖子,说请你去酒楼吃酒呢。那会儿你正好不在,我就叫人打发了他们家的下人,到时候你得派个人去说一下,下次再约吧。” 林家二公子,名叫林玉安,是林家林员外的老来子,不爱学习就爱跟人厮混玩耍,所以跟原主有很多共同话题。他家里没有同龄人,有个哥哥竟比林二公子大了二十岁,这年龄差,是真的长兄如父。 这个老来子活成了独生子的模样,于是总爱找叶寻芳跟他的两个堂兄弟玩,叶寻芳穿越过来才一个月没到,林玉安算上这次,已经派人来下过三次帖子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1节 可他们学堂一个月才只有两次休息,可见林玉安是有多爱玩儿。 然而穿越过来的叶寻芳并不喜欢吃喝玩乐,觉得浪费时间。 “约什么时间,我哪里有这个功夫出去玩?”这《论语》虽然每一句都很短小,但是合起来真的很长,他现在都还没背完半本。虽然穿越了,但叶寻芳的背诵能力还是照样跟前世没有什么两样。 即便他铆足了劲儿去背诵,这么长的篇幅,就是无法一下子背完,叶寻芳原本打算明年开春背完四书五经的,但是算了一下,这估计到了明年年底都不一定背得完。 最近正为背书发愁,一看到书本便头疼的厉害。他要烦恼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呢,谁有功夫跟几个公子哥儿出去吃喝玩乐? “这是人情。你同他是朋友,怎好一直不去赴约?这样持久下去,反而得罪了他。我不知道你们爷们儿之间平日都玩什么吃什么,但人家请你好歹是一番好意,你却拂了他的好意,这如何是好呢?” 绿萝说着,走到叶寻芳身边,过来碰了他的小手一下,现在晚上降温了,外头窗户开的大,叶寻芳的头发又是湿的,绿萝怕他着凉。如今碰了一下手,发现他体温没有下降,于是便放心了。 但是叶寻芳反应倒是挺大的,直接挥动了两下自己的手臂。他满心的男女授受不亲,一个现代人,这反应倒比绿萝个古代人还要封建了。 绿萝以为他这是在跟自己闹小性子,于是笑了笑,不再劝他。 叶寻芳见她不再对自己动手动脚,这才放了心。 随即又寻思着,绿萝说的话也不是不对。之前原主跟他们是好朋友,他忽然穿越过来,一下子就跟这些人断绝了关系,在外人看来,怎么都是太无情。 就算真的要疏远,这也可以慢慢来,实在没必要一下子就不跟他们玩了。否则性格好一些的,或许也就算了,你不愿意跟我玩,我也不愿意跟你玩。 可一旦对方脾气不太好,反而结仇,这又何苦呢? 叶寻芳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明天会去下个帖子的,等有空了,便去跟他们聚一聚。” 绿萝走到一旁为他准备明天穿的衣裳,见叶寻芳这么说,转过头来笑道:“这就对了。” 叶寻芳想着,这丫头实际年龄比他还要小上许多,此刻却小大人似的来哄自己,真是好笑。 再看绿萝身段袅娜,长相清秀,又是管家的好手,在叶家也没有受什么苦,所以手掌细腻,手臂上的肌肤莹润。 虽然是个丫头,但这样一个水灵灵的人,放在农家乡下是绝养不出来的,别说是乡下,就是如今丹城的普通人家,也难找出这么标致的一个人来。 真是不知道,将来哪个男人,有福气将她娶了过去。 叶寻芳是个男人,知道如何欣赏女人的美,他觉得绿萝很不错,他很喜欢眼前这个可爱娇俏的女子。但叶寻芳也知道,自己不能因为此刻的欣赏,就断了她未来的前程。 像是绿萝这样的女子,应该等合了年龄后,嫁到外头去给人做妻子,而不是在自己身边永远做个丫鬟,就是做妾侍,那也玷1污了她。 叶寻芳并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只是任何人都一样,男人瞧见一个青春靓丽的女人,总爱多看两眼,女人见到帅气英俊的男人也会欣赏。 他只看了绿萝两眼,便继续专心背起了书来。等到夜色越发浓了,大概二更天,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便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他让元宝记得给林家二公子林玉安送了个帖子。 帖子上时间正好是下次学堂休息的时候,叶寻芳准备请林二公子去酒楼吃一顿。 早上照旧去学堂。最近叶寻芳学习很努力,从他穿越过来起,未曾叫先生打骂过。没有迟到也没有背不出来的内容,倒是得过先生几次夸奖。 叶寻芝对他也渐渐改观,如今再也不是之前那样,见到叶寻芳就哼声了,反而会将一些问题拿来跟他探讨。 而叶寻蕙则被他的改变给气得牙痒痒,他心里仍然觉得叶寻芳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叶寻芳学得快,进度快要赶上叶寻蕙,但到底跟叶寻芝还有很大的差距,听说叶寻芝已经将四书全读完了,意思可能还不通透,但背已经都背下来了。 叶锦对自己小儿子的学习很上心,叶寻芳觉得大概叶寻芝打从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背儒家的书了吧。所以他赶不上也很正常。 上了一上午的学,中午回屋,叶寻芳还在吃饭的时候,就听外头有丫头进来说叶寻芳的叔祖母去世了。 这家里亲戚太多,别说是叔祖母,叶寻芳一开始还在捋关系,自己的叔祖父是谁,脑子转了半日,才明白原来是他爷爷的亲兄弟的老婆去了。 这整个叶家,之前就这位年纪最大,如今她死了,就再没有这一辈的人了。 这位叔祖母在原主的记忆里原本是挺常见的。当时原主年纪还小,老太太尚在的时候,家里本来没有几个老人,所以他们家老太太常跟她这位妯娌说话聊天,叶寻芳那会儿就跟苌哥儿苠哥儿玩的好。 因为苌哥儿跟苠哥儿就是那位叔祖母的亲孙子,她家一共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又分别生下了苌哥儿跟苠哥儿,所以叶寻苌跟叶寻苠是正经的堂兄弟。 小时候他们都喜欢跟在自己祖母身边,而叶寻芳也得叶老太太的喜欢,所以常跟在自家老太太身边,时间久了,就跟堂兄弟们亲近了。 怪不得原主跟他这两位堂兄弟玩得好,原来是打小就玩在一起,感情深厚。 想必,他这位叔祖母去了,叶寻苌跟叶寻苠一定很伤心吧。 第26章 “老爷跟太太知道这个消息…… “老爷跟太太知道这个消息了吗?”叶寻芳吞下嘴里的饭菜, 对那传消息的丫头问道。 那小丫头回道:“太太已经知道了,正准备吃完午饭过去看看呢,老爷那里我就不知道了。也是太太那边的丫头菊香传话过来的, 说爷们儿们这几日不用去上学了,太太下午要去商量一下那边老太太的丧事怎么办。”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叶寻芳皱着眉头,囫囵吃过了午饭, 这会儿也不用去学习了, 下午就去了寻苌跟寻苠那里。 结果刚到, 就见叔祖父那院子里围了许多人, 叶寻芳远远地瞧见了金氏, 便过去请了安,金氏此刻正没工夫理他, 很快挥手叫他下去了。 叶寻芳于是就去找了叶寻苌跟叶寻苠, 两堂兄弟各自在自己屋里哭呢, 眼睛都是通红的,可见有多伤心。 叶寻芳这几日跟他们待得久了, 知道两个小孩儿虽然喜欢玩耍,但本性不坏,并且胆子还有些小。跟所有人一样, 怕老妈,喜欢跟老太太撒娇要好处。 如今看着他俩伤心,叶寻芳心里也为这位叔祖母的死抱有遗憾的。 叶寻芳自己没有特别亲近的长辈,也无法跟他们有同感, 只是简单劝解了两句,效果甚微,于是便不再说什么。 这两日金氏都在帮着料理叶寻芳叔祖母的后事, 这毕竟是他们家最大辈分的人了,所以老爷拍板,说稍微大办一场。 但是说是说要大办,当初本家老太太去世也才花了上千两银子上下,这毕竟是旁系老太太,怎么也不能超过自家老太太去,于是定了四五百两的钱,准备给这位老太太办丧事。 这时候办丧事讲究僧道齐全,就是僧人跟道士全都请过来,这人数也有一定的规矩,然后行忏,打醮,每天都要过来念经。 家里早就料到老太太没多少年了,所以早准备好了料子不错的棺椁,这是老太太两个儿子准备的,这次的丧事钱,叶家本家只稍微添补了一点,到底是他们自己的老娘,总不好叫叶寻芳他们这一支给大头。 宾客也只邀请了家中亲戚,还有少数别家往日跟老太太关系要好的人,置办酒席,丧服,纸钱等物品。 叶家也算是忙了个天昏地暗,到老太太出殡那日,叶寻芳身在五服之内,也要穿上丧服,为老太太送丧。 而叶镐在前面穿着丧服哭的那叫一个痛苦,刚开始叶寻芳还以为叶镐这是跟他的婶婶关系好,所以她死了叶老爷也很伤心呢。 后来才知道,原来前两天叶镐在外头包着的一个小老婆没了,叶镐这会儿还没缓过那伤心的劲儿呢。 这么一闹,等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因为叔祖母的事情,刚开始叶寻芳倒是没有推掉跟林玉安的约定,因为他跟叔祖母的关系没那么亲密,她的死对叶寻芳影响不大。 但两个堂兄弟心情很不好,就推了两次说不来赴约,叶寻芳跟林玉安想着,两个人一起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况且最近叶家事多,所以只好再约。 偏巧叶家这里的兄弟有空了,林二公子那边儿又出了状况说不能来。 于是推了又推,直到八月份,秋分之后才总算都挤出了时间来。 这日下着蒙蒙的雨,叶寻芳做了马车出门,进到玉春楼内,叶寻芳才跨过门槛,就有小二迎了过来。 “叶二爷,您两位堂兄弟跟林二爷都在楼上等着您呢,请随我来吧。” 因是常客,店里小二几乎都认识叶寻芳,一见到他便上赶着往前凑。 叶寻芳正在抖衣服上的雨珠,忽然眼前窜出个店小二来,吓了一跳,随即恢复了冷静,轻咳了两声,便跟着人上了楼。 他原以为自己算早到的,听小二说了才知道,原来大家都到了,只等他呢,于是脚步也加快了。 总算到了一雅间外,推门进去,里头已经聊得热闹了。忽见叶寻芳推门进来,三人都一齐朝着门口看去。 外头烟雨蒙蒙,这整齐的三个脑袋的主人,其中两个叶寻芳已经对他们熟得不能再熟,一个寻苌一个寻苠。 而另一个,长相俊朗看起来一副阳光少年模样的,正是林玉安。 他肌肤略暗,不过五官俊朗,剑眉星目,脸蛋偏向国字脸,不过并没有那么刚硬,可能是年纪还小的缘故带着稚气。 林玉安长得不如叶寻芳脱俗,也不如叶寻芝俊美,却带着几分江湖潇洒之气,算是耐看。 等叶寻芳一进屋,林玉安手里拿着一杯酒,笑指着叶寻芳道:“瞧瞧,多少帖子下去才将你请来,如今人总算来了。寻芳最晚,你得认罚,先喝一杯。” 林玉安是他们中年级最大的,比叶寻芳大两岁,因为长得快,目前已经有一米六的身高了,在古代,这样年级的小孩已经算是很高,叶寻芳估计他再过几年,到十七八岁的时候,得有个一米八的个头。 这倒是跟林玉安那一身正气的长相对上了。 古人观人先观面,然后再看他气质如何。按照林玉安这样的气度跟长相,在社交场所中一定很受欢迎。 他跟叶寻芳以及叶寻芝这样的人不一样,叶寻芳因为过于俊雅,所以给人一种清尘脱俗之感,而叶寻芝则是给人一种高冷的距离感,让人不敢靠近。 林玉安就完全不用有这种烦恼,他长相周正又看起来没那么有距离,浑身气度又很平易近人,即便是放到现代,他这样的人光是一看就容易给人以好感。 其实叶寻芳是按时到的,还早了一刻钟时间过来,结果还是比他们晚了。这会儿只好过去坐下,跟他们赔礼,假作喝酒。 小孩子喝酒对身体不好,叶寻芳虽然心理年龄已经是成年人,身体却还是小孩儿,所以便没有让自己喝酒。 只浅碰了一下杯子,里头的酒味很香,但是闻着度数应该不高。一个小小的杯子里盛满酒,估计喝下一整壶都不会醉。 原主酒品不好,大家也都能体谅,只要叶寻芳认罚也就随便他赖过这一杯酒了。 “前段时间不是说要一起出来的么,那次可是你说不来。”叶寻芳指着林玉安道。 其实中途也不止叶寻芳跟两个堂兄弟没有时间过来,林玉安也有一次不能赴约,导致他们约定见面的时间又推后了一回。 林玉安摇头道:“快别提了。” 他这么一说,反倒更让人有想要提起的心思。这就仿佛有个八卦摆在你面前,那人对你说一声,我只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是一样的道理么,人家越说不要告诉别人,你就越想告诉别人。 叶寻芳跟他两个堂兄弟闻到八卦的味儿,眉头一挑,就等着林玉安说下文。 林玉安果然还是打算继续说的,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前儿不是听说县老爷已经到了任期了么,如今听说要退下来,新老爷据说要来上任,只是人还未到,消息却已经传到了的。” “可这又与你什么相干?”叶寻苠问道。 “你别打断我。”林玉安说道:“当天正好是我们要约定的时间,原本有人找我爹去商量给新任县父母搭个棚子,我爹那天身子有些不舒服,便叫我哥去了。我哥又觉得家里该有个人照应,便叫我留下了,所以才没能赴约。他但凡再晚一个时辰记起我来,我就能出来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在场的叶家堂兄弟几个,都知道林家大爷肯定不是为了让林玉安照应家里,只是怕自己一不在家,林玉安出去惹祸吧。 他们几个公子哥儿,休息的时候不用上学,闲着没事儿常有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年纪虽小,打人却猛。 互相又都有家长在后头稳着,所以越发狠厉起来。叶家的孩子倒还好,叶寻苌跟叶寻苠老妈都比较凶,而叶寻芳是庶出,有个金氏管着,就算有打架也就是意思一下。 城内乡绅又不止这么一两家,总有互相看不对眼的时候,大人有时候一派和气,小孩儿就真性情了,看谁不顺眼,就揍了。 叶家的小孩儿都还算好,不怎么站边,也不怎么打架,说实话,他们家在丹城都已经不太能说得上话了,前几年还好,最近几年越发不行。所以就算闹,也是最顶上的那几家闹。 而林玉安就是有这么一身江湖气,可能年纪大识字儿多,也看过两本梁山好汉的书,所以打架厉害,平时只认拳头不认人。 因此他家里人担心他一放假就外出闹腾,若只是跟叶寻芳他们喝酒聊天还好,怕就怕他去外头跟人家闹上。 所以林玉安说他被他哥拦下,不让出门,叶寻芳是信的。要不然以原主记忆里对林玉安的印象,他就算真不想来,也不至于掰谎,直接说不想来了便是。 叶寻芳他们兄弟几个听了他的话后沉默,因为他们都对林玉安话里的内容了然。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2节 而林玉安倒觉得他们几个不信自己,于是急道:“是真的,不信寻芳你回去问问你们老爷,他肯定也过去商量过搭棚子这事儿的。” 叶寻芳见笑道:“这还用得着问?我们自然信你。” 这新知县来了,就跟现代外国一些什么领导人来访华夏一样,华夏人么,爱热闹,《新闻联播》里头,成天就是那么一套。 飞机台阶下铺红地毯,再叫一群小孩儿手里拿着一束花,男孩儿一律平头,女孩儿头上扎着小辫儿神清气爽,然后再嘴里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古代百姓为了表达自己对父母官的欢迎,也常做这么些类似的事情,搭棚子站道路边欢迎新父母官,这都是从上到下从古至今的套路,没有什么变化。 或许是因为这种欢迎的形式最显诚意,所以一直沿用至今。 第27章 接下来叶寻芳又跟他们聊了…… 接下来叶寻芳又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天, 他发现这几个小孩儿对玩的很上心,聊起一些城内的事情都是略知一二,但一说起别的县城, 都不太了解。 其实就是交通闭塞的缘故,他们年纪又小,被家人保护着,外头的事情一概不知。 这对叶寻芳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因为他活在一个信息爆1炸的时代里, 别说自己国家, 就是别的国家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 都能立马登上新闻热搜。 这种时代上的差异让叶寻芳略微觉得不安, 这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事情,因为陌生, 所以不安。 这让他忽然又找到了一个读书的理由, 多学一些, 便能多向上爬一些,以后认识的人多了, 消息也就灵通了。 从古至今,读书一直都是大部分穷人改变命运的一种途径。 而在叶寻芳看来,读书不止是能让穷人变有钱, 富人如果每天都只守着那么些钱,却不懂变通不知进步的话,也一样会被淘汰,有钱人其实也很有读书的必要。 四个小孩儿就这么聊聊家里的事情, 还有城内的一些趣事,配上几盘炒菜,各色糕点, 还有新鲜水果,两壶好酒。这么一聊就是一个下午。 到结账的时候,是叶寻芳之前说好要请客,所以是他付的钱。加上楼上开包厢的钱,统共花了一两银子。 这玉春楼是当地最好的酒楼,所以消费比寻常酒店贵一些,不过服务跟风景还有菜品确实不错,这一两银子叶寻芳算是花的心甘情愿。 最近几个月他都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日常打赏下人和给宝儿买一些书本,还有自己买的笔墨纸砚外,并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所以能存下许多钱来。这一两银子对目前的叶寻芳来说并不难拿出手。 这边寻芳付了钱,林玉安说着下次他来请客,两位堂兄弟也说要请。叶寻芳见他们争抢着要请客,心想自己下次还不见得有空过来赴约呢。 他舅舅前不久托人来说,这两日已经相看好了一个院子。 王成光是请客找人,然后看房子就足足花了一个多月,后来跟人讲价钱,又花了好几日时间。 现在总算将价格讲了下来,决定要买,但房子毕竟是叶寻芳的,所以还是希望叶寻芳过去看一看。 叶寻芳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决定过两日跟老爷说一声,去学堂里告假然后再过去。 他今日原本打算去王成家的,结果碰上了与朋友们相聚的日子,很不巧。 叶寻芳本来打算推掉这次聚会,但是想一想,这一推不知又要推到猴年马月去。 早也是要赴约,迟也是要赴约,不如这次先过来见了林二公子再说,这才有了今日一聚。 接下来叶寻芳还要忙着学习,忙着去看院子,事情那么多,只怕短时间内是抽不出时间再来赴他们的邀约了。 四人在酒楼门前互相告别,准备各自回家。 叶寻苌跟叶寻苠是自己走过来的,他们来时还没有下雨,叶寻芳来的时候已经下了雨了。 这会儿雨还在下着,跟着寻苠寻常的是他们自己那房的小厮,这会儿那小厮手里拿着个油纸伞,脚上沾了些泥泞。 林玉安自然有自家的车马接送,叶寻芳这会儿也不好撇下两个堂兄弟自己坐车回去。于是提议让寻苠跟寻苌两个跟他一起坐车回家。 虽说都是一家人,但到底寻苠跟寻苌的家底不如叶寻芳家。像叶寻芳出门随时就有马车坐,他的两个堂兄弟出去一般情况下都是走路。 “你先回去吧,我跟你大爷还有二爷一起坐车回去。”叶寻芳对那跟着的小厮说道。 那小厮得了令,于是自己撑伞回去了。 这会儿三个兄弟上了车,这马车并不大,三人勉强能坐下。好在现在天气凉快,他们身上没有汗味,否则就闷臭闷臭的了。 等他们坐定。马儿在前头被马夫轻轻抽了一下,就快跑起来,车轱辘转动,将整个车子带得摇摇晃晃的。 车内未免无聊,他们便开始闲聊。因为刚才别过了林玉安,所以开始先聊着林玉安的家事,后来聊开了,就什么都说。 这会儿正聊着,车马忽然停了。开始还没有什么,几人以为过一会儿就好了,结果停了半天,愣是没有向前走。 叶寻芳跟两个堂兄弟互相看了看,都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叶寻芳于是走过去掀了帘子对马车夫问道:“怎么忽然停了。” 那马夫见叶寻芳出来问,黝黑又有些壮实的手指向前方,说道:“前面林二爷的车子停在那里呢,好像跟前头药行里头的人吵起来了。旁边一堆人围着看热闹,车子挤都挤不进去。” 林二爷说的就是林玉安,叶家的马车夫刚刚才跟林家的车碰过头,自然记得那是林玉安家的车。 方才别过,也才一刻钟的功夫,这会儿子林玉安就在前头惹了麻烦。叶寻芳算是知道他哥为什么总关着林玉安,不让他出门了。 叶寻芳的两个兄弟听见了马车夫的话,也都纷纷要从车里钻出来看看。 叶寻芳无奈,从车里走了出来,坐到那木板上,从车上跳了下来。 马车夫见他下车,怕叶寻芳乱走出事,也跟着下来了。 前方的视线被叶家的马车挡着,他们看不到画面,就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寻芳下车后,绕过车马,那车夫小心地跟在他身边,帮他挡住来往的人流。 到了前面,视野开阔了。叶寻芳往那人群注视的焦点看过去,果然见到了林玉安。 他开始还在那里想,或许是“撞车”了。林玉安跟他们分开,这才多久,竟然就能马上闹出事儿来了。 “我就瞧不惯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既然不给药,不许赊账,说了便是了,何苦为难他们!”前方林玉安吵嚷的声音出现。 只见他手里拿着扇子,指着几个穿着长褂的男子说道。 这附近是一个药房,是专门抓药的地方。一般来说,看病的大夫给人看过病之后,就会给开个药方子,然后病人凭借着药方子去药店抓药吃,这就是专门抓药的地方。 偶尔也会有一些小病小痛的人,有些病症有专门的药可卖,这不用去问大夫直接来药房买药也是一样。 这清一色穿着差不多褂子的几个人,是药房里抓药的先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林玉安就跟人家吵起来了。 街上还有一个约莫十七八岁头发枯燥但眉目清秀的女子,后面跟着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小孩儿,他们搀着一个半头白发的妇人,看上去像是孙子孙女跟他们的奶奶。 这个头发半白的妇人,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一脸苍白模样。也不知道是站不稳还是为什么,竟就这样坐在了地上,身体靠在孙子孙女身上。看着也不像碰瓷演戏,多半是真的病重。 今日下着雨,地上泥泞,她这样坐在地上,衣服都湿了,这对病情无益,两个小孩儿看着也挺可怜的。叶寻芳见了都有些不忍。 而林玉安站在这几人身后,看上去像是在为他们撑腰。但叶寻芳在现代看多了医闹时间,没弄清楚情况前,不敢战队。 这会儿林玉安在那里跟人家争吵,他身边也有个魁梧的车夫护着,叶寻芳倒不怕他会吃亏。于是先叫自家的车夫去问问别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会儿寻苠跟寻苌两个堂兄弟也从车上下来,走过来了。他们见到前面的林玉安,原本都想上前,毕竟以他们对林玉安的了解,知道林玉安不会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首先就会先觉得是对方不讲道理。 叶寻芳见他们要上前,伸手拦住了这两位堂兄弟,边说道:“先别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再好上前说理不是。” 叶寻芳倒没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家都是朋友,又不是什么陌生人,如果林玉安真的有理,他们自然该上前帮忙。 只是有两点,一来这林玉安这个年纪放在古代,再过几年是可以当爹了。但在叶寻芳眼里,他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 他这么跟人争吵,也不是肯定就是他对,或许有误会也不一定。 再来,若是林玉安自己有什么事儿,大家对他知根知底,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样儿的人,那么念在往日情分,上前为他说话那是应当的。 可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儿,明显是林玉安在插手别人的事。他们再过去说,只怕事情还没搞清楚,就又将水搅浑了。这要是林玉安帮错了忙,连着他们所有人一起丢脸,这可得不偿失。 寻苌跟寻苠见叶寻芳这么说,都沉默了。其实按照以往,都是叶寻苠点子多主意多,而自从叶寻芳穿越过来之后,三人之间,叶寻芳自然而然就成了带头的。 一旦有什么事情要做决定,这俩堂兄弟已经习惯先听叶寻芳的意见了。 三人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叶寻芳听前面几人讲话,已经大概对这次的事件有了了解。这边叶寻芳的车夫也回来了,跟他讲了一下起因经过。 原来,那坐在地上的妇人,确实是个病人,原本来这里附近的医馆看病,那医馆的医生给开了药方。妇人嫌贵,家里又没有那么多钱买药了,原本打算不治。 她两个孩子不愿意看母亲受病痛折磨,强带着母亲来抓药。几人原本在店外闹了一阵矛盾,所以在场很多看客都知道经过。 而叶寻芳听到身边人说,这妇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这两个小孩看起来这么小,这妇人看起来倒比现代的一些五六十岁的老人还显老,他一开始还以为这妇人是那两个小孩儿的奶奶呢。 话说回来,两个孩子一定要买药,所以带着妇人来医馆买药,但是钱又不够,正好差一百钱,这两个小孩儿说愿意用劳动力,打扫屋子或者怎么的,来换这一百钱,只求人家给药。 结果药方的先生不愿意,叫了他们这里一个学徒,将三人赶出来了。原本还好,毕竟药行也要赚钱,又不是做公益的,不给药确实没人能说他们什么。 只可惜那学徒有些欺人太甚,轰人也就算了,却在让人出药店的时候踢打了那小男孩儿,甚至推了那妇人一把,直将人推倒在外头街上。 这不,正巧这事儿就让林玉安碰见了。想他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就不愿意看到以强欺弱的人。所以下车就跟人家理论起来了。 人家药房的人,也都多少从他的穿着跟他身边的奴仆看出来这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他们不敢得罪林玉安。 但这么多人看着,就这样被林玉安指着鼻子骂,也实在有些过不去,所以两方就争吵起来了。 一方说你讲不讲理啊?说这两个小孩儿跟那妇人就是来搅和他们做生意的。 另一方说你们势利眼太欺负弱小,根本没有人情,做事太绝。 简直鸡同鸭讲,两方说的都不是一件事儿。谁都觉得自己占理,又不好动手打起来,于是你来我往就这么僵持着了。 第28章 两方争执着,里边群众也在…… 两方争执着, 群众也在一旁指指点点,有说这个对,有说那个对。寻芳看着眼前这架势,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吵够。 这会儿事情也弄明白了,或许双方都正缺一个台阶下,叶寻芳于是上前,准备做个老好人。 他先没有去劝解两方中的任何一方, 只是走过去, 将那坐在地上的妇人扶了起来。 他一个九岁的小孩儿实在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见他搀扶, 那妇人身边的两个孩子也努力撑住了那妇人, 三人合力,才将那妇人撑了起来。 叶寻芳于是指挥着自己的车夫, 说道:“你去把我车上的小凳拿来。” 车上的凳子原本是为了让他下车踏脚用的。因他年纪小, 身高不够, 所以需要垫着东西才下车。不过一般情况下,叶寻芳都是直接坐在车上用屁1股直接溜下来的。 车夫听了叶寻芳的话, 见叶寻芳在人群中间,大家都看着,也不怕他被人拐走, 另外叶寻芳搀着那妇人,车夫不想他累着,便赶紧去拿了凳子。 不过一会儿,车夫便将凳子拿来了, 这会儿叶寻芳已经带着妇人到了那药房外的屋檐下面,妇人跟她的孩子都已经淋不到雨了。 林玉安跟那几个药方先生,都将叶寻芳的动作看在眼里, 双方忙着对峙,都没有台阶下,还在争吵。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话。 “这位太太,您先坐吧。”这人头上将近一半的头发都白了,一看就知道蹉跎半生,让叶寻芳看着十分不忍。 那妇人一路由叶寻芳跟她的孩子们搀着,心里对叶寻芳甚是感激。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她边咳嗽了两声,喘着大气对叶寻芳说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3节 边说着,便慢腾腾地坐到了那小凳子上。 等那妇人坐好,叶寻芳叹了一口气,转身朝林玉安他们走去。 “玉安。”他叫了林玉安一声,“莫要吵了。” 林玉安见叶寻芳走过来劝自己,暂时不去争吵,脸上表情却还是凶凶地看着那群先生。他虽然年纪小个头小,但是完全无需怕这些人。 “那哥儿听说也是个读书人,本店概不赊账的纸条就贴在那一处,竟就这么无视了?”前面那店铺里的先生眼瞅着那妇人身边的男孩儿说道。 这边林玉安都不说话了,那人还要再多说一句,仿佛最后一句是谁说的,谁就赢了一般。 “既然是读书人,就更应该敬重两分,你踢他打他,又占理么?”叶寻芳冷眼怼了对方一句。 这也是小门小店,若是大些的药房,里头的先生多都讲理,这么一百个铜钱,也不见得不肯赊给人家。 不是说弱既有理,只是那些人做的实在过分了。 现代就算看病难,也不见得病人付不出钱,哪个医生把人打出去的。 只见那先生还要再说,叶寻芳就先开口了:“好了,既然这家人还差一百铜钱,我替他们给了便是,你们也不必再吵。叶家公子还等着回家用晚饭,你们也要开店做生意,这么争吵下去,谁都讨不着好处。你们小药店,想必也得罪不起多少人吧?” 叶寻芳这话带着些许威胁的口吻。这时候拿出身份做事儿是很有用的。对方虽然知道他们穿着不错,且有下人照应,却不知道他们究竟是那户人家的公子。 索性双方只是论理,并没有打起来,这也是这药店里先生的精明之处。若是今儿真将林玉安怎么了,这倒是他们的不对。若林玉安为了今日的争吵,针对了这药店,这未免显得他太过计较。 反正这次吵闹,对两方都没有好处。不过一方因为一时意气而管了闲事,一方因为不想背负欺负弱小的罪名而使劲辩解。若一开始都好好说,他们也不至于吵起来。 如今叶寻芳站出来给他们台阶下,并不怕他们不愿意下去。 两方若再这么僵持下去,真惹急了林玉安,这会儿子又加一个叶寻芳,只怕他们药房东家也惹不起两家人。所以叶寻芳既然让他们别说了,他们一定不敢再继续跟林玉安争执。 叶寻芳原不想在他们家买药的,只是看这位妇人生病,又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经不起劳顿,便还是就近买了,好让他们一家人赶紧回家换衣服煮药吃。 一百铜钱对叶寻芳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所以很快付了钱。将药交给了那个男孩儿。 那男孩儿略微比叶寻芳高一些,眉目间多是感激。 叶寻芳心里叹气,对他说道:“听说你也是个读书人,以后好好读书,争取考取功名,让你妈跟你姐姐过的好一些。” 除此外,叶寻芳还给了那家人二两银子。他们以后的生活,叶寻芳实在也没有能力帮什么大忙,只希望这点钱能够帮他们暂时度过难关吧。 他问过那小男孩的名字,原来那小男孩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杨雪松。叶寻芳见他脊梁骨挺直,即便家境贫寒,意志倒还坚定。 方才又听说他是个读书人,先不说他学习如何,光是为了给母亲求药,就能忍受别人对他的轻视,这一点至少证明他很孝顺,在叶寻芳看来,这小孩儿的品德不错,所以他才愿意拿出钱来帮他们。 等他吩咐完了那小孩儿,林玉安朝着叶寻芳走了过来。 “寻芳。”叶寻芳没有字,只有名,林玉安就常叫他的名字,以示二人关系很好。 他边叫着叶寻芳,眼里还带着赞赏。看着叶寻芳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林玉安才反应过来。他原是想要帮助人家母子三人的,结果方才光顾着抱不平了,没有怎么关注那妇人跟她的两个孩子。 叶寻芳做的这些事情,才是他内心真正想要做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做为确实有些偏激了,简直吃力不讨好。 叶寻芳见他傻傻对着自己挠头笑着,无奈摇头。林玉安虽然是个暴躁脾气,却是个热心肠,本性善良。 “以后不要跟他们吵,倒失了你的身份。”他劝了林玉安一句。 林玉安见他这么说,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确实,他一个乡绅人家的少爷,跟人家当街对峙,确实不太好看。 只是当时头脑一热,竟顾不得好看不好看了,直冲上来就跟人家吵。 “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你哥知道了这事儿,又关着你不叫你出门了。”叶寻芳说道。 林玉安听了叶寻芳提醒,也确实不敢再待下去,要是晚饭前不回去,他哥估计又要说他了。 “那我走了。”随即,林玉安跟叶寻芳还有他两个堂兄弟告别,自顾上了马车回去了。 叶寻芳这会儿也准备要走,他并没有打算留在这里让人家对自己感恩戴德,这对他来说举手之劳,并不值当什么。 他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可这时候,那妇人已经泪流满面,估计她大半辈子都很少遇见这么一个慷慨的人的吧。 那男孩儿跟那女子也低头对叶寻芳行礼,远远地对叶寻芳叫喊着:“多谢恩人。” 其实他只给了人家二两银子再多了一百个铜钱罢了,上下两辈子,被人叫“爷”也就是嘚瑟嘚瑟罢了,被人叫“恩人”他实在有些不习惯。 这下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许多人喜欢做好事不留名了。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点小忙,却受到人家全心的感谢,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等两个堂兄弟也都坐上车后,车夫挥鞭,车子很快就朝着叶宅的方向行驶了过去。 回到家后,正好到了晚饭时间,寻苠跟寻苌怕母亲担心,不敢多在院外逗留,跟叶寻芳说了两句就各回各屋去了。 叶寻芳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踏进院里就见一个小丫头跑了过来,对他说道:“二爷,你可回来了。绿萝姐姐正等着你呢,快进屋吧。” 寻芳穿越过来也在叶家待了有两三个月了,这还是头一次见自己屋里人这么着急叫他回去。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妹妹的病,其它的事情,一时还真想不到有什么。 于是快步进了屋。一进到屋里,就见绿萝迎了过来,对他说道:“爷,不好了。听说姨娘被老爷打了,这会儿正在屋里关着呢,我们不敢去打探风声,爷你快过去看看吧。” 王姨娘出事,这倒是叶寻芳没有想到的。虽然她平日里挺能作的,打小丫头,骂别的姨娘,怼天怼地,分明自己也有错,却总是要跟人抱怨都是别人的错。 但她性格泼辣,下人或者陈姨娘都不敢怎么对付她,而对着家里老爷她却知道讨好,并不是十分地没有分寸。 所以叶寻芳平常对她是颇为放心的,只是王姨娘三观跟自己有些不合,他又不是她真的儿子,所以不怎么愿意常见到姨娘罢了。 这会儿子可好,王姨娘竟然直接惹了老爷生气。 叶老爷平日虽然纨绔,只要不拘着他花银子玩女人,基本不会跟小老婆或者儿女们生气。真是不知道姨娘究竟是怎么惹得叶老爷生气的,居然还被打了,这可真是有些不得了,可见她是真的得罪了叶老爷了。 叶寻芳是认为,姨娘平日里也太爱争强好胜了些,让她关一段时间禁闭冷静冷静也好,等过段时间老爷气儿消了,他再去求老爷将姨娘放出来,这是最好的。 只是有一点担心,就是不知道王姨娘究竟被打得如何,伤口怎么样。 加上身边的小丫头,还有绿萝都催着他去看看,叶寻芳也没得法子,只好快速吃了晚饭,刚漱了口便朝着王姨娘院子去了。 第29章 今日下小雨, 到了晚上天黑路滑,除了晚间一些看门的婆子外,根本没什么人会在外面呆着。 叶寻芳走在油纸伞下, 听着细雨打在油纸伞上清脆的声音,入秋后的夜晚风凉,雨后空气清新,还混杂着泥土跟草木的香味。 跟着叶寻芳的婆子一手拿着油纸伞, 一手拿着灯笼, 昏黄的灯光照在石子路上, 泛出莹润的光泽。不过分安静, 不过分吵闹, 一切都正好。 没多久便到了姨娘的屋前,叶寻芳走了进去, 外头丫头们都低着头, 看上去心情都不好。 “嘭!”瓷器碎裂的声音从屋内响起。 叶寻芳明白, 这些丫头们心情不好或许不是因为自家主子被关禁闭,而是因为姨娘一生气就爱拿身边的丫头们出气。 之前她拿细针戳小红的模样, 至今还在叶寻芳的脑海里占了很大的一片阴影。 如今也只有他敢进这屋了,王姨娘再如何,对他这个儿子还是很温柔的。即便如此, 叶寻芳还是有些怕。 虽然他是个大男人,但王姨娘发起疯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可怕。 掀了帘子,小心地走到屋里, 屋内烛火闪耀,将整个屋子照得昏黄。 乒乒乓乓一路只听到王姨娘谩骂跟摔东西的声音,叶寻芳进屋后, 拐了个弯,绕到王姨娘睡觉的地方,果然就见到一个细瘦弱小的身影,在一旁看到什么就摔打什么的样子。 王姨娘的身体被灯光照射,那巨大的黑影散在墙面上,像魔鬼一般。 叶寻芳缩了缩脖子,对那发疯的人喊道:“姨娘。” 王姨娘在听到叶寻芳的声音之后,忽地转过了身来,动作之快,叶寻芳都被吓了一跳。 她转过来的时候,脸上表情未变,一张原本美丽的脸被打得肿起,能看得出几分她原来的模样,面上挂着泪痕,而她那表情,简直就是疯狂。 这看着有些狰狞的脸,可怕得让叶寻芳从脚底直凉到头顶,手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然而很快,她又将面庞柔和了,紧紧向下皱着的眉间,慢慢地向上挑,重新开始滑下泪痕。 就好像一场舞台剧,从略带恐怖的基调,转向人性的柔和。 叶寻芳实在没有见过情绪变化这么快的人,他有些想逃,但又知道这是不能逃的。她是自己目前名义上的母亲,他连对此感到害怕的资格都没有。 母亲在一个人心中所拥有的形象应该是怎么样呢?反正不会是叶寻芳现在所想的那样。 疯狂、恐怖。 “寻芳啊......”她将音调拉得老长,明明只有二三十岁的年纪,却让人觉得过分地苍老。 “呜呜呜呜。”她不由分说地朝叶寻芳小跑了过来。 叶寻芳此时也就是一米四左右的身高,王姨娘一米五以上的身高对他来说简直就算是碾压,他此刻很想退一步,却又怕伤害到这个可悲女人的内心。 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叶寻芳没有躲开,只是站在那里,任由着王姨娘将自己抱在怀里。 “我只有你啦,孩子,姨娘只有你啦!呜呜呜呜呜。”她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简直可以算是撕心裂肺。 叶寻芳上辈子有一个不那么负责任的母亲,但她好还算将他拉扯长大。只是后来他自己长大了,她就不再主动联系自己了,扔掉他,就好像扔掉了一个累赘。 他青春期的时候父母感情不稳定,所以极其没有安全感。即便到了成年后,也特别希望有一个和谐的家庭。 希望能有一个,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能够爱自己,可以互相依赖的父母。 但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这种想法是不是正确了。 如果像是王姨娘这种,完全将未来寄托在孩子身上的母亲。那他还是觉得自己上辈子的母亲会更好。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完全活得没有自我的女性。 在叶寻芳看来,叶老爷不过是一个老头子。王姨娘为了钱而难过叶寻芳可以理解,但是他现在觉得王姨娘正因为失去了老爷的宠爱而感到难过。 这让他由内心升起一股剧烈的悲哀,这也可以称之为,这个时代的悲哀。 他忽然觉得很无力,想要对这个可怜可悲又可恨的女子妥协。只要她不再那么疯狂就好。 如果儿子出息了,将来能够让她依靠了,她就不至于这么悲伤了吧? “姨娘,别难过了。老爷靠不住,你还有我呢。”他伸出手来,轻轻拍着王姨娘的背,叹气说道。 而王姨娘在听到他说的话后,背脊僵硬了一下,随即就是一阵嚎啕的大哭。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却盖不过这个可怜女人的呜咽声。 这夜之后,叶寻芳找了王姨娘身边常跟着的小红,详细问过后才知道了王姨娘被家暴的起因经过跟结果。 原来那天王姨娘原本是想去给老爷送汤喝,后来在路上遇到了大着肚子的陈姨娘,二人起了口角,王姨娘就顺势打了陈姨娘一巴掌。 叶寻芳知道王姨娘虽然脾气暴躁,但也不至于这么蠢,陈姨娘肚子里可是还怀着孩子呢,要是打坏了人,那在叶家,她就算是罪该万死了。 “当时也不知怎么了,陈姨娘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以往我们姨娘骂她的时候,她是大气儿都不敢喘的,结果那天她指着我们姨娘的鼻子就开骂,嘴里说的话可恶毒了。”这是当时小红的原话。 “后来老爷又突然从后面出来,正好瞧见我们姨娘打了陈姨娘。姨娘也没下重手,陈姨娘偏偏挺着大肚子,摔在了地上。”当时的小红边说着,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4节 一个人只要不蠢,仔细想一下就能知道,这分明是陈姨娘给王姨娘下了套。 后来的结果就可想而知,叶老爷这几日因为死了个喜欢的外室,心情很是不好。这两日成天去找陈姨娘,可能就是为了缓解一下难受的心情吧。 可是好死不死,王姨娘偏偏要往枪口上撞。这下好了,老爷见王姨娘这样对陈姨娘。嘴里一口一个“毒妇”、“妒妇”的就抽了王姨娘几巴掌,将她嘴角直打出了血来。 这还不解气,甚至还要关王姨娘的禁闭。说没有他的允许,就绝不能放王姨娘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么,叶寻芳也全都知道了。 其实在叶家的许多人,从下而上,最低等的奴才到姨娘太太,都不是省油的灯。 只是叶家如今都已经这样了,他们还在为着些许的宠爱,跟眼前的利益,争得你死我活。这又不知道是真聪明,还是小聪明了。 这段时间,叶寻芳是不好去找老爷火上浇油的,所以暂时解救不了王姨娘。 正好这会儿王姨娘被关禁闭,让她冷静冷静,顺便养伤。省得她到处招惹人。 树敌太多最后只能落得个墙倒众人推的下场。她这会儿还是安静些的好。 叶寻芳安安静静地上了两天学,等叶老爷不那么生气之后,想要找他说一下关于要出门的事儿。 结果好容易找到了老爷,却见他正陪着已经显怀的陈姨娘在花园里头散步。 等叶寻芳说明了来意之后,叶老爷还没开口,陈姨娘就已经在一旁假惺惺地说道:“芳哥儿,你姨娘那里还好吗?上次的事情,是我不会说话,得罪了姐姐。” “哼。”叶老爷原本情绪还好好的,听了陈姨娘的话后,便冷哼了一声,又记起了之前的事儿,“你得罪她?只怕她不来得罪你便谢天谢地了!这么多年来,也是我太宠她了!才由得她如此放肆!” “老爷~”陈姨娘双手扶住了老爷的手摇了摇,用撒娇地口吻叫着叶老爷。 叶寻芳在一旁直觉得恶心,用尽全力,才总算憋住了没有当场呕出来。 “多谢陈姨娘关心,陈姨娘肚子里怀着小妹妹,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胎,我姨娘的事情,您就别太操心了。免得你肚子里的小妹妹吃醋啊。”叶寻芳边说着,边摆出一副十分期待的表情,“真希望小妹妹能快些生出来,好给家里添些热闹。” 叶寻芳这么一口一个“小妹妹”的,倒是将陈姨娘给说愣住了。 她原本是想要刺激一下叶寻芳,顺便让叶老爷回想一下王姨娘的种种不好的。结果叶寻芳直接撇开了她的话题,扯到了她肚子上的事情了。 这家中,老爷或许不在意她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但是他的后宅里头的女人,除了陈姨娘自己外,全都盼着她肚子里的不是男孩儿。 陈姨娘盼着有个儿子,老爷这么大岁数了,接下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力再让人怀孕,所以她是想要一举得男,将来好有个依靠的。 结果叶寻芳“小妹妹”“小妹妹”的,这在陈姨娘听来,简直就像叶寻芳在诅咒自己,而且这咒还挺毒的。 叶寻芳这会儿脸上表情同方才陈姨娘脸上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像是得了真传似的,嘴上说着世间最恳切的话,脸上的微笑却假得不行。 陈姨娘心里暗气,好容易稳住了心神,皮笑肉不笑地对叶寻芳问道:“芳哥儿怎么知道我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啊?难道是你姨娘对你说了什么吗?” 叶寻芳不过一个九岁的小儿,陈姨娘根本不担心这小子能逃得出自己的手掌心,看着吧,看她怎么给他下套! 第30章 叶寻芳听了陈姨娘的话, 很容易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如果用现代的话说,陈姨娘简直就是个阴阳人。 虽然嘴上不直说,但是话中的意思确实在透露着, 叶寻芳说她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孩儿,是平常王姨娘教他说的。 即便生男生女在叶老爷眼里都一样,只是这会儿埋下一个种子,下次就好拿来用了, 什么王姨娘就是不希望她好的暗示, 就这么在叶老爷心里埋下了。 叶寻芳不是傻瓜, 陈姨娘这点儿后宅小伎俩, 其实在他眼里还不够看的。 只见叶寻芳回道:“倒没有人跟我说过, 只是我就有个妹妹,宝儿就很好。所以希望陈姨娘也能生个跟宝儿一样的妹妹就好了。” 其实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 心里却想着, 陈姨娘就是再积福积德, 也不可能生出一个跟宝儿一样可爱的妹妹来! 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要气一下陈姨娘而已。希望天上神佛不要将这话当真。 陈姨娘说的话, 叶寻芳都回答的很完美。以至于陈姨娘想了好一会儿,都想不出该怎么回敬叶寻芳。 其实从她刚开始的话题被叶寻芳扯开之后,整个话题就变成了叶寻芳在主导了。 陈姨娘入了叶寻芳的坑, 却没有意识到。等真正意识到自己被叶寻芳带偏了之后,就已经晚了。 叶寻芳这会儿还笑眯眯地朝叶老爷说道:“反正爹是个福厚的人,已经儿女双全了。姨娘不管生儿生女,爹都一样会喜欢的。老爷, 您说是不是?” 叶老爷听到叶寻芳说自己是个福厚的人,这马屁被拍得恰到好处,于是脸上笑开了花。 “行了, 你要出去便出去吧,你先生那里,我会找人说一声的。”被哄得高兴了的叶老爷,简直无求不应。 叶寻芳得了老爷的应允后,又给叶老爷堆了几句好话,然后欢欢喜喜带着小厮元宝出了门,一路去了他舅家。 留下陈姨娘脸色很不好地站在叶老爷身边,在叶老爷没注意到的地方,不知道收下了陈姨娘多少个白眼。 今日叶寻芳来前没有找人传过话,外甥忽然过来,王成也是没想到的。见到叶寻芳后,赶紧迎了他进到自己的屋里。 叶寻芳照旧给了元宝一些钱,吩咐他晚上饭前来找自己。今日他还准备回去的,他不想将功课落下。 等一本书背完,希望能够跟叶寻芝还有叶寻蕙一样,下午下学后继续跟先生多学一些。 王姨娘如今这个样子,她太需要依靠了。叶寻芳感到了必须要强大起来的压力,而现在确实也就只有走仕途这么一条路。所以他像之前那样慢慢来的计划,现在已经行不通了,必须逼自己一把。 古代的科举,跟现代的高考不同。自从叶寻芳来到古代之后,只觉得这科举比现代高考还要难上许多倍。 因为这时代信息落后,想要解决问题,就只有博览群书,或者找先生问。他没有手机,网络上直接一搜,大部分答案就能跳出来。 现在他自己就得充当电脑的作用,要多记多背,甚至全部理解,还要会举一反三。这真的很是要命,以前在现代,还可以调侃自己,说几句我爱学习学习爱我。 如今想到学习,就只有呵呵两字了。 学习的话暂且不表,且说叶寻芳来到他舅家,坐定之后。 赵氏上了茶给叶寻芳,他舅舅因为多等了两日有些着急,见面便说起了那屋子的事情。 “那房子我也看过了,是个一进的院子,院子里头挺大,平日里移种一些花花草草都随你姨娘的高兴,在这外头有个影壁隔开,往门里张望看不见里面,旁边还有小厢房能供下人们居住,很是宽敞。” 叶寻芳听到这里,心下已经满意几分。 只听王成继续说道:“这是我托熟人介绍的房子,因为在近郊,也不似咱们这里这么贵。那虽然不是新房子,但占地却大,也有七八分新。我想着你去看一看,如果同意,咱们早点儿拍案,也不好叫人家屋主多等着。” 叶寻芳也觉得如此,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将事情解决了的好。手里握着房契,心里总是踏实些的。 于是当下喝了茶后,便坐了他舅舅家的马车,一路去到了那卖家那里。 屋主如今也不住在要卖的院子里,他在丹城也有自己的小生意。这次过来,便是直接去到他家的店里。 听说他有个儿子,在别的城里发达了。卖家只有一个儿子,将来老了也要依靠他儿子,索性卖了房子,全家都过去找他儿子去。 他家在城里原也有住的地方,如今那近郊的房子放着也是鸡肋,所以要卖了。 叶寻芳觉得这很不错,如今他买了房子,卖家又要离开丹城。在这丹城内知道他买房的人,也就不多了。 这消息正好不容易泄露,对外就算有人知道了,将来家里问起来,他也只说是他舅舅买的房子罢了。真到以后要搬出去,也可以说是舅舅买了送给他们的。 就算再不能被外人理解,也总比他私自买了一个小院要好听得多。总得占着一个理,不管这个理是真是假。 见到了那卖家,对方是没见过叶寻芳的,所以也不认识他,只知道他是王成的亲戚。 等见面之后,一个急卖一个急买,于是几人很快便去了近郊的那座院子。 到了之后,叶寻芳下车便看到了那院子。 院外面,门上的漆还很干净,白色的墙面,青砖铺成的屋檐,在这一排比较简陋的院落来说,这院落绝对算是小有气派了。 进到里面,果然一面影壁,两旁还有小屋,那屋里的光线看起来不那么好,不过叶寻芳他们主人家不住在这里。 绕过影壁走进去,院落宽敞,四间屋子,前后左右十分对称,正好阳光好屋子并不潮湿,可以给主人家住,另外一间当做客房也可。 叶寻芳在院子里绕了一圈,觉得很是满意。反正只住他跟妹妹还有姨娘的话,是绝对足够了的。 虽然不及叶宅热闹,这里却很有些闲情。其他条件先不说,府里有了下人,跑腿之类不必麻烦自己。附近也有赤脚医生,小病总不至于太难看。 他还没有成家,不必担心这里离学校近不近。 再到屋内看了看,家具已经清理出来,只留下了那么些许的板凳桌椅。墙面结实,木头房梁都还不错。 他舅舅也早已经掌眼了,叶寻芳也就没再犹豫,最终点了头。 接下来叶寻芳便由他舅舅带着,三人去了衙门,办理手续。 折腾了大半日,等天渐渐黑下来了,才一切办理完毕。王成在衙门里有熟人,他们办理手续十分的顺利。 等晚上跟王成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快要开饭了。 王成本来还要留叶寻芳。叶寻芳早决定好不留下来,于是委婉拒绝了王成的邀请,只说下次还来找他表哥。 “我平日也不怎么出来,下次请表哥来我家吧,提前来说一声便好。学堂每半月都放假,另外一些重大节日也有假,表哥在那段时间只管来找我便是。” 他没打算利用完了人就将舅家人撇开,这么做的话,未免太令人心寒。他手里可是有把柄抓在王家人手里的,做事还是不能太绝情。 王成见他这么说,心里觉得今日跑了这么一趟还挺值。 “你去吧,一会儿家里该开饭了。” 叶寻芳点头,心里还藏着一件事情,原本转身要走了,却又转回来,对他舅舅说道:“还有一件事情,麻烦舅舅替我上心。” “哦?”王成挑眉,不知道叶寻芳又有什么问题了。 寻芳走到王成身边,说道:“既然买了院子,那地方也不好一直空着。平日里我也偶尔过去看看,虽然是空院子,但也有些不放心,还得找个人来看着为好。若去买个人来,既不熟悉,也不十分放心将院子交给一个刚买来的奴才。” 王成见叶寻芳这么说,觉得也对。这房子买过来了,也不能任由它空着。 总要简单添置一些东西,一直没人住在里面的话,没有人气。虽说那一带的房屋不是连着的,但附近也都有别的院子。 一旦一个地方失火,风向不好一些,也难免烧到。况且乡间人家,总有些小痞子,若是看见这家没人,到时候爬进来,也不太好。 总要找个管家,或者小厮,来看着门才能放心。 “你这话倒说的对。”王成边说着,边陷入了沉思。 此时已经快到了用晚饭的时间,店内来来往往许多客人。吵杂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王成沉思的模样看着格外安静。 叶寻芳心下觉得这事儿可能让王成有些为难,刚要开口,告诉王成让他不用麻烦。 谁想王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转身对叶寻芳说道:“我记得前不久我们店里倒是来了一个客人,他是临县投奔亲戚来的。谁想他那亲戚如今已经死了,留下那寡妇孤儿也很可怜,投奔无门,反倒连累。 他倒识得几个字,只是如今没有关系,也很难找到一份体面工作。不过因他身上有几分功夫在,你表哥倒是很喜欢他,倒跟他关系不错。前几日还说要帮他留意,找份好差事。” 叶寻芳见此,倒有几分动心:“若真是如此,倘或他家室清白,为人不错,倒是可以将他聘来。只专门为我看看院子,每日有空打扫一下便好了。我平日不在,即便偶尔过去,既然他是表哥相熟的人,我也必不将他当做仆人相待。” 王成听后点头,说道:“这我或许可以替你问问。他的身世你倒是可以放心,听说是临县做生意失败了才来投奔的。你表哥平日爱结交些江湖朋友,从小在旅店里见惯了五湖四海的人,套话却是有些本事。 那人如何,他早打听的一清二楚了。况且他还带着个孩子,比你看着还要小个一二岁。若不是有这么个拖累,听说他原本有意参军的。” “哦?”叶寻芳见王成这么说,倒是对那人感到些许好奇。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5节 第31章 王成觉得叶寻芳这反应很是寻常, 但凡是个男人,少有不喜欢武功的。 这时候大多数人还是喜欢拿拳头说事儿,慕强本就是人的天性。 见叶寻芳好奇, 王成也不吊着自家外甥,解释道:“他叫俞鹏,我记得他今年也有个三十岁上下了。听说早年身体不好,后来他父母便送他去山上拜师学艺, 如今习武也有二十来年了。我也有幸见他耍过一段棍法, 确实了得。” 王成边说着, 还边竖了个大拇指。 “我朝自先皇去后, 就停了武举, 也将近二十余年了。前不久不是有消息说,又要恢复武举了么?这也是我这里的客人聊过的, 也不知是否确切。俞鹏大概也有些意向, 若真要如此, 先去参军那是最稳妥的了。他父母已然见背,又是个鳏夫, 原本一身轻松,却有个儿子需要养活,所以暂时只能将参军的心思放下。” “舅舅这样说, 想他这样的人,必定是个英雄。外甥有意见他一见,请舅舅务必帮我这个忙。” 既然对方有个孩子,那么怎么也得等上几年才能有下一步动作, 如果对方武功真的不错,叶寻芳自己倒有意跟着学一学。 将来既然要考科举,不止是心里素质, 身体素质也要跟上才是。即便是那么三脚猫的功夫,学着强身健体也不错。 眼下就有这么一位师傅,若是可以请来。将来他能有一份工作糊口,叶寻芳也能找一个看家的人,顺便学学武艺。大家各取所需,岂不妙哉。 王成笑道:“你既然开口,这点小事儿我岂有不帮忙的。况且这也是好事,既为你解决了问题,又为他谋得了差事。只是我与他并不那么相熟,到时候,请你表哥去跟他谈吧。等你们敲定了时间,再见一面,想必这事儿并不难。” 叶寻芳于是感谢过王成,然后给了他二两银子。既为了谢他今日辛苦,又希望他拿钱好帮他打点一下俞鹏那里的人情。 王成也没有跟他客气,收下了那钱。二人于是作别,叶寻芳的车夫早已过来,他跟元宝上了车,一路朝着叶宅驶去。 回家之后,叶寻芳在众人伺候下吃过晚饭,洗漱过后,便就着灯光自学了一遍今日要学的内容,留意了一下不能自己理解的句子,然后将书背诵好。今年年前应该能将这书笼统的学完。 四书五经全部学完,再努力估计也得等到来年年底了。明年二月的县试他怕是不能参加。 听说先生叶锦明年要下场去乡试,如果过了的话,就是个举人了。想必也就不会再继续教下去。 乡试也叫秋闱,一般来说都是一年中的八月份举行,先生既然要八月去考试,想必更早一些就要开始准备考试。那么叶寻芳学完所有课本的时间就更加缩短了。 他得争取在七月份左右就笼统地学习完毕。到时候先生若是没考上,那么自然还会回来教,若是考上了,叶寻芳估计他可能就会准备去考会试了,这样必然不会再回来教书,而是直接拿钱去书院学习。 这样一来,家里必定要换老师。叶寻芳觉得,如何也得先笼统学一遍,到时候老师来了,再巩固学习,将不懂的问题问一下,拿前几年的试题练笔,多写多理解,运气好说不定再过两年能去考考看。 新来的老师若教法不一样,他们所有人都要跟上那个老师的步伐,这不是说一定学不好。但磨合需要时间,慢慢来的话效率太慢了。 而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此刻得抓紧,努力在明年七月份之前将东西全塞进脑子里。 这就导致他要将晚上的时间空出来许多,拿来背书,回顾白天学习的内容,还得预习。学得他每日每日都叫苦。 这日学完,上床休息,早上走了许多路,废了口舌,累得慌,睡得也香甜,一觉下去,无梦睡到了天亮。 第二日继续上学,先生如今已经对叶寻芳的态度变好了不知多少。叶寻芳觉得这会儿他在叶锦心中的地位,已经赶上他大哥叶寻蕙了。 这日上午学习,叶寻芝的表情便恹恹的。虽然平时也差不多是一张面瘫脸,但今天尤其丧气。 这两日来,叶寻芝对自己态度不错,叶寻芳觉得自己差不多算是让叶寻芝改观了的。一般情况下,这位堂哥就没再对自己拉下过脸来。 就是变脸也不会变这么快。昨天自己一天没来上学,叶寻芝总不至于就对自己摆出这幅脸色。 况且,一早上他听见叶寻芝叹了总有五六声的气。若他只是不喜自己,大不了继续对他冷脸便是,何苦叹气呢? 叶寻芳实在不解,于是中午下学路上,跟寻苠寻苌走在一起的时候,说起了这事儿。 “这也不难猜的。”寻苠走在前头,转身说道。 叶寻芳疑惑,怎么寻苠竟然能知道叶寻芝为什么不高兴? 寻苠见他脸上表情,笑了笑,说道:“他母亲去的早,如今当家主母是后娶来的一个寡妇。我听说他们母子之间关系并不融洽,前两日还听得我娘跟一个婶子聊起他来呢。他虽然有个哥哥,可年纪相差毕竟大了些,他哥去年娶妻已经算是另过,唯有他爹,咱们先生对他还算关心。想必他心情不好,只在他那位新母亲身上了。” 原主的记忆里原有这方面的记忆,只是叶寻芳将其忽略了。如何也想不到,叶寻芝这么一个不在意别人的人,竟然也会有一本难念的家经。 叶寻芳知道了这事儿后,到了下午,散学之后,临走时对叶寻芝说道:“你以后有空,可以过来与我一起学习,休假的时候下午或许不在家,早上我们可一同读会儿书。你比我知道的东西多,到时候我问你,你也可温故知新岂不两妙?你意下如何?” 叶寻芝这两日正因为后母每每挑事而烦躁,除了晚上吃饭必须见面外,任何时候都不想见他这个母亲。 这会儿叶寻芳主动邀请他过去一同学习。虽然不知道到时候叶寻芳是否真的会认真学习,但也暂时先答应了他。 “如此也好。” 这就可见叶寻芝对其后母的厌恶程度了。他原本跟叶寻芳关系虽然缓和了些,但也没到这么好的地步,如今二人的关系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走近了不少。 自那日之后,叶寻芝每逢有空,便会去叶寻芳那里一同学习。 叶寻芳学习的态度也认真,确实也虚心好学。二人志同道合,从此关系便越发好了起来。 叶寻蕙将二人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下不爽,觉得自己明明先同叶寻芝好的,结果叶寻芳半路插一脚进来,破坏了他们的友谊。 于是也邀请过叶寻芝过去学习,叶寻芝一开始也没有反对。在与叶寻芳交好之前,他是去谁那里学习都一样的。 后来去过叶寻蕙那里学习,才发现叶寻蕙并不如叶寻芳认真,有时明明要学习,叶寻蕙却撺掇着他出去玩。 二兄弟之间一对比,叶寻芝最终还是觉得跟叶寻芳在一起学习更好,从那之后,便不再去叶寻蕙那里学习了。 叶寻蕙见此,虽然时常牙根痒痒。却因家里族中愿意同他玩耍的兄弟极多,也就不在意叶寻芝去了。从此,越发与叶寻芝疏远了起来。 这日叶寻芳下学,因王姨娘被关禁闭已有半月左右,怕她寂寞,便偶尔去见她两回。 到了她屋外,进去后,却见王姨娘脸上的伤好了,不再是之前那般狰狞。只是她的丫鬟脸上手上却总添新伤。 叶寻芳上前跟她聊天,开始她还打起精神来说话,之后话越来越少,神色也不好看。 叶寻芳见此,怕她再被关下去,到时候关出什么抑郁症来就不好了。遂捡了几个笑话与她说,逗她笑了两回。 辞别出来后,寻芳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转身反而去了陈姨娘的院子。 叶老爷跟陈姨娘在一起待了几日,就开始见异思迁起来,之后的日子照旧恢复原样,去外头找野花去了。 陈姨娘这会儿大着肚子,身体多有不适,也乐得老爷不在。否则她还得挺着大肚子哄别人开心,累得慌。 听到照顾自己的丫鬟说叶寻芳过来了,陈姨娘倒是觉得新奇,又想起之前在花园子里面叶寻芳说的那些话。 心里有意想要吓一吓叶寻芳,想告诉他,他姨娘这辈子都别想被放出来了。抱着这样的心思,让人请了叶寻芳进来。 她早就知道叶寻芳是为什么而来,除了为他姨娘的事情,肯定不会有别的什么原因。 只是陈姨娘倒是觉得有些好奇,为什么叶寻芳不先去找太太金氏求情,而是找上了自己。 想是他去了太太那里求过,没有用,这才来自己这里的。希望她在老爷面前说王姨娘的好话么?这也得看她的心情了。 叶寻芳一进到屋里,陈姨娘便挺了挺腰,一脸蔑视地看着叶寻芳,嘴角还带着一抹笑。 其实她也就比叶寻芳大了十岁左右,放到现代,叶寻芳都只能叫他一声姐姐。 叶寻芳进屋后,见到陈姨娘摆出这么一副,不合她年纪的表情。觉得有种讽刺的好笑。 也不等陈姨娘说,他便自顾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了。 “泡了你们这儿的好茶来给我。”叶寻芳主人似地对陈姨娘屋里的丫鬟说道。 陈姨娘一听叶寻芳这样说话,那脸一下就拉了下来。 看来叶寻芳还是不识好歹,不知道现在的局势究竟是谁说了算。敢这样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他未免也太过嚣张了些! 想到这里,陈姨娘气笑了,看着叶寻芳,冷冷道:“哥儿心情倒是不错,你姨娘如今被关在屋里半个月都没有出来,你倒是有空来我这儿喝起茶来了。” 陈姨娘说话,她一旁站着的那丫鬟不敢乱动。没有听叶寻芳的话去泡茶。 想必陈姨娘也有些手段,所以身边的丫鬟知道听她的,而不被别人差使。 叶寻芳听了陈姨娘的话,眼里冷了几分。平淡地看向陈姨娘的肚子,说道:“陈姨娘正好说到这里,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这么多天,您也该消气儿了,我姨娘做错事也确实不对,关了这么些天总该被关够了。还麻烦陈姨娘去求求老爷,将我姨娘放了吧。” 第32章 陈姨娘以为叶寻芳想要跟自己求饶, 可他一进屋的态度,让陈姨娘心里很不愉快。 她打定主意是不想让叶寻芳跟王姨娘这么轻松的。现在她才是老爷面前最得宠的小妾,加上又怀有身孕, 肚子里有叶老爷的老来子。她王姨娘凭什么在自己面前这么耀武扬威的? 而她怀着孕还得在一个不得宠的王姨娘面前眉高眼低? 在太太面前低眉顺眼也就算了,但是王姨娘,大家都是姨娘么,不过她自己出身不如王姨娘, 就叫王姨娘这般轻贱她, 她可是不服气的! 陈姨娘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斜眼朝叶寻芳看了过去。 结果, 就看见叶寻芳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肚子。 明明叶寻芳只是这么普通地看着她的肚子, 但是陈姨娘却不知怎么的,忽觉背脊凉了一下。 胎儿在肚子里动了动, 陈姨娘的情绪立刻便更乱了。 她皱眉, 对叶寻芳问道:“哥儿这么看着我的肚子做什么?” “我在看姨娘肚子里的妹妹。”叶寻芳说着, 视线上移,跟陈姨娘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只听叶寻芳继续说道:“我想看看她究竟能不能被姨娘生出来。” 陈姨娘一听, 心里有些不妙的感觉。却还是没明白叶寻芳在说什么,便问道:“芳哥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姨娘看着叶寻芳那淡淡的眼神, 忽然连肚子里究竟是男是女都忘记跟叶寻芳辩了,她此刻只觉得心里毛毛的。 只见叶寻芳嘴角扬起一抹纯真无邪的笑,对陈姨娘说道:“你既然要宣战,怎么还这么畏首畏尾的?有本事害别人, 却没想过会被别人害吗?如果想要继续斗下去,我随时奉陪。只是提醒一句,你也要做好丢掉性命的准备啊。你肚子里的孩子, 就算生出来,也得有命活下去吧?” “姨娘这会儿还怀着肚子,可得当心吃饭的时候别乱吃下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被人从后面推一把才是。即便生出了孩子,也得小心别让他在池塘边儿走,免得一不留神就摔下去,更要担心蛇虫鼠蚁,这些东西可是会乱爬的啊,若是毒虫,一不小心咬上人,那就必死无疑了!” 叶寻芳说这些话并不怕谁说给老爷太太听,毕竟没人会相信这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这样一张干净脱俗的脸,嘴里说出的话却足以令人胆战心惊,或许是违和感太强,陈姨娘此刻竟被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小孩儿给吓到了。 她想要尽量保持平静,但是放在桌上的一只手却开始颤抖起来。 “哥儿说的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吗?怎么,哥儿要打算害我肚子里的孩子?”她不想去相信,一个才九岁的小孩,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定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陈姨娘暗自想着。 叶寻芳嗤笑一声:“看来姨娘永远都觉得我说的话是有人教唆的。那么我就问问你,整个叶家,谁有本事教我说出这种话?” 这下不止是陈姨娘,就连站在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在听了叶寻芳说话之后,身体也抖了几下。 确实啊,整个叶家谁会教一个小孩说这些? 这也不可能会是王姨娘教的叶寻芳,毕竟这话,连王姨娘自己都说不出来。 如此,这就很可能是叶寻芳自己心里的打算。那么他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在威胁陈姨娘。 如果她再这样继续作弄王姨娘的话,叶寻芳会想尽办法弄死她跟她的孩子?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6节 叶寻芳此刻的眼神阴冷,看得陈姨娘身上津津发凉。 “哥儿这是在恐吓我?”可她到底也不是被吓大的,叶寻芳这么说,她也不会马上信了,只是半信半疑是有的。 先不说心计如何,叶寻芳既有害人的心,还能够说出这一番话来,已经让她信了一半了。 她知道这世上就有这么些人,天生下来就抱着几分恶气。或许叶寻芳便是这类人也未可知呢。 “我确实在恐吓你,你若真被我吓住,从此以后要知道收敛才是。否则,你别瞧着你现在是姨娘了,我有的是办法叫你从这位置上下来! 这肚子里头的是男是女尚还不知道呢,论理,我姨娘是你的长辈,又比你先来的叶家。出身比你个奴才好了不知多少倍,她有儿有女的,在叶家早已立根。你就为着一个肚子里的破烂货色,就敢这样对付我姨娘,陈姨娘,陈香儿!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这样放肆!” 被叶寻芳这么一顿分析,陈姨娘身上冷汗直接就下来了。她伸手擦了擦汗,心里暗道大意,确实,她放肆了。 只是之前她没有这样的想法罢了,况且那段时间,真的叫王姨娘给欺负的狠了。见面就被骂,她明明怀着孩子呢,王姨娘就这么轻贱她,所以心里气恼,想要给王姨娘一个教训。 那日她有意故意假摔,让老爷见到王姨娘打自己。后来没想到老爷为了她跟肚子里的孩子,竟然能够将王姨娘打成那样,并且还一直关着她到现在。 她就飘了,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老爷离不开她了!但凡她仔细想一想,就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王姨娘不可能永远被关着,到时候叶家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她不过是个小老婆而已。 此刻怀孕,就该懂得韬光养晦。但是她当时就是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她自己很了不得。 她平时是个蛮有自知之明的人,只是突然跨了个阶级,从奴才到主子了。一来不习惯,二来跨度大。既然一步登到了山顶,她就觉得自己还能登天! 人总是这样的,不曾摔跤,就不知道摔下来有多疼,不知道害怕。 叶寻芳一直留意着陈姨娘脸上的表情,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些怕了。 他原本还不确定自己的嘴炮方式管用不管用,一见陈姨娘如此,就知道这狠话再掺进去些道理,也不怕陈姨娘听不进去。 如今她脸上有了动容,叶寻芳继续说道:“你跟着老爷并不是一天两天,也知道老爷的脾性儿。今儿他喜欢你,宠着你。明儿就不一定记得你是谁了。你又不是什么天香国色,比如我姨娘这样的姿色,如今才三十不到,在老爷眼里就算得上年老色衰了,都说色衰爱弛,陈姨娘你又有几分把握保得住老爷一两年的宠爱?到时候你再被人打,老爷还能照样替你出气不能?” 陈姨娘不是个蠢人,否则当初就不会害得王姨娘被打被关禁闭。叶寻芳说到这里,她心里已经清楚了。 “哥儿说的话,我都明白了。”她垂眸,用帕子擦了擦自己额前的冷汗,将姿势收敛了,再不如之前那般狂了。 叶寻芳见她这么说,心下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说是说的狠毒,威胁陈姨娘肚子里孩子的话都说出来了,但是真让他去伤害一个生命,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如果陈姨娘今日听不进去他的说法,也只有等将来老爷不那么爱护她了,再过来跟她斗一场。否则现在,叶寻芳只要不下狠心,是教训不了陈姨娘的。 好在陈姨娘还是知道些道理,听进去了自己的威胁。今日算是一场谈判,大家各自手里都有自己的资本。 如果要斗,就是你死我活,如果不斗,必定要有一方做出妥协。陈姨娘肯妥协的话,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毕竟,叶寻芳是不能去求王姨娘妥协的。按照她那个性格,是绝对还要给陈姨娘好看的。 再见一次,王姨娘只怕还要劈头盖脸骂陈姨娘一顿,只是不知道现在被老爷打怕了没有,下次肯不肯消停一些。 叶寻芳是知道,自己防不住王姨娘不做妖,所以今日才来了陈姨娘这里绝一下后患。让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以后不敢再冒犯王姨娘。 王姨娘到底是正经人家出来的,来了叶家之后,除了偶尔受太太那边儿的气外,没有经历过什么艰难的事情,所以也不会狠到害死一个人的地步。 但是她脾气不好,见人就骂。她不毒害别人,只怕别人也要毒害她。而现在最容易害她的,便是这个陈姨娘。 如果去找老爷说情,让老爷放过王姨娘,只怕这事儿能陷入一个死循环。既然王姨娘能被人设计一次,保不准能被设计两次三次。 所以叶寻芳才没有去找老爷说情,而是直接来了陈姨娘这里试试看。只要对方不傻,应该也知道利弊。 陈姨娘也确实在叶家根基不稳,叶寻芳就事论事,跟她讲清楚形式,劝她知难而退,以后能佛一些就佛一些。 只是现代小三上位的事情都有发生,这会儿陈姨娘发狠斗垮王姨娘也不见得就不行。所以叶寻芳一开始来跟陈姨娘谈的时候,嘴里的话比较狠。但是也没有十分把握一定就能讲服了陈姨娘。 这会儿陈姨娘能好好听下去他的话,也算是叶寻芳比较幸运吧。 “等今天老爷回来,我就去跟老爷说,让老爷放了姐姐。”陈姨娘之前到底是叶老爷的丫鬟,老爷的心思陈姨娘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想要劝他放过王姨娘对她来说不难。 叶寻芳见她识趣,眼里的寒意渐渐退散。 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了,再待下去也没事儿,于是很快就准备离开陈姨娘的院子。 陈姨娘听了叶寻芳刚才的话,心里有些惧怕叶寻芳,见他要走,也是略带恭敬地将人送走,还要赔上几句好话。 比起方才叶寻芳进屋那会儿,陈姨娘送叶寻芳离开的态度,那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第33章 王姨娘那儿果然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因着之前被老爷打,又是头一次遭关禁闭,被放出来之后的王姨娘倒是收敛了些。 只是再见到陈姨娘的时候, 依旧嘴上很不饶人,不过她也稍微聪明了些,知道指桑骂槐了。 这前不久中秋刚过,从那日起, 叶寻芳便注意到, 叶寻芝的心情变得比之前还要不好了。 他是早年丧母的人, 一个小孩儿跟原主差不多大, 这么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 继母娶过来又是一个刻薄的人。家里没有人能够站在他这边儿,平时又没有朋友, 还真不知道他心里该多难受呢。 叶寻芳在现代时听过一些话, 什么悲惨的童年需要用一生去治愈之类的。这样一想, 更加觉得叶寻芝可怜了。 不过他好歹还有自己这样一个朋友。相处久了,叶寻芳也差不多了解了叶寻芝这个人。 他是个对别人要求严格, 对自己要求更严格的人。说好听些,那叫性格严谨,不好听一些, 就是个老顽固。 他继母又是长辈,按照叶寻芝的性格,绝不是个愿意说他继母坏话的人。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那就可见多难受了。 今日正好休息, 叶寻芳打算下午再出门,上午本来是跟叶寻芝学习的,但是埋头苦读了一个时辰, 整个人都乏了。 “诶,我们去花园子里逛逛怎么样?”他忽然兴起,对叶寻芝说道。 叶寻芝此时看书看得眼睛累,叶寻芳找他说话,他也会回答。 “有什么好逛的?” 叶寻芳笑道:“这会儿看书看得乏了,不如劳逸结合,出去走一走。赏赏花,看看蝶。” 接着,没等叶寻芝说话,他继续说道:“我瞧着你这两日精神不大好。有什么对旁人无法说的话,若不嫌弃,也可与我说说。” 他这话一出,叶寻芝便愣了,一张清秀俊逸的脸上表情呆呆的。看着叶寻芳,心里泛上些酸楚。 原来,还是有人关心他的么。 叶寻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 到了花园里,叶寻芝也还是不愿意说他继母的坏话。只是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八月中旬,荷花还未谢尽,柳叶垂在水面上,这院子里的水上散着许多细碎的柳叶。 “中秋那日,过的并不愉快。明明是团圆之日,想到已去的母亲,心里就很不痛快,仿佛全家人都忘却母亲了一般。”二人走了一段路,叶寻芝这才垂眸,对叶寻芳说道。 叶寻芳心里暗叹,他这位堂兄弟,还是会想母亲的。尤其这样的佳节,更要倍思亲了。 “婶婶去得早,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叶寻芳此刻也有些想自己的母亲了,虽然是男儿,到底也有感性的一面。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时间,二人边逛着花园子,边聊了聊叶寻芝的母亲。 叶寻芝情绪逐渐好转了起来,眼底原本的愁云也消散不少。叶寻芳觉得,从今日起,二人的关系,大概能算得上是好朋友了吧。 上午跟叶寻芝聊完,寻芳下午有事情预定。便是要去他舅舅那里,见一见表哥结识的那位俞鹏。 他是下午到的舅家,在这之前是王亨跟叶寻芳约过时间的,今日并不是来做客,而是来赴约。 叶寻芳按时到了,他舅舅也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一间小房间,走过楼去,然后拐角是一个相比其它地方都要安静的去处。 叶寻芳被他舅妈带着上楼,开了门,只见他表哥跟另一个看着二三十来岁,浑身古铜色,膀大腰圆的一个汉子坐在一起。 见他来了,二人纷纷起身相迎。 “我来迟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来迟,只是还是要这么说一声。因为相比起桌上二位,他并没有来得早。 “这会儿时间正好,没有来迟。”王亨惯会做人,见叶寻芳这么说,赶紧替他解释着。 叶寻芳笑着走到房里,赵氏退下,将门关上。 等叶寻芳走近,王亨才介绍道:“这位便是俞鹏俞大哥了,之前我爹跟你讲起过的,俞大哥武艺高强,真是江湖上的一条好汉。” 王亨边说着,边哈哈笑了两声。 俞鹏见王亨这样介绍自己,连连摆手说着:“不敢当不敢当。” “俞大哥太过客气。”王亨是见过俞鹏耍过枪棍的人,知道他武功了得,所以十分佩服。 “这位,便是我那表弟了。”王亨介绍完了俞鹏,又开始介绍起了叶寻芳。 叶寻芳见表哥介绍自己,便拱手对俞鹏说道:“之前听舅舅跟表哥说起过俞先生的武艺,今日总算幸得一见了。” “哪里哪里,那都是他们谬赞的。俞某一介武夫,当不得王老板王公子这番夸奖。”俞鹏家里原是做小生意的,他二十多岁接触的家里生意,如今也才三十,中途多难。虽是商贾出身,却并不圆滑。 他身形健壮,但是气质倒是有几分文人相,说话十分谦虚。 三人就坐,俞鹏原让叶寻芳坐尊位,叶寻芳推辞着道:“这一席原是请先生的,我怎么好坐主位,况且在座,又是您最年长,合该您做主位才是。” 叶寻芳之所以让他,是因为他不止是为请俞鹏做一个看门的,而是想要让他顺便教自己功夫。将来俞鹏也就算他师傅了,这会儿怎么好叫师傅坐他下首? 俞鹏原本推辞,后来王亨也上来劝,几人就座位的事情推搡了一会儿,才总算坐下。 俞鹏最终还是没能推脱1掉,便坐在了主位上,剩下两个位置,便是叶寻芳跟他表哥,一左一右的坐下了。 两杯酒下肚,闲话两句,便进入了正题。 “我这儿新买了个院子,原是打算找个人帮忙看着,但一来,这是我瞒着家里买的院子,若是不放心的人,我也不敢交给他。二来,叫奴才看那地方,只怕是个脑袋粗笨的,况且若有个什么小偷小摸的偷盗者爬进来,也没那个身手打退。 虽与先生交谈时间不长,却也大概了解了先生的秉性,您是个再磊落不过的人了。若是先生能过去帮衬,那我便放心了。” 说什么了解俞先生的秉性,这都是骗人的,既然人家没有工作,叶寻芳自然会给他一份好薪水。到时候他连吃饭都是靠着替叶寻芳看院子,也不可能背叛得了叶寻芳。 只是叶寻芳这是在请人家,说话得客气再客气。再来,他也不只是请一个看门人,之所以对他多有尊重,处处好说话,都是为了将来学武着想。 听了叶寻芳的话后,俞鹏先是沉默了一会儿,他将手放在裤腿上擦了擦,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瞒两位说,如今俞某真的需要一份差事。我家道中落,来到丹城后本想投奔亲戚,结果兄弟没有见到,却见到了他的遗孀,如今自身不保,身为男人,又无法看着兄弟的儿子跟妻子受苦。叶公子慷慨,能给我一份差事,已经是我的荣幸。我在这儿,也就不推辞了,多谢叶公子慷慨,也多谢王公子替我谋划。” 他边说着,边朝叶寻芳跟王亨拱了拱手。 叶寻芳跟他表哥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俞鹏也很会做人,所以二人都很满意。 于是二人也同跟俞鹏拱手,又是几杯酒下肚,叶寻芳将自己内心想法公布给了俞鹏听。 “其实,我也有一事想要求先生。” 俞鹏皱眉,不清楚叶寻芳要说什么。 “哦?”他一贫如洗,又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叶寻芳的? 见叶寻芳开口,王亨已经知道叶寻芳要说什么,沉默着准备看看他们二人的反应,若是到时候俞鹏犹豫,他好帮着叶寻芳说话。 只见叶寻芳说道:“听说先生练武二十余载,想必功夫必定不错。我请了先生来家,其实也并不只为替我看家,如此,倒大材小用了。其实,还希望先生能教我几套拳法。并不是说一定要练成先生一样的身手,只是我从小体弱,希望练几套拳法强身健体。只是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7节 俞鹏刚开始见叶寻芳脸色神情严肃,原以为是什么难事儿,叫叶寻芳这么犹犹豫豫的才说出来。原来只是想要学几套拳法罢了,对于俞鹏来说,这根本不是事儿。 随即,便只听到俞鹏大笑了两声,说道:“我道叶公子要说什么难事儿呢,原来是为这个。” 见俞鹏笑,叶寻芳跟王亨就知道,学武功的事儿已经有了定数,于是心里纷纷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江湖人士,俞鹏识字儿,虽然为人谦虚,但不难看出他品性清高,一开始叶寻芳跟王亨还觉得他不会轻易教人的。结果俞鹏居然说这是一件小事儿,真是害他们白担心了。 俞鹏手拿了酒杯,闷头喝了一口,再上下打量了一下叶寻芳。见他身体果然有些羸弱,呼吸时也轻缓,能够看出来,他确实身体不强壮。 “公子要跟我学武术,这是不难的。只是这练武跟读书一样,需要持之以恒,并且另有苦处。譬如我们习武之人要练习腿功,自然就免不了蹲马步。 这一蹲,最少也要一刻钟,说来只是一刻钟,刚开始习武,对常人来说,是很困难的。既然要跟着我学,这个功课我肯定得布置,我话先说在前头,若公子打定主意,那么到时候我可是会严厉些的。” 叶寻芳见他这么说,点头道:“这是自然的,既然要学,必以师礼相待,先生待我严厉,这是应该的。” 叶寻芳既然这么说了,俞鹏自然点头答应。 俞鹏原本觉得只是跟着习武,不必太过正式,但为了尊重他,叶寻芳跟王亨还是商量着弄个正式些的拜师仪式。 这样说话商量着,一直到了晚间快开饭时,三人方才散了。 临走的时候,叶寻芳留下了五两银子,其中二两是给俞鹏一个月的工资,剩下三两,让他在那院子里添置些桌椅床榻。 至于那地方么,自然有王亨带他过去,叶寻芳此时倒不能陪他去了,忙告罪了一番才离去。 第34章 晚间, 叶寻芳回家之后,在家里廊上遇到了好几个人,他们正拥着叶老爷, 一边作揖,一边说着好话。 光这么看着,叶寻芳都知道对方肯定有什么事儿求老爷。 叶老爷还亲自送人出去,那些人看着身上穿着也不像穷人,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事儿求到叶老爷头上了。 这会儿叶寻芳回来, 正好碰上, 叶镐招手叫叶寻芳过去。 叶寻芳平日里得老爷的喜爱, 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惹到叶镐, 很坦然就走了过去。 “这是我那小儿子,寻芳。”叶老爷笑着跟周围的人介绍着叶寻芳。 然而这些人里头, 叶寻芳一个都不认识。他们又不是城中的乡绅, 平常都是讨好叶老爷之流, 所以叶寻芳不认识也正常。 叶老爷介绍完叶寻芳之后,那些人便围上来, 说叶寻芳什么一表人才,俊逸非凡之类的好话,听得叶老爷十分高兴。 将那些人送至门口, 有人犹豫张口,像是要说什么。 不等他们说,叶老爷就先笑嘻嘻地说着:“放心吧,这事儿, 我会去帮忙的。” 于是这些人又再三谢过叶老爷,纷纷离去了。 叶寻芳等那些人走后,有些好奇地对老爷问道:“爹, 他们有什么事儿求你帮忙吗?” 叶老爷一看到自家儿子这张帅气的小脸,心里就高兴,笑着对叶寻芳解释道:“最近县里来了新的知县。判了一个做买卖人家的罪,这会儿他的一些朋友亲戚过来找我帮忙作保呢。” “也就是派人去跑一趟的事儿罢了,只要钱到位,没有什么人是保不出来的。这新来的知县,刚来就胃口这么大。”叶镐边说着,边摇着头。 人家家里的一件大事,在叶镐看来却仿佛并不值当什么。 叶寻芳此刻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人在高位,可能看到的风景都不同吧。 他自己已然开始同情人家,就好像有一件特别不可思议的事情挂在了热搜,身为小人物,很有共鸣。 但是叶老爷,他仿佛是没有这种共鸣的。事儿不犯到他头上来,他就永远不会着急。连个外室自然病死了,都比知县害人更让他有触动。 叶寻芳听到此,对此时丹城的政务有些清晰起来。看来最近这新来的知县还是个贪官。 本地乡绅有钱有势有人脉,即便是个知县,也不敢乱动他们,而农民又没有几个钱,最多不过是赋税克扣一些,想要钱么,自然就得从那些商人身上剥削了。 这既然已经有人求到了叶镐这里,必定是人已经被抓到了牢里。如此,必得找一个城内有头有脸,能说得上话的人,拿了钱过去说上几句话,这事儿方能了了。 若是没有钱,只怕那被抓进去的人,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得不感叹,这时候是古代,一切都没有现代那么公开透明。连在现代,华夏已经算是很公正透明了,也依然还在□□的道路上不断努力。 国外的一些冤假错案,甚至被拍出了一部又一部电影。放到古代这样一个信息不透明的地方,这类事情就更加严重了。 这会儿还能用钱解决,那户商家家里还能拿的出钱来,这已经算是幸运了。 叶老爷伸出戴着玉扳指的手,一边揉了揉叶寻芳的头,另一只手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个鼻烟,放在鼻子边。 “你今儿又上哪儿野去了?最近我听说你都不玩那蛐蛐儿了。听你先生那里也夸你的好,是真的打算认真读书了?” 其实不管叶寻芳将来是打算混日子,还是好好学习奋发向上,叶老爷都觉得无所谓,因为在他眼里没有钱的事儿,只觉得不管如何,叶家的家底还能兜得住叶寻芳富贵一辈子。 他不知道算计,成日的醉生梦死,叶寻芳可没有叶老爷心大。 “嗯,前儿不是叫太太说了一通么。老爷护着我,我总不能负了您对我的好意啊。”叶寻芳说道。 其实他就是在拍叶老爷的马屁,顺势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愿意学习罢了。要说真实原因,那就是他是个穿越的,感觉叶家再败下去不行了,他好好学习是为了将来给自己某出路。 这话要是说给叶老爷听,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拿鞭子抽自己了。实话有些伤人,他还是不说的好。 叶老爷听了叶寻芳的说辞,心里一阵感动,揉着叶寻芳脑袋的手更重了些,边说道:“说得好,这才是我亲儿子呢。” 叶寻芳被按矮了些,咬着牙没说话,心里却在呵呵。 晚上叶寻芳原要回去吃饭的,结果叶老爷高兴,留了饭,让叶寻芳同他一起吃。叶寻芳勉强在那儿吃了一顿,才回的自己屋。 回到屋里后,绿萝跟叶寻芳聊天,问起他今天出去之后干了什么。晚间没有什么娱乐的事情,喝茶的时候,叶寻芳就简单说了一些跟俞鹏有关的事情。 描述了一下他的外貌,说了下他的气质,以及早年到现在的一些经历。 绿萝不常出门,见叶寻芳跟自己说起外面的事情她也很感兴趣。 “膀大腰圆的人,还有文人气质?”她好奇地眨巴着眼睛看着叶寻芳,似乎想象不出来俞鹏的模样。 她大概觉得学武的人都没文化吧,这就是偏见了。叶寻芳笑着对绿萝说道:“这有什么,我之前不是还告诉过你么。听说他还有要考武举的心思。” “武举不都是重视力气大不大,会的武器多不多么?”绿萝问道。 叶寻芳解释道:“这不止,武艺考核自然很重要,不过考武举,也要考兵法跟策问,你当谁有这蛮力就能做将军呢?也得看人家能不能带得动兵啊。” 绿萝见他这么解释,眼神放空,喃喃道:“也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叶寻芳笑她:“傻丫头,连这也不知道。” 绿萝见他取笑自己,不甘心地吐了吐舌头,自去做别的事儿去了,叶寻芳跟她聊过一会儿之后,也认真默背起了书本。 学习完毕后,照常睡觉。 翌日上学,叶寻芳背好了书坐下。 最近他老有去问先生一些问题,叶锦也知道叶寻芳此刻的进度不止到今天学习的内容。 等叶寻芳背完之后,先生点着头,对叶寻芳说道:“从今日起,你每天下午留下来,同你两个哥哥一起学习吧。” 这意思是,先生愿意多教他些内容了。 叶寻芳听后,心里欢喜,笑着点头道:“是!先生。” 叶寻芳开开心心地坐下,嘴角的笑容蔓延,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喜事上门,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开了花。 坐在他身边的叶寻芝深受影响,少见地也钩起了唇,原本想要祝贺,却是在课堂上因此不好说话,只微笑着替叶寻芳高兴了一会儿,很快又认真上起了课。 叶寻蕙将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脸色很黑,甚至心底对先生也有许多不满。凭什么叶寻芳才学了这么些日子,就能够跟他们一起学习了! 中午的时候,大家还相安无事。叶寻蕙在下课之后,找了几个平时玩的好的人一起说了叶寻芳的坏话。 “想要捉弄他又不难,你是他兄长,打他一顿便好了。”有人对叶寻蕙提议道。 叶寻蕙听了这话,脸上闪现出犹豫。 旁边有人见他如此,说道:“你若怕自己打不过,我们帮你拽着他。” 叶寻蕙还是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不行,我打了他,他若是去跟爹告状,到时候我也免不了一顿打。” 这事儿,即便让他母亲知道了,到时候真闹到叶老爷那里去,金氏都保不了他。 叶寻蕙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没了言语。在叶家,叶老爷不一定受所有人欢迎,不一定谁都看得起他。但是他们都知道,他的势力最大,他是叶家最有钱的一位主儿。 要打架,动动别人还好说。叶寻蕙跟叶寻芳两个是不能轻易动手打的。可若是叶寻蕙打叶寻芳,他们原本以为可以,没想到还是不行。于是所有人都丧了气,各回各家再没有话说。 下午照常上课,等到大家都散了学,叶寻芳跟叶寻芝收拾了东西,说笑着一起去上课。只有叶寻蕙一个人,自己收拾东西,自己去上课。 之前上课,都是叶寻芝跟叶寻蕙一起去的,如今看着叶寻芝跟叶寻芳走在一起,他心底多少有些不好受,觉得叶寻芳抢了自己的朋友。 其实叶寻芝也给过他机会,两人一起学习的时候,是叶寻蕙自己不认真学,一会儿跟屋里丫鬟说话,一会儿又要跑出去玩。叶寻芝跟他在一起读书静不下心来,自然就去找叶寻芳了。 况且,叶寻蕙为人自私,从小在兄弟中被捧惯了。所以别人对他好他都觉得理所当然,而从来不会为他人着想。 之前叶寻芝不跟他出去玩,他还要抱怨一声说叶寻芝古板死读书,这任谁听了都不会多舒服,只是叶寻芝不愿意跟他起口角所以才算了。 这样两方一对比,自然叶寻芳更加讨人喜欢。 叶寻蕙身上许多缺点,其实多半都是被金氏惯的。他是金氏的独子,也算是老来子,天上地下金氏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她是绝不会愿意让他受委屈的。 家里老爷又不喜欢大儿子,自然不愿意管他,而众兄弟们因为他的身份而忌惮他,所以总是讨好。 这就导致了他自以为是的性格,他不愿意承认他人的优秀,只觉得自己无人能比。 却不知道,他越是如此,人家就越反感他。 第35章 几人到了学习的地方, 先生已经在了,这里授课跟之前不同,没有同桌, 三张桌子是每人分桌上课。 叶寻芳到的时候,先生给发了书本。在这里,先生教的是平仄诗词,偶尔还上历史。 目前他们学的虽然简单, 但先生还是会给一些题目, 让他们联系实际问题来作答。 叶寻芳一看就知道, 这是专门针对科举而进行的一个课程, 所以很努力地去学习。 加上这些课程的话, 他每天要学习的内容就更多了,只怕九点钟都不能睡, 得将时间推到十点至十一点了, 到时候连睡眠的时间都只能勉强达到八个小时。 小孩儿的睡眠时间是比较长的, 所以他还得合理分配一下中午的午睡时间。 怪道古代的学子,学习的时候还得挑灯夜读, 什么头悬梁锥刺股,这确实是,学习的时候需要极其自律才行。实在是古代学习太需要勤勉刻苦了。 叶寻芳到了古代之后, 连拼音标注都是在原主记忆里学来的。这跟现代的拼音标注相差太大,叶寻芳当初没能快速调出原主记忆的时候,还以为这是日语。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8节 因为知道这些东西有难度,他上了一堂课下来, 注意力十分集中,连先生咳嗽了几声都记得清楚。 先生上过内容之后,又会回来问一下叶寻芳, 确定他是否能跟得上进度。在叫叶寻芳起来回答之后,见他回答的不错,点头夸了叶寻芳一句:“不错。” 叶寻芳得了先生的夸奖,微笑着坐下。 叶寻蕙看着他脸上的笑,只觉得无比刺眼,看一下都让他难受得紧。 随后可能是受了心情影响,先生要求他们临走前练习两张字帖,结果叶寻芳跟叶寻芝认认真真地写了。 到了叶寻蕙这里,字写的并不认真,那纸还被涂了好几个黑圈,看着就十分不整洁。 先生见此,脸一下便拉了下来。 “若不想学,你趁早回明白,我也没那个精力分出来教这么多人。”先生喜欢一个学生的时候,说话也带着几分欣慰,一旦看到有学生不努力,那脸色也是极其不好看的。 叶寻蕙被先生训斥,咬着牙将眼里的眼泪忍了。他不会觉得这是自己不认真没静下心来,而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叶寻芳跟叶寻芝害的。 其实叶寻芳跟叶寻芝都没分出精力来关注他,而叶寻蕙却觉得他们二人一定在心里暗自嘲笑自己。 下课后,叶寻芳跟叶寻芝不同路,寻芝偶尔在用过晚饭后才来叶寻芳这里,跟他一起读会儿书。 晚上回去,叶寻芳带着小厮元宝一起回屋,天色渐晚,夕阳还没落下山头,秋日比之前的天气凉了不少,走在路上,能嗅到路边青草的味道。 青苔在石阶跟一些圆形门墙下方散布着,古意甚浓。 虽然一路主仆之间没什么话,叶寻芳平时都是在兜里留着些吃的给元宝,元宝或是在路上吃了,或是留着之后吃,叶寻芳都不管。 这边儿主仆二人正走着,忽然从叶寻芳后头闯来了一个身影。 叶寻芳听到动静,微微侧过身来,还是被撞到了手臂,人被撞退了几步。石子路上容易滑倒,叶寻芳就向后滑倒了。 “少爷!”好在元宝手快,零食散落一地,却好歹将叶寻芳接住了。 叶寻芳被吓得不轻,站稳之后,朝那撞他的人看去。果然,还是个熟人。 “你发得什么疯?有病就去找你娘,让她给你好好请个大夫来瞧瞧!”叶寻芳冷眼看着叶寻蕙,张口就对他骂道。 叶寻蕙见叶寻芳如此,心下原本散了些的火气,又欻地一下上来了。 “你才有病!我告诉你叶寻芳,你别得意!叶家迟早会是我的,你如今惹恼我,小心我到时候不讲兄弟情谊!” 叶寻芳冷笑:“你的?老爷还没死呢,什么你的我的。你这话说出去,就不怕我告诉老爷?” 这原本是平时叶寻蕙常用的伎俩,动不动就搬出金氏说话,堵上原主的嘴,让他乖乖被自己欺负。 这会儿叶寻芳拿了叶镐来镇叶寻蕙,果然叶寻蕙吃瘪,说不出话来。 “哼!”叶寻蕙怼不回来,只好冷哼一身,对他身边的小厮道:“我们走!” 叶寻芳却没想让他这么快离开,只见他快步上前,伸手拽住了比自己高出些许的叶寻蕙,然后重重将对方推在地上。 叶寻蕙被推在地,臀1部砸在地上,疼得他直吸气。 “叶寻芳!”他抬眸一双眼里全是恶意,狠狠地叫着叶寻芳的名字。 叶寻芳冷眼看着他道:“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在背后暗害别人!我告诉你叶寻蕙,这是我最后一次忍让你!你再敢在背后偷偷摸摸地招惹我,我一定不会再放过你。” 他此刻站在摔倒的叶寻蕙跟前,黑色的眸子,染上了夕阳的红,色彩如此鲜明,他的眼神却如此冷漠。 叶寻蕙见此,原本嘴里的谩骂不知怎么,竟然骂不出口。就是觉得,背脊阴阴地发凉。 叶寻芳见他如此,便知道叶寻蕙不过是个纸老虎。这样的人,他都不屑与之为敌。 “我这是警告,你最好好自为之,否则一切后果,你得自负。”随后,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叶寻蕙,便拂袖,带着元宝离开了。 叶寻蕙见叶寻芳远去离开,心里暗暗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不堪,但是没有人会那么轻易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的。 他依旧觉得叶寻芳可恨,明明叶寻芳是个如此虚伪的人,之前那些害怕他躲避他都是装出来的。 不管是叶老爷,还是叶锦先生,甚至是叶寻芝,他们都被叶寻芳这个卑鄙小人给骗了! “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要你跪着求我开恩!”叶寻蕙被跟着自己的小厮扶起来后,朝着叶寻芳远去的背影恶狠狠地说道。 他身边的小厮不敢说话,不管是方才发作的叶寻芳,还是此刻看起来狠厉的叶寻蕙,都把他吓到了。 叶寻芳回了屋后,也是好容易才平息了自己的怒气。叶寻蕙十岁的年纪,该懂的也都懂了,像是这样看人不爽就撞人的事情,放到现代稍微有些家教的孩子都知道这是不行的。 况且原主的年纪比叶寻蕙还要小一些,他这都算欺负弱小了。除了没有教养外,叶寻蕙简直品行不端。 气了半日,等叶寻芳用过晚饭,叶寻芝带着小厮过来之后,寻芳那气儿方才消散不少。 晚上他也没有跟叶寻芝提起叶寻蕙的所作所为,这时候还是静下心来学习的好,否则心情不好难免影响学习。况且,他刚才已经推了叶寻蕙给自己出过气了。 但是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跟俞先生学武艺的事情也要快些提上日程才是。 努力学习了小半个月,寒露一过,天气骤然转凉。 这日正碰上学堂放假,叶寻芳吩咐了丫鬟们一通事宜,便带着元宝出门去了。 一路先去了他舅舅家,为了撇开元宝跟车夫,还是在他舅家重新坐了车才去的近郊买的那个院子。 车上,寻芳表哥跟他聊天,说的都是跟叶寻芳那院子,还有俞鹏父子二人的事情。 “俞先生在你家置办了一些家具,原先家具只有两把椅子,后来添置了两张床榻,一张桌子,还有两床被子,其余杯盏器皿,他们自己带来。他父子分了一间三开间的客房,中间可以会客,两边做了寝室。俞先生原先不肯受用,要住那仆人的屋子,我说这是你的吩咐,到时候你见了我亏待他要拿我是问的,他这才勉强住下了。” 叶寻芳见他布置妥帖,笑着佩服道:“表哥,你真厉害。” 王亨笑笑,蹭了蹭鼻子:“这算什么,我成日跟在我爹身后转悠,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你别忘了我们家是开旅店的,别的不说,照顾客人,我最是在行了。” 叶寻芳跟王亨说笑着,坐车一路从丹城中心到了近郊,因为是近郊,这边儿人口并不多,田倒是挺多的。 路上掀开帘子,偶尔能看到放牛的孩童,在牛背上拿着个鞭子。 熙熙攘攘的丹城中是绝没有这样祥和安逸的画面的,只是这里的人穿着也比城内朴素许多,说白了,就是一些农民。 古代讲,士农工商,虽然务农大部分情况下赚不了什么钱,但是至少地位比工商要高出许多。 寻芳他们到时,王亨先下车,后面是叶寻芳下车,王亨见他年纪小,半抱着他下了车。 这时候正好几位外出捣衣的妇人从他们车马边路过,瞧见叶寻芳跟王亨二人,眼神很是好奇。 这也不怪她们好奇。王亨这样打扮这样品貌的人,在乡下偶尔也能见到,只是叶寻芳这样俊逸出尘的公子哥儿却是她们人生中头一次见。 恐怕就连她们这边儿有些权势的地主,都没有叶寻芳生得这样气派,一看就让人知道,这妥妥是个贵人。 叶寻芳并不爱高调,见妇人们看着自己,隔着马车对自己指指点点,他有些尴尬地对表哥说道:“我们快进去吧。” 这里的妇人大多都是务农家里出来的,平时也会干些农活,这样,她们这边儿的民风就稍微开放一些。见到男人就不会回避。 像是叶寻芳家里,若是有外男进来,正好碰上有家中女眷在场的话,即便有亲人同在,也要跟外人保持距离。 若周围没有别人,只是男女一房的话,那传出来的话就绝不会好听了。 第36章 王亨算是个有眼力见的人, 一听叶寻芳这么说,立时就明白了。为了不让寻芳继续站在那里给人免费“观赏”,他忙走过去推门。 大门打开之后, 叶寻芳先快步走了进去,这原就是他的院子,他自然可以随意出入,无需向里头的人禀报。 这里, 王亨吩咐了店内被临时拉来做车夫的伙计, 让他一会儿午饭后再过来, 然后拎着些买过来的酒肉跟蔬菜, 也跟着叶寻芳快速进了屋。 外面车夫得令, 驾马离开了,屋外黄土地上, 车轮滑过, 一片黄沙飞扬。 几位妇人见状, 立刻退远了几步。 虽然此刻叶寻芳已经进屋了,但是她们还是有些舍不得离开。 倒不是被叶寻芳给迷住了, 只是被他方才的一身气派,还有富贵的装扮给唬住了。 她们只莫名觉得,方才那位小公子出生不凡。见他一面, 仿佛自己的阅历就上去了一般。以后也算个见过世面的人了。 “这是谁家的公子?是新搬到这里人家的儿子么?”其中一个妇人好奇地问道。 “这样的人会住到咱们这儿?这人都搬进来半个月了,里头就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并他一个儿子。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他儿子也不长这个模样。”另一个妇人笑道。 其中一个略知情的妇人说道:“听说那男的是帮忙看院子的, 我儿子上次出来卖柴,跟里头住着的那男的聊过两句。这院子原不是他的,听说是城里一个开店的人家的。” “或许是有钱人家买来玩儿用的, 咱们这儿也算山清水秀。” “我瞧着跟外头说书先生说的那样,说不定就是为了藏女人的。” “女人呢?也不见有个女人啊。” 几个妇人有了谈资,围在叶寻芳门口聊了半天的八卦,好久才散。 叶寻芳进到院子里之后,不知道自家院子门口发生的事情,只以为自己走了,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 进入院子后,叶寻芳明显感觉到,这里面比上次来前,多了几分生活的味道。 隔着影壁,里头传来阵阵和声,还有铁1棒挥舞,敲打地面的声音。 叶寻芳跟王亨听到这声音,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感兴趣的表情。于是二人加快脚步,朝那声音的方向走去。 绕过影壁,院内的风光就尽收眼底了,只见里头一个身形健壮的男子,只穿着单衣,手上拿着一个看起来总有个十斤来重的木仓棒,男子伸手矫健,耍武器的时候看着极其威风。 这院子的路好,走一圈不至于尘土飞扬,但是男子每一个动作,还是能带动地上的尘埃,仿佛风随他动一般。一套木仓法下来,看得叶寻芳跟王亨目瞪口呆。 要说上辈子叶寻芳对车还是有些热爱的话,这辈子估计是对武器最感兴趣了吧。 “好!”见到眼前情景,寻芳跟王亨二人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一套下来,可不是江湖杂耍,有没有真功夫一看便知,这可骗不了人。 叶寻芳之前没见过俞鹏耍枪,并不知道他身手如何,一开始要拜师,也只当多了个健身教练。 如今见到俞鹏真刀真木仓耍起来,才明白自己这算是误打误撞,捡到了个身手了得的师傅了! 俞鹏早就注意到了在一旁观看的两人,木仓耍到一半不耍完他也觉得不舒服,正好见叶寻芳跟王亨没有怪罪,甚至有些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模样,俞鹏于是耍了个全套给他们瞧。 “俞先生武艺了得!”叶寻芳真心实意地夸道。 按照俞先生的本事,叶寻芳只觉得现代那些武打片里的一些武术指导,可能都还不及他的身手。 不止叶寻芳,连王亨在一旁见了俞鹏的一套木仓耍下来后,也不停地在夸他。 俞鹏早上起来就在练武,如今身上出了许多汗,跟叶寻芳他们抱拳,说着“惭愧”。 几人进到屋里,俞鹏进了里头,朝厨房处喊了一声他儿子俞敏,让他上茶来,自己此刻看着不雅,于是进屋去换衣裳。 俞敏本来就在堂屋,应该是在堆放柴火,叶寻芳他们落座,不到一会儿茶水就上来了。 茶水还在次要,叶寻芳比较好奇的是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儿。这孩子样貌周正,沉默寡言,看着很稳重,他爹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9节 叶寻芳跟王亨来了之后,俞敏见到叶寻芳这个跟自己一般大的客人,也不好奇。就说了一声:“请喝茶。” 连头也不抬,就站到一边去了,看样子是准备回自己屋里。 王亨看样子是跟他熟悉的,他主动对俞敏说道:“敏哥儿,这是我表弟。” 俞敏见王亨介绍,点了点头,平淡地对叶寻芳说道:“叶公子好。”这声音听起来,又仿佛有几分腼腆。 这样的人,性格独特,叶寻芳看着他挺有意思的。 “你今年几岁了?”他对那小孩问道。 俞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着叶寻芳说道:“八岁了。” 叶寻芳点着头,说道:“那你比我小一岁。” 随即,他又转身看向王亨,说道:“表哥,你同俞先生是朋友,咱们之间辈分都要乱了。不如以后就各自叫各自的吧。” 王亨十五六岁,而俞先生三十来岁,之前二人结交。王亨偶尔叫俞先生俞大哥,有时候跟着叶寻芳叫他俞先生。 而俞先生比王成,也就是王亨的爹,小个十来岁左右,所以只叫寻芳的舅舅王老板,以身份称呼。 这会儿叶寻芳要拜俞先生做师傅,王亨跟俞先生是朋友,这样辈分就比叶寻芳大了一层,可实际上,二人表哥表弟,该是同辈。所以叶寻芳提议各自叫各自的。 “好啊,咱们各自叫各自的便是。”王亨也赞同这样。 叶寻芳见王亨同意,便又笑着对俞敏说道:“这样,以后咱们可以互相以名字相称,或者你叫我哥哥。今儿起我得向你爹拜师,你就别公子少爷的叫我了。” 虽然叶寻芳这样说,俞敏却不敢这么叫叶寻芳,他年纪虽小,但也知道,他们家目前正靠着前面这个跟他一般大的小孩儿吃饭,他可不能惹事儿。 正当俞敏犹豫着不敢叫叶寻芳的时候,俞鹏正好擦过身子,换了衣服出来了。 俞敏于是小跑到他爹面前,叫了一声:“爹。” 俞鹏点着头,过来招待叶寻芳他们。叶寻芳没那么多的时间,之前找准了这一天,时辰正好,想要先拜师敬茶。 王亨正好带了好茶过来,一并交给了俞敏,让他帮着烧一壶茶来。 俞鹏早得了王亨的提醒,说叶寻芳要来拜师。 他也没有正式收过谁当徒弟,不知道流程,就照着人家拜先生那种方式。儒生拜的是孔圣人。 他们习武,自然拜将军或武神了。正好他家里有供奉着伏魔大帝关羽的画像,也请了出来。寻芳先是拜了画,然后给老师奉茶。 这边儿俞鹏接了茶喝过,就算礼成了。 从今以后,叶寻芳改了口,就叫俞鹏师父了。 仪式过完,一晃就到了中午,叶寻芳不会做饭,好在王亨带了两壶好酒并些好菜过来与俞鹏一起吃。 俞鹏又去厨房炒了两盘小菜,烧了饭出来大家一起吃。这里都是家常菜,没有叶宅里头的饭菜精致,不过味道也很可口,叶寻芳吃得很香。 到了下午,休息了一会儿,用过茶后,叶寻芳便央着俞鹏开始教自己武艺。 一开始学新东西的时候,大家都是好奇的。俞鹏见叶寻芳有些着急,他自己又确实有的是本事教他,于是屋内几人都去到院子里。 开始的时候,俞鹏教了叶寻芳马步,两只脚加上半只脚,调整了一下距离,下蹲,就是马步了。 叶寻芳上辈子早知道马步,可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去蹲马步。强身健体也可以跑步走路么。 这会儿刚开始蹲,约莫半刻钟不到,腿就酸得不得了了。但是俞鹏在一旁看着,一直让叶寻芳坚持,甚至还让俞敏在一边也蹲起了马步来。 叶寻芳身为一个男人,况且还是心理年龄比俞敏大这么多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愿意输呢? 虽然理性点儿说的话,俞敏是俞鹏的儿子,看他蹲马步的架势,大概也是蹲了挺长时间马步才有的今日结果的。 叶寻芳明明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身体,但他就是让俞敏这么一刺激,就弄得一定要赢不可。 而在他看来的赢,怎么也得是撑过一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左右。 越到后头,整张脸都撑红了,时间明明很短,但是汗水就这么快速地从额前滑了下来。 到了一刻钟了,俞敏还在扎马步,而前头俞鹏没有叫停,叶寻芳也只好继续忍着。 到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撑不到两刻钟,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俞鹏在一旁笑着看叶寻芳,脸上带着些许欣慰:“已经很不错了。”他没有喊停就一直撑着,这徒儿,挺有韧性的。 叶寻芳得了俞鹏的夸奖却累得笑不出来,他知道这是俞鹏希望他能多坚持一会儿才不喊停的。但叶寻芳总觉得,这是俞鹏身为师傅在捉弄徒弟。 看着弟子累成这样,似乎成了俞鹏的乐趣。 今日唯一让叶寻芳想不到的是,俞敏这么小小年纪,生性腼腆,竟然是有些功夫的。这力量跟他的外貌也太不相符了一些。 休息没多久,大概连一刻钟也不到,俞鹏就开始教叶寻芳拳法。一个下午的时间,当然不能让他练得多好,不过基本记住了动作。 下午学完了拳法,叶寻芳晚上还得回家去,趁着太阳落山前,告别了老师,跟王亨坐车回了舅舅家,然后才又坐车回了叶家。 到自家院子的时候,他已经累得不成样子。 路上元宝没敢说叶寻芳,到了屋里,绿萝捏着鼻子给叶寻芳脱衣服,皱着眉头道:“你上哪儿野去了,怎么弄得浑身都是汗?” 叶寻芳见自己汗味臭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去运动了一下午。” 绿萝抬眸看他,见叶寻芳难得有些害羞,也就不怪他身上脏臭了。 她抿唇笑着,伺候了叶寻芳换下衣裳,吩咐人给他打水洗澡,忙活了好半日才算把他整理干净。 自那之后,叶寻芳每逢有空,就常去他那院子里跟着俞鹏练习武艺,平日里出不去,也在自家蹲一会儿马步,打两套拳。 持之以恒下来,不仅身体好了许多,连反应都迅速了。 第37章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过去了三个多月,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份了。 今日叶寻芳早起,屋里点着炭,寻芳怕煤炭中毒, 每日睡前都要给窗户开一道缝隙,透透空气。 今日早起,正准备将那窗户关上的时候,忽然发现廊外下起了细雪, 他喜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笑着呼出了一口气。 不过外面天冷, 他身体才好许多, 这会儿可不能感染风寒。于是关了窗户, 叫人来给他洗漱。 因为要过冬,先生就提前放假, 估计得到一月中旬方才重新上课。不用每天紧着上课的时间, 绿萝就没有像之前那般, 那么早就过来让寻芳起床。 但是叶寻芳的生物钟已经固定了,现在是让他晚起才是真的困难。 “一会儿, 我去宝儿那里瞧瞧,她前儿说的那书,我托元宝给她买了, 元宝要是过来,直接叫他送到宝儿那边去。”叶寻芳边配合着绿萝穿外衣,边对她说道。 绿萝见他吩咐,都一一应了。 之前寻芳去上学的时候, 只有早中晚用餐睡觉时在家,到了晚上分出时间来就是学习。 就是偶尔放假,也总是一有空就出门, 都不怎么搭理她们院内的丫鬟婆子了。 如今正好遇上他放假,叶寻芳学习就都在自己屋内学。待在院子里的时间才长了些。 绿萝见他学习辛苦,又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伺候起叶寻芳来更加尽心了。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丫鬟们上了早餐,叶寻芳早餐吃的清淡,也不多,几碟小菜,清粥,加上两个煮好的鸡蛋,配个白面馒头。 吃好之后,桌上的东西撤下去,叶寻芳的胃也缓了缓,随即上了热茶,茶还比较烫,叶寻芳就先放着没喝,等茶水温热了,喝了两口便放下了。 用过早饭,叶寻芳直接到了廊上,院里下雪不大,刚下在地上,差不多就化了,将地面打湿了一片。 他打了一套拳,身子一下热了起来。怕到时候出汗,又要多洗漱一遍,等身体热起来后,叶寻芳就回了房不再练习。 回到屋里,绿萝已经给他找好了一件斗篷,罩在外头避寒挡雪,又找了个婆子给叶寻芳打伞。 一切整理完毕,这才出了院子,到宝儿那屋去。 到了叶宝儿的院里,并不冷清,有几个丫头在房里正跟宝儿说笑。这边宝儿刚吃完早饭,屋里一阵药香,想来刚吃过药。 几个月过去,叶寻芳每隔一个星期基本就会来看一看妹妹,叶宝儿心情好了,就常跟着叶寻芳在花园里头逛逛,在宅里走走,已经不是天天生病了。 只是最近天气转凉,宝儿每到这个季节都要犯咳嗽的病症,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她屋里都满是药味,一日三餐都要吃。 但药不好吃,她有时候消化不太好就会吐出来,让叶寻芳看着都觉得心疼。 这会儿早上刚醒,叶宝儿还有精神,就笑着跟叶寻芳聊了会儿天。 “我听说太太请了一班戏子过来,要连续唱戏,直唱到正月初呢。这会儿我身子不大舒服,等过两日我好了,就去看戏去。” 叶寻芳笑道:“那我陪你去。” “前儿你叫我买的书,我已经托了元宝买了,他这小子,看着挺木讷,叫他找东西,倒是很有本事。” 叶寻芳说话时故意讨宝儿笑,希望她开心,宝儿见他有精神,也开心地听着。 随即想起什么似的问叶寻芳道:“诶,我听说你到外头学武艺了。你不是还要考科举的吗?以后就习武了?” “我习武就是为了强身健体,你以为是什么呢?其实你也习得,女孩儿学起来,以后还能拿来防身用。”叶寻芳说道。 “我不要学,累得慌。成天待在家里,我要防什么身。”宝儿赶紧说道。 叶寻芳笑笑,只要妹妹喜欢乐意,他都会支持,宝儿既然不喜欢,那他也不强迫。 二人接着又聊了一会儿天,很快外头一个丫鬟带着元宝在屋外候着,说是之前叶寻芳要让找的画本子买来了。 叶宝儿为了答谢,赏了一把铜钱给元宝。 这画本子无非是妖精神怪类的书籍要,况且大多神怪长得都差不太多,比起四大名著来说又不如。 叶寻芳陪着宝儿看了一会儿书,原本起身要走了,宝儿又问他:“那明年县试,你要去试试么?” 原本以为叶宝儿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想到妹妹还是很关心自己学业上的事儿的,叶寻芳笑着说道:“今年书还没学完,二月来不及了,想再等一年看看。” “我听说叶寻蕙明年要去考?”叶宝儿问道。 她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见到叶寻蕙会叫大哥哥。放到平时没什么外人的时候只会叫叶寻芳哥哥,叫叶寻蕙就是叶寻蕙。 叶寻蕙瞒不住什么事儿,他要去明年县试的事儿,整个学堂都知道了。 “对。”叶寻芳道。 “那跟你玩得好的芝哥儿也去么?你不是说他学得很好么?” “或许吧,我还没有问他。来年先生自己也要去考试,不知道为寻芝做什么打算。”叶寻芳如实说道。 叶寻芳慢慢从榻边站起身来,这会儿也准备离开了。 “听说陈姨娘也快生了。你要去姨娘那儿瞧瞧吗?她心情好像不大好。”宝儿见叶寻芳要走了,便说道。 “哎。”叶寻芳叹了一口气,“我一会儿过去看看吧。”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30节 王姨娘到底是这身子的母亲,也不能看着她伤心去。 “这两日下雪,雪化的时候天冷,你少出屋子。若觉得闲了,就在屋里跟丫鬟们说笑就好,外面天冷,你一出门又要病。且忍过这几日,等天气暖和些了再说。” “知道啦!”宝儿见叶寻芳啰嗦,笑着赶他走。 叶寻芳见妹妹冰雪可爱,宠溺地看了一会儿宝儿,这才出了叶宝儿的屋子。 跟着他的婆子照常过来打伞,宝儿身边的丫头黄莺过来帮叶寻芳穿戴好斗篷,又送了他出门。 出了宝儿的院子后,叶寻芳一路朝着王姨娘的屋子过去,结果半路遇到了寻苠跟寻苌两个兄弟,一人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寻芳好奇地问他们,心里暗想他们该不会是来找自己的? 寻苠见到叶寻芳,一手托着衣袍蹦跳着过来对寻芳道:“祠堂那儿请了唱戏的来,刚才还在唱《大闹天宫》,我们找你过去一起玩儿呢。” 叶寻芳想着,这时候要是过去,族中兄弟加上三姑六婆估计都在那里,叶寻芳懒得去凑这个热闹,一堆人待在一起,怪吵的。 “我找我姨娘有事儿呢,今儿就不去了,你们去吧。”叶寻芳回绝道。 谁想寻苠跟寻苌不肯饶他,二人跑到寻芳跟前,作势要驾着他过去。 “我方才还瞧见你姨娘在你太太身边儿坐着看戏呢,你这会儿正好要过去的话,咱们一齐过去。” “真的?”叶寻芳问道。 寻苌在一旁笑道:“你怎么跟寻芝在一起玩久了,也沾上他那呆气儿了。平日里最爱热闹了,这会儿子装什么?” “呆气?”叶寻芳听到这里,想象了一下叶寻芝平日的模样。 确实,在熟悉的人看来,只觉得他为人严谨顽固。但是在寻苠跟寻苌这样好玩儿的孩子眼里,叶寻芝可不就是呆么。 他们兄弟二人一跑过来,寻芳身边的那婆子就退后了几步,因地上湿滑,雪水未干,正好一旁有个小水坑。寻苠跑过来,踩到那水里,溅起污水来,将婆子的衣裙下摆都打湿了。 “苠哥儿苌哥儿,莫要这么冒冒失失的。”这婆子不好张口骂这俩小兔崽子,只是拉着脸说了他们一声。 寻苠跟寻苌并不去理会那婆子的话,只拽着叶寻芳赶紧过去看戏。 寻芳拿他们没办法,又听方才寻苠说王姨娘在那里,没有再说不,跟着他们去了。 “妈妈先回去吧,我这边儿跟他们去看戏,就在太太姨娘眼睛底下,不用你跟着了。”寻芳对那婆子说道。 那婆子怕到时候雪大,叶寻芳身上沾了雪,到时候化了水弄得一身湿,于是将伞给了叶寻芳。 “哥儿好好撑着伞。”她还是有些怕叶寻芳没人跟着,照顾不了自己。不过叶寻芳说不让她跟着,她也不好忤逆。 这边儿叶寻芳应了一声,就跟着寻苠还有寻苌去看戏去了。 一路到了祠堂外,已经能听到里头唱戏跟叫好的声音了。 这祠堂正面是个盝顶的屋檐。屋檐中间呈个长方形,四角就是正常的瓦片铺盖,像是这样的屋顶,四面都能延伸拉长,下面房屋盖得多长都可以,看起来很是气派。 走到里头,果然瞧见一群人在那里听戏,只是男女有别,基本不在一处听戏。 叶寻芳在一边见过了老爷,这会儿台上正有个扮演刀马旦的女子在那里耍枪,叶老爷看得入迷,对叶寻芳并不在意,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他来了。 寻芳见此,就没有再管。又跟着俩兄弟去了金氏还有王姨娘那里。 谁想王姨娘今日看着气色不错,没有多么难受的模样,想必她的心情也是好一阵歹一阵的,叶寻芳还以为她这会儿正为陈姨娘的孩子快出生而难受,结果没想到她心情还不错,倒是白害他跟宝儿担心了。 这会儿正想着陈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呢,结果戏还没唱完,就听到外头有个小厮跑进来跟老爷嚷嚷。 估计老爷在听戏,太过入迷,没在意对方说了什么,那人着急了,于是大吼了一声:“陈姨娘要生了!老爷赶快过去看看吧!” 这一声叫嚷的挺大的,连叶寻芳这边儿也听见了。 叶寻芳心想,这下估计没有多少人将心思放在听戏上了。 第38章 这消息来得太巧, 并且还正好让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会儿谁还听戏啊。 叶老爷这一房相关的人,立马全都坐不住了。老爷也再没了看戏子的心思, 没留什么话,就立马大步朝着陈姨娘那屋去了。 金氏到底还是见过大场面,她快速下了楼,叫了那小厮过来, 问清楚有没有请了稳婆来, 丫鬟将剪刀热水准备好了没有, 就在祠堂先将该准备的事宜全都吩咐明白了, 然后才慢慢地准备过去看看陈姨娘。 而王姨娘则不同了, 她方才脸色还不错,难得家里会请戏子过来唱戏, 她过来热闹一下, 结果就收到了这么一个倒霉消息。 等老爷太太一走, 她也跟上了。明明跟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平日里她讨厌陈姨娘的事儿, 整个叶宅没有人不知道的。这会儿并不用她去假惺惺,装作关心去看陈姨娘。 但她仿佛就是失了分寸理智,不管陈姨娘生男生女, 她都要亲耳听见,亲眼看到,才算将这事儿完结。 叶寻芳本来不想过去,陈姨娘跟他又不熟, 虽说她生的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但毕竟不是一母,到时二人的关系全看陈姨娘怎么教。 可是王姨娘去了, 叶寻芳怕她心里难受,好歹过去看着些,免得王姨娘心情不好。 今日下雪,路面滑,她要这么一直失魂落魄的,叶寻芳真怕她走个路都能把自己摔死。 一群人快速到了陈姨娘那屋,金氏首先问了外面的丫鬟。 “产婆到了吗?” “已经在里头了。”那丫鬟说道。 早在陈姨娘生孩子前,就已经准备好要请哪家的产婆了,所以产婆也来得快,叶家许多婆子都生过孩子,一来就能上手,都有经验。 即便如此,里头陈姨娘叫喊的声音还是十分刺耳,一声一声,吓得叶寻芳缩了缩脖子。 他虽然没生过孩子,但光是这么听着里头陈姨娘的叫喊,多少能够感觉到生孩子的痛苦了。 再看向王姨娘,她此刻皱着眉头,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此刻她看起来好像比老爷还要关心陈姨娘。但大家都知道,她只是在关心陈姨娘生的是男是女而已。 叶寻芳听着屋里惨叫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一时觉得王姨娘生原主应该也很不容易,不知什么心理,他竟走过去牵住了姨娘的手。 这怎么说,都是冒死将原主生下来的一位母亲啊。 在这古代,虽然生孩子死亡的几率他也不知道,但是比起现代,生孩子感染或者大出血的话,那死亡的可能肯定大了无数倍。 甚至她们生孩子大多时候都没有专业的医生,最多就是找个有生孩子经验的产婆来接生罢了。 确实,叶寻芳觉得她们女子是在拿生命生孩子,说来并不夸张。 王姨娘见儿子过来牵自己的手,一开始有些疑惑,随即见到叶寻芳那被吓到的模样,脸上原本不好的表情淡了些,也顺势将儿子的手牵住了。这小小的手,还不及她的手掌大,却给予她温暖跟勇气。 刚开始,大家还觉得陈姨娘这会儿遭罪,应该很快就能将孩子生出来了,结果看着丫鬟们一盆一盆血水往外端,叶寻芳的脸色也越变越白。 他并没有多么关心陈姨娘是否会死,但是这么多血看在眼里,真是能把人吓得不轻。 他们早上来的,如今午饭时间早过了,在场却还没有一个人用过饭,都在这里等着消息。 这都生了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听到婴儿的哭声呢?这孩子究竟要多久才能被生下来呢? 又等了好一会儿,叶老爷都等着急了:“那请的婆子究竟会不会接生!生了一早上了!还没完呢!” 他话刚说完,就见一个丫鬟,身上的血渍已经清理干净,但还是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走到叶老爷面前说道:“老爷,孩子歪在肚子里,说是胎不好,已经要难产了,这会儿陈姨娘也快没力气了,那稳婆请太太给些人参让姨娘含着。” “孩子怎么样?说什么时候能生出来没有?”比起陈姨娘,叶老爷显然更关心孩子的安危。 太太听见说要人参,叫了身边的丫鬟赶紧去拿了。 “我也不知道还要多久,吴大娘只说,爷要做好心理准备,或许陈姨娘会撑不过去。孩子跟大人,她尽量保一个。”那丫鬟有些怕怕地说道。 这话必得出事儿之前说,否则到时候老爷容易将错全怪在那接生的婆子身上,如果这会儿要觉得她接生的不好的话,她就好撂下不干。 金氏见那丫鬟这么说,上前来说道:“知道了,叫她好好接生,最好母子都给我保住,到时候我自然有大赏等着她。” 那丫鬟得了金氏的话,福身又退了下去。 而叶老爷听到这里,眼神都呆住了。他方才失了一个外室,这会儿听说儿子或者小妾又要保不住,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他平日里花心,但陈姨娘到底在他身前伺候了这么多年,又是丈夫跟小妾的关系,何况她还这么年轻,叶老爷怎么可能舍得她就这么死了。 所以见那丫鬟这么说,他便呆愣愣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叶寻芳站在一旁,将他们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并没有漏掉金氏眼底的那一抹窃喜。 她应该也是不希望陈姨娘能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吧?不管是肚子里的那个,还是在生的那个,如果两个都死掉的话,这个年对于金氏来说应该会过得更轻松吧。 有时候叶寻芳其实挺佩服金氏,同样都是有儿子傍身的女人,金氏心里再嫉妒再不情愿,也都能够稳住。 而王姨娘就很容易被人激怒,就王姨娘的智谋,叶寻芳总觉得要不是在叶家,王姨娘被人卖了都不是没可能的事儿。 王姨娘也好,陈姨娘也罢,在金氏的眼里,她们估计也就是跳梁小丑一般的角色,实在是太好控制了些。 可惜金氏自己虽然挺有本事,生出来的儿女却并不比王姨娘聪明多少。 金氏自己仿佛也没注意到这一点儿,还是无端宠溺一对儿女,这大概也是身在局中不自知吧。 金氏对自己的亲人莫名的宽容,也不知道有一天她会不会栽在这一点上。 不过一会儿,刚才里头接生的吴婆子要的人参就送进去了,但好像也没有多少用处,到了下午产房里陈姨娘还在生。 王姨娘怕叶寻芳累着,让叶寻芳先去吃饭,叶寻芳顺势就让王姨娘也一起去吃了。王姨娘见他执意,便准备陪他先去吃了再来看后续的事情。 金氏见王姨娘劝叶寻芳,她也过来劝叶老爷去吃饭,结果叶老爷现在心烦,又见到金氏那张带着些许皱纹的脸,他的脸就一下子拉了下去。 “有什么可吃的?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你没瞧见我心烦么,这会儿我还吃得下么?” 好在这时候叶寻芳跟王姨娘已经在回去吃饭的路上了,要是还站在这儿,估计还会怀疑叶老爷是不是在指桑骂槐。 金氏被叶老爷吼了一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又羞又恼。她好歹也是当家主母,这样被老爷当着下人的面儿吼,真是太丢人了! 她原本想走,又怕到时候陈姨娘出事儿叶老爷为难那接生的婆子,这类人要是得罪了,他们叶家名声传出去不好听。 况且老爷吼了她,她就要走,显得她在赌气,没有一点儿主母的样子了。于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原地尴尬又后悔,早知道刚才不理会叶镐多好! 叶寻芳早上在妹妹房里坐着聊天,下午在姨娘房里坐着聊天。他这会儿有意识地跟姨娘聊一些外面院子的事情,说说院子里的花草,还有附近的风光,人情如何。 他希望姨娘的期盼不只在这叶宅之内,即便不亲眼看见,能让她有些别的向往也总比在这里勾心斗角要好太多了。 他正在给姨娘灌输这种外面比这里好,天地广阔,很快就能出去享福的想法,这样她就不会这么执着于叶老爷了。 其实仔细想一想,反正王姨娘都是要靠着人,比起靠叶老爷,还是靠她儿子要更好。 叶寻芳这会儿也不介意这些什么“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了,既来之则安之,他虽然不喜欢这封建的思想,但总要适应。 聊了好久的天,王姨娘心情眼见着好多了。母子二人正聊着,外头一直在产房外看着的小红忽然跑了进来,对王姨娘说道:“生、生了。” 小红还要喘气,王姨娘就欻地一下站了起来,对她问道:“男孩儿女孩儿?” 小红被她动作吓得倒吸一口气,差点儿喘不回来。她伸手撑着桌子,缓了两口气儿才道:“女、女孩儿。” 这话一出,陈姨娘顿时松了口气儿,嘴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31节 姨娘一放心,叶寻芳也就放心了。可总算不用常过来跟她唠嗑儿了,今天聊了半日,他都喝了两杯茶了,还是觉得口干。 从榻上起来,寻芳正要走。却见小红继续说道:“陈姨娘方才一直生不出来,后来是请了外面的男大夫来接生才生出来的。老爷还不太高兴哩,说让个男的看了陈姨娘的身子,可天下之大,偏偏找不到女大夫,有什么法子么。 那大夫说陈姨娘这会儿还危险呢,目前血好容易止住了,却还得再等几天看看,现在还半只脚踩在鬼门关呢。大夫说,即便好了,只怕也再不能生了。” 听了小红的话,王姨娘原本很是高兴的脸上,微笑也淡了些。她是不希望陈姨娘好,但是也没盼着她马上死。 同为女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这会儿恨她恨得牙痒痒。但是见她这么惨吧,又总能有些同情。 一旁叶寻芳只觉得特别感慨,之前陈姨娘在叶家得老爷的宠爱,也算有过那么一段风光的时间,这才几个月过去,竟然连命都可能保不住了。 古人不都说“万事已定,浮生空忙”么,陈姨娘如此遭遇,真是叫人忽然有种命运弄人的感觉。 第39章 自生了孩子之后, 陈姨娘的身子逐渐好转起来,但那脾气跟之前怀孕时相比,不知收敛了多少。 王姨娘见她没生出男孩儿, 身子也因为生孩子而折腾坏了。平时嘴巴再毒,这会儿也骂不到陈姨娘身上去。叶老爷的后宅斗争因此告了一个段落。 那日之后老爷还是会偶尔去看看陈姨娘,主要是她养着家里最小的孩子,听说那姑娘是倒着生出来的, 她的出生不止差点儿要了她母亲的小命, 连她自己的命都险些没保住。 老爷也不知怎么, 进特别宠爱那个孩子, 对她的宠爱都跟对叶寻芳差不多了。 家里有三个姐儿, 叶镐却只爱惜这么一个女娃娃。这倒惹得叶珠儿特别难受,总是对着陈姨娘没好眼色, 这倒是叫叶宝儿轻松了许多。 因为放到平常, 叶宝儿总是那个被叶珠儿针对的那个, 现在战火转移,宝儿可不得轻松许多么。 今年丰年瑞雪, 过年节时还下着雪,家里开祠堂祭祀祖先。然后在一间大厅内,摆了桌椅, 亲戚们一家子人聚在一起,上至老爷太太,下至小姐少爷还有姨娘们全都在。 从早看戏吃酒到晚上,然后移至暖房休息聊天。聊到中途, 叶寻芳困了,就在姨娘怀里睡着了。 再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厅内一个榻上醒来的, 周围还睡着几个其他兄弟姐妹,这会儿天还没亮。 方才喝多了,现在被尿意憋醒,一醒来就想去上茅厕。 桌上还有大人在聊天,为了避嫌,男女之间用屏风隔开,也有在一旁开了一桌打牌的,整个厅堂内很暖和,还有瓜果酒菜的味道。 寻芳下了床榻,走到门边,门旁的丫头好像困了,寻芳推了推她的手,她还是缩在那里睡觉。 外面方才下了雪,现在已经停了,寻芳原本打算找个婆子跟着自己,在这里习惯了,到哪儿都想带个人。 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婆子,估计照顾小孩儿的婆子们也正找了一处地方吃酒呢。 想着反正这是在自己家里,几乎没人不认识他,也不怕走丢了。 懒得麻烦别人,寻芳便自己拿了个灯笼,小跑着准备快去快回。 现在大冬夜里,一出了有煤炭烧着的厅堂,就冷得什么似的,风一灌进衣袖,将叶寻芳残留的瞌睡虫一下吹跑了,还能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 快速找到了茅坑,寻芳上过厕所后还抖了一下身子,然后快速系上腰带。这会儿没地方洗手,准备等下叫丫鬟打水来让他洗一下。 穿好裤子后,他手里提着灯笼,哆嗦着身子准备回去。 方才没怎么注意,他穿越过来之后很少在晚上出来逛,没发现路边有个更近的道路,这会儿回去的时候发现了近些的路,便想抄这条小径回去。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路边山石旁好像有男女说话的声音,却并不真切,但能分辨出应该是年轻男女。 寻芳原本不想打算细看的,谁想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那儿鬼鬼祟祟地藏着。 这会儿天黑,原本一个人的脸长什么样都看得不太清楚,但是对方身高与寻芳一般大小,略比他高出一点儿,而且因为在过年,穿得特别喜庆。 这一整个晚上,这人就是大人眼里的焦点。即便叶寻芝这样优秀,也被其夺去了风头,这人今天晚上太出头,叶寻芳想不注意他都难。 连疑惑都没有,叶寻芳光是一眼便知道了那人是谁。 走近了些,便更能清楚地听见假山石那边儿的声音了。大概是家里的什么奴才丫鬟在做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 叶寻蕙趴在那山石旁估计是在偷听偷看,大冷天儿的,他身上穿的单薄,在那儿站着边哆嗦,边看得津津有味,连叶寻芳走近了,他都没有察觉到。 寻芳这也是走近了才发现的,他当面这样看见人家这种事情也觉得尴尬,但是一见到叶寻蕙这么猥琐的模样又有些想笑。 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儿来。 里头正在办事儿的男女还没听到动静,然而叶寻芳就在叶寻蕙身后,叶寻蕙偷偷摸摸的,听觉敏感,一下就听到了叶寻芳的笑声。 他猛地转头,一时没有看见叶寻芳的正脸,光看到一个明晃晃的灯笼在自己眼前,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大喊了一声:“谁!” “啊!要死了!”假山那边儿响起女子的声音。 叶寻芳倒是不怕他们躲在假山旁偷偷摸摸的人,笃定他们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出来让人看见。 而叶寻蕙才是那个偷看被抓现行的人,凭他那点儿小伎俩,叶寻芳就更不用忌惮了。所以即便被叶寻蕙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叶寻芳也只是抿唇笑着站在那里。 “我说你躲在这儿偷偷摸摸地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原来你是在偷看!”他先发制人地指着叶寻蕙说道。 “叶寻芳!”叶寻蕙平日里受人瞩目,他脾气有些不好,却因为是叶家未来的主人,所以总有人敬着他,在别人眼中,他的形象就算不正面也绝不算反面。 像是这样偷看人家“做事儿”的行为,在外人看来绝对十分猥琐。 就好像他一直有一张面对他人的面具,这会儿被叶寻芳撕下,显露出了面具下的卑劣面孔一般,这让叶寻蕙特别难受。 尤其发现他丑陋的人竟然是叶寻芳,这难受就更重一层了。 其实叶寻芳是有些鄙视叶寻蕙的,只觉得叶寻蕙小小年纪就有一颗跟叶老爷似的色心,又想他平日里对自己多有针对,所以故意调侃他,想让他尴尬罢了。 若是叶寻蕙讨饶,或者就这样被气走的话,叶寻芳顶多就是笑笑而已。 人都有猎奇的心理,况且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但这假山石附近也算公共场所,那一男一女在这里行为苟且他们也占不到理儿,不过是他们半斤叶寻蕙八两罢了。 但是谁想叶寻芳说完叶寻蕙,叶寻蕙在场气了半天,走也不走,讨饶也不讨饶,就在那儿喘1着气,凶狠地看着叶寻芳,好像要撕了他的肉吃一般。 叶寻芳站得叶寻蕙挺近的,灯笼的光能够照在叶寻蕙的脸上。见到叶寻蕙小小年纪眼神就这么狠毒,这让叶寻芳有些不舒服。 他原本打算要走了,谁想叶寻蕙自己被人抓住把柄,反而不肯饶那抓他把柄的人了。 “好你个叶寻芳,尽管你闹到老爷面前,这回只怕老爷也饶不了你了!” 叶寻芳提着灯笼,站在原地,不懂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 “你大晚上中邪了还是怎么了?说什么呢?” 这时候晚上可不暖和,叶寻芳冷得有些发抖,懒得跟他在这里继续掰扯,转身提着灯笼准备要走。 结果他刚转过身来,就被叶寻蕙给拽住了。 “不许走!” “你发的什么疯!”他拽人的力气不小,叶寻芳手腕处手力有些难受,随即一个甩手便将叶寻蕙的手给甩开了。 叶寻蕙没料到寻芳力气竟然会这么大,直接就将自己挥开了。一旦开始动手动脚,他就想起了之前被叶寻芳推1倒在地的事情。 想到那时候摔倒的疼痛,叶寻蕙就想到更早之前叶寻芳挑衅自己还拒不承认,最后还被老爷一句话说得连半点惩罚都没有的事情。 越是这么想越来气,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想揍叶寻芳。 “我告诉你,今儿晚上在这里偷看的人是你,将你抓包的人是我!现在我这个做哥哥的,就要教训一下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弟弟!” 叶寻蕙冷笑着看着叶寻芳,走近了些叶寻芳,他觉得以自己的身高可以完全压制住叶寻芳。 “那么你是打定主意准备这么不要脸了?”叶寻芳听叶寻蕙这么说,已经了解到了对方的计谋。 叶寻蕙见叶寻芳这么说,脸色很不好看,伸手过来准备拽叶寻芳,却被他躲过。 叶寻蕙见叶寻芳躲,更加不爽了,他说道:“不要脸的是你!是你一直在针对我,老爷被你这虚伪的小子给骗了,先生也被你这虚假的模样给骗了!装出一副好儿子的样子,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叶寻芳,你真是恶心!” 其实每次叶寻芳惹叶寻蕙,都是叶寻蕙自己先找茬的,要是他能够稍微对叶寻芳这个弟弟和善一点,叶寻芳也不至于说一定要让叶寻蕙出丑。 但是叶寻蕙永远都没有意识到,他总是找叶寻芳麻烦的行为。 叶寻芳见他如此,不想再多说什么。反正兵来他能将挡,水来他能土掩。 躲过叶寻蕙之后,寻芳又转身要离开,免得发生争执,也算给叶寻蕙一个不惹事的机会,大过年的他也不想吵吵闹闹。 奈何叶寻芳这么想,叶寻蕙却咽不下这口气。 叶寻芳要走,他偏不让叶寻芳走!他今天就是打定叶寻芳了! 叶寻蕙跑到叶寻芳身后,大叫一声:“啊!” 眼见他那拳头就到叶寻芳的脑袋时,叶寻芳忽然动了一下,叶寻蕙的拳头就这么被躲过了。 寻芳见他小小年纪这么狠毒,如今怎么都忍不了了,伸脚踹了叶寻蕙的背。他用的力气不大,却足以将叶寻蕙踹到假山那边儿了。 这下好了,叶寻蕙直接一下撞到了假山石上,只听“咚!”的一声,叶寻芳就知道他估计是破相了。 “啊!呜呜呜呜呜。”打不过叶寻芳反而受伤的叶寻蕙现在只剩下哭了。 叶寻芳看着捂着脸哭的叶寻蕙,眼里满是不耐烦。 随即不管还在哭的叶寻蕙,带着灯笼离开了假山石这边儿。 回到厅堂后,叶寻芳让丫鬟找到了叶寻蕙的婆子,对她说道:“蕙哥儿在假山石那摔了一跤,刚刚还在那儿哭呢,你去瞧瞧吧。” 那婆子原觉得孩子们都睡了,今儿是忙不到她了。结果叶寻蕙还是出事儿了,大过年的,她要没照顾好叶寻蕙,太太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听了寻芳的话后,那婆子忙跑到外头去找叶寻蕙去了。 第40章 那婆子听了寻芳的描述, 专门到附近的假山那里找人,很快就找到了叶寻蕙。 当时叶寻蕙的哭声太大了,她想不注意到都难。 “哥儿, 摔了跤怎么不知道赶紧回来?你要出门为什么不叫我跟着?”那婆子赶忙过去牵起叶寻蕙,拿着灯笼在他脸上看。 却见叶寻蕙一处颧骨上青了一块,脸上也有几处剐蹭,看起来倒不狰狞, 但是见了血, 大过年的真不是特别好看。 那婆子一见他这幅模样, 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这可怎么跟太太交代呢? “呜呜呜呜哇!”叶寻蕙见到了自家奶妈子, 眼泪欻地流得更猛了,那哭声简直跟哭倒长城的窦娥有得一拼。 “是叶寻芳害我!叶寻芳害我!呜呜呜呜啊!!!” “芳哥儿?”见叶寻蕙这样说, 那奶妈子倒觉得奇了怪了, 叶寻芳说叶寻蕙是自己摔倒了, 还好心过来跟她说让她过来看看。 但是她来找叶寻蕙的时候,叶寻蕙却说是叶寻芳害的他。 叶寻芳要是真害了他, 又为什么能这么淡定的找到自己,让自己过来看叶寻蕙呢?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32节 这奶妈子一下陷入了罗生门事件,只觉得一头雾水。 但是随即一想, 又觉得自己或许可以逃过一劫。这要真是叶寻芳害的叶寻蕙,那她是不是可以免一回罚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回复一下太太的好。 哄着叶寻蕙,奶妈子牵着他的手回到了厅内, 这会儿叶寻芳已经到了老爷身边坐着。 天快亮了,叶老爷有些打算撤席去睡,见到叶寻芳在身边, 还揉了揉他的脑袋。 “怎么不睡去?” 叶寻芳猜到叶寻蕙肯定会闹事儿,于是在老爷面前多有讨好,露出了自己觉得最可爱的笑,对老爷说道:“方才休息过,这会儿精神了。” 这边叶老爷跟叶寻芳聊着天,那头金氏也见到了摔得鼻青脸肿的叶寻蕙。 她原本还在跟人玩牌,一瞧见叶寻蕙脸上这幅模样,吓得气儿都短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这些跟着的丫鬟婆子都是死的么!哥儿伤成这样你们也不看着些!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们太宽了!” 不止是她,连在场的许多别的太太们都被叶寻蕙这幅模样吓到了。 “蕙哥儿,上哪儿摔成这样儿啦。” “快去拿了金疮药来!”这会儿大过年的,又是凌晨,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来大夫,所以金氏只让人去拿药。 叶寻蕙一看到金氏,就觉得有人给自己撑腰了。便立马跑到金氏身边,扎进他娘怀里哭个不停。 “娘啊,叶寻芳踹的我,把我踹成这样儿的,是叶寻芳害我的!” 金氏见儿子受伤,本就心疼不已,又听叶寻蕙说是叶寻芳害的他。金氏脸一下就黑了。 这会儿王姨娘就在金氏身边坐着,祸从天上来,听到叶寻蕙这么说,她脸色一下就白了。 “不会的,寻芳一向都怕他哥哥,怎么可能动手呢?” 王姨娘虽然急着辩驳,但是这会儿金氏根本听不下谁的话。伸手“啪!”的一掌就甩在了王姨娘的脸上。 “贱货!瞧你生的不要脸的小杂种!连他哥哥也敢打!他眼里还有没有尊卑!” “快去将寻芳那小畜生给我拿来!我看他这回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就敢打他哥哥,将来还不知道怎样呢,简直无法无天了!” 金氏这样说完还不够,她现在看着王姨娘怎么看怎么不爽。平日里虽然也不喜王姨娘,谁都不会喜欢一个跟自己分享丈夫的人的。 但是金氏对叶老爷的感情已经很淡,平时对王姨娘也就爱答不理了,可一旦牵扯到她的儿子,那这件事情就不能简单了了! “你给我跪下!”金氏打了王姨娘还不解气,还要继续羞辱她。 王姨娘被打,脸上火辣辣地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被下了脸子,刚刚被打现在又要跪。她目前真是又羞又恼,可打她的偏偏是金氏,她连反驳都无法。 别说反驳了,她连跪不跪都没有选择,金氏让她跪着就跪着,让她站着她就只能站着。 忍着泪,王姨娘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到一旁跪下了。 她原本还想给叶寻芳求情来着,可是方才解释就被打了一巴掌。 王姨娘心里相信儿子,因为叶寻芳最近实在是孝顺乖巧了不少,连功课都好了,听丫鬟们说他每日准时上课,还跟学堂里成绩好的叶寻芝玩的好。 就这样的儿子,王姨娘实在想不出来他究竟为什么会打他哥哥。 可是叶寻蕙脸上的伤又是真实存在的,若是叶寻芳没有打人,叶寻蕙哭得这么惨,难道这都是演来污蔑叶寻芳的不成? 这边王姨娘跪下后,丫鬟婆子们去找叶寻芳的去找叶寻芳,去拿药的去拿药,都下去了。 这边儿在场的七大姑八大姨们,说什么的都有。 “大过年的,这打打闹闹不太好,还是不要太过分了。” “小孩子之间打架很正常的嘛,他们兄弟俩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红过脸,这会儿打一场也没有什么。” “芳哥儿可真行,他一个老二都敢打老大了,长大还得了啊?” “蕙哥儿一个做哥哥的,怎么给弟弟打成这样。他打你,你不会打回去?” “一会儿芳哥儿过来,也别教训的太狠了。” “说什么呢?‘子不教父之过’现在不教以后可就晚了,趁他年纪小,可不得好好教训一顿?要我说,像这样儿的孩子,就是要打死才好。” 这边儿金氏的丫头找到了寻芳那里,却瞧见叶寻芳正在老爷身边说话,有些犹豫地上前,说道:“二爷,太太找您过去呢。” 寻芳早料到有这事儿,不过还是得拿出精湛的演技去对付。于是装出一副害怕又疑惑的表情,看向那丫鬟。 “太太找我,做什么?” 那丫鬟看到叶寻芳身边的老爷,怕他护着叶寻芳,便只说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找您过去一趟。” 叶老爷坐在叶寻芳身边,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在耳里,见那丫鬟这么说,也猜出了几分蹊跷。 “这就该打嘴!没什么事儿,大晚上的你们太太忽然找他做什么?” 现在虽说天都要亮了,但大部分小孩儿都还在榻上休息,甚至有些已经被婆子带回自己屋里睡去了,这会儿金氏找叶寻芳,是个人都知道这肯定是有事儿,并且还可能是急事儿才对。 否则这会儿找人做什么?有什么事儿不能天亮了孩子都醒了再找呢? 那丫鬟被叶老爷的话吓了一跳,沉默着不敢说话。 “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叶镐又问。 “奴婢也不知道,这事儿老爷不如问问二爷。太太只说让去,没,没说要做什么。”那丫鬟说道。 叶寻芳装作慌张地看着老爷,伸手拽住了老爷的衣袖叫道:“爹。” 平时叶寻芳就很怕金氏,这是全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这会儿他害怕太过正常。 老太太去世后,金氏虽然也没怎么打过叶寻芳,但是动不动就叫他抄写东西,这些叶寻芳都是跟平时玩过的堂兄弟们说过的。 他的堂兄弟知道这些事情,堂兄弟的父母当然也多少有些了解。 男人这边儿跟女人的想法大多不一样,在女人的角度,嫡庶之间多少会有些想法。 正房会觉得庶子可恨应该多多管教,她们不会去考虑管教自己的丈夫,而只会去想着无辜孩子的可恨。 而男人会觉得,不管嫡庶,那都是自己的儿子。有时候他们甚至会觉得正妻太过嫉妒,对自己的小妾跟庶子不好。 所以妻子那边儿有劝说的也有挑拨的,而男子这边,大多都是劝说的。 “怕不是有什么事儿吧?大晚上的,找个孩子去做什么?” “芳哥儿还是个孩子,大过年的怎么也不叫人消停。” “要不然兄长还是去看看吧,不定出什么乱子了。” 叶镐被人这么一劝,加上心里本来就对金氏有些不满,于是站起来,准备跟寻芳一起过去。 寻芳见老爷要跟自己一起走,赶忙也站了起来,跟在叶老爷后面。 这会儿要是没有老爷撑腰,估计就算他有理,金氏也要先打了他一顿再让他讲理。 那丫鬟见叶镐也要一同过去,原本想要开口阻拦,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这会儿她就算劝叶镐别去,叶镐也不会理她啊。她还是少说两句吧。 就这样,叶镐来到了女眷聚集的地方,这里都是亲戚,况且还有许多下人在,倒是不用特别避嫌。 金氏原本就打算要狠狠教训叶寻芳一顿,但是没想到叶老爷也跟着来了。 这叶老爷本是叶寻芳为自保而找来的救命稻草,可这样的行为在金氏看来,就好像是叶寻芳在跟自己挑衅一样。 现在的金氏,心里已经气的要死,她想要撕了叶寻芳的心都有了,只是面上勉强保持着冷静罢了。 随即又想着,便是老爷来了,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也要讲理才是,叶寻芳伤人,这是叶寻蕙亲口说的,还能有错不成? 叶老爷跟寻芳进来之后,首先看见的就是跪在地上,被抽了一巴掌的王姨娘。 叶寻芳对这个女人格外的有同情,见她被打还跪在那里,不知为何,自己内心也升起了屈辱感。 而叶老爷见到王姨娘之后,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他虽然已经没再关着王姨娘,不过之前她推陈姨娘的事情,叶老爷到现在还记得。 这样一个不服管教嚣张跋扈的小妾,确实也应该给她一点教训,也让她学学眉高眼低。 王姨娘确实是叶老爷所有女人中最美的一个,不过对叶镐来说,再美的女人,到手之后也迟早有玩腻了的一天。 现在的王姨娘对叶镐来说,就属于玩腻了的女人,她得有些改变才行。 年轻泼辣的女人才可爱,现在王姨娘都多大了?也该温顺一些了。 第41章 老爷一来, 连金氏也要迎接,金氏站起身来,让丫鬟拿个椅子给老爷坐。 “老爷怎么来了?外面的席散了吗?”金氏虽然知道叶镐是来给叶寻芳撑腰的, 却并没有点明,到底还是要给夫妻双方一点面子。 即便大家都知道他们夫妻之间不和,他们也不能真的当着众人的面儿太过不和。 “差不多了,天都要亮了。方才听你房里的丫头说, 你找寻芳有事儿?”叶老爷坐下之后, 便直接开门见山地对金氏问道。 在场的一些亲戚们, 都是些大们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 这就导致她们渴望听到新鲜的事物, 一有八卦她们就铆足了劲儿地去打听, 现在有光明正大看戏的地方,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金氏虽然觉得尴尬, 但是关于这件事, 为了公平公正起见, 还是大家在场会比较好,这样一来, 叶寻芳跟叶老爷都推不掉。 虽然叶老爷就是位爷,可别的夫妻都是相敬如宾,叶老爷自从外面屏风绕进来之后, 坐相不太端正,说话都是“你”来“你”去。 从金氏嫁进叶府来,叶老爷只在刚开始成婚的时候叫过她“夫人”。 而现在最多跟下人提起她来的时候,叫她一声“太太”。很显然, 叶镐并不是特别尊重自己的这位正妻。 但是金氏确实也有对不起叶镐的地方,所以叶镐这么对她,金氏都能忍下来。 这会儿叶老爷是这么个态度, 金氏就知道,若没有明明白白的证据放在他面前,他也会来个不认账。 “去把蕙哥儿抱过来。”金氏对身边的丫鬟说道。 叶寻蕙因为脸上伤着了,不太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大家看,觉得丢脸。于是金氏就让婆子带着叶寻蕙去隔壁上药去了,这会儿并在这里。 丫鬟得了主子的命令后,便下去抱叶寻蕙去了。 这边叶寻蕙听说他爹也来了,年纪虽小,却都清楚,他知道叶老爷是来给叶寻芳撑腰来的,想到这里就觉得难受不已。 “我不去!” 丫鬟这里犯了难:“我的爷,你不去人家不知道你身上伤得多重,太太要惩罚二爷都没办法。” 叶寻蕙说什么都不想出去,被丫鬟哄了半日,才半推半就地被抱了出去。 等丫鬟抱着叶寻蕙出来的时候,他脸上的带血的地方已经洒了粉状的药上去,青紫的地方却没有什么可遮掩的。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33节 满脸不说有特别大的创伤,但是因为磕在了石头上,伤口零散,看起来也挺恐怖的。 金氏再次见到儿子脸上的伤,那心还是一抽一抽地觉得心疼不已:“说是小孩儿之间打闹,我原本不该管的。可是老爷也来看看,寻芳竟然将蕙儿伤成这个样子。老爷既然在场,也就不用我多说了,应该拿寻芳怎么办,就全凭老爷做主吧。” 叶镐一开始还不知道什么事儿,他确实就是过来给叶寻芳撑腰的,以为金氏又找什么理由,大过年的还不叫人安生呢。 他原本对金氏的印象就不好,不管金氏做什么,他首先就没有什么好感。 这会儿子见到大儿子被二儿子伤成这样,叶镐也愣在了原地。 他这心就算再偏,这到底也是他的儿子啊,被打成了这样,他就算偏袒叶寻芳,那也是得狠狠教训寻芳一通了。 于是叶老爷脸色稍微有些不好看地对叶寻芳问道:“寻芳,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他让叶寻芳自己说,或许叶寻芳还能为他自己说说情。 叶寻芳早就料到有这一遭,不过今日的事情是叶寻蕙故意找茬。 方才晚上发生的事情,不是他被叶寻蕙打,就是叶寻蕙被他打,叶寻蕙不讲武德,他打叶寻蕙那也是迫不得已啊。 这下叶寻蕙被打了还要过来告他的状,那也就别怪他了。 “爹,什么怎么回事儿?难道太太跟老爷都觉得哥哥这伤是我弄的不成?”叶寻芳假作疑惑道。 在场众人一听他这话,那好奇心就被钩了上来。合着这两人之间,一个说打了一个说没打,那究竟是打了还是没打?可叶寻蕙这脸上的伤这么明显,叶寻芳的话显然不怎么占理儿啊。 “混账!你还敢在这里扯谎!”金氏有些听不下叶寻芳的话了。 以她对自己儿子的理解,叶寻蕙哭的这么惨这么冤,这怎么可能会是在说谎? 而叶老爷却是对两个儿子都不怎么理解,不过他偏心嘛,他就是偏着叶寻芳的,于是对他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那你哥这脸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寻芳看了看叶寻蕙脸上的上,略带委屈地说道:“这,这是哥哥自己摔的。” “胡说!我这分明是你踹的!”叶寻蕙上前两步,对叶寻芳吼道。 叶寻芳见他如此,小步跑到了叶老爷跟前,牵住了叶老爷的衣袖,叫道:“爹!哥要打我!” “叶寻蕙!我人还在这儿呢,你就敢动手动脚全然没有家教。你太太平日都是这么教你的!”叶老爷对叶寻蕙怒道。 在场众人将两个小孩儿的互动看在眼里,方才还觉得叶寻芳说谎,这会儿心里不禁在想,叶寻蕙平日待叶寻芳是这个样子的,叶寻芳怎么敢打他哥哥呢? 金氏将兄弟二人的行为看在眼里,原本相信儿子的心也开始动摇了。 “蕙哥儿,不许无礼。”金氏坐在椅子上说道,顺便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丫鬟让她将叶寻蕙牵过来。 那丫鬟得到了暗示,立时将叶寻蕙的手牵了过来,不让他乱跑。 “蕙哥儿,你跟大家说说,你弟弟究竟怎么打的你,他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打你。”金氏还是选择相信叶寻蕙,对儿子问道。 叶寻蕙见金氏问,脸色略微迟疑了一瞬,他这一迟疑让在场的人都看了个清楚。 “我夜里起来,去如厕,路上瞧见了寻芳他在,在假山时旁,看着一男一女,在,在行敦伦。”叶寻蕙说完,还偷偷看了看周围的人的反应。 “敦伦”指的就是夫妻行房事,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 在场人一听,叶老爷倒还没有什么,只是所有女人都统一皱眉。 “会是谁?” “怕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丫头小厮坏了规矩呢,今晚家里女眷该到的都到了,除了那些奴才,还能有谁偷偷摸摸地做这种事儿呢?” “也真是时候该好好管管这些小厮丫鬟们了,这大过年的,不在这里尽心伺候主子,吃喝玩乐倒是他们闹得最欢。” 金氏将这些话听在耳里,只觉得每句话都扎心的不得了。是她没有管教好奴才,才会让这些人这样放肆。 叶老爷心里也有些怪罪金氏,所以朝金氏看了一眼。金氏别开了眼,不敢去看叶镐。 “你继续说。”叶老爷对叶寻蕙说道。 叶寻蕙看了一眼他娘,结果见金氏脸上没什么阻拦的表情,便继续说了下去:“后来叶寻芳见我瞧见了他,他丑事被揭发,恼了,便打了我。” 叶寻蕙从一开始就在说谎,他的演技又有够烂的,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还能听不出他有没有说谎么? 连金氏都觉得纳闷儿了,叶寻蕙为什么方才哭的这么撕心裂肺,这会儿说起话来这么畏畏缩缩的? 叶寻芳见叶寻蕙连个故事都没有编好,心里特别欢喜,叶寻蕙说得越不好,就能衬托出他说得越好了不是么? 等叶寻蕙说完,叶老爷叹了一口气,对叶寻芳说道:“寻芳,你说。” “我不知道什么敦伦还是伦敦,爹这是什么?”叶寻芳眨着眼睛,疑惑地对叶老爷问道。 叶老爷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只咳嗽了两声说道:“这个你长大了自己就会知道了这会儿你还不用知道。” 就算是解释,也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跟儿子讲这个啊。 寻芳这话一出,在场女人全都认定了叶寻芳没有在说谎了。一个小孩儿,连夫妻之事都还没懂,他怎么可能会被发现后还恼怒打人呢?这光是理由都没成立。 确实,叶寻芳今年过了年也才十岁啊,叶寻蕙虽然只比叶寻芳长一岁,但是知道的事儿还挺多的么。 “我就是今天去茅厕回来的时候,发现假山石那边儿更近,就准备走那条路。结果瞧见哥哥在看两个人,两条腿缠一起,在那儿不知道是摔跤还是跳舞呢。哥哥在那儿看了半天,他们三人好像都不怕冷一样。我原是好心去提醒哥哥,但是哥哥却生气叫我不许说出去,然后还要打我,我害怕就跑了。” “结果哥哥自己没站稳,就摔倒在石头边儿了,您瞧他脸上的伤都是摔的,怎么可能是我打的呢?我还好心叫他那奶妈子去找他呢。” 确实,叶寻蕙这脸上的伤一查便知,除了颧骨那一块的青紫,旁边的伤口都不可能是打出来的,都是磕伤。 叶寻芳说的也都是实话,只是少说了踹了叶寻蕙的那一脚罢了。他方才踹的不重,所以肯定不会在叶寻蕙身上找到被踹的伤。 刚才他脚上虽然有些水沾着,不过叶寻蕙摔得狠。在地上滚过,基本也找不到那痕迹了。 金氏听到这里,后悔自己一开始没有跟儿子问清楚,今天不只是叶寻蕙,连她的脸都丢大了。 这会儿所有人都信了叶寻芳的话,叶寻蕙小小的眼睛也大概都能理解周围大人眼里的不信任。 “你胡说!分明是你!分明是你!”他像是发狂似的就要往叶寻芳这边儿扑过来。 一旁的丫鬟们都过来拦他,桌布被掀开,杯盘“碰碰!”砸在地上。 这是过年节,都说碎碎平安,是因为大家讨吉利的说法。古人还是很忌讳在这种关键节日摔碎杯盏的。 叶老爷见儿子这么闹,只觉得他是狗急跳墙了。亲戚都在这里,叶寻蕙还这么让人丢脸。 越想越气的叶老爷作势要去找棍子打,惊坏了一屋子的女人。外面男性听到动静,也来了几个人过来拦着,因为过于吵闹,睡着的孩子也有被吵醒在哭的。 这时候天亮了,外面鞭炮准时响起,这下整个叶家简直鸡飞狗跳,全都热闹起来了。 第42章 “爹!别打了!娘啊!娘救我!”叶寻蕙这会儿子被叶镐拽着打了几下就哭爹喊娘起来。 可惜叶镐找不到棍子打人, 否则叶寻蕙还不知道怎么惨呢。 叶镐平日里对儿子少有管教,心情不好了最多就是踢奴才两脚,对女人最狠也就是当初给了王姨娘几巴掌了吧。 这回让他逮到了叶寻蕙做这种污蔑弟弟的事情, 又是难得生气。 今儿差点就让他在金氏面前得不是了,这臭小子,不止要害弟弟,还他老子!这坑爹的傻儿子, 好好养着他, 他也能把自己作死, 真是自己蠢还害人。 叶镐不止一个儿子, 况且这大儿子混账, 他确实打得,所以不知心疼二字, 下手十分重。 而金氏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方才叶寻蕙已经受了伤, 金氏就心疼不已了。这会儿看见他老子要打他,自然要去阻拦。 她没有那么大力气, 双手托着叶老爷的腿,脚跪在地上,被叶镐带着拖出老远。 “老爷要打蕙儿, 不如先打死我吧!我生儿晚,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养在膝下,我是没命再生了啊老爷!他才伤成那样,这会儿怎么受得了老爷一顿打啊!老爷就当可怜可怜我, 看在你我好歹夫妻二十年的份儿上吧!老爷啊,别打了!” 这会儿有丫鬟上前拦着,却怕叶镐也伤着他们, 因此并没有太过阻拦,这着实叫叶镐打了叶寻蕙不知多少下。 金氏心疼,上前用身子挡在儿子面前,也被叶镐打了好几下。又是身疼又是心疼,狼狈的哭倒在地。 她这些妯娌们看在眼里,有觉得好笑的,有替她委屈的。劝说别打的,在一旁看戏的都有。 叶寻芳几个族叔也过来劝解,说了一堆家和万事兴的话。可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所以看着叶镐打了几下叶寻蕙之后,他们这才上前拦着。 “好了好了,打也打了,这教训也够了,大过年的,堂兄这是做什么呢。” “堂兄莫再打了,也给嫂嫂留些面子。” “别吓坏了女人孩子,蕙哥儿有不是,好好教就好了。” 叶镐被族兄弟劝下之后,心里还是窝火:“瞧瞧你教的这孽障!将来叶家由他继承,迟早败坏在他手里!” 他对着金氏骂了一通,火气稍微降下来了些,熬了一晚上他也累了,没什么力气打人,方才不知哪里找来了一个门栓,拿在手上重得要死还打不到人,索性将门栓一扔,大脚一踏,出了门去。 金氏抱着儿子痛哭,在场跟她要好的几个女人过来劝她,方才多拿了些金疮药,这会儿子正好用上了。 叶寻芳待在这里也不大受人欢迎,虽说事情不因他起,这都是叶寻蕙活该,但整件事情还是跟他有关的。这会儿大家的同情都在金氏身上,王姨娘一个小妾什么都不值当。 叶寻芳走过去,有些心疼这个女人。默默地牵了她起来,却见王姨娘脸上全是泪水,但是眼神却很是坚定。 她伸出冰凉的手过来摸叶寻芳的头,摸着摸着又流下泪来。 叶寻芳心里清楚,这王姨娘是将他当做了精神支柱。儿子没有做错事,没有被罚,她就已经知足了。不管她怎么被轻贱被小看,只要儿子是立着的,就仿佛她也立着。 王姨娘刚才跪了很久,现在站起来都很困难,寻芳就让丫鬟帮着去扶她起来。 等叶寻芳扶了王姨娘起身后,几人缓缓地朝屏风那处走去,准备离开。 这时候叶老爷走了,金氏的情绪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叶寻芳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自己背后好像有人在看自己。不经意地回头一看,却见金氏红着眼,头发凌乱,正被丫鬟们扶着起来,但是她的眼里却散发着冰冷的光,就这么幽幽地注视着叶寻芳。 只这么一眼,叶寻芳就觉得自己简直如坠冰窖,那股凉意就这么从脚底心儿窜了上来。 金氏记住他了,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的,这便是叶寻芳当时一瞬间闪过的念头。 她眼神可怕归可怕,寻芳已经懒得再去管了。金氏可怜是可怜,但若真有一日对他兵戈相向的话,那叶寻芳就会选择除掉她。 早上带着姨娘回房,叶寻芳检查了一下她脸上跟腿上的伤势,发现并不那么严重,就稍微给她上了药。 这会儿大家都又困又累,没有什么精神聊天,说了两句话,寻芳便回了房去睡觉去了。 自那日之后,叶宅一直安静到了正月中旬龙灯。 闹龙灯那日只再热闹了这么一回之后,所有人的生活便慢慢开始重新回归忙碌。 叶寻蕙的身体也很幸运地在考试之前好了,他已经去礼房报名考县试,眼看二月就要去考了。 而这边儿叶寻芳却没有听到叶寻芝要去考试的消息,于是主动问起了叶寻芝二月会不会去考试的事情。 “父亲说,我年纪小,让我再等一年。他希望我明年能得个案首。”叶寻芝是如是回答的。 在叶寻芳还在想着明年能不能学习完毕去考试的时候,叶寻芝在烦恼的,只是能不能得第一。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34节 寻芳知道,叶寻芝是有学习的天分的。在叶寻芝这么说之后,他大概猜到了,木秀于林不是一件好事儿。估计先生就是不希望叶寻芝太过出众才下了这样的决定吧。 童子试其实并不是难度特别大的考试,考秀才其实最主要的就是为了考验学生对儒家典籍的掌握程度。 只有少部分是比较实务的问题,这是叶寻芳翻看过以前的测试卷子而得出的结论。 像是秀才,他们考出来除了见官不跪,和一些小优惠之外,是不能做官的。 叶寻芳穿越之前所在的那个时代,是明朝的时候,举人才都能有做官资格的,在这之前连举人都很难有官做。 所以许多人家在明朝之后,就将看重门第择婿而转变成了看重举业了。 而他穿越过来的这个王朝也有着相同的历史,举人最少也能做个县里的小官,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地去考科举。因为做官之后阶级就不一样了。 历史上就有很多考生,就是从寒门农户里面出来的。在这个朝代又有着许多这样那样激励人学习的故事流传,这就导致人们更重科举了。 但是叶寻芳现在所在这个朝代,跟之前的明朝不一样的是,他这里没有用八股取士。 这里科举也是三年一科,考试用四书五经的内容。现在时间长了,就偶尔会夹杂一些别的书本作为考试内容,但是四书五经还是最主要的。 八股取士是当时明朝为了避免学生跟主考官有贿赂之类的事情发生,所以才采取的一种取士办法。 因为八股文是很难去写的,对格式之类的都很有要求,这就让考生很难在考卷内夹杂一些能够让考官辨别对象的内容。 但即便如此,肯定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况且八股取士之后,让文人学子专注研究八股文,而觉得其它东西都不重要,这就像是现代所说的严重偏科。 可能对于一部分有这方面才能的人是好事,但是对整个社会来说,所有治国文人都偏一科的话,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儿。 本国的开国皇帝,大概也想到过这一点,所以叶寻芳目前所处的朝代是没有用八股取士的。 但是这也有个坏处,那就是科举场中,贿赂的事情屡见不鲜,漏网之鱼多不胜数。 明清的士人也不都是傻子,八股取士的弊端是肯定有的,他们肯定也有人发现了。 但是古代跟现代不一样,你要公平公正公开实在太难。即便现在,开了摄像头可以监控高考了,谁又能保证所有学生都没有作弊?总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所以寻芳觉得,八股取士虽然有很大的弊端。但是在当时确实是没有办法去更改的一种取士方法。 这个朝代没有八股取士,想必这时候的皇帝,大概也为考试作弊的学子跟官员们愁大了头。 可这至少是便宜了叶寻芳,要是让他去学八股文,那可能还得再等上两年才能去考试了。 学习的时间照样进行着,正月最令叶寻芳高兴的事情,那莫过于宝儿的病好了,能够出来到院子逛逛了。 二月县试,因为临近考场,整个丹城都热闹了不少,光是参加考试就有成百上千人。 今年县试共分了五场,县试时考生不用住在考场内,一天只考一场,当天考完当天出来。照着本国的说法,前一场过了就能够有参加府试的机会。 但是叶寻蕙在第一场就被刷了下来,这件事情还在叶家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因为当初叶寻蕙去考试的时候,连先生叶锦都说过他这次应该差不多了。意思就是他这次极有可能考上秀才的。 就因为这个,叶寻蕙到处说自己一定会考上的。结果别说秀才了,连个童生都没有挣到。第一场就被刷了下来,简直丢死人。 叶锦以为这可能是由于这次考试太难,或者有些文章他自己没有跟学生细讲的缘故,便叫叶寻蕙将试题默出来给自己看。 结果却发现,这是在考试前刚说过的题目。就因为这个,连先生都生了叶寻蕙好久的气。 先生当时看完那试卷,当场就说了叶寻蕙是太过骄傲自满,觉得他品性还需要锻炼。直叫他抄了一整本书。 因为这实在是太可惜了些。再去考试,还要等上整整一年的时间。 叶寻蕙的知识量原本是够的,但是因为他粗心大意,不止错字,还有许多明明会背会默的东西都没能在考场上写出来。 这就不怪先生会生气了,连金氏知道这事儿后都有些恨铁不成钢。 第43章 二月闹剧过后, 三月谷雨前后,空气中都带着湿润。 叶家来了一房表亲,是金氏的姊妹带着她的女儿来了叶家做客。 金家本来就是商人出身, 金氏嫁了本地的乡绅,她妹妹则嫁给了临县的商户,家里从不缺钱,日子过得很不错。 这次之所以来小住, 听说是因为小金氏, 就是金氏的妹妹, 她家男人要到京里一趟, 少说也要半年才回来。 小金氏嫁的人家姓徐, 徐家没有老人要伺候,今年过年后, 小金氏便到娘家住了一段时间。 正好年后金氏回家见到了妹妹, 听说这件事儿之后, 就邀请小金氏过来一起住。 最近叶老爷迷上那之前在叶家唱刀马旦的一个戏子,成日不在家里, 一些小事儿都不愿意过问,金氏只说了一嘴,只怕叶老爷都没听清楚问题就满口答应了。 这是金氏的亲戚, 按理说不跟叶寻芳有什么相干。他们只是名义上的表兄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并不亲近。 原来,金氏打算叫自己的外甥女来, 是有想要亲上加亲的打算的。 如今叶家衰败,叶寻蕙将来是要去考取功名的,今年虽然不成, 不还有明年么,努力一把好歹考个秀才举人出来也很配得上她外甥女了。 如此,叶家跟徐家,一家有钱,一家有名声,在这两县之间也都是有名气的人家,门当户对,又是亲戚,想必两家都是乐见其成的。 两位长辈原也有意撮合两个小孩儿,叶寻蕙这边儿感觉还算一般。 古人这时候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个老婆的事情叶寻蕙还是愿意听母亲的话的,只是他对徐家这个表妹徐佳没有特别大的好感,最多只是不讨厌罢了。 叶寻蕙心里想的是,反正就算二人成婚了,他也不是不能再娶妾么。他爹那样内外这么多小老婆是有些过分了,但是他只娶那么一两个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啊。 这样一想,正妻是谁仿佛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叶寻蕙是觉得无所谓,那是因为他有许多选择。因为是男子,所以有的是娇花美妾等着他。 但是对于徐佳来说,她的婚姻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并且只能许一个人家,自然是格外重视的。 虽然叶寻蕙在她面前表现还可以,并且在严格意义上说,叶寻蕙虽然长得不是特别俊美,但也不能算丑。 可是奈何徐佳表妹是个看脸的人。虽然不能说她这时候看脸长大也一定就看脸,但是她只这时候看脸也已经很要叶寻芳的命了。 这或许就要问了,为什么徐佳看脸反而要牵扯到叶寻芳? “我怎么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自从在太太那儿见过她之后,她就老缠着我,我简直快被她烦死了!”叶寻芳坐在自家妹妹的屋里,叹气说道。 他自从穿越过来后,除了读书外,就没有过特别头疼的事儿。读书虽然挺难的,但是这会儿习惯了也还好。 只是这徐佳他怕是永远也习惯不了了。叶寻芳没有想到,在离现代这么遥远的古代,还能有这么主动的女子。 叶宝儿看着自家哥哥头疼,小口抿着茶笑。 “你可以直接告诉她,你对她无意不就得了。” 寻芳头疼道:“我说过了。但是她又泪眼汪汪的看着我,说她只是想待在我身边而已,没奢望过我对她有意思。她还问我是不是讨厌她。” “你说‘是’不就得了?”宝儿见他这么说,嘴角的笑意掩藏不住。 怎么办,看她哥哥吃瘪,她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要是惹哭了她,她又去找她母亲,然后她母亲又找了太太,太太又要罚我。这会儿老爷总不在家,我可找不到人保我。”寻芳叹气道。 玩笑归玩笑,但是看到叶寻芳这么痛苦,在笑过之后,叶宝儿又有些心疼自家哥哥。 她之所以放心笑出来,也只是因为知道徐佳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哥哥的事情,但即便没有伤到叶寻芳,徐佳也确实让叶寻芳困扰了。 “要不然,我过两天找她谈谈?”宝儿看着寻芳,尝试性地说道。 叶寻芳叹着气,抬眸看了一眼妹妹,恹恹地说道:“你能找她谈什么?别让她惹你生气就不错了。” 他了解自家妹妹,玻璃做的人,玻璃做的心。让她去劝徐佳,还是算了吧。 叶宝儿一看叶寻芳脸上的神情,就猜出了他内心所想,不免嘟嘴道:“你小看人。” 跟叶寻芳了解自家妹妹一样,这半年多来,叶宝儿对叶寻芳也甚有了解。 知道妹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寻芳怕她生气,赶紧打起精神道:“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叶宝儿手上勾着帕子,擦了擦嘴角,随即将手一歪,托着脸,粉颊杏眼看着极惹人怜爱。 她笑道:“我虽没有办法叫她别缠着你,却总有办法拖着她叫她少去缠着你不是。我们姊妹闺房之中说话,又不会惹出什么事儿来,况且都有丫鬟婆子看着,我不会得什么不是,她也招惹不到我。” “这样一来,你有了清闲的时间,我也有了个聊天的玩伴,岂不好?” 寻芳见她这法子不错,却还是有疑惑:“你怎么保证她会愿意过来给你解闷儿呢?平日里她一有空就缠着我。” 只见宝儿神秘一笑,说道:“这你就不用多管了,我自有办法的。” 寻芳也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法子,暂时且先信了她。 二人聊了几句,寻芳想着,这会儿徐佳应该已经来找过他了,绿萝要是告诉她自己出去了,那徐佳应该就走了。 又坐着跟宝儿聊了一会儿天,寻芳便准备回去。 结果路上恰逢准备回去的徐佳,这会儿要躲已经来不及了。 “寻芳哥哥!”只见徐佳小小的身子跑了过来。 她只比叶寻芳小一岁,人也挺可爱的,身高稍微矮一些,虽然比宝儿大一岁,徐佳却比宝儿要矮。 放到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妹妹光是看着的话,应该是挺招人喜欢的。 但是叶寻芳不喜欢,是因为他自己需要有自己的时间,去拿来学习去做一些别的事情。但是徐佳一来,总要缠着他,连学习都不叫他安生。 比起叶寻蕙吧,徐佳又是个女孩子,平日里也没有做一些让寻芳特别讨厌的事情。 就只是缠着他而已,这也是对他喜欢的表现,这叫叶寻芳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所以平时寻芳基本都躲着她,但是他越躲,徐佳越粘人,粘的叶寻芳都没有脾气了,一碰见徐佳,那简直就是生无可恋。 这会儿徐佳一见到寻芳,就朝寻芳跑了过来,走过来直牵了寻芳的手,摇着他的手撒娇道:“寻芳哥哥,你上哪儿去了,佳儿这两天都没见到你!” 寻芳讪笑着,将手从她手里拔了出来。想她到底是女孩子,难免娇气,所以还是好言好语道:“有点事情,就出去了一下。” 要是叫她知道自己刚才是躲在妹妹那里,只怕这唯一可以躲人的去处都要不保。 徐佳见叶寻芳将手拿开,有些不满地嘟着嘴,随即又拽上了叶寻芳的袖子,说道:“寻芳哥哥,陪我玩儿吧,佳儿想在花园子里逛逛。” 叶寻芳叹气道:“你要玩,找丫鬟婆子们陪你,我这会儿还要去别处一趟。” 他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无法安生,还是去别处躲躲吧。 徐佳看着叶寻芳谪仙似的笑脸,她红着脸,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觉得欢喜异常。这会儿好容易逮到了叶寻芳,她可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 “去哪儿?哥哥带上我啊!” “出去有事,你一个女孩儿家,不好乱走的,快回屋去吧。我们都渐渐大了,你也九岁了,是该避避嫌。”寻芳抽回自己的袖子,一边说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35节 见叶寻芳这么说,徐佳不乐意了,多少看出了些叶寻芳不喜欢她靠近的感觉。 她小嘴一撇,眼眶湿润地看着叶寻芳道:“寻芳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佳儿?” 叶寻芳见不得小姑娘哭,但是他确实又是不喜欢徐佳这样。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是好。 他算是服了这个一不如意,就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了。 谁想这会儿正好来了个救星! 只见寻芳清风院门外,叶寻芝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裳,手里拿着几本书,缓缓而来。 此时他在叶寻芳的眼里,简直就是自带光芒的天使! “寻芝!寻芝!你可来了!”叶寻芳不去理会身边在抽泣的徐佳,立马朝着叶寻芝跑去。 徐佳原本还觉得委屈的,结果叶寻芳这会儿忽然就跑开了,倒将她弄得一愣。 叶寻芝原本安静地走着,忽然听到前方叶寻芳叫他的声音,抬眸一看,却见叶寻芳正急忙忙朝着自己跑来,那眼里还闪着欣喜。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二人有多少年不曾见了,叶寻芳竟从院里跑出来迎接他。 “你做什么?”叶寻芝好笑地看着他,边说着边退后了两步,怕叶寻芳一个不小心扑上来。 “寻芳哥哥!”反应过来的徐佳哭丧着脸,迈着小短腿也跟着叶寻芳跑了过来。 叶寻芝看看叶寻芳,又看看徐佳,不知道他俩究竟什么情况。 徐佳过来才几日,叶寻芝一心只读圣贤书,根本不知道寻芳这边儿的窗外事,所以也就不知道徐佳究竟是谁。 寻芳这会儿并不愿意解释,只想赶紧甩掉徐佳这个小丫头。 “真是不巧了,佳儿,我早跟寻芝有约了,要一起学习,今儿你先回去吧,明儿我有空了再找你玩。”叶寻芳堪堪在叶寻芝面前停下,也看到了叶寻芝脸上好笑的表情。 他身边的人,不止宝儿,怎么连叶寻芝都好看他的笑话呢? 徐佳原本还要闹,结果叶寻芳脸色变得严肃了些,说道:“你快去吧。我这会儿也要学习了,听话!” 见他如此,身边又确实还有一个叶寻芝。不管徐佳再如何任性,也不好再这样纠缠下去,于是继续哭丧着脸,跑走了。 见她跟她身边的丫鬟婆子离开,叶寻芳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44章 “那是谁?”叶寻芝看着徐佳远离的背影, 笑着问寻芳道。 “我们太太的外甥女,叫徐佳。”寻芳垂下头来,说道。 “她跟你很熟?以前没在家里见过她啊, 她为什么缠着你?”叶寻芝对男女之事还很懵懂,也并不曾有喜欢的人,所以疑惑。 况且,这徐佳既然是叶寻芳太太的外甥女, 跟叶寻芳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刚才叶寻芝还听见她一口一个“哥哥”的, 对寻芳叫的甚是亲热, 就更不明白了。 照理说, 既然是寻芳太太家的外甥女, 她应该跟叶寻蕙玩得好才是。 寻芳摇头苦笑:“一朵烂桃花。” 叶寻芳十岁的脸上带着一抹成熟的苦笑,或许是违和了, 惹得叶寻芝笑了一下。 随即, 叶寻芝整理好了情绪, 走到往常跟叶寻芳一起学习的地方坐下,说道:“学习吧。” 叶寻芳见他如此, 也就静下心来坐过去,翻开书本看了起来。 叶寻芝在看书的时候很安静,学习的氛围就好像能传染一样, 在他身边学习,让叶寻芳受益良多。 那日之后,寻芳原本打定主意要躲那徐佳半年的,结果却没想到, 她第二天第三天竟然都没有过来。 她不过来纠缠自己,寻芳就能好好读书了,于是没有多去管顾徐佳的事情, 反正大家都不熟,说关心也未免假了些。 后来寻芳还是照常读书,结果有一日宝儿的丫鬟黄莺过来,说让寻芳常常新茶。 寻芳当下找人煮了茶吃,感觉味道尚可。 “家里上次发的不是这茶,怎么你们姑娘这会儿对茶上心了?”他以为这是叶宝儿自己叫跑腿小厮在外面买的茶。 春困秋乏,黄莺坐在凳子上拿帕子掩了嘴,打了个呵欠。 因寻芳问她,所以打起精神回道:“这哪里是我们姑娘对茶上心呢,这是徐姑娘家的茶,昨儿给了我们姑娘许多。我们姑娘尝着觉得这茶味道清淡,也不苦,说二爷喜欢这种味道的茶,就叫我给你带来尝尝。” 寻芳见她这样说,竟不知道妹妹怎么这么细心,连自己喜欢喝什么样儿的茶她都能观察出来。 但就是不知道,叶宝儿是怎么跟徐佳扯上的关系,竟然还让徐佳送了茶给她喝。 “你们姑娘什么时候跟徐家姑娘扯上关系的?” 黄莺笑道:“二爷不知道,我们姑娘好本事,那日邀请徐姑娘来屋里坐,就说了一会儿子话,徐佳姑娘就将我们姑娘当做亲妹子似的疼了。这段时间天天来我们家,她又是个活泼的性格,我们屋里都因此热闹不少呢。” 寻芳这里听说宝儿跟徐佳聊得好,心里多少清楚,估计宝儿是拿了自己做饵料,这才跟徐佳玩得来的。 毕竟如果她真有人见人爱的本事,也就不至于受到叶珠儿的排挤了。 不过宝儿既然能够哄得住徐佳不常往自己这里跑,况且看黄莺说的,既然徐佳不会在宝儿那里闹事,她们年纪又相仿,能够聊得来那对宝儿来说也是有益的。 所以寻芳没有对她们之间的友谊过问什么,只随着宝儿去了,心里还多感激宝儿,总算能让他多空出些时间来学习了。 于是留了茶叶,送走了黄莺后,寻芳再不担心徐佳常来烦扰自己的事儿了。 埋头苦学到四月,清明前后家里开了一回祠堂,祭祀了先祖。 之后空出了休息的时间,寻芳去了一趟近郊的院子里。 寻芳每次来,都会跟自己的表哥一起过来。这会儿天气凉爽,就是近日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来时路上有些泥泞,这会儿进到院子里倒是好很多了。 刚到院子里,就听到了刷木仓弄棒的声音,听着就知道是俞师父在练武了。 到了院子里头,正好见到人,寻芳的师父见了他,便停下了手里的练习,过来招呼寻芳跟王亨。 王亨带了菜来,想要跟俞鹏一起畅快吃一顿。 俞鹏便叫了儿子俞敏去拿碗筷装菜,趁着这个时间,让寻芳打了一套拳给自己看,指点了他一下,肉菜就很快上来了。 俞鹏藏了好酒,拿出来摆上,酒足饭饱后,又聊了一会儿天,俞鹏便开始教寻芳别的东西。之前学了拳法,如今已经让寻芳上木棍练习了。 学了一通之后,当时就要巩固,这时候俞鹏便叫俞敏陪着寻芳一起练习,他自己跑去跟王亨聊天去。 俞敏比寻芳学得多练习的多,有他指导也就够了。 寻芳练完几套拳,打得浑身出汗,腿脚发酸。没了力气,就去到屋里坐着休息。 院子里不止一个房间,寻芳不好去打扰正在聊得尽兴的师傅跟表哥,于是另外去正房那边儿坐着休息。 俞敏很会照顾人,寻芳都没有吩咐,他就一句话也不说,乖乖地去给寻芳打了一脸盆的水来,因知道寻芳爱干净,所以这毛巾跟脸盆都是专门给他一人留的。 叶寻芳见他这么乖巧,坏心眼儿地说道:“真是贤惠,不知道将来会有个什么样儿女儿家嫁给你,敏哥儿这么会照顾人,你媳妇儿该享福了。” 他这不过是一句调侃,跟俞敏相识也有好几个月了,平日里俞敏内向,在这周围没什么朋友,寻芳自觉他跟俞敏已经玩开了,所以故意跟他玩笑。 结果寻芳刚一说完,俞敏的脸色就不好看起来了。 寻芳打赤膊,背对着人擦身子也没在意这个。 刚擦拭完毕,将衣服套回来,见俞敏一直都没说话,寻芳好奇地转身一看,却发现俞敏已经红了眼眶。 见他要哭的样子,寻芳当场愣在原地。 心想着,这不是吧,俞敏平日里也挺开得起玩笑的啊,怎么今日这么玻璃心,简直比宝儿还要开不起玩笑了。 “怎么了?”寻芳睁大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靠近着俞敏。要真是他伤害了一个纯良小男孩儿的心,那真是罪该万死了。 原本若是别人,寻芳倒不用特别在意,男人么,被人调侃两句又不会掉块肉,况且寻芳也实在没说什么狠话。但是俞敏性格内向,这样性格的人确实挺难叫人招架。 寻芳又猜不透他此刻究竟什么想法,所以特别地关注俞敏的心情。 “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我这是玩笑话,敏哥儿,你别当真啊。”寻芳皱着眉说道。 “芳哥儿。”谁想俞敏啪嗒啪嗒眼泪就掉了下来,抬眸对寻芳说道:“我是不是特没有男子气概?我真是没用,我就是个拖油瓶。” 寻芳见他将话题拐到这个地方,一时觉得莫名其妙:“可是你武功比我好很多啊,你很有用,怎么会没用呢?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怪他神经比较粗,他还是没懂俞敏什么意思。 俞敏见他这么说,摇了摇头,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泪,伸手到衣服里掏出了一本书一样的东西,放到叶寻芳的身前。 寻芳疑惑地朝那书看去,却发现是近期的邸报,这就相当于古代的报纸,只是这东西基本讲的都是官场中的事迹,上面传下话来,能公开的基本都写在这上面。 寻芳看了几眼上面的信息,还是不明白。 俞敏憋着眼泪说道:“这上面说了,今年要开武举。最近不是考科举么,我爹很想去。可是......” 寻芳见他这么说,大概有些了解了。这俞敏大概是以为自己是个拖累了吧。 俞师傅一身本领,不去参加武举,确实有些埋没,况且他自己也是想要去的,他一直持续练武是为了报国,不是跟叶寻芳似的,只为强身健体。 寻芳跟他们父子相处久了,知道俞师傅的志向。 原本他出身是商人,前朝的时候,不允许触犯法律,工商子弟,以及倡优皂吏考试。 本朝有规定,允许工商子弟考科举,但是武举早在二十年前就不许考了。 那会儿武举还没停考,俞师傅就想去考武举,但是他爹不允许,俞师父年纪也还小。 因为家里只有俞师傅一个独子,武举一般从参军的人中选举,这就表示,如果要去考武举,俞先生最简单的路就是得去参军。 试想一下,就是在现代,这样的条件的人家,也不会轻易去让自己唯一的孩子去参军的。 参军是可能会死的,并且条件艰苦,这时候参军的大多都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或者要么就是一些将军家里的子嗣。他们的爹就是军人,他们也就被安排去参军。 俞鹏自幼条件不错,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被送去习武吃苦的。他不愁吃不愁穿的,家里又是商户出身,跟军政沾不到半点关系,又是一脉单传,自然他父母是竭尽全力反对他参军。 为了自家能够有继承的血脉,当时俞鹏就没有去参军,乖乖地待在家里,准备长大了娶妻生子。 后来武举就停了没有再继续,俞鹏当时也就断了要去参军的梦,在家娶老婆生孩子。 后来父母见背,妻子也病逝了,只剩下一个孩子和他。俞鹏虽然是个商人后代,但是比起赚钱,还是兵法更吸引他,所以可想而知的,生意也没有做好。 后来就过来投奔亲戚,接下来才遇见了叶寻芳。这会儿好容易落脚,找到了谋生的工作了,日子过得不错,只需将儿子养大即可。 谁想传了这么长时间,这武举总算重新开始了。 俞先生给家里留了后,也算对得起父母了,这时候又燃起了想要去参军的心思,可惜家里的孩子小,俞敏才九岁,俞鹏再次因为家庭而放弃了今年武举。 古来帝王,以文治天下,以武打天下。以武力平定天下之后,便开始重文。 像是本国这样的情况,也算是国泰民安了。所以武力并不受到重视,这武举一开,又不知道能继续多少年,说不定过两年就不考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36节 机会很少,错过就可能没了。所以俞鹏烦恼,俞敏察觉到了,也烦恼。 因此寻芳一调侃他,放到平时本来没什么,说不定俞敏还会回击一下,说叶寻芳打不过自己呢。 但这种时候,俞敏心情不好,自然也就悲观了。他觉得自己是个拖累,明明是个男儿身,却因为年纪小而不能顶天立地,拖累了他父亲。 加上最近清明,小孩儿也思念已经去世的祖父祖母以及母亲,那心情简直就是复杂了。 第45章 “你不要多想了, 大人的事儿就让大人们自己烦恼去吧。咱们只管好自己就是了。”是他没料到,俞敏竟然是个这样敏1感的人。 可是这也实在是无法的事,总不能叫俞鹏抛弃儿子而去参军吧。 一个人总有许多两难的问题, 但是当初为了尽孝娶妻生儿子,这是俞鹏自己的选择。 如今为了儿子而不去参军,这是俞鹏应该担起的责任,既然要生, 就肯定要养。其实这一切都是俞鹏自己的选择, 俞敏不该将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到自己头上。 但是叶寻芳劝了半天, 俞敏也没有开心起来。 寻芳想着, 正好一会儿他还要去给姨娘买些胭脂, 给宝儿找点有趣的书本,不如带了俞敏出来逛逛, 散散心的话或许会好许多。于是干脆不再劝俞敏了, 只跟他提议要一起出去逛街。 俞敏反应过来自己当着叶寻芳的面儿哭了, 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原本不想出去逛的,奈何寻芳劝他。 “你不是觉得自己胆小, 不爱跟人讲话吗?成天的待在家里,你是不可能突然变开朗的。不如多跟着我出去逛逛,习惯习惯人群, 这样多接触人,以后见到人说话也就不紧张了。” 最后俞敏被寻芳说服,答应他一起去外面逛。 而俞鹏则很放心儿子出门,至少面对一两个成年男性, 以俞敏的身手都无需怕的。 随即二人收拾收拾,下午的时候,寻芳便由王亨带着回了王家的旅店, 然后等元宝还有自家的车夫过来,便带着俞敏上车,出去买东西。 原本这些东西是不消寻芳去买的,只因上回听起王姨娘抱怨小厮买的胭脂不好用,寻芳就想尽尽孝。 反正他有马车,出门的时候顺带去买一点胭脂,也不麻烦,所以就应下了以后王姨娘的胭脂。 后来宝儿听说这个,也一并托了叶寻芳。所以目前姨娘跟妹妹的胭脂都是寻芳给她们带的。 寻芳先去了书店,跟俞敏一起下来买书,宝儿想要的书无非就这么几种类型,寻芳找个两三本便丢给了元宝拿着。 元宝将书本拿了之后,寻芳还带着俞敏找了几本跟野史有关的书。这时候野史也可当作故事书看。 成天的兵法跟四书,即便再感兴趣,也应该扩展一些别的爱好才是。像是这种跟八卦有关的野史,真假且不论,至少读来有意思。 寻芳也不知道俞敏喜欢什么书,未免他看不下去,买来也是浪费了,就只给挑了一本,帮俞敏付账,算是自己送他的书。 俞敏原本不愿意收,寻芳只说他看完了还可以还给自己看,俞敏这才没了话说。 等挑完了书,俞敏差不多从刚才难受的情绪中走出了一点。 再到胭脂店里,寻芳挑选胭脂的时候,还给俞敏闻了闻胭脂的味道。或许这是女孩儿的东西,小男孩儿闻了后,偏黑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红晕。 “香吗?”寻芳好笑地问俞敏。 俞敏抬眸看了看寻芳,小脑袋重重点了两下,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寻芳玩笑的神情。 见他点头,寻芳更觉有趣了。这小子,真是太腼腆了。 大人逗弄小孩儿也不宜太过分,于是寻芳收敛了些,付了脂粉钱,见元宝手里有书本又有些方才路上他买的解馋小吃,就不好再让他拿太多东西,于是寻芳便只自己拿着那些胭脂。 胭脂店里女眷太多,寻芳他们不便在这里待太久,很快就从铺子里出来了。 马车在门口不好停,所以停在了前面一些的位置,这时他们家的车夫,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上面耍马鞭。 寻芳他们三人正准备过去,就在这会儿,不知哪个不长眼的人,过来就撞了一下寻芳身边的元宝。 元宝被撞,手里还紧紧牵着东西,正不耐烦转向身后,却发现刚才撞自己的人伸手就要过去抱叶寻芳。 元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吓得一愣,随即很快明白过来,这是人贩子抢小孩儿啊! 而叶寻芳也稍微有所察觉,只感觉忽然有个人影朝自己扑了过来,吓了他一跳,他就神经反射,直接拿着手上的胭脂朝那人砸了过去。 脂粉盒子被砸坏,里头散落一堆胭脂,这胭脂有膏状有粉状,粉状的一散开,顿时洒得那人满脸都粉粉红红的,呛了他的鼻子,还迷了那人的眼。 寻芳借机踹了拽着他的人一脚,那人小腿吃痛不由得松手去抓自己的脚。 这样一来,寻芳就挣得了逃脱的机会。 然而在场并不只这一个抢人的,另外周围还有那么三四个人,都朝寻芳围过来。 “我艹你祖宗!!!”元宝大叫了一声,赶忙过去抢叶寻芳。 那车夫听到了动静,朝这里一看,瞬时反应过来。 自家小公子若被抢,那他也不用回去了!要么回去受死,要么浪迹天涯!这关乎他未来,他可不得紧张么。 “呔!”那车夫也大吼了一声,朝着寻芳他们跑过来,一过来就踹了其中一人一脚。 俞敏也反应了过来,他人虽然小,但是身手不错,不说一打二,一打一还是有胜算的。 这会儿虽然是下午,此处卖胭脂的店周围来往都是女人,男子很少在这会儿有空出来逛街,所以周围人少。 一些女人也不敢上来跟男子打斗,所以寻芳只他们三个小男生对并一个车夫对那么四五个青年。 打斗总有受伤,两方僵持,对方似乎想要速战速决。叶寻芳有所察觉,这些人似乎并不是只为了抢小孩,而是专门针对自己来的。 在这里两个小孩儿,他虽然力量不如俞敏,但是元宝跟叶家的车夫显然是更加保护寻芳的。而俞敏这时候要是不留意的话,反而更容易被人抢才对。 可是那几个人,不去关注稍微落单的俞敏,反而就针对自己,好像非要抢到他不可似的。 这样一来,寻芳就有必要怀疑,这些人是有人指使,专门来抢他的! 这里一闹出动静,持久下去肯定是对方吃亏,寻芳站在元宝跟自家车夫中间,想要尽量拖一拖时间。 这样一来,周围的人多了,总有人会去报官,或者上前帮忙的。 但若是运气不好,他被抢走的可能性应该也很大。 毕竟他们这里人少,只有一个车夫块头大一些,比不上对方,都是青壮。 既然是针对他来的,那么也就不必往好处想了。要是抓了他,叶寻芳只怕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置呢。 轻则被打骂找个人卖了,从此天涯路远,骨肉分离。要么,就将他杀了,找个山林埋了也未可知呢。所以叶寻芳知道,自己绝对绝对不能被抓! 就在寻芳觉得棘手的时候,这时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抢小孩儿啦!来人啊!救命啊!” 却见从后面跑来一个女子,也跟这群人抢小孩儿的人杠上了。 寻芳没看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却见那女子身穿打了补丁的衣服,头发褐黄,看着像是穷苦人家的女儿。 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但到底也算是他们这一阵营的人了。又多了一份抵抗的力量,那几个男子也觉得麻烦,遂皱起了眉头。 方才那胭脂店内的伙计也跑了两个出来,这会儿人一多,他们就想跑了。 寻芳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他见那几个人想要逃跑,立即对身边的车夫说道:“去抓住一个人!别让他们都跑了!” 哪怕抓住一个人,也好逼供出另外的人。人贩子这种东西,都不配称之为人。抓住了打死,叶寻芳都觉得他们活该。 寻芳的车夫成日赶车,身上蛮力倒是挺大。方才跟几个人斗那他或许打不过,但是想要抓住一个逃跑的人,还是能够做到的。 于是车夫向前两步,马鞭一挥,直抽中其中一人的后背,那人吃痛,跑步的速度慢了下来,随即被人群追上,一人一拳一脚的下来,被打得抱头直叫唤。 那车夫上前将人制住,旁边商铺有个老板过来,给了一捆草绳,给那人的手脚都打了死结。 等抓住了那人后,寻芳便吩咐元宝:“去报官,叫官府派两个衙役过来。”说着,他还给了元宝二两银子,让他打点人用。 元宝得令,拿了钱很快便跑去报官去了。 等元宝离开后,寻芳这才一一谢过众人。重点的道谢对象,便是那个方才挺身而出的女子了。 那女子眉目清秀,看着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寻芳向她作揖道谢,抬眸看她时却不知怎么觉得十分眼熟。 “公子不必谢我。该我谢公子才是。”那姑娘说着,这时,从她身后走出了一个跟叶寻芳差不多高的男孩儿。 寻芳听她这么说,先疑惑了一下,听她这么说,想是二人认识,只是不知道他何时见过这位姑娘,正待要问。 却在见到她身后出来的那男孩儿后,瞬间想起了眼前二人究竟是谁。 他手里拿着扇子,将扇子一合,笑道:“这可真是巧了。” 原来,眼前二人,正是寻芳之前帮助过的,杨雪松跟他的姐姐,这女子好像是叫杨杏儿。 没想到上次自己帮了他们,这回又轮到他们帮自己了。真是天道轮回,竟然真的好人好报了。 方才不见杨雪松,怕是他们以为这是专门抢小孩的人贩子,所以才不敢叫杨雪松过来帮忙,而是只由他姐姐出面。 但杨杏儿也算是胆子大了,毕竟一介弱女子,就敢上前帮忙,很是难得。 寻芳可是看得清楚,方才就连周围的几个男子都不敢来帮忙,后来还是人多起来了,他们才围上来的。 亏得他们姐弟还记得叶寻芳的恩情,知恩图报。光为这个知恩图报的精神,就叫叶寻芳有了想要结交他们一家的念头。 第46章 衙役没过多会儿就到了, 因为知道是叶家的公子,那两个衙役对寻芳态度也是客客气气的。 “有劳两位了。”寻芳见他们麻溜的抓人,客气道。 “这本是我二人分内之事。还请劳烦尊介到衙门去一趟, 说一下事情原委,我们好交差。”尊介是对别人的仆人的客气称呼。 这些事情也不需寻芳出面,他只叫元宝先过去说明做正常记录。寻芳不希望这人被关进去了也有好日子过,准备回去再拿银子打点。 这边送走了两位衙役, 转身跟杨雪松他们寒暄了起来。 “我之前听说你也是个读书的, 最近县试, 你去了没有?”寻芳对杨雪松说道。 杨雪松点头道:“已过了县试, 就等过几日去考府试了。” 叶寻芳见他这么说, 就知道他平日里成绩不错。 “那为何现在还出来?这段时间还是好好复习的好。” 杨雪松伸手提了提手上的纸袋,笑着说道:“跟姐姐出来买药。母亲不放心家姐一人出门。正好我这两日看书看得头脑发热, 出来逛逛, 也好散散热。” 寻芳原本打算趁这会儿去杨雪松家看看, 但是一看时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加上刚才这么一折腾,很快就到饭点了。 这时候他也不好去叨扰人家,况且这时候过去, 难保杨家不会留饭,但是杨家的情况,如果自己过去,只怕会盛情款待。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37节 人家家穷, 过去受人款待这确实有些添乱,况且杨雪松还要学习,就更不好叨扰了。 他看着杨杏儿跟杨雪松身上的衣服, 杨雪松身上的衣服已经算好的了,只要那么两处补丁,并且看着也不像是破了才缝上去,而是专门提前在容易破的地方打上补丁的。 寻芳有意想要照顾他们家,毕竟准备结识,这时候用金钱上帮助帮助,也没有什么,况且杨家姐弟知恩图报,杨雪松学习又不错,将来寻芳若是打算走仕途的话,不说以后二人会不会做官,但是再见是肯定的。 但是上次见面已经给过钱了,这次又动不动就给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既然要做朋友,连接济人家也得找好时机啊,否则太像是施舍了。 所以寻芳只再跟他们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元宝离开了。 之前问过他们住的地方,离叶家是不近的,不过离叶寻芳目前住的地方倒是还挺近的,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 寻芳准备等下次双方都闲了再去看他们,也跟杨雪松讲了自己来年可能回去参加考试的事情。杨雪松是很期待他们都考上,然后一起在学院相见的。 又通过寻芳介绍了俞敏跟杨雪松认识,三个男孩儿聊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告别过姐弟俩之后,寻芳又带着元宝重新去买了一回胭脂,这店主是有参与抓人贩子的人群中去的。 他看叶寻芳气度不凡,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差点就被拐卖了,居然还能这么冷静地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心里有些佩服这个小孩儿,所以送了他一盒上好的胭脂。 寻芳本来拒绝,奈何人家不不停地夸他,将胭脂往元宝的手里塞。 这样一来寻芳也就不好拒绝了,只叫元宝收下。 买完东西后,寻芳先是送了俞敏去了舅家,因为俞师父今天晚上会在王成家跟他们父子吃酒,所以不用送俞敏到自家的院子。 买完东西,送完了人,寻芳跟元宝还有车夫回到家。他先是回了自己的屋子,吩咐绿萝给他换衣服。 绿萝见他风风火火的回来,身上却有一股浓重的胭脂味,不由好奇道:“爷去哪儿了?这身上怎么这么香?” 就算是不小心靠近了什么烟花女子,这味道也太重了些啊。简直就像是整盒胭脂往身上倒过似的。 寻芳摇头,疲倦道:“说来话长,我今儿差点叫人给抢了去。” 绿萝骇然道:“怎么了?” “好好的出门替姨娘跟妹妹买胭脂,结果遇上几个专抢小孩儿的男子,要不是周围有人护着,只怕你这会儿已经见不到我了。”寻芳说道。 绿萝拍拍心口,后怕不已。 “我就说嘛,这些东西叫小厮们去做就好了,你非不听!今日是好在有惊无险。” 寻芳见她这么说,怕她担忧,便隐瞒了心中对这件事情主谋的想法,没有告诉绿萝,他觉得这件事儿的幕后主使是金氏这件事儿。 “等会儿元宝回来,你叫他在这里等我。” 绿萝警惕道:“你又去哪里?”才差点儿被人抢走卖了,这会儿眼见就要吃饭了还出去? 寻芳见她担心,忙解释道:“当时抓住了一个人,这事儿得叫太太知道。” 这件事儿,如果真是金氏找人办的,那么她迟早也会知道。这会儿寻芳刚抓到人就回来了,如果金氏还没有听到外头的消息,他正好去试一试金氏,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她做的。 若是她,那么这时候打她个措手不及,或许还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但若是她早知道了,并且做好了应对的对策,那么就很难捕捉什么信息了。 绿萝见他要去找太太说明,连忙点头:“是了,是该跟太太说一声。以后你要出去,也该多给你配两个人才是。” 简单梳洗了一下,也不用太避嫌,由着绿萝帮他擦拭了上半身,将身上沾着的脂粉味去了就成,等换好了衣服,重新盘了一回头发后,寻芳便去了金氏的院里。 走到金氏那里,就有人去向金氏禀报,说寻芳来了。平日寻芳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是来必定是真的有事,于是金氏传了叶寻芳进去。 进屋后向金氏请安,金氏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说道:“你难得来我这里一趟,是有什么要事么?” 叶寻芳已经算是跟金氏闹翻了,这会儿金氏连表面都不肯维持了。 她原本还觉得叶寻芳还算乖巧,不争不抢的,不敢跟他哥哥对着干挺好的,王姨娘虽然跋扈了些,但是对太太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所以从不将二人当做眼中钉。 但是经过上次过年那么闹了一回之后,金氏简直恨叶寻芳恨的牙痒痒。 寻芳在见了金氏之后,却见金氏脸色平常,没有愧疚之意或者躲闪的感觉。 他心里料定,金氏可能会跟这件绑架的事情有关,甚至也不排除会是主谋,只是这件事情实施的具体时间,她本人也是不能确定的。 因为很显然的,金氏如果知道今天是抓叶寻芳的日子,在见到叶寻芳的时候,表情不太可能会这么淡定。 要抓的人没有抓到,还光明正大走到她面前,金氏怎么可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那么,交代那些人去绑架叶寻芳的人,很可能不是金氏。 这么顺藤摸瓜一想,寻芳就猜出了,这件事情或许跟金家有关联。 毕竟金氏能用到的人脉也就只有娘家了,而徐家他就已经先忽略了。 小金氏,也就是金氏的妹妹,她的丈夫是临县的乡绅,在本县不一定有人脉,况且虽然姐妹情深,但是小金氏在叶家风评不错,是个比较左右逢源会说话做事的人。 即便要害叶寻芳,那也是金氏本人动手更有把握才是,凭什么叫她去害叶寻芳呢?所以这跟小金氏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当寻芳想到这里之后,就微微笑了一下,对金氏说道:“今日出门,遇到了抢小孩儿的人贩子。” 金氏听寻芳说到这里,脸色变了一下。 寻芳将她的脸色变化看在眼里,心想到,看看,这才是计划失败的正常反应。 “哦?是吗?”金氏这会儿有些失了往常的平静,她平时还算是会说话的人。一听叶寻芳说了这件事儿之后,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叶寻芳遇到了人贩子,但是人没有被贩子拐走,则说明计划失败了。只是不知道人落到寻芳手里没有,她应不应该问一下叶寻芳呢? 但是这时候,是该先关心叶寻芳的身体,还是应该先问人贩子有没有被抓住? 再看叶寻芳一脸的淡定,金氏心里不禁有些怀疑,是叶寻芳察觉出了什么吗?他知道人是谁派过去的了? 看着神色如常的叶寻芳,金氏忽然有种,他已经将一切查明的感觉。 莫非人已经被抓到,并且当场交代说出她是幕后主使的事儿了? 不不不,即便真是去害人,金家人应该也没有那么蠢,他们应该不会直接说是自己指使的才对。 但这毕竟跟金家有关系,难保那人不会将金家供出来。如此,即便不是她指使的,那大家肯定都知道这件事儿跟她有关了啊! 这些拐子,请的必定都不是自家人。毕竟谁家也不会养这种专做坏事的奴仆的。他们金家只是普通的商人家庭,并没有培养什么杀手强盗,最多养几个保镖罢了。 因为请的不是自家人,现如今就算那些人拿了钱跑了,金家就是想要追,也必定是追不到的。 最多只能祈祷,他们跑了就不要被人抓到,否则一旦将自家供出来,那就糟了。 当然,金家人也不会做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情,这些人即便是拐子,不正经的人。那也都是知道根底的,到时候真被抓住了,还可拿他们的家人作为威胁。 但这些人本身就是地痞流氓,真是不知道拿他们的家人做威胁能有几分靠谱就是了。 所以金氏才有些不淡定。当初她恨啊,她因讨厌叶寻芳跟王姨娘讨厌到了极点,又不能在宅院里陷害他们。王姨娘先不说,但是叶寻芳可是老爷最宠爱的儿子啊。 就算要动,也不能叫叶老爷觉得这是她的想法。之前叶老爷被害的那些孩子,基本都不是她主谋,而是金家的主母,金氏的母亲谋划的,虽然被叶老爷跟老太太怀疑,但是人没抓到,并没有证据。 所以对于之前叶老爷丧子的事儿,金氏即便对叶老爷有些愧疚,也没有那么害怕,而这次却不一样,这次的事情是她主谋的。 金氏觉得,如果这事儿真的被抓到了把柄,证实跟自己有关的话,叶老爷一定会新仇旧恨一起算账,说不定还会杀了自己的。 想到这里,金氏擦了擦额间冒出的冷汗,对寻芳问道:“那么那些人抓到了没有?” 第47章 “那些人?”寻芳疑惑地看向金氏。 他方才只说了有人过来抓他, 但是从没有说过这些人的数量,金氏怎么就连人数都没有确定,张口就说了“那些人”呢? 在这里, 就已经完全确定了,这件事情一定跟金氏有关! 金氏见叶寻芳发问,内心忽然一惊,看着叶寻芳淡定的脸庞, 明明是个十岁小儿, 却让她有一种在跟攻于心计的人在聊天的错觉。 她的呼吸开始变粗, 眉头紧锁, 但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我是说, 既然是抢人,总有接应的人。” 她回答的巧妙, 寻芳也并不指望就这一句话便将她的所有事情拆穿。不过既然金氏惹了他, 那么大家就走着瞧! “确实, 抓住了一个人,倒有两个人跑了。那被抓住的犯人, 现如今在官府里关押着呢,过两日便开审了。”寻芳继续观察着金氏,边说道。 “如此, 一定要将他治死才好。连我们叶家的少爷都敢动,他也是不要命了。你放心好了,这事儿我会去处理的。你就不要管了。”金氏听到这里,原先想着要威胁那人, 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将金家的事情说出去。 但是随即一想,如今拐卖小孩儿,定罪后是要用酷刑的。也指不定对方嘴不严, 将金家暴1露出来。或许为了不受刑,反过来威胁金家也有可能。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弄死他! 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供出金家,并且治死一个当街抢人孩子的人,在外界看来,也不会引起什么波动。这样的人,死了是活该。 金氏打定主意,内心渐稳。 又想着,叶寻芳既然还知道将这事儿告诉自己,那么应该就是希望让自己帮他做主的。要是知道这事儿是她幕后主使,叶寻芳怎么可能会这么淡定? 他一个连“敦伦”都不知道的小孩儿,心计怎会深到如此地步呢? 一定是她刚才感觉错了,才会觉得叶寻芳什么都知道的。现在再看叶寻芳的脸,只觉得寻芳一团稚气,不足为惧。 如今家里管事都是金氏,叶老爷即便在场处理,这决定大概也不会跟自己有什么不同,左不过是送些钱进官府罢了。 金氏想罢,心下松了好大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比方才平静了太多。 “是。”寻芳向金氏作揖道。 那人强抢儿童,寻芳原本也就没打算饶过他。 如今金氏要弄死那人,也免得他自己弄脏了手。 可这样一来,牢中那颗棋子已经废了,那想要治金氏,就要作别的打算了。 “你下去吧。”金氏定下主意后,便对寻芳说道。 寻芳于是告退下去,快速回了自己的屋里。这会儿元宝也刚回来,在外头等着叶寻芳。 寻芳见到元宝,便叫他进去坐着。 元宝进屋,便将今天去县衙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 一切都是照常,将那人送进牢里去后,元宝将这件事情都说了,自然要告状,那时候证人也多,到时候那牢中人定罪是肯定的。 这时候的刑法还比较严酷,寻芳忘记抢小孩儿的人贩子会是什么罪了,左不过会是剕刑之类的残酷刑法,剕刑便是砍去犯人一条腿。 古代的大罪下来的刑法比起现代来说,要更不人道许多,但是叶寻芳却莫名觉得,像是这样的刑法面对行恶之人的话,受害者会更加的能够接受。 而且古代的行政机构,譬如现在所有的三省六部,可能比起现代来,在某些方面来说,还要更快捷方便,官职责任更加具体。 但是现在讨论那人受什么惩罚,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他已经被金氏盯上,注定是个死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38节 元宝一过来,寻芳就已经屏退了众人,这会儿寻芳说话除了绿萝在外面看着外,谁都听不到。 “你明儿一早,替我去一趟衙门,去见见那被抓住的人。替我转告给他几句话。”他因为要去上学,空不出时间来,况且今日之事确实让寻芳也心有余悸,所以准备在家里缓两天再说。 “爷,人都已经抓到了,还要去跟他说什么?”元宝疑惑道。 寻芳沉默地看了看元宝,随即说道:“他已然活不了的。趁这时候他还没被解决,有些事情需要先问清楚。” 元宝听到这里,有些震惊,抢人未遂,死倒还不至于吧?自家主子怎么会知道这人一定就会死? 况且叶寻芳说这人活不了的时候,脸色是如此淡定,这看起来确实有些恐怖啊。 一个十岁的孩子,面对生死,怎么可以这么淡定? 而寻芳之所以淡定,是因为他已经很快接受了这人会死的信息。 人现在关在监狱里,金氏肯定会下手,第一寻芳不可能做到不让他死,他没办法阻止金氏。 第二这人是害他的人,寻芳没有好到去同情一个害自己的人的生死,可以说,寻芳还巴不得他死。 “爷,要说什么?”元宝小心地看着寻芳,问道。 元宝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就是有种他们家主子聪明了许多的感觉。 即便不知道寻芳要做什么在想什么,他也还是无条件地去相信寻芳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像这种封建时代,人总是莫名的会有一种奴性。因为寻芳是主子,元宝是奴才,所以他总是会很本能的去听从寻芳。 寻芳一开始也指引过元宝,希望他能活出自己。其实元宝跟绿萝他们是有自己的个性的,会同情会玩笑,会喜欢一个人会讨厌一个人,他们不是完全没有自我,但是他们会有奴性。 后来寻芳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指引他们。他们都没有办法改正,因为周围的环境便是这样,主人就是主人,奴才就跟主人养的狗差不多,只是因为同是人类,所以奴才更比狗高贵。 也有一类从主子变奴才,或是贵人家下来的奴才,就比寻常奴才更高贵一些,这也是古代的一种等级。 生活在古代,寻芳察觉,似乎没有一种事物是脱离等级的,走到哪儿都是等级。 他有时候还暗自庆幸,自己在这等级之中还算是中上层的。 从小到大都相信的事情,寻芳没有办法让元宝他们一下子改变过来,连潜移默化都很难做到,他自己不被同化就已经很不错了。 寻芳因为已经有了一个固定的思维,所以没有被洗脑。若是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再小一些,说不定会被很成功地洗脑,到这个年纪,估计已经不会再平等去对待别人了。 其实思考一下,寻芳有时候会觉得,华夏是个爱面子的国家,什么都讲究牌面。或许跟从古至今森严的等级有关。 这些“爷爷”“奶奶”,就是古代人所说的“体面人”,因为排场体面,所以至今,这些“爷”还不曾死光。 尊重一个人,可以称呼他为“先生”、她为“女士”,为什么到了二十一世纪了,还会有人在社会上被称呼为“爷”呢? 在一个本该没有“爷”了的社会里称呼一个人为“爷”,是不是显得过于可笑了一点?现代的“爷”,莫非是一种“老爷爷”的简称? 当然,回顾旧社会的时候,“爷”或许可以作为一种罗曼蒂克的象征吧。 寻芳见元宝如此恭敬,莫名地便想到别的地方去了,整理情绪,便对元宝说道:“你去的时候告诉他,有人要杀他。他死期就在这两日了,若还想要报仇,便将他们抓人汇合的地点告诉我。” “若是他不信,不肯说怎么办?”元宝问道。 “那就没有办法了。”寻芳说道。 他其实还有想法,就是通过官府了解一下那人的籍贯。 如此,找到他的亲人,或许他的亲人会跟另外抢孩子的两人有所联系,从这一条线其实也可以试试。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更曲折了。最好是对方识相,将事情说出来。 元宝听了寻芳的命后,继续跟叶寻芳探讨了一会儿其他的可能性,二人直聊到吃饭时间,寻芳还留了元宝坐到一边小桌上吃饭,元宝吃完了才离开。 第二日,大早上,寻芳照常上学。元宝就已经起早去了牢狱,来的时候金氏果然还没马上找人下手。 元宝将寻芳的话带到,只见那犯人张三听了他的话后,愣在原地。 谁听到自己要死了都不会淡定的。 随即就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如果我说了,那你们爷还能保我出去吗?我真是不想死,我已经知道错了,到时候即便是挖眼睛或是断腿我都认了!只求爷能饶我一死啊!”那人说着,唾沫四溅,眼里残存着些许的希望。 元宝见状,有些不忍,再可恨的人,到了生死关头,也可怜了。只是再可怜也没有用,元宝又没法儿让他不死。 “我不是都说了么?”元宝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不是我们爷可以决定的事儿。是雇你的人家要斩草除根,你的同伙已经逃跑,逃不逃得掉那就是他们的命了。反正你人已经在这儿了,这是逃不掉的。你若想要报仇,我们自然也有办法,只要找到你那两个同伙,揭发了那雇佣你的人,自然给你讨个公道。” “你们爷能有这么个本事,怎么就不能救我!”那人恨恨道。 元宝说道:“我们爷那也是为了报仇,没有你的人,他也报不了仇。你当时抢他的时候难道没瞧见么?他才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能耐救你?大家都是为了报仇,我们爷报仇的路也难走。况且你又是害他的人,凭什么指望我们爷救你?你别忘了,就连雇你的那家人,都要害死你呢!”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那人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确实是没救了,但是心里又忍不住地去期望,或许眼前这人是在骗自己的,他只是来套话的。 “凭什么?”元宝冷哼一声说道:“我骗你的倒好了,这样你只用断一腿,都不用死了。但是你人如今在牢里,被抓的事儿那头雇你的人应该也知道了吧?你可见到有人来看你,说一声什么没有?” 确实,他们之前跟雇主定好的。每天都要见面碰头,若是事情处理好了,便会回来拿剩下的钱,若是没有处理好,也要见面,确定一下事情的进展程度。 如今他不在,两个抓人的已经逃跑。那金家怎么都该已经收到消息才是。结果对方愣是没有人过来看过自己。 哪怕是找到他家人,让他家人来跟他说句话也没有。他总得确认他若是断腿,或者在牢里被折磨死了,家里人要收到钱吧。 金家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这已经足够叫他焦虑了。 再加上元宝一路催促,添油加火,想到“死”字顶在头上。这张三也就顾不得什么了。 在元宝废了一顿唇舌之后,张三总算将他们三人汇聚的地点说给了元宝听。 如果金家真的有心让他死,那么他至少也能借叶寻芳给自己报仇。 若金家没有要杀他的打算,到时候真的被揭发,他只不认就是了。 反正他什么也没说,只要咬死这一点,金家也奈何不了他。即便真要对付他,大不了一家子人全逃到别处去,别待在丹城。 至少他能够保证自己不那么白白的死,被金家利用还被抛弃。 被抛弃也就算了,大家收了金家的钱,断一条腿他也认,只是不能白丢一条命! 第48章 元宝得了消息后, 便没有再拖拉,很快离开了牢狱,中午回去跟叶寻芳复命。 叶寻芳听到元宝说的话, 心下很快定了主意。 “你下午去一趟我舅舅那里,就说我找表哥有事儿,请他下午过来一趟。” 这件事儿,寻芳没有过多的隐瞒元宝。 那些抓自己的人, 是有人指使的这件事儿, 只要委托了元宝去办理, 他瞎琢磨估计也能琢磨出些许真相来。 既然要说, 就不要遮遮掩掩, 用人不疑。所以元宝是知道有人要害叶寻芳的,只是寻芳没有告诉他是谁要害自己, 但是估计元宝多少也猜到了些。 寻芳平时不怎么结仇, 就算跟几个纨绔一起出去玩闹打架, 也不至于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若真要说有仇,并且谁最看叶寻芳不爽的话, 那一定是叶寻蕙了。 但叶寻蕙讨厌叶寻芳,至多就找人打他一顿,不至于找人抢了他去卖, 叶寻蕙没那么本事。 这么一想,就会觉得金氏可疑。 但是元宝身为奴仆,在叶寻芳的小厮之上,又有个叶家仆人的总称, 他就算有怀疑,也不敢说出来。 在计划事情的时候,叶寻芳的过于冷静, 让身边的绿萝跟元宝都觉得惊心。 这哪里是他们眼里那个只知道玩乐的主子啊,这分明是个谋略满腹的小公子啊! 从今日起,见到寻芳的谋略后,在他身边贴身照顾的两位仆人,再也不敢将寻芳当做以前那个爱玩闹,不正经的主子看待了。 寻芳只是按照脑内的想法,将事情一件一件的吩咐下去罢了,开始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二人的态度转变,还是等了一段时间之后,才逐渐察觉出来的。 寻芳交代完了事情,又对元宝叮嘱道:“记住,这事儿不要叫别人知道,连你父母都不许说,明白吗?” 元宝见他神色严肃,也就不敢怠慢了,随即他亦是严肃了表情,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省得的,爷放心吧。” 一切交代完毕,寻芳下午照常去上课,今日因为表哥要来,就提前跟叶寻芝说了,这样叶寻芝今天晚上就不会来一起看书了。 寻芳下学回到屋里,就见王亨已经坐在外间喝着热茶等他了。 “表哥!”寻芳见到了人,短腿跨过门槛,赶紧迎了上去。 王亨见到寻芳,也站起身来。 “我听元宝说你要见我,就赶过来了。你才放学呢?” 寻芳点头:“嗯。” 随即,他将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表哥,咱们到里头说话。” 外面还有婆子们丫鬟,人多口杂的,只怕被人听了去他的计划,到时候下人嘴里没个把关的就将事儿说了,要是叫金氏知道了他的计划,那就功亏一篑了。 连元宝他都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嘱了让他要小心不要说出去,更别说院里那些多嘴的婆子,还有年纪小的丫头们了。 王亨见他谨慎,并没有觉得不对。叶家在丹城也算大户人家了。在这样的人家家里生活,总是小心为上的好。 二人于是进了里间,绿萝重新上过茶,便很快识相地退了出去,替他们把风,不叫外面的人靠近。 “表哥,上回我路上遇到了抢人的事儿已经在店里跟你交代过。回家后,我告诉了我们太太,她的打算是不叫那个抓我的人活。” 王亨听着寻芳的话,点点头,没有觉得叫那人贩子死有什么不妥。 “只是有一点,我毕竟不是太太亲生的。她虽然答应帮我处置那个被抓的人,却没有跟我说要拿那两个逃了的人怎么办,虽然他们已经出逃,如今要找也费力气,实在困难。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昨儿我派了元宝去牢里,诈那个被抓的逃犯。”寻芳边说着,边给王亨让了茶。 王亨端了茶,吃了一口道:“你怎么诈他的?” 寻芳继续说道:“我叫元宝告诉那人,说指使他的那家人,准备杀了他。” 王亨听到这里,眉头一皱,知道寻芳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不简单。 寻芳还没有说接下里的事情,他就已经明白,那抢人的人,并不是随机抢小孩儿的,而是有人专门指使。 如此的话,这人就太过狠毒了。必得是跟叶寻芳或者叶家有大仇的人,才会下这个力气。又找得到人做这么心狠手辣的事儿,只怕势利不小。 寻芳见王亨面色严肃,就知道他已经认真起来了。 “上次我出门,明明站在旁边还比我小一些的敏哥儿没事,那三个抢人的,只抢站在中间不好抢的我。 并且宁愿跟我家车夫还有小厮拼上一阵子,都要冒险将我抢走。若不是他们如此犹豫,只怕也抓不到那漏网的人。所以我便怀疑,那些人是专门被派来抓我的,幕后应当还有指示的人。” “是谁?”王亨将头一转,目光如炬地看着叶寻芳。 “虽没有十分确定,却总觉得是身边亲近的人。”寻芳没有直接说是金氏,毕竟还没有证据,只是怀疑,况且金氏还是自己的主母,有些话不好乱讲。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39节 寻芳是王亨的表弟,王家又仰仗着王姨娘还有叶寻芳二人。 他们即是亲戚又有利益的牵扯,加上最近寻芳跟王亨联系的多了,二人之间的感情也越发好了,所以遇到寻芳被人迫害的事情,王亨也会严肃以待。 王亨的脑袋里划过可能会害叶寻芳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一个金氏,心下已经有些了然,但是却想不出扳倒金氏的办法。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没有?”不如问问寻芳,看他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寻芳点头道:“想请表哥,替我找俞师父帮个忙。” “你尽管说。”人在江湖总讲几分义气,如果不是什么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想必俞鹏不会不愿意帮忙。 “昨儿,我叫元宝问过那人,他还将事情失败之后逃跑的地点告诉了元宝。我想请表哥去帮我跟师父说一声,烦他跑一趟,将那两人抓了。暂时放在院子里关着,等我有空再去处理。” 寻芳知道自己师父的本事,凭那两个连自家车夫都打不过的人,想要活捉,根本难不倒俞鹏。 只是这到底还是危险的,去抓人,人家说不定身上带着兵器,两个打一个,万一不留神被暗算了怎么办? 况且,还要将人押回来,肯定是麻烦的。 见表弟这么说,王亨思考了一会儿,觉得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你放心,我会去告诉他的。你师父一身的本领,想必也不会推辞。到时候抓人过来,我来做他的接应,我们二人协力,定能将人抓到的!” 寻芳听王亨这样说,心里肯定是感动的,于是红唇上扬,说道:“表哥,你真是我的亲表哥。” 晚饭时间,寻芳留了王亨坐下一起吃饭,王亨也没有推辞。 吃过晚饭后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天,约莫聊了大半个时辰,王亨挂心家里就要回去,寻芳亲自去送的王亨离开。 王亨离开叶家后,晚上回去跟父母招呼了一声。 因这事儿可能牵连到金家,王亨也不想让父母太过担心,回去的时候王成问儿子去叶家有什么事儿,王亨也只找了别的话忽悠了过去。 到了第二日,王亨便去了叶寻芳的院子,找到了俞鹏,将事情都说明了,只等俞鹏自己决定要不要帮忙。 如果他不肯帮忙,叶寻芳就只好花钱找别人帮忙了,但别人肯定是不如俞鹏靠谱的,整个丹城,只怕也很难找到一个像俞鹏这么会武功的青年了。 俞鹏听了王亨的描述。听说寻芳主母善妒,竟然妒到了要谋害人子嗣的地步,心里已然一团火气。 这时候的思想是,女人就该三从四德,按照男人的想法,小妾跟妻子姐姐妹妹和睦相处才是对的。 当然,这世上自然也不可能有这么完美的事情,女人即便被洗脑,那自己内心的想法是怎么也无法克制住的。 人究竟还是有本性的,所以这时候也不求一定要让小妾跟妻子完全和睦相处,大家在一个院子里生活能井水不犯河水,后院不着火,男人就该偷着乐了。 但是女人之间斗归斗,却忌讳将孩子也卷进来。毕竟这小孩儿没有什么力气跟能力和个大人相斗啊,况且小孩儿是一家的血脉传承,怎么能说害就害。 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害命可就过分了。 再说,当初叶家要娶王姨娘,是金氏点头的。 要是真不希望王姨娘嫁进来,不希望她生下叶家的孩子,当初没嫁没生的时候,就应该说清楚。 如今孩子都养到十岁大了,虽然是个儿子,却也只是个庶出,又威胁不到叶寻蕙嫡出的地位,老爷再不满金氏,也没有打算休妻过,这金氏好端端的,究竟作什么? 听完王亨的话,俞鹏直将手里的杯盏都给捏碎了! “这毒妇,竟然害我徒儿性命!” 若是别人家的事儿,俞鹏也只当八卦听了。宅门里头,发生什么都不稀奇么。 但叶寻芳不同,他是俞鹏的徒弟。在俞鹏落魄的时候,是他伸出援手,给了俞鹏住的地方,还给他谋生的活儿干。 俞鹏于寻芳来说是师父,而寻芳对于俞鹏来说,又何尝不是恩人呢?二人之间有这两层羁绊在,所以叶寻芳的事儿,俞鹏注定不会不管。 于是,一听王亨说完叶寻芳的请求,俞鹏便将抓人的事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49章 春日清晨下起蒙蒙小雨, 道路泥泞,路边已经有小贩走动,准备去指定地点贩卖, 路上偶尔响起两声吆喝。 丹城城墙边,有几个人在一旁拿一根草木插标,闲散地卖些东西。 俞鹏穿着一身蓑衣,身上带着一把打好的短刀, 腰间绑着两捆绳子, 走到城门边上, 轻松找到了驾着车的王亨。 见到王亨后, 二人也没说话, 对了个眼神,俞鹏走过去, 轻松跳上了车。 王亨马鞭子一挥, 马车很快就摇晃着向前去了。 出了丹城, 有一条小道,远处山上, 有座小破庵,已经没了人住,虽然是庵, 原先里头住的却不是尼姑而是和尚。 大庙小庵,因为面积小,所以叫做庵。 地方越来越偏僻,人口越来越稀疏的地方, 连庙也小了。 等过了那一方村落,绕过一条小道,就到了那庵前, 不过这已经是破庵了,只是勉强还能遮挡风雨。 庵门并没有插上,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这里,便是之前寻芳叫元宝去打听到的,那两个抢小孩儿的人会到的落脚点。 此刻,俞鹏悄然走到庵门外,王亨已经到远些的地方去停马了。 并没有贸然行动,小心关上门后,俞鹏蹲在外头,等两人会和。 王亨停好车马回来后,他们二人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这才进去。 一进到庵里,就发现一条小路被清扫过,很显然是有人在里面生活。 只是这毕竟是废了的庵,没有香火,十分清冷,稍微带着些破败的气息。 进了屋,没发现有人,却能够看到,平时和尚们睡觉的地方有两条干净被子。 如今春日倒是够盖了,一看就知道是专门清理出来休息用的,这应该就是那逃掉的二人休息的地方了。 屋内还有两个小包袱,应该是临时出去了,还打算回来的。 不过王亨跟俞鹏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他们将整个庵上上下下检查了一边。发现厨房里头还有两口锅,一捆柴火,有些生火的迹象。 确定了里面的人只是暂时出去之后,王亨跟俞鹏趁着有时间,制定好了计划。 既然要抓人,就不能给人逃跑的机会。 他们决定不在门口堵人,而是准备先等在堂屋这边儿,若听到有人来的动静便躲起来,等人过来后,再从躲起来的地方出来,将人直接抓住! 一路舟车劳顿,快到中午了,二人便提早吃了带来的干粮,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人。 等他们吃完,那抢人的两个人贩子,也正慢吞吞地从门外回来了。 好巧不巧,他们今日正喝了酒,两个人都醉醺醺的,脸上一坨红晕,走回屋里,正准备休息。 王亨在堂屋内透过门上纸糊的缝隙朝外看去,感慨道:“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样两个白日酗酒的酒鬼,别说是俞鹏了,就算是王亨一个人都能轻松干倒好几个。 俞鹏见状,没有说话,开始解腰间缠着的两条绳子。 解下绳子后,甩了一条给王亨:“快些行动,入夜前赶紧将这两人抓回去。” 王亨被俞鹏提醒,便也快速加入了行动中去。 那二人虽然喝醉,却只是脑袋看不清眼前的路,昏昏的想睡,并不是不见不到人的。 然而反应迟钝,在见到王亨跟俞鹏的时候,跟本没反应过来他俩是来干嘛的,自然他们四人都不认识,这地儿还是叶寻芳告诉王亨,他们才找过来的。 开始的时候,那俩人贩子还指着王亨他们笑呢。 结果人还没反应过来,被俞鹏来了这么一下,整个人都晕了过去。醒来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手脚被绑,嘴里塞着布条了。 李四跟王五二人几乎是同时醒的,他们身体被制住,倒在车里,车马颠簸,将他们二人的身子震的一颠一颠的。 为了能够不让脑袋继续磕下去,他们尽量扭动着身子,让自己坐的端正一些。 早上出门饮酒,现在还脑袋疼呢,这一路颠簸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近两日他们都一直在喝酒。原本张三李四王五,三人本就是丹城近郊住着的小混混,成日里游手好闲,就是地痞流氓的人物。 即便是逃命,躲避官府的追踪,那也少不了饮酒作乐。 他们谁也没想到,自己都逃出城去了,到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还能被人抓到。 但是看着自己身上这身五花大绑的“行头”,也没上枷,看着又不像是被官府给抓住的模样,倒像是被人绑架。 这就让二人摸不着头脑了,到了那小庵里住着,他们也没得罪人啊。 “呜呜呜!” “呜呜呜!” 二人干对着“呜呜呜”了半天,双方都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干嚎的声音还没马车轮子滚动的声音大。 王亨在外头正驾马车,听到了里头的动静,于是将马鞭子交给了俞鹏,让他来驾驶,自己先进了车,果然发现李四王五二人正坐在地上干对眼呢。 王亨想到自家表弟之前被这二人好生“照顾”过,心里气不过,于是伸腿在他们身上狠狠踹了几下,将两人踹得“嗷嗷”的,却发不出太大的声音来。 王亨踹了几脚解了气,也知道这二人留着还有用,犯不着现在就将他们踢残踢死。只简单踹了踹他们,便做到了马车里,看着二人了。 李四王五被踹的摸不着头脑,又疼又委屈。他们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死也得叫人死个明白吧,眼前这踹他们的人,他们究竟是怎么得罪了的? 这会儿,车马逐渐慢了下来,地上泥泞,远处有几个小孩儿经过,跳跳闹闹的。 二人以为抓住了机会,便死命地将脑袋往车上磕,结果经过马车的人并没有听见。 王亨见他们如此,不敢大意,将他们踹回车子中间去,不让他们乱撞。 这会儿已经回到了叶寻芳所买的院子门口,俞鹏此刻正满脸淡定地牵着车马回屋呢。 等进了院子,关上大门,王亨这才从车里重新跳出来。 二人早上出门,这会儿回来天已经黑了,各家人差不多都该吃饭了,四周邻里家里已经飘出了饭菜的味道。 这时候外头各家各房开始热闹,寻芳的院子并没有贴着别人的院子,在里头大叫两声也不容易被人听到。 院子里面点着蜡烛,并不是特别明亮,勉强看得到谁是谁罢了。 这时候俞敏已经将饭菜做好了,俞鹏不在的时候,料理小事随便炒两个菜俞敏都会做。 待俞鹏跟王亨将那二人抓到柴房里,俞敏也已经将饭菜摆好,就等他爹跟王亨过去吃饭了。 他们一人一个大汉,将挣扎的李四王五抓进屋里去,俞鹏还好,每天练武,这点儿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王亨却累的直喘气。 等将人抓进了屋子里,俞鹏上前也跟王亨之前一样,踹了地上二人好几脚。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40节 俞鹏力气大,跟王亨踹人力度可不一样。 等那两人被踹的爬不起来,王亨才上前制止了俞鹏:“行了行了,可别将人踹死。到时候还要让表弟审他们呢,咱们也犯不着为这两个畜生背上人命官司。” 李四王五将王亨的话听在耳朵里,眼泪都差点儿流下来了。 虽说他们没打算杀自己,但是傻子也知道他们这是羊入虎口了,接下来能不能活还不知道呢。 况且这会儿已经将他们打得半死了,还要审?简直不让人活了! 听了王亨劝说的话,俞鹏这才停下,又对王亨问道:“那这两个人,要拿他们怎么办?” 又不能弄死,还要防着他们不逃跑不被人发现,这难度还是有的。 “今天晚上别给他们喂饭,明天起每天给他们一口白粥喝,别叫他们死了便是,饿着他们,也免得他们有力气逃跑大叫。”王亨说道。 这毕竟是寻芳叫他们弄来的人,究竟要怎么审问,怎么处理,还得看叶寻芳怎么打算。 王亨还是有些相信寻芳的,毕竟他表弟看起来也不傻,既然都叫他们把人弄来了,就肯定是有打算的。 “爹,王大哥,开饭了。”俞敏摆好饭从屋里出来,对俞鹏跟王亨说道。 “敏哥儿,替我舀一瓢水来。”王亨笑着走到院里,对离厨房近的俞敏说道。 俞敏乖巧,应了一声便去麻溜的舀水。 等水到了,王亨这才回到屋里,将李四口里塞着的布条给扒拉了出来。 李四口干的直干呕了两下才适应。 方才听到小孩儿的叫唤,才恍然过来。真是没有想到,连金家的人都不知道他俩逃去了哪里,结果却叫叶家的人抓到了。 这时候的李四跟王五谁也没有想这是叶寻芳一人之力,只以为这是叶家的人抓到了自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将他们抓到这边儿的小院子里头,而不直接抓回叶家审问。 “救——!咳咳!”李四本想大叫救命,结果发现嗓子嘶哑,根本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王亨见状,也没有跟他客气,捏了他的脸,灌下两口水,还顺便抽了他一巴掌,这才又将那白布条又塞回了李四的嘴里。 接着,对待王五也是同样的招数,尽管人家王五比较乖,没有叫唤,可王亨还是没有客气,抽了他一巴掌。 等喂了每人两口水,王亨也不管他们喝够没有,就跟俞鹏出了门。 而此刻被关在柴房里,没有灯盏没有被子,没有饭吃的王五跟李四二人只想哭,他们好冷、好饿、好渴啊! 人总是在最苦的时候容易想家想娘,此刻若是能够张口的话,李四跟王五最想喊的,只怕不是“救命”,而是“娘啊!”。 第50章 解决完了李四跟王五的事情, 王亨在俞鹏这里吃过菜喝过酒,这才醉醺醺地驾马准备离开。 “他们俩的事儿就拜托你几日了,到时候寻芳来了, 他一定会解决的,就是这几日,别叫他们死了或跑了。”王亨手里拿着马鞭,边对俞鹏说道。 因为知道有两个要紧的人还在屋里关着, 俞鹏虽然长相粗狂了些, 但是为人还是很细心的, 所以晚上只王亨喝的多了些, 俞鹏忍耐着只是少沾了些酒。 “你放心吧, 这里交给我便是了。”他反正每天除了练武,就是看院子养儿子, 不过是顺便管着两个人罢了, 对俞鹏来说这并不麻烦。 反正这两人要是再敢乱叫的话, 他保管将他们的牙给打烂喽! 王亨知道俞鹏谨慎,只要交代给他的事情, 没有不放心的,于是朝俞鹏拱手,很快便赶着马车离开了。 翌日, 王亨便到了叶家,不用上帖子,寻芳早交代过,若王亨过来, 不必叫人回,直接请进来便是。 中午寻芳上学回来,知道王亨来了, 赶忙回了屋。 他一进屋,就见王亨眼神发亮地看着自己,想来是有很多话要跟自己交代,光看王亨神态,寻芳就知道事情已经办成了。 于是屏退了左右奴婢,请了王亨进去,一点点细细问明了。 知道人被看管的很好,寻芳便点头道:“有劳表哥跟师父了,这是一份大人情,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谢你们才好。” 王亨说道:“你我还讲究什么谢不谢的?我不要你的谢,倒是想问问你。人已经抓到了,那么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处置?” “他们是有人指使,这事儿表哥是清楚的。”寻芳这两日一直都在想该拿他们怎么办,这二人做的事情金氏是主谋,他是很清楚了。 寻芳在想的,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这事儿暴1露出来,叶老爷的怒火会多么的高。 这两日他买通了外头的小乞丐,只花些小钱,便打探到了一些金氏的小隐私。 原来这金氏也跟他一样,是个早有准备的。 其实叶寻芳之前也想过,叶家败落,老爷花钱花的狠,家里开支大,留下的都是祖宗的产业,然而朝堂实在没有人了,叶家一步一步不如别的乡绅人家起来。 金氏是管家的媳妇,怎么会不知道叶家的败落呢?即便上上下下别人不清楚,金氏管家二十来年,就是按照十万小时定律,她也该是个理财专家了啊。 况且,金氏管家,能够将整个叶家上上下下数百号人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叶家这样下去维持不了多久了呢? 若是清楚了叶家的未来,那一般人肯定会想尽办法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对吧?譬如寻芳,他就给自己买了个院子作为后路。 所以按照这个疑惑这么一检查吧,还真是让他查到了金氏卖田时谋私的事情,这种东西,进项跟开支只要一对比,很容易就能查到了。 可惜,叶老爷是个蠢的,整个叶家的财政大权掌握在金氏的手里,她说黑便是黑,说白便是白,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发现了也没人敢查她。 里里外外被金氏一个女流,瞒得死死的。要不是叶寻芳穿越过来,整个叶家不说败在金氏手里,却也被金氏当成了猴耍。 寻芳知道要提前预备,买院子,存钱,金氏自己就有丰厚的嫁妆不算,还跟人里应外合将家里的钱贪了好多过去。 祖田那是整个叶家族人的,她不能动,但是族长这边儿的田铺她不知动了多少。 要知道,这不只关乎叶老爷的利益,老爷身后还有叶寻芳的利益呢! 这事儿要是叫叶家的人知道了,老爷脾气再好估计都要闹休妻了。 寻芳一开始也不觉得金氏胆子会这样大,当初就是因为觉得有怀疑,才叫外头乞丐盯着太太身边的下人的,结果这么一盯,倒意外地将金氏的把柄抓在了手里。 这样一来,金氏谋害叶家子嗣是一层罪,贪了家里钱财又是一层罪。 仔仔细细算下来,真要将这些事情公之于众,金氏不死都要扒掉一层皮了。 王亨说道:“我知道,你家太太用心险恶,这样谋害夫家子嗣的事情要是闹出来,别说是她,就是他们金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家里女儿做出这样谋害子嗣的事情,谁还敢再娶他们家的女子?谁还敢跟他们这样的人家做生意? “我想找个办法,叫那两人自己去揭露金家,看着他们狗咬狗。”寻芳说道。 王亨听他这么说,叹道:“好主意!” 随即王亨又有些苦恼:“只是这毕竟是违背原先主顾的事情,况且让他们自己咬自己,那是肯定要两败俱伤的,咱们又怎么叫他们听话乖乖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做呢?” 又想着,让那李四王五去咬金氏,别说是金氏,他们两个地痞流氓,就是咬他们王家都难啃下。 金氏是从金家出来的女儿,想必谋害寻芳的事情,金家不会没有帮忙,这样一来,就跟金家有了牵连,即便为了自保,他们家也不会叫金氏难看的。 现如今知县贪财,金家是商户,别的没有,钱还是不少的。 即便让李四王五开口去说清楚事情经过,金家也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连害人家子嗣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更别说是害死他们两个小喽啰了。 被寻芳胁迫是死,谋害金家也是死。这少说也是断腿断胳膊,十有八九就是个死的结局,即便胁迫李四王五去做,他们也未必会肯。 寻芳见王亨犹豫疑惑,便说道:“怕什么,到时候只告诉他们,让他们尽管说,有叶家给他们撑腰便是。否则,就拿他们的性命作威胁。不怕他们不答应。” 这些个地痞无赖,不过是一盘散沙,成不了什么大事,往日里没事儿便霍霍乡里百姓。 有着蛮力不去建设未来报效祖国,净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如今被利用了,那也是他们活该的。 金氏三番两次害他,让他罚抄经书,打他如今的生母,不分青红皂白地相信叶寻蕙的言论要惩罚他。这些他都已经看在事态不大的份儿上,一忍再忍。 结果她竟然还是不知好歹要叫人抢了他,那也就不要怪他狠心了。 如此祸患留在身边,让金氏有机会害自己,接近自己,叶寻芳简直连睡觉都不安稳! 叶寻芳并不是个不会记仇的人,只是很多事情并不值得他去记恨一个人。金氏这样对他,却是让他上下两辈子,第一次狠狠地记住了这个女人! 一旦有仇了,就是你死我活,这一次,他绝对要咬死金氏!不死不休! “这......能行吗?”这毕竟牵扯到了金家,王亨还是觉得寻芳这胳膊,拧不过人家大腿。 即便不用暴1露自己,但恐怕还是白忙一场。毕竟如今的世道,有钱有势的人家,花点银子,就能要了那二人的命。 “之前被关进牢里的那个张三,拉出来审过没有?”王亨继续对寻芳问道。 寻芳收敛了眼神,说道:“今早才死。县衙里放出消息,说是畏罪自杀。” “那咱们即便让他们去告金家,不也是一样的结局么?一到了牢内,他们不也是个死么?”王亨急道。 “他们活着比死了还不如,即便没有贡献,至少不要霍霍别人。他们活着不仅浪费粮食,还要害周遭的人,害我,害叶家。如此,死不死有什么重要?”他差点被那二人害死,想要他对那二人有半点儿同情,那是做梦。 况且他们有罪是官府判断,是金家不肯善了,也不是寻芳叫他们死他们就死的,不过是依法行事罢了。 “只是,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你家太太......”王亨说到这里,心里又觉得金氏配不上这么尊敬的称呼,于是改口道:“金氏她,有金家撑腰,你整她,岂不得罪金家,她家哪有不保她的?” 寻芳笑道:“我不跟金家作对,我只跟金氏作对。” 虽然金家也参与了害他,不过寻芳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会想着要跟金家拼,要闹,也是闹金氏这个罪魁。 “可是......”王亨觉得自己没跟寻芳说清楚。 待王亨还想再说,就已经被寻芳打断了:“表哥,这事儿我很清楚,你放心吧,我自然有本事弄倒金氏的。” 见寻芳这么自信,王亨虽然有些疑惑,最终还是点了头,不再言语。 不管弄不弄得倒金氏,若表弟真有这么个本事,自然是极好的。 若没能成功,于寻芳来说未必是件坏事儿,人总是要什么路都走一走,才会慢慢成长起来。一路顺风顺水,也不一定好。 二人聊完,寻芳约定好了时间过去,留了王亨用过饭后,又送了王亨离开。 王亨临走的时候,寻芳嘱咐了几遍,让王亨好好看住那两个人。 “你放心吧,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你师父的本事呢?他在你那院子里看着,还能叫他们跑了?”王亨笑着跟寻芳说道,并不担心那二人会逃跑。 寻芳说道:“只怕他们嚷嚷,那周围都有邻居的,保不齐谁听见了叫喊,跑进来看呢。” 王亨道:“没事儿,你师父到时候有话打发他们,平日里敏哥儿练武,你师父要求严格,偶尔总有打骂,到时候搪塞他们,说是敏哥儿叫唤的便成了。况且那两人,每天都吃不饱,还哪有力气叫唤啊,不饿死就算好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有几个下人路过,寻芳便凑近些王亨,声音都变小了许多说道:“可别等我没到,就将他们饿死了。” 王亨拍拍胸脯,也小声道:“放心吧,死不了。” 送走王亨后,寻芳回去照常上课。 倒不是不信任俞鹏,只是事情不解决完,难免夜长梦多,心里到底不踏实,这两日难免有些焦躁。 可又因为已经四月多了,他的学习进度又不能落下,所以强按下心中的担忧,努力学了起来。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41节 这日晚上跟寻芝学习完,吃夜宵的时候,绿萝倒是给寻芳带来了一个消息,是跟金氏还有叶镐有关的。 “这是下午时候的事,听说闹的还挺大的呢。”绿萝边摆好盘子,边对寻芳说道。 “老爷真要娶一个戏子回来?”寻芳手上拿着筷子,有些不敢相信。 按说老爷年轻的时候吧,也没有这么糊涂。 他迷上的女人又不止这么一个两个,却只带回了王姨娘这么一个,王姨娘还是正经人家,清清白白的长得又好看,还能生养,这才进的门。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叶老爷临老了,反应这么大。这才抬了陈姨娘做妾不到一年,这会儿又要带个戏子回来,都找不到什么原因。 “他在外头好好的养着人,要多少个不成?偏偏把这些人往家里带。”只怕金氏那边儿要气死了。 “你说要是真纳了那戏子进来,到时候过节吃饭,她也得跟太太姨娘们一桌?每日晨昏定省,太太还得看着那戏子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 绿萝见寻芳这么说,边在一旁给他夹菜,边说道:“我也纳闷儿呢,老爷向来还是尊重太太的,怎么这会儿为个戏子闹起来了。听说太太气的不轻,当时打破了杯盏,声音大的院子外头的人都听到了。后来,还是有人去老爷身边那常跟着的小厮那儿打听过来的。” “说是,那位好像长得特别像老爷刚死掉的那外室。以往老爷在外头,就她伺候的最贴心,原本老爷是想着,过两年等她肚子里有了货,就纳进来的,可惜人家命浅福薄,一场病没熬过来,死的太早。好像年纪也不大,大概二十来岁刚出头的模样。虽然没见过,但听那小厮说,生得花容月貌的。” 寻芳听了绿萝的描绘,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当初那外室死了才多久,老爷伤心了只几个月,就寻芳叔祖母去世那会儿,老爷伤心了一会儿,大概十月份就已经出了那伤心的情绪了。 后来过年又看上的那个戏子,当天寻芳就过去见过老爷,叶老爷是对着台上的人看的痴,那哈喇子差点儿流下来了。 痴虽痴,却不曾看到老爷半点的眷恋,这怎么可能是思念旧人呢?只怕他早不知道将那死掉的人忘到哪儿去了。 如今迷上那戏子,只怕是因为年纪大了,就偏爱年少的姑娘。人家哄一哄,便上了钩。只是变得更好骗罢了,还思念旧人,这话骗鬼,鬼都不信。 这消息唯一让寻芳觉得好的一点,那便是老爷跟金氏吵起来了。 寻芳现下就爱听金氏的不痛快,她越不痛快,自己就越痛快。 若是此处没人,他只怕要拍手鼓掌,说一声“闹的好”,“吵的好”! 叶老爷越是不满金氏,对于他接下来的计划就越有好处。毕竟,想要靠自己一己之力扳倒金氏,以寻芳目前的本领,他做不到。 除非跨过秀才跟举人,直接一举考上进士。否则,他便是做了个举人,家里不拿银子出来贿赂,最多不过当个小官,扳倒金氏,只怕也是困难。 叶家家里长辈没有官职功勋,金氏跟老爷都不会拿几百两银子去买一个监生给他。 监生便是一些能进国子监的学子,这类学子有的是通过家族累世功勋,原本就有资格进入,有的则是花钱买进去的。 监生不算正途,没有功名在身,但是他们不用通过院试的考核,就能有资格去直接参加乡试。 像是叶寻芳这样的人家,没有祖宗的荫德照拂,就只能买进去。这样就不用从童试考上来,直接能参加乡试。 监生一旦考上乡试,就能跨越秀才这个阶级,直接是个举人,这大概就是科举仕途上的拼爹吧。 可见这时候有权有势的人家,虽然也是要努力学习,但总体来说还是比他们一步一步考上去,要来的轻松的。 同样有能力考乡试的人,有权势的人家就是可以少考几场,也免了舟车劳顿,还有路上各种艰难险阻。若你只是个普通人么,那么就只能一步一步去考。 不过这样的拼爹也能被大部分人接受,寻芳之前所在的朝代,烈士后代还能在高考加分,古代不过是好处给的更多罢了。 金氏连自家儿子都没有给捐监生,更别说叶寻芳了,若是叶寻蕙要捐,寻芳必定也要捐才公平。两个孩子都要捐的话,就得上千两。 老爷尚且还没这么多花用呢,家里如今节俭,谁能给他们出钱? 况且,买了个监生也不能做官,还不是要自己的知识够才行?考不上进士都是白搭。 再来,若是买了监生,那么就要去京都国子监里学习,在这丹城他们的花费供应的上,但是去了京都就不止这么点儿钱了。 就是节俭些,能给得出钱来。只怕以寻芳寻蕙二人的知识面,想要考上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 更何况,两个孩子年纪小。要去京都学习,身边即便有人照顾,家里也总不会放心的。 一路舟车,路上要有个小病小灾那都可能丢了性命,所以寻芳绝不可能只靠一步就能成了进士,做了天子门生。 这样一来,想要扳倒金氏,就只能借别人的手,别人的势。 寻芳最希望是直接靠着叶老爷打倒金氏,毕竟整个叶家只有他比金氏更大了。 只是若要扳倒金氏,叶家并没有能够管家的人,寻芳也没那个时间跟精力去管家。至于王姨娘么,那就想都不要想了。 宝儿倒是能将院里的丫鬟婆子管理的好,跟在太太身边,多少看了些管家的事宜,但是金氏不肯诚心教她,只肯教自己的孩子。 可惜珠儿扶不上墙,况且年幼撑不住场面,若是金氏一倒,真要找人管理,就只能从族叔的媳妇儿里头找人帮忙。 可这样一来,整个叶家会成什么样子呢?寻芳也不知道。 怕只怕,金氏一倒,整个叶家都得分家。 可不扳倒金氏,寻芳的性命堪忧。生死跟钱财,还是命更重要。 所以留给寻芳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得多攒点钱财,买土地。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那一天的话,至少不用带着姨娘妹妹去乞讨。 第51章 也不知道是因为焦虑还是这两日吃的东西不太清淡, 寻芳嘴角长出了一颗疱疹,红红的,又不好戳破, 只能上了药等它自己好。 看着镜子里照出的鲜红色的唇瓣,寻芳撅着嘴,伸出纤细的手指碰了一下嘴角的那块疹子。 光碰着有些痒,用手捏一捏吧, 又疼。 “嘶~” “诶, 别乱动。”绿萝发现自己才一个转身, 寻芳就不听话, 轻轻拍了他的手一下, 将他的手从唇边拍了下去。 寻芳被绿萝拍了手,也觉得好笑。好好的, 他捏那玩意儿做什么。平白的找罪受。 小丫头奉上药膏, 寻芳用手沾着药, 在唇边涂了些,冰冰凉凉的, 方才那种让人想流泪的疼消散了不少。 绿萝绕到他身后,为寻芳绾起了头发。 “上回出门差点被人抱走卖了,真是服了你了, 左劝右劝就是不听。”绿萝拿了一根玉簪子,将他的头发盘好了,边略带抱怨地说道。 寻芳想着要跟她解释,但是想来想去又觉得麻烦, 于是烦道:“哎,你不懂。” “我是不懂。”绿萝嘟着嘴说道。 好么,这下得罪了绿萝了。 帮寻芳弄好头发后, 绿萝瞅了他一眼,随即郁闷地转身,走到一旁去绣帕子了。 她这是为了寻芳好,劝他这么多,都不见听一句,是个人都会生气的。 绿萝是老太太赏下来的人,即便老太太已经百年,但绿萝的地位是不会变的,比起的贴身丫头,她还要高几分,别说是寻芳了,就连金氏在这里,只怕也要看在去世老太太的面儿上,高看她一些。 所以绿萝跟寻芳闹一会儿脾气,并不是不可以。但若是房里其他丫鬟婆子说生气就生气,寻芳是无需理会的。 除非绿萝蛮不讲理奴大欺主,否则寻芳也要让着她。 况且方才是寻芳不耐烦她劝,一见绿萝生气,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 寻芳站起身来,走到绿萝身边笑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确实有事儿要跟表哥商量,已经约好了的事情,总不能反悔不是么?” 绿萝见他这么说,心里已经软下来了,只是不想叫寻芳觉得自己这么好说话,于是将身子扭到另一头去,不理会他。 寻芳见她这样小女儿作态倒没有恼,只是仍旧耐着性子哄道:“之前我说不去会林玉安,你不是还劝过我么,既然要好好相处,总不能爽了约吧?” 绿萝原本是觉得,就是再重要的事情,有什么不能叫人进了叶家来商量呢?非要出门去。 等过两年,寻芳长大了,不容易被拐卖了,他就是一天不回家自己也不用这么吊着心。可惜叶寻芳打定主意要去。 她知道自己再劝也没用,况且主子已经过来哄她了,她一个奴才,也不好一直给寻芳脸色看。这才将脸色缓和了,一双秀气的眼睛望着寻芳。 绿萝叹气道:“我知道劝你也劝不过来,只是这次出门多带两个小厮在身边,千万别乱跑。一切小心为上。你若出了事儿,别说是我,你叫宝姐儿跟你姨娘那边怎么办呢?她们一辈子都靠着你了,你说是不是?” 真真是女儿家,寻芳一听她这么柔声细语的说,即便她们要靠着自己,他的心也软了,只想着能被靠着是件好事儿了。 寻芳看着绿萝的眼睛,心化了绕指柔,刚想要同她说两句软话好话,就听到外头有丫鬟说道:“宝姐儿跟徐姑娘来啦!” 寻芳听说宝儿来了,便不再跟绿萝说什么,站直了身体去迎妹妹。 最近徐佳跟宝儿玩的好,宝儿将人收拾的很服帖,徐佳从跟宝儿要好起,就常跟宝儿过来寻芳这里玩,大家说笑一会儿子就散了。 徐佳再也没有粘着寻芳过,但是从言语跟一些神情看来,寻芳就知道她对自己还没死心。 妹妹一进屋,寻芳忙叫丫鬟送茶上来。 宝儿见寻芳身上穿戴整齐,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便问道:“你要出门去?” 徐佳见状,心里有些不爽快,脸上也表现了出来,一双眉毛蹙着,很不开心。 因为听宝儿说,寻芳不喜欢总有人打扰,所以她克制着自己不常来看叶寻芳。 加上宝儿说,寻芳不喜欢那种上赶着的女孩儿,而喜欢内敛的姑娘,所以每次来,基本徐佳都是跟宝儿一起来玩,懂得避嫌。 虽然年纪小,原本一男一女凑在一起玩也没什么。但是既然叶寻芳不喜欢,徐佳也不敢乱来。 但是宝儿也不是时刻都能跟自己过来的,哪次不是她千求万求宝儿才肯陪她过来的? 正是因为听了叶宝儿的话,徐佳照着做了,明显感觉到叶寻芳对自己的态度好了许多,所以对宝儿说的话从不怀疑。 可是这会儿好不容易才能来叶寻芳这边一趟,叶寻芳却又要走,这可不得让徐佳生气么。 好歹是在叶寻芳跟前儿,她又不好太过生气,免得叶寻芳不喜,心里难受的要死。 她不太藏得住情绪,只要不高兴那表情都在面上显现了,憋脾气都憋的难受。 这边寻芳并没有过多关注徐佳,只对宝儿点头道:“之前跟表哥约好了的。” 虽说现在徐佳已经很矜持,不会见到他便黏上来,但是寻芳还是有些阴影,不太想靠近她。 她虽然生的可爱,可到底也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儿。 寻芳又不恋1童,至多偶尔觉得这个小孩儿挺活泼的,可再活泼的小孩儿,天天围在你身边嚷嚷,也会烦的。对于徐佳,寻芳便是这种态度。 想着今日见过徐佳,接下来便又有几天清净了,寻芳心里美滋滋。今日他要出门,无需陪她们太久,就更高兴了。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徐佳不开心了,寻芳开心。 宝儿将二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她手里拿着扇子,遮掩了下半张脸,心想哥哥既然不喜欢徐佳,她还是多多宽慰徐佳好了。 其实宝儿也不怎么赞成徐佳跟寻芳,毕竟徐佳是太太金氏那头的人。原本金氏是打算将徐佳配给叶寻蕙的。 虽说都是两家结亲,他们亲生的表哥表妹之间擦不出暧昧的火花。 但是这金氏估计也不太愿意将徐佳给自家的一个庶子,别说寻芳不太喜欢徐佳了,就是喜欢了,只怕也得不到两家人的支持。 只是最近跟徐佳相处的时间长,宝儿虽然不说十分喜欢徐佳,同为女子,看她痴痴的喜欢自家哥哥,而得不到半点儿回应的模样,多少有几分同情在的。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42节 所以对于寻芳那边儿,宝儿尽量稳住徐佳少去哥哥那里,对于徐佳这边儿又帮衬着不让徐佳惹寻芳的讨厌。 可这么长时间下来,寻芳若真对徐佳有意,也不至于寻芳到现在了还是这个态度。 想来,各人有各人的姻缘,勉强也勉强不得。徐佳跟她哥哥,这辈子只怕是无缘了。 这边儿寻芳不知道宝儿跟徐佳内心所想,因妹妹来了,所以多给几分面子没有马上走。 这边儿丫鬟奉上茶来,三人坐着聊天吃茶,聊了两刻钟,寻芳算准着时间说要离开,连忙告罪了几番,才匆匆带着元宝离开了。 宝儿留下来,见徐佳不高兴,劝了她几句才好些。 这边寻芳带着元宝一路去了他表哥家,如今还不到用饭时间,楼下店内顾客比较少。 不知从哪里进来一个乞丐,拿着个破碗,手里杵着棍子,在再那里跟坐着的客人乞讨。 店内的小子看不过去,就上前让那乞丐别处发财去,结果那乞丐不理他,又到另外一桌去要钱。 那乞丐看着年纪也大了,一般年轻些的乞丐还惜命,怕被人打骂,人家叫嚷两句也就离开了,但是那年纪大的乞丐不怕死一些,赖着不肯走。 那小二看着上火,张口便吼人,让他滚。 “罢了罢了。”寻芳上前去,从钱袋里抓了一把钱,约莫也有个二三十个铜板,全放到了那乞丐的碗里。 那小二在旁边见到是寻芳,也认识他,见他劝,便不敢再说什么了。见寻芳来了,他也顾不得那乞丐不乞丐了,忙跑到里头去通知王亨。 给了那乞丐钱后,寻芳又对他说道:“你快出去吧,别到这里来打搅人家做生意。” 那乞丐见寻芳出手大方,点头哈腰千恩万谢说了几句好话便离开了。 今日正好遇着王成不在,王亨是早就跟寻芳约定好了的,这会儿正在厨房那里,给那挑菜来的人结算银钱,忽然听说寻芳来了,立即结了钱,忙跑过来迎他。 二人寒暄两句,正聊着方才那乞丐的事儿。 王亨忙说:“以后遇到这些人,你别理他们就是,如今就是有钱只怕也不够你施舍的。” “这话怎么说?”寻芳有些好奇。 “最近涌进城内的乞丐多哩,我们这里离京都不近,却还算是富饶城市,临近城市也不缺少粮食就还好。”王亨忙让了寻芳进屋去坐着。 “再南边儿一些的地方,土地贫瘠,原就吃穿有困难,最近南边儿不是有蛮子闹腾么,粮食被抢了。没得办法,落草为寇的多,殃及周围的县城村落,许多难民北上逃过来了。朝廷最近不是派了个,叫什么的将军,正去平乱么。” 寻芳见他说得这么清清楚楚,感叹道:“表哥,你好本事,简直就是江湖百晓生。” “嗨,什么跟什么啊。”王亨摆手道:“我家的客人,天南地北都有,偶有愿意聊上两句的,竖着耳朵听一嘴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今儿可空出时间来了,我昨儿去你那院子瞧了两眼。你师父也是个死脑筋,那两人这几日来被关在屋里,成天吃粥,偶尔见两回咸菜,吃不饱,粥又消化的快,一日带他们上两回茅厕。 吃多少,出来的倒比吃的还多,被饿的面色都发青,两眼泛白。因我告诉他每天喂一碗粥便可,他也不权衡,可巧我昨天过去,给那两人每人喂了一口汤羹吊着,这才没有死过去。要不然,你今天也白来了。” 听着王亨的话,寻芳想到自己师父那张憨厚的脸,平日师父教他武功的时候,想尽办法叫他多练习一会儿。那时候看着挺阴的,怎么这会儿子不知道给那二人多添两口白饭呢。 “我已经吩咐厨房里,叫做上几碟菜,到时候带去你师父那里吃去。等中午我们用过了饭,再好好审他们。你有什么主意,什么打算,都只管去做。我们这里,也全听你使唤。只是不能乱来,莫要惹火上身。”王亨带着寻芳进屋坐着,边说道。 这里白日还挺闲,寻芳的舅妈带着两个婆子到那边儿院子里洗被子,她自己是不洗的,只看着人洗。 这会儿见寻芳来了,就跑来跟寻芳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 等那边厨房将菜都炒好了,用荷叶包着拿给了王亨,两人这才从屋里再出来,一路驾着王家的马车,去了寻芳那院子。 一路到了自家院子,寻芳跟王亨进去了,这会儿俞鹏正带着儿子看兵法。 因他从小对兵法感兴趣,所以讲解的也好,可以算是专家了,有时候寻芳过来练武,偶尔也会听上两句。 俞鹏对历史有了解,糅杂地将历史,各国人物讲进来,说的时候很有味道。 这会儿见他俩来了,便停了下来,过来迎他们两个进屋。 王亨将菜拿给敏哥儿,叫他去炒热了,再简单弄点儿素菜果子过来,王亨跟俞鹏好配酒吃。 不到一会儿饭菜上来,大家喝酒吃肉,春日里头气候适宜,还吃出一层薄汗来,畅快的不得了。 这院里原本不大,菜香不知怎的,透到别屋去了。这边儿李四王五闻到菜香,此刻饿的更加发昏了,看着对方的脸,想到的都是菜。 譬如李四方头大耳的,王五看着李四的耳朵,就想到了猪耳朵,看到了李四那脸,便想到了猪头肉。 要不是嘴里都塞着布料,他俩这会儿出现的幻觉估计够让他们将对方吃了。 酒足饭饱,几人坐着说话,消化了一会儿,才带着寻芳进了那关着人的屋里。 这时候里头二人饿的发昏,王亨将塞着他们二人嘴巴的布料给扯开,拍了他们几下。 王五清醒过来,瞧着王亨,真是欲哭无泪,再看看寻芳,简直想下跪。 也是作孽,他们这辈子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这个活阎王。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好爷爷,有什么话,先给我一口吃的再说吧。”王五连爷爷都叫出口了。 寻芳看了看被饿的直咽口水的二人,有些不忍又有些好笑。 虽然是恶人,真的十恶不赦的话,让他们死就罢了,还要如此折磨,好像是有点不妥,可是既然要利用他们,这些步骤又不可省略。 “表哥,给他们弄两口剩菜来吃吧。”寻芳说道。 这时候反正也要让他们说话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话题怎么进行下去。 王亨听了,便找了敏哥儿去弄两口吃剩的肉过来。 “也无需多拿,让他们肚子里油水多了,就忘了之前受的饿了。”他嘱咐俞敏道。 俞敏也是头一次做帮凶,竟然这么熟练,王亨还有他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半点不露怯。 寻芳看着几人互动,忽然觉得,比起被绑着的两位,他们这些人平时也算良民了,此刻倒比起这俩拐小孩儿的看着更像恶人了,这大概便是人性了吧。 于是敏哥儿去拿了几块肉来,王亨一人喂了两口,让地上的两人这大半个月来难得吃了一回油。 因为是油水,他们珍惜的狠,所以连唇上偶尔沾了些的油也不肯放过,tian了又tian。 李四吃肉上瘾,感叹道:“要是来口酒,便更好啦!” 王亨见状,一巴掌拍了上去,说道:“想得美你!有肉便不错了!” 李四被扇了一巴掌,顿时清醒过来,自己此刻是个阶下囚般的人物,要求不能太多。 等喂完了肉,王亨给寻芳寻了个凳子让他坐在前头,他自己跟俞鹏则坐在寻芳两侧,门神似的,一左一右护着寻芳。 寻芳坐上了那凳子,“唰”地打开了自己手里拿着的扇子,蔑视着地上跪着的两个家伙,说道:“想必二位记性不会那么差,应该,还记得我是谁吧?” 第52章 李四跟王五抬头看着寻芳, 为了不伤及寻芳,他俩仍然被绑着,因为姿势比较单一, 所以浑身僵硬。 这么绑,其实还好了。怕他们被绑死,俞鹏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绑人方法,每天上下午都换个姿势给他们绑着。 王五抿了抿干巴巴的嘴, 仰视着寻芳, 说道:“叶, 叶家少爷, 是我们, 我们对不住您,您要杀要剐都好说, 就是求求您, 给个痛快吧, 别再折磨我们了。”真是受不住了啊!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少爷,饶了我吧, 我还不想死啊!”李四跟王五不同,他还是比较惜命的,还知道求饶。 寻芳见状, 勾起唇来,摆出一副视他俩生命为粪土的模样,摇着扇子,十分装13地说道:“要我饶了你们, 其实也不难。” 李四急着想活命,可是王五还有点儿智商,本以为寻芳将他们抓过来, 只为了折磨死他们俩,不想他俩死的这么简单罢了。所以当李四说出求饶的话来的时候,王五原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可是寻芳这样一说,连王五的眼神都变了,从刚开始的死气绝望,到现在忽然感受到了希望。 但是按照正常逻辑来说,是个人都不会往好处想。叶寻芳要放了他们,想必是有什么条件的,所以王五没有说话。 可是李四比较傻,寻芳话刚说完,他便忙着道谢了:“谢谢少爷!谢谢少爷!谢少爷饶命!谢少爷饶命!”他边说着,还一边不停地给寻芳磕头。 李四虽然傻,但一般人也不会这么直肠子,况且李四磕头的时候那是真真实实的将脑袋往地上砸,声音都“碰碰”的,听得在场的人无不惊心。 寻芳觉得,李四这样,可能是因为这十几天被饿被绑下来,精神跟肉1体上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所以才导致他容易激动了。 寻芳怕他将自己磕死,忙叫王亨给他扳正身体。 等李四情绪正常了些,寻芳才再次开口道:“要我放了你们也可以,但是我是有条件的。” 寻芳刚说完,王五心里便想到,果然如此。 只听寻芳说道:“首先,我得问问你们,知道抓我的人是谁吗?” 他说完问题后,还没等王五他们回答,就一下合上扇子,继续补充道:“我可告诉你们,这话呢,要好好说。否则,就不要怪我没给过你们机会!若是叫我知道你们接下来的话里,有一句掺杂水分,你们也就都别活了!” 在寻芳说完话后,李四跟王五浑身颤抖了一下。 他们人既然已经在这儿了,这逃跑的地点这么快就被寻芳找到,想来若不是有人告发,也不至于这么快被抓。 这叶寻芳这么问他们,也不清楚他是真的不知道在问,还是已经明白事情真相,故意试探他们是否说真话的。 李四跟王五不敢再抱有侥幸,只得说道:“是,是金家的管家叫了他们家的小厮,找我们做的。” “我们与他家一个小厮打小玩的好,后来他家穷,便将他卖去了金家。这次他叫我们帮忙,原本我们得钱,他在金家也得势,又因为是从小相与较好的人,所以互相知根知底。我们又是成日里没什么事儿做的闲汉。他一过来找我们,就给了我们一人十两银子,我们也就答应了。” “哼。”寻芳冷笑了一下,“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就肯过来抢他? 寻芳这么一说,李四跟王五都不敢说话了。回想过来,确实也觉得这十两银子收的亏。 放到普通人家,十两银子也够他们单身汉子好好过上一年了。 但是他们这些混子流氓,只要手里有钱,不是吃喝便是piao赌,光这么两日过去,已经花了一二两了,只怕再花几天下去就得挨饿了。 叶家哥儿这么有本事,想必十两银子对他本人来说并不值当什么。 即便要抓叶寻芳,凭十两银子便打发了他们,就是按照商人的眼光来说,也太不划算了。 “爷,这您问的,只要我们知道,必定知无不言,希望爷也言而有信,能放我们一条生路。”李四看着寻芳,畏畏缩缩地说道。 寻芳笑了一下,道:“这是自然的,命我给你们留着,但是也要你们配合我做一件事儿才好。” 王五看着寻芳,因害怕紧张咽了一口唾沫,问道:“什、什么事儿?” 寻芳将身子往前探了些,低下头对二人说道:“明儿,烦你们去一趟衙门,告我们家太太金氏指使你们谋财害命,不仅让你们抢我,还杀了你们那位张三兄弟。” 听了寻芳这话,二人便知道这是一场死局,连忙摇头,哭的涕泗横流:“爷爷啊,您这不是叫我们去送死吗?” “张三已经死了?那我们这会儿又送上去,岂不是连我们也死定了?” “我不想死啊!叶少爷,您说过要放我们一条生路的,怎么这回儿子叫我们做这等子事儿呢?” “告金家,我们寻常百姓,哪个敢啊?” 寻芳冷眼看着他们,只说道:“我要你们到县衙门口,大喊金氏所做的一切。只要嚷嚷的大家都听见,说怕金氏害死你们,如此,金氏跟金家再有钱,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若是你们一死,便会有人猜测这是金家所为了,金家必然不敢马上动你们。况且,有我在衙门帮着你们调停,不说保你们不残,至少还能留你们一命。”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43节 既然现在的法律,拐卖人口是断腿的惩罚,那他们二人只要认罪被捉拿,就逃脱不了制裁的,毕竟不算主谋他们也是从犯。 至于说要向县衙里调停,寻芳根本没有这个打算,这是骗人的。让他们去衙门告金氏,寻芳就没有想过为他们太过打算。 一旦他们去告金氏,寻芳便会让人在丹城内散布对金氏跟金家不利的消息。金家即便砸钱保金氏的命,只怕名声也臭了。 寻芳想要的并不是直接弄倒金家,因为金家是商户,虽说不是什么富可敌国,但是至少在丹城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想要通过这么一件事儿就弄倒他们,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寻芳想要的,只是搞臭金家跟金氏的名声,到时候再慢慢在叶家弄倒金氏。 这样一来,李四跟王五到时候被关进去是死是活,都跟寻芳无关了,只要人证能证明金家跟金氏的恶行,寻芳能够制造舆论,那么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所以当初王亨觉得寻芳针对金家的事情可能不会成功的时候,寻芳才会对他说,他想要针对的只有金氏,而非金家。 “这、这......”李四瘪着嘴,将眉毛撇成了八字,还是觉得不妥。 他们原本就是地痞流氓,若是没了腿,虽说还死不了,但是家里也不太管他们,加上邻里不喜,没了腿,只怕也跟死没什么差别了。 只是寻芳这话里,仿佛没有让他们有第三个选择的余地。 原本是该一口答应的,毕竟寻芳已经松口,答应饶他们不死了。但因为是小流氓混混,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想着是否还有便宜可占。 李四跟王五的想法简单,就是既然已经饶了他们不死,是不是也可以贿赂贿赂县衙里头的那位,饶他们一条腿呢? 然而寻芳也不是吃素的,他又不是真的十岁小孩儿好忽悠。 知道二人得寸进尺,便皮笑肉不笑地对他们说道:“还是你们觉得,我直接找人将你们带到县父母面前的好?” 王亨在一旁补充道:“若是如此,你们没了叶家的庇护,又没有机会当着人前传播传播金家要害你们的消息,只怕下场,就跟你们那张三兄弟没什么差别了吧?” 二人一听这话,顿时清醒了过来。再不敢跟寻芳提什么要求,装什么委屈了。 一条腿跟一条命,孰轻孰重大家都清楚。 况且,如今因为刑法严厉,许多地方都有假肢卖,到时候买一条安上。生活能不能恢复到从前那般方便先不说,只要能挺过短腿之痛,至少比死好。 “我们去便是了。”都已经被逼到这种地步了,不想答应都不行了。 寻芳见二人识货,脸上洋溢出了笑容。 “师父,明儿你跟表哥带着他们去吧,要是他们逃跑,那就直接抓住送去官府就好。”寻芳朝身边的俞鹏说道。 俞鹏点头道:“好。” 寻芳再看向王亨,只见王亨拍着胸脯道:“你就放心吧。”都到这一步了,总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李四跟王五二人听说是俞鹏要带他们去县衙,想到这两日来很受俞鹏的折磨,关在房里,又每日能听到他练武的声音,知道这是个有些功夫的人,自然也就灭了想要中途逃跑的心思。 寻芳看着二人神态,再想想自己师父的本事,也就没有再多担忧了,只说道:“明天给他们准备些好吃的吃食再送他们过去,免得他们喊的时候嗓门不够大。” 俞鹏说道:“明白。” 等明日事情一闹出来,撒出去的网就很快能收尾了吧。寻芳如是想到。 到了下午,寻芳没有再继续练武,只是跟俞鹏还有王亨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事宜,并且拿了自己这些日子存下来的五十两银子,托王亨帮自己买些田地。 王亨见寻芳打算的很是长远,说是说给王姨娘将来养老用的,但是细细想一下,又有些回过味来。他这表弟,难不成是在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不成? 但是想想又觉得不至于,叶家好歹是乡绅,一年下来家里的开支只怕都要上万两,最近也没听说他们家买卖奴仆,半点儿颓势都没有见到,又怎么至于让寻芳开始担忧呢? 肯定,是他自己想多了才会觉得奇怪的。 这日寻芳交代完了事情,并没有留下来吃饭,就跟王亨回去了。 一路到了家里,又觉得好久没去王姨娘屋里了,便准备去姨娘那处逛逛再回来学习,正好最近事情又多,学习又紧张,要料理的东西这么多,焦躁得都上火了,去姨娘那里坐坐聊聊八卦正好放松放松。 一路走到王姨娘屋外,小红正好丧着脸从里头出来。 寻芳见她如此,就知道一定是王姨娘自己在哪里受了气,往她身上作妖了。 “诶,姨娘在里头做什么呢?”若是不要紧的小事儿,他真是不想掺和。 小红见他来了,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 每次王姨娘心情不好,叶寻芳一来,总能好点儿。她心情一好,屋里的丫鬟们也能好受些。 “这两日家里的月钱都发了,偏我们屋里的人没有发到。姨娘今日觉得不公,想去太太那里讨个理儿。找了太太屋里的一个婆子说,那婆子不肯好好解决,还说了姨娘一通,结果闹到了太太那里去。” “那事情解决了没有?”如果没有,少不得他要去一趟。这月钱,相当于仆人主子们的零花钱,每人都有定例的,这总不能不给。 要是都这样不按时发放,将来金氏还怎么管家呢?况且,大家都有了,凭什么王姨娘这里发的晚了?她好歹还是半个主子。 小红点头,有些后怕地转身瞅了一眼屋里,说道:“解决是解决了,但是又被太太说了一通,所以现在心情还不好呢。” “太太说姨娘做什么?”王姨娘上次过年被“赏了”一巴掌,自那之后便收敛了许多,在太太面前她还是很懂礼数的,应该不至于太冒犯了金氏才对。 “姨娘才进去请过安,就委婉地问了太太,说为什么月钱还不发,太太说是她的疏忽,便找人给了。接着姨娘又说了之前顶撞她的那个婆子一通,那婆子是太太手下的,有些脸面,太太就替那婆子出了头。” 叶家的丫鬟婆子们各自都有些复杂的关系,譬如你是谁手下的,谁你爹妈,是从外面买来的,还是家生的,都有讲究。 王姨娘前几个月刚被老爷打,过年的时候当着多少人的面儿又被太太打。寻芳当时没替她说话,老爷又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都知道她不得势了,加上往日里王姨娘自己脾气就不好,得势的时候大家都奉承她,她张嘴不饶人,这会儿失势了,就都来踩她了。 但是王姨娘不懂低调做人,还是认不清楚,如今金氏其实是有些忽略王姨娘的,基本上大家都明白太太对王姨娘有些针对。 不管得宠不得宠,太太始终是整个叶家的女主人,所以金氏的态度很重要。 她重视王姨娘的时候,王姨娘就算个主子,她讨厌王姨娘的时候,王姨娘就是家里的奴才,跟所有奴才都是一样儿的人。 若老爷还管王姨娘,大家也就都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欺负,可惜老爷不肯管她。加上叶寻芳年纪小,大家觉得他管不到这些,便更看低王姨娘了。 “太太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家里最近艰难,大家都要节省,前儿外面铺子的钱收的慢了几日,有些跟不上花销,就晚了你几日。左不过如今都已经给你了,你这么当着我的面儿就说我身边儿的人,是指桑骂槐想说我的不是了?’ 我们姨娘当然忙道不敢,结果太太说‘什么不敢,我看你敢的狠。’姨娘不敢分辨,生受了这委屈,回来就恹恹的,下午的茶点也没用,就在那里发呆。爷快去劝劝吧。”趁她还没被打,叶寻芳最好快点儿将王姨娘劝好,也免了她一顿皮肉之苦。 寻芳见状,只得骂了一句:“这些个老不死的!”便掀了帘子进去,果然见王姨娘心情不好。 这会儿正是关键时刻,到明日计划不出错的话,金氏的事情就要闹出来了,寻芳心里虽然想要马上给王姨娘出头,但还是忍住了。 迟早都要斗倒金氏的,何苦现在闹起来?又没有什么优势。 这样一想,他便只在王姨娘这处聊了一会儿天,晚上在这里用了饭菜,哄得王姨娘高兴了些,这才离开。 第53章 翌日, 寻芳因早知道李四王五会去衙门,为了能够接到第一手消息,寻芳特地找了元宝去衙门口打听。 上辈子的叶寻芳处在一个信息开放的时代, 深知舆论的力量能有多大。只要这时候金氏害人的消息传出来,寻芳就有本事在几天只能让这件事儿传遍整个丹城。 因为他有可以帮忙散播舆论的人,丹城内被他利用了的几个乞丐,还有王亨他们家的旅店内的客人, 全都是他能够散播舆论的工具人。 正好不利用白不利用, 况且金氏即便不是直接下令的人, 也参与绑架他的事件了, 叶寻芳散播舆论, 也不算冤枉了她。 这时候乡绅的力量是很大的,害死一个普通农民家的男人, 除非官府清明廉政, 否则是很容易摆平的事情。 即便全城哗然, 即便百姓集体抗议,官府也可以拿出挡箭牌替乡绅人家挡去灾难, 只要平息民怒便够了,百姓想要的不过是个说法。群众又习惯忘却,别说是古代了, 便是现代也是如此。 而真的闹到了抗议的阶段,那等县父母上报给上层的官员之后,上面的官员也可以派人过来惩处那些带头抗议的人的。 因为官府毕竟是需要有威信的地方,你百姓说抗议就抗议, 那就是公然挑战官府威信,肯定是要惩罚的。 当然,寻芳是很不相信古代的政府的。他虽然不那么了解历史, 但是古代战争,一有什么起义,或是外面贼人打进来了,这些当官的基本都是第一个跑路。 为数较少的一些官员死守城门不肯放弃,那都成为了民族英雄,其精神也被大肆宣扬了。 所以寻芳知道,即便有了舆论造势,只要金家肯破财,金氏还是能被保住的。 但是他还是需要舆论的力量,因为这件事儿如果传到了叶老爷的耳朵里,即便金氏不会被官府惩罚,不会被人民惩罚,却能够被叶老爷厌弃。 只要叶镐彻底厌恶了金氏,对金氏再也忍无可忍,那么寻芳的最终目的也就达到了。 元宝一回来,说衙门那头嚷嚷起来了,寻芳便将之前准备好的计划开始实施,李四王五被抓,一天之内丹城各地就有人开始散布舆论。 金氏一开始还不知道这事儿,是当天晚上有个金家的嬷嬷过来,告诉了她早上在衙门口发生的事情,她才慌了起来。 如今李四王五被抓,就等过两日开审了。 “赶紧的,去拿了五十两,不、还是直接拿八十两给县太爷送过去,请他胡乱了结了这件案子。”金氏对身边的婆子说道。 那婆子立马应声,正准备去拿钱,却又转回身来,问道:“太太,要不然,让那两个人死在牢狱里如何?” 金氏方才慌乱的走了一圈,如今勉强冷静下来,手里紧紧攥着帕子,眼神似在思考,缓缓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还是再等等。等事情缓和了些再说。” 否则,岂不更容易坐实自己害了叶寻芳害了张三的罪了? “是。”那婆子听了金氏的话后,很快便去拿了钱,金氏手下的一个小厮茂昌,当天晚上去的县衙里,此刻衙门早已经关了,因为着急也就顾不得时间了。 这会儿县老爷正在陪家里小妾吃饭,听说金氏派了人过来,就知道是来送钱的,于是放行让人进来。 见到那八十两银子,县老爷觉得有些不够,便暗示的说了两句,但还是先将那钱收下了。 小厮回到叶家,将县太爷的话叙述给金氏听了。金氏恨得牙痒。 他们虽是乡绅人家,但是金氏每月的钱也没有多少,况且之前就已经花了五十两去解决张三的事情,这会儿又拿出八十两来,都是现银,大家又不是叶老爷,大手大脚一个月也得花个几十上百两的。 但是这时候是不能小气的,于是金氏另外叫人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等明日一早给县太爷送过去。 钱很快便送到,统共收了人家二百两银子,县太爷最终点了头,答应将这件事儿解决。 第二日公堂开审,来了一堆过来观看的人。后来还是拉了一个金氏手下的小厮过来顶锅,说是他原本因为一件小事做错被寻芳说过一通,于是怀恨在心,勾结外人,想要除掉叶寻芳。 那主谋小厮跟李四王五一样,被判了剕刑,去了一条腿才放出来。 那位小厮跟王五受不住重刑,流血过多又没有很好的消毒措施就死了,剩下李四活了下来。 李四之前是个混混,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如今成了残疾,反而变成了被别的混混欺负的对象。因为断了腿,家人又不肯管他,几乎将日子过成了乞丐般的模样。 他之前没有娶妻,如今更是因为品行不端加上身患残疾,更没有人肯嫁给他了。余生只能凄凄惨惨的活着,了无生趣。 这么判下来,不是特别傻的人都明白,这肯定是假的。 于是舆论传开,又是一通讨论金氏的话。但是事情已经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已经断案,最多就是被人讽刺两句,这事儿在丹城再没有更大的风浪掀起了。 寻芳便趁着事情热度还未消散,去找到了叶老爷,将衙门里发生的事情全数告诉了叶老爷。 “那两个抓我的人,后来认罪是太太身边的小厮指使,那也是被严刑拷打出来才改的供词。他们原本是为了求生,只因为太太实在是要赶尽杀绝,才将他们逼出来自投罗网来报官的,否则我竟不知道她如此狠毒! 那李四王五二人报官时,表哥过来跟我说过,我才知道我们家太太被人告了官,从那时起我便对这事儿有关注。当时叫元宝过去县衙门口盯着,开始根本不相信这是太太会做的事儿,所以暗暗发誓要将背后谋划者逮出来的,结果没想到等到的是太太身边的小厮茂昌去给县太爷送礼!” 叶老爷听寻芳说到这里,气息开始紊乱,面色发红,气得直冒火!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44节 “我如今在老爷这里说的话,句句属实。已经被判刑那两人之前说太太的供词,当时在县衙外头的人都可以给我作证,说是太太故意买凶抢我要绝我! 茂昌送钱给县太爷,有我这里的元宝作证,老爷若不信,只管叫那茂昌过来,先打他一顿,然后只问他最近替太太做了什么事儿,他料定您知道真相了,肯定不敢隐瞒,必定将事情全盘托出,到时候老爷就知道了,我说的话究竟是不是属实。” 金氏跟前小厮茂昌的脾气,寻芳是有了解的,他是个欺软怕硬胆小如鼠的人。只要老爷抓他过来,只怕不用打,他就已经招了。 “那茂昌是太太从娘家带来的奴才,他是绝对不会跟我站一条线的。求求老爷,抓他过来问话,到时候也可证明我说的话属实,证明太太有意害我!呜呜呜!我竟没有想到,我虽然不是太太养大的,可恭恭敬敬侍奉在太太跟前这么多年,没想到家里主母竟然要害死我!” 叶老爷原本对金氏就很不满,这点儿寻芳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寻芳只是以为,叶老爷嫌弃金氏人老珠黄,或者在他们成婚之后有过什么矛盾,所以叶老爷平时才会这么不喜欢金氏,连带着对待叶寻蕙的时候叶镐的态度也不怎么好。 “求老爷给我做主啊!”叶寻芳此刻哭的正累,要不是因为王姨娘在老爷心里不如以往重要了,他也不必自己费心费力过来装这么一场,演戏太累了。 他原本没想只通过一件事儿就将金氏打趴下的,这件事儿只要金氏自己没有承认,那即便证据再足,也都是人证,想来还不够让叶老爷太过盛怒。 他早准备了另外一件事儿,再推一把,到时候金氏应该也无法辩驳了。 结果他跟叶老爷抱怨了一通之后,叶老爷的怒气却比叶寻芳想象中的还要更加严重。 寻芳不知道的是,原来金氏之前就已经有过陷害叶家其他的外室子嗣的前科。 叶老爷对金氏不太搭理,就是因为金氏有过这一个极其严重的黑历史。 之前的事情,因为孩子也不大,金氏确实也没有生孩子,叶老爷自己在外面浪,不管家里的妻子,老太太在的时候还算公平,敲打过叶老爷让他别成日在外头乱来,多在家里待一会儿,所以叶老爷那时候对金氏也有些愧疚。 一开始第一个孩子没了的时候,叶老爷并没有多在意,后来听说跟金家有关,稍微有些留意,却不想直接怀疑金氏。 后来又掉了一个孩子,又跟金家有关,这才开始明白过来,就记恨上金氏了。 可是金家势大,老太太当时也去说过金氏一通,这事儿只是堪堪了了。从此夫妻二人生了间隙,在金氏生了一儿一女之后,叶老爷几乎不曾再碰过她。 接着,寻芳跟宝儿安安稳稳地在叶家生了下来,叶家管家又离不开金氏,看在金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叶老爷心里虽然有恨,却还是将这一些旧怨揭过了。 如今寻芳已经长到了十岁,金氏虽说不对他好,但也没有什么过错,这主母当的本本分分。 结果没有想到,如今都十年过去了,金氏还想着要害叶寻芳。 叶老爷不是那么傻的一个人,一听寻芳这么说,就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毕竟,家里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儿,金氏都被官府告了,竟然也不跟他打一声招呼,就将事情揭了过去。这显然是她心虚! 就算平日里叶镐他不管家务事,这么大一件事儿,也是没有道理不跟他讲一讲的! 何况加上这两日叶镐早想纳妾进门,到现在还跟金氏有些别扭,如今新仇旧恨,加上平日的积怨一下爆发,可不叫叶老爷怒火攻心了么! “这个贱人!”叶镐欻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仿佛有血液逆流,怒发冲冠之感。 寻芳被叶镐一下子的动作吓到,他也是没有料到,叶镐居然反应这么大。 原本以为叶老爷最多就是生气去敲打或者膈应一下金氏,结果连“贱人”这么个不雅的形容词都说出来了,看来叶老爷这下是气的不轻啊。 “老爷息怒。”他身边的小厮跪下来,对叶老爷说道。 因叶老爷这一发怒,屋内的丫鬟跪了一地,连寻芳也是跪着的,他哭的有些累,正跪在地上用袖子薅着脸擦眼泪。 这些跟着老爷的丫鬟小厮们,少有跟在叶老爷跟前是超过十年的,所以很少知道当年的事儿。 这毕竟是家丑,当初叶老爷去跟金氏因此闹过几次之后,老太太出面平息,也吩咐过不要说出去的。 因此连寻芳都不知道这些往事,更不要说那些年纪轻的奴才们了。 金氏跟叶老爷的感情已然破裂,之前过年的时候,叶老爷追着叶寻蕙打,金氏跪在地上求都没有用。 当着众媳妇儿族兄弟的面儿,下了金氏的脸,要说金氏对叶老爷还有什么感情叶寻芳是不会信的。 况且若真是还念着夫妻旧情,金氏也不会贪了他们这一房的钱了。 但是没感情归没感情,叶老爷的动向金氏是不可能不关注的,其实叶镐在外多么的荒唐,包了几个小老婆,有几个外室,金氏未必不知道。 她在叶老爷周围肯定是插了人的。方才寻芳眼尖,哭累了的时候瞄着门口,就有个丫鬟趁着没人留意跑了出去,想必就是给金氏报信儿的。 屋内跪了一片的人都没能劝住叶镐,那丫鬟才走出去没多久,叶老爷便朝着金氏那院子去了。 这边小丫鬟跑着到了金氏的院子里,金氏院里看门的小丫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上前问她:“跑这么急做什么?叫里头嬷嬷看见了,还不说你。” “好姐姐,别说了。我正有急事儿找太太呢。”那小丫鬟急急地说道。 金氏房里的丫鬟见她着急,问她:“怎么了?” 小丫鬟解释道:“前儿听说太太被告了,事情明明平息了。芳哥儿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将这事儿告诉老爷了。结果老爷这会儿正在那处发火呢,丫鬟小子们跪了一大片,还是没用,咱们说话这会儿,说不定老爷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那看门的丫鬟知道事情不妙,赶忙掀了帘子进去禀报。 这会儿正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金氏坐在桌前,身边几个丫鬟正安安静静地在布菜。 结果这样一副日常祥和的画面一下就被那丫鬟给打破了:“太太,太太不好了!” “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说话的是金氏身边的一个管事儿的陪嫁嬷嬷。 “老爷,老爷要来了!”那小丫鬟皱着眉说道。 她这话一说,在场大概也都听出了些蹊跷。要是放到平常,叶老爷来了便来了,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既然能够让这小丫鬟这么着急,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儿。金氏管着整个叶家,到底有些手段,手下贴身伺候的个个儿都是人精一般,很会思考问题。 联想到这几日的事情,在场众人心里都有数了。 “太太,要不然还是先躲躲吧,这会儿老爷生气,等过两日,想必他的气儿就消了。”金氏身边的嬷嬷转身看向金氏,说道。 金氏坐在原地,没有说话。大家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敢给什么别的主意。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既然生气,就是我躲了,他也能像办法找到我。算了吧。”对于叶镐,金氏也已经累了。 想当年,她也是人家三媒六聘娶进门的。结果遇到了叶镐这样一个夫君,时间一长,少女的心思早被磨没了,她觉得自己此刻的心就好像是一树枯木,再不能散发出生机了。 这二十来年,是是非非的过来。今年算是栽了跟头,事情闹大了,她没有办法收回来,现在说什么躲不躲都没用了。 金氏已经算得很清楚,叶镐今天肯定会跟自己大发一场雷霆。 之前被官府告的事情,金氏已经让周围的人都瞒着他了。结果还是被叶镐知道了,这恐怕也就是命吧。 几人正说着,外头响起吵嚷的声音,像是外面的丫鬟在拦着叶镐。 凭她们自然拦不住的,所以叶镐最终还是来到了金氏的面前。寻芳也跟在叶镐的后面。 金氏看着叶镐身后的叶寻芳,忽然明白了。这事儿恐怕就是叶寻芳告诉的叶镐。 想她管着整个叶家二十来年,上上下下上百人都被她管的服服帖帖,金氏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回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孩儿的手里。 是她太轻敌了,觉得叶寻芳是个小孩儿,很好对付,可按照这个结果看来,证明是她想错了。 “贱妇!你害我叶家子嗣,用心险恶,简直世所不容!”叶镐走到金氏的面前,双手伸到桌子下面,一个抬手便将整张桌子都掀翻了。 他这样一搞,着实吓到了在场的一众妇人。霎时间,里头伺候的,外头闯进来的,跪了一大片。 金氏同样被吓了一跳,她双手抓着帕子,愣坐在原地。跟叶镐好歹二十多年的夫妻,为他生儿育女,金氏怎么都想不到,叶镐有一天居然会这样对自己。 她的眼眶很快就红了,因为心灵枯槁,年纪也逐渐大了,脸部的肉已经不复年轻时那般娇嫩,眼角皱纹横生,任她怎么保养也保养不回当初年轻时的状态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叶镐伸出手来,便直指金氏的脸,大声质问她,竟完全不将她当做一家主母,反而像是在问一个犯人、罪人。 见到如此情景,金氏心里又恨又心酸又害怕,她活了这么多年,心里多少有不服,但因为儿女都积压在心里。如今见到老爷这么对自己,终于一下崩溃了。 二十多年的怨恨委屈一旦爆发,那简直是收也收不住。 “哼。”她先是冷笑了一声,随即冷眼看着叶镐,说道:“是我做的又怎么样?” 说这话时,金氏的眼泪便从眼里下来了。面对叶镐的时候,她的眼里多是冷漠跟讽刺,转而看向叶寻芳时,眼里又是愤怒,仇恨。 “我就是看不惯王梅香这个小贱人,生的这个小贱种!我就是要找人绑1架他,找人杀了他又怎么样!从那个贱人第一天进叶家的时候,我就不喜欢她,我就是看不惯她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耀武扬威的样子!” “我就是要他死!”金氏咬牙狠狠地说着,边伸出捏着帕子的手,用拇指指向叶寻芳。 她那眼里的恨意若是能够化为实物的话,恐怕都够叶寻芳死好几回的了。 寻芳本就是穿越而来的一抹魂魄,原本是跟金氏无冤无仇的。 可是如今一朝穿越,大家都成了局内人,被逼无奈。你害我,我不甘心去死,只能告发你以求自保。 就好像是看宫斗戏一样,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站在上帝视角,就跟玩游戏似的面对叶家的一切勾心斗角。 可是此刻金氏的恨意是如此的真实又恐怖,这让叶寻芳心里发毛的同时,又无法避免地去可怜这个女人。 其实他不应该可怜她,但就是情绪复杂,恨她的同时又夹杂着几分怜悯。 第54章 “啪!”却见金氏这话刚说完, 叶老爷上前就抽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抽得在场人都懵了。 然而金氏却被抽笑了,虽说被抽笑了, 但是眼里却藏着泪,疯了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金氏并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厌恶王姨娘,当初王姨娘嫁进来的时候, 金氏因为自己无法怀孕, 又跟丈夫生了间隙, 她已经对叶老爷很失望了。 夫妻二人的关系已经出现了不和睦, 如此, 金氏当时最想要的就只有孩子,哪怕不是自己的, 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也好。 王姨娘刚嫁进家门的时候, 金氏自己还没有被查出怀孕。所以当时是期盼着王姨娘能生, 再将孩子抱到身边养着的。 她之所以现在当着老爷的面儿说出这么重的话,这还是为了叶寻蕙。 若是她告诉叶镐, 她派人绑了叶寻芳,是因为她觉得叶寻芳的存在会成为自己儿子的阻碍,是因为觉得叶寻芳让寻蕙被叶老爷打, 并且害她没脸的话,这让叶老爷将来怎么看待叶寻蕙呢? 他原本就已经不怎么喜欢叶寻蕙了,现在又要因此让叶寻芳跟叶寻蕙二人之间产生一层矛盾,只怕叶老爷会更讨厌她的儿子。 叶老爷不知道她内心所想, 此刻只觉得眼前的妻子陌生至极。以往那个端庄优雅的太太,怎么变得跟个疯婆子一样? “我叶家给你吃给你穿,将你当成一尊佛似的供着。全家数百人都把与你管, 我平日里也对你尊敬有加!你这毒妇,为何如此恶毒!” “尊敬?”金氏眉毛撇成八字,看着叶老爷的嘴脸,只觉得既讽刺又恶心,“你何曾尊敬过我?” “当着奴才的面儿怼在我脸上骂便是尊敬了?向我伸手要钱时,我劝你少花些,你说我烦的时候便是尊敬了?跟你外头小妾翻云覆雨时说我是黄脸婆的时候便是尊敬了!?” 叶镐的丑陋的面目被人揭穿,不免有些心虚。但他心虚的表现,就是更加的暴躁。况且,他也是在金氏这么说之后,才晓得,原来金氏知道他这么多外面的事儿。 “即便我对你不好,总也好吃好喝供着你!难道这样你就能害我的子嗣了吗?哪个妇道人家不要三从四德?你还有理了!?” 叶镐越是如此,金氏越是失望透顶。看着他的嘴脸,金氏忍不住地想要告诉叶镐,嫁给他,简直就是自己人生路上最后悔的事情! 正在二人争吵的时候,外头有人叫嚷着:“姨太太来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45节 这会儿小金氏还住在叶家,是金氏身边的丫头过去报信,希望她来劝解劝解的。 因为是大人吵架,小金氏就没有带着自己的女儿过来,而是找了珠儿跟叶寻蕙过来求情,她自己也来了。想必她在这里,姐夫也不至于当着小姨子的面儿太下她姐姐的脸。 对于外头的事情,小金氏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毕竟是害人子嗣,不可能说让叶镐不气就不气了,这事儿看来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缓和下来吧。 小金氏做了人家媳妇儿也很多年了,她虽然嫁过去早生了儿子,如今大儿子已经娶妻生子了才没有跟她过来,但是家庭里的一些矛盾她都经历过。可能是因为生孩子比较顺利的原因,小金氏没有金氏怨气那么大,做事说话是真的心平气和。 小金氏知道,要是这事儿过不去,自家姐姐可能也难待在叶家了,所以总得尽量劝着,帮金氏兜过去才好。否则一个女人家,婚后二十多年了还被休回家,这以后还怎么见人? 金氏有儿有女的,一旦被休,人家肯定就知道她是德行败坏了。这样一来,连金家其他女眷估计也要被人诟病。 小金氏一进屋,看着眼前狼藉,原本到嘴边劝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头。 金氏是她从小到大生活在一起的姐姐,二人即便嫁人,逢年过节偶尔也能聚一聚。她身为妹妹很清楚姐姐是个要强的人,如今被叶镐闹成这样,哭的满脸都是泪,脸上还有被打过的痕迹,小金氏肯定是心疼气愤的。 但是再气愤,目前的状况总要维持维持。 金氏见到自家妹子进来之后,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动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勉强将情绪稳住了,拿了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去。 此刻她的妆一定也花了,哭的不成样子。金氏端庄了一辈子,如此闹腾吵嚷,除了之前过年那一次,就这次是最丢脸的了。 她是有钱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已经是第二次跟老爷吵闹哭泣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也没有什么,但金氏是从小被教育着要端庄贤淑的人。 这两遭经历,简直让她颜面尽失!可以说连她的自尊都被严重伤害了。 “姐夫,什么事儿也不至于这样动怒啊。咱们富贵人家,可不兴打人这一套。”对于稍微知道些内情的小金氏来说,她的底气还是比较虚的。 虽然县衙那边儿这事已经揭过去了,但明眼人也都清楚,这证人当初冒着断腿的危险都要去揭发金氏,这又不是跟金氏有世仇,金氏怎么可能会无辜风评被害呢? 还有最后那被拉出去的小厮,明显就是顶锅的,还白白为保全主人的名声而丢了性命。若真是误会,金氏何至于将那小厮推出去? 金氏的背景就在那里,她是金家的女儿,又是叶家的太太。如果被污蔑了,一般人会这样善罢甘休吗? 所以小金氏在劝人的时候底气不足。但是见到姐姐被欺负,心里又有一团火气。 可因为理亏,即便心里再心疼姐姐,她也得先安抚住叶镐。毕竟,按照金氏这样的作风,其实叶镐就算休了她都不算过分。 “哼,要不是有人来跟我说,想来我都要绝后了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被枕边人害死的!打死她也是活该!”叶镐说的话十分露1骨,官府虽然没有给金氏定罪,但是叶老爷却已经认定了金氏有罪了。 叶珠儿刚到院子里的时候被眼前的画面给惊呆了,只见眼前杯盘狼藉,鱼肉蔬菜全都被打翻,屋里绣着各色花纹的地毯沾上油渍变黑,彩香四溢,红色家具都被掀翻,跟孙猴子来这儿大闹过一场似的。 母亲看着哭过一场很是狼狈,父亲一改往日悠闲的形象看着让人胆战心惊,叶珠儿吓得一下便哭了出来。 “爹!呜呜呜呜!爹为什么这么凶?爹不要对太太凶,珠儿怕!” 在叶珠儿身旁的叶寻蕙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妹妹哭泣的声音,愣得更彻底了。 金氏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两个孩子,见状,她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流个不停。 小金氏被叶镐呛了一句,偷偷瞪了叶老爷一眼,便走过去将金氏的两个小孩儿拉去自己姐姐身边。 金氏于是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哭个不停,因为她确实认了自己找人绑叶寻芳的事儿,如今无可辩驳,就只那里哭。 叶老爷冲动地过来,听得妻子跟孩子哭的头疼。明明是金氏错了,却怎么感觉他反而像是欺负人的那个呢? 叶寻芳在一旁看着,想来叶老爷还是没有打算对金氏判个“死刑”。这也在他意料之内。 既然站在金氏的对立面,矛盾已经种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无可调节。那么这就是命运使然,寻芳很清楚,他跟金氏是命里相克。 他很快收敛了怜悯的情绪,脑内思考着下一步棋应该怎么下。 要怎么样才能将金氏赶出叶家,让叶老爷彻底下狠心休了她。寻芳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想法了,接下来,他还是得借用一两颗棋子才行。 正在想着,金氏跟儿女哭了一会儿之后,便抬起头来,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对身边的两个安慰她的嬷嬷说道:“去收拾东西。” “太太?”那两个嬷嬷还没弄清楚金氏要做什么。 金氏红着眼睛,怜爱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边说道:“既然老爷见着我这么心烦。那我就回娘家去住一段时间!” 寻芳看到这里,不免感叹要是当初他穿越成叶寻蕙也是很好的。 叶寻蕙虽然不及原身长相好看,但至少也周正,长得不丑。又是嫡出的,他母亲还为他多加算计,甚至不惜背上人命这么大的罪孽,金氏都要为儿子在叶家某一个位置,让别的庶子威胁不到叶寻蕙。 而叶寻芳如今名义上的母亲王姨娘,虽然也是很爱儿子,可惜就是不太会算计,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是保护儿子女儿了。 金氏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蒙了。叶寻蕙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母亲不会有事儿的,毕竟这可是他一辈子的靠山啊,怎么可能会倒呢? 而叶珠儿却以为金氏不要她了,于是“哇!!”的一声哭声凄惨。金氏于是忙哄着她。 金氏其实也有些怕,怕叶老爷直接甩她一封休书让她滚。 然而还有一点让金氏稍微有些安慰的便是,如今叶家实在也离不了她。 一个月两个月还好,三个月四个月,甚至半年一年的。家里事务上上下下这么多,金氏可以很自信的说,这整个叶家,目前没有人能够比她管理的更好了。 况且他们这一代,叶老爷族长这一支是单传,最亲也都是表兄弟堂兄弟。妯娌的出身都不如她,平时叫她们管管小家还好,一旦管整个叶家,准得乱套。 所以金氏这么打算,也是想要通过在家计方面向叶老爷施压。毕竟她也不是说想要休,便能休掉的存在。 “很好,你要离开,从此别再回来的好!我还只怕你舍不得走呢!”休妻这事儿,叶镐心里是想要做的。 但是一来叶寻芳并没有被金氏害死,二来金家好歹也是乡绅人家,休了金氏,只怕金叶两家要结仇。 再来就是,金氏是管家的主母,又不是叶镐手边的一个小妾,若是要休,肯定得找族中各人商量,否则叶镐也不能这么乱来。 金氏是认罪了的,若是不休,只惩罚她,又该怎么惩罚。究竟是家法打一顿,还是去祠堂里关上几年,这些都可以按照家法来实施。 叶镐因见小金氏跟自己几个孩子都在场,另外屋里挤满婆子丫鬟求饶,已经冷静了一些。但怒火仍然再烧,不惩治了金氏,他叶镐难消心头之恨! 寻芳在一旁将局势都看在眼里。如今看来,金氏以退为进,靠着回娘家放弃叶家的管理权,来让族中众人记住她对叶家是有所贡献的,想要避免被休回家的结果。 但是到时候即便不被休,金氏害人的事儿,总是要受到惩罚的。这惩罚商量下来,估计也够她去掉一层皮了。 第55章 金氏要走, 可叶寻蕙跟叶珠儿是叶家的孩子,她不好带走。 叶寻蕙有些着急,但到底是男孩儿, 还比较年长,所以只是急没有闹。珠儿却仿佛这辈子都再见不到娘亲了一般,哭的嗓子都哑了。 没得奈何,金氏只得将珠儿也带到娘家去住几日。这是叶镐瞧见了也默许的。 原先屋里的丫鬟嬷嬷们都还劝金氏, 但见金氏意已决后, 不管怎么劝都劝不住, 就只得由着她去了。 这边儿最尴尬的就是小金氏了。她原是来做客的, 这会儿子姐姐都要回娘家去了, 她又怎么好意思再留在叶家。那走肯定也是要跟着一起走的,只是很狼狈, 连夜离开, 像被赶走似的, 这又像什么话么。 可是姐姐这会儿也伤心,小金氏只得将所有的罪过都怪在了叶镐的身上, 面上不说,心里却恨急了这个姐夫。 原本还想着跟姐姐亲上做亲,叫叶寻蕙娶了自己的女儿, 这样她们姐妹之间又成了亲家,到时候既不用担心女儿嫁过来受婆母的委屈,自己又可以常来跟女儿姐姐相聚。 但是如今因为叶镐的事情,小金氏之前的想法便开始犹豫了。况且, 看自己女儿对叶寻蕙的态度,好像她也并不是那么在的。既然没有感情,那这段婚事成与不成还是由着他们小辈儿自己做主吧。 女儿要真是不喜欢, 将来她再帮忙物色个别的好的男子便是了。反正徐佳年纪还小,并不着急婚事。 在金氏带着女儿连夜离开叶家后,小金氏于是带着女儿也跟着金氏一起回了金家。 金氏回家之后,金家的主母,也就是金氏的母亲陈氏,在知道这消息之后,差点晕过去。 “他叶家当我家女儿是什么?!大晚上的就赶你过来,他一个没落之家也敢这样对待你,凭他是什么东西!走,跟我去他们家说清楚!” 陈氏向来要强,她出身于一个小官宦的人家,从小聪明伶俐又是最小的女儿,深得父母喜欢。 嫁到金家来,以她书香门第的出身,算是下嫁,所以金家婆母喜欢她,她年轻时生得好看,在丈夫这里也没受过委屈。生过金氏跟如今的金老爷之后,便在家里掌权,管理整个金家。两个女儿也被她教养的好,这是陈氏得意的地方。 虽然金氏刚嫁去叶家好多年不曾怀孕,陈氏也通过各种手段将金氏的烦难给去除了。 老太太要强了一辈子,如今看着女儿被叶家赶出来,叫她怎么不愤怒? “罢罢罢,母亲,您就少说两句吧。我早与你们说过,这孩子是命里的东西,有没有也不能托着人家叶家断子绝孙嘛。之前妹妹就被叶家的老太太敲打过。如今她儿女都双全了,还要跟叶家一个庶子对着干,这话传出去,咱们金家跟他们叶家究竟谁有理?” “母亲要是还要过去闹他们,叫我的脸面往哪里放?这事儿,确实是妹妹做的不好。她要不是咱们金家出来的,如今别说被叶家赶出去,闹到衙门里去那会儿已经是个死了!” 金家如今的老爷,也就是陈氏的儿子,还算懂些道理,所以劝说老太太不要乱来。 金氏跟陈氏也不愧为母女,二人同样是愿意为了孩子甘冒一切风险,但是她们的爱也很偏激,甚至到了不惜背上杀人的罪孽,都要为孩子开辟一条宽阔的道路。 却也正因为如此,陈氏养出了思想偏激的金氏,而金氏养出了受不得委屈,总喜欢高人一等的叶寻蕙跟叶珠儿。 小金氏也在一旁劝道:“母亲不要冲动,我也恨姐夫这样狠心。但是如今冲过去闹一场,我们的不是倒更多。况且他连姐姐都打了,你老过去,就算他当面尊敬,之后姐姐回去岂不惨? 还是慢慢来的好,这事儿过个一年半载也就淡了,姐姐且在这里住上两个月再说吧。如今都在气头上,撞在一起岂不是一点就炸?” 金氏同样是劝着自己母亲不要闹事儿的,叫她马上回去叶家,她没有这个脸。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那几个拐人的人,都是上下打点过的。他们逃了那会儿,也并没有人追他们,为什么好端端地自投罗网了呢?”小金氏疑惑道。 金老爷听了这话,也陷入了沉思:“或许,是因为听说牢里的张三死了,他们自己害怕,便忍不住过来说了吧。” 小金氏摇头道:“若是我,能逃的话必然当天犯事儿就逃出城去永不回来了。既然收了我们的钱,里头也够他们路上盘缠了,为什么还要折回来?” 金氏听了妹妹的话,知道她有别的怀疑,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姐姐,会不会是叶家有人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故意害你?”小金氏直接道。 金氏立马摇头道:“这不可能,我找人绑叶寻芳都是隐蔽着做的,这事儿只有我的心腹,还有母亲这边知道。” 小金氏见姐姐这样说,眉头仍然蹙着:“那么,或许是你身边的人,无意中说漏了呢?” 金氏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也不太可能,这都是几个老人,怎么可能还跟那些丫头一样冒失。这可都是当年母亲调1教过叫我带去的嬷嬷。” “这事儿我还是觉得离谱,姐姐若是回去了,还是得细细查一查才好。”前提是,金氏真的能够好好地回去。 金氏知道妹妹这是在关心自己,也接受了她的好意:“是该好好查查。” 这事儿确实也离谱,但是根本没有线索没有头绪的事情,又叫人如何查起? 于是调查的事情就先被金氏放下了,视角转回叶家。 自从那日金氏带着孩子离开后,叶家还是照常过着,当时金氏离开已经是近五月了,家里的各大事务需要操持,姑娘少爷的衣服,每日要吃的东西,月初的月钱,奴才们不敢管这些,于是一股脑的交给管家。 这管家又是金氏提拔上来的人,故意有心想要金氏回来,便将事情处理的有些糟糕,弄得叶家下人们时常抱怨。 这才几天不到,叶老爷躲出去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就被下人们来了个围堵。 又不能叫两个小姐料理,实在是年纪太小镇不住场面。于是叶镐无奈,只得去求着家里的族兄弟,借一借个能干的弟妹来管理家务。 之前金氏一从叶家离开,叶老爷就召集了家中族兄弟讨论要休妻的事情,族兄弟都劝和,甚至替金氏作保,说再有下次,或者叶寻芳再出事儿,就一定站在叶老爷这边儿,只希望这一次饶了他们嫂嫂。 他们不比叶镐有钱,族兄弟们好歹都有正经营生,在社会上滚打过。知道叶家少了金氏,会难很多,于是争相劝叶镐。 叶老爷自己的意见跟族兄弟们不相同,便将这事儿拖延了下去,半个月内,便将个戏子接进了门来,日日笙歌,但凡有人来找,都不闻不问。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46节 家里兄弟见这样实在不行,于是选出了个能干的媳妇儿,过来帮着料理,勉强维持着。 但是那族中的媳妇儿看着族长家的账本,只觉触目惊心。然而叶镐不怕没钱花,大不了卖出一些田地。 他之所以这么不怕亏空,主要是叶镐知道,家里有族田。即便自己这里的钱花光了,族田是大家的,即便他再穷,也至少饿不死。 寻芳听说有人来管理之后,便叫宝儿也过去正好跟那位婶婶学习学习,这些事情都是处理久了便能攒下经验的。宝儿也不笨,学学管家对她未来有好处。 宝儿听哥哥劝自己,确实有些动心。倒不是因为她对管人跟算账有兴趣,只是因为徐佳走了,宝儿最近没有解闷儿的人。 平日里就是寻芳叮嘱她到园子里走走,她才肯出门,这也就是逛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房了,最感兴趣的事儿就是看一些书,很多字还是需要查阅跟问叶寻芳。 这会儿寻芳叫她跟着学习,正好也解闷儿,况且真是对她将来嫁人有好处。宝儿也没想着说将来一定要嫁个盖世英雄或者说高官大臣之类的,但她一个乡绅家的小姐,怎么也可能嫁给一个穷酸小子。 即便是嫁给穷酸小子,对方未来必定未来可期宝儿才会嫁。所以管家这个本事,宝儿是必须要具备的。 叶镐那边儿只要去说一声,见宝儿要学着管家,他也觉得很好,便同意了。 这边儿叶家的婶婶原本正愁没人帮自己,宝儿机灵,不说算账,就单管人,还有一些家里的常规她都记得清楚。 现代做业务的时候,一个公司里肯定多少会有人出错的,大家合作完成还难免有纰漏,必须反复核对才好。 而叶家的事物上下只交给一个人,另外跟心腹嬷嬷帮衬,这大权集中,难免会有错处。而宝儿就在这其中提醒过几次,帮那婶婶避免了几处错误,于是那婶子也尽心教着宝儿。 因为家里的事务繁忙,宝儿渐渐的抛开了手边的书本,转而开始学习算账了,成天打着算盘,噼噼啪啪的,好不认真,这话暂且不表。 话说金氏回娘家一段时间,最高兴的人有二。一是王姨娘,她总算没有人压着了,况且在叶老爷女人堆里她是排行老二,金氏一走,宝儿又学习管家,王姨娘就自诩自己是老大了。 而第二个,便是老爷新娶的小妾,就是那个姓柳的戏子。因为金氏不在叶家了,就没有人敢反对叶老爷了。反对了也没用。所以她便顺理成章进了叶家的大门。 从优伶这样下九流的行当,一下成了叶家的半个主人。又因为她年纪小,身段风流,如同她的姓氏一般弱柳扶风,长相又妩媚动人,姿容不在王姨娘之下。 听说当初叶老爷还为她同别人吵过,历史上一些女人被称之为“祸水”或许与事实真相有所偏颇,是因为男人无能而将罪过全怪责在女人身上。 但是柳姨娘却是个能作妖的,称她“祸水”很是恰当。 因她第一天来到叶家,就有人怠慢她不将她放在眼里,于是她便把底下伺候的人打骂了一通,下马威就立住了,却害得院内几个下人遭殃,被打得半个来月不能下床。 这下一来,整个叶家的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她了。 老爷因为喜欢她,就格外溺爱,甚至还喜欢看她作妖,为她,老爷甚至连外室那边儿都不怎么去了,成天待在家里与她没日没夜的做些不可说的事儿。 就因为如此,柳姨娘就越发变本加厉,侍宠扬威起来。 可凡事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做什么都要有个度数,不然则物极必反。可能因为纵1欲过度,这几日叶老爷身体都有些不好。 同大夫说是近日懒言少食,时常头晕耳鸣,夜间多尿,一晚上能爬起来三四次,并且天气逐渐变热,他却畏寒起来。 大夫来把过脉后,望闻问切一番,便下结论说他是有些阳1痿精寒,于是开了个祛寒邪、补肾阳的方子,叫周围略看过医书的族兄弟看了方子,觉得可以用这些药,于是就开始吃起了药来。 寻芳之前偶尔听见几个下等的奴才议论,说叶老爷在性的方面很是能耐。 在现代时寻芳看过些许片子、小说,里面男主个个儿十八厘米,一夜七次郎。 寻芳自己便是个男人,知道这不可能,若是天长日久,迟早要成屑。但是听说了叶老爷的本事后,便觉得艺术可能源自于生活吧。 如今见到叶老爷的结局,才明白果然“樯橹灰飞烟灭”还是真理。 真到病了的时候,叶镐也怕死,怕自己那玩意儿从此以后不能用了,于是这段时间少去柳姨娘屋里了,只是心里还是想美人想念的紧,时不时地叫人送些东西给柳姨娘,就想得她两句话。 而柳姨娘一来,家里除了太太金氏那边儿的人,最不高兴的便是陈姨娘了。她同柳姨娘一般大,但是姿容手段不如人家,如今还要看一些婆子丫鬟的脸色。 明明生了孩子,虽不是男孩儿,却也算叶家半个“功臣”,如今却要看那些正经奴才的眼色过活。 同样是姨娘,同样是年纪小的岁数。偏偏柳姨娘得势,她却想要吃个什么好吃的东西都要叫别人说一通,这叫她怎么甘心么? 第56章 清晨, 靠近梅雨季节,整个空气都是潮湿的。早上懒怠梳妆打扮,陈姨娘吩咐身边的丫鬟随便整理一下便好。 还没有到吃早饭的时间, 对面屋子里就传来了咿咿呀呀吊嗓的声音。 陈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脸色很不好看地朝那头屋里瞪了一眼,骂道:“粉头戏子,大早上的就在这里叫魂,真是太不要脸了!” 陈姨娘见丫鬟骂人, 并没有说话, 伺候的人都知道, 这丫鬟骂的是陈姨娘的心里话。 就在那丫鬟骂完人后, 对面那屋里还在继续唱着。约莫有那么一两刻钟的时间, 陈姨娘刚穿戴好坐下准备吃饭,才停了唱戏的声音。 可这会儿吊嗓完毕, 对面那屋里头又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身边的丫头正在布菜, 听到那吵嚷的声音, 手一顿,又朝那头看去:“每天每天早上都不安生。” 在对面屋里的骂咧声中, 陈姨娘吃过了早饭,便去看了看她才满半岁的女儿。 大夫说过她再生孩子的可能很小了,所以目前虽然只有一个姐儿, 自然万般小心疼爱。 她准备将来好好守着孩子出嫁,若她孝顺,就常来看看自己,不至于叫她孤独终老就好。 因为身子的原因, 加上失宠,她现在真是什么斗争的心情都没了。 只是总是被对面屋里那柳姨娘指桑骂槐,心里多少存着气儿, 可是又不敢找人争论,这段时间,陈姨娘简直要抑郁死了。 这会儿陈姨娘身边的小丫鬟伺候她吃完,就走到外头院子里管教比自己等级低的小丫头的时候,也学着人指桑骂槐。 “你不过是我外头买来的一个小丫头!还敢这样不听话。你要再这样不服管教,叫人把你卖到外头戏班子里去!叫你做个下九流的小粉头子!” 那小丫头被她吓哭了,她便骂道:“小贱人,你反了天了!我们叶家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这里狗吠!再哭,将你卖到窑子里去!” 那大些的丫鬟骂人声音很大,能保管叫对面屋里听见。 她这一刚骂完,就听见对面屋里骂骂咧咧的声音顿时就停了。 一时还以为柳姨娘那里知道怕了,还在暗自得意。 那被教训的小丫头年纪小,只觉得自己满是委屈,平时姐姐教导的时候她很认真,这回做错的不是什么大事儿,就被骂得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 小丫头小声抽泣着,不敢辩解,只想回家去找她娘。 这边儿对面那屋里柳姨娘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所有在场的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结果柳姨娘不骂了,倒叫看戏的人怀疑起来,莫非这柳姨娘是不敢了?可是她平日里看着是个挺厉害的人啊。 就在看戏的婆子们疑惑的时候,对面屋里的帘子忽然被掀开! 因为动作之大,门帘被扯得猎猎作响。 那门帘被掀开后,便从里头走出来一个杏眼朱唇,看起来很是精明妩媚的女人,她脸色冷冷的,却是嗔视而有情,何等艳丽。 她走路的姿势自与院内中女子不同,别有一番妩媚的风姿,光是走路,就仿佛是春日里迎风而动的柳枝一般,妖娆袅娜,好不风流。 周围女子,无不对她厌恶至极,其中多少是嫉妒,多少是真讨厌也就不得而知了。 柳姨娘冲出屋里来,那蛇腰婀娜着快速走过来。还不等方才骂人的丫鬟说句话,一巴掌便“啪!”的一下扇了下来。 “你满嘴粉头贱人的,说谁呢?”她伸出食指指着那丫鬟道。 那丫鬟被这一巴掌帼得摔倒在地,连疼也忘记了,整个人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柳姨娘。 她实在是太泼辣了些,这让在场众人没一个人反应得过来。 “你打量着我是谁?以为我好欺负,所以故意在这里骂着给我听是吗?” 那丫鬟被她骂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个有头脸的丫鬟,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又羞又气。 “我什么时候说你了?你自己跳出来认账,关我什么事儿?” 柳姨娘听了她的话,冷笑一声,伸手就上来打她。柳姨娘之前是学唱戏的,还是刀马旦,不止唱的功夫到家,身体柔软,力气也不小。 那丫鬟虽然是个下人,平日里又没有做什么粗活,所以打不过柳姨娘,因此被拽着着实又“啪啪啪”扇了好几下。 这时候院子里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其实都想趁着方便偷偷打柳姨娘几下,谁想柳姨娘厉害,这么多人过来拉扯,她也不过是头发被扯散了,衣服被拉松了。 因她有一股子疯劲儿,见到个婆子丫鬟便一巴掌过去,抬脚就能踹到人的心窝子上,就她这本领,将周围的一圈人,连带那顶撞她的丫鬟打得狼嚎鬼叫,屁滚尿流。 陈姨娘在屋里听见动静,走了出来,瞧见柳姨娘如此。发髻都乱了,反而更生妩媚,心里多少有些嫉妒,但还是冷静下来,叫她们都停下。 柳姨娘屋里的丫鬟婆子也来了,最近有几个愿意巴结柳姨娘的,见到柳姨娘叫人扯成这样,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来帮着整理衣裳。 “你既来了叶家,成了这里的半个主子,就应该体统一些。这丫鬟婆子们顶撞了你,我房里的人,你只管找我便是了。就是我不管,找老爷,找管家的人过来,也不见得没有人管,你何苦自己冲上来? 这样打起来,不说不好看,你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不是?这两日我一直忍让你,是希望你能够看清楚我没有要与你争抢什么的意思,结果你越发得意,闹得整个院子里鸡犬不宁的,你也太猖狂一些!” 陈姨娘之前确实是没有想要跟柳姨娘争的意思,她如今身子坏了生不了儿子,加上又不如柳姨娘有心计,更不如她长得好看,就是去争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陈姨娘一直都是个顶聪明的人,否则被抬小妾的事儿也不可能论得到她。 她说这话本是想要敲打敲打柳姨娘,她要是还算会做人,不想将人全得罪透了的话,就不该说话,回她的屋子里去。 但是柳姨娘天不怕地不怕,陈姨娘说不想跟她争,她却并不领这个情。只见柳姨娘冷笑道:“哼,你既然这么公允懂事,怎么不早来?等到我这边儿架都打完了,才慢慢吞吞出来劝我一堆。装什么装,你的丫鬟说了我的不是,你如今在这里装好人?你有什么脸在这里说我猖狂?” 陈姨娘这么被呛了一句,一下子便里外不是人了。 柳姨娘接着说道:“你是狗似的奴才,我就是个戏子也比你高一分。你当我不知道你怎么当上这姨娘的?老爷早把你当初哈巴狗儿似的模样告诉我了!你当我不知道,你们笑我是唱戏的,可当初老爷可是跪着求着,我才点头进的门儿。咱们英雄不问出处,就从这结局看来,你啊,比不上我!” 陈姨娘被她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是恨又是羞的,只怕再掰扯下去,就是跟柳姨娘互相揭底儿了。她丢不起这个人,于是便憋着气跑回屋里头去了。 “呸!”在陈姨娘离开的时候,柳姨娘还伸出手插着腰说道:“什么东西!” 陈姨娘回屋之后,越想越气,在屋里平静了好久都没有冷静下来。方才被打的那个丫鬟回来了,陈姨娘并没有说她什么。 大家心里多少都清楚,这是柳姨娘先开始的。她每天在自己屋里骂人的声音隔壁院子都能听见,陈姨娘身边的丫头不过是看不过说了几句,她倒好意思打人。 奶妈子将叶翡儿抱了过来,陈姨娘见到女儿,这才心情好了些。 陈姨娘的贴身丫鬟委屈地走到她身边说道:“真的就没有人管她了不成?” “别说了,我们不理她,等她吵累了,就会觉得没意思了。”虽说色衰爱弛,但是当初王姨娘被老爷宠着,也有十来年的光景,这十年内够她生下芳哥儿跟宝姐儿了。 王姨娘就是靠着姿色在叶家立了跟,如今靠着儿子,就算在叶家不受重视,也不可能抹灭掉她在叶家有人撑腰的事实。 芳哥儿是个聪明的,现在王姨娘是受点儿苦,将来怎么样还未可知的。至少她心里是充实的,不像陈姨娘,生了个姐儿心里还是不踏实。 陈香儿其实也想看柳姨娘倒霉,但是就目前老爷对她的喜爱程度来说,柳姨娘少说还有几年得意的时光。若是趁此机会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将来叶家的姨娘中,就数她陈香儿的地位最低了。 陈姨娘不免觉得,这一眼能望到头的将来,真是让人烦躁又无奈。 “你别伺候了,出去吧。”她挥手对身边的丫鬟说道。 大早上受了一肚子气的陈姨娘,中午用饭都没有吃下几口。 午后下了一场雨,屋子里暗沉沉的,这会儿却忽然听到门口丫鬟说二少爷来了。 陈姨娘见是叶寻芳要来,一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前不久太太因为暗害叶寻芳的事儿被揭发,整个叶家几乎都知道了,只是吩咐了不往外传而已。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47节 可就是不传,金氏的名声也早在之前有人状告她的时候被“打响”了,如今在丹城说起金家,少有不知道金氏的,真真成了全城的笑柄了。 金氏的事儿陈姨娘自然不觉得这会是叶寻芳主谋的,毕竟就算再聪明,这其中过程太过繁琐,况且也需要一定的人力去传播,若是叶寻芳做的,那他简直不是个十岁的小孩儿,而该是妖了。 只是之前听说叶老爷那里是叶寻芳告的状,所以如今院里的人都知道叶寻芳平日看起来挺温润的一个人,其实并不好惹。 陈姨娘已经歇了想要争斗的心,那自然是不想跟任何麻烦有所牵扯的,叶寻芳自然也成了她不想接触的人。 况且无事不登三宝殿,叶寻芳上次来是提醒自己做人要收敛。她那时候就被叶寻芳三言两语给吓唬住了,还好那时候她知道收手,要不然,只怕这会儿就没她好果子吃了。 这次叶寻芳又来,就不怪她多心了。 但是人已经到门口,既然来了总不好叫他走。若是说自己身体不适,不宜见客,叶寻芳肯定会知道她是装的。 所以只好让丫鬟让叶寻芳进来,先看看他究竟有什么可说的。 这会儿寻芳到屋进来,见柳姨娘神色不太好,就知道家里下人们传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了。 要说这两日叶家,算是上演了好几场大戏。 金氏离家,叶镐带了个戏子回来做妾,又因为跟柳姨娘玩耍过度而体虚,柳姨娘成天的在院子里头叫骂,弄得奴才主子个个儿不得安宁。 寻芳因为是少爷,一来身份比柳姨娘高贵,二来跟柳姨娘没有什么利益瓜葛,所以还算相安无事,但是陈姨娘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陈姨娘近来好啊?”寻芳一见到陈姨娘,先堆起笑,抬了抬手上的纸包说道:“这是才得来的人参,特拿来给陈姨娘补补身体。” 陈姨娘一见寻芳如此,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叶寻芳究竟来此为何。 “有劳芳哥儿挂心了,我一切都好。听说你课业繁忙,怎么这会儿有空到我屋里来?” 寻芳面上仍是笑着,叫人看不出他内心所想:“来看看妹妹。顺便,我姨娘说,上次妹妹抓阄宴上,见你脸色不太好,正好她那里才刚得了两支人参,叫我带过来给你补一补。” 这人参确实是王姨娘叫送来的,并不是什么几十上百年的人参,没有特别贵重。 如今陈姨娘不跟王姨娘争宠了,王姨娘又素知柳姨娘厉害,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所以王姨娘对陈姨娘便并不如之前那般排斥了。 加上最近寻芳去她那里,说起可能会有事儿去拜托陈姨娘的时候,为了给寻芳找个理由,王姨娘这才将自己新得的两支原本打算用来滋补身体的人参拿来给了寻芳,叫他带给陈姨娘。 “多亏你姨娘还惦记我。原本该亲自过去道谢的,但是我最近身子确实不大舒服,就烦你替我谢谢她吧。” 陈姨娘自然知道王姨娘心里想的是什么,此时她只觉得叶家的人个个儿都虚伪,但是面上还是带着笑意对着寻芳。 寻芳应下了,一面又对陈姨娘问道:“我去瞧瞧翡儿,她如今睡下了没有?” “小孩儿贪睡,方才叫她奶妈子抱过去了,这会儿我也不知道她睡了没有。芳哥儿要去看她,记得小声些。”叶寻芳是叶翡儿的异母哥哥,他要见妹妹,又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陈姨娘总不好拦着。 翡儿是个女孩儿,又威胁不到叶寻芳在叶家的地位,兄妹之间自然没有什么冲突,所以陈姨娘见叶寻芳说要见妹妹,她就并没有拦着。 实际上,这里也是陈姨娘藏着私心。翡儿没有哥哥弟弟,女儿家将来总是要嫁人的。 寻芳打小聪明,说话做事很有条理。如今叫女儿跟他玩,时间长了兄妹二人培养培养感情,将来翡儿出嫁了,跟寻芳有了感情,那么在娘家也算有个依靠。 陈姨娘心里很清楚,要叫叶翡儿去靠她那个不靠谱的爹,还不如叫她靠着叶寻芳。 只是他们兄妹是否有缘,将来寻芳又能不能愿意护着翡儿,这一切都不好说。 寻芳绕到屋里另一头去的时候,就看见了在小床上睡着的翡儿,这会儿奶妈刚喂好了奶,已经吐过一回奶了,小孩儿也不吵闹,躺在小床上呆呆地看着叶寻芳。 “妹妹可真乖。”寻芳看着翡儿,笑着说道。 陈姨娘在一旁看着,浅色的唇瓣扬起,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寻芳眼睛注视着摇篮中的翡儿,嘴上却漫不经心地说着些题外话:“如今老爷身子不大好,又为太太的事儿闹了一场,家里最近不太平,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儿呢。妹妹这样惹人怜爱,姨娘素有些心计,更应该为将来妹妹跟你自己的前程做打算才是啊。” 听到叶寻芳这么说,陈姨娘的眼神闪了闪。 随即,只见她转身对身边照顾的奶妈还有一个小丫鬟说道:“姐儿这里有我照看着,你们先下去吧。” 寻芳才十岁,还不至于要特别避嫌,奶妈跟小丫鬟就很放心陈姨娘跟叶寻芳待在一起。听了陈姨娘说不需要她们,都乖乖地退下了。 等两个伺候的人不在了,陈姨娘这才张口道:“芳哥儿这次来,不止是为了来瞧瞧你妹妹吧?” 寻芳之前的话说的虽然遮掩,但是陈姨娘一直耐心听着,不曾放过他一句话,所以很容易便听出了寻芳话外有话。 叶寻芳这次来,本来就是找陈姨娘有事儿的,既然她都点破了,叶寻芳便直接开口道:“太太没离开之前,不是传过要卖掉家里田地来维持开支的事儿吗?” 陈姨娘以前是叶老爷身边儿的人,知道其中原委,便说道:“这事儿是老爷嘱咐太太的,我当时也在。这并不是太太偷偷卖掉的。” 寻芳笑道:“太太确实是得了老爷的示意才卖掉的田地,但是姨娘知道她将这田地卖去那里了吗?” 第57章 陈姨娘微微一愣, 费了好一会儿工夫都没能理解叶寻芳的意思。 “你是说?” “你知道太太是将叶家的地卖给了王家吗?”寻芳边逗弄着翡儿,边将事实说了出来。 叶家跟王家本来就是姻亲,叶家有好的地要卖, 先卖给王家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少拿一些钱卖出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二少爷的意思是?”陈姨娘道。 王氏会贪其实也没有什么,偶尔拿出一些钱偷偷存着,将来有难处, 她是叶家的主母, 难道还会不管么? 大家都多少知道王氏贪了一些叶家的钱, 但谁也不会想到她贪的数目会比想象中还多。所以陈姨娘才会说自己不懂叶寻芳说的。 因为就算王氏贪了, 只要不多, 能瞒得过去,其实也没有什么。这种事情, 就算揭发了, 也找不到什么证据。 “太太应该是打了一半的折扣将土地卖给了金家, 然后金家又送还一部分的田产给她。”这样一来,金氏就可以不花一分钱, 得到上好的土地了。 陈姨娘听到这里,脸色一白。 如果是这种贪法的话,那未免也太贪心了一点。一旦事情被揭露, 只怕光按照叶家的家法,金氏都可能会被打死! “怎么会?”金氏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老太太去世已经三年,从那会儿开始家里逐渐地亏空,在这一二年间开始卖田。 要是说金氏都这么乱来的话, 只怕这段时间内,少说也贪了上万两银子在里头。 叶家已然不如从前了,很多花钱的地方都裁剪着用, 上万两银子,对别的乡绅人家都不算少,更别说是叶家。 虽说每年开支就可能接近万两,省都省不出一千两来,叶家已经连年亏空,少说也有几万两。这会儿金氏就贪了一半去。 她这样的行为要是叫家里知道,又不知道要刮起怎样的狂潮。 金氏会如何,却不是现在陈姨娘最关心的。 她如今最关心的是,金氏做的事情叶寻芳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这是真的,还是叶寻芳随便说来忽悠自己的? 而叶寻芳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呢?他这次忽然过来,又跟自己说明了金氏贪钱的事情,绝对不只是来唠嗑这么简单。 “这事儿就算是真的,我也管不着。”陈姨娘说道。 寻芳将视线转向陈姨娘:“你此刻是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家里的田地也剩不下多少了,之前每个月都要卖出上好的良田,如今开始卖的都是中等下等的田地。现今是家里的婶子帮着料理,可按照这个花销,只怕不等翡姐儿长大,这家便要垮了。 老爷是个不爱算计的人,他对家中女儿是个什么态度,陈姨娘想必也不是不知道。翡姐儿纵然年纪小被宠爱,可老爷现在又将心思放在别人的身上,算到今日,老爷大概也有个把月没来瞧姐儿了吧?” 陈姨娘沉默着没有说话,虽然知道叶寻芳这是在故意挑起她的情绪,她努力克制,却难免还是有些生气。 确实,自从柳姨娘进门,老爷都没来看过翡姐儿了。叶镐那心窍都被美色给迷住了,说句实话,有时候她都不得不佩服柳姨娘的本事。 “哥儿是想我去跟老爷说,太太贪了家里钱的事儿?” “陈姨娘不是笨人。” “就算太太倒了,我也不会被扶正。老爷更不会因此而对我们母女多几分眷顾。我犯不着冲上去。”陈姨娘心里还是门儿清的,这种不讨好的事儿,她做不来。 虽然说是说叶家将来可能会倒,但也在这一时半刻。她这时候多积攒,以后不怕没后路。 陈姨娘反问寻芳:“哥儿想要叫我去冒这个险,不如自己去说,在老爷心里,你不比我更重要?你自己不去说,倒叫我去说,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寻芳解释道:“这会儿要是太太倒了,家里过不了多久肯定是要分家的。姨娘想想,其他各房的人都不是傻子。知道我们好时都来投奔,不好了,大家各奔东西罢了。就是有几个讲情义的在,也抵不过有人闹分家。到时候叶家分了,我才好再趁势要分我们的小家。” “这家一分,就不止家中男丁,翡姐儿的嫁妆你也好去说说叫老爷留出来,纵然现在叶家不倒,你一个月统共这么点儿钱,又能存下多少?家里的钱全都给老爷花光了,还不如趁早攒下一些来。你没有儿子,又是个小妾,家里没有哪一房会愿意给你过继个哥儿来的。 如此,这家一分,你以后住在哪里或是跟着谁过不就能早讲清楚了么?趁早将这些说好,以后就是有人拿着扫帚要赶你,你也可以拿话出来说,这是老爷分给你住的地方,谁还敢赶你走不成?” 寻芳说的话是略微有些偏激的。但是这会儿确实,有一些不怎么讲理的人家,一个小妾或者通房生了女儿,最后却流落街头的事迹也不是没有。 有时候不止妾侍,就连那妾侍的孩子都可以不认。明明是个小姐,却是粗鄙的过一生了。 叶家不至于这么不讲理,未必老爷一升天就忙着将陈姨娘赶出家去。 但是陈姨娘肯定是不安的。主要是叶老爷年事已高,叶寻蕙并不靠谱,叶寻芳又是个自扫门前雪的性格。她陈香儿要是遭难,叶家不会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救她,这是她早就知道的。 因此寻芳这么一说,她心里动荡不小。寻芳只不过恰好利用她的不安罢了。 寻芳说的处处是理儿,可陈姨娘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便问道:“既然都是要分,分大家跟分小家,有什么不一样,偏只想着将这份差事交给别人?哥儿自己去说了,岂不是很好吗?” 之前太太被老爷赶出门,陈姨娘多少也知道些,是叶寻芳撺掇着老爷去闹的。既然有这一次了,为什么他不敢去第二次? 叫她将金氏的事儿倒腾出来,又是为的什么?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儿,才叫她去的。 “如果能去说,我也不必来麻烦你了。”寻芳摇着头说道:“只因我年纪小,要是将这事儿说给老爷听,老爷未必信,这是其一。这其二么,便是我实在找不出一个比较完全的理由。若是将来老爷问我,说我怎么对太太的事儿这么清楚的怎么办?难道要告诉老爷,我早就暗地里怀疑太太了,将这事儿弄得一清二楚后,才告诉他的么。” “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这么小的年纪,叫人觉得我太心机了,实在不是那么好的一件事儿。以后我还想过太平日子。原本叫我姨娘过去说也没事儿,只是你知道我姨娘的性子,若是有话说不好了,白得一顿数落,反而叫老爷更厌烦。我也是实在没有别人可帮衬,这才找到姨娘你这儿来的。” 陈姨娘见寻芳这一番说辞,遂明白了他的用意,却还是犹豫着。 毕竟这事儿要是说成了,那么大家都好,说不成,就得罪了金氏了。金氏要是回来知道她过来给老爷吹了风,还不得记恨上自己?那她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寻芳趁势,继续说道:“若是将这事儿办成了,是你我都有益的事儿。不是我话说的粗,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现今姨娘你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有个柳姨娘压着,得不得罪太太又有什么不一样呢?不如早分了家,大家也就干净了。” “她柳姨娘一没有家人帮衬,二没有孩子。奴才们肯捧着她,不过是因为能从她这里得好处罢了。若是一分家,大家都知道她这里没什么东西能捞着了,自然她就该紧张了。 那会儿,只怕她还要忙着怎么尽快在肚子里头怀个哥儿呢,也就没空同你争吵了。老爷只要不死,咱们这一支哪怕一分再分,分个多少遍,那也不至于再分姨娘你跟翡姐儿女人家的钱。” “都说富贵险中求,我是一介男儿,只要在家里钱花光之前有那么一个功名傍身,也不愁吃穿。可翡姐儿就不同了。姨娘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孩子多做打算才是啊。” 陈姨娘的眼神逐渐认真起来,有些被劝动的迹象:“你说的对。” 她平日也不是那么一个容易被人劝动的人,常是陈香儿去劝动别人,少有她被人说动的。 叶寻芳一共来到她这里两回,两回都说动了她。头一回是叶寻芳说的确实是实话。 这一回,是叶寻芳拿了叶翡儿说事儿。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能不为其着想吗?而且之前一次叶寻芳劝过陈姨娘之后,后面她还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得罪透了王姨娘。 否则,风水轮流转一下,现在她还不知道怎么倒霉呢。可见之前叶寻芳提醒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至少他提醒的对。 “哥儿,我承认你聪明。叶家全家上下,我敢说没一个能斗得过你的。可是你叫我去说,总不能我直接就告诉老爷,太太贪了家里的钱吧?我这说了,老爷指不定还觉得我这段时间闲着太无聊了。他哪里是个会管钱的人?有钱在手里,他只管着花去了。 如今叫我告诉老爷,太太贪了家里的钱,他要问我有什么证据,我又怎么回答他?虽说太太如今不得势了,可她到底还是叶家的太太啊。要是没有查出证据来,或叫她藏得太干净了,到时候我不就遭殃了?你既然想要借我的手推到这一座大山,总也要给我一个护身的法子吧?”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48节 陈姨娘其实也没想过说叶寻芳就一定有办法,只是总觉得叶寻芳既然来找她,必定有说服她的理由才是。 凭着刚才那一套说辞,叶寻芳还站不住脚。 寻芳见她这样问,自然也是早准备好说辞的。 “你不必直接找老爷说。先去家里帮着管账的婶子那里,跟她相处几天,聊一聊。到时候再找老爷,就说家里原本就有人议论,说太太是将家里的田卖给了自己娘家,从中贪了不少钱。后来你去跟我那婶子聊,只说那婶子也觉得账目不对劲儿,却碍着金氏是妯娌,将来肯定是要回来继续管家的,就没有来告诉老爷。” 叶寻芳越说,陈姨娘的眼神就越发认真了。 “然后再提起一两个奴才说太太一定会回来的话,再贬低老爷两句,只说他是妻管严,到时候肯定还是会亲自请太太回来的。如此一来,他肯定是要查账的。这账本是有问题的,只要不是太太的人过来查,那就一定会查出错处来。这样一来,太太也就回不来了,你也就不用害怕她报复了。” 叶寻芳在叶家算一算快有一个年头了,别人的性格不说,叶老爷跟金氏的性子,他算是摸了个透。 经过前几日的事情,知道老爷如今肯定恨透了金氏。 寻芳之前料想老爷肯定会生金氏的气,但也不至于说要打金氏。可事实就是金氏被打到要离家出走。从这一点就可以证明,老爷真的对金氏积怨已久。 这次寻芳叫陈姨娘通过别人跟自己的口,说出金氏在家掌权已久的事实,就是为了刺激叶镐。 他之前想要休妻,但是被家人拦住,见他如今还不去接金氏回来,仍然逍遥快活寻芳就知道,他内心想要休妻的想法是比较大的。 但是碍于家里堂兄弟还有仆人们的想法,没有马上休妻,这样先僵持着,家里的人见他没有休妻就没有再多说,只希望他能先冷静几个月。 到时候要是老爷听进去了陈姨娘的挑唆。 一是金氏掌权,叶家老大不是叶镐做了,而是金氏说了算。二是金氏贪了家里的田地,叶镐被蒙在鼓里,生生成了个瞎子任人摆布。 加上之前的旧账,这样若还不能叫叶镐生气的话,叶寻芳只能说他太不是个男人了。连寻芳听了都要生气的事儿,叶镐怎么还能淡定的起来。 陈姨娘觉得叶寻芳说的实在很有理,大下午的跟他商量了好久才将人送出去。 等到第二日大早上,陈姨娘便去了那新来帮忙管事儿的太太那边儿去了,接连好几日,都是以聊天的借口来的,没聊上几句便离开了。 等这几日过后,约莫到了六月天,大家衣衫更薄的时候,陈姨娘又去了叶老爷的屋子,将叶寻芳吩咐的事儿,一件一件都告诉了叶老爷。 叶老爷最近身子原本就不大好,一听陈姨娘说的这些消息,整个人差点儿厥过去。 也不等隔天,当天就派了人去查账,并且都不让那些查账的人有所交流,一波查完了又是一波,他自己当面儿坐在那里,直查到了当天凌晨,算出来,果然有万把银子不翼而飞。 叶老爷当场气的砸破了好几个杯盏,吓得在场众人无一敢说话。他也不等人分辨,直接将几个金氏身边的几个奴才全都绑了,准备送去见官。 这都贪了上万两了,自然就闹到了亲戚那里去,亲戚们自然也害怕金氏贪了他们的钱,这回叶镐说要休妻,再没有人敢唱反对票。 这日晚上,叶家大人里没有几个睡得好的,叶寻芳早知道有这事儿,白天就听说老爷去查账了,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行事。 这事儿不干寻芳什么事儿,所以寻芳不需要出面,只需要静待结果出来就好了,所以晚上睡的饱饱的。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说老爷带着人跟账本去了金家了。 陈姨娘早说过,这田地是卖给了金家。那田主人是谁,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了。 大早上带着人过去金家闹,金家丢不起人,不敢叫叶老爷在外头吵嚷,很快便将人请了进去。 叶镐根本也不给金氏面子,一见到金氏,就将账本直接甩在了金氏的脸上,叫她下不来台。 原本做假账这事儿,金氏藏的严实。管家是她自己的人,之前查账的也是自己的人,所以她才敢这么直接回了娘家,将账务全都放在叶家。 因为她这个账做的好,后来就算有来管钱的媳妇儿过来,也不过是继续往下算账罢了,谁还会有这闲心去查之前的账? 况且她即便贪去了一些钱,那同是妯娌,金氏在叶家的地位摆在那里,也只有帮忙遮掩的,哪有人这么心大,非要染上是非,自己的利益没有被损害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谁想到中间出了差错,出来了陈姨娘这么一个搅和的人,这下事情败露,别说是金氏,就连帮忙遮掩,从中牟利的金家脸上也不光彩。 叶镐要当着金家个人的面儿写的休书,叶家实在没有跟金家老太太年纪齐平又有身份的老人儿了,来的最大的都比陈氏小。 看着小辈儿们在自己面前蹦跶,还要金家陪钱给叶家,老太太气的差点儿晕过去。 “她就是犯了七出,也还有三不去呢!与更三年丧,她替你父母守了孝,你就不能休她!” 古代有“七出三不去”的说法,其中一条就是妻子为丈夫父母守孝三年,丈夫是无法休妻的。 如果休了妻子,妻子是可以告丈夫的。 “不休她?”叶镐脾气也上来了,“那我就告她□□!杀得还是家中庶子,还要告她贪了我家钱财!你让她在我叶家,我们全家上下不会再将她当做太太!还要让她名声扫地,去蹲大狱!不让我休,我们就走着瞧!” “混账!” 老太太气的要死,金老爷却不敢说话。因为他们金家确实是贪了叶家的便宜,后来说愿意拿出二千两银子,遮掩过去。 但是叶家也不是省油的啊,叶老爷第一个说不干。他想要让金氏用自己的嫁妆陪,金氏也不干,老脸也不要了,上前就挠了叶镐一通。 于是乎,昔日夫妻,打得不可开交。 最后众人好容易才拉开,还是大家坐下来细细商量。 最后结果是,不休妻,但是金氏要赔偿,那大家对外说就是二人合离。 其实大家都清楚,这就是休妻。 一共商量盘算了一整天,金氏最后陪是陪了,她带过去将近七八千两的嫁妆,最后赔了一大半,给她养老还剩下两千两,加上她原本贪了叶家的田地叶家也没向她要。 只是不能从她这里要回那田,那就从继承人上面说事儿。 既然金氏是贪了叶家的钱,那么母债子偿,到时候叶寻蕙继承的家产得比叶寻芳少。 金氏说什么都不同意,但是金家没有理,所以都只能默许叶老爷这么做。 毕竟金氏不要做人了,金家其他女孩儿还要做人的。老太太虽然很气,但是也无可奈何。最终还是要为小辈儿着想啊。 这会儿都不用叶寻芳再出面劝老爷分家了,老爷直接说,回家就要分家,到时候不止叶家大家要分,他们小家也要分家。 在场众人都清楚,叶家肯定是要分了的。再不分的话,过几年叶家肯定是维持不下去了。 第58章 叶家要分家, 内部人员可以说是既高兴又不高兴吧。 因为分家之后,大家可支配的财产就多了。以前都是过年的时候,领回自己的分利, 现在是这些东西可以自由支配,譬如田地,你想卖或者是租给别人,甚至自己种都可以。 还有一些物资的分配, 加上分家的时候肯定要分钱, 分屋子, 对于这些, 大家自然都是高兴的。 可是一旦分家, 叶家就不再是一个整体了,家里也不是没有分支分出去的, 那显然就都不如他们住在叶家大宅院里头的体面。 这会儿整个叶家分家, 在外面的威望都不知道要下降几层, 这样说来,他们整个家族都算不得是什么乡绅了, 不过是有些闲钱的人罢了。 家里传了这么多代人,跨越近百年都是丹城的数得上号的人物。如今却终究没落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贪心,众人想要得到分家后的财产, 又实在不想将家分了,失去威望。 叶家如果还要支撑,其实还是能撑下去几年的,这几年中, 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转机。 但是这会儿叶镐已经下了主意,大家又没有过分反对的声音,便商议定了要分家。 这事儿闹的大, 连叶珠儿都知道了金氏被休的事儿。她哭着喊着求叶镐不要这样对他们母女,但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叶珠儿再怎么哭天抢地都没有用了。 休了金氏之后,一群人便回家了。金氏也要整理东西从叶家搬出来,到时候仍然回金家去。 虽然是自己娘家,但是金家人现在看金氏也是很尴尬的。 当初她将土地贱卖给家里,两方都赚钱,况且都觉得金氏有本事兜得住,谁想最后事情败露,他们谁都没有讨到好处。 虽然家里赚了些田地,但是穷了名声。金氏都被休回家了,叶家的人好端端的从他们金家出去,还陪了他们一半的嫁妆钱,外面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是因为金氏德行有亏呢? 要是叶家再不做人一些,将金氏被休的原因说出去给外人听,以后谁还敢娶他们家的女儿? 这样想一想,他们家竟是亏的多,赚的少。 叶家处理完金氏的事儿后,一堆人回了家,原本要商量分家的事儿,叶镐却因为身体原本就虚弱,加上最近熬夜多怒,一到家就病了。 在屋里躺了两日才转好一些,家里族兄弟门便过来商量分家的事情。 原本叶镐回到叶家后,就有些后悔说过直接将小家也分掉的事儿了。 之前说要将小家分掉,就是怕之后他身体要是有个不好,叫家里的钱大部分留给了叶寻蕙。 叶寻蕙怎么说都是他儿子,叶镐自然不会看着他饿死,虽说叶家没落,但至少还能保住叶寻蕙的小富贵。 只是财产若是给叶寻蕙分多了,叶镐就会觉得这些钱财好像仍旧去了金氏的口袋里。 他不那么喜欢叶寻蕙,除了他是金氏生的之外,还因为叶镐觉得大儿子跟金氏更加亲近,他们母子越亲近,父子之间就越疏离。 虽然叶寻芳也跟王姨娘亲近,可那王姨娘究竟不曾得罪过叶镐,况且在叶老爷看来,王姨娘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她掀不出什么风浪,而金氏则不同。 这会儿分家,通过财产的分配,正好给金家看看自己的态度。嫡子分的钱不如庶子多,就是为了好好地羞金家一番。 金氏自己的嫁妆可能会留给珠儿到时候做添妆用,然后留下一小部分自己养老跟入土的时候陪葬用。 但是在叶家贪来的那些田地,金氏肯定是会留给叶寻蕙的,因此叶寻蕙明面上得的财产少,可加上金氏给他留的土地,实际上他得到的也没有比叶寻芳少。 叶寻蕙分过去的东西少,那也是他活该的,他母亲做错了事儿,那么他这个做儿子的就得帮着赎罪。 明明下定决心要分家的叶老爷,忽然又有些反悔。 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目前还没老到不行,再来就是,两个孩子都还小,这会儿叫他们分家,各自另过,是不是有些为难他们了? 然而脑袋里又有另一种声音,若是分了家,叶镐自己手里就能捏着足够挥霍个十几年的资产,到时候就没人能管他了。家里也不会拿要为孩子着想的事情劝他省钱了,如此一想,又想要分家了。 近日,就为这分家不分家的事情,叶镐烦恼了许久。 加上柳姨娘从旁挑唆,说一定要分家,叶老爷说不过这个小祖宗,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要分家。 可能这时候要疑惑,为什么叶寻芳跟陈姨娘都还没那么着急分家,为什么柳姨娘这么急着分呢? 原来是柳已经知道叶镐子嗣艰难,况且她嫁进来成了叶镐的妾后,才不多久,叶老爷便肾虚精寒了,调养了这么久,那玩意儿也是时灵时不灵的。 就说陈姨娘吧,虽说只生了个女儿,但到底还是为叶家生过孩子的。将来叶老爷没了,就算叶家要赶人出去,最先赶的肯定也是柳姨娘。 柳姨娘来到叶家之后,没少得罪人,她自己也清楚自己招人恨。所以她更要为自己做打算了。 即便叶老爷死前说一些要善待她的话,叶家的人又不一定会听。人死如灯灭,都死了的人了,谁还能保证叶家后辈还念着情分将一个没生过孩子的姨娘留下呢? 即便将来真的好心只是放她走,她又能带走多少钱?有没有一百两都不知道。 她的青春全都搭在这宅院里面,难道就为这一百两银子?当初老爷将她从戏班子里带出来的时候,都不止花了一百两银子。 所以这会儿她撺掇着叶老爷分家,到时候就她跟叶老爷住,趁机多从叶老爷那里搞点儿钱,攒好将来的养老钱才是正经。 叶家不单独分家,叶老爷每月的钱就是这么些,他还要养外头的小老婆,还要吃喝玩乐,能够省出多少进她的口袋? 还是分家了,叶老爷的手头才能真的算是宽裕。到时候田地多了,大不了都卖掉,老爷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如今身子又不好,还指不定有几年可活。这时候得逍遥时且逍遥罢了。 再说,即便将来他钱花完了,他儿子难道不养着不成?叶镐可是有两个儿子的人,他们家里族兄弟又多,要是儿子们不养着叶镐,岂不叫人笑话死?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49节 柳姨娘的逻辑是,她觉得自己只贪图叶老爷的钱还算是好的,至少没想着要他死。 她是戏子出身,她这种出身的人,很少有几个是有好结果的。 所以她也早看开了。她嫁给叶老爷,图的只是财,叶镐娶她做妾,图的也只是她的貌,大家各取所需而已,谁也没资格要求谁动真情动真心。 说她是祸水也好,说她是狐狸精也罢,她都认了。 叶镐要直接连小家也分了的事儿,是大家都没有料想到的。原本寻芳还想着要想办法让叶寻蕙出点事儿,便是小小陷害污蔑一下,也要将这家分了。 叶家人多,自然事儿也多。而这其中,事儿最多的便是叶家族长这一支,也就是叶镐这一支了。 所以他们这一房也要各自分家才好,原本来说,父母在是不好分家的,别的小家是可以分一分出去,将资源整顿整顿。 但是叶家虽说是瘦死的骆驼,但怎么也比马大,大家住在一起吃喝教育尚且还不成问题,分家没有特别必要,这时候整个大家分了,小家是可以不分的。所以一开始寻芳以为分小家会比较难。 结果谁想到,柳姨娘一挑唆,这事儿便成了。简单的连叶寻芳都略觉得不可思议。 这原本也是陈姨娘想要的结果,更是叶寻芳想要的结果。到如今,分个家,竟成了皆大欢喜。 最后老爷留了一堆田地铺子给他自己,寻芳分了一间铺子,外加五六十亩的中等田地,其中夹杂些许好的田地。 另外,家里攒着给他将来娶妻的钱也分了出来,统共给了他五千两银子,这已经算是很多了。 叶寻蕙比他少许多,就是一间铺子,五十亩中下等的田,钱也只给了三千两完事儿。这毕竟是长子,不好让他太难看。 叶镐自己管着的田地原本不到百亩了,后来是族中分出来的田,才拼凑了这么多田给了两个儿子的。 叶老爷自己还留了上万两银子,然后并上二三十亩的好田。其余田地、铺子,给了族中的兄弟。另外没有分到田地的人,就折了现银子给他们。 大家住的地方,仍在自己的院子里。珠儿跟宝儿年纪大,所以分了一个院子,为了不偏心,翡儿虽然小,老爷也给分了一个,到时候姑娘们出嫁了,回娘家也有住的地方,这是不会动的院子。 王姨娘跟陈姨娘还有柳姨娘分的是屋子,没有给一个院子这么奢华,她们毕竟是姨娘,只算半个主子。 姨娘的钱还是照样每月发下来,算在老爷的账上,等老爷没了,就各自跟他们的孩子过去。 等姑娘们出嫁了,家里会赔上一千两的嫁妆,彩礼不留,全给姑娘添妆用。到时候她们兄弟或者姨娘另外愿意添多少都随意,老爷如果怜惜的话,说不定还会愿意再给一点儿。 老爷若老了,也不愿意跟儿子们过。只说将来儿子们每年上缴四五十两银子便够了。 这也实在是很多钱了。毕竟家里现在另起炉灶,自己院子里下人的开支也是寻芳自己下发。他虽然有姨娘可以帮衬,但是叶寻芳不怎么相信王姨娘的理财能力,所以这事儿还是免了。 只是另外封了五十两银子叫元宝交给王姨娘去。 “爷,这是什么意思?”元宝疑惑地看着叶寻芳问道。 叫他拿钱给王姨娘,总要带一句话,有什么缘由也得交代一下吧,否则弄得人一头雾水的,都不知道什么缘故。 元宝不知道,这是叶寻芳之前买院子的时候,找姨娘要的那五十两银子。 叶老爷现在有的是钱,也不靠他养活,再说未来叶寻芳也是每年都要按时给叶老爷“上贡”的。 这些分家的银子田铺,就算叶老爷全拿去了,也很快就会败光,不如放在他这里,每年还能拿些“利息”回去,至少不至于饿死。 王姨娘的这五十两原本就是她的养老钱,因为心疼儿子才将钱无条件拿出来给他买院子的,既然现在寻芳手头宽裕了,没必要就一直占着那五十两银子。 王姨娘得了这五十两银子,不说未来无忧,至少能多买点儿自己喜欢的吃食,衣服还有首饰胭脂。 寻芳站在台阶上对元宝说道:“姨娘问起来,只说是我孝敬她的,叫她不要多想,只管收着,买些自己喜欢的玩意儿便是了。” 元宝见寻芳这么说,不敢多问,很快便退下了。 这段时间来,他可算是见到了自家少爷的手段。之前叶寻芳曾叫他去牢里问明情况,然后又吩咐他去打探衙门里的一些事情。 元宝多少有些猜出来,这金氏被休的事情,不说完全跟叶寻芳有关,也至少有一大半是跟叶寻芳有关的。 他家少爷这样的心机,虽说有些骇人,但到底这是他的主子,不是他的敌人。有这样的主子,不怕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元宝只是怕自己太笨,到时候被主子嫌弃,所以此时只能用更加勤奋,更加努力来保住自己在叶寻芳心里的地位。 主子叫做的事情他立马闷头去做,主子不让说的事儿,他就是死也不会说,连老子娘都不说! 这样一来,寻芳见他乖巧,虽然愚笨,但至少憨厚啊!总得给主子留下个好印象才行。 元宝一路到了王姨娘那处,将钱给了她,把寻芳交代的话全告诉了她后,却见王姨娘感动的哭了出来。 “他有心了,芳哥儿长大了。”王姨娘边擦着眼泪,边说道。 元宝觉得自己很能理解王姨娘,要是他忽然收到这么多银子的话,一定会哭的比王姨娘还夸张的。况且这银子里还包含了他家主子对姨娘的孝意,自然比收到了五十两更加高兴。 接着,王姨娘叫元宝过去她身边,抓了好多吃的给他,又吩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叶寻芳,不要想着偷懒,他只要伺候好了,王姨娘承诺过年的时候也会给他封个红包。 元宝于是千恩万谢的从王姨娘屋里出来,吃了些东西,便从王姨娘院里退出来了。 一路回了叶寻芳的清风院,却见寻芳正好要出门,准备带着他一起出去。 “爷,咱们去哪儿啊?”元宝忙跑过来,走到寻芳身后问道。 寻芳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上的几包滋补的药递给了元宝,让他好生拿着。 前不久考府试,听王亨说的,杨雪松已经考上,如今也算个童生了。 倒不是寻芳势利眼,等人考上了才去会他,只是最近叶家正逢多事之秋,连续这么一个多月来,都没有时间过去见一见杨雪松。 今日正好空出了时间来,学习上的进度也都跟得上,寻芳压力小了些,便准备去拜会拜会。 这日的马车是直接去的杨雪松家,寻芳常见他表哥,家里分家的事情舅舅他们已经知道了,所以这会儿并不急着见亲戚。 杨雪松家也是住在近郊,但是他们家的院子就是篱笆围着的,里头几间破屋子。 寻芳下了车,地上有些泥泞,一双布鞋踩下去,脚底都是泥。吩咐车夫先去喝茶,寻芳自己则带着元宝准备叫门。 还没等元宝去叫,正巧杨杏儿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正端着菜准备去井边取水洗菜。 听到马蹄的声音,她正好抬眸朝外头一看,木头搭起来的门很矮,一眼便能瞧见了叶寻芳跟元宝二人。 “叶公子!”杨杏儿一见到叶寻芳,便有些兴奋。 她们这一带不曾来过叶寻芳这样的人物,兴奋也是自然的,有贵人来拜访,光看着都叫人赏心悦目,真真算得上是蓬荜生辉了。 “娘!雪松!叶家的小公子来啦!”杨杏儿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边对着屋里头嚷嚷,边小跑过来给叶寻芳开门。 她这么一喊,家里小土狗儿也小跑着走到主人身边乱蹦跶,一只母鸡“咯咯咯”地忽闪翅膀,连鸭子都被惊动的“嘎嘎”叫了起来,热闹非常。 杨雪松本来还在屋里专心读书,他们家的田地小,早上是由母亲跟姐姐来照看的,他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会去田地里干一些力气活,到太阳完全落下的时候就会回家吃饭。 因为白天的光好,他母亲跟姐姐让他趁着有太阳多读书,晚上灯油需要节省。 他自己也藏着些许私心,想要多读书,等到院试的时候考个好功名。 姐姐年纪也逐渐大起来了,他想着到时候若是考上就最好。 等考完了,他就可以去教书,攒点儿钱,到时候给姐姐当嫁妆。 他是个穷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那便是读书了。 他正一心为了考院试而努力,结果忽地听到姐姐说什么叶家公子来了,缓了一会儿,才知道她说得是什么。 叶寻芳真的可以算是他们一家的贵人,自然也是他们的贵客,所以杨雪松不敢怠慢,赶紧迎了出来。 院内的门刚打开,叶寻芳带着元宝从外面进去。 却见杨雪松慌慌忙忙从屋里小跑出来,见到寻芳后,忙笑道:“贵客,贵客!” 第59章 杨雪松走出来后, 便过来牵着叶寻芳的手腕,请寻芳进到屋里去。 “姐姐,泡杯茶来吧。”他们家只备了少量的茶, 都是拿来迎接客人的时候用的,平常自己家人都不怎么喝。 杨杏儿见弟弟这样吩咐,赶紧去到堂屋里准备生火烧茶。 “咱们到我房间去聊吧。”杨雪松对叶寻芳笑道。 这里最好的房间其实是杨雪松母亲的屋子,虽然叶寻芳年纪还小, 但还是不好去长辈那屋里叨扰。 寻芳也笑着点头, 待要跟杨雪松进屋时, 只见院内最好的那间屋里走出来了一个头发半白了的妇人。 比起之前行动缓慢, 走两步就一喘来说, 现如今杨母身体已经好了不知多少。 见到叶寻芳过来,她便笑弯了一双带着皱纹的眼睛。 “叶家少爷来了, 贵客来临, 可惜我们这里环境简陋, 茶水粗糙,委屈你了。” “老太太不用忙, 我与雪松虽然只两面之缘,然而互相都有了交情。你老即是雪松的母亲,就别再‘少爷少爷’的叫我, 这已经是折煞我了。”寻芳笑着说道。 “少爷快别这样说......”就算叶寻芳说了别再叫他“少爷”,但老太太显然还是不肯遵从。 待她还要再说时,杨雪松打断母亲道:“娘,别叫客人在外面久站, 我带着寻芳去我屋里坐会儿,我们说会儿话。” 杨母见他这样说,自然万般赞同的, 便说道:“好好。去吧去吧。” 随即,她又朝叶寻芳说道:“贫贱之家,礼数简陋,雪松若有什么不当之处,少爷莫要怪罪。老身年迈,实在无力相陪,请少爷千万恕罪。” “放心吧老太太,雪松与我极好,他招待我,那是半点儿无不当之处。”寻芳同样小心回应着。 然后朝杨雪松看了一眼,二人这便快速进了杨雪松的屋里去。 跟长辈寒暄,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会让人觉得尴尬。 寻芳跟杨雪松都是互相救过对方的恩人。虽然之前寻芳出事,杨雪松没有出面跟歹徒对峙,但是当初看到叶寻芳被抢的人是杨雪松,也是他提醒的杨杏儿过去帮忙的,所以杨雪松跟杨杏儿各算叶寻芳的半个恩人。 叶寻芳又帮着杨母解决了当时医药的问题,所以算是杨家的恩人。因此二人之间的感情便更比寻常朋友要高出许多。 他们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却早已将对方当做了很好的朋友。 到了杨雪松的屋里,寻芳在一个没有靠背的凳子上坐下,二人就坐在一个杨雪松平日看书的木桌边。 等坐定后,寻芳先吩咐了元宝,让他去将自己带的药拿去给杨杏儿,吩咐了吃药的时间,跟每次用量。 等元宝去了,这才转过身来跟杨雪松聊了起来。 “人来便够了,我统共见到你三次,你送了两回东西给我了。”杨雪松埋怨寻芳老给自己送东西。 其实他并不是不需要这些,他母亲身体不好,近日调养好了些,早就能下地了,这还是当初多亏了叶寻芳的帮忙。他用埋怨的语气跟寻芳说话,只是不希望寻芳破费。 寻芳解释道:“你之前考上了童生,我这是为了贺你才送的药。我这份情,你总要领的。” 这是正常的送礼,既然是贺礼,自然没有不收的道理,否则就是觉得叶寻芳不配跟自己做朋友了。 听了寻芳这话,杨雪松这才笑着无奈摇头,没有再说些让他别再送东西的话。 “诶,也快要考院试了,你什么时候再出发去考?”寻芳对杨雪松问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50节 寻芳知道自己既然准备考科举,那么自然也是要走上杨雪松走过的路的。但是他又实在没有考过,所以并不那么清楚其中规矩,便很好奇。 大致要去考试的内容还有场所他是听过也清楚的,但还是想跟杨雪松聊聊。而且他们之间的话题,也就这么些,围绕着书本跟考试而已。 “过几日就要出发了,丹城离的近,之前去考试已经定下了下处,房间自然有人给我留着。到时候我按时到就好了。六月末开始考试,其它各府都比我们晚一些。” 原来,这时候的地方官制,分的是省、府、县,华夏古代的地方政治,一般都是二级三级这样跳跃,有时候改了称呼叫作路、州、县之类。 譬如,秦朝弄郡县制,就是二级,郡下面是县,而这时候的省、府、县也是一级比一级小,各自有官员来管辖。 打个比方,就像华夏现在的z江省、h州市这样一级一级下来。 其实老祖宗留下来的政治模式,还是很适用于华夏现代的政治管理的。但是任何一种政治体制都有利有弊,否则华夏也不会有这么多朝代了。 所以不论何时,政治官员都需要勤勉清廉,一旦政治出现大错误,华夏这一个国家就可能出现分裂的局面。 很多国家在研究出了华夏政治上的弊端之后,就总是制造一些麻烦,来搅乱华夏。 当然,这些都是现代的华夏人应该面临的事情。寻芳现在需要面对的,还是科举考试。 说到府试,跟院试一样是要到各府去考试的,但是府试就是本府的知府进行考核,知府是地方官。 院试则是上面京都中央的官员派下来,由各省的学政下来在其所管理的各府主持考试。 学政又称提督学院,所以叫“院试”,也有称呼“道试”的,意思大概也是跟这相同,只是时代不同的称呼罢了,总体没有什么差别。 学政是从中央调度下来,只在各省派下来一位,来管本省所有府内的院试。所以各府的院试考试时间,就会稍微错开,毕竟一个人是不可能影分身,在同一时间到各个府去的。 一般来说,都是由行政地点开始从近到远的考试。 而考童子试的时候,考生也是从县试、府试到院试,这样一层一层往上考的。所以各位主考官的官职,也是从地方官的知县到知府到中央下来的学政一级一级上去。 二人正在聊着跟考试有关的事宜,就瞧见杨杏儿敲门进来了。 杨杏儿长相清秀,只是有些营养不良。她没有平日里寻芳见到的那些小姐丫头的腼腆,又没有太太姨娘那种端着的感觉,是个气质清爽,略带英雄儿女气质的女人。 她进门之后也很爽利,走到桌前,将茶放在二人面前。好在他们家还有茶杯,茶水不是用大碗盛着的。 放好了茶杯后,杨杏儿又笑着对寻芳说道:“我们家的茶不如你们家的贵重,但既然来了,好歹尝尝我们乡野人家的风味。” 寻芳见她这样说,只是笑笑,端起茶来,轻轻吹了。 闻到茶香,便浑身舒畅了。其实他并不是个特别会品茶的人,只要是清淡不苦的茶,他都吃得。 杨杏儿见寻芳没有嫌弃自家粗茶,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对寻芳问道:“既然来了,午饭是在我们这里吃了,还是回家用去?” 如果他要在这里吃了,那肯定是要杀鸡的。毕竟叶寻芳是贵客,其实杨杏儿也期盼他能留下来用饭。 叶寻芳帮他们家太多,杨家人就总想着要款待款待他。 寻芳怕他们家这一顿招待了他,明儿便吃不了鸡蛋了。所以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杨雪松,见他只是微笑。 寻芳便想着今日正是好日子,这会儿因他们清贫就不留下来用饭,未免也太小心了些,说不定反叫杨雪松他们不舒服。 于是便点了头,说道:“那就再叨扰一会儿,今天中午留在这里吃你们的。” “还怕你不肯留下来呢。”杨杏儿笑着说道。 说完后,杨杏儿便离开了,她得叫母亲杀鸡备好米饭。 等姐姐离开后,杨雪松便又跟寻芳聊起了一些读书上的事情。 “你《四书》这些都学完了没有?” 杨雪松都考上童生了,这些肯定至少是笼统学过,还有背诵默写肯定是没问题的。 寻芳听了他的话,有些尴尬。自己还没有学完这些,其实还差一点儿就学完了,却也不好撒谎说自己都学过了。 “还差一些。”他说道。 还以为寻芳一定都已经学完了的杨雪松愣了一下,随即问他:“那么,来年童生试前,总能学完吧?” “这是自然的,就是我还没有巩固过,又只大体了解了意思,背是已经背完了的。但是默写偶尔还有错处。”寻芳说道。 雪松听他这么说,一时也分辨不出寻芳到时候能不能考得上,于是问了他几个问题,就好像老师查功课一般。 寻芳也没有什么压力,平时叶寻芝也常拉着他考这儿考那儿的,大家都是同龄,寻芳的心理年龄比他们还大,即便答不出来,除了偶尔有些被学习比自己好的同窗碾压沮丧了些外,其余时候感觉都还好。 毕竟他自己也知道,他这是头一回学,况且还只学了这么点儿时间就快要将所有考试内容学完了,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在心理上的不断自我鼓励,跟现实的对话中,叶寻芳与杨雪松就学习的事情讨论到了中午。 正好叶寻芳目前的水平比杨雪松差,问他一些问题,杨雪松自己也能够顺便复习,寻芳也乐意跟有考试经验的人多聊一些。 杨雪松偶尔会给自己指出一些错误,这样对他将来考试也有帮助。 等到了中午开饭,杨家难得飘出肉香。寻芳在跟杨雪松聊天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对方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杨雪松自己的肚子,他自己自然也早感觉到了。只见他说话的声音顿了一下,愣了愣,又看了看寻芳。 寻芳转过脸去,轻轻咳嗽了一声:“咳。” 杨雪松一开始有些尴尬,但他不是那种自尊过度的人。他甚至豁然地让寻芳觉得意外。 “也该开饭了吧?”只见杨雪松对寻芳说道。 寻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道:“是啊。” 说实话,寻芳一开始是有些带着偏见去跟杨雪松来往的。之所以会跟杨雪松成为朋友,是因为杨雪松知恩图报,并且品行端正,不止是他,连他的姐姐也是个英勇的女子。 但是寻芳在跟他们来往的时候,时刻会想着他们的原生家庭。 比如他们家里很穷,要不要留下来吃饭,会不会让他们破费,只是吃个饭而已,他还要担心杨家有没有钱。 还有有时候想要送个礼物,送点儿钱帮他们改善生活,这些都是要找个好点儿的理由,还生怕他们不收下。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寻芳对他们的关心,可实际上这关心中肯定是带着偏见的。 因为他怕他们过度自尊,会觉得自己在施舍他们。所以说话都带着小心,尽量不聊自己觉得杨雪松会感到不愉快的话题。 但是杨雪松却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自尊、自卑,他是个豁达正直的人,有时候有些固执,但这固执并不让人讨厌,并且他还很有才学。杨雪松的天赋就寻芳的感觉来说,应该是不如叶寻芝的。 但是他为人肯努力,并且有一腔热忱。他的努力让他足够的优秀。 如果说叶寻芝是那种看着就让人觉得他淡泊名利的人,那么杨雪松就给人一种,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考取功名,将来最好出人头地的感觉。 二人正聊着,杨杏儿很快就过来提醒他们去用午饭。 杨家的调料比较单一,烧饭也没有叶家的厨娘好吃。如果用叶寻芳的味蕾来说,那就是太过一般。 但是他们家的气氛很温馨,并不是特别的氛围,就只是全家人坐在一起用餐,少有言语,会互相夹菜,就是这样氛围,让叶寻芳觉得很舒适,又陌生。 寻芳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大概有十年左右没有过这样温馨的感觉了。 在杨家吃过饭后,杨杏儿可能知道叶家会有饭后用茶的习惯,所以用完饭后,收拾了饭碗,还每人上了一杯茶来吃。 听说原先杨雪松的父亲没因为服役死的时候,他们家还没有穷到这种地步,这茶盏也是那时候买的。杨雪松的父亲爱抽旱烟,偶尔也喝茶。 后来顶梁柱没了,为了治母亲的病,将家里值钱的东西能当的都当了,杨雪松差点因为没钱而连学都上不了。 后来还是因为杨雪松的老师惜才,不收钱留他在学堂,他才继续上的学。 这次考试,杨雪松原本就打定主意,今年若是考不上,就回来种地的。若是考不上,他也没脸继续在学堂里待着了。 在听杨家人聊到这事儿的时候,寻芳都感慨不已。 “如果我将来有机会能当官,一定做一个清廉,爱护百姓的好官,不叫百姓受到官吏剥1削之苦。” 当杨雪松告诉叶寻芳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身处当下,叶寻芳的心被小小震撼了一下。 此刻的杨雪松对于叶寻芳来说,就像漫漫时间长河中的一个微小的人物,但是却散发着宛若星辰的光芒。 “那到时候,如果你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会监督着你的。”这时候的叶寻芳之所以说这句话,其实只是想要尽量抛开这些略带沉重的话题。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将会是他人生中记忆最深刻的话语之一。 杨雪松听了他的话,灿然笑了,仿佛看到了他们二人的未来一般。 “好。” 一盏茶下肚,几人坐着聊了会儿天后,寻芳便告辞回家。 临走前,他勉励了杨雪松几句,让他不要紧张,好好学习正常发挥,祝他这次一定成功考上秀才。 杨雪松同样希望寻芳好好备考,来年能够考过县试。 自那日去过杨雪松家回来之后,寻芳便开始在家闷头学习。六月底本府院试开考那一日,寻芳顺利地将学习内容完成。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不到半月,叶锦先生就说不再教书了,因为他要去省里准备参加科举。 整个叶宅内的小孩儿都是叶锦教出来的,叶锦前一次的科举因为母亲亡故,正好要筹办丧事所以没有去。时光荏苒,这一次再考已经是六年后了。 为了祝福他,顺便送他一送,学堂里的学生父母,也就是寻芳的其他族叔跟婶婶们决定在家里办个宴席。 叶锦推脱不过,都是亲戚们的好意,也就答应了赴宴。 七月初,在宴会上,大家都说了许多吉利话为他发兆。 宴会结束,第二日,叶锦便坐车离开了。寻芳当天一大早去送的他,先生的两个儿子,叶寻芝跟他的大儿子都来送他。 叶寻芳能够明显感觉到,对于父亲的离开,叶寻芝是有些不舍的。连表面都能够看出来不舍了,真不知道叶寻芝心里该是多么的难受。 叶锦摸了摸寻芳跟叶寻芝的脑袋,吩咐他们好好学习。他这一走,大概也要两个月上下才能回来。 整个华夏目前才只有十几个省,没有高铁只有马车,可见路途遥远。加上考试也需要时间,来回只有车夫跟一个小厮一路护送。 想一想,叶寻芳就觉得很难。 就在这一刻,忽然感受到了古人离别时的那种悲凉。 以前听说古人相送,送了几个亭的距离,然而秦汉之后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那时候还觉得古人矫情,可是自己体会一下,就明白了那种惜别的不舍。 等送走了先生之后,寻芳跟寻芝二人便关起门来,不闻窗外事,成天成天地就只专注于学习,学到天昏地暗,学到日月无光。 七中旬的时候,还收到了杨雪松考上秀才的消息。 寻芳抽出时间去找了一趟杨雪松,给他包了五十两银子,叫他放心去府学读书,到时候他们府城再聚。 其实叶寻芳也有惜才之心,既然现在自己不算穷,还算是有些钱财,能做好事又帮助了朋友,自然不会在意这五十两了。 杨雪松原本没有去府学的打算,准备在家边找个馆坐,边努力学习,等过上几年再去考乡试。 但是寻芳给了他钱,几乎就完全改了他的计划。 杨雪松原本不肯收下,觉得这五十两太过贵重。叶寻芳又拿了恭喜他考上秀才的话对他说,只说这是当做贺礼送他的,可杨雪松还是不肯。 直到最后杨杏儿出来,说这就当是叶寻芳借给他们家的钱,杨雪松这才松了口,将钱收下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51节 接下来寻芳继续学习,杨雪松整理行囊先去了府学,这些都暂且不表。 第60章 时间一晃, 就到了县内八月秋闱那日。寻芳素知道先生博学,所以并不担心他这次会落榜,最多不取头名罢了。 叶锦先生是叶寻芝的父亲, 所谓关心则乱,叶寻芝就没有寻芳这么淡定了。 当日学习他也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寻芳抬头准备叫绿萝来添茶的时候,却见到叶寻芝今天第三次发呆了。 知道他此刻是学不进去什么的, 寻芳只好发发善心带他去园子里逛逛。 寻芳发现叶寻芝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性格, 那就是别人若不问他, 他是很少会将内心想着的话说给人听的。 但若是带他到园子里走走, 赏赏花观观草, 他的心门便能打开许多,有时候他自己就将内心烦闷说出来了。 按照叶寻芝这么个别扭性格, 只怕他父亲都还没有叶寻芳了解他。这还是叶寻芳带了叶寻芝出来逛园子, 逛了两次后恍然发现的。 这时二人正在逛着, 寻芳还在想这堂兄啥时候能开口倾诉呢。 果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听到叶寻芝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父亲那边考试是否顺利。” “先生文采, 你我皆知。我所疑惑,只有先生是否能取一等。”其实三年前叶锦就已经有信心能够高中的,如今又过了三年, 学业自然是更上一层楼,人亦越发沉稳,寻芳心里料定他能考上。 只是一切都没个定数,事有万一, 当然不能百分百打包票,他对叶寻芝说时这么肯定,只是因为他想要宽叶寻芝的心。 “若父亲的答卷对不上主考官的胃口怎么办?”这时候叶寻芝就喜欢拆台, 不盼望着好的,却总往悲观处想。 “你是怕先生考不上,别人说他闲话,议论他没有真才实学吗?如此,他这次要是不中,那就等咱们将来高中了,也可正他的名。”寻芳笑道。 比起叶寻芝,他不知道要乐观多少倍。 叶寻芝听他这么说,多少有被寻芳乐观豁达的心态感染,因此也笑了,加上园内花开鸟鸣,鲜绿遍地,稍逛一会儿,就放松了不少。 二人又在园子里略逛了逛,散过心后,便又回了屋去学习。 转眼就是八月中秋,虽然分了家,但大家是仍然在一个宅子里住着的,所以节日氛围还有。 今年中秋,是大家凑了份子,在宅内一处宽敞的大厅内过的节。赏月吃饼,无不快活。 只有叶锦一家子人,因为是继母当家,兄弟情谊不深厚,加上父亲在外未曾回来团圆,这个中秋过得十分郁闷。 叶寻芝都懒怠跟继母还有哥哥一起待着,走到叶寻芳桌边,跟他一同聊天。叶寻芳见他心情不好,自然也同他聊天消遣。连他自己有时候真是觉得,自己真一位是绝世好兄弟。 中秋过后,八月末时,就有报子来报,说家里老爷叶讳锦的,中了乡试一等第三名,是高高的中在前排了,从此以后叶锦先生便是个老爷了。 全家上下因此欢腾了,叶家上次有人中举,还是叶寻芳的曾祖父那时候,接下来寻芳的祖父,也就是叶镐的爹也只中过秀才。 还有便是叶锦之前是个秀才了,从祖父到叶寻芳这一代,再没听过有个能当官的人。 这叶锦一中举,叶家上下就觉得从此叶家可能会重新繁盛起来,虽然家都分了家,却挡不住他们替叶锦高兴,因为这到底是亲戚。 又加上兄弟们小时候是跟叶锦一处玩耍的,年轻的叶锦不像叶镐那样少爷脾气,他为人虽然木讷,但性格很好,从不见他发过火,有事没事就是捧着一本书乖乖在那儿看。因此叶家上下没有特别得罪过他的人,他也不曾得罪别人。 之前叶锦这样的性格被亲切的称呼为“书呆子”,此刻却全成了他的优点,什么为人随和,性格沉稳,一提到叶锦,如今全家上下谁不是张口就夸? 寻芳也很替先生高兴,因为对方无私教导过他,他自然也尊敬先生。 叶寻芝跟他哥哥的心情自不必说,肯定也是兴奋异常,他们家知道了消息后就已经着手,为先生准备庆祝的酒宴了。 叶锦新娶的继妻之前曾是个寡妇,她之前是年轻守寡,嫁过来之后叶锦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而她却一无所出,叶锦大儿子成家算是另过了那还算好,这小儿子她看着就心烦。 孙氏自嫁给叶锦以来就在筹备怀孕生子的事情,但是肚子却一直不见个动静,所以在叶家很少有欢喜的时候。 因为她不欢喜,所以叶寻芝也就总被当成撒气的对象,总被刺激一番。孙氏是不会打人,但说话总叫人膈应。 而此时,这再嫁的丈夫成了个老爷,她竟因此成了位太太! 想到以往金氏在叶家呼风唤雨的模样,孙氏便开心的不得了。想着自己有一天,也凭借丈夫将身份提了上去了!说不定以后,她还能挣个诰命回来。如此一来,倒比金氏要更厉害几分了。 原来老天爷叫她年轻守寡,再嫁白得两个便宜儿子,这都是在考验她。果然还是不会叫她一直苦命下去的。如今只求老天爷再叫她得个儿子,人生便圆满了! 孙氏想的确实是美,可她到底只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女子,虽然身份跟着自家老爷水涨船高,但比起金氏来说,孙氏还是有些上不得台盘了。 叶锦人不在,家里来客都需要料理。叶锦跟叶家嫡支并没有特别的亲,所以即便分家也并没有得到多少财产。只因他在叶家做了个先生,所以平时吃穿并不困难,却远不如寻芳他们有钱。 所以叶锦的院里,加上他儿子那里的仆人,统共也就几个人,平日亲戚也都是串门子而已,偶尔孙氏娘家来人她还能照料着。 可这会儿一听说叶锦考中了,县里各大绅缙人家全都一涌而来,这孙氏便招架不住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人家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竟这样灵通。 偶有别家太太,穿戴一身都是珠光宝气的过来,孙氏看了便觉得自卑,怕人家当面好言好语,背地里笑她土鳖,就躲在屋里不敢出门了,一应事物,只交给了大儿媳妇管理。 但是等客人一走,她在叶家还是会摆太太的谱,这叫宅内许多人都看不惯她。 原本叶家跟叶锦同辈的女人们,都是媳妇儿熬成了婆,再没有上一辈立她们的规矩了,因此都放飞自我,偶尔开始挤兑挤兑下面的儿媳妇儿,或者讲讲谁家的坏话。 之前她们最讨厌的还是叶镐带来的柳姨娘,觉得她夭夭娆娆太过招摇,女人们围在一起,成天就数落柳姨娘。 如今因为孙氏这样的作风,大家八卦讨论,背后说闲话的中心,越发偏向孙氏了。 报子来报过,叶家给了赏钱送人离开没过几日,叶锦便回来了。 叶寻芳都能明显感觉到叶寻芝心情的转变,果然叶寻芝其实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少年,连变声都还没开始,他又没有母亲疼爱,平日哥哥对他也淡淡的,自然对父亲更加依赖一些。 叶锦回来后,叶家亲戚们便帮着摆了宴席。 乡绅知道他们家出了举人,大概还有几率出个进士之后,便也不敢轻慢叶家,满城有名望的人除了金家外,几乎都过来赴宴了。 原本得知叶家闹过分家,又跟金家结仇。大家只以为叶家没落了,之后也不怎么亲近起他们家来。 谁想风水转换太快,叶家运数还在,这丹城,恐怕是注定要有叶家一个位置的,于是这些原本疏离了的人家,便又与叶家重新热络起来。 叶锦中举,叶家人人都高兴,连叶寻蕙都为叶锦这个先生高兴,却只有一个人看着叶锦出头不是那么有滋味。 这人便是昔日的“叶老爷”叶镐了。如今在外说起叶老爷,丹城内外都只认叶锦了,这虽然不是他本人意愿,却奈何外头的人势利谄媚。 但是这样一来,叶镐自然不高兴了。 因为这个,叶家众人替叶锦摆宴了几日的宴,叶镐是一日都没有去吃过酒,每次有人去请他,他都只推说身体不适,就没有来。 后来宴席结束,叶镐还特意吩咐过叶寻芳跟叶寻蕙两个儿子,说了半日,大概意思就是让他们争气,在他嗝屁之前能给他考出个功名瞧瞧,到时候真要考上了,便给他们发一个大红包。 寻芳跟叶寻蕙听了,只是点头应是。 然而,对于原本不重视学习,此刻却突然要求他们努力考试的父亲,二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寻芳一开始粗神经,没能了解到叶镐找他们,说这一通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后来仔细想过两遍,才猜出来,大概是他以前才是叶家的老大,如今被人抢了风头去,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吧。 但是叶镐自己本人是没有这个本事重头再学了,因此将希望放在了两位儿子身上。 话说,叶家在庆祝了好几日后,酒席方撤下。 叶锦在考过举人回到家不到半个月,热闹过后,便又要准备离开,这次就是要离开更长的时间了。而且他还决定带着妻子一齐离开,好在京都照顾家庭内部的事物。 叶锦的直系长辈已经都没了,原本家里还有个小儿子,应该由妻子继续照顾才是。可是叶锦知道新娶的妻子不喜欢自己原配的孩子,他自己不在的话,更方便继妻欺负儿子。 虽说孙氏不会动辄打骂,但她对叶锦儿子们的态度,叶锦一直看在眼里。 然而,一边是儿子,一边是正妻,他也是很难平衡的。所以为了叶寻芝接下来能够静下心来学习,不受些糟心的气,叶锦还是准备直接带妻子一齐走。 他手头如今有钱,各大乡绅因他考上举人,有了做官的权利后,都来巴结,像是五十两上下的钱,叶锦也都收了,统共收礼都收了好几百两。 这不说让他一辈子大富大贵,却够他去京城的路费,顺便买个小些的院子生活下去了。 如此,到时候在京都还是需要有个人帮忙操持的。所以还不如这时候就将妻子接过去帮忙照料,这样也算一举两得。 叶锦要去赶来年的春闱,时间正好跟叶寻芝考县试相近,他不想耽误儿子去考试,所以只能暂时将叶寻芝放在叶家。 这宅里住的都是亲戚,加上叶寻芝有个亲兄弟在此,叶锦也就没有那么担心叶寻芝。只是知道儿子内心有些敏1感,怕他伤心,所以在留在叶家的日子里,叶锦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就只天天陪着叶寻芝读书。 北上京都,少说也要二三月的时间,这样一来,估计十一月左右才能到。走过水路又是陆路,天气不好的话,到时候又容易下雪,路况就更难了,所以拖延不得。 时间一到,也不管舍不舍得孩子了,终究父子二人总有一别。 九月里,叶锦就踏上了去京都的路程。 临走前,叶锦还吩咐叶寻芝,说:“等来年春闱一过,一旦我在那处安顿好了,便来接你。明年童试,你要努力。” 叶寻芝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红了眼眶。 叶锦先生离开之后,叶寻芝确实也消沉了一个月。只是如今叶锦身份不同了,走去京都的路上也有许多人保护,更有继母在一旁照顾,叶寻芝也就没有那么担心父亲了。 再来便是,叶锦带走了孙氏,叶寻芝少了这个后娘的叨扰,每天在叶寻芳那处学习回家,都没有那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了。 叶寻芝的亲哥哥虽然对他感情一般,但是也不是完全地不关心他,只是少有表示。 之前因为有他继母在,叶寻芝的嫂子身为媳妇儿,怕得罪婆母,就故意不怎么理会叶寻芝。 如今孙氏离开了,叶寻芝才知道嫂嫂其实挺疼他的。 这哥嫂的温暖,加上孙氏离开的轻松,跟父亲离家的痛苦两相抵消,叶寻芝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自此,寻芝跟寻芳继续埋头读书,二人专心备考,时常讨论书籍内容,在这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兄弟两个的学问都越发精进了。 第61章 春节的时候, 杨雪松也难得放假回来了。 叶家一片热闹氛围,就是想学习也得等这热闹过去了再说。所以寻芳便找人将杨雪松接过来玩了一天,到晚上仍旧叫人将他送回去。 叶寻芝之前并不认识杨雪松, 寻芳便将二人互相介绍认识了。 都是成绩优异喜欢读书的人,所以杨雪松跟叶寻芝聊得很来。寻芳又在其中担当一个很中庸的角色,三人在一起,说笑议论, 一整日下来, 清茶配糕点, 互相都能聊得很尽兴。 因为杨雪松难得有回家的时候, 这段时间寻芳不好妨碍他们一家团圆, 所以过年期间,只叫杨雪松来家里玩过那么一次。 休息过后, 临回学校前, 杨雪松还过来给他送过几本书。 “这都是借你的, 等你考完,还要还给我。”给寻芳书的时候, 杨雪松还特意交代道。 寻芳知道这些书重在都有他做过的笔记笔记,这样好复习用。人为的笔记,多少有些漏洞, 看看他的笔记,或许还可以查漏补缺。 杨雪松家贫,对书本格外爱惜,能够看出来这书他看过许多遍了, 书页翻动的地方都薄了,但是书面还很整齐,没有纸张破裂。 他能够将珍爱的书拿过来给叶寻芳, 寻芳自然也会珍惜。这书对于寻芳来说买上几本都不算什么,但对于杨雪松来说,却很珍贵。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52节 礼轻情意重,有杨雪松这份情,书本是否贵重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多谢你的好意,这书我收下了,定然好好珍惜,也会好好复习的。”寻芳亲自接过了书,对杨雪松说道,顺便还送了他一段路。 “天气冷,回吧!”直到杨雪松朝他招手叫他回去,寻芳这才转身慢慢地回了屋。 闹了龙灯后,春节的热闹气氛消散,生活逐渐回归正轨。 一月份县里放出公告,将县试的日期发布了出来。 消息发布出来两日后,寻芳便带着小厮,跟家里几个兄弟一起去报名。 因马车不大,大家便分坐了两辆车,寻芳跟叶寻芝,还有两个堂兄弟寻苠寻苌一起坐的。 叶寻蕙这次也去报名考试了,不过他跟叶寻芳不对头,自从他母亲被休回家之后,他便恨上了叶寻芳,只觉得一切都是叶寻芳害的。 都是因为他去老爷那里闹着要老爷做主,他们家才会支离破碎的。所以叶寻蕙不愿意跟叶寻芳一起坐,是在另一辆车上过来的。 科举是由三省六部中的礼部来管理的,这个时代的政治跟之前寻芳所学过的政治制度有些微的不同。 按寻芳穿越前的朝代来说,华夏在元朝就废掉了三省中的二省,只剩下中书省直接管理六部。也就是说元朝的时候只有中书省还在,另外的尚书省和门下省已经没了。 而如今的省,便是从行中书门下派出来的官员,来掌管地方,这便是行省制度。 到了明朝的时候,沿袭了元朝的制度,但是真要详细来说,明朝不是行省制度,也不是三省六部制度,而是三司制度,即由承宣布政司、提刑按查司、都指挥司来管理各个省内的政治,其中承宣布政司是老大。 承宣布政司由承宣布政使来管财政,提刑按查司由按察使管司法,都指挥司由都指挥使管军队。 明朝设立三司制,是为了分散省级的权利,地方一旦掌权过重,脱离中央掌控的话就很容易让地方独大,官员权利独大,他不满足的话就可能会成为隐患,所以设立三司分散地方权利,财政司法和军队不是一个人管着的话就不会一人独大。 寻芳这个时候的行省也是由三司管理,不过三司是从三省中分派下来的,就是说他现在的这个时代,是有三省六部的,尚书省跟门下省并没有被废掉。 而且明朝的宰相有被废掉,后来导致了皇帝需要处理很多政务,皇帝怕过劳死,就从翰林院里找出人来,设立了另外一个代替宰相的职务,就叫做大学士。 但是大学士的官员品级是很低的,在明朝只有五品的官职,但是就算品级不高,最后大学士掌握权力还是很大的,大学士后来就在内阁工作,明面上不说,但大学士后来就是相当于宰相那样的人物。 而寻芳目前所在的时代,没有内阁没有大学士,有宰相跟相当于副宰相职务的参知政事来统管三省六部,帮皇帝处理过多的政务,这又跟之前的明朝政治有很大不同。 同中央六部一样相应的,在地方政治中,县衙里也是有三班六房,其中三班就是出去办事的差役,分成皂班、快班、壮班。 然后六房也是跟六部相应的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其中科举归中央归礼部管,在地方报名就归礼房管,所以报名也是去的礼房报名。 古代为避免学子在考试的时候作弊,会采取很多种办法,譬如之前说过的八股文就是其中一种,但这也避免不了有考生跟主考官认识,然后作弊,但是八股文至少有些效果。 另外还有结保,就是多人互相担保,但凡有其中一人作弊,那么就要连坐,大家一起受罚。 像是叶寻芳所在的时代,一旦发现有人作弊,连坐的时候,就判所有人都终生不许再考科举,若是廪生作保,那么就要革除秀才的功名。 这样一来,有作弊嫌疑的人,大家不肯给你作保,就有效杜绝了一部分作弊的人。 叶寻芝这里,之前他父亲已经替他找了个廪生保他。而寻芳跟叶寻蕙那边,也有廪生作保,他们是请得起廪生作保的人。 其余叶家的兄弟都是互相结保,需要承担的风险都是好几倍的。因为这几个兄弟当中,多少有不安分的在。 若是只是小惩罚,打几板子来年还能考的话,那么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一旦牵扯上未来一辈子的话,那就得谨慎了。 当然,即便上面管控作弊已经这么严厉了,有些地方却还是可以找人替考。这样一来,只要对方的成绩够好,那么就不需要作弊也可以通过。这些替考的人,在古代对他们也有一种称呼,就叫做“木仓替”。 想来现代所说的“木仓手”,估计就是从此而来的吧。 为了防止木仓替,就另外有一种浮票制度。这就相当于现代的准考证,上面会详细地记载考生的面部跟身材特征。 到考试的时候,就有识认官坐在外面,将浮票上的内容,跟考生的特征做过对比之后,确定没有问题,就会放行了。 寻芳他们报名的时候,就会将这些浮票一并处理好。 一路而来,并没有太多人,估计前两日来报名的人比较多。 只要在规定时间内报名成功就可以,报名时间范围并不只一两天,所以有的时候热闹有的时候人比较少。 现在在礼房报名,总觉得像极了刚开始去初高中报名,父母带着孩子去学校缴费一样,那会儿缴费的前两日总是很热闹的,大家排成排,就怕交晚了钱,孩子没学上了一般。 寻芳他们都是带着奴仆来的,这种事儿,叶老爷不会亲自过来,太太姨娘们就更不用要求了,她们根本不管读书的事儿。就算管,也不会随意出门来衙门里见男人的。 当然,除了寻芳他们带着仆人来的之外,这里也是有家长带着小孩来报名的,或者儿子过来照应老爹的,各色人物都有。 寻芳他们的队伍不长,他们家的身份上三代都是身家清白的人,县内少有人不知叶家的,衙门内的人也都知道他们,所以寻芳跟寻芝还有一些叶家兄弟们,很快便报名完毕出来了。 这次连寻苌寻苠都来报名了,就寻芳所知,他们还没有学习完考试的内容。 “你们不是连四书都没学完么?这次是打算凑运气,来考考看的?”寻芳对寻苌跟寻苠问道。 不是他小看人,这俩堂兄弟最近是有认真学习,自从他们的亲祖母,也就是叶寻芳的叔祖母去世后,这俩兄弟虽然还是挺贪玩的,但是也肯认真下功夫读书了。 听说寻芳那叔祖母去世前就吩咐过,要他们好好读书,将来考上个功名好光宗耀祖。 这是老太太当初留的遗言,老人在世的时候对寻苠寻苌俩兄弟很好。他们也就孝顺,不想辜负老人家,所以用心读起了书来。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的学习进度却还是没赶上叶寻芳的一半。 叶寻芳上辈子学习就好,来到古代之后又不用启蒙,字也已经差不多认全了,就是背书理解内容,这事儿对他来说不难。难的只是数量有点多,还要全部熟背,并且会默写。 好在他学习的时候肯努力,即便有事儿也要每天空出读书背书的时间,又跟叶寻芝要好,周围学习氛围重,因此才堪堪学完了考试内容,将书本复习了一遍的。 即便如此,也不能十分把握,就能考上了。 寻芳都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寻苠跟寻苌了。所以叶家其他来报名的兄弟,都只觉得他们只是来凑数顺便碰运气的。 寻苌年长些,越发有哥哥的样子了。见寻芳这么说,也只是笑笑。 长了两岁,寻苠却还是之前那样大咧的性格。 他先是看了叶寻芝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可能是想着说出来也没什么,便说道:“我母亲说,家里先生都做了举人了,考的名次在这么前面,想来以后多半是要在京都做官的。 他有学识,那么教了我们,自然我们肯定也不差的。就说要让我也去考,不求跟先生一样考个举人回来,但咱们祖宗里,高祖、曾祖、都是考过举人的,高祖还是个进士出身,天子门生。” “说我们既然有这样厉害的祖宗,就不该污了这书香的名声。让我一定要好好考个功名出来。这次是被强逼着来的。原本我回过,说现在还不到火候。母亲却说,又不叫我们马上考出来,不过走走过场,熟悉熟悉罢了。或许有个运气,就是被打一顿,发在四等,那中在末尾也是好的。” 说完,寻苠又看了一眼堂哥寻苌,当着寻芳的面儿,指着寻苌幸灾乐祸地说道:“他原本也不用来的,正好他娘跟我娘约好了一起玩牌。当场听了我娘说我的话,于是他也来了。” 寻苌见此,只“嘿嘿”一笑,并不生气。 寻芳跟寻芝见了他们两个如此,对望一眼,也笑了。 这是最近叫叶锦带起来的读书风气。虽然同在叶家住着,叶锦他们家却跟寻芳他们家血缘隔得远,如今他们这一支都有举人出来了,叫叶家那些“正经”兄弟们怎么说? 确实寻芳他们家出过几代读书人,就是寻芳的爷爷,也是个秀才。要不是高祖同曾祖去的早,说不定叶家会比现在还要繁荣许多,还不至叫叶镐败成这样。 最近叶锦成了举人,想必叶家上下,都感触良多。孩子的父母们原本守着祖宗富贵,对儿子的学业都不怎么抓。因此叶家学习的氛围不浓重,孩子们在学习上也就得过且过。 如今被叶锦一刺激,也就开始抓起了孩子们的学习了。 或许,他们还在想。自己这一脉,比叶锦他们这一脉要更加正统,是上面直传下来的一代,不应该叶锦更好,他们反倒更差的。 报名之后,只等二月县试。大家回到家里,继续死学。寻芝心态还好,寻芳则是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是真的“死学”了。 第62章 惊蛰到后, 万物复苏。伴随着隆隆的雷雨声,二月也悄然来了。 童试那日,天气尚冷, 这时候要去考试,寻芳穿的基本都是单层的衣服,所以要穿好几件,若是有夹层, 还要开缝方便人检查。 寻芳要穿戴的衣服之前已经跟绿萝吩咐过, 事情他只要吩咐下去, 绿萝就能准备的很好, 寻芳也信任她。 绿萝是很能干的, 可以说清风院里少了谁照料,都不能少了她。 “昨儿不是准备好了衣服就放在那里的吗?这会儿你偏偏拿这件过来, 真是笨死了。”小丫头没有记住昨天吩咐过的话, 拿错了有夹棉的衣服, 绿萝急急地骂了她一句。 那小丫头被骂了,半句话不敢回, 忙又到一边将衣服重新拿了来给绿萝。 绿萝检查了衣服后,才又过来给寻芳换上。这时候连寻芳也不敢惹她。 明明是自己要去考试,绿萝却比他还要着急, 今天早上她已经对别的小丫头发过一回脾气了,这次是第二回 。寻芳见她这么着急,原本有些焦虑的心情竟然莫名轻松了许多。 穿好衣服,摆上吃的来, 寻芳简单在房间里打了一套拳,身子热了些,才坐下吃了东西。今天因为要提前去考场, 所以早餐也吃的比平日要早。 等一切都料理完毕,绿萝检查了又检查,直到时间到了该走了,她才将所有东西装好,跟着寻芳到了院外,亲手将考试要用的东西交给了元宝。 “一定小心,千万别给摔了。”寻芳临走前,她还特地吩咐了元宝好几回。 元宝应了好几声,这才跟寻芳离开了。 “爷,好好考啊,别着急。”临走的时候,寻芳还听见绿萝在后头喊他。 虽然衣服穿的多,一出门还是稍微有些冷的,寻芳便小跑着到了停马车的地方。 寻芝跟两位堂兄早就已经在外等着了,寻芳跟他们约好了一起去的,所以几人同坐一辆车去的考场。 他们已经是早起过来了的,结果没想到到场的时候,还是已经排成了好长的队伍。 大家下了车,照常排队,这时候元宝就将东西给了寻芳,让他自己拿着,前面队伍缓缓地前进着,有衙役在前检查衣物跟头发以及带过来的纸笔。 还好寻芳来之前就打过一套拳,还吃过许多东西饱腹,身上不算冷。 他能够明显看到对面一派队伍,有几个人站在那里,冷风吹到,就瑟瑟发抖起来。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年代专攻学习的人,确实很多都是那副瘦弱的模样。 叶寻芝站在寻芳身后,也时不时地抖一下。他虽然比寻芳长几个月也比寻芳高出一些,但是成日坐在家里读书,身体素质不如寻芳好。 “还好吗?”队伍排到一般的时候,寻芳对他问道。 “嗯。”叶寻芝没有说话,只是应了一声。 大概前面的人查得有些不耐烦了,接下来检查的速度倒是快了许多。 很快便轮到了寻芳,寻芳将要带的东西打开给衙役看过,这里面的食物可以自带,吃的东西倒是没有怎么翻看,就简单将那白面馒头撕了两半,小菜便不用检查了。 寻芳将衣服揭开,那些衙役见他态度挺好,看着不像是会作弊的模样,便将他放行了。 有些人畏畏缩缩的,反而叫人觉得可疑,因此查看的时间要更长一些。 识认官也很快看了看寻芳的脸,上下打量完毕,没有太久就让他过去了。 入场后,并不马上进入考场,还要唱保,就是认保的廪生要确保自己保的那人没弄错。 唱保结束后,方才发卷入座。堂兄弟们跟他不在一处坐着,接下来就是全靠自己。 寻芳快速到了自己的号舍,这时天已经完全亮了。号舍内略窄小,大家一桌一椅,都是同样的装饰。 寻芳上辈子没见过如此场景,觉得甚是有趣。 开始东看西看,边看着周围,边将自己调好的墨汁,还有笔等物件一一拿了出来,摆放整齐,然后还擦了一圈桌椅。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53节 尤其要小心些的,就是自己的试卷,弄脏了可就完了。 整理好一切之后,寻芳又看了周围一圈,坐在他对面一个学生已经开始着急着抓起毛笔就写了。 那人看着比他大许多,约有个十六七岁的模样。长相普通,一双眉毛特别粗,眼睛一般大,方脸大鼻子,严肃着皱起眉毛的时候,大鼻子跟粗眉毛皱在一起,看着挺有喜感。 寻芳正好奇打量着,忽见远处一个衙役提着灯笼过来了,寻芳便将视线转回,认认真真开始看起题目来。 此刻天色已经亮了,号舍内并不分蜡烛,寻芳也没有带蜡烛进来。衙役之所以提着灯笼,是因为刚才天还没亮,现在还没来得及将灯笼放下而已。 寻芳原本的性格是挺沉稳的,但是凡事都有第一次么。他也是第一次考科举,会激动那是肯定的,所以方才一来到自己的号舍内,第一时间就是四处打量,而不是先瞅试卷。 他之前也做过几张考卷,知道应该怎么填写,一行多少字,都有定数,试卷都有固定的页数,要记住不能漏页。 笼统看过题目后,寻芳便开始细细的一题一题地写了下去。 这时候的考试,跟明清时候的八股文不同,有些像唐朝的考试,唐朝分名经科跟进士科考试,但是寻芳这个时代是从县试开始一直考到殿试的。 这时候的童生试,有点儿像是唐朝的名经科。 考的是帖经跟墨义。帖经指的是从四书五经这些书本里,选出某些段落让考生去填上,就跟现代的填空题差不多,不过要默写的内容可比现代试卷上的填空题要多得多了。 另外墨义就是要求考生去将四书五经等书籍中的一些经文注疏,或者回答上下文。 这些都是记忆力上的问题,寻芳写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的,特别小心地去用上面发下来的草稿先写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在试卷上。 他虽然已经都背诵过书本了,但是在默写方面,他并不是特别优秀,有时候甚至会忘记书本里的内容,这时候想要想出来,就得抓耳挠腮了。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论学习,就他目前来说并不十分优秀,不过勉强不出大错罢了。这次若是能够通过考上秀才,那运气绝对得占一大半的功劳。 除了帖经跟墨义外,这个朝代的童试还会再加一个杂文的题目,这里的杂文泛指诗词歌赋。 在诗文方面寻芳并不怎么突出,但是上辈子好歹背过古诗词三百首,加上这辈子又学了一些诗词押韵,花点时间努努力还是能偏强写出一首来的。 趁着大早上思想还清明,寻芳迅速地做起了帖经跟墨义,其中有几句是需要斟酌跟忘了字怎么写的,他便先摘抄出来,放在刚才下发的草稿纸上,准备等会儿再琢磨。 差不多将帖经跟墨义写完,时间差不多该到中午了,试舍内还是安安静静的,也不知是哪处的屋顶上停着鸟,还有鸟儿在叽叽喳喳叫。 寻芳准备先休息一会儿,放空放空小脑袋。于是拿出了从家里带的白面馒头,还有几碟小菜吃了起来。 这馒头是白面做的,就算是冷的吃起来味道也很好,加上家里厨娘腌制的小菜,不说特别好吃,至少味道还过得去。 怕吃冷的胃里受不了,寻芳还给自己倒了点儿带来的热水,就着馒头吃下去,原本有些变冷的身体一下子便暖和起来了。 他边吃着,还边“欣赏”着对面那位粗眉毛同学的颜艺。 对面那位考生此刻一张脸都皱在一起,还有些憋红了,这倒不是三急中的一急使他憋红了脸,而是因为想不到答案而急成这样儿的。 寻芳见他如此,便知道对方应该有很多不会的题目。 这时候也快要吃完了,就在寻芳准备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的时候,对面那位不知道是怎么了,猛地一下抬起了头来。 这时候他的视线便正好跟寻芳对上了,寻芳被他这么一看,吓了一跳,嘴里的包子要咽不咽的,卡在喉头,难受的紧。 “咳咳。”他觉得自己此刻呼吸困难。 真是天道好轮回,方才他看着人家抓耳挠腮,皱着一张脸还觉得好笑,现在报应不爽,轮到他自己出丑了。 寻芳对面那人不知道寻芳刚才在注意自己,只是奇怪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人,觉得他好端端地吃着东西也能呛成这样,真是莫名其妙。 随即摇了摇头,继续埋头苦做起试卷来。 寻芳噎了半日,差点以为自己要穿越回去了,好在最后将卡在喉咙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忽然感觉这辈子都要对馒头有阴影了。 好容易咽下东西之后,他也不敢再东看西看。只是收拾了吃的东西,然后拿起笔来,将之前不会的东西,一个个地填写了出来,凡是同音的字全都先在草稿上写一遍,找到了熟悉的就填了上去。 将帖经跟墨义写完之后,寻芳又仔细检查了一边,发现没有填错答案跟漏掉页数之后,便开始在草稿纸上写起了杂文。 作诗的时候,合个韵倒是没有多难,但是又不能随便写出来一句特别没有意义的话,尤其要注意自己现代人的罗曼蒂克心理,那些带着缱1绻文字,更不能出现在试卷中。 刚开始学诗词歌赋的时候,寻芳的眼神时常泛着空洞。如今稍微入门了,就还好,但也并不精通。 勉勉强强花了很长时间拼凑出了一些文字,寻芳默读了一遍自己写的东西,觉得还可以,便又上下查看了一遍试卷,没有发现什么错误,便准备交试卷了。 他并不是第一批交卷的人,有些人做题比寻芳快一些,已经早早交卷了。然后按批次出场。 寻芳出门的时候,有家里的马夫早早在等他。元宝见到寻芳,快速过来帮他拎了东西。 第一场考完之后,寻芳自己略有些自信,觉得自己这次应该可以过,如果真的过了,那么他就有资格去下次的府试了。 “爷,中午都还吃的好吗?”元宝一上来就关心地问寻芳。 寻芳将东西全都丢给了元宝,想起中午吃东西的时候噎着的事儿,觉得喉咙痒的紧。 “还好。”他淡淡应付过元宝后,便快速到了车上,这时候寻芝跟寻苠也已经在车上了。 见到他来,他俩眼睛都亮了一下。 寻芝跟寻苠两人虽然也是族中兄弟,但互相都不熟悉,以往甚至还有些看不太对眼,全都因为是叶寻芳,才勉勉强强地有了一层不咸不淡的关系。 这时候将他俩关在一辆马车里,光是想一想便能知道二人该有多尴尬了。没办法,怎么都想不出话题啊。那便只能沉默了。 寻芳一进到车里,感觉比外面暖和许多。虽说他身子好了不少,但这会儿从外面进来,身上还是带着寒气,他的手方才有些僵,一进了马车便暖和了。 走到两兄弟身边坐下,寻芳边搓了搓手,边问他们:“怎么样?我觉得这次说不定能过。” 他也不敢就打了包票,说不定他自我感觉良好,人家却觉得很简单呢。 “我还是等下次好了。”寻苠嘻嘻一笑,并不在意地说道。 他的心思不在学业,人各有志,他志不在此,想着这辈子还那么长,便是学到六七十岁,只要将来怎么都考个童生或是秀才,了了自家祖宗的遗愿,便算对得起他祖母了。 寻芳见他这么淡然,总觉得自己的激情都被浇灭许多。便不去问寻苠了,转身看向身边的叶寻芝。 叶寻芝只是对他点点头,说道:“我觉得挺稳的。”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寻芳知道这兄弟的性格,也不介意,将自己有些不确定的问题跟叶寻芝对了一下,大部分都是跟叶寻芝能对得上的。 叶寻苠没有问,只是听着叶寻芳跟叶寻芝聊,他们越是聊下去,便见寻苠脸色越是发白。 虽然知道自己可能过不了,但是在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就被深深打击,那还是很难受的。如今的也寻苠便尝到了这滋味。 这会儿三人正聊着,基本是叶寻芳跟叶寻芝讨论,叶寻苠在一旁听着,他其实有些想要叫寻芳他们别聊了,但是想一想,又觉得早死晚死都得死,也就干脆放弃了。 这会儿车马晃动,冷风一下灌了进来,几人不用看也知道是寻苌上车了。 看时间,这会儿也已经算晚了,刚才寻芳上车之后跟寻芝还有寻苠聊了好一会儿。 寻苠见跟自己差不多水平的寻苌来了,心里好受了许多,张口便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寻苌到了位置后坐下,说道:“有几道题想不出来。” 叶寻苌跟叶寻芝的性格有些像,是你问什么才会说的类型。但叶寻芝是给人距离感,而叶寻苌则是一种憨气。 “我也是,有很多题都不会。”寻苠赶紧点头道。 寻芳看着他俩互动觉得好笑,随即问了寻苌有哪里答不出来的。 寻苌有一些不会的地方跟寻芳一样,可见这些都是略刁钻的题目。 于是寻芳跟寻苌还有寻芝,三人很快又进入了探讨的过程,这回寻苠便彻底懵了。他原本以为堂哥跟自己一样是个半吊子,谁想这叶寻苌比自己会的多许多。 一路上寻苌不曾注意寻苠脸上的表情,还是到家下了车,才发现寻苠的脸色有些不对,这才上前去问他:“是不是号舍里太冷了,这会儿身子有些不舒服?” 寻苠并不搭理他,一下车便只管继续往自家那院子走。 这边儿寻芳跟寻芝下了车,也不知道这俩堂兄弟又在闹什么,并没有过多理会他们,只继续说着试卷里的试题。 这时候他们身边没有叶锦先生在,很多书本上的事情只能互相讨论。 寻芳跟寻芝有空便去找先生之前认识的几个举人那里问问题,只要对方有空,一般都不会拒绝给为他们解惑。 这边儿寻苠心情纠结,寻苌追着他问了半日。最后也懒得理会这别扭的小子了,干脆放慢了脚步,任由寻苠远去,自己只慢悠悠走自己的。 寻苠年纪比寻苌小,从小就是家里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不管家里上下,都看在去世的祖母的份儿上,谦让他许多。 叶寻苌又是个不会计较的人,大家叫他让着弟弟,他让着让着也成了习惯,从来没对叶寻苠动过什么气。 寻苠因有老太太的助威,在家里的顽皮程度,比起穿越前的叶寻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寻苌则成了老好人一个,在兄弟里面儿脾气好是出了名的。 这会儿寻苠正等着寻苌继续来劝自己,直到他心情好点儿了,他才会选择原谅叶寻苌,结果他气呼呼地朝前走了许久,开始还能听见叶寻苌哄着自己的声音,后来竟然听不到叶寻苌说什么了。 寻苠这才发现叶寻苌跟丢了。于是回首一看,却见叶寻苌正慢悠悠地朝这边儿走了过来。 叶寻苌最近才逐渐发觉的,自己这个堂弟性子越发不好了。如今老太太不在了,大家因为知道老太太生前疼叶寻苠,因此家长并不怎么对他有所苛责。 但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所以寻苌准备逐渐地改掉叶寻苠的坏习惯,虽然也不知道这样可行不可行,但总得试试,否则自己堂弟真的将来真的成了废人,辛苦的还是他们这一家。 “我又哪里惹着你了?”叶寻苌朝寻苠走了过来,语气淡淡地说道。 听到他这语气,叶寻苠神色一僵。 他从未遇到过用这样态度对待自己的叶寻苌,明明这会儿是他在生叶寻苌的气,怎么听着叶寻苌的口气,倒像是自己做错了呢? 这不应该啊,若是放到往常,叶寻苌这会儿早就该快跑着到自己跟前赔礼道歉了才对啊。 第63章 寻苠见寻苌表情不对, 但他恃宠扬威惯了,所以还是底气十足地对叶寻苌说道:“好你个叶寻苌,说好了要学不好就一起学不好, 结果你却背着我一个人偷偷在那儿学习!” 叶寻苌被他这么一问,瞬间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疑惑地挑眉问自家堂弟:“我什么时候跟你说好了的?” 寻苠一噎, 仔细回想, 自己好像确实没跟寻苌约定过什么。但是他们二人一向是最默契的, 他以为自己不说, 寻苌便肯定会跟他一样的。 结果这次寻苌却不跟他一样了, 这便是一种巨大的落差吧。他其实有些不太敢认真学习,因为他不自信自己的本事, 如果都一样努力学习了, 他要是比不上寻芳, 也比不上自家堂哥,那不是证明他很傻么? 考不考得上是一回事, 有没有落差又是一回事。 寻苌跟寻苠做了这么久的兄弟,俩人都是可以穿一条裤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了解到弟弟内心所想呢。 于是叶寻苌叹了一口气, 走到自家堂弟身边说道:“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考科举原不是你内心所喜欢的,但是你也是该长大了。已经这么大了,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儿了, 你该成长起来才是,家里没有人求你一定要去做什么大官,但是你也不能总这样要旁人迁就你才是。” 寻苠听了寻苌这么说, 只觉得鼻子酸酸的。他不想长大,但是寻苌这么跟他一说,似乎不想长大,也必须该长大了。 寻苠将头低下,只觉得有些难受。长大了,祖母就会去世,将来父母也要去世,为什么人老了便要死。为什么人长大了,就要学会去迁就一切他不想迁就的东西呢? 寻苌见他如此,心里有些不忍,却还是说道:“你瞧瞧现在的寻芳,以前他同我们是一样的水平,现在不过一二年时间,他已经能同叶寻芝一起讨论功课了。咱们即便不如他们二人,也不该太差才对。将来他们或许就要去府学,若真有一日有幸又考上了举人,他们迟早要离开丹城去往京都的。这样一个小小的丹城是困不住他们的。” “将来,等他们都走了,整个叶家,我们是最有义务撑起来的。弟弟,你该跟我一起撑起来才是。”寻苌走到寻苠身边,按了按他的手肘,希望借此能给予这个堂弟一些力量。 寻苠在寻苌说完之后,好像懂了些什么又好像仍旧懵懂着。但是能够肯定的是,从今天开始,他将会有些许的变化。 寻芳这边儿跟寻芝在一起讨论过后,第二天又跟寻芝一起去了一个举人家里。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54节 这人之前原本当过官,后来不习惯官场的生活,便退了下来,回来养老了,如今也是丹城的乡绅之一。原本这位老爷跟叶锦并不熟悉,是最近才熟络起来的。 也是托了叶锦先生的福,寻芳跟寻芝这时候才能够找到能请教的人,否则叶锦先生如今人在京都,根本不可能过来辅导他们。 隔了几日,揭晓了第一场是否通过的信息,叶家有四个人通过了考试,寻芳跟寻芝以及寻苌都过了,另外还有叶寻蕙这次第一场总算过了。 叶寻蕙原本成绩就不赖,如今跟寻芳不相上下。 况且,寻芳也是听他表哥王亨说起过,金氏这次应该是往县衙里塞了不少钱。 叶家倒是没有特别殷勤地送过什么,只是平日里该款待的都有款待,该送的礼也从来没有缺过,在知县眼里,算是无功无过,公平行事罢了,若是资质比较差的,略能看得过去,能过便让人过了。 寻芳跟寻苌就是属于还可以过的类型,知县也就勾勾手让他们都过了。 而叶寻苠是属于实在没办法给过的类型,况且他们家又没有送什么贵重的礼上去,于是叶寻苠这次便没有过,接下来也就不用再继续去考了。 至于叶寻芝,则是真的有真才实学,即便是个平民,也是能过的。他有这样的本事,又是叶家的人,知县是不可能压着他的。 叶寻芝原本就有青云之志,那么本县的知县也甘愿推他一把。 第二场考试很快开始,根据成绩的变动,些许考试的座位也会有所变动。成绩好的一些同学,会被提坐堂号,提了坐堂号后,便能更接近考官,在考官的眼皮子底下便更难作弊了。 这五场考试的结束后排出来的名次,是跟将来考府试的时候的座位有关系的,而府试的成绩又跟院试的座位相关,座位越前,给主考官印象也就会越深。 有时候考官觉得你文章不错的话,还会想你问话。印象好的话,可能就直接取在前面了,甚至有的主考官好脾气,学生也可以请考官问问题,如果有真才实学得以展示,那就很幸运了。 但是请求主考官过来考自己,答不出来,或者说是主考官脾气不好的话,那可能就倒霉了。 寻芳的座位没有变动,叶寻苌的位置也没变动。叶寻蕙的座位应该也是差不多,方才没见着他走到前头去坐,但是寻芳知道叶寻芝的座位在比较前面,好像就在主考官的眼皮子底下。 接下来的几场考试都大同小异,虽然已经合格了,知道自己接下来能够有资格去府试,但寻芳还是认真小心地考过了接下来的四次考试。 考试大概有小半个月,结束考试后到了发案那一日。试卷拆掉弥封,在试卷上写着考生们的籍贯以及名字等信息,将名字登记下来,揭晓给大家看。 寻芳的名字不在最前,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不算最差。叶寻蕙在他稍微前面一些的地方,而叶寻苌则差不多挂在末尾。 叫人惊喜的是,叶寻芝成了本县的县案首! 按照常例,考取县案首的人,就算是直接被划入了秀才的名单。 寻芳看过自己的排名之后,赶紧走到叶寻芝身边,连说了好几声:“恭喜恭喜!” 叶寻芝是有些闷骚的性格,原本就是好笑他也像受过专业训练一样,一般是不会笑的。 但是这次听见寻芳恭喜他,居然难得抿唇笑了起来。这让他带上了几分下凡的色彩,倒更生活了。 其实叶寻芝笑起来挺俊朗的一个人,只是平日里看着太清高寡淡了,让人觉得严肃不好接近。 这时候寻芳便想了些题外的东西,将来如果叶寻芝娶了媳妇儿,会不会对媳妇儿也是这样一副冷漠面孔?这样的话,那他媳妇儿应该会被他吓跑吧? 从这日开始,叶寻芳便开始担忧起了叶寻芝的婚配情况。 直到多年后,叶寻芝总算娶了一位美貌娇妻,寻芳才总算将这份老妈子似的担心放下了。 来看发案的人不少,寻芳原本不用自己下来麻烦的,有元宝在,什么事儿都能交给小厮,不过他也想体验体验,即便被人踩了几脚,也觉得挺值得。 二人正聊着,那边儿叶寻苌向他们走了过来,叫了他们二人的名字:“寻芳!寻芝!” “寻芝?叶寻芝?” “就是那个案首啊!” “真好,接下来考试都稳了,咱们还得一步一步来。” “诶,你好歹也是这次的前十,至少到时提坐的时候能坐在考官跟前。” 一般能够坐到前面的人,考官如果觉得文章没有什么大错的话,中庸一点,即便成绩不给特别高,怎么也会给过府试的。 这样的话,那考生只要不出大错,不说考中秀才,至少童生赚到了,所以说座位很重要。 在场大部分知道叶寻芝是谁的,大多数都是羡慕说好话,就算心里有些小嫉妒也都压下来了,见过或者认识的都上来道声喜,也有愿意上前结交的,都过来互报了姓名。 叶寻芝就在叶寻芳身边应付着人,周围有人见叶寻芳气度不凡,主要是长得很不凡,也有上前搭讪的,寻芳不好冷脸,也偶尔说上两句。 当然,有恭喜的,自然也有扫兴的,偶尔也能听见有人酸道:“有什么了不起,一个秀才,我凭本事也能赚到。” “考中一个县案首便多了不起似的,小三元都还没中呢,看着倒像是中了状元了一般。你们也太爱巴结人了一点。” 寻芳跟寻芝朝那说酸话的人看了过去,却见叶寻蕙也跟在那人身边。方才出言说叶寻芝的人,其中还有叶寻蕙。 那人长得比较高,约莫有个十四五岁的年纪,因此叶寻蕙站在他身边,更像个跟班了。 寻芳看了那人半日,总算才想起了对方是谁。 原来是叶寻芳原本名义上的舅舅家的儿子,叫金昊的。 此时眼前的场景倒叫叶寻芳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因为叶家原本是官宦家庭,后来即便没落了,家里每一代都没有少过文人,如今叶寻芳的一个族叔,叶寻芝的爹是个举人,叶寻芝也是个县案首,家里运数未断,也不是穷到没有钱,叶寻蕙居然上赶着给金家一个商户当跟班。 不是叶寻芳小看商户,而是觉得叶寻蕙完全不至于。他成绩也不差,家里也不缺钱,为什么要赶着给金昊当狗腿? 况且不说叶寻蕙跟叶寻芝原本关系如何,叶寻芝好歹是叶家的人。叶寻蕙也姓叶,不说劝解劝解,竟然还帮着金家的人说叶寻芝。 这脑子,也真的是没谁了。 “我们走吧。”寻芝见金昊这样说,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对寻芳跟寻苌说道。 都是曾经的亲戚,况且当着众人的面儿,吵起来不太好看。寻芳见寻芝说要走,也是赞成的。 身边有看不惯金昊的人,不知谁说了一句:“自己没本事,还要说考得好的人。真是不像话。” 这人本跟叶寻芳他们没什么瓜葛,可能就是看着金昊这样说就看不惯,这才悄声说了一句,结果好巧不巧便被金昊听到了。 “你什么意思!”金昊自己没理,反倒好像很有道理似的过来指着那人道。 这人正好站在寻芳的身边,金昊两步走过来,他的身高偏高,十四五岁的年纪,寻芳才到他肩膀。 说是他冲着寻芳身边那人来的,不如说他是冲着叶寻芳来的。 这时候寻芳有些恍然过来,这金昊说不定并不是完全嫉妒叶寻芝,而是看着叶寻芝跟自己关系好,金叶两家有矛盾,所以他便连带着也讨厌叶寻芝。 不过这一点寻芳也算是能够理解,金氏被叶家休了以后,就住回了金家。金氏这一系列的事情,如今正被整个丹城的人当做了笑话传。 就差说书先生出一本书明着说了,说不定有一些人,已经开始在偷偷创作以金氏为主角的话本了,不过即便金氏在书里做了主角,也不一定是什么好角色。 理解归理解,但不代表寻芳就该生受着来自金家的恶意。 金氏这样,也不过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她不过是遭到了她应有的报应罢了,真要说的话,她教唆别人杀了牢里的张三,让原本不该被判死刑的张三死在了牢里,身上就已经背上一条人命。 现在金氏还活着,原本就是对死者的不公。甚至说,是对叶寻芳的不公。 只是叶寻芳势力不够强大,况且金氏当时是叶家的人,寻芳怕跟着受牵连倒霉,已经算是放过她一马了。 金家的人,如今又凭什么在他面前叫嚣? “我、我说什么了?”站在叶寻芳身边的人有些怕金昊,毕竟他个子高,并且看起来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一般人不太敢招惹。 “金大哥,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何必跟他过不去呢?”寻芳看不过去,张口便劝了一句,想着要是对方能好好说话,他也就不怼上去了。 寻芝在一旁也想开口了,只不过寻芳比他更早一些开了口。毕竟这人是为自己打抱不平,这会儿他要走,倒显得太不仗义了些。 见寻芳语气柔和平缓,金昊便觉得寻芳这是在向自己服软了。于是更认为叶家子弟好欺负,便猖狂地笑着看向叶寻芳。 “你说不是大事儿就不是大事儿?他说了我不喜欢听的话,我就是要跟他过不去,怎么样?”金昊原本说着便说罢,却又爱动手动脚的,倒不是推人,而是拿着两根手在那儿戳着叶寻芳的肩膀。 这幅流氓模样,叫寻芳看着直皱眉。 “你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叶寻芝在一旁看不过去,伸手拍开金昊的手,将寻芳拉到自己身边。 叶寻芝原本就比叶寻芳年长,总不能不护着叶寻芳。 “谁动手动脚的!你推我做什么?”金昊见叶寻芝比自己矮,况且他这里人多,所以觉得自己有优势。 金昊明明也是个读书人,耍起流氓来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 寻芳见他推搡叶寻芝,眉头一皱,便伸手过去抓住了金昊的手。 金昊被寻芳抓住之后,愣了一下,方才没有注意到,哪知道叶寻芳力气这么大,他的手一被抓住,扯都扯不出来。 一个十四五岁的人,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抓住了手腕,竟然动弹不得了。 金昊看了看周围围成一圈看着自己跟叶寻芳的人群,脸色越发地不好看了。叫人知道他被叶寻芳制住,那岂不丢脸? 于是他用力拽了一下,还是没将手拽出来。 这时候周围的人都看出不对劲来了,纷纷凑过来看他们接下来会如何。 “好你个叶寻芳,你还不放手!”金昊狠狠地瞪着叶寻芳,说道。 寻芳冷冷地看着金昊说道:“金大哥,不是我该放手,做人留一线,该放手的是你才对。” 说完后,寻芳便将手一松,金昊原本在挣扎,这时候寻芳手忽然松掉,害得他用力过猛,差点朝后摔过去。 金昊当场退后了几步,被身后跟着的人撑住了,否则这会儿可能已经摔了。 他原本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叶寻芳他们,若是方才叶寻芳他们离开了,他便会更大声地说着他们的坏话,让他们颜面扫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叶家的小辈怕了他金昊了。 然而叶寻芳他们居然没有走,反而过来反抗他,如此金昊便更生气了。方才推搡叶寻芳跟叶寻芝在金昊这里不过是小小的手段,此刻寻芳让他当众丢脸,那么金昊便非要给叶寻芳好看! 他站稳之后,狠狠地瞪着叶寻芳,快步走上前来,握起拳头便准备打叶寻芳。 叶寻芳原本也有准备,只要金昊敢动自己,那么他马上便能将金昊撂倒! 这么些日子来,他每天都坚持打拳,偶尔还跟俞敏过上两招,若要他对付一个成年大汉还很吃力,但对付金昊这么个瘦弱的男子,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寻芳原本就打算等着金昊过来打自己,然后出手正当防卫的。 结果没想到的是,叶寻芝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知道寻芳能打得过金昊。为了保护寻芳,叶寻芝竟然直接挡在了寻芳的前面,硬生生受了金昊一拳! 金昊一拳下来,在场的人群里发出了一阵唏嘘的声音。 吵架就吵架么,怎么还没说几句,便动起手来了? 叶寻芝生挨了一拳,整个人向后倒了几步,正好靠上叶寻芳。 “寻芝!”叶寻芳拦住叶寻芝,等对方身形稳住后,便急忙绕到前面来看叶寻芝的伤势。 金昊下拳快,叶寻芝又是瘦弱书生,没什么武力值,一下就被打得嘴角出了血。 第64章 寻苌虽然并不是个喜欢出头的性子, 但见到金昊做事这么过分,也生气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55节 “说话就说话,你为什么打人!光天化日之下, 岂容你如此放肆!” 金昊满不在意地说道:“叶寻芳公然挑衅我,原本我只想教训叶寻芳的,谁想他冲上前来护住,这是他活该!” 他们金家有钱, 就算闹出事儿来了也不怕。况且他表弟是叶家的族长嫡长子, 有叶寻蕙在, 他都没有说什么, 岂有容叶家这些旁支说话的道理? 叶寻芳原本好言好语, 大家明面儿上已经不是亲戚,就不想要太得罪金家, 这毕竟于两家人都无益的。 他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态, 好好地敬酒给金昊吃, 金昊非要吃罚酒,那就不能怪他了! “先去车里坐着, 回去叫大夫来好好看看。”叶寻芝的脑袋,可是将来光宗耀祖的脑袋,被打坏了金家可赔不起。 寻芳将叶寻芝交给了叶寻苌, 然后自己朝着金昊走了过去。 寻苌跟寻芝都疑惑地看向叶寻芳,他们开始也并不觉得寻芳会跟金昊过不去,毕竟他们也打不过金昊等人。 虽然身为男子,被打了就要走, 是有些丢脸,但实在是金昊太坏了些,当着这么多人都敢动手, 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所以他们即便想要讨一个道理,也可以先回家跟家长说,让大人们去说理去。 但是叶寻芳偏偏咽不下这口气,当场不做个了结,他怕今天晚上回去都睡不好觉! 好容易大家都考过了县试,并且他自己本人成绩还不错,虽说是在中等位置,但他也只学了一两年的书,能到这个程度,他自己已经很满意了。 大家原本皆大欢喜,回家准备庆祝,结果却叫金昊等人败了兴。这口气,不出不行! 看着寻芳凶凶地走过来,金昊他们仗着人多,还在那里说笑,觉得寻芳生气很好笑。 “做什么?”金昊将身子低下来来许多,歪嘴笑着看向走近叶寻芳说道:“就你这身子骨,还想要打我不成?” 寻芳见状,也没有说话,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了金昊的肚子上。 这地方很容易伤到五脏,一个不小心便能将人踹坏。寻芳扣着力度,却还是将金昊一下踹个翻天。 “吁!”人群里顿时发出感叹的声音。 “咳咳。”金昊被踹倒,此刻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翻过身爬不起来的大王八。 他手下有人见状,赶紧过来扶人起来。金昊捂着肚子,好容易爬了起来,却仍旧疼得龇牙。 周围响起议论的声音,连叶寻芝跟叶寻蕙见到叶寻芳这一操作,都惊呆了。叶寻芳什么时候打架这么厉害了? “娘哩!他刚刚是不是一脚将人踹飞了?” “我的天,叶家兄弟,深藏不露啊!” 现场也有知道金昊跟叶寻芳的人,说着:“他既然有这个本事,方才怎么不拿出来?早拿出来,金昊早认怂了,还用等到现在?” “你不懂,习武之人都是这样儿的。” 身边的人不懂,问道:“哪样儿啊?” “习武只为防身,强身健体用。就有一身本事,也不能拿来做欺负人的事儿吧。他之所以现在才出手,主要是为了打抱不平,不坏了江湖的规矩。” “啧,这叶家二郎什么时候有这份儿本事了?” 有人问:“他是二郎?那大郎是他们家的谁?” 身边有人解释道:“他们家人多族大,辈分都是各房自叫的,并不是混在一起序齿。譬如这叶寻芳便是他们叶家族长的二儿子,他们家的奴才也都叫他二爷。就站在金昊身边儿的那人,就是他嫡长兄。” 有人不解道:“诶?那个也姓叶,怎么帮着金家人欺负自家弟弟?” “你不知道,他们家的嫡母姓金,这金昊是金家的嫡长,正是这叶寻蕙的表哥。是金氏娘家那一脉的人。” “那也是外祖家的人,论起血亲,自然是这叶家二爷跟大爷更亲啊。” “你别打断我。”那解释的人烦道:“这金氏不是被休回金家了么?当初听说事情还闹到了衙门里去。金氏因怕他们家二爷本事大,我说的就是这个叶寻芳,后来金氏找了几个人去绑他,结果他们叶家仆人拼死相救,才没叫这少爷被人抓走。” “吓!”身边听的人,一个个儿的都瞪大了眼睛,“竟有如此毒妇?!” “这么说来,也亏得这叶寻芳叶家二爷命大。否则真是不知道要叫那毒妇怎么害死呢!” “所以说啊!于是事情传到叶家去了,好像叶家老爷叫人查明了情况,当天便带着人金氏回了他们娘家,直接就休妻了。” 有旁边的人知道些内情,打断那解释的人的话,说道:“你胡说,那日金氏是连夜跑回家的,好像是在叶家惹了什么事儿,后来过了半个月,叶老爷才带了他们一家各房的男子过去了金家,休的金氏。 听说还有别的内幕,反正这事儿,金家都不敢赖,叶家要休妻,都乖乖叫人休了,肯定是金氏德行有亏!” “你想想金家那老太太那个炮1仗脾气,一点就着!若不是理亏,她绝对能带刀杀到叶家去。她都认怂了,这肯定是金氏的问题。” “这样说来,这叶寻芳能活下来还真是凶险啊。” “但我记得叶寻芳好像原本不是这样儿的啊,他不是个小纨绔么?仗着家里有点儿小钱,到处玩闹,以前老在酒楼里瞧见他,恁小的年纪,花钱跟流水似的,一天吃饭的钱就是寻常人家一二月的花销!”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跟那林玉安玩得熟的人。林玉安的名气比他大多了。” “林玉安还好,他有个大哥管着。叶家那老爷,比他儿子还能玩。附近东巷那拐角处不是有间院子么?里头那娇娇俏俏的李家娘子,年轻丧夫,如今便是他家老子包着的。哼,他外头的相好还不止这一个两个的呢!” “咦!你们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儿?”身边一个平时只读圣贤书的人,只觉得自己的三观被人震得稀碎。 那人用略带骄傲的语气回道:“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么。” “哦。”那问的人点点头,只以为是自己一味读书,而疏忽了周围的新闻,想着以后还该多关心关心周围的事才对。 随即,又对周围二人问道:“那么请问二位兄台,你们这次县试都排在第几?” 他们二人原本家境不错,什么小道消息都通一些。但是平日里玩心重,这次考试原本也是跟叶寻苌一样,是家里老娘要他们来的。 这次都好运过了,却都排在末尾。虽然是过了县试,但是在其他那些排在前头的人说起自己的名次,还是很尴尬的。 于是都装作没听到那人的问话一般,说起了别的事情。 正好这会儿人群中的金叶两家又一次展开了交锋,也就没有什么人在意他们二人的考试排名了。 “叶寻芳,你凭什么打人!”金昊身边的跟班们这时候知道朝着人叫唤了,方才金昊打了叶寻芝一拳的时候,可没见他们谁劝上一句。 叶寻芳冷冷笑着,朝他们走近了一步。 这些人原就是纸老虎,见寻芳靠近,一个个儿的都朝后退了几步。 金昊方才是要自己出威风的,结果如今他们这么多人,倒怕了叶寻芳一个人了,这让他觉得丢脸。 “你们傻么?他一个人,对我们这么多人,退什么!”金昊虽然打不过叶寻芳,但好歹也有些志气。 可这打群架也跟打仗似的,一方没了士气,那么一冲便成了散沙。 所以即便金昊再怎么气急败坏也没用,他身后的人怂便是怂。 “去把县父母请过来,咱们对面儿问问,在场的人都给我作证,究竟是谁先招惹的谁?你们金家不是很能耐么?出言嘲讽在先,我们原本退让,你还要动手打人,难不成我们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凭你金昊喊打喊杀不成?!” 寻芳脸色很冷,此刻他不能打死对方,就只能怼死金昊,谁叫他今天落自己手里了呢? 寻芳才说着,周围就有人起哄说道:“叶公子你放心,我们自然替你作证的!” “就是!金家这也太欺负人了!” 在场出声的人,都是一些家境还不错的人。毕竟在丹城内并不只他们金叶两家乡绅。 因为之前有人为叶寻芳说话就被怼了,此刻那些家境略差一些的人都不太敢说话,但内心也是讨厌金昊的。 大家都是文人,心里难免傲气。金昊这样打压他们的傲气,便越发有人看金昊不爽了。 金昊见这么多人护着叶寻芳,愣了一下。这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原本就是想要刺激刺激叶寻芳他们,金昊也没打算闹到县衙里去。 虽然他是不怕,毕竟又没有闹出人命,事情只要金家想要解决,那么拿出钱来解决便是了。只是重在丢脸。 金昊年纪小,年轻气盛可能不觉得丢脸不丢脸的有什么重要。重要的只是,要是他叫家里丢脸了,他爹能拿棍子抽得他好几天生活不能自理! 金昊朝着叶寻蕙看过去,示意他出来说两句话。他毕竟是叶家的嫡长,说的话总该比叶寻芳更有用才对。 叶寻蕙见自家表哥撑不住,叹了好几口气,他知道叶寻芝和叶寻苌跟寻芳的关系。 即便他此刻以家里族长嫡长子的身份说话,叶寻芝跟叶寻苌也不会听自己的。 况且方才明明是金昊自己做的过了,大家原本都没有打算动手的,只是金昊自己气不过挥拳而已,他们原本就是帮着撑场子。 谁想这会儿真的惹了人了,叶寻芳要是咬死不放他们。金家小辈们这脸是丢定了! 别说叶寻芳去知县面前告他们,如今即便不告,这场子下不来,他们就已经在众人面前丢面子了! 但这是他表哥,叶寻蕙是不可能不去帮他说话的。 他如今因为金氏的事情,加上父亲不喜,已经在叶家待不下去了。 之前没分家的时候,他在叶家也算是众人捧着的。如今金氏贪了叶家的钱的事情闹了出来,她原本只贪了叶镐这一房的钱。 但是家里那些妇人们又没有读过书,除了自己那份账外根本不会算别的。于是都在编排金氏贪了所有人的钱。 小孩儿见大人对金氏反感,加上现在叶寻蕙没有人做后台了,平日里叶寻蕙又惯爱做老大,就都不怎么爱跟他玩。 如今也只有金家他能待得下去了,所以给金昊让出了自己的c位,叶寻蕙其实也很无奈。 面对金昊的眼神,叶寻蕙只能上前说道:“寻芳,我人还在这里呢,你少放肆些。这好歹是金家的表哥!” “表哥?”寻芳疑惑地挑了挑眉毛,“他是我哪门子的表哥?” 这话说的金昊脸色不太好,叶寻蕙的脸色只能更不好。 寻芳这样说,就是在打他们金家的脸。如果再掰扯下去,叶寻芳可能就要当众说出金氏被休的事实。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曾、经的表哥啊。”寻芳忽然一笑,说道。 他原本生得好看,一笑,明眸皓齿,看得在场的人瞬时一愣。 随即又见他收敛了笑容,如此,在场许多人的心情便跟着他的表情走了。 他笑时心情好,他不笑时心情便不好。 叶寻蕙见状,只觉寻芳冒犯了自己。沉下脸来叫寻芳道:“叶寻芳!” 叶寻芳自然也不会被他唬到:“叶寻蕙!” “你究竟是姓金还是姓叶!”他对叶寻蕙问道。 叶寻蕙被他问得一愣,不由得脱口而出:“废话,我是你哥,你说我是姓金还是姓叶?” 寻芳见他这么回答,这才了解了似的说道:“原来你是姓叶的。但是方才叶家的子弟被姓金的打了,我瞧你在一旁看得挺尽兴的么。反而金家的人被叶家的人打了,你就气冲冲出来说话了。” 寻芳有些轻蔑地看向叶寻蕙,继续说道:“要不是知道哥哥姓叶,我还以为你是金家什么人呢。比起族中兄弟,甚至是异母兄弟。哥哥竟然更偏袒姨妈家的兄弟。你可真是金家的好兄弟啊!” 寻芳这话说完,立时将叶寻蕙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地在那“你!”了半日。 寻芳见他们都说不出话了,这才冷哼了一声。 “谁都是爹生妈养十个月生下来的,金家当街就敢打我们叶家的人,当我们家里人都是死的么?我告诉你金昊,这事儿先告一段落,接下来咱们还是没完!” 说完狠话,寻芳便转身带着叶寻芝跟叶寻苌离开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56节 这人已经打回来了,这话也都怼回去了,再留下去也是无益。 便是真的报官,知县也不过是收钱简单料理罢了。 即便金家跟叶家如今结仇,那叶寻蕙也是姓叶的。这两家的关系这么尴尬,就是让金叶两家自理,自己这边儿的人都还理不清。那就更不要说县父母了。 如果真要报官,叶寻芳觉得叶镐也不会替他出钱去县衙里料理,那么他自己还得出钱打点。 虽然继承了五千两银子,但如今加上打点家里仆人,还有给王姨娘送去的钱,以及一些平时零碎开销,多多少少也用去了上百两银子。 这钱,哪里有嫌多的?寻芳可舍不得将钱送出去。 况且,虽然只是被打了一拳,但是寻芳还不知道叶寻芝的伤势如何呢,要是一个不小心将骨头牙齿砸坏了就不好了,还是得及早送他去就医。 这边儿其实知县早就听人说了他们外面发生的事情,只是没有出面料理罢了。 这会儿常跟在知县身边的长随从外头走了进来。 知县坐在椅子上品茶,眯着眼睛对那长随问道:“事情歇下来了没?” 长随于是如此这般地,将外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知县,知县听后,笑着捧起茶碗来,说道:“这叶寻芳,倒是有几分机灵。” “这事儿咱们就不管了。”谁耐烦成天为他们处理家庭矛盾,又不是当下急缺钱。况且解决这种小事儿,又拿不到多少钱。 这知县虽然贪财,且又不爱理一些杂事。却在算账理财上颇有造诣。 活了这么多年,即便是个小官,在官场生存下来也是多有艰难的。 这知县若没有点儿小聪明,只怕这官职也不能长久,丹城知县的缺口也不会是他给填补上。 第65章 闹剧之后, 叶家三兄弟坐着车回了家。到家后首先就去请了大夫过来看。 寻芳叫人请的大夫,便是之前给叶镐看病,说他阳1痿精寒的那位大夫, 因为叶镐吃他的药最近有些疗效,寻芳便知道他还算有点儿本事,不算庸医,所以才敢叫人请的他。 毕竟这年头, 庸医横行, 真正有本事的中医实在少数。很多药方, 人家大夫都只当成是私密的东西, 这年代没有药渣都检查不出里头用了什么药, 更没有什么鉴定的机器,所以秘方很容易藏起来。 有本领的医生, 一般也不会随便将自己的看家本领教给别人, 所以说这时候有真才实学的大夫只在少数。不像是现代, 医生都是专业学校里培育出来的。 大夫来看过叶寻芝之后,只说:“没什么大碍, 擦破了些皮,去店里买些膏药擦在脸上便好了。嘴角可能还要肿上几日,平时注意饮食, 吃些清淡的就好。” “大夫,他脑袋没事儿吧?”寻芳着急的不是他脸上的伤,又没有毁容,一个大男人这么在意脸做什么? “又没打到我脑袋。”叶寻芝不明白寻芳的问题。 但是那大夫大概是听过类似的事情的, 有些人平地摔了一跤,刚开始虽没有什么大问题,过几日突然暴毙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这大概就是命, 这么小的几率,也叫他给命中了。 于是那大夫说道:“这就是脑内的伤了,我把脉也脉不出来,这两日先看看吧。若有什么呕吐不适的症状再说。” 呕吐之类的症状就是轻微脑震荡,叶寻芝看着也还正常,寻芳便暂时先将心放下了。 寻芝这孩子挺乖的,二人相处这么长时间,友谊早就培养出来了,寻芳挺不希望他出事的。 送走了大夫,寻芳过来跟寻芝还有寻苌闲说了两句。 寻苌叫寻芝屋里照顾的人给他弄了药,边对寻芳问道:“你真准备叫金家的人好看?这又怎么说?我们两家原本就不和,吵嚷起来不太好。” 寻芳坐下说道:“至少要跟我们老爷说一声。叶寻蕙既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对我们不管不顾也不上来劝一声的。这事儿要是打人的金昊有十分不对,我那哥哥也有六七分不对。” “不过,他怎么站到金家那头去了?叶家又不是容不下他。”寻芳不解道。 “你还不知道呢?”叶寻苌好奇地看向叶寻芳。 想寻芳是一个挺聪明的人,怎么竟然也不打听打听叶寻蕙最近的遭遇? 寻芳最近确实对叶寻蕙不上心,到底他最大的敌人金氏已经除掉了,加上最近要考试,寻芳便一门心思钻到了学习上,谁还管什么叶寻蕙? 寻苌解释道:“他近日在家可不怎么受人待见。以前太太那事儿,被家里人宣扬的什么似的,说是贪了全家的银子。如今他没有太太撑腰了,我娘还叫我别和他玩儿呢。他除了去跟金家的人待在一起,还能去哪儿?” 寻芳还不知道有这一出,怪不得叶寻蕙会去做金家的狗腿子。论身份他们是士族的后代,而金家是商人的后代,士农工商,隔着几个阶层呢。 论在县里的地位,同是乡绅,叶家如今靠着叶锦稍微抬起些头来了。叶寻蕙自己又中了县试,不管怎么说,都该是他比金昊高,哪有给金昊做配角的道理? 原来这原因还得绕到金氏那儿去找。金氏还真是自己品行不端,连累子孙的典型代表啊。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不顾叶家的子弟,看到寻芝被打,连劝都不上来劝一句,真是叫人失望。”寻苌又说道。 这会儿几人正聊着,外面有个小丫头来了,说是叶寻芝的嫂子叫人来的,送了可以涂抹伤口的膏药过来。 寻芝的嫂子这么快得到了消息,还贴心的送了膏药过来,让寻芳的心情好了些。 他原本还担心,叶锦如今不在,家里没有人能够看顾一下叶寻芝呢。不管他再怎么少年老成,也都只是一个小孩儿,总有考虑不到的事情。 况且叶寻芝是个只知道读书的性子,确实很多事情需要有人帮着料理。 见家里还有其他人担心他,寻芳也便放心了。兄弟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寻芳便回了自己那一房。 第一时间先要去回老爷,之前叶老爷早知道他们第一场考试过了,现在要问他们的排名。 寻芳先找了一个小丫鬟去跟王姨娘说一声,然后自己径直去了叶镐那处。 这会儿天气还早,是刚要开午饭的时间。大白日的来到叶老爷的院门前,就听到里头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了。 光听着这声音,女声清亮,未见人,光听着声音,就已经叫人醉了。 寻芳一来,自然没有人拦着,一路走到叶老爷跟前。老爷还在听戏,身旁有人提醒他说寻芳来了,他也只是摆摆手,示意叫寻芳先等着。 如此,寻芳也只好垂首等在一旁。柳姨娘自唱她的,她头上戴着些许行头,脸上稍微上了色,身姿妩媚,细细的手指拿着扇子摆弄出各种模样,这一出唱的应该不是什么刀马旦,寻芳不太听戏,对此没什么研究,便是如此,也难不被这嗓音身姿勾1引了去。 直到柳姨娘唱完一折戏,寻芳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柳姨娘其实跟现代的一些艺术家很不同,或许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身世上的不同。 细看柳姨娘这个人的时候,惊艳、美丽、年轻,却总让人觉得她是飘在这个世界的人。 身如浮萍,她是没有根的人。 他身为现代人,看一个古代戏子的时候,总有一种深深的同情跟怜悯。 为其悲惨且身不由己的命运,为其无知的不自由之思想。 寻芳回过神来,走到老爷跟前,将自己考试的结果都告诉了叶老爷。自然也跟他说了叶寻芝获得县案首的事情,知道了这事儿之后,叶老爷只是摸着自己的短胡子,靠在椅子上说道:“看来寻芝那小子跟他爹一样,挺有些本事的么。” 接着,叶老爷只是继续坐在那里,没有什么话说。这便是让叶寻芳自行退下的意思了。 寻芳于是站起来,准备告退。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对叶老爷说道:“今日去看成绩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金家的一位表哥。” 叶老爷听了寻芳的话,也跟叶寻芳之前表情差不多,蹙着眉道:“他算你哪门子的表哥。” 叶镐算是怕了金氏那个毒妇了,害他的子嗣,吞他的财产,这女人除了杀人外,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若是寻芳听到叶镐这话,可能还要提醒他一句,金氏之前主谋杀人,连杀人她都敢做。 寻芳说金昊是表哥,只不过是为了猜测叶镐的态度。见叶镐这么反对金家的人,寻芳便立马改了口。 “遇到了金家的一众子弟。当时他嘲讽寻芝,说他考个县案首没什么了不起的。当时我们也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不放在心上准备离开了。身边却有人为寻芝打抱不平,说了金家的人一句。那金家的人见我在一旁,便闹得更起劲了。我劝了一句,他便来推搡我,还将叶寻芝给打得嘴角出了血。” 寻芳边在一旁说着,柳姨娘不愿意管他们男人之间说了什么,扭着腰走到一旁坐下了。 “这金家的人,也太放肆了些。有伤到你没有?”伤到叶寻芝对于叶老爷来说倒是没什么,只要自家儿子没事儿就好。 叶老爷上下打量了一圈儿子,倒是没有见到叶寻芳有哪里不对劲。 寻芳摇着头:“倒是没有伤到我。” 看到叶老爷的表情,便知道他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儿。目前惩罚不了金昊,那叶寻蕙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了。 寻芳拿出了班干部打小报告的心态,对叶镐问道:“只是有些意外,老爷猜我在金昊身边瞧见了谁?” “谁?”叶老爷顺口问道。 “是大哥。” “哦,他不是也要去看成绩么。”叶老爷并不吃惊。 寻芳答道:“原本哥哥也心急第一时间去看成绩,我能理解。可当时寻芝被打,我看不过去,便上前踹了金昊一脚。这毕竟是我们叶家跟他们金家的事情,我看到族兄被人欺负,总不好冷眼旁观。况且在场这么多人,我若不上前去,倒显得不仗义。” 叶镐是不知道叶寻芳的武力值有多高,以为叶寻芳只是普普通通地踹了人一脚。 比起对方伤的有多重,他反而更担心儿子在跟人缠斗的时候伤到自己。 “你为堂兄弟出头原本不是什么坏事儿,不过下次做这种事儿的时候,不要冒然上前,这次没有受伤只能算你好运。再有下次,不要这么冲动。” 寻芳点头应是,接着继续说道:“谁想之前金昊打寻芝的时候,哥哥一声都不言语。等到我踹了一脚金昊的时候,蕙哥儿反过来吼了我。说我不知礼数,说我不该这样对金昊表哥。” 叶镐听了寻芳的话后,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你说的这些话,可都属实?” 寻芳忙弯下腰说道:“以上我若说的有一句不属实,就叫我立时烂了嘴。当时人多,除了寻芝和寻苌跟我要好的人在场外,还有李孝廉家的公子,赵家药铺的赵公子也都在场。老爷不论去问他们哪个,我都敢保证,他们说的不会跟我有什么不同。” 他说的李孝廉,便是一个姓李的举人,还有赵家药铺的赵公子,这些人家的公子原本跟寻芳还有叶家都不怎么亲密,所以若叫他们来作证,自然也公平。 听了寻芳这么说,叶镐的脸色总算沉了下来。 他叫了身边的小厮来福一声,来福原本只在外面守着,他是男子,屋里有女人,没有主人的吩咐,他是没资格随便进来的。 “去!把叶寻蕙那畜生给我叫来!” 叶老爷这么一吩咐,来福不敢多说,立时应声,匆匆朝叶寻蕙那处跑了过去。 叶寻蕙这会儿也是刚到家,他在来叶家之前,先去了一趟金家跟金氏报告过成绩,然后才回来的叶家。 原本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右眼皮便一直在跳,心里多少觉得有些不详,但也没往深处想。更没想到叶寻芳记仇的本事,不过是起了一些争执,叶寻芳还打了金家的人。 金昊因为被打了觉得丢脸,都没好意思跟金家的人说方才发生的事儿,谁又能想到,占了便宜的叶寻芳这会儿还会去打小报告呢? 可惜他们没料到叶寻芳的性格,他一般不记仇,一旦记仇,就是会狠狠教训对方,不打他个痛,那是不可能的。 叶寻蕙这会儿刚回到家,连衣服都还没换下来,就有丫鬟在门口说叶老爷身前的来福过来找他了。 叶寻蕙一开始并没想别的事儿,只觉得老爷是太想知道自己的成绩了。而他这次又比叶寻芳考得高,总算压了叶寻芳一头了。 他心里还美滋滋,熟不知他的成绩早就被寻芳告诉了叶镐了。 在叶镐的心里这会儿怒气,已经盖过了儿子县考考上了的喜悦。 况且叶寻芳跟叶寻蕙的成绩都只在中等,再如何,离叶寻芝还差好远呢,这样一想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骄傲的了。 要骄傲,先考出秀才来再说吧。 叶寻蕙让人叫来福进屋,来福一瞧见叶寻蕙悠闲的状态,他都替大爷着急。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57节 “爷,老爷找您有事儿呢。咱们还是快些去吧。” 寻蕙见状,也没有问来福什么事儿。只简单喝了口茶解渴,怕叶镐等着急,便跟着来福出去了。 等快到叶镐院门口的时候,来福象征性地提醒了一下叶寻蕙:“爷,一会儿不管老爷怎么发脾气,您只受着便是了。别顶撞老爷。” 现在叶寻蕙要是顶撞老爷,可再没有人护着他了。 叶寻蕙一开始还奇怪来福为什么跟自己这么说呢,走进院里,来到叶老爷在的那屋,却见叶寻芳正站在一旁,就这么幽幽地看着自己,叶寻蕙便顿时觉得自己脚底发凉。 每次只要被叶寻芳盯上,就准没好事儿。 随即想到方才在试舍外发生的事情,叶寻蕙大概也就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儿了。 他有些气恼,来福怎么不早点儿跟自己说明情况,他好歹也有个准备。 其实人家来福也是挺无辜的,他不告诉叶寻蕙,是怕叶寻蕙半途跑掉。这样一来,来福知道自己若是没能带来叶寻蕙,老爷只会往自己身上撒气,他可犯不着为了叶寻蕙挨一顿打。 叶寻蕙知道这次可能逃不过老爷的责骂后,立马摆正了态度,朝老爷行礼,叫了一声:“老爷”之后,就乖乖站在了那里不敢乱说话。 叶镐见他如此态度,面色淡淡的,实则心里已经很生气了。 “听说今儿金家一个小子跟咱们家的人吵起来了?你知道这事儿不知道?” 叶寻蕙一听叶镐这么问,便知道老爷什么都清楚了,他也不敢撒谎,只是应着:“回老爷,知道。” 叶老爷见他实在的回答了,看着他叶寻蕙那副模样就来气,却继续对他问道:“你当时也在场?” 叶寻蕙此刻冷汗都已经下来了:“是。” 又不能瞒着说自己当时不在场,叶寻芳可就在那儿看着呢。他就是想赖也赖不掉啊。 若是他这会儿撒谎,到时候被揭穿了,老爷只可能罚得更重一些。 “那么金家那小子打了你族中兄弟,你就这么看着也是真的喽!”叶老爷的声音已经明显带着怒火,而不是刚才那般轻声质问了。 “老爷!老爷饶过我吧。”叶寻蕙被吓得顿时跪在了地上,解释道:“那是金家的表哥,我又不是他们家的人,况且家里如今跟他们家本来就不对付,我就是想劝也不敢上前劝啊!” 叶镐听到这话后,被气得发笑:“既然如此,那你弟弟踹了人家,你为什么反过来教训你弟弟?” 叶寻蕙一听这话,顿时说不出话来,视线朝着叶寻芳转过去。 “你看什么看!”他才刚看到叶寻芳那张冷漠的脸,就马上被叶镐吓了回来。 “自家人被欺负了你不上前帮忙,别人家的人被踹了你上前管闲事。你究竟是姓叶还是姓金!”叶老爷一拍旁边的桌子,吓得叶寻蕙抖了一下。 柳姨娘瞧见叶镐生气了,忙走到一旁给他顺气拍背,然后又端了茶来给他喝。 寻芳见到这场面,只觉得是美女与野兽。虽说叶老爷叶不是丑到不能看,但毕竟五十来岁的人了,跟青春靓丽的柳姨娘,未免也太不般配了些。 眼睛被辣到的叶寻芳只好将视线转到地上,看着自己的鞋子。 有美人在一旁安慰,叶镐自然好了许多。 顺过气来的叶镐朝周围看了一圈,随即看到在门边儿站着的来福,对来福说道:“来福,你过来。” 来福见叶镐朝自己招手,虽然疑惑,却还是乖乖上前,走到老爷身边。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我的?” 叶老爷咳嗽了一声,随即指着叶寻蕙,对来福说道:“去,给我抽他十巴掌。” 来福一听是这个差事,吓得不敢说话,愣在那里“这”了好几声。 他虽然犯不着为叶寻蕙挨打,但打叶寻蕙怎么也轮不到他啊! “老爷......”来福拉着脸,一脸丑相地对叶老爷求道。 他又不是什么美人,叶老爷可不会对他来个怜香惜玉。只见他抬腿便踹了来福一脚:“去!” 来福没得办法,只好慢腾腾走到叶寻蕙面前,然后同样跪在叶寻蕙面前,哭丧着脸对叶寻蕙说道:“爷,得罪了。” 叶寻蕙脸色肯定是不好看的,叶老爷对他如此,简直就是在羞辱他啊!即便是叫叶寻芳来打他,也比叫一个奴才来打他的好,好歹叶寻芳也算个主子不是。 可是叶寻蕙没法儿讨价还价,来福那一巴掌便扇了下来。 “啪。”的一声,没什么力度。 “你没吃饭么!”叶老爷见他打的不重,便吼了他一句。 如此,来福也不敢作假了。眼睛一闭,心想死就死了,便伸手真的“啪啪啪!”在叶寻蕙脸上来了个九连抽! 第66章 因有老爷在前面镇着, 叶寻蕙不敢反抗,乖乖挨了打,十个巴掌下来, 脸上火辣辣地疼。 此刻的叶寻蕙只觉得委屈,一委屈,眼泪便流下来了。但是也不敢动,怕惹了老爷生气。 寻芳见他如此, 之前受的气也解了。虽然叶寻蕙有时候可恨, 但他确实也还是个孩子, 如今打一顿算是给了他教训。 只要接下来叶寻蕙再不来招惹自己, 那么他们二人之间就算两清, 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再来招惹,那寻芳就不会只是这么简单地让老爷帮忙教训, 而是直接自己动手了。 寻芳别的不敢打包票, 他打人很疼这一点儿, 倒是可以肯定的。 来福打完了人之后,也不敢去看叶寻蕙, 径自从地上起来,走到一边儿站着去了。 叶老爷眯了来福一眼,心想来福这胆子也太小了些。一家之主让他打人, 叶寻蕙又不敢反抗,他究竟有什么可怕的? 随即,叶镐又瞄了一眼跪在自己跟前的儿子,冷冷地说道:“今天抽你十巴掌, 叫你记住,你是我叶镐的儿子,永远都姓叶!他们姓金的都是外人。听清楚了没有?” 叶寻蕙见自家老子这么提醒自己, 完全不敢说个“不”字,垂着头,边哭边说道:“听清楚了。” 叶老爷眯起眼睛,有些嫌弃这个动不动就哭的儿子。 “你族兄弟叫人打了,连你弟弟都敢动脚去踹人,那金昊比他大多少,寻芳都敢上去跟人拼。你不过被人打了几巴掌就在这里哭,娘们儿兮兮的,你这是做给谁看!” 叶寻蕙一听到这,连哭也不敢了。只好憋着,心里想着自己实在是太惨了。 有叶寻芳这么个弟弟,不但处处给他挖坑,必要时候还要被拿来做对比。 这会儿好容易靠着成绩比叶寻芳厉害了吧,结果还没来得及炫一番,就被提前告了状,叫人打成了这样。 叶寻蕙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憋着眼泪虽没反省自己,却也已经知道怕了,他以后再不敢去招惹叶寻芳了。 金叶两家的闲事儿,谁爱管谁管去吧。他以后只守着自己现有的土地跟铺子。 叶老爷坐在前头,只能看到叶寻蕙低着的头,并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是念在他这态度还不错,寻芳也并没因为他不出面而受伤,也就不想再罚了,只是警告道:“若再叫我知道你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欺负自家兄弟。我就打断你的胳膊!” 叶寻蕙被吓得身体直发抖。这不过是叶镐的一句话,他却怕得跟撞见了鬼似的。 叶老爷狠起来的时候确实是可怕的,就像他之前对王姨娘,喜欢的时候心肝宝贝儿的往死里宠,不喜欢起来的时候,只要惹了他生气,那打起人来也是往死里打的。 所以叶家上下,在叶镐真正生气的时候,都是没有人敢说话的。叶镐虽然糊涂,却也算是一位有脾气的爷,是不能容人小看的。 叶寻蕙听了老爷的话后,磕了好几个头,跪直了说道:“再不敢帮着外人不帮自己人了。” 叶镐见他如此,这才满意地叫叶寻蕙起来了。 接着又让寻芳跟寻蕙到自己跟前儿,说了几句叫他们好好学习的话,问了两个儿子接下来府试有没有把握,听见他们二人都说自己会努力,便打发他们兄弟回去了。 叶寻芳跟在叶寻蕙后头出去的,刚出了屋,还在院里的时候,叶寻蕙转身看了叶寻芳一眼。 却见叶寻芳眉眼里全是淡漠,他生得绝色,眼神疏离的时候未免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吓得叶寻蕙赶紧转过身来,再不敢朝后看了。 为了快些远离叶寻芳,叶寻蕙还加快了脚步,朝着院外去了。 寻芳懒得再理会他,只缓慢走着。 这会儿也该传饭了,柳姨娘走出屋来,原本想吩咐小丫鬟传饭的,结果瞧见叶寻芳还没走远,便叫了叶寻芳一声:“二爷。” 这房里,只有他叶寻芳配叫“二爷”,所以寻芳一听便知道这是在叫自己的了。 他转过身去,却见柳姨娘身姿袅娜,站在门边儿望着自己。 寻芳不解地看她:“姨娘叫我?” 柳姨娘没有解释为什么自己要叫他,只是看着寻芳笑道:“二爷好手段。” 寻芳见她这么说,一愣。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朝姨娘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叶镐的院子。 什么手段不手段,在这院子里,没点儿手段哪儿能活得风光? 虽说考中了县试,寻芳这次的成绩只在中等,下次府试还是要看运气,四月在即,也不敢懈怠,从老爷院里回来后,寻芳依旧努力埋头苦学。 身边有个极好的丫鬟绿萝在这里红袖添香,时间不紧不慢到了三月份。 因叶老爷最近休了妻子,家里其他几房的人为他着急起来,商量着让叶镐娶个妻子回来坐镇。 最近家里的事情都是叶宝儿在管。之前没分家的时候,那整个叶家的事务叶宝儿是管不过来,如今分家了,能勉强管着,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叶老爷不管钱,他又只有几房姨娘,都不怎么成气候。 柳姨娘只认得戏词,大字儿不识几个,更不会算账。 王姨娘稍识得些字,也会算账,但到底嫁进来十来年,只管着自己的钱,之前在自家算账的本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陈姨娘会管钱却因为叶翡儿年纪小,她只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儿,便将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女儿身上,有本事也不去管。 原本是叫珠儿跟宝儿一起管的,但是珠儿因为家里母亲被休的事情赌气,故意推辞说不会管。 于是便是宝儿主要管理,而王姨娘在一旁帮着管。王姨娘也是近日才知道,原来叶老爷每月的开销竟这么大。 虽说已经有人料理,但这个家总不能没有主母管着。开始的时候还有家里的妇人想要替叶镐作伐,叫他好再娶个妻子过来。 但是一来,要配上叶老爷身家的人,在城内的乡绅倒有许多,但是叶老爷的名声在外早臭了,年龄又跟人家姑娘对不上,谁自找这门苦姻缘,来跟叶家结亲呢? 所以乡绅人家的姑娘是别想了,就别说乡绅人家,便是普通的小商户,也没有谁愿意将女儿送来给叶老爷当太太的。 他娶了个戏子做如夫人,之前为这小妾闹事儿的事情,在整个丹城都少有人不知道的。 便是要求低一些肯将女儿嫁给叶老爷,也舍不得让自家女儿进一个宠妾当道的门户。 若是从穷人家的女儿来选,那么这身份还不如王姨娘,又实在不公平。 于是便想着从老爷的妾侍里看看,要不然找一个抬了妻。反正这金氏是自己德行有亏,并不是老爷宠妾灭妻才休的她。 因此抬妾的话,也不必要金氏点头,她如今已经不是叶家人了。只要家里叶镐的兄弟们都同意,叶老爷自己又点头的话,那便叫王姨娘做了妻也不防。 况且王姨娘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她不同陈姨娘跟柳姨娘一般,一个是奴才出身,另一个是戏子出身。 另外,若是论辈分,也是她排长。又为老爷生了儿女,真要在妾里抬一个做妻,她便是首个被点名。 寻芳听到婶子堂叔们想要劝叶镐抬王姨娘为妻的消息后,他多少也是支持的。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58节 这支持的主要原因,倒不是什么嫡庶不嫡庶。 其实在现在这个朝代,寻芳除了之前被金氏打压外,并没有感受到庶子跟嫡子有多么的不同,最多因为叶寻蕙年纪比他大,这才占些便宜,若是他有不好的地方,叶寻蕙是有资格说他的。 但事实上,叶寻蕙本人也没在他手上讨到什么好处,关于年纪的问题,在寻芳面前不太算是问题。 况且因为老爷偏爱,还有金氏自己太能作,寻芳连分家时分到的钱,至少在名义上比叶寻蕙的多。 另外在金氏那里贪掉的叶家的钱,是以金氏的名义将来要给叶寻蕙的,总体算下来,其实是叶寻蕙比他还要多分到许多钱。 如今家都已经分了,大家另起炉灶,对叶寻芳来说嫡庶已经是不重要了。 但寻芳还是支持王姨娘扶正。因为到时候如果是别人做了叶镐的老婆,寻芳是要称那人为“母亲”的。 若是叶镐找了一个跟他自己年纪相仿的人还好说,四五十来岁,寻芳别扭着也就叫了。可他若是找个十几岁的女人过来做妻子,那寻芳称呼起来岂不尴尬? 只要娶进门来,那人不管是人是狗,碍着辈分,寻芳都要孝顺她,这不也太让人为难了些么。 还有一点原因便在王姨娘那里。王姨娘性格略泼辣,如今又不被叶老爷宠爱,新主母进门,若是她一不小心顶撞了,那接下来还是要被穿小鞋。 寻芳就是有心想要带王姨娘另外过,但人家叶老爷还没死,王姨娘就还是他的小妾,寻芳根本没资格带人出去另过。 如此,王姨娘要是真被新主母不喜,那除非叶老爷去世她跟儿子另外过,不然就只能一直被穿小鞋,叶老爷也是绝对不会管的。 处于以上两点考虑,寻芳还是很赞成王姨娘被抬为妻的。 但是关于王姨娘抬妻这事儿,却叫柳姨娘很不开心,她一直都在极力反对。 “她成日里寻死觅活的,说什么有了新太太她便没好日子过了。这又关她什么事儿?就是咱们姨娘不被抬了妻,那还有个陈姨娘在上头压着呢,就是老爷的姨娘都死绝了,那也是再娶。就她那个出身,咱们叶家就是败完了,也轮不到她当咱们家太太。”这是叶宝儿当时说给寻芳听的话。 最近因为管家,叶宝儿越发能够震慑人了。说起话来腰板子挺得可直,看着便让人觉得她厉害,气势很了不得。 寻芳听了宝儿的话,又想起之前在叶老爷院里柳姨娘朝自己说的话,其实他觉得柳姨娘不傻。宝儿都知道的道理,她不一定不明白。 估计她心里早就知道了,自己是指望不上当叶家的太太的。 但是这会儿不管是谁当妻,她估计都不会愿意。老爷如今是这个年纪了,柳姨娘又没有子嗣,将来叶老爷若真的娶了个妻子,若是老爷不幸在她还没怀孕时便去世了,那么将来的主母就可以管着她了。 到时候她一个没有孩子的小妾,连陈姨娘都不如,加上她原本招人恨,她自己也该清楚。 之所以反对老爷娶妻,估计就是因为这一层原因。也是跟寻芳他们想的一样,不想要有个人管着自己。 寻芳他们是还好的,但柳姨娘本就是家里买来的妾,加上身份低微又没个亲戚帮忙说理的,将来是死是活,还不是老爷的大老婆说了算? 不管将来是多和气的一个人做叶太太,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人心里藏着什么?这便是柳姨娘最不安的事儿了。 反正叶老爷如今也不缺女人,又是极爱柳姨娘的,柳姨娘心里也明白。这会儿只要她闹反对,老爷肯定什么都依着她,因此才敢闹腾。 这时候叶老爷自己都不点头,家里人就是再着急也没有用。 寻芳也是劝着宝儿跟王姨娘不要生气,他是觉得,王姨娘这会儿虽然抬不了妻,但至少也不是别人,凭柳姨娘闹去,这妻的位置都只是空着而已。他们且慢慢打算就是,现如今着急也没有用。 寻芳真是没有想到,金氏都被他在叶家除了名儿了。可是叶家的闹剧居然还是每天都在上演着。 如今老爷娶妻的事情,寻芳也不好管,就只能先随他们闹去,自己只专心准备四月份的考试。 就这样备考到了三月底,府试的日期将至的时候,寻芳他们正准备去府里接受考试,京都那边儿却传来了一个重大的消息。要说这消息,却同叶锦先生也有些关系。 因为这事儿是闹到了圣上跟前,导致龙颜大怒,叶锦可能会被牵连,所以急坏了叶寻芝那一家子人。 第67章 却说, 这惹得龙颜大怒的消息,究竟系何? 原来,今岁二月, 原本也正值春闱时期,叶锦去年年底远赴京都,披着一路的风尘,在年初总算抵达了京都, 安顿好了一切。 专心读了两月书, 春闱时间一到, 便去了京都贡院考科举。这一切下来原本是极顺利的事情, 只等会试结果出来, 考官批改,放下结果才是。 但是考试成绩是出来了, 这事情却并没有结果。 因为科考有所不公的事情发生, 学子不服这考试结果, 读书人为了考取功名,在场的少有不是寒窗苦读十年的。 落榜人员中, 有好几名是文人中较出名的人,却没有考上,而是一些王公贵族, 有权有势却并不曾在文人中有什么名气的人,反而取了很高的成绩。 这样结果一出来,自然是引得众人学子不服的。 为了弄个清楚,这科举成绩一出, 便有落榜学子,失意者不服结果,于是一群人便都去了衙门击鼓鸣冤。 这么一堆人轰轰烈烈朝着衙门而来, 所有冤屈竟是跟今年春闱有关的事宜,事情涉及朝政,状告之人又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文人,便是京都官员也觉得头大。 这事儿毕竟是天子脚下闹起来的,皇上便很快知道了这事儿。 上面派下人来,专门彻查此事,于是所有试卷被重新调查,发现确实有很多人存在作弊的嫌疑。 后来又查出了主考官受贿的真相,圣人大怒,原本对士人的刑法都是不支持太重的。 之前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过,结局是将会试总裁,并副总裁还有其余房官全家抄了流放,然后所有学子重新再考。 这次原本以为结局也会同之前一样,一般都是遵从以前有过的惯例来的。 但是现任的皇帝他不讲究这些,只是恨死了考试舞弊的考官,下令抄家的同时,还将所有参与主持这次考试的官员,全都砍头。 京都离叶家很远,叶家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因为具体情况究竟怎么样还不清楚,不知道圣上会不会连考上的人也一同处置了,叶锦学问好,要是考上了,被牵扯在其中,那叶家也不好看。 最紧张的便是叶锦他们了,叶家众人已经分家,贿赂抄家也不可能连坐九族的,这里头牵扯的学生多了。 叶家人只是担心昔日在乡里地位不复从前,而叶寻芝他们则是担心家庭将来会不会被牵连,最关心的当然还是他们的父亲叶锦在京都是否还安好。 寻芳原本是过来跟寻芝商量明天出发去府城的事情,结果去找叶寻芝的时候,却被告知他去了他大哥那屋。 于是只好转身,朝着叶寻芝那个那边儿走去了。 才到门口,便听到叶寻芝的大哥,叶寻茗的声音:“都是考试都是朱卷,不上下打通怎么可能会被认出来谁是?我爹哪有这个本事去打通人脉?” 寻芳进了屋,就有丫鬟禀报说:“芳二爷来了。” 见到寻芳进去,这事儿原本也不关他们小孩儿的事。叶寻茗便对身边坐着的叶寻芝说道:“你出去同他说说话吧。” 叶寻芝听后没有反对,这事儿已经商量一上午了,哥哥叔叔们还在讨论这事儿叶锦会不会可能有牵连,根本连消息具体消息都没有听到,这时候什么也讨论不出来。 不如找叶寻芳说一说,寻芳的学习能力好,分析问题的能力也很好,寻芝这时候也想听听寻芳怎么说。 叶寻芝带着寻芳出了屋后,便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吩咐小丫头给寻芳倒茶,一边对寻芳问道:“京都的事儿,你知道了吗?” 叶寻芳也是今天才知道京都那边儿的事儿,他点头道:“你暂时也不用着急,还不知道先生究竟有没有给主考官送钱,若是没有送那便是好的。即便真的送了钱,依先生带去傍身的银子,就是拿出来也不够买个官的,给了钱还不一定能做进士呢。榜上若没有先生那就更好脱罪了。” “况且,这件事儿牵扯这么多人,有钱贿赂的多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孙,圣上就是要罚,也得掂量掂量。依我所看,应该是只罚了那些考官,真要看学子有没有本事,重新再考一遍,咱们先生也是不怕的。” 听了寻芳的话,叶寻芝果然好了许多。只是事情还没有定数,在没有能够确定叶锦无事的消息前,叶寻蕙眉头始终舒展不开。 寻芳于是跟他说了一些有关府试的话,见他准备的好了,便也没有再打扰他,自回了屋去。这会儿无论聊什么话题都是无用,叶家能做的便只有等。 值得庆幸的是,第二日叶家考中的几人准备上车去府试前,信差带了一封信送到了叶家。 这是快马来的,价格要比普通的信件贵上许多,也快上许多。否则按照平常的速度,这消息传到估计黄花菜都要凉了。 但是京都消息传下来却是如此的快,这便有些让人费解了。估计这一消息是从县衙里传出来的,唯一能够解释的便只有这些,毕竟最快得到朝廷消息的,肯定是跟官府有关的地方。 可能叶锦先生在外也料到了,京都的消息若是传到叶家,必定会扰乱人心,尤其叶寻芝府试在即,思绪最不能乱。 好在信差在他们出发考试前,将叶锦最近的消息传了过来。 果然,这事儿跟寻芳之前预料的并没有差别。 皇上下令杀了主考官已经是做的比较绝了,这是当众砍头,屈辱不说,死相还难看。对于士人来说,徇私舞弊通常都是流放,因为不像士人太难看,免得叫朝堂众人寒心。 但是圣人这次显然是想要杀鸡儆猴,希望接下来的一些考官能够公平公正。 至于那些取中的学子们,皇帝也没有过多追究。一两个没什么大背景的文官还可杀得,但是那些簪缨之族的后代,有品阶勋爵的子嗣,也不能一杀杀一片。 所以最后就是重新再考,因皇帝极其重视,到时候殿试也要细看众人学问,所以到时候不管学生们是否作弊,那些总裁副总裁们,至少是再不敢舞弊了的。 叶寻芝在临上车前能够得到这一消息,那心顿时放下了,没有了后顾之忧,四个兄弟齐齐上了车。 寻芳他们三人因为之前的事儿对叶寻蕙都心怀芥蒂,在一路上都自动孤立着叶寻蕙。 这原本也是他自找的,胳膊肘往外拐的坏处,此刻便显现出来了。 寻芝这次也来考试了,案首第一名算是被内定的秀才,但并不是完全不需要考接下来的考试。 对于叶寻芝来说,接下来的考试就是为了两点,一是为了名声,如果接下来的考试他还能继续中在案首的话,那么两个案首就已经够在省内出个小名了。 连中小三元的话,加上他这么小的年纪,又是丹城乡绅人家的分支,这名声估计会传遍省内。 再一点,就是为了人脉。 像是现在的说法,一旦你在考试,被人取中,那么便是那个人的弟子了。尤其取在前列者,若得了青睐,往后做官的话,那路会好走许多。 而寻芝原本就有学习的天分,若是他将来在这条路上能走得好,寻芳身为他的堂兄弟,能被顺带着照顾照顾也是好的。 所以寻芳见寻芝考得这么好,并没有嫉妒的心情,反而很为他高兴。 别说在古代,便是在现代,走上社会之后很多事情都是没有人脉寸步难行。 并不是自己无法靠着实力走到一个高度,但如果家庭里有人脉的话,许多路能够走得更加轻松。 这日车马启程,快到傍晚了才到外边儿一处客栈暂时歇下。 一到客栈门口,里头小二见到有人来,忙跑出来帮着牵马。 “把这马牵去好生喂着。别吝啬你那几根草。”寻芳家的门子将马交给了那小二,边说道。 那小二机灵,笑道:“放心吧爷,交给我。保准而把这马喂得饱饱的!” 马下的奴才将寻芳抱着下了马,寻芳站稳后,四周看了看。 周围都是一片平坦道路,杂草在两道猛长,看着有几分荒郊野岭的感觉。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客栈这处人烟稀少,附近没什么娱乐活动,连医馆都找不到一个。在这儿住着,只能包吃包住,早睡早起。 既来之,只能安之,寻芳打量完周围,这才跟着着兄弟们一起进去。 他们后面一个客栈小二,牵着马去吃草的时候,车轱辘卷起一片尘土。 跟着寻芳他们的两个门子,是跟过家人出过门的,所以这客栈他们摸得挺透,知道不是坑人的店,这才敢带着主子住下。 客栈内人挺多的,但是因为都是不相熟的人,大多结伴而来,只与自己相与的人说话聊天。 进了客栈,寻芳家的门子跑去定房间。为了以防万一,奴才跟着各自的主子歇息,一人跟着一两个伺候的人。所以主子有几位,便只定了几间房。 掌柜见叶家的门子们打扮的干净清爽,便张口跟门子闲聊了两句:“各位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59节 门子定好了房,只说:“丹城来的,送我家小主人去考试。” 因为寻芳他们在叶家的身份比较高,路上带了几个力气大的门房,并且还有随身照顾的人,可以说主人是一辆马车,奴才又是一辆马车。 停靠的客栈内也不止他们这么几位去赴考的学生,光是看店内一些人的身材还有一身的行头,便知道他们也是读书人了。 这些人中有看着就穷酸的,也有看着跟寻芳他们穿着差不多的。 但是论这长相气度,确实在场没有人比得过叶寻芳,尤其寻芳跟寻芝两个翩翩公子站在一起,连身边儿的叶寻苌还有叶寻蕙都被比了下去。 因此对他俩投来的视线比较多。毕竟这两人单独分一个出来便已经是回头率百分百了,这一来还来两个。 虽然同为要去考试的人,寻芳他们并没有找别人聊天。到了客栈里,叶家几位少爷各自找了位置,自行坐下了。 人在江湖,还是悠着点儿的好。 门子在那处跟掌柜订房闲聊,这边儿小二要给寻芳他们上茶水,元宝也跟着寻芳来了,原本自家带了茶,他准备拿自家的茶给小二让他重新煮。 寻芳跟寻芝都觉得这太麻烦,连声说算了,叫元宝不要麻烦,他们吃了茶,快些用过晚饭好早点洗漱,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元宝这才没有再挑剔,只是帮着寻芳他们烫过碗筷,然后倒了一碗茶上来给他们喝。 第68章 寻芳他们挑的地方靠着窗, 小二已经在附近烛台上点起了蜡烛。 跟叶家不同,这客栈阔,晚上点了许多蜡烛, 那亮度还不怎么够。若是从外头望进来,便只有外头两盏红灯笼最耀目。 往外望去,黑幕下来,天空散落着几点星星。 四月春日, 天气骤然变暖了许多, 这附近种着果树, 偶尔凉风一来, 送来些许果香。 原本这儿应该算是小桥流水, 但是因为荒僻,方圆一二里地, 只有这一处客栈, 倒添几分萧瑟。 小二上来问他们要吃什么, 寻芳他们便点了些家常菜。跟着他们的仆人怕自己闹起来吵到主子,就到远些的地方坐了一桌。 晚上的风凉了, 小二便将窗户关了,遮住了外面的凄凉景色。 寻芳他们一盏茶吃完,面食就上来了。 这客栈里没有粳米, 寻芳他们出来的时候倒是带了米,但是这会儿还是吃店里就有的食材就好,他们带来的食材叫这里的厨师做,人家也不一定做得好。 几人简简单单吃完了晚餐, 原本闲聊一会儿,准备等小厮将楼上一切整理好再上楼的。 叶寻蕙虽然也坐在那里,寻芳他们却并不跟他聊, 这会儿他估计还很郁闷。不过他又不好一个人独坐吃饭,更不能去跟奴才一起吃,所以虽然尴尬,也还是会跟寻芳他们坐在一处。 他心里还安慰自己,这会儿跟叶寻芳他们坐在一起也是没有办法,这阵子先熬一熬,真想说话聊天,还是等着去了府城里碰到熟人再说。 就在寻芳他们说话间,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清亮悠远的笛声,像是从远处传来的,但实际上应该是楼上的某位客人吹的。 听着笛音,寻芳心底不由泛起些许凉意。 纵然窗户已经被关上,方才那窗外的景色却是寻芳平生未见过的,所以很轻松便记在了脑海里,回想起外头的苍凉,心里便又多添二分凉意。 “忽然便冷起来了。”他对身边的寻芝跟寻苌说道。 寻芝也点头,说道:“休息吧。” 正待几人要去休息的时候,却听得外头一阵马蹄声,缓缓而来。 “大晚上的,什么人动静这样大?”叶寻苌在一旁说道,边说着,边朝窗户那儿走去,开了窗户。 寻芳他们都朝窗户那边儿看去,原本心情不大好的叶寻蕙,同样好奇地将视线转了过去。 马蹄声由远及近,寻芳他们开了窗户过了一阵之后,才有人马过来。 开头是好几匹马在小道上跑着,上面坐着穿戴齐全,腰间配剑的武士,再后头却见两盏明晃晃的大灯笼,上写着“巡抚”等字样,寻芳便知道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了。 却见那马车行过之后,又是几匹马走过,还是同之前一样,是腰间配剑的武士。 一行人经过,明晃晃的灯笼照出烟尘斗乱。配上这天上一轮残月,惨惨照下来,将远处人物照得似真非真,形如鬼魅。 寻芳记得前不久朝廷里出的事情,舞弊者,一律被斩在刀下。这漫漫官途之上,究竟沾着多少人的鲜血呢? 天□□路并不清晰,所以他们过路的速度并不快,花了半刻钟,这些人才在寻芳眼前走了个干净。 “这是本省巡抚来上任了?”寻苌见状,有些好奇地看着前面的车马。 寻芳好奇道:“怎么他们不在这处歇下呢?” 正有个小二过来,给寻芳附近的一对客人添茶,走过寻芳他们这一桌,见寻芳问,便好心解惑:“客人一看就知道没出过远门的。离咱们这下处走个二三里地便有个驿站,是专供这些朝廷里的老爷们住的。这会儿天虽然晚了,但到那驿站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很快就到了。想来,他们就是要去那边儿歇下的。” 这会儿,原本在楼上的笛声也不响了,方才一路人马过来,客栈内有好奇的,都跑去门边儿看了。 回来之后讨论的热闹。因为百姓是不常见官的,况且方才虽然是夜晚,那巡抚周围这么多人保护,又是两个恁大的灯笼明晃晃写着官职名称,又是骅骝开道的,看着气派非常。 在场的要去赶考的人,大多数也就为了这个而努力了。 科举考上了可以做官,有权有势,自然就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了。 寻芳他们也只聊了两句,天色沉下来,加上一路劳顿,没过一会儿便都累了。 于是各自回房,由着贴身小厮伺候着洗漱,都睡下了。 寻芳睡的是上房,屋里虽然有家奴在,但都不敢吵嚷到他,动作很小心,所以还算安静。 只是这客栈到底不如自己家安静,半夜睡觉的时候,听到些许动静,闹醒了一次,很快又睡下了。 虽不及自家好,勉强还是能凑合的。 早上起来,楼下已经有说话的声音了,寻芳在屋里听得并不真切。 小厮元宝早就醒了,过来伺候寻芳洗漱穿衣,他虽不及绿萝细心,勉勉强强倒能将寻芳收拾干净。 寻芳年纪小身体小,这些衣服鞋子摆弄起来麻烦的要死,原本在家里都是绿萝将他捯饬的整齐,如今换了元宝,他总觉得用不惯,但这会儿也实在没有法子,只能凑合。 早上元宝给他收拾的时候,寻芳还感慨着,真是穿越之后,整个人都有了富贵命。 下楼的时候,叶寻苌跟叶寻芝已经坐在昨日坐着的地方等着开饭了。 寻芳下楼跟他们道早,然后也找了位置坐下,随后对元宝说道:“你去叶寻蕙那里看看他起了没有,若是还没有起,就提醒他一下。就说爷们儿都起来了,吃完了就该整顿出发了,叫他快一些。” 元宝应了一声:“是。”便很快去了。 寻芳点了一碗面食,就跟二人聊了起来。这客栈采光好,白日光景与傍晚的景色可一说是截然不同都不为过。 因为阳光明媚,天气晴朗,气温也不冷不热,几人的兴致也高。 寻苌说道:“昨儿那吹笛的人,也不知道是谁。这笛声清亮动听,真想结识一下那位吹笛人。” “我亦有这个意思。”寻芳笑着回道,一边又对走过来的店家说道:“店家,你可知道昨日的吹笛人是谁?” 那店掌柜见寻芳问,看他身上衣着华丽,气度翩翩,不敢怠慢他,于是回道:“这人也是个考科举的,今儿很早就走了,公子们怕是无缘见了。他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别的不说,这人我倒是认得很清楚,他几乎只要轮到考试的时间便来,如今来了我们店约有五年了,第一年来的时候,也是吹了短笛。当时还是在店外头吹的,后来重考了两年,这笛子也吹了两年,之后便躲到屋里吹去了。” “论才华,该是个不错的。那人也曾经跟我们这里的其他客人聊过天,都说他还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屡次不中,估摸着,就是运气不好。考了这么多年,连个府试都不蹭过。” 见那店家这么说,寻芳几人之间一阵沉默。 一为见不到想见的人了,二为对方屡考不中而感慨,三为前途未卜而迷茫。 那店家走后,面食很快上来。寻芳他们吃的快差不多了,叶寻蕙这才从楼上下来。 叶寻蕙勉强赶上了,寻芳他们也就不再说什么,只等他吃完,便开始出发去往府城。 寻芳他们上车之前吃过早餐已经有过一阵了,所以还好,谁想叶寻蕙才吃完早餐,加上面食饱腹,所以上车不久之后便要吐。 怕他吐脏了车又要一顿收拾,寻芳赶紧叫停了车。车一停下,叶寻蕙便一股脑跳下了车去吐了。 寻芳也是失策,根本没想到叶寻蕙的肠胃这么脆弱,才颠簸两下就要闹。 于是几个兄弟等着叶寻蕙吐完,给他喂了水,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上路。 因为叶寻蕙吐了一回的关系,寻芳他们怕他硬撑着不适却不说,中途也跟他说过几回话,确保他身体没有不舒服。但孤立的氛围也多少有点儿,这几日下来,大家不过尽量相安无事的过来罢了。 就这样大小折腾地闹过了几日,才总算到了府城。 一进城门,便热闹起来了。寻芳他们来的还早,府试还要几天才开始,于是他们就找了个干净的旅店住了下来。 到了府城,就遇上了县里认识的小少爷们,叶寻蕙也总算找到了别人聊天,一到府城便开始到处打起招呼来。 之前金家的表哥金昊也来了,他考中了县试,自然也要来府城的。 由于之前闹出的事情,两家小辈也算结了仇,但是这会儿不是在自家县城,大家来了府城都不是地头蛇了,所以也不敢闹开。 另外金昊也知道寻芳打架的本事,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跟寻芳吵起来,到时候闹不好他金昊又要在府城丢一次脸。 碍着叶寻芳打架骂人的本事,金昊也不敢对叶寻芳怎么样。不过是见到叶寻芳的时候冷哼一声离开罢了。 寻芳他们来了府城之后并没有马上开始学习,刚到的时候总是热闹好奇的。这毕竟是另外一个城市,大家就总想着要先了解了解。 加上一路常在郊外赶路,少有停歇,这会儿总算安顿下来,还是略热闹的府城,自然要参观参观。 况且,府城内有府学,正好杨雪松也在,寻芳他们没有功名,府学的大门原本是不让他们进的,但是这时候只要有关系跟银子,许多事情其实很好打通。 寻芳他们只花了二钱银子,买通了外面守着的人,便进去了府学里坐了一会儿。 他们只去了杨雪松的屋子,这里宽阔,一人一间屋。里面的学子大都穿着校服,青衫蓝衫,看着很是清爽。 寻芳他们一进来,简单坐了一会儿,不敢到处乱逛,毕竟他们进来就已经不太合规矩了。 寻苌之前跟杨雪松不认识,这会儿正好被寻芳一介绍,二人很快便熟络了。 后来又跟杨雪松聊了一会儿天,偶尔掺杂些学术上的事情。 下午离开府学的时候,杨雪松还让他们这几天过来,可以顺便一起交流学习。 寻芳他们觉得常来不妥,便只是说道:“来日方长,分别只是短暂,咱们将来见面的日子还长呢。” 杨雪松见他这么说,不舍的心也就放下了许多。加上他知道寻芳他们进门需要花钱打点,想着来一趟也破费,便没有再强求。 只说希望将来能够快点再见,意思便是希望他们考过府试院试,然后再在府学相见。 杨雪松将他们送到府学外,还想要继续送,却叫寻芳他们拦住了。到了府学门口,几人拱手,跟杨雪松道了别,便回去了。 寻芳等人就这一天是在府学内过的,接下来两三天,他们就是逛吃逛吃。 欢闹了几日后,总算能够静下心来,于是三个族兄弟坐在一起,埋头苦学。 可能是之前经历了一路的风尘,再加上这几日玩的尽兴,寻芳倒是没有考试前的紧张跟恐惧,这几日静下心来学习,学业上也能说有少许的进步。 就这样埋头学了没几日,府试的日期悄然接近了。 府试的报名以及进场流程也是跟之前差不多,只是如今是四月份,这个朝代的四月份天气已经回暖,只是昼夜温差还有些大,为了防止这几日考试中途感冒,寻芳他们穿的还是比往日多一些。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60节 与县考不同的是,这次府试要多加一位廪生认保,寻芳跟寻蕙还有寻芝这处有熟悉的人,所以认保没有问题。 叶寻苌因为考上了县试,家里真的花了些力气,联系了叶老爷这处的人脉,花了十几两银子给叶寻苌请了两位廪生。 之前县试的时候还好,作弊的抓的并不多,寻芳那次去考试,一整条队伍便没有抓出一个作弊的人。检查的衙役也只是简单看了看。 这次府试,显然比之前的县试检查要认真许多。 寻芳自己是没有作弊的,所以走进场的时候还是挺淡定的。 但是没想到的是自己前面儿那兄弟,在头发里塞了一张纸条,他原本也解开了头发等人看的,结果没想到那衙役在他头发里摸了一下,结果就摸出来一张纸条。 那纸条很小,寻芳都怀疑他带进去该怎么找答案。 一旦经查出,那人便被衙役给扣下了。那俩衙役动作很快,一左一右的,就这样抓住了人。 寻芳待在后头,被吓了一跳。 叶寻芝就在他后头跟着,也被吓了一跳。怕寻芳被人误伤着,他还反应快速的拉了寻芳退到后头去了。 寻芳前面那抄袭的哥们儿,腿被吓软了,衙役最后还是拖着他走的。 这可是一旦被发现,终生都不能再有资格考试的啊。一听这规矩,就可见当今皇上对科举作弊的痛恨了。 而且他作弊还不止是害自己,还害了那些跟他结案或者认保的人,真是害人害己。 因为寻芳前头那人作弊,后面衙役检查人的时候便打起了精神来。 在检查寻芳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扫的干净,寻芳的头发都被摸乱了,整个人特别狼狈。 检查完毕,确认寻芳没有作弊的嫌疑之后,衙役让出了道来,叫寻芳进去。寻芳不太会穿衣服,整理了好半日才将衣服头发整理好。 识认官确保寻芳的长相外形没错后,便很快放他进去了。 本朝府试考三场,第一场帖经墨义,第二场考杂文,第三场时务策。 第一二场都只考一天,考时务策则需要考两天一夜,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需要考生住在里头。 寻芳进到考场内,差不多是跟县试一样的流程。没有分到臭号,他的位置还算不错。 这次考试的纸笔包括墨水,都是考场直接准备,这次比较高级,连吃食都是考场准备,寻芳都不用自己带吃的进去。 周围的学子几乎都比他大一些,小的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估计有的年纪太小,家里也不让考。毕竟来府城考试,许多人都是要出远门的。 寻芳的高祖就当过知府,一路从县城到府城的时候他还疑惑,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搬到县城去。 后来想一想,估计高祖那时候退下来,就是为了能有个清闲的生活。 在小县城里都已经有这么多麻烦事儿了,若是在府城定居,恐怕麻烦更多。 坐到了自己的考舍内,寻芳将一切纸笔之类都整理好,放在自己顺手的位置,然后看起了考题来。 这考题比之前县试的时候多,而且有几处容易犯错的小陷阱,寻芳找出来了几个,究竟有没有其它漏看的地方也不确定。 做题前,他先在草稿上打了草稿,然后才敢一题一题填上去的。 帖经难度不大,墨义就有些费工夫。 但都是背诵的东西,仔细想一想,然后慢慢填写出来,还是能够填写上的。当然,运气不好真的忘记了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寻芳是上午写了帖经,下午准备用过饭之后再开始写墨义。中午吃的东西便是大锅饭里做出来的东西,白菜加一个像是馍一样的饼,配一小碗汤。 之前在杨雪松他们家,调料没有多少,但是至少料足,氛围浓,还有油水,寻芳吃那些家常菜还是觉得能够接受。 但是试舍内的东西,味道真是难以言喻,寻芳开始先是闻了闻味道,知道这里头的东西没臭。 但是吃这些没什么油水,这东西估计吃下去也饱腹不了多久,寻芳便留了一些馍饼,准备饿了再吃,好歹勉强对付过去再说。 第69章 吃完了东西后, 寻芳便开始继续做墨义。 一点一点填写下答案,考试考得双颊飞红,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脸颊两侧出现了高原红。 写完后, 休息了一会儿,等脑袋清醒了之后,再上下检查了一遍考卷,发现没有差错的地方, 这才交卷离开。 这次叶寻芝依旧比他要早一些出来, 但是叶寻苌还在里头。叶寻蕙已经考好离开了, 并没有等他们。 寻芳他们为了等叶寻苌出来, 到试舍附近的茶馆坐下, 边讨论着试题,边喝茶等叶寻苌。 正好在这时候遇上之前跟金家人闹起来的时候, 替他们说过话的李孝廉家的李公子, 以及赵家药铺的赵公子, 他们是结伴而行来的,正好也在等平日要好的人考试出来。 之前的事儿, 他们替寻芳出头,原本寻芳就有结交他们的心思,本应该给他们下帖子拜访的。 可是因为这两个月来, 叶家大事小事不断,寻芳自己又要学习,便将这事儿给忘了。 在这里见到两位公子后,便跟他们寒暄两句, 又告了罪,说下次有机会再见一见。 正好两位公子见寻芳跟寻芝二人,龙章凤姿, 气势非凡,早有结交之意,见寻芳愿意结识他们,自然也是乐意不过。 于是几人坐在一起聊起了这次考试的事情,寻芳的水平其实在他们之上,所以很快便知道了他们的等级。 李赵二人比起寻芳都略差一些,自然就更比不上叶寻芝了。 原本李赵二人就听说过叶寻芳在外的传闻,说他学习并不好成天就知道混。 但是就他们之前所见,加上寻芳考过了县试,这就已经将寻芳在他们心里不好的印象给扭转了。 如今跟寻芳还有寻芝二人探讨学问,李赵二人更加自愧不如叶寻芳他们。 比起之前的那些“不实”的传闻,自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了。 二人心里不免开始脑补,或许之前叶寻芳在外名声不好听,就是因为金家那个品行不断的女人传播的。 叶寻芳若真的不学好,那如今在他们面前谈论学问的人,又是谁呢? 而相比起此刻有真东西摆在面前的叶寻芳,被休回家的金氏自然不被人喜欢了。 李穗问寻芳他们是什么时候从县城出发,又是什么时候到的。 寻芳将时间说了,又问了对方二人,才知道几人只相差一日出发,一前一后到的府城。 然后寻芳又说了当天到第一个客栈的时候,遇到了巡抚过来的事情。 白天说起来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次见到那种寒毛竖立的感觉。寻芳便将见到巡抚仪仗时候的气派给描述了出来。 在场的人听得脸色都稍有些激动,就连见过那场景的叶寻芝此刻回忆起来,情绪也有起伏。 李穗的父亲是个举人,跟官府也有些牵连,消息比较灵通。 只见李穗在听了寻芳的话后,说道:“是了,我父亲之前同我说过这个消息。这巡抚好像是之前在南省待过的,在那里任满之后便到了我们省来。” 这会儿几人正聊着,叶寻苌也考完出来了。寻芳跟寻芝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看,就没有问他考得怎么样。 寻芳他们看出来的事情,李公子跟赵公子肯定同样也是看出来了。于是二人告辞说要离开,寻芳问了他们目前住的旅店,约好到时候可以一起回去。 正好人多一起回去更安全一些,并且还可作伴,不会这么无聊。自然李赵二位少爷也是很乐意的。 叶寻苌回到旅店后,并没有怎么跟寻芳他们说话,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寻芳他们见状,没有多说什么,只自顾回了房间学习去。 接下来便是考杂文的一天,寻芳跟寻芝因为寻苌心情不好,所以神色都略带沉重。 只有叶寻蕙脸色挺好的,完全看不出他们这些兄弟跟往常有什么不一样,只顾着自己开心。 照常进到考场,寻芳先喝了几口热水,调整了一下压抑的心情。然后才打开试卷,做起了题来。 开始先考的杂文,杂文在现代有三种解释的意思,第一种是除了诗词歌赋颂箴诔以外的文体,第二种现代的一种文学体裁,第三种则是寻芳如今经历的科举中的考试项目。 然而在科举中的“杂文”是一种泛指,泛指诗词歌赋。 至于为什么杂文既不指诗词歌赋等又在科举中泛指诗词歌赋,寻芳并没能知道有什么具体的原因。 但是从现在这个朝代看来,寻芳觉得有一种可能性,为什么“杂文”在此可以指诗词歌赋。 这是一种寻芳认为的,很个人的观点。 因为在古代只有四书五经这些书本,才能被称为是正经的文学。因此除了四书五经的一些东西,都可以被称为杂学,不正经的东西,正因如此,杂文在科举中才被泛指了诗词歌赋。 而关于为什么考科举要考诗词歌赋,寻芳觉得有几点原因。 诗词歌赋写的好的人,不一定能保证这个人人品一定好,但至少能够体现一个人的文笔跟逻辑。 就像现代里的语文科目,考试内容要考作文一样。 作文会给题目,有的题目是从各种乱七八糟的书本里提出来的,很多非命题作文都需要考生用逻辑先自行理解题目,然后再开始写作。 这时候拆解题目能力差一些的学生,就可能会写出很多跟题目毫无关系的作文来。这只是现代的一种考试方法。 对于古代来说,寻芳觉得这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考科举的人,将来是要有机会去面见皇上的,是给皇家的人做事的。 那么他一定要内心有积累有足够的文学素养,说话要有逻辑,并且最好说的都是好听的话。 否则你就算极通帖经墨义,也不过是记忆力好,死读书罢了。 要是皇上要用一个人,结果问了一个人问题,他支支吾吾乱七八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一二三四点都不会分,就这么乱说一通,谁会愿意让这样儿的人待在手下? 皇帝辛辛苦苦科举找人才,结果就选出来一堆书呆子?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考杂文应该就是考验一个人的文学素养,还有逻辑能力的一点。 并且,诗词歌赋对平仄跟对仗有比较严格的要求,写出来之后会自带属于华夏文明的美感,读来也有韵味。 在学这些的时候,譬如一首诗,五言就有五言的平仄,七言就有七言的平仄,所以古代的一些诗词,读起来都是很顺畅的。 寻芳一开始学这些的时候,也是从“平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开始。然后又背诵了大量的诗句,再接受了叶锦的不间断教导,才勉强将这些学好。 另外,学习这些可能也是为了将来好入翰林院准备。 一般来说,将来考取进士之后,接下来就是要准备入翰林院了。 翰林院有时候负责帮助皇帝起草诏书,这时候如果文笔不好,表达不清晰,那进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寻芳觉得帖经墨义只是考文学基础,而杂文自然就是考文笔跟逻辑了。 可是在杂文方面,寻芳的表现并不优秀。所以只能在草稿上写好之后再用笔润色,首先逻辑一定要通顺,然后再是文辞优美。 两篇杂文写得寻芳头秃,揪掉了不少的头发,最后总算想好,才在发下来的试纸上填写了上去。 结果如何,这可能也得看主考官感觉。 寻芳写得其实并不优秀,脑袋里的典故也不多,这已经是将能用上的都用上了。即便不被采取,寻芳也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并不会留什么遗憾。 等写完之后,交卷出了试舍。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61节 这次出来寻芝跟他正好碰上,他们二人是一齐出来的,原本还以为要继续等叶寻苌,结果没想到叶寻苌已经沉着脸在外面等他们了。 寻芳跟寻芝互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疑惑。叶寻苌此刻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他并没有考好,但是他却不留在考场多想一想,竟然比二人还要早出来了。 随即寻芳想通了,叶寻苌可能是真的写不出来了吧。脑子里实在没东西的时候,乱写都写不出来。 与其待在考场受折磨,还不如快些将自己能写的写出来,然后快点出来还能放松一些。 只是这考试接下来还有两天,并且还是要待在考场两天一夜,这样一来,也不知道到时候叶寻苌受得住受不住。 寻芳跟寻芝刚到茶馆,原本想叫了寻苌便直接回下处的,为了顾及叶寻苌的心情,他们并不想直接当着叶寻苌的面儿聊考试的事情。 但是一旁李公子跟赵公子过来了,直接跟他们讨论了起来。他们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叶寻苌脸色不好,而且大多数情况下,叶荨苌的表情基本都是憨憨的不怎么变化。 既然人家都已经张口问了,意思就是想要跟他们探讨一下考试的试题,互相看看解对了没有。 寻芳他们更不好拂了新朋友的意,便坐下来大家一起聊了一会儿。 寻芳比较好运,解题的思路跟寻芝是一样的。但是写的内容肯定跟叶寻芝不相同,叶寻芝肚子里的墨水到底比他的多。 而赵李两位公子,多少都沾一点儿正确的意思。当时叶寻芝的解题思路写的好,另外茶馆里还有寻芳他们临县考近前十的人,解出来的跟叶寻芝说的差不多,大家便都当这个是模板了。 但是具体这究竟该怎么解,也没有一个大儒登场告诉他们,所以只是心里稍微有底罢了。 叶寻苌这次解题大概跟赵李二人是差不多的思路,所以在聊天的时候也插了两句嘴。大家聊着聊着,寻芳觉得寻苌的郁气都散了不少。 晚上回去歇下,寻芳在睡前看了一会儿之前整理出来,做时务策的时候用的例子。 时务策考的是学子对国家现实问题的分析能力,这些在现在府试的阶段考的内容不会太难。 但是在写文章的时候,用例子是肯定要的,寻芳便整理出了一套,然后天天背诵,想着到时候考试,说不定能用上一两个,总比临时想的要好。 反正这些背诵的内容,都是他自己平日里写好,然后有时候让叶锦帮他看看,有时候直接让叶寻芝帮他润色修改的。 就像现代考语文的时候,许多人都会背一些好词好句名人名言拿来写作文的时候用。 这都是寻芳上辈子学习的时候积累的经验,在这个朝代,似乎没人这样来应对考试。 不过他并没有背到太晚,考虑到明天还要早起考试,他只简单复习了一回便去睡下了。 第二日仍旧天没亮就早起,愣是习惯了早起读书的寻芳,在连续这么多日早起之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怎么考试都要这么早准备?”这跟现代相差也太大了一些。 元宝在一旁听着寻芳的抱怨,沉默地帮叶寻芳整理好衣物。 这些都是绿萝之前吩咐好了的东西,只要拿出来打开便能穿了。元宝不敢让寻芳有一点儿差错,所以特别仔细地办着所有事情。 好在元宝需要做这些的时间不长,就只是寻芳考试的时候好好照顾便够了。 元宝心里想着的是,只要这会儿能够将寻芳照顾妥帖了,到时候寻芳就是想让他离开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 这次跟着寻芳出门,元宝不觉得这是吃苦,反而认为这是一次机遇。 寻芳要是听得到元宝内心所想,估计会觉得元宝真是可惜了,待在古代只能做他的贴身小厮,若是放到现代,这小子读过书,上过学的话,出来工作一定能很快就往上升。 洗漱完毕,元宝布菜,寻芳边拿着书本温习,边吃完了早饭,早上还准备了一小碗肉汤,怕的就是寻芳中午吃不惯饿着自己,早上好先多吃点儿垫着。 用过饭后,时间都差不多了,寻芳便让元宝去问问叶寻芝叶寻苌那里好了没有,叶寻蕙那里他已经自动略过了。 这旅店里有许多考生,府城内这一处的旅店基本都被考生们包圆了。寻芳觉得好在自己住的是上房,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吵呢。 即便是上房,大晚上还是能够隐隐听到有人背书的声音。 早上照常去考试,这次寻芳穿的衣服比平常还要多两层。 主要是为了防止到时候院内发的棉被不够暖和,免得寻芳夜里冷到,多多准备总是没错的。 整理完毕后,寻芳从屋里出来,跟两个兄弟一起上车去了考试地点。 下车的时候,元宝又帮寻芳整理了一下衣摆,边对寻芳说道:“爷,到时候忍耐忍耐,过了这两日,想怎么吃怎么睡都行了。” 寻芳见他如此,挥了挥手,将浮票拿了过来,说道:“你怎么说话越发像绿萝了呢。” 说完,寻芳也没有理会元宝的表情,跟两位族兄一起赴考去了。 这次的考试是时务策,时务策考的内容涵盖许多方面,想要将这一科考好,就必须对国家的历史政治甚至民生都要有一定的关注。 寻芳在这方面也并不优秀,国家历史他只是知道一个总的大纲,并没有太细的学习过一个朝代的历史。唯一能够突出的一点,那就是他是个现代人。 好歹是九年义务教育出来,上过高中大学的人。对于前人的历史寻芳自有一套总结的方案,政治上的话,在现代的时候,不论中西方他都有涉及,他自己就挺爱看新闻的。 在现代的时候不说每天都了解新资讯,但是一个星期也会花那么一两个小时在看新闻联播上。 所以对于政治上的总结,寻芳在目前这个朝代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犀利了。 其实卷子上的一些问题,在给出方案的同时,只要兼顾如何才能让皇帝高枕无忧上下功夫便够了。 寻芳站在一个臣民的角度,然后一一给出时务策上问题的解决方案,有必要的话,就夸上两句皇恩浩荡,表达一些积极的思想,又得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谄媚。 他一开始先打草稿,写着写着又觉得自己写的许多东西太过超前。 于是删删改改,到了中午吃完饭后,总算改得差不多了,结果天色逐渐晚了。 晚餐也发了下来,照旧不好吃。寻芳尽量忍耐着这些东西的味道,勉强给自己来了个饱腹。 吃完之后,三急又来了,只好找了人带他去上茅厕。 寻芳来到茅厕的时候,臭得差点儿连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这会儿还挺庆幸自己是吃了晚饭才来的,要不然先上茅厕的话,他估计连晚饭都吃不下了。 快速上完了茅厕,寻芳憋了半日的气,连脸都憋红了,出茅厕都是用小跑的,到了外头才敢大口呼吸。 回到自己的号舍后,寻芳便没再继续写作,而是铺开了被子,直接倒头就睡了过去。 今日起的早,一整天又都在用脑子,这会儿吃饱喝足,趁着疲惫劲儿上来,寻芳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清早。 第70章 早上起来的吃食也是很简单, 这时候的米并不容易获得,所以寻芳他们吃的大多都是面食。 而这时候给考生的也不会是特别精细的面,所以吃起来味道并不好。 但是饱腹是肯定的, 自然都是学生,也不会给那种像是糟糠似的主食,就是味道不好,能够饱腹又不至于吃坏肚子的程度罢了。 寻芳简单用过了早餐, 想着只用再熬过午餐, 到晚上一切都方便了。 早上铆足了劲儿去修改昨天写出来的文章, 因为寻芳之前一直是个现代人, 所以文章写的语气很难掌控, 便将草稿上的许多语气改了,加了更多柔和的词汇进去。 写完之后确保无误, 才开始将草稿誊抄在了发下来的试纸上。 交卷出来, 寻芳整个人都软趴趴的, 一下便放松了。 以往他都是比较晚出来的,但是今天却是几个兄弟中最早出来的, 外面茶馆里都还没坐着几个人。 外头元宝已经在等寻芳了,一见寻芳出来,元宝脸上表情就有些愣, 再看寻芳整个人好像很疲惫的模样,他便以为寻芳考的不好,所以连问都不敢问寻芳。 考试的事情寻芳也不可能跟元宝聊,此刻一心在等熟悉的人出来, 这会儿也顾不上元宝怎么想的。 寻芳一出来,便将从里头换下来的两件衣服给了元宝,然后自顾走到茶馆那边儿坐下, 要了一杯茶,便开始边喝茶边等着人。 不过一天不洗澡,以如今这个天气,身上也不会太过黏腻难受。考完之后,再怎么不适应府城的环境,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等了没一会儿,寻芝跟寻苌便都出来了,叶寻蕙见到叶寻芳后招呼也没打一声便离开了。 今天是最后一场考试,考完后大家都轻松了,也暂时不想面对那些令头疼的试题,就没怎么聚在一起讨论题目。 寻芳遇到几个曾经相识的人,便都约好说第二天再一起来讨论题目。 因为并不是马上放案出来,寻芳他们还是准备等成绩出来再回家的,所以许多刚认识的新朋友,仍有一段时间可以一起直接在府城聚一聚。 回到下处,寻芳便彻底放松了,洗了热水澡,吃了一顿饭后,还喝了热汤,小补了一下,好好地休息了一天,第二日快到中午方才起来。 实在是这几日考试太伤元气,早起不说还费脑,费脑不说,还吃不好睡不好,连茅厕都臭得让人受不了。 寻芳觉得好在自己没有在臭号附近,否则这几日只怕要弃考。 其实学习好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靠在前面的话,提了坐堂号就不用去臭号旁边考试了。 为了能够更早的确认自己的解题思路是否正确,叶寻芝一大早就唤了人去找杨雪松过来帮着看看试题。 寻芳洗漱好,用过午餐到叶寻芝这边儿的时候,杨雪松已经再跟寻芝聊上了。 进到叶寻芝的房里,寻芳走过去也没寒暄,只笑着说道:“怎么你们都讨论起来了,都不去跟我说一声,叫我也过来?” 他们之间很熟悉,客套寒暄没有什么必要。直接开聊,倒是让大家都自在。 寻芝早跟屋里的人吩咐过,若叶寻芳过来,不用拦着,直接让他进来便好。这会儿他正跟杨雪松在聊天,忽然身边传来了叶寻芳的声音,他还愣了一下。 转身听到叶寻芳笑着说的话,他也笑道:“怕你没睡够,就没着急喊你过来。” 杨雪松见到寻芳,也是笑着,朝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寻芳于是过去坐下,大家一张桌上面对面说话。 叶寻芝朝身边照顾的仆人说道:“茶凉了,去重新泡一壶酽茶来。” 那仆人听命,赶紧下去备茶去了。 这时雪松跟寻芝两人已经讨论出了一些东西,寻芳加入,他们一讲解就很容易听懂。 杨雪松又是个廪生,成绩很好,如今又比叶寻芳他们学得更广多,跟他在一起聊学习上的事儿,寻芳他们也很有受益。 坐定后杨雪松叫寻芳将自己的答案说出来,他好看看有什么错误。标准答案虽然没有,但至少能判一判错误。 自己写的东西,寻芳还都记得,穿越到古代后,背了这么多东西,记忆力都给强迫性的提上去了。 这会儿说出自己写过的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他先跟二位说了自己的解题思路,然后将引用的典故,还有文章写作的顺序全都告诉了叶寻芝他们。 杨雪松跟叶寻芝便说了一些寻芳做题的优劣,虽然寻芳可能肚子里的知识不够多,但是杨雪松跟叶寻芝二人都一致觉得寻芳在做时务策上很有能力,而且他的切入点也很好,甚至二人还就他的文章研究了起来。 但是之前的杂文,寻芳并没有特别出彩,这也不知道有没有运气被选进去。 这会儿几人正聊着,那边仆人上了热茶来。 寻芳便趁势将那仆人叫住,说道:“你去苌哥儿屋里看一看,若是他醒了,就告诉他杨家少爷跟我都在你主子这里,他要过来也可以,若还觉得累,就在屋里休息,不必麻烦。” 那仆人应是,赶紧又下去了。 几人才又说了一会儿,外头就有仆人回说叶寻苌来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62节 寻芝听了,说道:“快请进来。” 寻芳跟寻苌在叶寻芝的眼里到底是不同的,叶寻芝还是跟叶寻芳聊得更要好。 而叶寻苌虽然同是兄弟,到底没有到叶寻芳这种亲密程度,所以叶寻苌过来需要禀报,若是叶寻芳,直接进屋便好,都不需要人通报。 寻苌是吃了过来的,进来见到桌上没有零食,便问他们用过饭了没有,寻芳他们只说吃过了。 然后大家坐定,开始聊起了试题。 正聊到一半,又听见仆人说之前的李公子还有赵公子都来了。寻芳便赶紧叫他们也进来,大家互相做过介绍。 李公子一来,便说道:“我们才去了寻芳兄弟的屋里,听说你们都在这里。这会儿全见着了,难得大家聚在一起。” 寻芝屋里的椅子不够,便叫小厮赶紧去拿了别的椅子过来,然后泡茶,上些果子吃。 之前叶寻芝跟叶寻苌他们都是认识的,就是杨雪松他们不认识,重点介绍了一下,大家认识一番之后,互相坐下,继续说起了试卷上的题目。 人多热闹,讨论起来也有意思。 就这样,大家直聊到了晚上。当天杨雪松还跟李公子他们约好明天带他们去府学逛逛。 寻芳跟寻芝怕他们不那么熟悉,家室背景相差大聊不来,便也说要去,叶寻苌因为之前去过了,就不打算过去。 其实杨雪松原本不是这么热心的人,只是赵公子家里是开药铺的。 正好杨雪松的母亲常患病,他家里姐姐们也因为后天不足,身体都不大好,连杨雪松自己都有些营养不良。 杨雪松为了调养母亲跟姐姐的身体,看了些医书,却始终不敢自己开药方子,毕竟这药不能乱吃。 今日结识赵家公子,他便起了要几个调养身体的小方子的打算,大家都是熟人了,不过调养身体而已,只要不是什么绝密药方,告诉一两个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过他这会儿跟赵家公子并不那么熟悉,所以并没有直接开问,而是准备到时候互相熟悉了,再开口。 就这样玩玩逛逛,放松了几日,又到了紧张的放案时间。 他们整个府里人多,考试的比例大概就是十几二十比一的概率能考上。 所以只要不是在县里名列前茅者,大家的心思都是悬着的。 因为很多人,了解到的知识都是差不多的,水平相差不大的情况下,那么你有可能中,我也有可能中,这都不一定。 加上在场的人都是已经过了县试的,许多人甚至不止过了一场县试,而是等了一二年又考了一次的,这样一来就更不甘心再次府试落榜了,所以放案的时候,大家的心都是悬着的。 连叶寻芝也难免紧张,寻芳怕自己受打击就没有问过叶寻芝为什么这么紧张,不过寻芳个人觉得,叶寻芝是怕自己到时候名次落后太多,所以才紧张的。 毕竟一个府里,可不止一个县案首,大家都来考的话,这府里的案首就只能有一个,叶寻芝紧张自己落后也是情有可原。 但若将这话说给别人听,估计不会得到什么同情,相反的,可能会得个白眼。 这次放出案来,大家都是顺位找的,叶寻芝就赫然排在第二,照旧是一等的学生。 虽然不在第一,但是这个年龄的第二,叶寻芝真的已经算是百年难遇了,况且佼佼者众,他在第二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成绩,所以并没有因为不是第一而感到不满。 寻芳则是跟元宝一起找成绩,叶寻芝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只开心了几秒,然后调整了表情,继续帮着叶寻芳找。 找了半日,一个名字都不敢错过,寻芳他们三个人,六只眼睛一个一个地查找下来,到了最后越发绝望。 就在寻芳觉得自己不可能上榜的时候,元宝忽然高声叫了一句:“爷!第二名!” 寻芳疑惑,第二名不是叶寻芝么? 结果朝元宝指的地方看去,好么,倒数第二名。 俩兄弟,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不过这次中了,寻芳原本就是侥幸,所以并没有多计较,很开心地受了叶寻芝跟叶寻苌的恭喜。 叶寻苌显然是有些苦着脸的,因为案上名字全都看过了,没有一个是他。 家里来考的四个兄弟,还只有他一个人没过府试,这真是又尴尬,又不甘心。 至于叶寻蕙,他原本就跟叶寻芳的成绩相差不大,之前叶锦先生也点过头,觉得叶寻蕙可能中秀才。 即便这是鼓励之语,也说明了叶寻蕙的成绩在考秀才方面还是可以的,他差的只是运气而已。 这运气既包含了叶寻蕙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有便是主考官的口味。 很显然的,叶寻蕙这次的运气还不错,不止过了县试,还过了府试。成绩虽然只在叶寻芳上面一点,也是倒数,不过他确实是有实力去考秀才的。 这会儿叶家三个人都中了秀才,寻芳跟寻芝顾忌到叶寻苌的心理,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开心。而叶寻蕙才懒得管叶寻苌究竟开心不开心。 结果他很愉快的便去找他表哥王昊去了。戏剧性的是,王昊这次并没有考上。 叶寻蕙这个人,只关注自己,连平日玩得好的表哥的成绩他都没有看,结果就这么开开心心的去找了王昊,害得王昊心里有些不平衡。 放案完毕,寻芳他们晚上也没有怎么当着叶寻苌的面儿表现的太激动。 只是在睡前互相说了一番话,鼓励对方下次考试仍然不能懈怠。 到了第二日,照理要去拜访一下知府。因为他们这也算是知府的学生了。 但是因为没有功名,叶寻芝的话还可能会见一见,但是叶寻芳这个成绩就尴尬了。 所以,为了能够在知府面前留下印象,寻芳选择跟叶寻芝一起去拜访。 二人手上拿了帖子去拜见,门子收了他们的拜帖,进去之后不一会儿便出来了,说是请他们二人都进去。 这边儿跟着门子进到大厅内,知府大人约莫有个四十来岁的年纪,头发白了一些,脸上也有皱纹,方脸大耳,乍一看过去,很有威严。 叶寻芳他们上前拜见,知府大人便请他们二人坐下,然后上茶。 接待是接待了他们,但是知府对寻芳的态度跟对叶寻芝就完全不一样。 他对叶寻芳的态度并没有多好,即便在知道寻芝寻芳二人是族兄弟之后,也是如此。 听到他们二人师从一人之后,对待叶寻芳那态度就更不好了。 他心里大概还在想着,同是一个祖宗,二人也都出自一个老师,怎么一个学问极好,另一个学问只能倒数? 其实对于叶寻芳,知府也是有些印象的,因为叶寻芳最后的时务策写的极好,所以知府有留意他的文章。 后来要发案的时候就拆了弥封,所有人的名字都显出来了。 虽然叶寻芳的时务策写的特别好,但是他前面的帖经墨义还有杂文都写的不好。最后知府因为惜才,还是将叶寻芳放在了末尾。 正因为如此,知府便觉得叶寻芳其实是有天分的,但是他并不跟叶寻芝一样珍惜自己的天分。 不好好学习,最后浪费了自己的才能,这是知府最讨厌的一点。所以他虽然因为惜才而留下了叶寻芳,但是也因为惜才,而对叶寻芳态度很不友好。 其实即便这次叶寻芳自己一人前来,知府大人也是会让他进来,然后斥责一番的。 寻芳也根本没有必要跟着叶寻芝一起过来。反而因为他们一起来,二人互相对比一下,知府大人看着叶寻芳就更加头痛了。 寻芳却不知道其中原因,毕竟知府大人不说,谁都不会想到这一层去。 寻芳始终还是觉得是因为他成绩不好,所以知府大人不喜欢他。 知府大人特别钟爱叶寻芝,觉得他下次考试也会列在前面。 寻芳跟寻芝也是后来才知道,目前府试第一的那人,在府内颇有名气。 就连知府大人都看过案首的文章,知道这次的案首有真才实学,知府大人又看过他的笔墨,清楚那人的字迹,所以为了保险,就取了那人为案首。 其实在知府的心里,叶寻芝的才华并不输案首。 到了晚上快用饭的时候,知府大人还特地问了叶寻芝跟叶寻芳的口味,有什么挑剔不能吃的东西。 寻芳跟寻芝知道这是知府留饭了,于是都说了自己的忌口,到了晚上用饭,大家坐在一桌吃饭。 知府大人问了一下寻芳他们家祖宗的官职,后面又了解了叶锦如今的状况,知道他们一家每一代都有读书人后,知府大人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这大概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了吧,知府也是一步一步考上来的文人出身,在文人的眼里,自然读书人比寻常百姓要更加高贵。 用过晚饭后,还算宾主尽欢,寻芳跟寻芝二人别过知府大人准备离开。 在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送过知府的礼,各自备了几十两银子。这是在古代应该备的钱,就算知府收了也不算受贿。 当然,有时候学子很穷,先生又觉得他文采斐然的话,可能还会出钱给人,不过这种情况在寻芳很少有听说。 离开知府家的时候,知府大人还对叶寻芳鞭策了一番。 “别成日就知道研究这些杂学,正经书也应该多看才是。若是不好好用功,即便年少中了秀才,也迟早要伤仲永的。” 寻芳听了这话莫名其妙,却还是行李谢过知府大人的指教。 跟寻芳说完之后,知府大人又对叶寻芝说了许多鼓励的话。在寻芳浓缩了他的话后,只听到了四个字“等你高中”。 寻芳他们拜见过知府后回到旅店,叶寻蕙知道他们见到了知府本人,便也递了帖子过去想要见一见知府大人。 知府见叶寻蕙的名字有些眼熟,便觉得或许跟叶寻芝他们是同族兄弟,但是当初又没有跟叶寻芳他们一起来,便觉得这是寻芳他们的远方亲戚。 这两日见客甚多,另外叶寻蕙是排在末尾的人,并不跟叶寻芳他们一样,一个叶寻芝是文采出众,一个叶寻芳在时务策上是有真知见的。 对于这个叶寻蕙,知府大人并没有什么特殊印象,于是便没有接待。 叶寻蕙白白跑了一趟衙门,这几日自从中了府试以来,叶寻蕙白做了许多有的没的事情。 之前先是没有眼色去找金昊的不快,弄得金昊都不怎么理会他这个表弟了。这会儿又白跑一趟,吃了闭门羹。 第71章 残月挂上柳梢, 乌云漂泊在空中。 京都内,一座宅邸里,人工引入的湖水潺潺流动。宅内高矮枝丫全被园丁修剪整齐, 草丛里蝉声一片。 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两边细细的竹叶飘散,夜里凉风一吹,直将人冻个机灵。 小丫鬟手里端着茶盏,缓缓地走到屋前, 掀开暖帘, 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她缓缓朝屋里走进去, 到了榻前, 就站住了。 小丫鬟的视线定格在榻前一双绣花鞋上, 慢慢向上移动,便是一条翠纹裙, 金色阔边, 花纹富丽。 再一抬眸, 便只看到一双清明的眼睛,眼里满是清冷。 丫鬟吓了一跳, 忙低下头,视线仍在那双绣花鞋上:“小姐,喝茶。” 佳人隐在昏暗的房中, 烛台上的灯光勾勒出她的鹅蛋似的脸部形状。 只有近瞧,才能清楚地看到她柳叶般的眉毛,杏似的双眸,娇挺的鼻梁, 温润的唇瓣。一颦一笑皆风流,眉蹙眉展是多情。 烛光在她鼻尖闪耀,那肌肤好比凝脂般细腻。 丫鬟半天没看见自家主子有反应, 眼神暗了下来:“事到如今,小姐,咱们也没办法。”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63节 榻上的女子听到这里,眼里蓄上不甘的泪水,一颗一颗珍珠般的滑下。 小丫鬟将茶盏小心地放在榻上的小桌上。 猛然间,却见那榻上女子将手一挥! “嘭!” 寻芳看着掉在地上的茶杯,脸色呆滞。好好的,他也不知发的什么疯,端着的茶杯也能这样从手上掉落下来,忽然便没了力气似的。 在古代待久了,就开始有些疑神疑鬼起来,这莫非是什么不详的征兆? 绿萝就坐在一旁刺绣,听到声音,发现寻芳发呆地看着地上破碎的茶碗,赶紧站起来过来收拾。 “爷,被茶水烫着没有?”自然比起茶杯,绿萝还是更关心叶寻芳有没有受伤。 寻芳摇头道:“没事儿。就是一不小心,手没拿稳,平白摔了一个杯子。” “杯子倒是不打紧,人没事儿就好。” 这杯子摔的烂,绿萝便叫外头小丫鬟拿了簸箕跟小扫帚来,轻轻扫了碎片,然后还确保地上没有瓷渣了,才安心。 “去再倒杯茶来。”绿萝吩咐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正要去倒茶,寻芳朝窗外看了一眼,见月色挂在正当中,已经慢慢向另一边儿偏移了,觉得时间晚了,便说道:“不用麻烦了,今天先歇下吧。茶水就不吃了。” 绿萝听寻芳说要休息,便唤了人过来帮他洗漱换下衣服,连被子都替他放平了,一切办理的妥妥帖帖。 之前一段时间寻芳都是由元宝伺候,此刻回到家里,觉得还是绿萝千般万般好。 半个月前,寻芳他们拜访过知府之后,很快便同在府城的一些新朋友告别,为了准备接下来的院试,就没有再留在府城。 他们前两日才同赵李两家公子回到县城,而叶寻蕙则是同金家的人一起回来的。 因为都是叶寻蕙的亲戚,寻芳他们就只吩咐了仆人好好照顾叶寻蕙,然后就各自分开,在不同时间里回到了叶家。 叶老爷听说两个儿子都成了童生,高兴的当下就要摆喜宴,但是被叶寻芳他们拦下了。 如今连个功名都还没有,摆宴也太过了一些。被劝下的叶老爷便给了他们许多鼓励的话,其它招摇的事情倒确实没做。 到今日为止,寻芳已经在家两日了。 黑暗中,寻芳抬起自己的小手,握成拳头,用力捏了捏,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 “或许是前几天太累了,精神有些紧张吧。”于是他将今天不小心打破茶碗的事情,解释成了精神紧张。 将拳头自然垂下,手臂打在被子上,发出“噗”的一声。 寻芳翻转了身体,改成侧睡,很快周公来袭,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日学里休息,这会儿家里已经又请了一个在丹城挺有学问的秀才来教学,他之前也做的一个很好的馆,是单独给一家两个公子教书的,后来那两个公子都考上了秀才。 这位先生一下教出两位秀才,原本就算后来不去他们家教书了,那也是有很多人请的。 只是先生家里父亲去世,后来因为要守孝,所以就空了一年在家。这次也是叶锦请了他,这位先生才肯来的。 这会儿寻芳他们便是上他讲的课,今日正好碰上休息的时间。寻芳原本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学习,这两日准备先沉下心来,复习一遍。 之前说过要跟赵家少爷还有李家少爷再聚的,可这会儿学习的心思不静下来,一直这样玩乐放松的话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寻芳目前两天都待在家里,只净心学习。 一直学到中午,寻芳正用过了午餐,就听到外头小丫头叫了一声:“表少爷到了。” 寻芳听说是王亨到了,放下手中的茶,便朝外头迎了出去。 “稀客稀客。”见到王亨后,寻芳笑着说道。 王亨向寻芳拱手,咧着嘴说道:“听说你过了府试,特来恭喜!” 来贺喜,王亨自然也不是白来的,他还给寻芳带了些补药。是希望寻芳能够好好补一补身体用的。 这时候有些药并不是说十分贵重,但是有些难得,王亨带来的自然都是难得的药,寻芳见他有心为自己着想,便没有推辞,叫小丫头收下了。 一来,王亨便问了寻芳接下来院试有没有把握的事情。 寻芳自己心里当然是没把握的,还有两个多月院试又要到了,这十几天里,回家的路上寻芳虽然也有看书,但还是觉得知识储备不够,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他是准备疯狂输入的。 即便如此,到时候能不能有幸考过院试,他自己都不知道。 可这会儿既然王亨问了,他不好说消极的话。于是就随便聊了几句,说起了别的话题。 说着说着,王亨便聊起了之前京都里主考官贪污的事情:“之前听说了京都的事情,还真是凶险。可见即便是位大人,拿着朝廷的供奉也可以不做好事儿,有这个贪念,真是白受了天下人的敬重。” “听说你们家的那位族叔,也被牵连进去了?”王亨原本就挺在意叶家的事情,不过平时都是只关心叶寻芳这一房。此刻问起叶锦,也不过是好奇,顺便问上一嘴。 寻芳解释道:“这倒没有,如今京都重新招了考生回去考试,我那族叔也回去重考了。估计不出一月,那结果就能传来了。” 接着又道:“不过这贪污舞弊也确实可恨,白白地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自己不好,也连累别人。” 听寻芳说贪污,王亨一下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诶,说起这个,你还记得之前那两个绑了你的人么?” “共有三个,有两个都死了的。”寻芳疑惑,不知道王亨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王亨点头,说道:“是是,是三个。我说的是后头由官府处理的那两个人。” 寻芳问道:“我记得一个叫王五,一个叫李四的。那王五不是受不了断腿,后来死了么?表哥问我这个做什么,那李四又闹出什么事儿了?” “确实出事儿了,你猜的准。” “看来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寻芳感慨道。 一听寻芳这么评价,王亨摇头说道:“不是他闹出事儿来,而是别人闹他。” 寻芳见他这么说,问道:“这难道又跟金家有关?” 王亨一愣,他还没有跟叶寻芳解释,没想到叶寻芳自己就已经猜到这跟金家有关了,他这个表弟,有点儿聪明啊。 随即,王亨点头道:“你猜的不错,确实是跟金家人有关。就是金家人去闹的他。” “哦?”虽然金氏已经不在叶家了,但是叶寻蕙跟金氏那里,寻芳只要听到他们有动静,还是有想要去听一听的欲1望,“金家去闹他做什么?” 这可能便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之前金氏害他,如今寻芳听到金家跟李四的事情,还是会想起当初差点儿被人抢走的惊险。 王亨见寻芳好奇,便说道:“听说是金氏去闹的他。他之前不是逃了,后来才回来告的金氏么。金家人自然会怀疑,为什么当初他们都逃了,还要回来告她?如今三个抢你的人,死了两个,只有李四还活着。” 寻芳听到这里,点头道:“所以只剩下一个李四了。” 随即他又对王亨问道:“那么李四招出咱们了?”若真是如此的话,事情可能还会更麻烦。 王亨摆摆手,说道:“哪儿呢,只是这事儿讲来真的怪诡异的。说来也是天道轮回。” “表哥的意思是?”寻芳疑惑。 王亨解释道:“那李四断了一条腿之后,偶尔也会受他们当地一些混子的欺负。你知道他断腿的原因,就出在咱们金叶两家。断了一条腿,日后的生活也不方便,自然他肯定是很怕再跟你们家,还有金家再有任何瓜葛的。” 寻芳表示理解:“这也是。” 他自己只是差点儿被金氏害到都已经这么忌惮金氏了,就更不要说被害得丢了一条腿,还有死了两位兄弟的李四了。 “后来金家去找他的时候,他自然害怕,一害怕了,就要逃跑。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家门口就有一个池塘,因为跑太快,他又腿脚不便,一头就栽倒在那池塘里去了!” 寻芳凑近他问道:“没救起来?” 王亨摇头道:“没救起来,那金家派来问话的人也跑了。” 寻芳听到这里,心里是有些小震撼的。毕竟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发生的这么突然。更没有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他不由感叹道:“真是报应不爽。” 只是这金氏一直都是害人的主谋,怎么她的报应就只是简单被叶家休了呢? 虽说回到了金家名声不好听,但到底金家人待金氏还算温柔。而且她的嫁妆上千两,又在叶家有儿子女儿对她念念不忘,养老是不怕的。 若真有什么阴司报应,最该的,难道不是应该报应在金氏身上么? “你当这就完了?”寻芳刚感叹完,王亨又说道。 “什么?”难道还有后续? “自然还有后面的事儿的。其实后来李四还娶了一个妻子。”王亨说道。 “有女人肯嫁给他?”一个残废,之前还是个地痞,犯罪做过牢。这样的人间垃圾都还有人不嫌弃愿意嫁给他? 王亨见寻芳夸张地疑问,笑道:“可不是么,我听说这个消息,也愣住了。” 其实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就这样的一个男人的条件,在哪个朝代都是很难娶到妻子的。这就不是现实不现实的事儿,主要是女本柔弱么,要嫁人,谁不想嫁给一个靠谱的男人? 而李四这样儿的,就完全不靠谱。 别说女的觉得李四这个人怎么样儿了,就连寻芳一个男人看来,这李四也是绝对的垃圾。他找不到女人嫁给他,这才是正常的。 婚姻嘛,两个人凑在一起过日子,总得有点儿保障吧?跟李四在一起,寻芳真的不知道那女的图什么。 “这什么锅配什么盖么,你也不用这么惊讶。”王亨在一旁看到寻芳还在愣着,便笑着说道。 “那得是多烂的一个锅啊?”嫁给李四? “那女的好像姓周还是姓张,我一时记不起来,她原本就是李四他们村头一个寡妇,她第一个男人病死了。为了给男人治病,家里能卖的全卖了,能当的全当了。后来她男人还是死了,留下这么一个女人也是可怜。 为了一口吃的么,她也做过一些不干净的事儿。小偷小摸罪小,她后来还勾搭了几个男人。直到遇上李四,李四有一两块田,那女的有力气,也不想靠着卖身体过日子了。于是两个人,也算是搭伙过着吧。” 寻芳听到这女子的遭遇,胸口堵的慌,说不出话来。 “后来李四死了,又因为那女的之前作风就不太好。遭得整个村里的人说闲话。说她克夫,谁娶她谁死。她也没嫁给李四,更没有子嗣,所以李四一死,他家的田也被家人收回去了。这女的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王亨继续说道:“这李四一死,村里流言蜚语,不是逼得她也要去死不可了么。不过这女人也硬气,她知道是谁来找过李四,就独自去了金家讨说法。” “然后怎么样?”寻芳听到这里,都不禁为这女人紧张。 “然后?”王亨给了寻芳一个“这还用说么”的表情,说道:“自然是被轰出来了!” 寻芳沉默了,只觉得金家罪该万死。虽然李四有罪,可他毕竟已经服法。罪已经是判了,并且他已经受了制裁,寻芳对他的怨恨便没有那么多。 这会儿李四死,是被人害死,留下一个女人。就算金家不交出凶手,也总该有所赔偿才是。谁想金家竟然是这样的做法,确实这也太蛮横了些。 “这过分了些。”寻芳垂眸说道。 “可不是么?”王亨道:“后来那女的扬言,只要还有一条命在,就要去告金家。” “她真去告了?” 此刻二人都在闲聊,姿势可以放松一些,王亨翘起了二郎腿说道:“告了。你不知道,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里,这丹城的戏简直一出又一出的上演,热闹着呢。要告,她没有人撑着,怎么告?最终县里判说是李四不小心失足死的,并且觉得她又不是李四的结发夫妻,两人夫妻有实无名,反打了她二十个板子,将她赶出去了。” 寻芳听了这话,唏嘘道:“何苦来!为难一个女人家!” “可不是么。”王亨搭腔说道,“后来那个女人也是厉害,好了之后就在金家门口大喊,说什么县里不审她就告到府里去,府里不审她就告到按查司里去!真是了不得。就算不去实现,能说出这一番话来,我就很佩服她了。” 寻芳听王亨讲到这里,沉默下来。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64节 这原本不是他跟王亨一定要管的事情,他们跟金家还有李四那边儿已经断了关系,再搅和进去也没有必要。 可寻芳并不淡漠,这女子是真的有冤情。 她的丈夫被人害死,她讨不到公道! 大多有良知的人,因为无能为力,在听到了这女人的故事后,最多为她伤感一下。 可叶寻芳知道,他自己有能力帮助那个女人。 况且,金家实在太嚣张了些,牵扯多条人命多次案件,他们居然这么安然无恙地过活着,未免太过不公道了些。 寻芳心里讨厌金家,便又多了一条帮助那女人的理由。 下午送走了王亨,寻芳心里就一直想着那个可怜女人的遭遇,最后连书本都看不下去了。 心里装了事情,不解决的话,暂时就不能静下心来了。 寻芳于是放下书本,叫人找了元宝过来。然后吩咐他,去李四那个村子里瞧一瞧,打听看看有王亨刚才跟自己说的这事儿没有。 毕竟王亨所知道的事情,也不是亲自看见的。寻芳还是得先叫人查清楚了再说。 元宝奉了主子的命,第二天很早就起床,洗漱过后随便在嘴里塞了两口吃的,便去了寻芳所说的地方,认真查起了寻芳所交代的事情来。 第72章 一晃几日过去, 元宝总算将事情打探清楚,这日中午匆匆吃过午饭便小跑着过来给主子回话。 因为太着急,进寻芳院子的时候, 还差点儿撞到寻芳院里的丫鬟。 “元宝,这么冒冒失失的可怎么好!”那丫鬟还站着指责了元宝一通。 元宝赶紧鞠躬赔礼,闹了个没趣儿。减慢了速度,一路小心地来到了叶寻芳的屋里。 寻芳正吃完饭, 坐着聊天消食。这几日他都没有出门, 元宝也没过来给他递话什么的, 寻芳就知道他做事儿去了。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 元宝也十六七岁了, 寻芳交代下去的任务他基本都完成的很好。 尤其是在之前去府城的时候,寻芳发现元宝在帮人穿衣之类的地方虽然挺粗糙的, 可是这一路上都没出过什么差错, 便开始觉得元宝确实是个不错的下属。 于是他有时候酌情, 将自己的底儿渐渐透露给了元宝,开始放心地将一些需要保密的事情交给元宝。 元宝一进来, 寻芳便让在屋里伺候着喝茶的丫鬟先出去。然后让元宝坐下谈,元宝不敢坐,依旧站着, 将自己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寻芳。 寻芳这才知道,之前王亨在这里说的话都是真的。 寻芳听元宝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一会儿我叫绿萝给你包十两银子, 到时候你去拿给那个周氏。”刚才听了元宝的描述,寻芳知道这女人不是姓张而是姓周。 “爷,好端端的给她银子做什么?”他一年的月钱, 加上平日里的打赏还没这么多呢,主子反倒给这外人这么多钱。 寻芳见元宝问,笑笑说道:“你只去做就是了。还有,这银子你可不许克扣。” 其实寻芳这么做,就是为了给金家添堵。 金家要去找李四,他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李四只跟绑架他的事情有关联。 就这么想下去,寻芳便觉得或许是金氏还是不打算放过自己,或者说,她已经猜到李四当初回丹城告状,多少跟寻芳有关。 反正这能证明,金氏对于她被李四王五他们告的事情,是存有疑惑的。 如此,若是金氏已经知道了当初让李四他们回来的人是寻芳,那么按照她的性格,应该是不会放过他才对。 万事都要有所防范,如今院试就快到了,寻芳自己得用心学习,如果金氏再闹什么事情的话,他也是怕自己没有精力对付她。 与其坐以待毙等待金氏给他招麻烦,不如他先给金氏找一个大麻烦。 反正按照金家在县里的地位,想要动金氏还得需要一个大人物出来才行,这大人物寻芳是找不到了。 既然动不了金氏,那也要给金氏制造一些麻烦,让她需要抽出精力去各处打点,这样一来,她也就不会再有精力过来招惹自己了。 不管结局如何,反正叶寻芳此刻就只用了十两银子,换来几个月的安宁。他觉得自己这钱花得还是挺值得的。 说是说因为可怜周氏,其实他也并不是全心为她。这些钱至少能给那女人一份希望,寻芳也能够利用她得些便宜。 她若不选择告状,这十两银子省着些也够她过一两年了。 若是去告状,那么路上就算去掉来回的盘缠,怎么也能省下几个月的花用。 若是真的告状无门,寻芳既然已经插手,那也不会完全放弃帮助这个女人。 到时候他会努力资助她,至少给周氏一些钱,让她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寻芳没办法一口咬定自己能够拯救,因为他既不是上帝也不是佛祖,他在拯救人类这一方面并不专业。他只能说尽量帮忙。 “爷,我不是这样儿的人。”元宝扁嘴道。 他的声音将寻芳从思考中唤了回来。 寻芳笑道:“我知道。” 但还是要提醒提醒,否则时间久了他真的用惯了元宝,助长了他的野心就不好了。 这边儿寻芳唤了绿萝过来,叫她封十两银子给元宝,另外给了元宝一钱银子,当做这几日辛苦打听的补贴。 如今寻芳有钱,况且他说话做事向来有条理,十两银子的钱,绿萝并不会去过问用途,寻芳让她拿,她便去拿了。 寻芳给了元宝钱后,吩咐道:“你去告诉那女人,若她要告金家,那么这是支持她去告状的盘缠,若她不告,那么就作为她接下来的花用,叫她找个别的地方好好重新开始过日子。” “那她要好奇这钱的主人是谁,我又该说什么?”元宝手里捧着银子,问道。 寻芳说道:“你就说,是一个跟金家不对付的人家送的这银子就行了,其余不要多说。这事儿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回来了也不需要跟别人说,你自己知道就够了。” 虽然在古代没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样的话,但只要让那周氏明白,这钱是讨厌金家的人送的,也就足够消除她的戒心了。 就这样,下午元宝带着钱,一路去了周氏家里。 周氏之前男人的家人,还有李四家里的人都不愿意留她在家里住。 她没有子嗣,亲人又不靠谱,没有人帮她说话,所以她就只能在村里一个空着的破茅屋里住下。 元宝之前打听的时候就知道周氏家在哪儿,所以一进村里,径直就到了周氏所住的茅屋外头。 虽然是破茅草屋,但元宝好歹是县内大户出来的仆人,还是讲礼的。 来到周氏住的破茅草屋,元宝并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先敲了几下那破门。 一开始没人应声,后来敲了好半日,敲到元宝都想直接开门进去的时候,那茅草屋的门被打开了。 映入元宝眼帘的,是一个比他还矮一些的妇女,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模样,只见她满面愁容,脸色有些蜡黄,头发很乱,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 元宝打听过,这周氏也就只有三十二三岁,年纪应该没有那么大才对。所以一时也猜不准眼前这人是谁。 元宝有些好奇地问她:“李四家的在这儿住吗?” 那女人见元宝问,眼神暗了暗,随后又小心地上下打量了元宝,弄不清他的身份。 “你是谁啊?”她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就是来传句话的。请问李四家的是不住这儿了吗?”元宝见她问,也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大家互相提防。 周氏见他穿着打扮,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但是动作言语,看着又比普通人家的孩子略沉稳一些,姿势又总是弓着,多少猜出了他是谁家的仆人。 于是周氏问道:“你是金家的人?” 莫非是来和解的?但是他们家害死了人,这是既定的事实,光是道歉和解的话,周氏是肯定不同意的。 可人家若真有想要道歉的态度,并且拿出赔偿来的话,她还是可以勉强试着接受。 元宝见周氏这么问,只摇头道:“不是。” “那你是谁家的?你家主人叫你来做什么?”周氏边问他,边朝元宝手上拿着的匣子看了过去。 那匣子里头,自然是寻芳吩咐元宝拿来的钱了。 “我是找李四家的,要说话,也是跟李四家的说。”但是随即一想又不对。 为什么这人一见他就猜他的身份?而且还知道金家,就算是邻居好奇,也不该用这种语气问话啊。莫非,眼前这人...... 果然,元宝话还没问出口,就见周氏说道:“我就是李四家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哦。”元宝有些尴尬地笑笑,“是有些事儿。” 虽然元宝笑的无害,但是周氏也算是见过世间丑恶的人,对他的警惕也没有减少多少。 元宝见状,赶紧将寻芳教他的话说了:“我家主子的名姓我是不好透漏,但是可以告诉你,我家主子跟金家的人不对付。” 听到这里,周氏的脸色才没有方才那么紧绷了。 “进来吧。”她让出位置来,对元宝说道。 原本周氏在村里的名声就不好,如今有男人来她的屋里,又有什么好避讳的呢? 而元宝十几岁的年纪,只将周氏当成了隔壁大妈,当周氏让他进屋里去的时候,他也直接进去了。 到了屋里,周氏没有茶接待他,作为客人的元宝没有指责周氏的失礼。 因为这茅屋实在破烂,在此除了一条可以驱寒的破旧棉被外,什么都没有。 桌上破碗里头干干净净,半点儿吃食都没有。想来周氏已经是没粮食可下锅的状态了。 元宝不等周氏问他,便将手里拿着的十两银子拿了出来,将叶寻芳吩咐他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周氏。 周氏看到那十两银子,眼眶发红。 方才元宝说他主子跟金家不对付的时候,周氏心里多少有料到元宝是来接济她的。 但是真的看到银子摆在自己的眼前,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本,她就是个等死的人了。 没有钱,没有人管她,没有人在意她的生死。可是就在这时候奇迹却出现了,这是不是证明老天爷还没有放弃她呢? “李四。”周氏看着银子,眼里落下泪来。 人是复杂的。在外人看来,李四已经是没救的人了,一辈子也就那样。 可是在周氏跟李四生活的这段日子里,她却莫名的觉得很踏实。 因为李四断了腿,之前又犯过罪,跟她一样,李四是这个社会的最底层。所以李四从来不会嫌弃她不好。 不会嫌弃她生不出孩子,不会嫌弃她曾经跟很多男人有过一段感情。 甚至因为都是生活在底层,都是被人嫌弃的存在,有时候在她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李四还会出面护着她。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65节 她是觉得自己跟李四,是相依为命的。正因为如此,才会让一个卑微的妇人,敢去告金家,敢去金家闹事。 那时候的周氏,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为李四讨一个公道而豁出性命的! 如今又是一位跟金家有恩怨的人家,拿了钱来给她,让她不至于饿死。这会不会是李四在天有灵呢?她如是想到。 元宝看着周氏一直在哭泣不回话,他也很有耐心,等着人家哭完了,才张口问她究竟要如何打算。 周氏于是抬起头来,眼神坚定,说道:“我要去告金家!就是告到按查司去,也要告他们!” 接下来的周氏还是一直哭,时不时喊着李四的名字。 元宝心里有些“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的感慨,接着便只劝了周氏两句节哀,便一路回了叶家。 元宝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开饭的时间了。寻芳这会儿刚学习完在用饭,元宝便没来得及吃饭就过来找寻芳说了今天所做跟所见。 寻芳听了他说的一切,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辛苦了,快下去吃饭吧。” 元宝回完了话,便准备走。 可是人还没走出寻芳的屋子,就见寻芳又将他叫住了。 “等等。” 元宝疑惑地转身,不知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寻芳坐在椅子上笑,说道:“你的名字原跟宝儿有些相撞,虽不是她的奴才,但还是换个名儿的好。你觉得呢?” 这时候的奴才叫什么,自然是主子说了算,元宝是比宝儿寻芳他们先出生的,在叶寻芳上学之前也不在他手下做事,不在主子跟前,所以名字一直都没换。 接着到了叶寻芳的屋里,原主对元宝是什么名字也不在意,况且元宝又没在宝儿面前晃悠过,就也从来没想过给元宝改名。 这会儿,倒叫寻芳想起来了。一般来说,奴才跟主人家的名字一样就有些犯忌讳,所以一般都是会改了名儿的。 “全凭爷做主。”元宝这名儿原是爹妈给取的,但是他爹妈是家里的奴才,他出生也就是奴才,原本他爹妈是没有给他取名的权利的。 这会儿寻芳要给元宝重新取名字,元宝心里其实还挺开心,因为这名字是主子赏赐的。 寻芳将手撑在桌上,说道:“我说,你以后就叫‘元庆’怎么样?” 这名字倒是没有什么深意,就为图个喜庆。 元宝听了寻芳的话,躬身道:“元庆多谢主子赐名!” 寻芳看着这小孩儿笑笑,随后说道:“你下去吧。” 于是,元庆就离开了。 晚上用过晚饭,寻芳照旧学习,不在话下。 第73章 慢慢悠悠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 五月到来,天气变化一下同四月份又不相同,雨水更加频繁了起来。 雨水自南而上, 一个天大的消息,也自北而下。 这个月来,叶家最大的消息,便是叶锦会试过了, 后来殿试又中了进士! 整个叶家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要知道, 在他们高祖以后, 再没有人是中过进士的了! 寻芳他们虽然早就料到说, 先生若是中了会试, 那肯定是要去进行殿试的,那么中个进士, 同进士, 是很正常的事儿。 可是想象归想象, 真的消息传到耳朵里,还是令人觉得很震惊! 别看寻芳过了县试又过了府试, 但是他都是勉强过了的,就连这府试都是挂在最后。 到时候院试又是几十比一的概率,他怎么能够保证自己一个倒数第二名, 就一定能中呢? 他中个府试都已经学得要死要活了,就更不要说过了殿试的叶锦先生了! 叶锦是过了四十岁还只是个秀才,没想到这么两年过去,纵身一变, 一下子就成了个进士,从举人起,他的阶级就已经不一样。 如今变了进士, 虽说不是在皇上身边做事,但绝对是有机会见到皇上的。 若是有机会成为皇上信任的人,那么接下来叶家就是他叶锦一人得道,全家升天。 现在因为叶锦中进士的事情,许多人都开始暗暗抱怨,说叶镐分家分的太快。虽说都是亲戚,但家都分了,能够沾的光就少了。 可惜分了的家,也不能再合回来。 分家归分家,但是这会儿大家还住在一起,没有那么些分家的氛围。 叶锦做了进士,如今整个丹城内都有一堆人来奉承,他们这些正经亲戚,自然更好沾光,这会儿子谁也不会想要跟叶锦他们家显得生分。 因此消息一传来,叶家所有亲戚都主张为叶锦办宴席。 之前叶锦考上举人的时候,很多人家只是送来了贺礼,本人并没有亲自到场。 但是这会儿,即便他人不在丹城内,县内但凡有点儿头脸,或者是跟叶锦认识的人,都很自觉的过来贺喜了,就好像是约好了的一般。 叶锦分家所分到的地方都不够接待客人,便请了客人到叶家大厅里头坐。这原本是叶家过节的时候一家人相聚的大厅。 因为不是什么亲戚,只是各路朋友,况且也不是什么重要节日,总不能请人在家里祠堂坐下,于是便在大厅里款待各位客人。 孙氏如今跟着叶锦在京都,还不知道会不会随叶锦回来。 既然是叶锦那一房的事情,那么自然是叶锦那一房的人主持款待,亲戚们要帮忙,也不过是帮衬的角色罢了。 这就可怜了他们那边儿唯一的女主人,叶寻茗的老婆罗氏了。 罗氏这几日忙上忙下的,又要款待客人,还要跟家里人商量办宴席的事情。 再来他们那一房原本事情不多,如今送礼的送礼,送钱的送钱,甚至还有巴结的来送土地。 这下子,什么事情都堆了过来,她一个人又没有分身术,更没有王熙凤那样的管家之财,寻芳去见叶寻芝的时候看过罗氏两面,只见她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叶寻芝也知道嫂嫂忙,还好叶寻芝原本不是个回来事儿的人,一直安安静静地学习,不给他嫂子添乱,这也算是另一种帮忙了吧。 还好如今叶锦老婆孙氏不在这里,若是她在的话,罗氏还得早晚定省,要侍奉婆母,估计能被累死。 这日寻芳过来找叶寻芝,就看见他们房里有小厮从他屋里出来。 寻芳进门后还好奇地问他:“咦,方才那人不是常跟在你身边的吧。” 叶寻芝在书桌前整理着书籍,说道:“家里太忙了,光靠哥哥嫂嫂管实在管不过来,我就让他们安心管客人跟送礼的事情,家里的小事儿我能帮忙做些主。” 寻芳了解到他们这几日的难处,点头道:“是了,都说富贵荣华好,但是真享受了,却又有许多攀附的人,和需要去攀附的人。这名利场里,真说不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叶寻芝见他这么说,轻笑道:“你这些悟了的道理,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每次说的都说在人心上?” 叶寻芝最近对叶寻芳是有些好奇的。 就拿之前的时务策来说,叶寻芳虽然在杂文跟墨义方面不如他,但是时务策就是做的特别好。这一点儿,连叶寻芝都很是佩服。 而且每次说的这些大家族的事情,叶寻芳说什么都有一番道理。 真是叫人觉得奇怪,他年纪又小,书看的也不多,究竟是什么引发了他这么许多的思考呢? 寻芳见他这么说,只笑了笑,解释不出来。 他总不能告诉叶寻芝他是个穿越者,古代的一些事例早就被现代人所总结写进了书里。高中的时候政治是必修,历史他学得也不烂。 要不是因为懒得背这么多东西,他当初没准儿就进文科班了。 但是现在也不用遗憾当初,一穿越,不是文科都被安排了大量背诵。 “各人有个人的长处罢了。你看我记忆方面跟诗词方面就不如你跟雪松。”寻芳说道。 叶寻芝理好了桌子,就走下来跟寻芳到外边儿坐着。 小丫鬟上了茶来,寻芳边吃茶,边对叶寻芝说道:“前两日雪松府学放假回来,我想说趁着这两日他有空,去拜访拜访他,下午你也去吗?” 寻芳一提议,叶寻芝还是思考了一会儿的,毕竟他们家如今有些忙乱,虽说少他一个不少,但若是一旦有紧急的事情发生却没人看顾,他哥哥嫂子就要另外抽出时间去应付。 况且这时候客人多,有些人打听到他考上童生的事情,见不到老子就想见见儿子,什么也不为,就为了拉叶寻芝出来夸一顿。 叶寻芝虽然懒怠应对,但是嫂子好像还挺乐意人家见他之后夸他的。 可是这些客人都不是叶寻芝本人想会见的,去了也是应酬,他虽然少年老成,但也很不喜欢应付这些人。 叶寻芝真正想要的,是跟叶寻芳他们这样儿的人聊天。 杨雪松人在府学,大家都挺久不见了的。若是这次不去,将来在府学相见都得是好几个月后了。 为了这些不想应酬的人,而推掉去杨雪松那里,叶寻芝觉得这并不划算。 想了许久,叶寻芝最终还是说道:“去,怎么不去。” 为了下午能够抽出时间去杨雪松那里,寻芳帮着寻芝处理了一些家里的大小事务。 中午寻芳直接在叶寻芝这里跟他一起用过午餐,二人便带着些糕点吃食直接去了杨雪松那里。 本来是想要叫上叶寻苌一起过去,但是叶寻苌因为这次府试没过,所以被他母亲拘着在家里读书。 寻苌的母亲是觉得,都是叶锦教出来的孩子,叶寻芳也没有努力多久,就考上了,而叶寻苌都过了县试,想来只差一点儿就能过府试了。 原本叶寻苌的母亲并没有想要叶寻苌走举业的,却因为叶寻苌过了县试,便察觉叶寻苌还有读书的潜力。 况且还有寻苠母亲在一旁支持,便更加觉得叶寻苌是可以走举业的了。 这便苦了叶寻苌,以往玩乐的时候他母亲就拘着他,如今越发连课余休息的时间都没了。 面对寻苌母亲逼着他学习的情况,叶寻芳他们也是爱莫能助,只能心里悄悄替他默哀一下。 哦,不止替他一个默哀,还得为同样被母亲逼着学习的叶寻苠默哀。 这几日雨水渐多,今日难得是个晴天,空气不干燥也不湿润,乡野间花红柳绿,青草芬芳。 这样儿的天气,原本就适合踏青。 寻芳跟寻芝一路赏景闲谈而来,这几日被家里聒噪气氛熏的那股烦躁劲儿都去了不少,心情都畅快了。 叶寻芝并不熟悉杨雪松的家,下车后,是寻芳带着他一路过来。 这会儿外头田地里有许多人忙碌,寻芳他们并不曾看见杨雪松,就以为他在家。 站在门口让元庆喊了许多声,都不曾听见有人回应。 杨雪松不是那种会闭门不见客的人,所以寻芳便猜他可能是去下地了,便叫元庆去外头田地里去找找看。 元庆得令,很快便下去找人去了。 杨雪松是跟杨杏儿一起回来的,来时,他脸上肌肤被晒红,身上穿着的衣服比平时看起来邋遢许多倍,脚上也沾着泥土,手里拿着个锄头,一身干活的行头。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66节 相比起弟弟,杨杏儿则要好许多,她只是手上拿着个篮子,里面装着竹子制作的杯子,还有已经用过的碗筷。 寻芳跟寻芝见他们如此装扮,对看了一眼,有些愧疚地说道:“早知道你们地里有事儿要忙,我们就晚点儿再来了。” 杨雪松笑道:“这会儿日头高,天气稍微有些热,休息一两个时辰正好。我听说了你们家先生的事儿了,这会儿你们还能抽出时间来见见我,我若连几个时辰都空不出来招待你们,岂不辜负你们好意?” 寻芳跟寻芝这才笑笑,跟着杨雪松一同进了院里去。杨雪松简单去外头清洗了一下手脚,便过来陪他们说话了。 他家外头有一棵树,房间的门又顺风。 今日不那么热,大家坐下,敞开了门,外头一两只鸡鸭叫唤,凉风吹过外头树木,树叶瑟瑟作响,清香袭人。 考试之后,大家在府城见过一面,所以寻芳他们这次就没有再聊府试的事情,而是问了杨雪松一些院试上的经验。 杨雪松并不吝啬,一一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 寻芳他们聊着,杨杏儿先给他们上了茶,寻芳他们吃过之后,聊过了考试的事情,转而又聊到了别的地方。 “就在我们邻村,有个周氏,听说最近跟你们家之前的主母扯上了什么关系。原本我不该多问的,只是听人说,金家又闹出了什么人命?这么说来,他们家还不止害过一个人? 怎么这样大的事情,不曾听官府管过?是不是误传?我想,这事儿虽然跟你们家关系不大,但到底那金氏是你们家曾经的主母,这一年来,他们家闹出了不止这一件两件事儿了。会不会影响到你们?” 杨雪松的思想就比较简单,他还是没有预料到古代地主的能力。 只觉得这事儿若有这么大的冤情在其中,自然官府也不会不料理才对。 既然官府不处理,那么他就觉得可能是另有别情。好奇之下,才对寻芳他们发了问。 这事儿跟叶寻芝没有什么发言权,于是他看向叶寻芳。 这事儿连杨雪松都知道了,可见其舆论威力。这次的舆论事件,就绝对不是寻芳造成的了,而是那周氏自己当初去闹出来的。说来,也是金氏自己活该。 事情已经了结了,她自己还非要往里头查。结果金家刁奴害死了人,闹出事情来他们又不责罚那奴才,这实在无法服众,所以事情很快就发酵了起来。 寻芳说道:“这事儿原也不跟我们相干了,她已经是被休回家的人。凭她怎么闹,也招惹不到我们这里来。只是你说的这周氏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只能说十有八九是真的。” 杨雪松有些震惊:“这事儿竟然是真的?” 他垂下眸子,眼里闪现过对贪官的痛恨。随即又说道:“只是这周氏也算是一个烈女子。听说县里官府不受理,只说她不是李四正经妻子,况且当时目击李四死去的人也没有敢出来作证的,所以就胡乱了结了这事儿。她因不服,如今好像已经收拾好东西去府里告状去了。” 叶寻芝不太了解这件事情的始末,寻芳便简单跟他说了些。 叶寻芝听完之后,称奇道:“她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几人正说着,杨杏儿正好端了一盘煮烂了的肉过来。 听叶寻芝这么说,她有些赌气地说道:“怎么不能做到如此地步?你可是在小瞧我们女人?” 叶寻芝忙摇头道:“女子中也有巾帼英雄,倒不是小瞧女人。只是觉得她一贫寒女子,如此忠烈,实在难得。” 杨杏儿将那盘肉在桌上摆好,给寻芳他们一人递了一双筷子,边说道:“她有冤么。既然有冤,必然心中一口郁气难去。你们听说过没有?人死时心中若要存着气,那可是要尸变的!我若是有冤,为了去这一口气,也要告他们去!别说是告到什么府里省里去,就是到皇上跟前告御状,也使得!” 第74章 或许是杨杏儿说的话太令人震撼, 寻芳他们三个男的听了都愣了几秒钟,这才从她的话语中缓过神来。 叶寻芝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杨雪松则是清楚, 自己姐姐就是这样的性格,愣了一会儿便不觉得奇怪了。 还是寻芳有打圆场的经验,这才笑着说道:“使不得使不得,真有冤屈, 还是当下就解决的好。还是不要到处告了。” 杨杏儿见寻芳这样说, 也笑了。 随即寻芳动筷, 看着眼前的一盘卤味, 有些疑惑却没有问出口。 杨雪松知道寻芳肯定要疑惑的, 这卤味要用的调料多,且费时费力, 按照往常, 他们家是不会做的。 于是杨雪松解释道:“这是我们自家做来拿出去卖的, 外头买的人也多,你尝尝看觉得怎么样?” 寻芳听到他说家里拿了东西去卖, 眼睛亮了亮。不坐吃山空,自己创业,对于杨雪松家里这样的做法, 寻芳还是很支持的。 “你们还做了这些拿去卖?”寻芳边说着,边夹了一筷子卤肉吃了起来。 杨雪松解释道:“之前你不是给了我们许多银子么,我母亲跟姐姐就想着,这钱迟早是要还的。但我能不能考上下次的乡试还不知道, 若是十年考不中,岂不是要欠你这么多年? 就算去外面教书,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还上的。种地一年又没几个钱, 还费力气。所以干脆就想着出去卖些吃食。谁想生意还挺好的。” “这也是个生计。”寻芳笑着说道,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了。 这卤味很香,但是寻芳是吃惯鸡鸭鱼肉的,况且中午来时已经饱了,所以吃不下太多东西。 “我们也是这么想。”杨杏儿在一旁说道:“还该多谢你,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若不是你愿意接济我们,就是有这想法也没钱实施。别说自己出来做生意,就连雪松去府学读书的钱,我们都不一定凑得齐。你的这份恩情,我们只怕这辈子都报不了。” 寻芳见她越说越夸张,赶忙说道:“大家都是朋友,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这就见外了。” 杨杏儿见他这么说,也意识到自己说过了。用笑掩饰了尴尬,说道:“你们先吃着,晚上要留下来用饭吗?” 寻芳跟寻芝谢绝了,杨杏儿这才下去。 接着寻芳他们又跟杨雪松聊了一会儿天,直到天色渐沉,残红染上云层,这才坐着马车离开。 一到家里,就听外头门子跑到叶寻芝跟前说:“爷,叶锦老爷来信了,说是现在已经启程准备回来,爷快回去看看吧。” 照理,一般考过殿试后,朝廷会给几个月的假,让进士们回乡料理几个月的。 家里商量置办酒席之类,就是在等着叶锦回来,然后好好大闹一场。 而叶寻芝也早盼着父亲回来,一听见那门子说,便赶紧别过了寻芳,一路小跑回去了。 寻芳跟寻芝别过之后,也回了自己的院落。一到屋里,就听说老爷那边儿柳姨娘又闹了一回,说是坚决反对老爷再娶妻。 绿萝边伺候着给寻芳挽袖子,一边说道:“今儿为这个,她还跟你几个婶子闹起来了。如今我们这一房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话比圣旨还管用。整个叶家要不是锦老爷那房强势起来,如今只怕都是她做主了。她打的好主意,只要没人做这个太太,她就是有实无名的大房太太。” 寻芳原本不愿意理会这些,但是这事儿听了也有一两个月了,一直没有解决,便一直烦着。 铜盆中的水被撩起,寻芳边洗着手,边说道:“一会儿你替我去传个话。” “去姨娘那里,还是宝姐儿那里?”绿萝一般轻易不跑腿,就是出去传话,最多也是寻芳有事儿要找宝儿或者王姨娘的时候。 寻芳摇头道:“都不是。你一会儿去柳姨娘那里一趟。” 柳姨娘跟各屋主子仆人们都不怎么对付,寻芳跟柳姨娘没有什么特别的矛盾,只是屋里的人因为王姨娘的前途被挡,都不怎么喜欢柳姨娘。 这会儿寻芳忽然要找柳姨娘,绿萝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爷有什么事儿要对她说?” 寻芳点头,说道:“你一会儿去告诉她,家里各房太太因为瞧不惯她那副猖狂样儿。已经商议好县内李家的一个娘子,她今年才二十岁,弹得一手好琴不说,还生得花容月貌,她早年丧夫,所以她家哥哥就将她接回家里,如今还打算为她说亲。 这娘子是千般万般好,但是唯有一点,便是容不得小妾的主儿。她原来的丈夫屋里就有几个如夫人,她早已看不爽的。后来丈夫一死,两个月内就叫她弄死了两个小妾。” 绿萝听到寻芳这样说,吓了一跳:“这是真的?这么狠毒啊?” 寻芳笑道:“假的。” “呀,你唬人!”绿萝见寻芳这么说,发现自己叫寻芳唬住了,一下就笑了。 逗弄了绿萝,寻芳被她的反应惹笑了。 绿萝虽然能将吩咐下去的事情做的井井有条,却总是容易无脑相信他,这让寻芳偶尔会起了跟她开玩笑的心思。 笑完后,寻芳继续对绿萝说道:“一会儿你就去这么告诉她便是了。” “那她要是问我,这新奶奶什么时候娶进来呢?”绿萝问道。 “你就说,因为事情从急,礼金已经议定,只是还没有给。家里凑给李家人一百两银子,新奶奶次月就进门。老爷因听说这是个美娇娘,就没再说什么。大家因为怕柳姨娘反对,所以才都瞒着她。” “到了她那儿,你直接明说是我派你过来的。让她在那李家来的新太太,跟咱们姨娘之中选一个吧。如今只怕她拦着那新太太进门想要抬王姨娘,也来不及了。” 绿萝听了叶寻芳的话,狐疑地看着寻芳道:“这有用吗?” 寻芳道:“有没有用,试试才知道。” 如果唬不过去,那寻芳也有别的办法。 柳姨娘到底是个姨娘,寻芳若真要治服她多的是办法。 若要简单粗暴一点儿,那就找个老爷不在的日子,叫人将她捆了,将她打残甚至毁容都可以。 叶老爷向来疼爱幼子,就算寻芳做错了,最多被打一顿,打死不至于,躺上几个月就是顶天了。 叶老爷虽说万事都听柳姨娘的,可寻芳跟姨娘孰轻孰重他还是清楚的。 况且寻芳向来优秀,考过了府试又给叶镐长脸,而柳姨娘就只是个小妾,小妾就是玩意儿。 就像一个人再喜欢一个花瓶,被亲儿子打碎了,总不至于杀了亲儿子。 除非叶老爷真的脑子进了水,否则他是舍不得将寻芳也打残或毁容的。 寻芳之所以不这么对柳姨娘,只是觉得没有那么必要,按如今叶老爷对柳姨娘的宠爱程度来看,如果他害了柳姨娘,那自己也会遭到反噬,所以还是采取吓唬或者哄骗的方式是最好。 一个柳姨娘,其实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若她是金氏,出自乡绅家庭,是叶家主母不说娘家还有人的话,寻芳自然不敢明着跟她对着干。 可她柳姨娘,什么都不是。那么就看他是想捏在手里玩,还是放生了。 当然,寻芳向来也不是什么残忍的人,况且,这时候的戏子身世都蛮可怜的。 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他们一旦入了这一行就是干净也脏了,寻芳对入了贱业的柳姨娘还是抱有十足的同情。 只要这柳姨娘不触犯到自己的利益,那么大家还是能相安无事的。 绿萝听了寻芳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原本这事儿让王姨娘叫小丫头去说最好。 但是王姨娘那房里靠谱的就只有小红,可惜她常年被王姨娘拿来撒气,这会儿让她去柳姨娘那里,只怕没多会儿就能被吓得哭出来。 王姨娘毕竟是寻芳的生母,她好了,自然寻芳也好。就是单单为了叶寻芳,绿萝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 伺候寻芳洗漱完毕,摆上饭菜来,等寻芳吃过了,绿萝这才带着一个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小丫头去了柳姨娘的屋里。 叶镐因为身体原因,最近很少到柳姨娘屋里来。晚上绿萝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叶镐在不在了。 一听说今日叶老爷不在柳姨娘屋里,绿萝便叫人帮着通报了。 柳姨娘听到说绿萝来找她的时候,还觉得诧异,不清楚叶寻芳屋里的人来找自己做什么,随即想到家里最近因为抬妾做妻的事儿,闹得人仰马翻的,想来寻芳就是找人来说这个也未可知。 寻芳毕竟是男子,柳姨娘清楚他素来聪明,但也仅限于这些信息了。 原本她是不想让绿萝进来的,但是脑海中又回想起了之前叶寻芳用计害得叶寻蕙被打的事儿,莫名想要听听看绿萝会带来什么话,便让人请了绿萝进来。 绿萝原本也就是试试看,觉得八成是连门都进不去的。 结果谁想平日里谁都不待见的柳姨娘,居然同意让她进屋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67节 于是绿萝步步小心地进了屋里去,里面柳姨娘歪歪靠在榻上,并没有起来招待她的意思。 “你来我这儿,是有什么话要替你主子传达给我?”她一下便猜中了绿萝的来意。 绿萝见她这么问,也没有吃惊,这么大晚上的来,若不是有事儿过来,说出去也没人信。 柳姨娘没有叫她坐,绿萝便站在那里。柳姨娘在家里并没有什么心腹的说法,几个比较忠心的,也说不定是墙头草。当着这些人的面儿,绿萝自然是不会说话的。 柳姨娘也看懂了绿萝的意思,于是屏退了左右。姿势略正了一些,才再对绿萝说道:“说吧,什么事儿?” 一见她好奇的问,绿萝就清楚地感觉到了鱼儿上钩。于是将寻芳教她的话都说给了柳姨娘听。 柳姨娘自然对这件事情的真假抱有怀疑,可是她身边儿没有特别可用的人。这会儿不能确定这消息的真假。 “你唬我?”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并没有那么坚定,然而可能是唱戏唱多了,声音里还是有几分威严的。 绿萝并不是元庆,她虽然是个女人,但女人堆里也各有各的心机,她也是有几分手段的人。 所以在听到柳姨娘质问的时候绿萝并没有慌,而是说道:“话我已经带到了,信不信柳姨娘您自己分辨。” “我们爷只说,这位置空在那里,迟早也是要有人坐的。与其叫别的人坐了,不如自己方便。您若促成了这事儿,让我们王姨娘做了这一屋的女主人,这到底也是一功。将来王姨娘也得念着你的好不是?但是若叫别人做了,像是那李家的娘子过来管家,那么我们大家不讨好。” 绿萝说话的语气柔和,说出来的话也很有道理。这便让柳姨娘陷入了思考。 不管这李家的娘子是不是叶寻芳编出来骗她的,至少有一点绿萝说的是对的。这位置,是迟早要有人坐的。 柳姨娘自己也是仗着美色才拦住了叶老爷。但是究竟能撑多久,她是没有底儿的。 她之所以不想让人坐上这主母的位置,就是怕将来有人打压她。这会儿真要有个什么李家的女人嫁进来,确实是所有房里的女人都要陪小心。 如今若是柳姨娘卖王姨娘一个面子,不是反对她,而是帮着她登上那个女主人的位置。 那二人也就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面对帮助过自己的人,想来只要不是绝情,王姨娘将来怎么也不会太亏待她才是。 可是,这毕竟是主母,将来若是一个不好老爷去了,那便是能够直接决定她们这些小妾命运的人。 柳姨娘就是真的内心有动摇,想要帮着王姨娘上去,这多少还是犹豫的。 总得想办法,讨点儿好处,将来好傍身才是。 柳姨娘没有直接回答绿萝的话,只是说道:“我进了这叶家之后,就一直不太友善,有时候未免嚣张跋扈了些,自己是知道的。” 绿萝不知道她怎么忽然扯到这上头去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见柳姨娘这一番描述,绿萝只觉得虽然柳姨娘做人不怎么善良,但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可我也不是真想要如此。你们叶家在县里是大户,像我这样儿的人,进到你们家里,若是不强势一些,也难保不被吃的骨头儿都不剩。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里,绿萝倒觉得她讲得有些道理。点了点头,却仍不作声儿。 她知道柳姨娘这会儿多半是在卖惨,接下来还得看看人家会提什么要求。 果然,在卖惨完毕后,柳姨娘继续说道:“其实你们无非想要王姨娘坐上那个位置。我这一辈子反正是只能做妾了,这妻不妻的我也并不稀罕,谁做老爷的正室其实都没什么所谓。” 绿萝附和着:“是,何苦要为这些过不去,不管哪位姨娘做家里的太太,您的日子照样过不是?” 柳姨娘这会儿姿势已经是绝对端正了,她嘴角勾着笑,但是眼里的笑意却不深。 “我是不介意帮着你们。但我也得给自己一条后路吧?芳哥儿想要他姨娘做家里的太太。那总要拿出些诚意来,我就直说吧,我要钱。” 绿萝见她提的是这个要求,并不觉得诧异。这会儿叶寻芳也不是没钱,若是花钱就能解决这件事情,那么大家皆大欢喜。 未免柳姨娘狮子大开口,绿萝还是说道:“你的意思也是我们爷的意思。若是花钱就能将这事儿摆平,我们爷肯定是愿意的。家里哥儿们每人分了多少银子,想必你心里也有数儿。只是咱们爷这里分到的东西本不多,大多都叫金家的人贪了去了。 如今咱们各院儿里都是自己开支,打点下人,吃喝之类一应是自己做主,花销也不少。最近爷们儿又外出赶考,还得留下这接下来的盘缠路费,将来还要打点人脉,现如今能拿得出手的也不多。这个您是知道的。若是你要的钱大家都能在接受范围内,那么您给个价格,我好去跟主子商量。” 柳姨娘见绿萝这么好说话,便放松了许多,笑着说道:“既然这样儿,那我就要五百两银子吧。你们爷分到了几千两银子,怎么也不会差这点儿吧。” 绿萝一听说是五百两,眉头都皱起来了。 确实他们也不是没有这么多钱,但是寻芳如今只是读书,全家还在吃老本儿呢,将来能不能考上秀才都是另说。 考不上的话还是得继续学习,他是少爷,况且家里留下的店铺土地也够吃穿,没道理叫他出去走商路的。 这样一来,收入就是死的,每年都差不多,土地里有好收成就多些钱,没有好收成就少一些钱,看天吃饭,那铺子每年也就这么些钱,多一点儿都不能够。 就田地加上铺子的收入,也就够寻芳他们花用,打点下人,就是有多余的钱留出来那也不多,如今分了家,寻芳这里一年都不一定能攒下五百两。 将来若是寻芳考中秀才,到时候去乡试会试,哪个不需要钱? 就是叶锦老爷如今做了进士,在外头听着是好的。可他们一房如今财务还不是更紧张了? 若为将来打算,这分到的银子都不够干什么,就这样儿,柳姨娘还张口就是五百两,绿萝此刻觉得柳姨娘有些做梦的本事。 这幸好是绿萝过来,若是寻芳本人过来的话,估计都能直接起立离开了。 第75章 “这不成。最多就二百两银子。”绿萝一口回绝道。 要谈生意, 那也得谈得成。若是谈不成,那她也没法儿了。 叶寻芳的钱如今都是绿萝在管着,目前寻芳屋里能够拿出来多少, 她都门清。可见叶寻芳找她来说话,还算是正确的决定。 在寻芳所拥有的钱财上,绿萝因为是专管的所以专业。因为专业,所以说话很有底气。 柳姨娘被她这么坚定的眼神看得怯了场, 心里开始打不定主意。她是没有细算过叶寻芳究竟要拿钱做什么的, 只知道自己想要多少, 没考虑过对方究竟拿不拿的出来。 就是考虑了, 她也只会觉得, 寻芳手头有那么几千两银子,如今怎么会拿不出五百两银子来? 可惜现实就这么打了她的脸, 原本语气软和的绿萝, 回答的这样果决。想必, 是真的拿不出来这么多的。 可这会儿柳姨娘又不想只拿那么二百两银子,人都贪心, 便是拿不了的五百两,怎么也不能只拿二百两。 “人家做生意,狠的也只砍一半的价儿, 你直接将我五百两去了三百两,是不是太过了些?一个当家太太的位置,就值这二百两?”她双手交叠在胸前,抱着手说道:“那未免也太廉价了些!” 绿萝回道:“这会儿要是还没分家, 这五百两还算少了。可如今都分了家了,各自过各自的,不过占着个名分。说句实话吧, 将来就算是有了新的太太进门,真不好了,我们爷带着他姨娘到别地儿住去,我们岂不清闲?不过是因着老爷人还在,没法儿真的这么做罢了。” “若是以后真来个不好的太太,将来最吃亏的反正不会是我们这一屋。我说句不好听的,姨娘也不要生气。王姨娘好歹有个儿子,你连个肚子都没有。让王姨娘上去,大家方便。 假若太太不是王姨娘,将来遇到个不好的太太,像之前那位一般,别说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你的好日子就是最早一个没的。说来,我们是最不该怕的。那太太的位置纵然吸引人,可那到底也不值你说的这个数儿啊。” 绿萝这么一通分析倒是叫柳姨娘打不定主意起来。她确实有些动摇,却也放不下眼前的利益。 “你说的纵然对,可这二百两银子将来也不够我防身不是?真要有诚意,不如再凑一些,给我三百两,我们一切就都好说。” 绿萝见她肯动摇,怕把她逼急了,一时也不敢再直接回绝,五百两银子是绝对拿不出来。可三百两勉强还能凑一凑。 可是,要用三百两银子换个名声,也不知道自家主子那里同意不同意。于是绿萝说道:“这事儿,我还得同我们爷说一声。” 柳姨娘见她不能做主,就知道叶寻芳是真的拿不出五百两银子。 那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只要他能给三百两,她就松这个口。这太太的位置,给了王姨娘坐也没什么。 “那你去说吧,这两日最好尽快给我个答案,否则真有什么李娘子赵娘子的,礼金都给出去了的话,到时候咱们就是想要办事儿也办不成了。”柳姨娘对绿萝说道。 绿萝也知道这事儿拖延久了只怕出现变数。家里的那些三姑六婆都不是吃素的,若是真急了,很可能快速给叶老爷张罗一门亲事也不难,只是“质量”无法保证罢了。 于是绿萝别过了柳姨娘,一路回了寻芳的院落,将谈下来的结果告诉了他。 寻芳此时也看完了书准备就寝了,这会儿绿萝回来,又正好帮他洗漱换衣服。 换下衣服后,寻芳坐在了床上,说道:“她既然是求财,三百两就三百两吧。你明儿去拿给她。” 绿萝见寻芳同意,也没得话说,应了一声。 寻芳考虑到若是柳姨娘反悔就不好,另外说道:“明儿你去给她银子的时候告诉她,这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的诚意了。如果收了银子不办事儿,大家撕破脸来可是不好看的。” 绿萝听明白了寻芳的意思,点头应道:“爷放心,我会好好告诉她的。” 说罢,帮着寻芳盖好了轻薄的被子,然后将床帐放下。床帐轻盈,就是一层洋纱似的,寻芳从里头看向外面,还能看到绿萝走动的身影。 随后只听着“呼”的一声,在烛台上的灯光就灭了。光线一下就暗了,只有外头月光打在纱窗上,稍微有些光,却并不足以视物。 寻芳于是闭上了眼睛,嗅着屋里淡淡的香,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绿萝伺候着叶寻芳穿戴,帮着他梳洗,寻芳那乌黑的秀发被她一捯饬,就清爽了。 然后脖子上挂上金锁,腰间坠了玉佩。虽然年纪小,但只要走出去,单看他一身的行头,就叫人感叹好个翩翩公子! 寻芳用过早餐,绿萝这才去吃了些东西。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寻芳已经在看书了。 见到她过来,寻芳便对绿萝说道:“昨儿吩咐你的事情,记得趁早办了。” 让老爷抬王姨娘为妻这事儿一旦要做,那就迅速一些,免得夜长梦多。 绿萝怕寻芳急等着回复,便很快拿了钱。家里统共也就留了这么三二百两银子,这是准备慢慢拿出来用的,可是这会儿给柳姨娘的话,还是现银子直接一些,给人家票据的话,还得让她去兑换。 拿了钱后,绿萝便出了门,去了柳姨娘那屋。 绿萝一到,柳姨娘见她手里拿着东西,多少猜出来了。于是屏退了伺候的人,让绿萝坐下来说话。 绿萝也没跟她客气,在一旁椅子上坐了。随后拿出了银子,打开布包叫柳姨娘查看清楚。 自从做了叶镐的姨娘之后,柳姨娘多少存了一些钱。但是三百两银子这还是头一次见到。 绿萝是提着篮子来的,那银子全在篮子里用一条布盖着。布条一掀开,白花花的银子闪到了柳姨娘的眼睛。 她不自禁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过来想要碰一碰钱。却被绿萝一个动作拦下了。 只见绿萝说道:“这便是那三百两银子,一分不少的。姨娘你要确认,便现在确认一下。咱们把话说在前头,一旦拿了钱,就要赶紧履行你的诺言,若是拿了钱不做事儿,那我们哥儿也不是好惹的。” 到了这种地步,真见到了银子的柳姨娘自然是没有再反对的了。 她也不是头一次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却没想到能因为她长得好看,因为老爷喜欢她什么都听她的,而真的获得这样实际的好处。 她原本觉得这辈子就是死存,能存到个三四百两可能也顶天了。如今看来,她或许还能再存一些。 绿萝话里的威胁她是听得出来的,不过柳姨娘并不怕寻芳报复她,因为她也没打算爽约。 “你放心吧。你钱都到位了,我还能拦着不成?回去等消息吧,等我数好了钱,就去找老爷说。” 绿萝得了她的话,这才欢欢喜喜地回了寻芳那屋里,将事情全告诉了寻芳。 而寻芳听了她说的话后,只是翻着书页,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该做的他都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就只等着看效果了。 又过了两日,老爷便请了许多人过去商量,要抬王姨娘做妻。 王姨娘出身已经算是叶老爷小妾中最好的了,又有儿有女,金氏在的时候她的态度也恭敬,虽然为人泼辣了些,却不曾犯过什么大错,一直都本本分分的。 所以这事儿一提出来,没过多久,所有人便都同意了。 于是叶锦还没有回来办酒宴,这酒宴就先被叶镐给办起来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68节 五月端阳一过,便则了个吉利日子,叶老爷抬了王姨娘做妻。当日请了许多亲戚朋友过来,要做个见证。王家的亲戚自然不用说是肯定要到场的。 王家人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一日能同叶家的人做正经亲戚。 当初王成跟他爹点头送妹子进来做妾的时候,原本就是为了攀附叶家,妹子得宠固然是好,若是不得宠也罢了,反正只要待在叶家,妹妹的吃穿总不会有难处。 谁想十几年后,还能有这样儿的好处! 虽说如今叶家族长一脉没落,可最近因为叶锦的关系,风头在整个丹城还是极盛的!就是放到如今来说,还是他们高攀了。 这日席上,王成因为高兴喝了好几杯酒,妻子赵氏在一旁怎么拦都拦不住,后来也只能随着他去了。 结果喝到后来,王成一个大男人竟然抱着儿子哭了出来。 寻芳当时离席的早,只吃了一点儿菜就下去了,算是凑个热闹。也是后来才听说自家舅舅在席上的事迹的。 听说他当时抱着王亨一直反复说的一句话,那便是“苦尽甘来”。 想是为他妹子感慨吧,许多人都说宅门里头好,只有真的进去了,才知道里头有多少麻烦事儿。 王成或许也曾经后悔过,将妹子送给一个可以做他爹的人,将妹子送进这个金丝笼中。所以才会有这一番苦尽甘来的感慨。 毕竟他自己并不苦,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苦尽甘来的了。 这句“苦尽甘来”,只有形容王姨娘时才算有些真实。 自那日之后,屋里所有奴才都改了口,将王姨娘唤作了“太太”。寻芳跟宝儿自那日之后也可以光明正大叫王姨娘母亲、娘亲了。 王姨娘做了太太之后,就搬到了更大的屋里去住,自己单住一个院子,连仆人都比之前多了一些,这些开销都从叶老爷那处来。 她的生活其实也没有发生多大变化,只是跟着宝儿管家管的更勤了些。 还有一点,就是王姨娘年轻的时候特别爱穿大红正红的衣裳,做了姨娘后就不敢穿了。抬了妻之后,就常爱穿红色。 她也才三十来岁,正年轻。加上她原本肌肤就白,红色配她正好。 叶老爷也图新鲜,因见她穿着红衣好看,还在她夜里留了几夜。可之后就还是老去柳姨娘那儿了。 寻芳的身份如今也变了,叶老爷娶了新妻子,也给寻芳改了嫡出的身份。 这几个月来,喜事儿是接二连三的来,因此家里都是喜气的氛围。 到了六月末尾的时候,叶锦一路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叶家举家欢庆,这喜宴又要再开。 这次跟之前老爷娶妻不同,之前只是给王姨娘改一下名分,所以只请了家中亲戚,还有就是极其要好的人来。 这次则是即便不去请,全县有名望的人几乎都要来。所以规模更大,家里的人也愿意主动给银子,甚至还请了戏班子过来闹。 寻芳他们院儿离叶寻芝那里不近,就这都能感受到整个叶家热闹的氛围了,更不要说叶寻芝了。 他原本是个喜欢安静的人,父亲回家了他自然欢喜,但是没有欢喜几天,便很快就常往寻芳这处跑了。不为别的,就因为安静。 这日寻芝还是照常过来跟叶寻芳一起看书,两人正看着书呢,外头就有小厮跑过来说林玉安要来见他,是直接从外头院里进来的。 叶家摆酒,林玉安也被邀请过来吃酒。所以没有递帖子进来。 寻芳想了想,也是好久没有见林玉安了。虽然他为人鲁莽,但是有情有义为人仗义,寻芳还是很愿意跟他结交的。 可今日叶寻芝也在这里,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林玉安一见。 问过叶寻芝后,见他没意见,寻芳便对外头人说了,直接请林玉安进来就是。 他刚吩咐下去没多久,就见外头院子里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林玉安看着也是个清秀公子哥儿,谁想做事说话倒有江湖气味,是个有些狂放的人,寻芳话还没叫人传出去,林玉安自己就过来了。 一听到动静,不等人来传,寻芳便迎了出来。 林玉安一瞧见他,手里扇子一合便指着寻芳道:“好你叶寻芳,过了府试了都,这几个月都没有来找过我!想你是贵人事儿忙,已经记不得我这个朋友了!” “莫要浑说,这是哪里的话。你知道我们家的事儿,最近确实很忙,先是金家的事儿闹过,之后又有考试,然后又是我们家先生考上,然后又是我父亲抬妻。 事情这么多,我都难得空出来一天两天,还来不及一一将朋友都会一遍呢。如今我们先生回来,我更不得闲了,时常也被人拉去见客。家里忙作一团,连门都不曾出得。更别说是再抽出一天时间去会朋友了。” 寻芳说的这也是事实,朋友总要分个亲疏先后。他不是原主,虽然也跟林玉安亲近,但到底还是杨雪松在他心里排位更高。 原本寻芳是打算先去会过杨雪松,然后再去会林玉安的,偏偏家里最近两月事情真的很多。他跟着家里人瞎忙活,一时也就将去拜会林玉安的事情放下了。 二人正说着,叶寻芝正好也从屋里出来了。 林玉安起先没有见过叶寻芝,所以满脸疑惑,不知道从寻芳屋里出来的这位公子是谁。 叶寻芝本就生的俊雅,跟寻芳并排站在一起的时候,就按外貌来讲,堪称双绝,很是养眼。 “我来给你介绍。”寻芳见叶寻芝出来了,朝他挥手,让他到自己身边儿来。 原本有话进屋慢慢说就好,寻芳却站在门口就憨憨地将二人互相介绍了一下。 后来还是叶寻芝提醒,寻芳才晓得客人都被他按在门口了。 于是赶紧进屋,叫绿萝泡了酽茶来,几人喝茶聊天。 林玉安进屋坐下后,便对寻芳说道:“我听说你考上府试,并没有人告诉我,还是来你家的时候有人说的。这会儿也没备什么礼物,下次我请你去外头吃酒。” 寻芳笑道:“客气什么。你都别忙活,有空你来我这里喝喝茶聊聊天就够了,我算是受够了这段时间热闹应酬了。” 林玉安调侃他:“你还有玩累的时候。” 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对寻芳说道:“诶,你是不是招惹到金家的那个金昊了?最近老听他在外头讲你的坏话。” 金昊是叶寻芝也会过的,一听到林玉安这么说,叶寻芝的脸色变了一下。 寻芳问道:“他都说我什么呢?” “就是些骂人的话,还说了你们家兄弟。”林玉安边说着,边朝叶寻芝看了一眼,继续道:“有一次我出去玩儿的时候,酒楼里同他撞见。他当时满嘴地问候你,我以为这不过是醉话,但还是帮你回了几句嘴。 他周围的人因他醉了,也不敢说什么,只将他抬着回家去了。后来有人告诉我的,说是你惹着了他,所以他每次谈到你,嘴里都不带什么好话。如今全城圈子里的少爷,少有不知道他恨你的。” 寻芳见他这样说,便将之前在放案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林玉安。 林玉安向来是个义气的人,一听寻芳讲完原委。他倒比寻芳还激动,“啪!”地一下拍着桌子道:“好个金昊,他个真小人倒是恶人先告状!” 寻芳见他拍桌,安抚道:“你别激动。” 林玉安一扭身,英气的眉毛蹙起,道:“怎么能不激动!” 第76章 寻芳见他如此, 笑道:“多谢你为我想着。只是当初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下次碰到,他要是还这样儿, 我肯定自己上去好好教训他。” 林玉安直肠子道:“这也不算我的。你瞧着吧,等我下次找几个人去对付他。” 寻芳怕他惹出事儿来,问道:“你准备怎么着?” 林玉安还过来拍他的手,示意寻芳不要担心:“你放心, 咱们明里不来, 来暗的。” “暗的?”叶寻芝也觉得好奇, 疑惑地看向他。 林玉安笑着说:“就是找一个晚上, 叫人拿了布袋子套到他头上去, 避开重要的部位,揍他一顿!” 寻芳跟寻芝听到这里, 互相对望了一眼。心里同时在想, 这简直就是在耍流氓, 不过好像又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寻芳还是怕他乱来,到时候伤着人, 打伤不怕,要是打残打死就不好了。 “大晚上的,你怎么能保证不打他要害?还是别了, 下次我自己亲自料理他便好。” “哎呀,你放心!这我有经验。”林玉安说道。 他一说完,寻芳跟寻芝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有经验?合着这小子还不止一次来过阴的? 寻芳劝不动林玉安,这会儿都当着叶寻芝的面儿, 提他哥哥威胁又太下人面子,只好先放着这事儿不提。 几人接着又聊了许多,林玉安到底是县内缙绅人家的公子, 就算读的书不多,但是也能够跟他们聊的很好。 下午林玉安的哥哥派人来催他走的时候,寻芳跟寻芝亲自送的他。 为了防止林玉安到时候把金昊打坏了,寻芳拉着林玉安到一边儿说话,还搬出了他哥哥,叫他悠着点儿,否则若是被他哥知道了,他的皮估计都要掉一层。 这正好戳中了林玉安的软处,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唯一怕的就是他那个年纪可以当爹的哥哥。 “放心放心!我心里清楚!”林玉安临走的时候再三保证只是吓一吓金昊,寻芳这才松了拽着他的手,放他回去。 等送走了林玉安,寻芳跟寻芝一起回屋的时候,叶寻芝还很神奇地看着他。 寻芳摸摸自己的脸,问他:“怎么了?我脸上沾东西了?” 寻芝摇头道:“就是觉得奇怪,你怎么会结交这样的朋友。” 叶寻芝是并不讨厌林玉安的,只是他个性有些跳脱,总觉得是寻芳不会交的朋友。 他跟叶寻芳相处这么久了,知道叶寻芳擅长应付什么人,不擅长应付什么人。林玉安这种,别说是叶寻芳了,只怕普通人少有几个能降伏住的。 寻芳见他这么说,心里也清楚他的想法。他其实很想告诉寻芝实情,这朋友一开始也不是他想要结交的,而是原主结交的。 只不过寻芳觉得林玉安人品还算不错,接触一番之后,才决定继续交往下去的。 “我身上值得疑惑的地方多着呢,怕你一辈子都猜不透。”寻芳笑着说道,随即又解释道:“你别瞧他性格有些怪异,不过人还是很好的。当初我跟雪松相识就是因为他。雪松因为家里没钱买药去求药店的老板,结果那药店的人不但不给药,还将他们母子三人赶了出去,还是他当时出面拦着的。” 虽然那时候林玉安出面拦着了人,却没有解决根本问题。但谁也没办法说他的心眼儿坏,他是真心想要出面帮助,只是插手的方式有些不正确罢了。 听了寻芳这一番描述,原本对林玉安印象一般的叶寻芝态度转换了不少。寻芳不可能骗他,所以他很相信寻芳对他说的事情。 这时候人们交朋友,义气是最重要的。若是林玉安有这样助人为乐的德行,又怎么会少了义气呢? 正因如此,叶寻芝也就不排斥跟林玉安往来了。 送走林玉安后的第二天,知县来了叶家,过来亲自拜访叶锦。结果他有听说了叶寻芝跟叶寻芳还有叶寻蕙三人都中了府试,不日就要踏上路程去院试了。 就跟所有家长一样,自家的儿子这么优秀,叶锦也是有想要炫耀的,只是他炫耀的方式比较低调,不怎么在人面前提起叶寻芝,必得等别人先说起来,他才肯谈两句。 正好这日知县过来,说起了寻芳他们考过府试的事情,所以家里三个考上的哥儿,都被叫了出来见客。 其实找了他们出来,也只不过是听大家说一些夸奖的话。 若是大人兴起,寻芳他们还得“表演才艺”,就是得展示一下自己的文采,念几句诗词,这时候便有人帮着他们传名声了。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但就像是家里孩子出息了一些,过节时长辈要求在亲戚面前展示才艺一样,令人觉得很尴尬又难受。 可人家都是好意,况且长辈叫他们作诗助兴,这时候的人是不敢不从的。就是这会儿真作不出来,也得硬着头皮作。 叶寻蕙是怎么想的,寻芳他们不知道,反正寻芳跟寻芝他们两个简直坐立不安,难受的想逃。 等他们做好了诗,一群人又要围在这里跟寻芳他们说一些什么年少有成的话,总之就是一通夸。这让寻芳总感觉他简直听够了一辈子的夸奖。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69节 叶锦已然成为了进士,当初他做了举人的时候,就有各方人物送礼拜见。如今做了进士,自然更多的人愿意奉承他了。 有人还建议让叶锦搬出去,因为是在酒席上说的。在场许多亲戚听了之后,多少有些担心叶锦会搬出去独自住着,心里暗恼了那个提出建议的人。 寻芳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就算他这个族叔搬出去了,也不妨碍他跟叶寻芝相处。只是以后二人要聚在一起的话,路程上会变远一些。 而叶锦先生对他的门生还是很重视的,寻芳既然是他启蒙的,况且成绩也好,他自然多少是偏心叶寻芳的。人脉上面,并不会短了叶寻芳的。 只是家里其他亲戚,在听说有人让叶锦搬出去之后,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可是这家都已经分了,如果人家真的想要搬出去,他们也不能拦着不是。 谁想叶锦在听了那人的话后,直接一口回绝了。 理由是他将来还是要在京都做官的,即便真的要回来养老,那也是将来的事情,这里既然有田产房子,就无需再买什么房子了。 实际上寻芝也告诉过叶寻芳,虽然叶锦如今是个进士了。但是在皇宫里工作一年也并不能赚到多少钱。 况且叶锦在京都那边儿的产业还需要维持,如今在那边儿买了几亩地,加上一年的奉银,统共也就刚好开支罢了。 根本没什么多余的钱,他还要养老婆还要养儿子还要应酬,都是靠着自家这边儿土地以及铺子撑着。 所以就算别人真的送了他一座院子,他还要雇人看着,年久了还要花钱修葺。这院子如今就算买过来,也住不上,若是买了院子,岂不是自找麻烦? 寻芳一直以为中了进士之后生活过得就会滋润,也是听了叶寻芝的说法之后,才知道清廉的官员其实并不能赚到多少钱。 真正能够有钱的,就是像知县知府这些地方官员,因为每年都会有人“孝敬”一些钱,倘或贪一些的,就更了不得了。 古代也有一句话,叫做“三年清知县,万两雪花银”,即便是夸张一些的说法,也可见这些地方官员有多赚钱了。 知县是要管地方赋税的,赋税有一部分可能是拿来建设的,还有向上交给宫里的。 其中向上交的东西可以贪一些,用来建设的钱也可以贪一些,加上平日里别人送过来的钱,一年有个百千两银子根本不成问题。 但是为什么考上了举人还要去考进士呢。因为举人已经是人才,而进士更是人才中的人才。 一般来说,进士后期的发展肯定是要高过举人的,就算是同被分去县里做事,那进士分到的地方肯定要比举人好,起点不一样。 而且进士将来可以在翰林工作,而翰林则是直接为皇上服务的地方。这么说来,就很有可能接触得到皇上。 比如,宰相,以及一些重要的职位,都是因为皇上信任才能够获得的。 这一旦得到皇上的信任,那雪花银万两不万两,也就不重要了。 最后还有一点是寻芳自己认为的。在古代什么都讲究位分。 就譬如,进士被分为三等,第一等是状元、榜眼、探花,第二等被称为进士,第三等被分为同进士。 后面则又有举人、秀才这样的排名。 寻芳之前所在的华夏,最后一个封建朝代的时候就有两个官员,左大人跟曾大人,二人互相看不顺眼。 曾大人便嘲笑左大人说“替如夫人洗脚”,因为左大人喜欢看自己的小妾洗脚,其中“如夫人”就是指小妾。曾大人这是明显在嘲笑左大人。 而左大人就很生气,回了曾大人一句“赐同进士出身”,来嘲笑曾大人是个同进士,说他并不是个正经的进士,只是一个同进士,位列三等。 这虽然是两位臣子之间互相嘲讽,也可见当时士人之中,也是追崇位分的,就跟宫斗一样。 你是个贵人怎么样?我是个嫔妃!你是个嫔妃又怎么样?我是个贵妃! 你是个秀才怎么样?我是个举人!你是个举人又怎么样?不好意思,我是个进士! 可见,不只是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多。男人之间的是非也很多。 确切的来说,该是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其中又暗合了大多情况下,同性相斥的道理。 寻芳在知道京都小官难做的时候,忽然觉得为官之路十分漫长。总之先考上秀才之后,再慢慢考虑去考乡试的事儿吧。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今年七月初考院试,为了赶上考试,寻芳他们便又重新启程,踏上去往院试的路了。 这次出发照旧是去府城,因为已经去过一次,这次出发还是跟李家的公子一起去的,寻芳他们路上有说有笑,比第一次出远门的时候放松了不少。 唯一不怎么开心的就只有叶寻蕙,他跟李家的公子不熟悉所以大家也说不上什么话。 金昊又没有过府试,这样一来,叶寻蕙便只能跟寻芳他们一路了。 其实如果他不想跟寻芳他们一起的话,让金氏派几个人跟着,自己独自去考也可以,早两日晚两日,反正旅店都有人给他安排预备好,并不需要他费什么力气。 但是这家伙怕死怕的要死,就怕人不够多,走在路上被人劫持。 主要是听说南边儿闹了土匪,最近有些混乱,这样一来,他们这边儿道路上出现状况的可能性就高了,所以叶寻蕙就不敢乱走,只敢跟人结伴着来。 寻芳他们是随叶寻蕙的便,虽说心里不喜,但到底是兄弟。家里长辈也不愿他们太过生分,所以表面维持着。 走去府城还是之前那一条路,路上住客栈,然后第二日启程,走走停停,颠簸着到了府城。 这次来到府城后寻芳他们并没有到府学里去看杨雪松,一是因为之前五月份才见过,二是因为真的抽不出时间。 寻芳自己就是上次的府试倒数,如今院试又要缩减人员,寻芳不敢懈怠,这几日不止自己学,不懂的也要拉着叶寻芝问。 叶寻芝自己原本也要学习为争取前排而努力,这会儿寻芳有问题问他,正好他也多复习一些。 之前在家里的那段时间,他除了来寻芳屋里能够清净下来学习外,也很少能抓出学习的时间来。 现代说起秀才来的时候,就好像是小升初一样简单,但寻芳自己参与了这场考试之后,才明白其中的压力。 想要过秀才这一门考试就已经是十比一的严苛了,就跟当初高中考试进本科一样,淘汰掉大量人员是一定的。 寻芳听说了考试的人数跟当初府试差不多之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因为府试他是在末尾,这个朝代童生是可以来年继续考秀才的。也就是说,跟寻芳一起竞争的,还有那些前几年没考上秀才的人! 当然,其中有一部分人已经选择了放弃考试,还有一部分人可能已经老死,再有一部分人则选择了去买监生,这已经减少了许多压力了,可还是几乎有七八比一,甚至十比一的概率才能中秀才! 在现代上过几年学的人基本也都读过《儒林外史》的节选,小学的时候学过严监生的片段,后来年级高起来又有范进中举的故事。 寻芳当时看范进这个片段的时候,都觉得范进这人怎么这么讽刺。现在看来,中个秀才已经很难,中个举人疯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么? 范进二十岁应考,考到了五十四岁才中了秀才,后来去乡试,一下又直接考上了举人。只怕不疯才该是不正常的了。 寻芳看故事的时候还道是夸张,谁想如今来考秀才的,有往届的童生,看着四五十来岁的人,确实是不少的。 寻芳现在怕的不是自己考中了发疯,而是屡考不中的话,他可能没考中都要疯了! 现代考大学,也只听过上了年纪的人有七十多岁了考上大学的。却没听说过谁考个大学考了二十多年的! 当然,《儒林外史》原本就是一本讽刺官场的书,自然带着讽刺的眼光看是最正常不过的。 但是切身感受一下,寻芳觉得这次光是让他考上秀才,他都能“疯”一回了! 这几日简直就是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为了学习不疯魔不成活! 就这样埋头学了将近一个星期,到考试前一天晚上,寻芳学的脑袋发涨。 为了能够保持考试的精力,院试考试之前寻芳强迫着自己入睡,晚上算是好好休息了一回。 他现在只是希望自己临时抱住的佛脚能够管点用处,即便取在末尾,那也算他幸运了! 第二日依旧是清早起来去考试,到了考棚外,仍然经过一番搜查,这次还是同之前那般,这儿搜搜那儿搜搜的。 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寻芳还有些生涩,如今数来已经是第三次,他基本都习惯了被人翻查。 本朝的院试一共考两场,这次的两场考的内容都是一样,分别考试帖诗以及时务策。 在寻芳那个朝代,明清时候是考试帖诗跟八股文。寻芳这个朝代不考八股文,他们考的是时务策。 考试前后两场,一场两个考试内容,考试内容固定为试帖诗跟时务策。 试帖诗要求比较严格,按照童试的要求是五言六韵。 五言就是五言诗,其中六韵就是指的诗中韵脚。 韵脚就是一联诗中的最后一个字。就譬如《红楼梦》里面第三十七回 的时候,大家起诗社,说是要七言律诗,这里就是限韵的诗。 当时迎春叫一个小丫头说一个字出来,那小丫头正倚着门,于是便说了一个“门”字。 韵脚也有很多分类,当时小说内小丫头一说“门”,迎春就知道是“十三元”,这里的“十三元”指的就是“上平十三元”,限的平水韵。 平水韵也有讲究,即用阴阳上去四个声调将一些同类型的字限在一起。 譬如里面的“上平一东”,就是包括“东”字的一个韵,里面可用的字有“东”、“同”、“童”等字。 而“上平十三元”就是以“元”字为例子而已,限韵了,就只能拿这韵部里面的字来当韵脚,用了别的字就不行。 这里的试帖经,就已经是八股化的东西了,做个诗都很是讲究。 考试限用官韵。因为写韵的书实在太多了,官府就会定一本,考生就照着这个写。 第77章 除了限韵外, 还要讲究平仄。当然,写诗基本都是讲究平仄的,这里用平起还是仄起都有规定。 平仄只要是常写诗的, 一些规律就能记住,比压韵脚简单一些。但是两个是放在一起考的,因此难度更大。 这里的试题就是一句古人的诗词。寻芳在试舍坐定后,看了一眼题目, 正好是自己背诵过的诗句, 而且还是临时抱佛脚的时候正好背到的! 一看到这题目, 寻芳眼睛都亮了一下。这样一来破题还有接下来写诗就会简单很多。 这次一场考试直接考两天, 因为一首五言六韵跟一篇时务策很难只花一天就做好。所以寻芳这次晚上依旧是在考舍内吃睡。 别的都还好, 寻芳自从穿越过来整个人都清心寡欲了不少。无聊没手机他已经是完全克服了的。 就连脏臭的茅厕,还有发霉的被子他都硬受着了。最叫人心情不愉快的, 就是这里的饭食, 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可就算难以忍受, 他也得忍受。 昨天背书背的头疼,早上作诗的时候寻芳就没有那么着急, 只是慢慢地写。 这会儿律诗已经破题,破题即是将题目中的字都按到自己的第一联诗句内,还要使得整首诗显得不违和, 接下来便一句一句压着韵写出自己的诗句便好了。 因为写诗对寻芳来说实在不简单,因此从早想到了中午,都还有最后一句没有写完,这时候已经开饭。 寻芳也就没那么着急, 囫囵吃过了午饭,将头靠在桌子上休息了一会儿,清醒清醒之后才又继续开始写起了试帖诗。 下午的时候寻芳斟酌着将诗词里的字更改成最合适的, 写完了诗后,便开始写起了时务策。 时务策他向来是擅长的,但是需要符合国情,写的时候还要结合历史,跟现代一样,写作的时候,加上几句名人名言,只要运用的好就能加分。 寻芳先总体写了个大纲,统共也就上百字,都是写在草稿上的。然后天便暗了下来。 到了晚上放下烛来,寻芳怕伤眼伤神,等写完了草稿,让人带着去上了茅厕,顺便用清水洗了脸颊手臂后,便回去睡了。 到第二日早上起床,前两天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不少。于是从早上开始到下午傍晚,将最后的时务策写好了,改改写写,誊抄在试卷上,总算交卷出来。 虽然这会儿可以稍微放松放松,但是第一场如果取中,迎接而来的便是同样令人头疼的第二场。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70节 寻芳这两日考试考的简直想要求求以往朝代的圣贤们了,生活在现代的时候他要学习语文政治历史化学等科目,到了如今朝代又要学习经史子集。 原本上辈子他骂的什么历史学家,政治家,文学家就已经够多了,他操蛋到大学毕业,结果到了这个朝代,又多一倍的人让他憎恨。 不得不说,放眼整个世界,华夏在文学考究方面,简直就是到了变态的地步。 出了考场,寻芝已经在等他了。寻芳上前去跟寻芝说了自己考试的时候押中题目的事情。 叶寻芝听了,也很替他开心。至少这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总比那些没有学过不知道怎么破题的人强。 后来二人等了李家公子出来,三人这才一起回去的。 回去之后,元庆很机灵地给他端上热汤热菜来。 华夏人的胃,当然还是愿意吃这些温热口感好的东西,寻芳用过晚餐,一下就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之后洗了一趟温水澡,七月炎热,怕生病又不敢洗冷水澡,只能过一过温水。 从温热的水里出来,下午屋里窗户的门一开,旅店内一棵树正对着寻芳这边儿屋子,热风一过那绿叶直接将温度下降了许多,凉凉的好不爽快! 寻芳穿着单衣坐在床边,清风拂过他的衣袖,乌发细细的吹拂,他眯上眼睛着实享受了一会儿。 或许是因着这两日考试压力太大,忽然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松弛了,不知不觉倚着窗台就睡了过去。 元庆跟另外那力气大的门子看见他靠着窗,见他舒服,也就都不敢去打扰,只帮着寻芳整理房间,还有检查一下到时候考试要穿的衣服。 到了夜间戌正二刻,八点多快到九点的时候,元庆怕主子在风口吹着着凉,就去叫醒了寻芳,叫他到床上躺着去。 寻芳被叫醒后睡意就去了许多,整个人也精神了。 一时间睡不着,便又拿起了书来看了一会儿。反正还有一场考试要考,现在多看一点儿是一点儿,要是再押中一个题目,岂不是他的好处? 就这样继续看书,差不多到子时初刻,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才睡下的。 之后的几日里,寻芳还是苦学,客栈里少有几个特别自信的人,就是自恃自己能够考过,说话音调都比旁人高许多。 这些人大多县试府试都在前列,第一场院试也考的极好,所以心情就很好。跟他们这些难考上的就很不一样。 寻芳则是不太敢确定自己能考中,只敢觉得自己这次第一场应该是过了。 这时候因为之前朝廷里舞弊被抓,那些监考的总裁都被砍头的事迹,弄得全国上下官员心慌,所以这时候考官愿意帮忙作弊是很少见的事情。 就是要帮忙也只会帮那些自己真的认为很好,或者真的很亲的人,那就算漏网也只是一个两个酌情而已,不会再多的。 况且如今的学政是京都放下来的人,跟本省基本都没什么关系,就是个监考的。 况且学政的学问都是经过皇帝认可,这才会被放下来主考的,所以一般来说,学生优劣好坏是否对朝廷皇家的胃口,学政肯定是能分辨。 寻芳不敢说接下来的科举还是如此清明,但是最近被皇帝威慑过后,大家一个个儿的都很怕被按上贪污舞弊的罪名,因此都很认真地证明自己廉洁。 也正是因为这样,寻芳也就能大致猜出自己这第一场考试的结局。考试结果还是悬,只是可能没有之前那么悬了。 之前的悬,得看金银上交的量,这次的悬是完全凭借成绩的。 又过了几日,放出第一场考试来的结果,寻芳果然是过了的。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场最要紧的考试了。这次考过,那便皆大欢喜,这次考不过,就只能痛苦再战。 李公子原本就是上次府试最后一名,因为受不了这个巨大的压力,这日早晨出发前还吐了一回,将早饭全都吐了个干净。 寻芳他们到了他屋外,听到李穗家的下人劝他好歹吃一些去考试的时候,听到他说:“吃了反正也是要再吐出来,我何苦受这个罪。” 他们这才知道李穗原来之前吐过,看这时间,估计还不止吐过一回。 寻芳暗自有些庆幸,好在之前没有在他吐的时候来找他。否则只怕他自己的早餐也不保。 紧张压力大的时候,他的肠胃也会很不舒服。寻芳觉得自己这是典型的心理影响生理的表现。 早上小折腾完毕,几人到了考场前,像往常一般进场。这最后一场考试,寻芳就先做的五言诗。 这次并不是特别幸运,不是刚复习也不是刚学的内容,而是之前看过的内容,先生没怎么说过,题目意思寻芳已经不太清楚了,只模糊记得一些。 可这毕竟是重要的考试,寻芳不敢马虎对待,于是努力将这首诗前后默写了一些出来,然后顺着慢慢想意思。 等思考的差不多了,大致意思也都了解了,才敢起笔破题。 这首诗寻芳写的略微偏激了一些,怕主考官可能不喜欢,于是稍微润色润色,不让自己的诗读起来太过激进。 并且有些字是需要回避的,譬如不能有反对朝廷的诗句在其中。 寻芳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错之后便准备开始做时务策。 就在他准备做时务策的时候,寻芳看到了刚才被自己晾在一旁的饭菜,用的依旧是粗粮做的面饼。 方才寻芳觉得这吃的饼有点硬,就将这东西放到汤里蘸着吃,结果这一放不得了,他做题太入神给忘记了,现在那饼没过汤的那一块已经泡软了。 寻芳有些嫌弃地看向那个饼,可这好歹是粮食。 虽说寻芳穿越在了富贵家庭,但是也知道这世上路有冻死骨,加上上辈子寻芳父母感情虽然不太好,但是小时候给他的家教就是一粒饭都不能浪费。 除非饭碗不小心打翻,或者是米饭掉在地上。否则即便是饭菜掉在了饭桌上,寻芳的父母都是要求其捡起来吃掉的。 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反正寻芳自己还算是知道粒粒皆辛苦的人。 之前家里在吃的方面做得精细并且量还不少,寻芳就要求减去了几道菜,自己吃不完的饭菜也会提前叫丫鬟拣出来,分给他房里的其他人吃。 提前拣出来的东西很干净,又能给别人增添伙食,大家都挺乐意的,寻芳也因为节约了粮食而感到开心。 而且这会儿他也是真的有点饿了,于是拿起了饼没有被浸湿的那一块吃了起来。 此时天气炎热,汤已经从烫变温了,然而寻芳还是吃出了汗来。 这会儿考试的地方都是男人,也就没有什么雅不雅的说法了,寻芳将原本穿着的衣服解开了些透风,只是没有让自己的肌肤裸1露出来。 虽然不会有人盯着他看,但是这里还是有监考的人在的,偶尔有人经过,看到个袒胸露乳的男子,而那个袒胸露乳的男子还是自己的话,这画面寻芳光是想想就尴尬,所以还是没有全部脱1光。 吃过东西后,寻芳出了些汗,觉得身上不太好受,于是去了一次茅厕,舀了些水洗手擦脸,头脑冷静下来之后才继续回来考试。 这会儿的感觉就好像,在一个特别温暖的地方闷了一口可乐一样,浑身畅快。 身体没有那股黏巴巴的感觉之后,寻芳坐回椅子上便拿起试卷审视起了题目来。 科举时让考生作时务策的目的就是为了考验学子们对现实问题的分析能力,这既然牵扯到了现实的政治,就肯定要小心自己的言辞。 寻芳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擅长的缘故,最近对时务策多有研究,所以对这些题目越来越顺手,不经意的将马屁拍到好处不说,还得轻轻地道出一些弊端,以及他能够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晚上掌灯的时候,寻芳已经差不多将整个试卷的问题都考虑好了。剩下的就是稍作删减,还有就是润色,以及结尾了。 因为已经差不多作好,寻芳的神经就松弛了许多。 明天不管他多晚起来,反正只要不是睡上一整天,这试卷他就是睡到中午,到了晚上交卷前也够他写完的了。 于是晚上擦过手跟脸就回去睡觉了。失策的是因为天气炎热,被子又盖不惯,半夜被蚊子叮醒了一次。 大晚上的天气转凉了,外头响起了打更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哪一房的哥们儿,大晚上睡觉还打呼噜。 寻芳困得要死,翻了个身,拉了些被子盖住腿,身上就用衣服盖着,勉强着睡到了白天。 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寻芳眼睛有些酸痛,昨天实在没怎么睡好。之前天气冷些的时候还好说,这大热天的过来考试简直是要命。 抱着想要快点将一切赶紧结束的想法,寻芳简单去做了洗漱后,胡乱塞了一些吃的,然后就开始写起了结尾来。 写完整篇文章后,又细细地改过。直到看了又看,他自己再找不出什么错之后,才开始誊抄。 写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中午的那膜片被他一小块一小块掰开放到了汤里吃了个干净。 这会儿肚子已经差不多开始饿了。寻芳于是交卷离开。 考试后仍然憋着一口气,直到出了试舍,走到外面去,看到开阔的天地,来往行人的时候,寻芳才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他总算考完了! “爷,考试可辛苦吧。”元庆见他一副软趴趴的样子,过来帮着寻芳捏肩。 寻芳受用了两分钟便拍开了元庆的手,自顾走到叶寻芝那里。 叶寻芝原本坐在长凳上,见他来了,站起来笑着迎接他,张口便是一句寻芳也想说的话:“总算考完了。” “回去可得好好休息休息。”不管考上没考上,至少已经考完了。 虽然明知道考试很快就会过去,但是在考之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紧张。 这几天来,寻芳忙的都没有好好欣赏周围的风景,美食入了嘴都不是原来那个味道。总结一下,就是做什么都不会感到开心。 他觉得自己简直都要抑郁了。上辈子高考的时候他因为准备充分,紧张是紧张,但是也没有这么大的压力。 这院试,简直让他感受到了上辈子没怎么感受过的高考压力。 “回去定要好好休息。”寻芳走过去坐下,说道。 这时候茶馆小二过来主动为寻芳添上茶来,然后悄声下去。 寻芝听了他的话后,笑着摇头道:“只怕休息不成了。” “怎么?”寻芳手上提了提杯盖,翘起二郎腿问道。 叶寻芝在一旁规规矩矩坐着,跟寻芳像是两种画风,说道:“有人请我们晚上出去逛逛,吃酒。是跟李家兄弟认识的人,我推不过,方才也没拒绝,只说回来问问你们怎么说。我看就算是推了,到了晚上还是要被他们闹着出去。” 考试一结束,一堆人就如脱缰野马。在同一县城的人,都喜府城比县城繁华,这些有钱些的人家,都在城内逛过,这次叫上寻芳他们,是为了图个热闹。 还有便是,他们都是读书的人。将来若是幸运考上,迟早是要再见的,这时候同考过一场考试,认识了,将来就是一份情谊。 谁也说不准,说不定你十年之后,就是跟一个之前曾有一面之缘的人成为了生死之交的。 有时候友谊虽然不像亲情那样无私付出,也不像爱情那般,同你相伴到老。 但是一段友谊认定了就应该是一辈子的事情,这跟姻缘一样,也是需要缘分才能够碰上一个跟你志同道合的人的。 二人正聊着,李穗从考场里出来了。 他整个人周身都是沉沉的气氛,当初第一场过了之后他的脸色就已经不好看了,这会儿寻芳他们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考不好了而难受,还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看着脸臭。 他家里也有仆人过来照顾的,于是赶紧奔过去扶着他。 寻芳跟寻芝这会儿也不想谈论那让人头疼的考卷,于是吃完了一碗茶,三人便坐车离开了茶馆,回到了旅店去。 在这旅店居住的客人多是来参加考试的,因此前几天整个旅店的气氛难免有些紧张。 这会儿大家都放松了,说说笑笑闹闹的,吵吵嚷嚷弄得李穗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寻芳他们见状,赶紧让人将他送回屋里。 回到屋里后,问了李穗究竟哪里不舒服。原本寻芳他们想要给他找个大夫过来瞧瞧的。 正待他们叫人找大夫的时候,却听得李穗说了一句:“好饿。” 这才明白原来他是饿的肠胃难受,所以脸色看起来这么难看的。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71节 于是赶紧找了小厮过去厨房吩咐,用粳米细细熬了粥来让李穗吃。 第78章 正好寻芳这会儿也饿了, 中午就这点儿吃的,味道还不怎么样。 寻芳又正在长身体,加上他最近在练武, 运动量大消化快,更比常人饿得快一些。 这会儿小厮端了粥过来给李穗喝,寻芳就顺便要了一碗,李穗的下人便又去端了两小碗上来给寻芳他们也喝了一碗粥。 吃过小菜, 配上粥, 胃里舒服了许多, 只是还不饱。 等李穗好许多了, 寻芳他们不好再打扰他, 嘱咐他多多休息不要劳神,随即便回去了。 回到房里, 寻芳洗漱过后, 整个人干干净净后饭桌上才布上了饭菜。 简单用过晚饭, 寻芳原本打算早早睡下,这两日实在是太辛苦了, 劳神又劳身,可是人还没躺下就有人过来请他出去玩。 这便是之前跟寻芝说过,让他们也一起出去玩的同乡们。 寻芳嫌累, 便拒绝了,但说话留了一线。 “今日实在太累了,我就不跟你们闹了。等放案还有几日时间,明日再出去耍不迟, 今日就宽恕我不能奉陪了。” 虽然寻芳会打几套拳,但是身子看着并不壮硕,他可能是因为正在长个儿的缘故, 所以看起来清瘦。 大家见他脸色很是疲惫,加上身材纤细,心里对寻芳的印象就是一个病恹恹的公子哥儿。 于是也不勉强他,只说好明天一定一起出去玩,便笑闹着离开了。 等来叫他的人都走了,寻芳这才睡下。 旅店内人都出去了许多,所以这会儿还安静,等到晚上快宵禁的时候,大家都醉醺醺回来了,吵吵嚷嚷让人睡不着觉。 寻芳就是在这时候被楼下的声音吵醒过一次,后来吵闹了一阵后,又恢复了安静,寻芳这才又睡着了。 他晚上睡的饱,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精神别提多饱满。 这日寻芳吃了东西,今日照常准备看会儿书。 不过没有再看经史子集,而是看一些杂书。现在的那些小说都很讨好男性,里头黄色废料比较多。 况且还都是些才子佳人的书,寻芳自己就是考生,一看到才子就总想到考试,所以并不爱看。 只是鬼神传说还是很有意思的,许多结局都令人摸不着头脑,总体看下来,能够让人深刻的感觉到古代人民对神鬼的敬畏。 寻芳看了一会儿小说,就有下人来说寻芝来找他了。 他这里也是一样不对寻芝设防,他要进来就只管进来。所以寻芳刚放下书本,叶寻芝就已经到他跟前了。 见寻芳放下书,寻芝笑着说道:“昨儿不是还说考试考得头疼要戒书休息两天么?怎么这会儿又看起书来?” “我看的杂书,一些鬼怪故事。” 寻芳说着,走到一边桌上请他坐下,另外吩咐元庆上茶。 寻芝年纪轻,并不是不喜欢这些小故事,以前他娘还在的时候还会给他唱曲儿讲故事,但是自他母亲去世之后,他仿佛连这些乐趣都没了。 如今一听寻芳说什么鬼怪故事,那股子好奇心又被钩了起来,他对寻芳问道:“你看的什么?” “你要看么?”寻芳觉得这个年纪,十几岁的小孩儿看些学习以外的书放松放松并没有什么,只要劳逸能够结合就可。 寻芳从桌前站起,走到窗边那小桌上,翻找了一本不怎么恐怖,还挺有意思的书出来。 叶寻芝也跟着他到了窗前,寻芳于是顺手将书递给了他。 接过了书本的叶寻芝将手上的扇子一合,边翻着书,边走到椅子那处坐下。 寻芳怕他看的太过沉迷而耽误学业,在一旁说道:“这都是些杂书,偶尔看看还好,不要总是拿着看,免得耽误正经学问。” 寻芝见他这样说,侧过脸来笑着说道:“我省得。”说完,便又继续看起了书来。 寻芳原本以为他还要看很久,就拿了方才还没看完的书,也坐过来一起看。 结果没翻两页,就见叶寻芝将书本一合,说道:“这书一日看不完,你借我吧。” 这原本就是寻芳看过的,就算叶寻芝不要,他也准备留着给叶宝儿看。 既然叶寻芝要了,那么宝儿那里他再找给她就好了。况且叶寻芝看书快,说不定过几日就能还了,都不用耽误宝儿那里。 因此说道:“你要看就拿去。” 二人继续用茶,闲聊了一会儿心情都变好了。这几日天天埋头苦学,大半个月来都不见得有一日这样的清闲。 直聊到了中午,旁的杂的都聊。寻芳说话带着些现代的腔调,叶寻芝就常被他逗笑,说笑着到了中午,叫仆人摆上饭来。 一碗鸡汤,两叠小菜,简单吃了。寻芳他们讲究,吃前还要洗手漱口,吃了之后又要香茗一盏。 旅店厨房里上菜过来的小二在一旁看得心里直“啧啧”,店里也有别的客人家里富贵,吃东西前后都讲究。 而像他们这些野路子出来的人,吃饭就吃饭,最多走累了,回家拿毛巾擦个脸就开始干饭,就没见过吃个饭,还要一二个人伺候才能吃得下去的。 所以他们即便不是没见过,却还是看得眼睛发直。 被叫来伺候寻芳他们用饭的人,心里就在幻想,或许有一天,自己子孙有读书出来的,考中了个举人进士的,他也好做个太爷,将来也就有这么多人伺候了。 一般这小二不常做这种梦,只有遇到寻芳这种学子,或者偶尔有极富贵人家过来居住的时候,他瞧见了,才幻想着做做梦,平时他是连幻想都不敢的。 寻芳跟寻芝二人吃过了热茶,便说着要一起出去逛逛,其余一些地方都逛过了,只有寺庙之类的地方没有去过,便想着要一起去逛逛,正好求一求,希望能得个好名次。 于是找了那小二过来,问他:“这里有什么灵验的寺庙没有?” 那小二就是本地人,家里有个婆娘,过年节的时候常陪着自家婆娘去上香,每年还要还原,一年少说要去两次庙里的,所以很清楚哪里有大寺庙。 “我们这里最灵验的,莫过清净寺了!” 寻芳他们听说这里灵验,便决定要过去参拜,算是求些心里安慰。 赏了那小二几个铜钱,寻芳跟寻芝结伴先去了李穗那里,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李穗却拒绝道:“晚上还要随他们闹去呢,我就不去拜了,一会儿你们早些回来,还有约的。” 寻芳他们看了一下时间,觉得还早,便应了李穗一声,便坐了马车去了清净寺。 家里两个力气大一些的仆人赶马,小厮就没有带上,反正过去回来很快,没必要这么麻烦。 马车行走在路上,行人如织,街上乱哄哄的一片,谁想近日府城内大小考试不断,来拜佛的人也多。 男女有别,寻芳他们在男人堆里挤来挤去。虽然不及现代长假去景点旅游那般拥挤,但也有个六七成像了。 寻芳他们等了好半天,才在佛前拜了拜,捐了些香油钱,便准备离开了。 这寺庙旁还有测字扶乩等算命先生坐着,寻芳他们也没有凑这个热闹,下了台阶,准备上车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有人尖叫了一声:“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就在寻芳寻芝二人对望一眼,朝那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周围人流比较密,一圈一圈的人正在慢慢围起来挡住寻芳他们的视线,在人聚集起来之前,寻芳他们正好看到了发生的事情。 却见一个约莫四五十岁上下,看着还精神的老人正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着缓慢蹲到了地上。 寻芳一看这模样,心里想着该不会是心肌梗塞了吧。 一边跟寻芝二人走了过去,想要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就算不是大夫,好歹还能帮忙找个大夫什么的。 人群围的密了,那老人跪在地上就好像缺氧的鱼,长大嘴巴呼吸着,但看起来还是很费力。 “大家散开一些吧,散开一些。”寻芳伸出手来,将一些凑热闹来看的人挡在了后头。 他身边的家奴很是忠心,不忠心的也不敢带出来,家奴将寻芳身后的人推开了些,怕寻芳伤着,替寻芳挡掉了许多人。 这中间的位置空出来了一些,空气就稍微流通了许多,可惜这没什么太大用处,那老人还是呼吸很困难。 方才见着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没有那么难看,几乎一瞬间的,唇都变白了,眼神都变得恍惚起来。 不到一会儿,他就闭上了眼去,昏死过去了。 他身边一个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妇人,哭成了泪人,一直喊着:“爹!爹!” 周围的群众也很惊讶,怎么一个人好好的就这样昏死过去了呢。 “是被痰呛着了?” “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上身了吧?” “你站在这儿还能有什么脏东西?这是佛堂门口!” “快叫大夫来啊。” “跟着他们的仆人已经去叫了,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呢。” “偏偏是这时候,府城里热闹呢,人多的时候病人也多,手艺好的大夫也难找。” “哎呀,看着都不喘气儿了,是不是死了啊?” 有人发现到这人不是昏过去,而是死了。赶紧对那妇人道:“你快瞧瞧你爹,是不是没气儿了?” 那妇人被人吓得脸色发白,颤巍巍伸手过去探那老爷子的鼻息,却发现真的没有呼吸了! “啊!”那妇人被吓得往后一仰,随即眼泪就滴答滴答落下来了。 “爹啊!您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要怎么跟相公交代啊!”那妇人吓得嘶吼了出来,那双手直在地上拍。 寻芳见她身上穿着不凡,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身边又有仆人跟着,那仆人也吓得直在一旁哭,没一个是有主意的。 这人反正已经死过去了,寻芳就想着要不然过去看看。 关于应对心梗的办法他之前也在视频上学过,毕竟他生活在现代,心梗的发病率又一年比一年高,并且年轻人长时间不注意作息也很容易得心梗,所以这类科普视频有很多。 寻芳当初学习的时候也是觉得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说不定哪天能用上。 这不,他自己很可能就是心梗猝死的。应对办法他是学习了,可惜他忘记这办法是不能自己给自己用的,所以最后才穿越过来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穿越过来之后,还有机会能用上之前学过的技能。 人已经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了,这会儿寻芳上前也没什么负担。 “这位太太,我有一法子,或许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救你们家老爷。” 叶寻芝站在寻芳身边,一开始看见寻芳上前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原本以为他上前是为了劝人节哀的,谁想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寻芳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他成日跟叶寻芳待在一起怎么不知道? 那妇人原本趴在那老人身上哭,一听到寻芳这么说,猛的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寻芳,脸上眼泪鼻涕都还来不及擦。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72节 但是在看清寻芳的长相年纪之后,她神色又暗了下来。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去救活一个已经没了呼吸,没了心跳的老人呢? 第79章 围着的人群里也有人怀疑叶寻芳, 觉得他实在瞎捣乱。 但是看他穿着打扮,像个读书人又长得这般好,身上气度也不凡, 又疑惑起了他说话的这些话的真实性。 “反正都已经断气儿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这人都死了,还能救活呢?小孩儿家家说大话。” “就是大话,人家也是好心。人都死了, 试试看怎么了?” “只怕是个疯子吧?” “小少爷, 你可看清楚了, 这人已经死了的!” 寻芳点点头, 走到那妇人身边蹲下, 俯身在那老人胸前,听了一会儿后确定对方已经没有心跳了。 他伸出手来朝大家拱了拱手, 说道:“还望大家替我做个见证, 此人已经身死, 救不活救得活不过是试一试,若是救不回来, 那也不与我什么相干的。” 寻芳此刻也有些着急,听说心梗死了四分钟之内如果不及时抢救的话,很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现在一分一秒都是生命,他也不敢消耗时间。 但是话总得在这之前说好,否则人家赖上他,说这人原本活着, 被他给抢救死了,那他就真的有苦说不出了。 那妇人见寻芳这么说,深呼吸了几口气, 过来拽住了寻芳,那脸差点儿都要怼在寻芳脸上了。 “你真的有法子救我们家老爷!?” “不一定,只是试试,时间拖久了越难救。”寻芳蹙着眉说道。 那妇人拿帕子擦掉了眼泪,狠一狠心,说道:“好,大家为我们做个见证,不管能不能救活我爹,事后我绝不找这位小公子的麻烦!” 妇人也看出了寻芳的顾虑,这年头行骗的人多的是,但眼前这位小公子是犯不着骗她的,那么她也得让这小公子安心才是。 “放心吧小公子!如今咱们都在这里做见证,佛堂门口呢,要有这等赖人的事儿发生,咱们联名证明你的清白!”有人在人堆里说道。 一声话出来,另外就有几个汉子说话了,也说会帮寻芳作证。 寻芳这才赶紧将人摊平,然后双手摆放好姿势在老人下肋,开始进行有规律的按压。 古代没有电击的医疗设施,寻芳只能用手按压。 一轮又一轮,寻芳自己也觉得救人可能无望,但是他既然遇到了这事儿,又有学习过相关的知识,那总不能不去救。 即便最后是一场失望,那他也不会后悔。 就这样持续按了一两分钟,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寻芳的额头已经出汗了,如今天气炎热,寻芳这里有下人帮着打伞,老人的身体被拖到了阴凉处,不至于顶着太阳暴晒。 周围的人虽然围在那里,却还是知道分寸,不妨碍寻芳救人。 寻芳越是坐着心肺复苏,越是绝望。因为时间越是过去,这老人就越是难被救醒。 而在古代没有足够的医疗设备,就是大夫来了也没有用。别说是在古代,就是放到现代也没有人能够有什么办法,只能边帮忙做心肺复苏,等待医生过来救援。 然而,就在寻芳彻底绝望的时候,老人的呼吸忽地一下,就好像被阻断的电路通顺一般,突然连接上了! “吁!” 呼吸连接上之后,老人的胸膛是有起伏的,这变化光是肉眼就能看见。 方才围在一旁的人群都十分震惊,原本以为这少年有什么灵丹妙药给这老人吃下,有这样活死人的本领,一定是什么神仙药材。 可方才就只见到寻芳在那老人的胸前一通乱按,又不像是点穴也没有扎针的,就这样轻松按两下,怎么可能就能够救人了呢? 况且老人家身子骨弱,这人一直按着他的肋骨,要是把人骨头按坏了可怎么是好? 他们还当这少年其实没什么法子救人,不过故弄玄虚而已。谁想,竟然救活了人了! “噫!他方才做了什么?” “不到半刻!就把人救活了?” “这少年莫不是练得气功,方才这一番动作就是在传内功呢?” “了不得,这可是活神仙。” “方才那手法你看清楚了没?有没有办法我也学学。” “这小公子穿戴看着像是富贵人家,或许是行医世家里出来的?” “哦!对了!要是他家有人在宫里做太医,这手法怕是秘传的了!” “看着像是读书人,穿戴都像,或许是读过什么秘籍书本。” 把一个没有呼吸的人救活这一点实在太过不可思议,所以在场的人就当着寻芳他们的面儿聊了起来,并且越聊越往离谱的方向去了,什么秘籍,什么神仙之类的都说了出来。 寻芳救醒了人之后,还是不敢懈怠,叫人过来给老人喂点水,吩咐让人好好休息,不要劳神劳力。 那妇人见寻芳有这样的本事,不敢不听寻芳的话。命下人快去打点水来给老人喝,一边又问寻芳道:“可有什么药方能拿来服用?” 寻芳又不是什么大夫,这原本也就是现代比较普遍一学就会的急救方法,跟人工呼吸一样。 开药方这种事情,他是万万不会的,于是赶紧对这妇人解释道:“我并不是什么医者。这原本是我小时候见有人晕坠,一个游医路过,我见他就是这么救人。 当时年幼比较好奇,便跟着模仿,谁想竟学会了。所以方才才敢来试一试。这原本也是看运气,有时候这法子救的活人,有时候救不活。若病人身上有肋骨伤着了,这办法也是万万不能用的。况且这救活也只是一时,接下来老人家还得好好调养才是。” 众人听寻芳这么说,方才知道他居然是个门外汉。 “这小少爷真是胆儿大,就这样也敢上去救人。” “当时人都没气儿了,上去试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我我也救。” “这可真是该的,这位老爷是命不该绝。这时候遇到个贵人,否则,再晚一些,人都要凉透了!” 那妇人见寻芳这样说,方知他竟然不懂医术。虽然寻芳不懂医术,却也是自家公公的救命恩人,因此不敢怠慢,再三谢了寻芳。 “还怕到时候我公公再岔过气去,请问小公子,方才那救人的法子,能不能说一说?若是不行,还请这会儿等大夫来了你再离开。” 这原本就是救人的东西,寻芳也是因为有做视频的人教所以才学会的,因此并不吝啬,一一将这法子教给了那女人,还找了她家的仆人躺下练习了一番。 在场都是见过寻芳这救人手法的,因此都跟着现学的。有不懂的人问寻芳,寻芳也一一教了。 或许因他这么一教,之后还能有人因此获救呢,都是治人的办法,教出去也没什么。 叶寻芝也在一旁看着叶寻芳,等大家学完了,寻芝过来问他:“这方法叫什么?” 寻芳方才因为教学,就将袖子撸了些上去,这会儿边摊平袖子边对寻芝说道:“心肺复苏。” 这会儿一个大夫,手里拿着医药箱被一位仆人拽着小跑了过来。那大夫看着也有四五十岁了,跑得全身是汗,气喘吁吁。 站定之后,发现病人并没有如这人描述的那般,晕死过去快要死了的样子。 “不是说眼见着就要死过去了吗?”他还问那仆人道。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见到寻芳救人的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争着将寻芳方才救人的事情说给那大夫听。 那大夫本来就跑的晕,边用帕子擦着脸,边听一堆人挤过来说,越发晕了。 这时人群里有人说道:“哎呀,还是快些叫大夫瞧瞧吧。这会儿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这下人群里才安静下来了,赶紧拉了那大夫,让他帮忙看病。 那大夫给老人号了脉,望闻问切一番。查出这位老爷肠胃心脏都不太好,可能是早年劳累造成的。 今天天气热,又有些轻微的中暑,因此只开了解暑的药方,吩咐平日里吃的药也要持续吃下去,这才完了。 等这大夫看完了人,后来又写了一张药方,收了诊费这便准备离开了。 离开之前还不忘问周围的人一番,方才隐约有听到人说,一位少年三两下便将差点死去的人救了下来。因为好奇,所以问了问周围的人事情原由。 周围的人见寻芳还在,知道他不吝啬这救人方法,便不劳累他再解释一遍,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这件事儿全说给了这大夫听。 这位大夫是没有听过心肺复苏,并且也从来没有实验过这一方法的,所以还将信将疑,只说道:“这法子,我竟从未听说过。” 只听说过有人晕坠时拿针灸将人针醒的,却从没有听说过上下挤压腹部就能醒的。 况且心跟肺怎么能够光是靠着外部按压,就能复苏呢? 虽然听是没听过,也不确定可行不可行,但这大夫还是向人请教了这心肺复苏是如何做的,问完之后才走的。 这边儿寻芳见大夫都发过话,自己能够帮的忙也都帮了,他便准备跟叶寻芝离开。 围在这附近的人知道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也逐渐散了。 他们有的急着家里的事情,有的急着排队拜佛,热闹不过是一时的,谁看个热闹还看一整天呢?又不是闲的。 正待寻芳他们要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准备散去时。那妇人却带着家里的仆人走了过来:“小公子请留步。” 寻芳跟寻芝听到略熟的声音,都朝身后望去。那妇人身高较矮,大概一米五上下,走到寻芳他们这边儿都是带着小跑来的。 经过两年时间,寻芳身高也长了不少,如今堪堪跟那妇人齐平了。 “这位夫人还有什么事吗?”寻芳还未说话,身边的仆人就已经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了。 寻芳之前被人抢过,因此仆人很注意别人跟寻芳靠近的距离。一旦丢了小少爷,他们也就不用回家,直接赴死好了。 那妇人被人拦住,马上便停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的急迫,那妇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朝着寻芳他们说道:“小公子是今年来赴院考的学生么?” 寻芳见她这么问,倒有些好奇了。 “是。”他倒是想看看这人怎么说。莫不是今天救了什么人物不成? 虽然这女人身上穿着打扮确实看着挺像个有钱人,但是气质行为加上身边又有仆人跟着,看着也不像是富贵人家从小养到大的,倒有些暴发户的感觉。 可不管对方的身份究竟如何,寻芳并没有打算让对方报恩,所以就算对方想要给他提供什么金钱上的援助,寻芳不会觉得自己应该收这份钱财。 “小公子救了我们家老太爷,请留个名字吧?”只见那妇人对寻芳说道。 寻芳摇头道:“很是不必。我这心肺复苏法是否能救活人原本也是看天的,是你们家老爷命不该绝,正巧被我碰到罢了。” 妇人坚持道:“还请公子告诉我名姓,虽不能为小公子做些什么,但至少让我进寺院里为公子祈福祷告,祝你这次院试能高中。这也算是,我们一家对您的感谢了。” 寻芳见她言语恳切,况且只是为他祈福,这是好事又不过分,受了这一恩也是应该的,于是便告知了对方自己的名姓。 果然,等他说完自己的名字后,那妇人也就不再上前缠着他们了。 二人自顾上车,因惦记着晚上还有约,怕耽误了时间,便赶紧让下人加快赶车的速度,很快就回到了客栈。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73节 第80章 寻芳他们这边闹着小插曲, 正在改试卷的学政大人此刻也在对着叶寻芳的卷子蹙眉。 第二场改好试卷后是可以凭着号舍的安排来对名字的,学政左边放着可以过的卷子,右边放着不能过的卷子, 手里拿着叶寻芳的卷子犹豫着。 一般来说,诗文写不好的学生,让他写时务策那肯定也是写不出什么东西的。就是诗文写的好,时务策也不一定做的好。 毕竟学生没有那么多时间, 像是时务策这种东西, 必须得有些见识, 并且有自己独到的想法, 了解历史, 总结政治,才能够说可能做得好。 叶寻芳的诗文不怎么行, 韵是压对了, 但是写的很一般。若是只单看诗文, 他算是这次考试所有人中的中等水平,但是这次考试差不多是七八比一的概率, 考棚都设了好几个。 所以单看诗文,寻芳肯定是要落卷的。 但是奇的是,他的时务策写的极好, 虽然用的典故略微浅显,不过听起来容易懂。而且看他文章,知道他说话存着傲骨,以后若是为官, 还需要磨一磨才好。 因他有这份才情,令人怜惜不忍将他淘汰。 况且他真有这样的本事,再多学几年, 将来诗词精进了,未免不会在朝堂上遇见。 与其便宜别人捡走这么个人,不如自己收着。也不用给他特别好的名次,只排在中下便是了。 打定主意,这才将寻芳的卷子放到录取的地方去。 卷子修修改改,少说还要几日才能够完全改毕,这时候卷子不止他一个人改,还有几个同僚,只是他是主司这次院考的,所以许多事情都是学政做决策。 到了晚上改卷完毕,伺候的长随摆上饭来,除了头里选中的几名外,学政还将叶寻芳的试卷拿了给人看,大家都各自发表了意见。 自然就是心里不喜寻芳的试卷,也都是跟着学政的意见走,另外惋惜一番,只说这卷子文思是有却缺乏勤勉。 学政大人也是如此觉得,饭毕喝茶,各自安歇,第二日仍旧是起来改卷子。 寻芳不知道这边儿的事,晚间简单吃了些清粥配小菜,因想着今日有酒肉要吃喝,就算不喝酒光吃肉只怕也能吃撑,因此不敢提前多吃什么。 “爷,咱们到时候带多少钱去是好?”元庆在一旁收拾着东西,边对寻芳问道。 “到时候是凑公分,大家出钱凑几两,这不是我们请的,若要不是平分着,那么大头也轮不到我,就是每人平分,再是山珍海味一顿也不过一二两银子,吃不穷咱们。保险一些,你拿上一两就够了。”寻芳说道。 元庆听了寻芳的话,应了一声,将钱拿了放好。到时候主子去吃东西,他也会得赏钱,有那么三十文五十文的也够他点上一盘小炒肉吃了。 这时候晚上也不冷,元庆也期盼着出去好好玩一玩。 只可惜寻芳向来不喜欢他喝酒,上回跟家里大门前几个门子喝了两杯,寻芳找他的时候闻到了酒味,张口就说他:“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问题是他也有十四五岁了,再过两年他娘都要着手给他找媳妇儿了,媳妇儿都找得,怎么酒喝不得? 可是他又不敢反驳自家主子,毕竟主子除了不让喝酒以外,对仆人挺好,不会动辄打骂还总给他好吃的,平时出去,该有的赏钱他都有。 寻芳这里准备好一切,穿上出门的短靴,一身绸缎的衣裳,发如泼墨,明眸皓齿,配上一把折扇,很是潇洒。 只可惜年纪小了一些,十一二岁的年纪,女人见到他就只有母爱。 不说别的,寻芳也是个正常男人,也是希望博得女人们追崇的眼光的,这完全是他个人的虚荣心。 可是年纪就摆在那里,他就是再想努力长高长大,也没得办法。 “叶世兄。”这边儿有几个跟叶家稍有交情的人家找了过来,笑着过来请叶寻芳。 寻芳这里路近,出了门后,大家又朝着叶寻芝的房间去了,之后便一路到了李穗这里。 叶寻蕙早另外跟别人有约,去找了也是不在。 周围都是比寻芳年长的人,叫他世兄是因为大家祖辈多少都认识。最近因为叶锦的关系,几家人联络的越发频繁了。 大家挤在一起出了客栈,晚上离禁夜的时间还早,他们至少还有一二个时辰玩耍。 虽说寻芳年纪小,但一堆男人挤在一起,又不是文会,出去只是吃喝未免太过乏味。 因此去了一间叫明月楼的酒楼,大家都是青少年,没有太过火,只点了一个帮着倒酒的陪酒女子,还有便是一个弹琴的。 在现代妓1女就是不合法,古代的话,分卖身还是卖艺,但实际多是卖身的。大家不说,寻芳也不过问这陪着的二人是卖身还是卖艺了。 他都是自己倒自己的酒,那女人见寻芳如此,又因他年纪尚小,知他不通人事,女人的滋味儿都不曾尝过,讨好他也无益,就随着寻芳自己斟酒夹菜,她要照顾其他人还腾不出手来。 寻芳他们逛的地方是上等些的妓1院,这里的女人也分几等,大家凑的份子,叶寻芝又坐稳了秀才的名声,其余的人也不算纨绔,都是助兴,并没有人乱来,况且他们挑的女人就贵,不出大钱,不会轻易陪人睡。 即便有钱,大家也都挑人。外头的女人再贵,到底也不清楚有没有病,就是睡,他们也是去睡家里的通房丫头,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就不会饥不择食了。 虽然知道这时候的妓1女多是可怜人,但因为上辈子的寻芳受到社会教育太深,多少对妓1女有些偏见。 因为这不合法,就连来到妓1院,他都觉得浑身不舒服,总觉得对不起他未来妻子,因此碰都不让女人碰他。 起先那女子要过来给寻芳倒酒,寻芳忙拿了要自己倒。结果不小心碰到那女子的手,就像是被电到了一般地缩回手来,惹得众人纷纷看向他。 寻芳心里清楚,他们基本都是在憋笑,觉得他过分腼腆,又因为他年纪小,这时候不敢碰女人又似乎很正常,所以只憋着,不笑出来。 寻芳心里暗恨,这群天杀的,一开始没有告诉自己是来这个地方。等他要走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人都到了,便是要走说肚子疼都被他们拦回来! 叶寻芝也没见过这样场面,尴尬地满脸通红,看看寻芳,又看看众人,又看看那两个女子,转回来又看看寻芳,随即装王八,头一缩,只关注着眼前的一盘菜。 就这样,相安无事吃着饭,寻芳寻芝二人尴尬着尴尬着便适应了。只要那女的不往自己身边靠,他们俩兄弟就万事大吉。 既然吃酒,那就肯定要行令。在场人都不喜欢太难的酒令,因此只用飞花令等比较简单的令行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几杯酒下了肚,脸色微醺,偶尔两句玩笑。 叶寻芝总是赢家,所以并不沾酒,寻芳玩的不太好,被人调侃了两句。 有个调侃的狠的,对叶寻芳道:“莫不是因为有佳人在身侧,便害羞的说不出诗来了?世兄也到了知道熟美熟丑的年纪了。” 寻芳不知道怎么怼,憋了半天,只说了句:“才不是。” 大家见他年纪最小,怕他人小气量小,到时候惹恼了又要一堆人哄小孩儿,所以就说了他两句,便不再说什么了。 喝了几口酒,又不免对叶寻芝夸奖几番。 都是一个县内的人,案首是谁他们很难不知道,叶寻芝因是个铁秀才了,所以大家该祝贺的祝贺,该恭喜的恭喜,你言我语又是一通。 接着又讨论起了试卷的难点,应该怎么破题最好,如何如何又是一通。这一聊,直到宵禁快到的时候才从明月楼散去。 寻芳看着一堆醉了就开始唱曲儿,嘟囔着不知道说什么的人,最终还是选择离他们远一些,免得跟着他们一起丢脸。 这会儿路上也差不多要没人了,但是一些店铺里还亮着灯,里头有人打牌说书,偶尔有聊天笑闹的声音传出来。 还有小孩儿啼闹,妇人拍着哄睡的声音。偶尔有些地方狗吠两声,配着漫天的星光,灯烛在夏日微风中摇曳,或时传来远处的柳叶青草香,眼前一派生活气象。 晚上的景象是很好看且热闹的,寻芳有时候其实在想,要是没有宵禁的话,或许这个朝代会更加的繁华。 但取消宵禁的话还是会有弊端,譬如,晚上人员流动会更难管理,夜晚视线不佳,若是让逃犯逃出了城,就更难抓捕。 还有夜间家里没人看守,那么会翻墙的都有做小偷的资质。再有晚上玩闹保不准就要喝酒,撒酒疯、打闹、酒精中毒的,多不胜数。 在现代有这么多专业医生还有医疗仪器,甚至全城有监控,各个地点还安排警局的情况下的现代,医护人员跟警察都那么困难才能维护好一个城市的治安,就更不要说是在古代了。 谁都知道夜晚若是没有宵禁的话会很好,热闹不说还能够促进经济的繁荣,商家能够多卖东西,客人晚上也有地儿享受。 可是华夏历史上宵禁制度从周朝开始就存在了,就连繁华如唐朝都有金吾禁夜。 宋朝取消过宵禁制度,所以宋朝经济空前繁华。 在华夏的历史上,宋朝允许工商杂类人员参加科举,可能也有经济繁荣之后,从商者众的缘故。 除了宋朝,还有就是在礼乐崩坏的时代宵禁制度曾被打破过,但这也只是被打破,而并不代表宵禁制度不存在,只是没办法管了而已,这制度延续了上千年的历史,到了清朝宵禁制度都存在。 自然,宵禁制度虽然严格,却也有通融的时候,比如奔丧或者朝廷有急事下派的紧急情况,还是能够被允许夜间出门的。 另外唐朝还有诗《正月十五日夜》中,“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的诗句,说明元宵时没有宵禁,可以彻夜在外游玩。 宵禁制度的存在,有些人认为是皇权森严,法律严格,在寻芳来说,却是一件合理的事情。 想要安定,就必须有所付出。即便牺牲掉一部分的经济来维持安定,虽然很无聊,但多少还是合理的。 或许是当下之人,见到眼前情景多少会有共同的联想。 叶寻芝这会儿走到了寻芳身边,望着街道两旁的景观,向往地说道:“我们县里元宵佳节已经很是热闹了。可京都繁华远盖丹城,元宵时节,通宵若昼,火树银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京都闹一闹元宵。” 寻芳见他如此说,多少有些心动。这次若能考过,离京都应该就能更近一些了吧? 若是不过,就是去考两次、三次,也得去试试。 寻芳淡淡地说道:“会有机会的。” 少年总是狂傲的,他在现代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就算入了社会,那狂傲却没有被完全抹灭,只不过是尽量让自己中庸罢了。 谁又真的甘于做个个平凡的人呢?人原本就是天生我才,就应该自信潇洒,该狂时则狂,该平凡时则平凡。 能收能放才是成熟,若是一被社会打压就变得畏畏缩缩,这就是懦弱而不是中庸。 寻芳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体内血液的温度了,今日短短一段风景,三两句话,忽然觉得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一路回到旅店,正好到了宵禁时间。寻芳虽然没有喝酒,却也不知道在哪里沾到了酒水,身上一股酒肉味。 洗漱一番之后,很快便睡下了,一觉到了天亮。 之后的几天,他们照旧还是玩闹,但是只玩了几天寻芳便闲不住,开始看学习了起来。 总的来说,就还是不敢懈怠,读书的事情一懈怠下来,他就总觉得自己对不起谁,却也不知道对不起谁。还是被这个世界的观念给影响了。 到了放案那日,寻芳心里多少知道自己的成绩,落榜的可能性是很高的,所以脸色并没有多好。 叶寻芝虽然已经稳坐了秀才的功名,但还是很担心叶寻芳。寻芳为了不让他担心,还得勉强撑起精神来跟他说笑两句。 寻芳基本认定自己不会过,所以对自己的名次不怎么在意,就光找叶寻芝的名字了,发现他排在第三,名次还在前列,真心地为他祝福了两句。 谁想还没等他祝福完叶寻芝,就见元庆慌慌张张朝他跑来,挥舞着手说道:“爷!中了!” 寻芳一时听得不真切,耳朵鸣了一会儿。但是视线却还看得清楚,元庆这分明是在朝自己说“中了”! 中了? 再转身看向叶寻芝,只见他朝自己拱手说恭喜,这才真的意识到自己是中了! 他当时的唯一的想法,就是很欢喜,欢喜到心跳加速,激动到差点儿以为自己要穿越回去了。 后来的想法就是别当着大家的面表现的太高兴,这只是中个秀才,又不能做官,再激动也得留着些余地。 等这耳鸣声缓了一会儿,总算才听到了周围的声音。寻芳不禁笑出了声来,恍恍惚惚觉得自己踩在云朵上。 叶寻芝也高兴寻芳中秀才,这比他自己做秀才还要更高兴一些。因为叶寻芝中秀才已经在县试时板上钉钉,而叶寻芳中秀才,算是意外之喜。 寻芳笑着上前拽住叶寻芝的手腕,激动地扼腕,还是扼别人的腕。 随即转身对元庆问道:“我在哪儿?” 元庆赶紧帮着寻芳指了,他这才找到自己。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74节 原来是在中下的位置,虽然不是一等,但也不在最后,这真是惊喜中的惊喜。原本以为这次会落卷,结果却是他考的还可以? 真是人生何处不意外。一个人改卷子的话还可能出现错误,但是改卷一般都是多人合作,你看过一遍我再看一遍。 况且学政肯定是科举出身,就算有自身的偏好,也肯定是有学问,会看文章的。 说明寻芳的文章一定有可以被取中的资格,所以学政才会将他取中。 一会儿还要进去等学政发落,给他几句建议。既然取中了他,寻芳猜测学政一定会说一下原因。 其实他自己也多少猜到,他的诗文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的,肯定是他的时务策作的不错才被取中。 总不可能是学政跟所有批改试卷的人都眼花了,才将他取中的吧。若真是如此,那他也算走了好运。 这考试之事,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寻芳跟寻芝是族兄弟,二人关系很好,所以最先看的肯定是对方的成绩,然后再是其他要好的人的成绩。 之前在县里的人,统共过了的加上寻芳都不到十个。原本取了许多丹城的童生,但是第二场考试筛选掉了大半。 连李穗都没有过,而叶寻蕙被挂在末尾,这次的名次比寻芳还要低许多,但是堪堪过了。 他们一家三个兄弟来考试,竟然没有一个落榜!真是令人惊讶! 前几日大家还兴高采烈一起吃喝玩闹,结果如今该高兴的高兴,该难受的难受。 不过他们丹城来考试的都是一些年轻人,最大的也只在三十多岁。 他们已经是童生,将来多考几次,只要运气学问不是差到极致,考个秀才不是难事,所以沮丧归沮丧,却没有什么绝望的气氛在。 第81章 收拾好激动的情绪, 寻芳他们便进到考棚内,等待传唤发落。 这里原本有个过道,就是考生早到时在此等候进场的地方, 叶寻芝很快就进去了,大家都是一个一个走入的,所以寻芳也很快跟着就进去了。 一等的几名人员都被学政问了话,说的都是差不多的话, 问一问启蒙老师是谁, 若是认识知道的, 便说上两句, 若不知道就直接勉励一二。 倒是没有怎么跟其余人说话, 试卷改过之后可以供学生观看。 寻芳上去接卷的时候,学政竟然也对他说了话。 “你时务策作的不错, 就是这试卷里看出来你许多学问并没有精读, 这次勉强叫你过了, 往后应该越发勤勉才是。否则也枉费我一番苦心。” 寻芳听了这话战战兢兢,只觉得学政训话简直比领导训话还恐怖。 因为领导再是领导, 那也是平等的。但是学政就好像是能够拿肚子里学问碾压你的人。况且古代师者如父,你爹训你话,自然就只有乖乖听着的份儿。 等学政说完之后, 寻芳还只能弯腰作揖,拿着卷子下去看。 在看卷子的时候寻芳是到叶寻芝身边去看的,学政改卷改的很好,好句子就圈出来, 寻芝试卷上的基本都是圈,而寻芳的圈都在时务策上。 众学子阅卷完毕后,学政退堂, 寻芳跟寻芝这才从里面出来。 出了门后,便是一群人围上来说恭喜,还有就是准备结交的人。以后都是秀才了,同属一个州府的人,自然多熟悉一些的好。 叶家一门三个秀才名字一听就是兄弟,自然惹得一堆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后来知道他们师从一人,就更加想要过来结识了。 因为这三个兄弟都考中的几率实在太小,所以大家都觉得他们的先生一定是个精通科举的人才,很想要结识,若是能得指点,好处自然多着。 既然中了秀才,寻芳就知道这次肯定是不能少过热闹的,这时候大家还没有回县城,趁着众人还凑在一起,吃酒肯定是少不了的。 当然他本人也乐得跟大家聚起来热闹,于是约定好了这次还是在明月楼相聚。 凡是中了秀才的,几乎都约上了,少说也有三四十个人,有些许人是不想去,或者是有事儿无法去的。 寻芝跟寻芳自然会去,叶寻蕙也说要去。他们兄弟相处并不多好,但是表面上还算和气。 虽然叶寻蕙是叶寻芳同父的哥哥,可是就亲密关系看起来,寻芝倒跟寻芳更像亲兄弟一些。 叶寻蕙不是一等,成绩就在末尾,并不是主要被奉承的人。 他自己又惯爱听别人夸奖自己,好话是半句都不会对别人说的,所以人缘并不好,不过大家都是秀才,所有人都跟他客套客套罢了。 大部分人还是最爱跟叶寻芝这些比较优秀的人一起聊,特别是这次的一个秀才案首,是丹城临县的一个叫梁佩恩的人,尤其受人鼓吹,人家是第一名,被奉承这也是难免的。 另外被人夸奖的就是叶寻芝这些年纪小成绩又好的人,年纪小还能考前排,这绝对是需要天赋跟努力的,因此他们夸起人来就是往天赋方面夸奖。 约好晚上一起在明月楼相见,寻芳他们便回了旅店。 店里有人知道寻芳他们过了院试的,过来道喜,还减去了他们一些费用,虽然没有全部免费,却也算是为他们恭喜了。 寻芳也不吝啬,凡过来道喜的,都给了几十个铜板感谢,就是将全店的帮佣都打赏遍了也花不了一两银子,所以寻芳才慷慨。 等大家闹着散了,寻芳用了饭,就命元庆给他磨墨,准备练一会儿字,就在等着墨汁这会儿,寻芳拿着笔喃喃着:“也不知道母亲那里什么时候能得到消息。” “自然有报子快速传话回去的,我们到时,家里估计早得到消息了。太太知道了这事儿,该高兴坏了。爷中了秀才,别说是太太,我们做奴才的也长脸!”元庆在一旁发自内心地拍着寻芳的马屁。 寻芳听惯了元庆说话,知道他越发会说话了,只是笑笑。 墨很快磨好了,他便开始练起了字。 靠着练字打发了下午的时间,傍晚摆上粥来,寻芳简单吃了些,留着肚子准备去明月楼吃。 傍晚跟叶寻芝约好一起过去,李穗心情不好,推脱说不去。 落卷的心情肯定不好受,寻芳他们都能体谅,就没有勉强他一定要去。 他们关心了两句李穗的晚饭,吩咐他家下人小心服侍后,便没有过多在李穗房里做停留,出了房门就直接去了明月楼。 这时候路上行人还是挺多的,干活的赶着回家吃饭,摆摊的这时候还没有收摊。 一些饭馆里有许多人坐着,有些地方唱着寻芳从未听过的小曲儿,就这么传到了耳朵里,痒痒的勾人心魄。 一路各家有各家的味道,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到了明月楼前,寻芳他们跟小二说了约好的几个人,便被领了进去。 这明月楼虽然是烟花之地,却并不像电视剧里拍摄的那样,一群女人站在那里挥帕子招手,而是各自有各自的客人。 寻芳他们就像是来听戏捧场的客人一样,进到里头,要不是早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寻芳还以为是进了什么现代模式经营下的酒店。 寻芳跟寻芝二人到的不早不晚,这时候已经有人在订好的屋里坐着,两张大圆桌子,三四十个人不难坐下。 这时候已经有人入座了,等人到齐了估计还要再排排位置。最主要的几个位置他们肯定是不会去坐的,因为这是给案首,以及在此次考试中特别优秀的人准备的。 一开始进去的时候,寻芳他们还怕没认识的人而尴尬,进去之后发现有那么一两个之前一起吃酒过的,重新寒暄起来,一个个互相再聊两句,然后序坐。 这虽然也算应酬,但在场文人都算是主角,虽然因为不认识而稍显尴尬,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挺放松的。 考上秀才的肯定不止他们有钱人家的孩子,也有出自寒门的人在场,穿着打扮与寻芳他们很不相同。 寻芳跟寻芝也上前跟他们打了招呼,对方见他们肯搭理,并且说话客气很是尊重,就对叶家两个兄弟挺有好感。 之后就有人陆陆续续来了,每到那么一两个人过来,寻芳他们便起来迎接一次,起起坐坐大概有个七八次,最后有些人结伴而来,省了他许多力气。 人到齐后便开始上菜,寻芳他们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几杯酒几口肉下了肚子,就开始聊起了天。 一圈下来,除了原本认识的人,还问问人家户籍在哪里,风土人情也可以聊上两句。 偶尔夹杂两句朝堂政事,一提到皇上即便对方远在天边也要夸上两句显示忠心。 有各种比较擅长写诗书的,请教一番。也有人来问寻芳时务策,寻芳也不吝教给他们,只是人家听一回不一定讲的全,讲全了也为未必记着,记着了也不一定就能概括。 这些东西,说白了还是要看平时积累。能学进去多少全靠个人本事。 互相了解完,气氛就热闹起来了,于是大家就提倡行令。寻芳是最讨厌搞这个的,但是文人出来喝酒,很难不来行个令。 酒令分很多种,也有人自己出一个令,然后传到外头别人跟着行的,也有自古以来就有的令,但不过都是诗、词、曲罢了,偶尔夹杂旁的什么日历、小说章节标题,这就难了,所以很少会用。 这次行令他们不玩飞花令,而是平日里自己玩的令,里面要有唐诗,要有的宋词,要有先秦的诗经。将其组合,还得顺溜。 寻芳这时候很想告辞,却没办法,跟着行了两轮,就再也说不出了。 好在有人比他更早行不出令来,被罚着喝了一大杯。寻芳也输过两次,喝得微醺。 明月楼里的姑娘只叫来了三四位,一人帮着好几人斟酒服务,屋内有两个姑娘,一个弹琴一个吹笛,穿着并不暴露,就是动作眼神略显妩媚。 行过令后继续吃酒聊天,说说之后乡试要不要入场的问题。 寻芳跟叶寻芝给的答案都一样,说是具体要问问先生怎么说。 而叶寻蕙则是说,不管如何都要入场试试。在场也没有人觉得奇怪,他们叶家出得起盘缠,叶寻蕙自然试得起。 聊过一场后,宵禁时间快到了,大家散场准备离开。 其中有个人跟楼里女人聊得好的,说要留宿。寻芳看见了也无法说什么,闭嘴跟叶寻芝二人离开了,只是以后并不想再跟那留宿的人再有往来。 叶寻芝就站在寻芳旁边,寻芳的眼神可以说是一瞬间就暗了下来。这让叶寻芝感觉不到都难。 在楼内人多不好过问,叶寻芝便等大家都出了门,各自散开,才对寻芳问道:“你方才怎么了?是谁让你不爽快了?” 寻芳自己心里有些不爽快,想着调整一会儿就能好了,本来没打算对叶寻芝说这些话的,但是既然叶寻芝问了,他便没有隐瞒,说道:“就是觉得,那留宿的人有些对不起他妻子。” 那人是在家有妻子家庭的,这会儿在外面留宿,仿佛一切正常。这让寻芳身为现代人的三观很难接受。 这是叶寻芝没有想过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方才看着一副肚子疼的模样,就是为了这个?这原本与我们不相干的,你何苦为此难受?” 叶寻芝还真没看出来,叶寻芳比他都要小些,竟然有这般想法。该是说他多情呢?还是说他想太多呢? “难道你也觉得这正常?将来娶了妻子,也学了他去?”寻芳不解道。 叶寻芝其实是个好说话的人,很多时候跟寻芳思想契合。 寻芳原本以为二人也算知己,难道竟是他想多了? 若是在这方面叶寻芝喜欢风流的话,那他们也真是白认识一场了。 叶寻芝见寻芳这么激动,有些愣住了。随即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反倒问我了,这又不是我的错。反正我没有留宿在明月楼。况且说什么妻子不妻子的。这事儿离咱们还远着呢。我父亲说,让我先立业后成家。这么远的事情,你拉到现在说什么?” 寻芳再看向叶寻芝,确实,寻芳自己是个现代成熟的男人。但是叶寻芝这话里的意思,似乎都还没有对男女之情有过什么感触。 估计男人在他眼里是男人,女人在他眼里目前还是个不能接触的“男人”。他对性别还没那么有界限。 这倒反叫叶寻芳奇怪了。他上辈子十二岁左右的时候,就大概分清楚女性是女性,是可以喜欢的对象,将来能结婚的存在了。 但是叶寻芝,居然还没有这么清楚么?可能是寻芝小时候母亲去世的早,家里没有太多人帮助他了解这些? “那你看着方才屋里的姑娘,有什么感觉?”寻芳挑眉问道。 叶寻芝底下头来,红了脸道:“没什么感觉。” “胡说!”叶寻芳一见他这表情,分明就知道他是了解到女性的柔美了的。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75节 叶寻芝知道自己暴1露,干脆道:“就是这两日喝酒的时候发现的。觉得她们看起来软软的。” “哦~”寻芳用调侃的声音回应道。 看来叶寻芝这两天已经明白了,女人对男人是有诱1惑的。 叶寻芝道:“这有什么?”男人么,喜欢看女人不是正常么? “那你娶妻前,也学那人去?”叶寻芳道。 叶寻芝一噎:“这事儿我都没想过,你让我怎么说?” “那你学不学?”寻芳继续问。 叶寻芝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这时代的男人,没有什么出轨的说法。所以寻芳对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也是懵懵的。 “不、不学吧?”如果真如寻芳所说,未来的妻子会伤心的话,那还是不要做了。 寻芳见他如此,这才展颜笑了。叶寻芝觉得自家这个弟弟难得有难受闹脾气的时候也觉得新奇。 平日里被叶寻蕙冷嘲热讽也不见他难受,怎么这会儿对男人留不留宿别的女人处这么坚持? 随即一想,又觉得可能是寻芳的爹风流惯了。他母亲可能在他面前伤心过,所以寻芳才对这些事情不能容忍吧。 寻芳虽然看起来是一副万事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叶寻芝了解他。妹妹跟母亲,就是寻芳的软肋,他是不许别人说他妹妹跟母亲半句不好的。 就连自己如今拿着看的书,都是寻芳准备给叶宝儿带的。来府城考试,就这么两日功夫可以出来逛逛,叶寻芳都不忘记给叶宝儿买书。 寻芳这一点其实挺叫叶寻芝佩服的,因为在男人的眼里看来,女人确实柔弱。 叶寻芳能够对女人如此体谅,就连他都很难时时做到,但是寻芳却能。 接下来,二人一路闲聊着回了旅店,上楼后分开各自回房,洗漱后上床休息,一切照常。 之后的几天,府城举行了几次诗会,寻芳跟寻芝知道这是可以传播名声的聚会,所以也去了一次。 后来觉得这无非是些风花雪月的事,偶尔一去还可,总是这样未免荒废学业,就没怎么去了。 因为学政也快要走了,寻芳他们就准备去拜会。 这日天气也好,寻芳跟寻芝二人写了拜帖准备去拜见学政大人。 这日寻芳他们准备出门,正来到旅店楼下,还等着家仆牵马过来,就暂时站在门口。 忽然瞧见有几个人匆忙跑来,说着:“那边湖里有人好像跳水自杀了!” 这旅店前不远处确实有一条湖,寻芳刚到的时候就听说每年夏天都能淹死几个人,所以知道那湖的深度确实是能淹死人的。 这会儿正赶上了,寻芳他们也有些好奇。不过这好奇本没有达到让他们去看看的程度。 是后来又来了个人说:“听说是来考秀才的,考了几年都不曾中,受不了自杀了!年纪还轻呢,岁数不大,何苦想不开?” 另一人问道:“真死了?” 那人答道:“听说还在救,又听说是死了,也不清楚。” 可能是因为同是读书人的缘故,知道读书的难处。所以那人这话,牵动了寻芳跟寻芝二人的心弦,想要知道对方如今究竟是生是死。 于是寻芳跟寻芝二人对望一眼,知道对方都想去瞧瞧,便叫上了一个力气大的家仆跟着,去了前面湖边。 来时,已经有一堆人站在那里指指点点了。 拨开围着的人群走进去,才发现衙门已经派了人过来,这会儿两个公人站在寻芳他们前面挡住了视线。 寻芳他们视线被挡,就什么也没看见,不过看这样子,那跳水的人应该没有醒来。 在路边,那跳水人的身旁,一支短笛横在眼前。 寻芳望着那短笛,心里顿时一股寒意上来。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那两个衙役动了动身子,走到一边,那被水淹过的身体就映入了寻芳眼里。 这已经是救不活的人了,身体都被泡白。估计是昨儿晚上跳的湖,今天才被人发现捞起来的。 那青年脸部已经泡肿,勉强能叫人知道他还很年轻,约莫二三十岁,模样已经不大清晰了。 第82章 看见那张被水泡得浮肿不堪的脸, 寻芳有些受不住,转过身去干呕了一下。 他得庆幸自己今天早上没吃太饱,否则这会儿肯定已经吐出来了。 叶寻芝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视线从那男子的尸体上移开,方才寻芳见到的那短笛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瞧那笛子。”叶寻芝指着那笛子,犹豫着没能将下面的话说完。 身带短笛,又多年考试不中者, 一下就让他们联想到了之前在客栈里吹笛的人。 若真是如此, 就真的令人嗟叹了! 寻芳他们早想结识此人, 同在一个考场考了几次, 不能在见面时认出对方, 已经令兄弟俩感叹与此人无缘了。 谁想第一次见面,竟然是阴阳相隔。 他们中了秀才, 满怀希望地走下去, 将来的大路且还宽敞。而眼前这人却走窄了, 年纪轻轻就已经绝望赴死。 真是叫人光想想,身上就一阵阵地发冷。 寻芳呕完, 虽然没有吐,却还是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转回来看着那短笛,边对叶寻芝说道:“还是不要乱想, 这一场考了多少人?会笛子的又不止他一个。” 这时候,却听那其中一个衙役说道:“这也找不到他认识的人,都不知该怎么核实他的身份。” “也是个读书人,就这样做了无名的野鬼, 也是可怜。”另一个衙役说道。 “先收拾了吧,放在这里尸体都要烂了。人来人往的,还要过日子呢。放着他在这里也不好。” “先把他找个地方埋了, 再看看过两日会不会有人过来报案。”若是有人过来报案说家人赴考失踪,那么这尸体也就有人认领了。 于是两位衙役找人借了个梯1子,这时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担架,因此只能借梯1子,这东西基本家家户户都有,因为是抬死人,人家还不肯借。 寻芳跟寻芝便上去,买了那个梯1子,也花不了几个钱。 那两位衙役见寻芳出面为人买梯1子,以为他们认识,便问道:“你们同他是相识?” 寻芳自然是没有见过那人的,也不算认识,便说道:“并不认识。只是同在一场考过。” 衙役见寻芳慷慨,说了他两句好话,便抬着人离开了。 这也是他们吃力不讨好,没个赏钱不说,还要抬人去埋了。 寻芳跟寻芝该帮的都已经帮过了,便准备离开。 寻芳先开口对寻芝说道:“咱们回去吧,马车该准备好了。” 看着眼前场景,真叫人心里难受,还是不要看,赶紧离开吧。 叶寻芝赞同寻芳的提议,二人没有在外看多久,很快便回去了。然而在回旅店的途中,他们都没说话,心里都还在想着方才见到的那一幕。 在路边走着,寻芳却想起了之前自己心肺复苏时救过的那位老人。 白发者,因为运气好,死里都能逃生。黑发人,许是伯乐难求,年纪轻轻葬送了性命。 在整个社会都认可的科举举士的制度下,总有那么些许人,是要因此而牺牲的。 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 回到旅店,元庆他们已经驾着马车等在那里。寻芳他们早准备好要去学政大人那里拜访,这会儿只要上车就是。 二人上了车,一路来到学政大人府上,给门子递了帖子上去,等在外面。 本省学政姓方名敏之,是两榜进士出身,原本在京都六部任了个五品官,后来被选拔1出来做了一省的学政。 方敏之本人长相偏瘦,眉头总是皱着,时间久了就是淡淡的表情,眉头也有个“川”字,为人严谨,为官算是清廉。 这两日他要动身准备去别府监考,三年之内,要将省内各处院试落定,还要监察各地秀才的岁考成绩等,需要忙的事情实在很多。 这两日,陆续也有人来拜见他,只要是取中的学子,他都会请进来聊上一会儿,未取中的过来找他,都是一概不见的。 今日他正好在府内处理完了一些事情,夫人李氏亲自奉茶照顾,正接过茶来,就有门子递上寻芳跟寻芝请求拜见的帖子。 “叶寻芳跟叶寻芝。”方敏之因对这二人颇有印象,所以在见到他们二人的拜帖的时候,将他们的名字念了出来。 李氏在一旁听到学政的话,顿了一下,随即问道:“相公方才说的是‘叶寻芳’?” 李氏是学政还没有发达时娶的妻子,自然也是农家出身。之后学政做了官,她就跟着去了京都做了官太太。 但是她又不像其他官太太那样养尊处优,到了京都之后不种地了,便自己在家中院子里开垦出一小块地,种着果子自种自食。 如今跟着方学政到处跑,没有地种了就闲下来了。家里厨房又有厨子,跑腿还有丫头长班,根本没有她使力的地方。 因此只能常亲自照顾学政起居,来发挥一下平时多余的气力。所以平常学政闲下来的时候,都是太太亲自照顾。身边的小厮丫鬟们因此常说他们夫妻二人恩爱。 “夫人认识这叶寻芳?”方敏之疑惑自家夫人为什么会问到叶寻芳。 夫人李氏见丈夫发问,眼神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相公,这叶寻芳是不是年纪挺小的一个少年?看着十二三岁的模样。” 方学政点头道:“正是。” 李氏确认了此叶寻芳是彼叶寻芳后,说道:“相公,我与这叶寻芳有过一面之缘,咱们家却受过他的救命之恩。” “此话怎讲?”方学政此刻十分疑惑。 “相公可还记得,你在进考场前,我说要去庙内拜一拜的事情?”李氏说道。 李氏去的时候方学政是已经进场了的,那时候要待在考棚内,等所有考试完毕,放了试卷出来才能出考棚,因此学政并不知道李氏之后去庙里拜时发生了什么。 原来李氏便是寻芳之前在庙前遇到的那位妇人,而当时寻芳救的,便是学政大人的父亲方老爷。 原本学政出来办差,别说老爷,连妻子都可以安排在京都家里雇佣人养着。 但是李氏是真心的为丈夫着想,况且也不喜欢成日待在家里享福,她原是农家出身,这样天天1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她过不惯,因此跟着丈夫来了。 而方家人丁单薄,在京都又没什么要好亲戚。方学政的母亲已经去世,方老爷又无心再娶,又只有方学政这么一个儿子,因此就跟着来了,好在老人家身子硬朗,之前查出来只是脾胃不大好,好好调养注意饮食也就好了。 谁想他年纪大了,还发了容易心梗的病症。那日就是正好被寻芳碰见,才幸免一死。 李氏见丈夫问,只得一五一十将事情全部告诉了丈夫。 方学政听完这来龙去脉,十分震惊。 “爹既然都昏死过去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76节 李氏叹气道:“我原本想找你说的,是爹说的不让告诉你。你公务繁忙,天子布派下来的任务,一刻也耽误不得,爹怕你因此而误了去监督考试的时间,因此让我瞒着你。原本那叶寻芳是恩人,我便悄悄派人去府内找这个人。 派去的下人找了好几家客栈都没有听说有这一号人,前两日放榜,听下人来说他中了秀才,我就想说这也是你的门生。我也算他的师母,你父亲也是他的长辈了,就算他尽孝罢。今日是你问起来我才说的,这也是你们师徒合该有的缘分。” 方学政听到这里,心里多少有些感触。缘分这一说法,有时候真是贴切的。 “快去传他们进来吧。”方学政对那门子说道。 门子领命,方才他听了太太这一段话,自然不敢怠慢叶寻芳他们。从老爷院里出来后,便很快地跑去了门口,请了寻芳跟寻芝二人进来。 这时寻芳还不知道自己救过学政的父亲,进了学政府邸,一路朝着会客的大堂而来。 等他们进到堂内,并没有见到李氏。向学政行礼坐下后,直到李氏亲自上了茶来,寻芳二人觉得其面熟,还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是谁。 “你是......”寻芳愣愣地说道。 李氏笑着对寻芳说道:“看来叶公子还记得我。” “贤契还记得我夫人吧,那日你救的人,正是我父亲。”方学政也说道。 贤契在这里是先生对门生弟子的爱称,这里方学政是对寻芳问的。 比起之前的激励却并不特别重视来说,如今叶寻芳在方学政心里的地位可以说是很高了。 二人有缘算是师徒关系,加上寻芳又救了方老爷一命。这好感度是不止升了一点两点。 原本老师就喜欢好学生,寻芳在方学政眼里,虽然有天赋,但是若寻芳仍旧懒惰的话,最后也可能伤仲永。 年纪小的孩子,有很多的可能性。 但是光从他无私救人,还将那救人的法子分享出来,这便证明他品德高尚。这在学政这里反正是很大的加分项。 所以寻芳的成绩虽然不如叶寻芝,但在方学政的心里,他目前是跟叶寻芝同等的地位,甚至还隐隐超过叶寻芝一些。 寻芳跟寻芝于是站起来,朝着李氏作揖。之后才坐回原位。 李氏不好打扰他们说话,很快笑着退下去了。一般有男客来她是不会出面的,就是出面,也只有在丈夫特别要好的知己朋友来时,才会帮着上茶。 这次因为寻芳他们年纪小,又是她相公的门生,加上对他们家还有恩,这才出来见一见的。 等李氏退下之后,方学政才说道:“原本早该派人去找你们才是,只是家父怕我担心,贱内因此没有告诉我,自己私自去找,却并没有找到你们。到今日你来拜访,才知道你于我家有过救命之恩。” “只是正好会些民间办法而已,救人之事能不能活都做不准,能够醒来,也是老人家命不该绝。”寻芳谦虚道。 学政大人继续夸道:“这也是你肯出手相救。放到别人手里,即便是个大夫,看到已经气绝的人,也不敢上前相助。” 就着这个一个谦虚一个夸奖的话题,寻芳他们三人开始聊了起来。 之前学政是知道寻芳他们家有人在京城做官,只是学政那时已经被派下来地方了,并没有见过叶锦,所以就没有多问什么。 这会儿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了解了寻芳他们家的祖宗,知道寻芳家出过知府,家里几代都在读书后,对寻芳跟寻芝二人更是满意。 直到晚上,还盛情邀请他们留下来一起用饭。 这时候就是这样,一旦先生认定了一个学生,便会尽力提拔。 所以学政大人对寻芳他们极好,之后又让他们来府学读书,寻芳这个名次虽然靠后,但也不是不能通融。 若是寻芳过来府学,方学政说会帮忙安排,只是吩咐寻芳,让他只管用心学习。 府学跟县学虽然都是学习的地方,但是就跟普通学校跟重点学校一样,升学率一般还是府学更高一点。 虽然这时候具体也没有什么优劣之分的说法,但寻芳他们还是默认府学比县学更好的。 原本他的成绩比较次,寻芳是希望到时候能跟寻芝还有杨雪松在一起上学的。 他想要上府学托叶老爷办理的话并不难,但是走动关系也麻烦。这会儿学政大人直接替他办了,减免了麻烦,寻芳自然高兴。 寻芳临走的时候,还特意谢了学政。 学政大人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对他来说,安插一个人进府学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只是在寻芳临走的时候,他嘱咐寻芳要勤奋学习。也对寻芝说了一些让他继续努力的话。 随后寻芳跟寻芝别过了学政,回到客栈。 在这之后的第二日,他们便准备收拾行李回家了。 李穗自从考试完毕后身体就不太舒服,跟寻芳他们一样在府城留了好几日,寻芳他们走的时候,他的病也好了,于是大家商量着仍旧一起回去,这次叶寻蕙依旧是跟着他们一同回家。 之后几日奔波回家,到家的时候,寻芳都不知道自家母亲什么时候打听到他今日回家的消息,竟然等在了门口。 寻芳刚下马车,就见王氏又哭又笑,从门里边儿走到寻芳跟前:“我的儿啊,辛苦了吧这些日子。” 边说着,还边用帕子擦着眼泪,另一只手空出来掐寻芳的手臂。 “瞧瞧你,都瘦成这样儿了。” 寻芳听到这里,都不知道自己哪儿瘦了。 这几日在外头晒着,黑了些倒正常,但是原主是属于那种晒久了太阳容易出红斑点的体质,所以寻芳每天都不会让自己晒太久的太阳,就并没有黑多少。 但是瘦是肯定不可能瘦的。考试那几日确实吃不好,但是除了那几日外,他基本日日吃肉,之后应酬时又是大鱼大肉,估计反而还胖了几斤。 王氏这么说,完全是属于“母亲觉得你瘦了”的心理。 “太太别站在门口说话,快些进去吧。”寻芳都不知道王氏在外头等了多久了。 之前王氏还是姨娘的时候,碍着规矩,不能这个不能那个。儿子回来了,她碍着上面的金氏,只能在屋里等寻芳过去见自己。 那时候她也是心疼寻芳,之前寻芳出远门回来的时候,她就是在自己屋里抱着寻芳抹眼泪。 如今没有金氏在了,她也能够自己做主了,因此不拘什么,亲自到外院这边儿等着寻芳。 叶老爷见她如此,反正又不是大白天在别人家屋檐底下等人,这不算过火,也就随她去了。 第83章 寻芳在外头很是尴尬, 好容易哄了太太别哭,扶着人进去,跟叶寻芝打了招呼, 各自回去。 因为叶寻芝没有母亲,寻芳并不想让叶寻芝因此难受,所以很快就扶着王氏回去了。 这边儿王氏对着寻芳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叫人赶紧将煲好的汤羹端上来, 说这几日要好好给寻芳补一补, 又说他瘦了, 看着形容憔悴。 因她是长辈, 又确实是为了自己好, 寻芳知道这段时间是免不了被母亲盯着的,所以只能被动接受。 等汤羹上来的时候, 寻芳尝了两口, 觉得味道不错。里面放了些温补的药材, 吃起来味道很香。 “这汤煲了多少?”寻芳对母亲问道。 王氏见寻芳问这个,以为他怕不够, 便说道:“管够的,你要多少都有。” 寻芳放下勺子,商量似的跟王氏说道:“不如叫人给寻芝送一些过去?” 王氏听了寻芳的话, 微微一愣。 寻芳解释道:“他同我去考试,一路上也很辛苦。我得他许多照顾,不过一碗汤羹,分他一些何妨。” 王氏在他一开口说要分汤给叶寻芝喝的时候, 其实就已经猜出了寻芳的心思。 寻芳肯定是觉得自己有母亲疼爱而叶寻芝没有,怕叶寻芝难受,因此分汤给叶寻芝喝, 好让他心里温暖些。 但是他明面上是不好说这些的,听着好像是在可怜叶寻芝似的。 这才扯出一个理由,说感谢对方一路的关照。 他们一路上都有家仆关照,叶寻芝又要关照叶寻芳什么? 王氏见儿子纯良,不忍拆穿寻芳的好心。便叫了小红过来,说道:“你去盛一碗汤给那边儿芝二爷送去。就说他这一路上也辛苦了,我煲了许多汤,叫他也尝尝味道。” 小红应了一声,很快便下去了。 如今王氏做了太太不能说是天天心情好,但是烦心事儿基本都没了。 老爷那边儿她也再不去嫉妒了,只是每日养尊处优,指点指点之前对她不怎么恭敬的奴才。 以前她心情不好找小红出气,如今小红身为她的贴身丫头,身份高了不说,也再不用被王氏打骂了,性格从之前的懦弱变得稳重大胆了许多。 小红离开后,王氏走到寻芳身边来坐下,看着自家儿子吃饭的样子,就好像她自己也吃饱了似的满足。 “我的儿,你考上秀才,真是为我长脸。” 寻芳被人盯着看,自然能够察觉到王氏的视线,于是抬眸对王氏说道:“母亲也吃。” 王氏摇头笑道:“娘吃饱了,你吃。” 见王氏不想吃,寻芳并不勉强,只是问道:“这汤宝儿也有吗?” 王氏解释道:“有,这两日都喝,她喝腻了,说不想要了,今天就没给她送过去。” 寻芳不在的日子里,王氏就只有一个女儿在家里,因此就常折腾宝儿,吩咐厨房里做这个做那个的给她吃。 宝儿身子不大好,胃口小,结果王氏天天送这个吃的那个吃的,弄得宝儿直接开口让她少弄这些东西,量那么多,她根本吃不下。 王氏这才收敛了一些,就想着天天叫厨房煲汤给宝儿补身子,每天一小碗。结果宝儿还是喝腻了。 好在寻芳回来了,王氏又找到了一个可以唠叨关心的人了。 寻芳觉得挺奇怪,王氏当初还是小妾的时候,还是很在意老爷的宠爱的。他越是宠谁,王氏就越讨厌谁。 现在做了太太之后,王氏反而越发对叶老爷漠不关心起来。当初的金氏也是如此,仿佛所有正经太太都该对自己的丈夫毫不在意。 但是又想起之前在学政家,看到方学政跟自己妻子的相处模式。听说那日他太太去清静寺,就是为了给学政还有一对儿女祈福的。 这样回想一下,发现还是得看人。不是所有的太太都对自家丈夫不关心不在意,而是得看丈夫有没有做过一些让她们心寒的事儿。 寻芳吃完后,王氏帮着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对寻芳说道:“你爹之前就说过,让你一回来就去他那儿回话。你现在快去吧。” 寻芳应了一声是,便下去了。沿着家里小路,去了叶镐的院子。 刚到院子里,就听见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想是叶寻蕙已经在里面跟老爷说话了。 寻芳赶紧过去,给老爷请了安。 叶老爷见寻芳来的晚,问他:“你方才去哪儿了?” 寻芳解释道:“太太盛情,方才去了太太那处磕了头,太太留我说了会儿话才过来。” 王氏自从寻芳离开家后就一直很关心寻芳什么时候回来,之前寻芳他们考上秀才的事情报到家里来后,她就成天出二门,身边跟着丫鬟小厮等在那里,就等着寻芳回来能够第一眼见到她。 这是叶镐早知道的,因此也并不怪罪寻芳。因为王氏这份心连叶镐都要被感动了,天天等,从早等到晚,中午回来用过饭后又继续去等。 也亏得王氏有耐心,总算将叶寻芳盼回来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77节 叶寻蕙在一旁听见寻芳这么说,脸色不好看,暗暗撇了撇嘴。 他原本也想先去看看金氏的,比起爹,自然娘跟他更亲近一些。 但是之前因为偏袒金家人被叶老爷叫人抽了一顿之后,叶寻蕙就记住了教训。 金氏看着也心疼,就吩咐他以后面子上总要做一做,所以这会儿叶寻蕙还没去金氏那儿说话呢。 其实先说后说迟早要说,这原本没什么值得争的。就是因为有了叶寻芳的对比,叶寻蕙才觉得心里难受。 凭什么叶寻芳能够先跟王氏说,而他叶寻蕙却不能先去找金氏? 这边叶寻蕙心里难受着,叶老爷跟叶寻芳却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不自然。 叶镐向寻芳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寻芳会意,走去坐了下来。 “这次叫你们过来也没有什么,就是商量一下家里过两天要庆祝的事,咱们房里两个中了秀才,你们族叔那一房也中了一个。今年咱们家走了运,得好好庆祝一下。” 叶镐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很高兴的。叶锦虽然在京都当官这一点他赢不过,但是他会培养儿子啊! 叶锦跟他都有两个儿子,但是只有一个儿子中了秀才,他两个儿子都中了! 在这么想的时候,他完全忽略了自己对儿子是放养状态。况且寻芳他们的先生也是叶锦。真要说的话,培养出寻芳跟寻蕙二人的是叶锦先生才对。 寻芳他们见老爷对此关心,便发表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譬如在哪里开宴会,宴会上的肉菜多少,素菜多少,请什么人,都说了一遍,大概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商量好。 商量了个大概之后,叶老爷心里有了数,便让寻芳他们二人下去了。 叶寻蕙跟叶寻芳二人下去后就路分了两头,叶寻蕙去的是大门的方向,跟父亲说完了话,就要去找母亲了。 而叶寻芳则先回了自己的屋子,方才着急去王氏那里,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结果一回到屋里,就瞧见一堆人排在院子里,笑嘻嘻地欢迎他回来。 绿萝是他的首席丫鬟,站在一群人的c位里,手上拿着个碗大的竹篮子,笑着对寻芳说道:“恭喜爷考上秀才!” 这边儿她说完了,后头的人这才齐声过来给寻芳说恭喜。 寻芳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发现里头都是碎银子,少说都有几钱,不够这么多人分不说,也实在太破费。 绿萝早料到他要打赏,于是将那小竹碗递到寻芳眼前。 寻芳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碗里全是已经换好的小铜钱。 寻芳朝着绿萝夸了一句她细心,随即伸手抓了一大把钱,先给了绿萝。 众仆人见寻芳发钱了,一个个儿的都不淡定起来,开始过来争抢,但气氛还是欢乐的。 寻芳笑着一一给抓了钱,然后被人齐哄哄推挤着进了屋里。 还好并不是人山人海的场面,否则一个不小心发生踩踏事件就惨了。 寻芳发完了钱,大家欢喜,到屋里时,外衣已经凌乱了。 绿萝于是重新替他换了衣服,梳好了头发。 “你一会儿去把我选好的书拿来,就在一个单独的蓝色包裹里。这是要拿给宝儿的。”寻芳边照着镜子,边对着镜子里的绿萝说道。 绿萝点着头,素手在寻芳头上折腾了一会儿,很快就将寻芳的发型整理好了。 等打点好了寻芳,绿萝去帮寻芳拿了那包裹过来,包裹里头放着三四本故事书,都是寻芳挑出来觉得不错的。 后面绿萝又给寻芳拿了一包装着铜钱的袋子,说道:“一会儿给你打赏人用。” 既然要去宝儿那里,少不得会有人来恭喜。 寻芳向来对宝儿院里的仆人好,将他们当做自己院里的人似的,这时候既然要打赏,也不在意这一两个小钱,喜事当头,只管他们闹去就好了。 寻芳接过了书本跟钱袋子,朝绿萝一笑,说道:“我也给你买了一对银耳环,就放在我衣服包裹里头,有个小盒子你瞧见没有?” 绿萝还没来得及收拾寻芳的东西,一见寻芳出远门还记得自己,灿笑道:“还没,一会儿就去瞧。” 寻芳点头道:“那旁边还有个玉镯子,是我给母亲买的,方才回来直接去了她房里就没来得及拿,一会儿你叫人帮我送过去。” “哎。”绿萝应了一声,随即送了寻芳出门。 寻芳出了院子,沿路走到叶宝儿院里,果然就瞧见许多人过来笑着对寻芳说恭喜。 她院里的人是没想过寻芳还会给他们发钱的,毕竟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求寻芳料到。 就是自家主子的亲哥哥做了秀才,他们也只是高兴过来道喜,并不为了讨赏。 却没想到寻芳还给他们准备了打赏,见到有钱,他们也沸腾了。 不过跟寻芳院里的人不同,宝儿院里的仆人克制许多,因为寻芳来他们这里,到底算半个客,不能怠慢了。 况且宝儿如今协理管家,威严涨了不少,她院里的人都怕她。若是没招待好寻芳,只怕宝儿要生气。 如今的叶宝儿可不似当年的叶宝儿,现在她生气起来,叶镐他们这一房的地都要震一震。 寻芳进了屋,宝儿已经听见动静,笑眯眯坐在榻上看着寻芳了。 “恭喜哥哥,如今也是个要进学的人了!” 寻芳心里欢喜,走过去榻前坐下,将手里的书本给了叶宝儿。 叶宝儿接过,一一看过了封面的名字,随即抿唇笑着,叫黄莺将书本收好。 “原本打算给你买些首饰的,但我知道比起那些东西,你更爱这几本书。”寻芳很了解自家妹妹。 原本她爱看一些小恐怖的鬼神书本,寻芳怕她年纪小看多了留下阴影,于是便找了几本英雄传记的书给她看。 后来她就喜欢上了英雄故事,可惜寻芳如今这朝代跟之前华夏一样,巾帼女英雄的传奇故事特别少。 寻芳后来找了几本里头带一些女将军或者奇女子的故事给宝儿看,可惜宝儿就不爱看时人写的这些故事。 她嫌弃这些女英雄不是真英雄。她觉得巾帼英雄就得像是花木兰这样的女流。 “时人写什么女英雄定要给她配个男人才肯罢休。而且男子还要嫌弃女子抛头露脸,里头的女英雄一个个儿的都是某某大官之小妾,没有一个是正妻的人物,最后功名都是那些做官的,打仗时流的血汗却是那女子的。” “你们男人惯会讨这样的好处!讨了女人的好处这还不够,还要将她们写的如同妓院里的老鸨,女英雄训练几个小女英雄,供大官人作戏子似的玩乐!我就不爱看这些烂七八糟的东西!” 寻芳原本是想要讨妹妹的欢心,找了几本里头有女人打仗的杜撰书本给宝儿看,结果被她说了一通,也成了她嘴里的“你们男人”。 最后无法,这毕竟是自己妹子,不宠着还能怎么? 这些书本他原是囫囵吞枣似的看,后来细细看下去,果然觉得里头有许多糟粕。 确实这时候的书里,但凡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女人,必定要写她原是出自哪里,跟过哪个大官,必得借男人来展示自己的传奇。 所以这世上公平写女子的书本少有,世间多是附庸风雅之人。 譬如《红楼梦》一出,多少妓院改成了“怡红院”、“潇湘馆”。多少□□成了“林黛玉”、“薛宝钗”? 这些都是女人讨好男人去改的事情,总因男子喜欢,也肯吃这一套,所以才有这么多烂俗的东西产出。 说他们附庸风雅都已经往好了去说的,说的不好听一点,简直恶臭。寻芳身为男子都不敢苟同。 所以自那之后,寻芳就是看到有好的书才给妹妹带,如若不行,就给她看看那些恐怖小故事就好了。反正她喜欢,也没听她说过怕字。 给了妹妹故事书之后,寻芳又在这里小坐了一会儿,聊聊家里发生的大小事儿,还有就是宝儿的病情。 宝儿最近多有走动,加上年岁大起来,免疫力提上去了,太太又常让厨房里的人给她进补。 家里下人因她母亲已经是太太了,不敢怠慢她,心情也好,所以病的越发少了。 现在她除了那些药膳外,并没有吃过别的药,身体几乎就好了。 只要保持着,不受凉,不贪玩熬夜,心情畅快的话,想来再过一二年,就能跟其他非早产的女子一样健康了。 说了一会儿子话,很快到了下午,寻芳吃了水果茶点,就要走。 宝儿叫住他,送了个香囊给他,替他系在腰上。 寻芳腰间本系着玉佩,偶尔跑快了,就叮叮当当响。玉的颜色冷,搭配上冷一些颜色的绸缎衣裳看上去白装饰了似的。 这会儿配上一个深蓝色的香囊,上面绣着花朵,就好看许多。 女儿家的东西一般不乱送人,但是自家哥哥弟弟还是能收妹妹缝制的东西的。 寻芳就很喜欢宝儿送他这些亲手制作的东西,里面满载心意。 谢过了宝儿后,便回了自己屋里。 晚上摆饭吃过,之后第二天便开始去了学堂里学习。 他回来过了不到三五日,叶锦便要离开回京都去赴任了。 寻芳觉得很突然,因为他们刚考上秀才,宴请了一堆人,还没开始摆宴,叶锦便要走了。 可是他奉的是皇命,这时候君就是天,不得不从。 他能够回家招待众亲友一番就已经是皇恩了,所以不能再停留。 寻芳他们于是只能忍着不舍,送了叶锦离开。叶锦走的时候还送了寻芳几本他年轻时看过的书,上面许多详细的注释。 这个先生是寻芳的启蒙先生,他跟别的那些只改过他文章的人不同,是真的看着寻芳在一二年之内进步到如今的。 他因不知道寻芳是穿越过来的人,所以只以为他的成就都是这两年发奋读书得来的。 虽然这么说也不错,但小孩儿的自律性跟大人的肯定不同,寻芳多少还是占了便宜的。 寻芳短时间内就能考上秀才,叶锦也很是震惊。 叶锦是惜才之人,寻芳又是他的门生,因此在惜才之上又更加惜寻芳。所以才将自己的一些心血给了寻芳。 自然这些许多都是叶寻芝看过的书,送给了寻芳他们二人也能够一起看。两兄弟原本关系好,叶锦也不怕寻芳会如何藏私。 寻芳他们在叶锦临走的时候还问了先生,下次乡试要不要去。 先生的回答是:“可以一试。” 但是也没肯定他们究竟能不能考上,到时候竞争更加激烈。 叶锦能猜一猜童子试的结果,但是乡试的话,即便让他自己再下场去考,他都没多大把握一定能再中,所以没有什么过多的评价。 那日寻芳他们送先生,族中子弟都出来相送了。这次就跟之前几次寻芳送叶锦的时候很不同。 之前几次叶锦出远门,都是寻芳跟寻芝他们相送,偶有几个重情的人也送过,却没有这次这么隆重,这次可以说是家里跟叶锦关系不算差的人全都出来送他了。 除了他们本家以及旁支兄弟外,还有几个最近跟叶锦熟络起来的乡绅人家,都过来相送。直送了好远的路程,一路上可热闹了 自然,送人的队伍中不乏真的跟叶锦先生有情谊的人,也有许多只是为了攀附的人。 见了这一场面,未免叫寻芳觉得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78节 送走了先生之后,家里也并没有这么冷落下来。三个考上秀才的人,还不够他们热闹吗? 往日里叶寻苌跟叶寻苠父母是不太希望他们跟寻芳玩闹的,觉得他不务正业。 如今寻芳考上秀才了,也就不拘着他们一起玩耍了。甚至他们父母还总让他们去寻芳这处来,大家一起学习,互相进益。 寻苠跟寻苌二人因此占了好处,不用成天被拘在家里读书了。 小孩儿的天性,还是喜欢玩闹。 第84章 为庆祝寻芳他们考上秀才的宴会即将开始, 目前跟他们叶家有往来的李家,自然也收到了请帖。 这日李老爷不在家,是李穗的母亲接过叶家的请帖的。 她之前只知道近日叶家出了个进士, 那日她也去了叶家贺喜。这是大喜事,自然要大庆祝一番。 只是这次听说他们家是有人中了秀才,却要像之前中进士那般大办一场。 来给帖子的小厮也是欢欢喜喜说了谁家太太来,谁家老爷来。李家太太林氏听了, 觉得这未免也太隆重了一些。 “他们家就中了个秀才, 倒好像又出了个举人进士似的, 这样大办。”林氏叫人送走了叶家的仆人后, 轻轻说了一句。 李穗近日跟寻芳他们要好, 加上他们家老爷也觉得叶家不能得罪,因此去是肯定要去的。 人家来送请帖的时候, 他就坐在一旁, 听了母亲的话, 李穗解释道:“他们家是中了三个秀才,所以这样大办的。” 一个秀才若还不值得多么炫耀的话, 那三个秀才,就足够隆重大办了。 因为全县这一年加起来都没有考中十个秀才,光他们叶家就占了三个。 就连李穗, 今年考中了童生,却在院试不幸落卷了。 就这李老爷也已经满意,林氏也觉得儿子够努力了。 可一经叶家对比,李穗的童生就好像是不要钱似的, 未免太过廉价了些。 “他们家多少兄弟去考了?”林氏问道。 李家是不如叶家人口多的,他们没有这么多代人住在一起,读书的历史也比不上叶家, 原本他们家是经商的,只有李老爷中了举人,论书香悠久,还是叶家比较厉害。 李穗想了想,说道:“原本有那么六七个兄弟一起考的,后来中了三个秀才。” 林氏听到这里,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李家三个兄弟一起进考场,中了童生的就只有李穗一个。这样跟叶家比较起来,混算一算,这中童生的概率跟叶家中秀才的概率差不多。 “他们叶家是中了文运了?怎么这两年来这么了不得起来,先是叶锦老爷中了举人,一路北上去考试,又中了进士。如今又中了三个秀才。是半路救了什么文曲星?还是他们家改了风水?”林氏还是觉得离谱,越是想越朝着迷信去了。 李穗听了这话,摇了摇头,不愿再跟母亲攀扯。 又过了几日,叶家宴席开场。 寻芳他们几个作为主角早早到了宴席上,原本这就是为大人们炫耀办的宴席,寻芳他们一路跟人打过招呼,便准备看一场戏,然后开溜的。 叶寻蕙究竟是怎么想的寻芳他们不知道,反正寻芳跟寻芝二人是很想逃。 之前叶锦先生请他们出来见客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尴尬。 只是那时候还好一些,叶锦毕竟是主角,他们不过是稍稍展现一下才艺就可以退场了。 可这次不同,他们是主角,太早离场家人也不答应。 况且叶镐两个儿子都中了秀才,也算是扬眉吐气,对着众人一番吹嘘,拉着寻芳跟叶寻蕙二人到处炫耀,弄得寻芳一阵头疼。 可叶镐是爹,这时候儿子不能忤逆老子,寻芳只好配合着叶镐,一个个儿的都笑过来,要作诗就作诗,要说话就说话,要敬酒就敬酒。 他这会儿觉得自己不像个儿子,而像现代动物园里的猴子,供人观赏,还不收费! 当场要念诗,还得说一说自己做题的思路。 原本叶老爷炫耀够了,听着大家夸奖,心里一阵欢喜。 结果最后大家在讨论的时候,大部分说的还是叶寻芝,这令叶老爷稍微有些不满意,却因为今日是好日子,所以没有表现出来。 寻芳对叶老爷的心情不不多么在意,反正自从叶锦先生考上举人之后,叶老爷就将叶锦先生当做了假想敌,天天不爽这个不爽那个的,其实就是他自己爱攀比。 男人有男人吃酒玩闹的地方,女人自然也有女人坐着说话的地方,为了防止男宾冲撞了女子,男女之间都不在一屋吃饭,因为朋友不是亲戚,要比往日里更加避嫌。 女人们玩耍吃饭的地方,外面还得有人专门看着,以免男人吃酒醉了乱走到不该去的地方。 这边儿叶镐忙着跟人吹牛,聊自己教的儿子有多厉害,王氏这里也没有多闲着。 她多少是会吹嘘自己儿子的,宾客里有几个女客知道寻芳,之前来做客的时候都有见过,知道他生得好,如今小小年纪又中了秀才,就动了些招他做女婿的心思。 叶寻蕙毕竟是金家那边儿那位的,大家不好当面就问王氏。 但是叶寻芳就不同了,他可是王氏亲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王氏点头了,再跟叶镐说一说,这事儿就成了。 寻芳过了今年也十二岁了,先定亲,等大了再成婚,放到这时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这事儿也怕人拒绝,所以只有人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说家里有个亲戚家的孩子,跟寻芳一般大,不如给寻芳做个媒。 若是王氏有心,就会说让人帮忙留意了。 但是王氏并没有同意,只说道:“这事儿原不是我能做主的,还得看老爷怎么说。前儿老爷还告诉我,寻芳如今有了功名,儿女之事对他来说还太早,如今要紧,是继续学业,到时候挣个老爷回来给他,比什么都强。 况且,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功名到手了,将来不怕娶不到好的?就是如今,不就有人来给他做媒了么!” 人家问的时候是玩笑着问的,所以王氏回答也是玩笑着回答的。 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们家寻芳不怕娶不到女人,甚至有些隐隐的给人一种他要往上娶妻子,不会在丹城里找的感觉。 大家听了她的话,知道了叶家并不打算太早给叶寻芳找个未婚妻。 反正时间还长着,叶寻芳将来究竟能不能走运,谁也不好说,现在小孩儿年纪小,说不成亲,这些妇人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除了心宽的太太们,也有讨厌王氏这主母做派的人悄声说着:“瞧她那得意的模样。” 那太太刚说完,另外就有人说道:“她如今不是妾了,儿子又争气考中了功名,她能不得意么?” 那看不惯王氏的人听了这话,才再不言语了。 大家聊了半日,寻芳好容易抽出空能出去跟往日里要好的朋友说话。 于是和寻芝、林玉安,另外还有李穗赵晨两个乡绅少爷,寻苌寻苠两个堂兄弟,七人悄悄离场到了外头花园子里聊天。 这日是下着小雨的,但是叶家的热闹并没有被这一场雨所浇灭,反而因为炎热天气下了一场雨,难得凉快一些,大家聊得更火热了。 远离了嘈杂的大厅,寻芳他们到了较为安静的花园内,一座攒尖顶的亭子内坐下。 这里有石桌石凳,外面雨声淅沥,鸟雀蜂蝶都已经飞散躲雨去了,只剩下满地花朵被雨水浸湿。 虽都是撑伞来的,但是难免打湿了衣裳的下摆,他们小跑小跳的,嘻嘻哈哈不成正形。 叶寻芝倒是他们中最正经的,脸色淡漠,但是眉梢略显喜色。 大家原是说笑着,到了亭子里林玉安先说了丧气话:“好容易见着面,咱们还没坐下来聊聊这些日子在城中的大小新闻,过几日你们就又要走了。每次咱们聚,都因大人们庆祝才有时间痛快玩一场,真是叫人憋的慌。寻芳,你们下次是过年时回来?” 寻芳拍着林玉安的肩膀,安抚道:“并不一定,说不定九月就回来一趟。” “这还要两三个月呢?”林玉安有些不满,他还是觉得学习不好时的叶寻芳好,能跟他到处混玩。 “说起新闻,这两日金家倒有件事儿,你们知道不知道?”赵晨笑着在一旁另改了话题。 原本金家与叶家有些牵连,要说好奇,应该是叶家的人好奇金家,其中又是叶寻芳跟金氏最近,所以他应当是最好奇的才是。 可是寻芳对金家并不那么感兴趣,只要金氏不到他跟前折腾,他们金家爱怎么闹腾怎么闹腾。 而对金家最感兴趣的,竟然是林玉安这个跟金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什么?他们家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晨这话原本是跟寻芳说的,结果寻芳没有先开口问,林玉安倒先问了,弄得赵晨一愣。 随即又想,反正都是要跟大家说的,谁先问都是一样,于是说道:“他们家的大公子,那个叫金昊的,昨儿也不知道犯在谁手里,叫人蒙头打了!听说打的狠,晚上回家差点儿连仆人都认不出他是谁!” 李穗在一旁问道:“那你怎么知道的?”消息这么灵通,好像当场看见似的。 “我家一个表兄弟昨儿晚上出去跟人玩,酒楼里碰见他的。听说叫人打惨了,他身边原跟着人,可是那些人好像是借着他去茅厕的时候,将人堵了的。因此当时身边没有仆人跟着,就叫人拖到一边儿去打了。” 寻芳见赵晨这么一解释,顿时了然。朝身边的林玉安看了一眼,没有说破。 林玉安的神色倒是坦然,他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样教训人了。况且他觉着自己是在替天行道,专门惩治恶人,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又听赵晨说道:“也不知道那揍他的人怎么这么能耐,专朝着他脸去了,当时被打了鼻青脸肿,却好像五脏没什么大碍,能走能喘气儿的,就是得有好一阵子不能出来见人了。” 寻苠寻常以及李穗是不知道其中缘由的,所以听了赵晨的话后都觉好笑。 他们素日跟寻芳交好,也知道金昊经常说寻芳坏话的事情,丹县能有多大,公子哥儿之间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 因此面对原本就讨厌的人,他们是乐于看见他丢脸的。 但是寻芳跟寻芝二人是知道内因的,清楚这是林玉安的杰作,所以都笑不出来。 随后寻芳改了话题,建议几人合力做一首诗。不用押韵,单用此时开的花朵为题,共做一首。 大家都觉得挺有意思,方才将这话题带了过去。 几人做一首是很快就成了的,这之后又聊了一会儿别的事情,说了说府城的繁华,诗会的有趣。 到了下午大家也都聊累了,便仍旧回到宴会上,等待散席。 临近散席的时候,寻芳还去找了林玉安,吩咐他不许再因自己内心不爽就随便打人。 只要人家没有当面招惹,也就罢了,没必要将人打成那样。 况且打人哪有个准头的?老司机还有翻车的时候呢。若是一个不小心将人打残打死了,这岂不是林玉安的罪过? 既然寻芳将林玉安当了朋友,那又有谁会眼睁睁看着朋友误入歧途而不劝上一把的? 自然这劝得动劝不动是另说,至少劝是一定要劝的。 怕林玉安不听,寻芳还搬出了林家大哥。 只说若再听见林玉安打人,他就跟林家大哥说去。 林玉安怕这个,只好答应了寻芳,说下次再不会如此。 寻芳怕他存着侥幸心里,说道:“你别以为我去进学,离开了县城你就能到处蹦跶了,最好收了这侥幸的心。我的耳目多着呢!你犯每一次错,我都给你记着,到时候一总告诉你哥哥,看他怎么治你。” 林玉安被他气笑,一时觉得寻芳比他哥哥还恐怖。却又知道寻芳是真的拿他当做朋友才这样对他的,因此只好百般讨饶,同意再不滋事。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79节 寻芳见他态度不错,这才不再说了。大家各自散席,寻芳也回屋,不在话下。 原本这日闹过之后,寻芳就要专心准备去府学了,应该是风平浪静才对。 谁想这日散席之后,丹城的风波未平。 宴会过后的第二日,丹城又出了一件可以算是惊动全城的大事件! 第85章 宴会过后第二日, 这日正下了大雨,天空雷声隆隆,原本宵禁前热闹的丹城, 今日因为暴雨,街上都没有什么人。 就是有人,顶着这恁大的雨,都是快步跑着的。再大的油纸伞, 也顶不住这样的倾盆大雨。 就是这样的天气, 叶宅的大门却被人敲响了。雨水过大, 将敲门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旁边看门的门房屋里还点着一盏昏暗的蜡烛, 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了, 就准备熄灯睡觉,结果隐隐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因那门房也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了, 耳朵并没有特别灵光。所以并不确定是否有人敲门, 这会儿外衣也脱了, 再穿上未免麻烦,他原是想忽略过去的。 若不是什么大事儿的话, 敲一会儿门,敲门的人也该走了才是。 结果那声音越敲越大,一听便知道肯定是有大事儿。 那门房知道今儿是睡不成了, 胡乱披了件衣服在身上,端着灯开门走出了自己睡觉的那屋。 那屋子离门很近,又有屋檐遮掩,所以不会被淋湿。就是晚上一出门, 大雨从下午就下起来了,如今又是晚上,降温降的厉害。那看门的门房一出门就被冷了一哆嗦。 “谁啊?”他边缓慢走着, 边有些不耐烦地对外头的人问道。 那屋外的人声音透过木门显得有些沉重,因雨水声音大,所以是尖着嗓子叫唤的:“开门!我是金家的人,来找你们家蕙大少爷有事儿!” “金家?”这门房还纳闷,金氏都被休回家了,这会儿又是大晚上的,来他们叶家有什么要紧事儿? 总也不可能金家人容不下金氏,要让金氏又要重新再嫁人,所以大晚上找叶寻蕙去商量吧? 可如今金氏回了金家,就不算他们叶家人了。就算是改嫁,也没有大晚上来叶家说话的理儿啊。这来找他们家的少爷又是什么事儿? 这门房没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他才五十来岁,却在叶家做了三十多年的仆人,因为是老仆人,叶家也肯养,因此没有什么特别多的烦心事。 这门房怎么都没法儿想出金家来人的原因,只好嘟囔着小声骂着,给金家的下人开了门。 “究竟什么事儿啊?”那门房对那跑腿的奴才问道。 这叶宅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门房虽然开了门,却没有让人进去。 那跑腿的急道:“我要见寻蕙少爷!” 叶家的门房啧声道:“得说什么事儿。大半夜的让我回话,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反倒叫我过去挨一顿骂。快说!什么事儿!” 金家的仆人也是着急,赶紧解释道:“你们家太太......”话没说完,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改口,“你们家前任太太,身子不太行了。想找你们大少爷去看一看,指不定最后一面了。” “啊?”门房自然知道金氏的,“一向看起来挺康健的,怎么这样儿了?” 金家的仆人不好说金氏的事儿,只催道:“快去通报吧!” 门房知道事情重要,金氏在的时候虽然为人严厉狠辣,却跟外头门房没有什么过节。再说都可能是最后一面儿了,确实得赶紧。 于是叶家的门房关好了门,赶紧小跑着去了二门里头叫醒了里边儿的人,让别的人过去喊的叶寻蕙。 大门外的门房管的是外头的事情,没有主人召见,或者是必要情况,是不能随便进二门里头的,毕竟里面还有许多女眷。 二门的人听到这消息,也是觉得不得了,原本同样是骂骂咧咧开门,之后却急急忙忙去了叶寻蕙的那院子。 这事儿虽然着急,但大门二门一传过来,许多人都瞧见门房急急忙忙的身影了,便猜测着有什么急事儿,具体问题还得等之后再问。 这么大的事儿,自然也有传去给叶老爷的。但是叶老爷大晚上的睡在柳姨娘这处,一概重要事情都不听,除非外头打仗打到了丹城,否则这叶老爷子仍旧只顾着享乐。 这边儿叶寻蕙晚上也已经睡下了,大晚上听到有奴才吵嚷,他心情还很不好要训人呢。 结果一听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愣住了。背后冷汗如雨下,吓得了不得。 “大爷,情况怎么着咱们还没瞧见呢,先去看看再说吧。指不定外头奴才故意往严重了说,或许只是太太有什么急事儿找你也未可知。”叶寻蕙身边的丫头为了稳住他,劝道。 叶寻蕙觉得这丫鬟说的有道理,因此慌张穿好衣服,直接朝金宅那边儿去了。 原本身边的奴才让他请示一下叶镐,但是叶寻蕙太着急,就没有去回老爷,直接出的门。 这会儿事态紧急,也顾不上许多了。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身边小厮才说道:“要不然提醒一下大小姐?” 叶寻蕙摇头道:“明儿再说吧,这消息传到她那里,她又要哭闹,再说女儿家出门不比男人。她又要穿衣又要梳头,真的紧急的话,叫了她也不能及时赶到。” 一路出了门,跟着金家的人去了。 到了金家,依旧七拐八拐地才进了金氏的院子。才进去就已经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了。 叶寻蕙原本还心存着侥幸,这会儿听到哭声,心里顿时一沉。 几乎是跑着进了金氏的院子,只见他的外祖母,舅舅,以及姨妈,还有同辈的表兄弟姐妹,许多人都站在那里。 这些亲戚见到他来了,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好让他过去瞧瞧金氏。 叶寻蕙小步走到金氏床前,却见金氏两眼发直,唇色发紫,眼睛越发突出,两手抓着肚子,发丝凌乱,一副痛苦的模样。 她瞧见了叶寻蕙,原本想要扯出笑脸的,但是似乎肚子实在是太痛了,根本没有办法笑出来,不哭就已经算好了。 “我的儿。”金氏看到了叶寻蕙,轻轻叫了一句。 叶寻蕙听到母亲叫唤,那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娘。”他很清楚,这个样子的金氏是真的救不了了。 金氏听到这里,脸上笑容狰狞:“我这一生,只恨没能为你跟珠儿多留一些钱财。你爹扶不上墙,原想等我们老了,家里没了钱,我就守着他死,然后将钱全留给你。只可惜,没等我将叶家的钱都收割干净就被人发现了。” 她是不后悔贪了叶家的钱的,到死她都不觉得后悔。因为这钱本该就是他儿子的,叶寻芳叶宝儿,甚至连叶镐都不配多花。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就没必要再说什么违心话了。 “娘!呜呜呜。”叶寻蕙知道,母亲做这些坏事都是为了自己,心里便越发苦闷。 “我一辈子,就你们两个孩子。我最放心不下你们,我放心不下你们。”金氏边说着,边落下泪来。 她一生要强,谁想到临死竟然会是这样一番境地。 儿子刚考上秀才,昨儿还做着叶寻蕙中状元的梦呢。谁想今日就要死了! 金氏伸出没有什么血色的手,抓住了儿子的手,嘱咐道:“照顾好,照顾好你妹妹。” 叶寻蕙哭的不能自已,重重点着头,泣不成声。 金氏见叶寻蕙点头之后,越发不清醒了,双眼等着床樑,眼神发直。 嘴里喃喃念道:“娘啊,娘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说完,不到一刻钟,竟然昏死过去。 “娘啊!” 金家众人顿时痛苦起来,金家的老太太更是因为白发人送了黑发人,痛哭不已。 大人们有经验,即便痛苦,也能帮着主持后事。老太太哭的昏死过去,晚上被人扶着休息了一会儿。 剩下的都是由金家的老爷,还有小金氏主持着。 叶寻蕙坐在那里发愣。表兄弟姐妹们上前安慰,他却仍旧打不起精神。 金氏一死,这日整个金家没什么人能睡好的。 第二日叶寻蕙被人劝着回家,等到时候换了衣服,休息一会儿再去商量金氏的后事。这金氏被休回金家,究竟还能不能进家族的祖茔还不好说。 因此叶寻蕙匆匆忙回去了,这日仍旧是下着倾盆大雨,地面湿滑。 寻芳正好有要事,要出去一趟。 过两日就要走了,得快点将不放心的事情处理好。 就在寻芳出门的时候,正好在大门屋檐下碰上从金家回来叶寻蕙。 这时候金家出事儿的消息还没那么灵通,并不曾传到叶寻芳的耳朵里。 看着叶寻蕙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寻芳因向来不爱管闲事,就没有理会他,只准备要走。 可是叶寻蕙这会儿看着什么都不爽,见到叶寻芳之后,脸色更加不好起来。 “这下你满意了吗?” 寻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只是疑惑地看了一眼叶寻蕙。 并不觉得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只以为叶寻蕙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毕竟这么多日来,二人就在老爷屋里,还有宴会上碰过面儿。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争吵的事情。 正待寻芳要出门,却见叶寻蕙又吼了一声:“你满意了吗叶寻芳!” 寻芳一听他这么说,简直就是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我满意什么?”青天白日的吼他做什么?叶寻蕙又是发的什么疯? 上来就问他满意了没有,他是说满意还是不满意? 寻芳转身去看他,刚想要开骂,就见家里的门房过来拦住了寻芳。 只见那门房努着嘴对寻芳说道:“二爷二爷,大爷心情不好,你别理他。” 那门房是家里的老人了,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奴才,但也是寻芳眼熟的奴才,因此给两分尊重。 寻芳见他又是努嘴又站出来劝自己的,心想或许他知道叶寻蕙为什么发这疯病,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是有些原因的。 谁都有个难受的时候,寻芳见叶寻蕙平时不常发疯,难得有一次,想来应该是有内因,也就不去追究,只想先忍让过去。 反正他这里还要过去帮忙,事情紧急,没道理在这里跟叶寻蕙吵架浪费时间的道理。 所以寻芳任由叶寻蕙吼了两句,就当他是疯狗在叫唤了。 他只让撑伞的元庆快些走,并不去理会叶寻蕙。 结果这人才到了外头,就见背后一股推力,将寻芳直往地上推。 寻芳近日学武,原本也不怕叶寻蕙这么一推的。只是雨大路滑,寻芳一个没站稳就朝前摔了过去。 元庆又没能拽住他,就看着叶寻芳摔了过去。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80节 由于惯性的,寻芳是头朝地,鼻子脑袋直接撞到了地上。 疼不说,还溅的他一脸雨水,今天早上才换的衣服,全脏了! 这门,也不用出了。 第86章 寻芳被元庆扶起来的时候, 整个人狼狈不堪,额头上酸疼,感觉上是破了口子, 寻芳也不敢碰伤口。 虽然这雨水将地面清洗了一遍,可这人来人往的路,不可能干净,古代又没有消毒的酒精, 磕磕碰碰连个消毒的东西都没有。 寻芳刚要发飙, 却感觉鼻子里涌出一股热流, 鲜红的血液就这么顺着人中两旁滑了下来。 寻芳呼了一口气, 伸手一摸, 一手的血! 寻芳是气的要死,哪个男人被别的男人打得流了血, 那肾上腺激素都是会上升的!他此刻简直想弄死叶寻蕙这丫的, 他是哪根筋搭错了总是来招惹自己?! 元庆在一旁比叶寻芳本人受伤了还紧张, 慌张地看着叶寻芳额头跟鼻尖,叫道:“呀!爷流血了!” 门房见寻芳回去, 原本坐回了旁边的凳子上,这会儿也不止他一个人在门外守着,是有那么三四个人站在这里看门的。为的就是传话的时候一个人走了, 另外还有人看着门。 但是大家原都觉得事情简单,只要芳哥儿肯让步,蕙哥儿有什么理由追上去打人呢? 可是叶寻蕙就是这么不走寻常路,每次看见叶寻芳不爽, 他都总要上前推一下。 之前叶寻芳设计了他几次,原也以为叶寻蕙该知道怕了才是,但没想到他就是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寻芳前几次都饶了叶寻蕙, 叶寻蕙自己却并不知道似的。 这把人推到头都磕出了血来,已经不是熊孩子的范畴了! 只见叶寻芳阴着脸,将元庆上前搀扶的手推到一边儿去。 趁着门房跟元庆还有叶寻蕙身边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叶寻芳就已经一拳朝着叶寻蕙打了过去。 叶寻蕙虽然年纪比叶寻芳大,但到底比不上习武的叶寻芳。一下就被干1趴在地! 身边几个仆人完全被寻芳这模样给吓到了,看到寻芳揍趴叶寻蕙的架势,一个个儿的全都愣在了原地。 寻芳穿越过来之前,原主虽然纨绔,可在面对叶寻蕙的时候,总是唯唯诺诺的。寻芳穿越过来之后,对人也宽厚,在仆人的印象中,不过是变得勤勉有礼了些。 “发狠”这个词儿原本从来没在叶寻芳的身上出现过的,但是如今,却只有这么一个词可以形容寻芳了。 叶寻蕙明明身高比寻芳略高那么些,但是力量却是完全不如叶寻芳的。况且就这位置来说,也是叶寻蕙吃亏。因此叶寻蕙被叶寻芳打的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之前叶老爷还是找人打叶寻蕙耳光,叶寻芳打架可从来不爱那些娘们儿兮兮的巴掌! 要打架,就必须上拳头! “啊!啊!”叶寻蕙才被打了两拳,就开始鬼叫起来。 因为声音太过尖锐,略微像一头正要被杀的猪。 仆人也很快反应过来,两三个人过来拉寻芳,一两个人过去把叶寻蕙托出来。 寻芳还不肯,手被拦开他还换脚踹。只要能够伤到叶寻蕙,他就绝不手软! 二人好容易叫人给拉开了,寻芳喘着气儿,挣脱开了抓住自己的两个仆人,收拾着自己身上凌乱了的衣服,边狠狠地看着叶寻蕙。 “给你敬酒你不吃,如今给了你罚酒,又吓成这幅模样,这不你自找的么?叶寻蕙,你说你怎么恁贱呢!”寻芳说着,喉里呛了血,呸出一口血沫子在地上。 在场众人,看着他小小年纪,就如此狠厉,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叶寻蕙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打疼了,听寻芳说完话便“哇哇”大哭起来。 他嘴角也叫叶寻芳打破了,这时候一张嘴,牙齿肉上挂着血,看着就叫人怪怕的。 周围仆人赶紧哄着叶寻蕙进院里去了。 这里寻芳脸上受伤,额头一个小口,看着伤口不深,但是那血混着雨水往眉毛处流,看得人心惊。 那门子见好歹拉开了这俩兄弟,赶紧对元庆说道:“元宝,快带着二哥儿进去包扎。” 元庆扶着寻芳往院里走,生怕寻芳血流多了到时候昏过去。 一边扶着寻芳进去,他还一边纠正那门子道:“叔,我如今叫元庆了。” 不过是改个名儿,那门子并不惊讶,只“哦哦”应了两声,就没再理会了。 寻芳跟元庆回了自己那屋子,他的那院门开着,一走进去,看门那婆子吓了一跳,直嚷道:“我的个老天爷啊!芳哥儿,这是怎么了?” 寻芳前不久考中秀才的事儿,这么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屋里的人没一个不说寻芳是文曲星,将来是要做大官的。 这婆子虽然没看过什么书,并不识得几个字,却也知道文曲星的脑袋是不能随便破的。最要紧的是,王氏如今管家了,而且寻芳他们又分了小家,要是寻芳伤着了,叫王氏知道,那王氏还不要他们的好看? 头都已经伤着了,寻芳可没有心思去想一个婆子脑内的想法,进了门后,又朝着屋里去。 今日下雨,绿萝便在屋里坐着,跟王氏屋里来的小红说着话。 听到外头有小丫头叫嚷什么“二爷”,绿萝就怀疑寻芳回来了,于是站起来过来掀门帘。 才一掀开了门帘,就瞧见寻芳面对面站在门外头,正准备往里进呢。 绿萝方才还在说笑,因此脸上笑容还没散过去呢,以为寻芳有什么要紧东西忘记拿了,才出门又回来。 谁想他一回来,竟然额头上还挂着彩呢!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儿啊?”绿萝一瞧见这场面,吓得浑身都抖了起来。 “快进来快进来。”绿萝边说着,边小心扶了寻芳进来。 小红在一旁看到这个,脸色也是一白。平白地摊上这事儿,怎么也得告诉王氏了,只不知道王氏到时候会不会再骂她一场。想到之前王氏的凶狠,小红就直哆嗦。 这会儿寻芳脸上受伤,就是遮掩都遮掩不过去。到时候王氏肯定是要知道的,且不说王氏自己院里的小红。清风院里的人没伺候好主子,指不定整个院儿里的人都要挨批! 进到屋里,绿萝赶紧吩咐小丫头去打水,然后自己跑去找药,乱做了一团。 小红见他们大家都忙,自己坐在这里反而添乱,于是跟一个小丫头说了一声自己走了,便要离开寻芳的院子。 寻芳见她要走,叫住了她,说道:“这事儿不好叫母亲知道,免得她担心。” 小红自然不敢瞒着王氏的,因此说道:“爷头上的伤也瞒不了两日,若是此时不说,到时候岂不连累我?迟早都是要叫太太知道的。你这一路带伤回来,指不定在我告诉前,太太已经闻风了呢,爷还想瞒着。” 寻芳见她这么说,知道瞒不住,便由着她离开了。 很快干净的水上来了,绿萝拿着帕子帮寻芳洗净了伤口,然后又上了药。边上着药,边心疼起寻芳来,那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哗往下落。 “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寻芳见她如此,心软了一大片。没法子,他见不得女人哭。 绿萝摇着头,不住地埋怨道:“爷都这么大了,考了个秀才回来,怎么还不知道保重身体?这好端端的,又是怎么摔的?这幸好只是小磕碰,若是不小心摔坏了,你又叫我们院里的奴才怎么是好?” 这她说的是没错的,寻芳清风院里所有的奴才都是指望着他的。一但寻芳不好,他们一个也别想活命了。 寻芳自己莽撞打架没有关系,不过独独他一条命罢了。但是他身上系着别人的命,实在没有乱来的道理。 “谁知道叶寻蕙发的什么疯,这可不是我自己弄的。”他必须得解释,这不是他跟人打架弄的。 听到这里,绿萝的手一顿,问道:“蕙哥儿做什么把你伤成这样?” “我倒想知道他发的什么疯呢。”那药粉上在伤口上,难免疼痛,寻芳咬了咬牙。 “不过这事儿我已经摆平了,这事儿就让它过去吧。一会儿太太要是过来,就说是我自己伤的。”寻芳已经教训过叶寻蕙,又不想将事情闹大,打的是能省些事省些事的主意。 不然要是叫王氏知道叶寻蕙无故将自己伤成这样,那叶家又要闹一处好戏。 “你一会儿叫元庆进来,把这事情也跟他说一说,免得一会儿母亲过来,咱们说法不一。”寻芳继续吩咐道,“你也别哭了,我不过是小伤,等会儿母亲过来,瞧见你哭,她也哭,成个什么样子?” “哎。”绿萝擦擦眼泪点头道。 她原有些不甘,怎么寻芳叫大爷打成这样,连个理儿都不讨呢? 可是随即又想到王氏泼辣的为人,想来要是闹起来,又要是满城风雨。况且寻芳既说他已经摆平了,也没有再添乱的说法,因此只能应声,随寻芳的想法去了。 寻芳的脑袋只破了一个小口,方才因为流了许多血,看着有些恐怖。如今上了药,包了布上去便没有方才那样骇人了。 绿萝给他用的是上好的药,想来不会留疤。她担忧的心暂时放下了一半,另外一半,还得等寻芳完全好了再说。 伤口已经处理好,剩下的就是寻芳这一身的脏衣服了。 绿萝早已经叫小丫头准备好了衣裳,简单将寻芳外套的衣服换了下来,好在最里头的衣服没湿,否则要整套换下来就更麻烦了。 这会儿绿萝帮着寻芳穿衣服,还没来得及到外头招呼元庆。 寻芳换好衣服到一边坐下,他鼻子挺,方才在地上磕出了血,索性现在已经不流血了,但鼻子还是有些难受,嗦了嗦鼻子,热茶还没有上,外头就有王氏的声音响了起来。 寻芳屋里的人是不可能会拦着王氏不让进的,所以王氏进寻芳的院子简直畅通无阻。 王氏一进了屋子,见到寻芳包扎着的脑袋,整个人往后一仰,还是身后小丫鬟将她扶住了。 “芳哥儿,这是怎么了?”王氏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养老全靠着他。万一叶寻芳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是玩笑话,王氏是真的也不会想活了的! “不碍事儿,就是不小心摔了,如今上了药,已经好多了。母亲怎么这么慌忙的来,外头下恁大的雨,摔坏了可怎么是好?”寻芳站起身来过去扶王氏坐下。 王氏由着他扶自己,眼睛一直关注着跟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叶寻芳,眼里满是担忧。 却见寻芳能够自由行动,她的心是放下了不少,不过见到寻芳脑袋上的伤,还是不由心生怒火。 等坐定之后,她发威道:“养着你们这几个奴才有什么用?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好端端的让他摔成这样!” 王氏一发飙,寻芳院子里的人就跪了一地。她已然不是当初的那个王姨娘了,而是能够决定他们生死大权的叶家大房主母。 寻芳怕王氏将房里的人都罚了,赶忙解释道:“这本不跟他们相干,是我自己方才出去不小心摔的。” “你今天出去了?”最近寻芳想要出门王氏都是直接批准的,有时候他自己出去,回来了王氏自己都不知道。 寻芳一愣,随即点头道:“朋友家里出了事情,要过去看一看,现在这个样子,也去不成了。” 王氏说道:“伤成这样,是不该出去。以后你要出去,还是得跟我说一声。” 即便寻芳出门没跟她交代,但王氏也舍不得责怪儿子,只是有些闷闷地说道。 寻芳怕她生气,赶紧说道:“我知道了。下次一定跟母亲说。” 王氏见寻芳乖巧,这才没有太难受,只是心里任然记者寻芳手上的事儿,不罚一下别人到底不痛快。 于是说道:“方才跟着你出门的人是谁?是元庆那小子么?” 元庆是一直跟在寻芳身边的,王氏不可能不知道跟着寻芳的人是谁。 寻芳怕事情闹大,解释道:“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母亲就别罚他了,我下次注意就是了。” “他是贴身伺候你的,既然你出去了,就全由他负责你的安全。平日里有好的都赏他一份,不好了就不罚他了?这世上那里有这样轻巧的活计?”王氏不肯,定要罚元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81节 说话间,元庆从外头进来了。 王氏坐在上头,元庆一进来就下跪磕头。 “你今儿跟你爷一起出去,怎么叫他磕成这样?”王氏边说着,边上下打量了一圈元庆,心里怒火越发烧的旺盛了,“你自己倒是好好的么!你爷摔成了这样,你也不知道拦着扶着!你是死的不成啊!” 元庆知道王氏泼辣的性格,吓得直颤,说道:“太太息怒。原本走路好好的,谁也没想到大爷当时来这么一下。我想扶着也来不及啊。” 寻芳没有跟元庆串通该说的话,元庆自然不肯白受这一顿说,指不定王氏生起气来还要打,这就算他要受罚,好歹要辩白辩白,至少少挨些棍子。 这边寻芳听到元庆提起叶寻蕙,赶紧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别再说了。 “蕙哥儿?”王氏疑惑道:“这事儿又跟他什么相干?” 元庆没瞧见叶寻芳在后面的动作,只说道:“方才,若不是大爷推的二爷那一下,奴才也不会扶不住二爷。” 王氏听到这里,只觉得岂有此理,她猛然转头对寻芳问道:“叶寻蕙真的推你了?” 寻芳一噎,原本想将事情大事化小的,但看这个样子,估计是小不了了。 他只对王氏说道:“这不过是我们兄弟间打闹,叶寻蕙推我,我也已经打回去了。这事儿既然是我们爷们儿里发生的,自然由我们自己解决就好。太太信我,我是真的已经解决了的。” 寻芳自己已经讨了一口气回来,自觉没什么憋屈的。 可是王氏却并不这么想。当初金氏在叶家的时候她还是个妾,当时她自己在金氏面前伏低做小,那是应该的,她既然嫁进来,再怎么泼辣也不能闹得叶家不安宁,所以对太太是恭敬的。 但寻芳不一样,同样是叶家的孩子,凭什么比他哥哥要底一等?若这是女儿家,是有人挑三拣四,要嫡不要庶。 可寻芳毕竟是男儿,他们一家原本没有什么爵位等着继承,分家时的银钱虽说少一些,到底不比寻芳差多少。 那时候寻芳性格懦弱,常见他被哥哥打压,这也不过是口头上的。如今金氏都被休回家了,王氏当家了。 谁想叶寻蕙既然不知道收敛一些,反而还变本加厉,越发欺负起叶寻芳来。这可怎么是好! 第87章 想到这里, 王氏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对着寻芳说道:“你就这么没气性儿?他都这么对你了,不说打回去,你好歹也告诉我一声儿啊!” 寻芳脸上眉毛一高一低, 总觉得自己跟王氏说不通。 “说了我已经了结这事儿了,已经打回去了。” 元庆也在一旁说道:“是是,已经打回去了。大爷的嘴角也给磕破了些。” 王氏听到这里,还是觉得难受。 “你脑袋都伤到了, 他就磕着嘴角?” 都是娘生的, 叶寻蕙被伤着了, 金氏都会生气。王氏见寻芳难受, 自然也心疼的不得了。 “好歹是你沾亲带故的亲哥哥, 这身份他是不认也要认的。他叶寻蕙竟然也下得了手!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对待亲兄弟, 也能做到这种地步!” 王氏自觉自己对叶寻蕙虽然不多上心, 可也没有苛待过叶寻蕙什么。以往金氏在家的时候叶寻蕙是什么待遇, 她亦是照着模样对待叶寻蕙,不过是提高了寻芳的待遇罢了。 可是叶寻蕙又是怎么对她的呢?又是怎么对她儿子的呢? 越是如此想下去, 王氏心里就越是恼火。 她原本就是个狠辣的人,就是人不犯她,她也要去蹚浑水。这些日子来, 因做了叶家的太太,心情好了许多,也不动辄打骂人了。 可是一个人的本性不能说改就改。这口气她咽不下去,就必须找回场子来! 王氏胸膛上下起伏, 喘着粗气儿,伸手指着元庆道:“我这会儿没工夫教训你,先罚你半个月的月钱, 再有下次,照顾不好主子,就叫你妈带你回去吧!连个人都看不好,养着你也是白养。” 说完后,王氏就站了起来,朝着外头去了。 寻芳过去搀着王氏,问道:“母亲这是要回屋吗?”他总感觉王氏有些不对劲儿,这事只怕不能简单了结。 “回屋?我回屋做什么?”王氏反问寻芳,她忽然有些气闷,自家儿子学业这么好,偏偏脑筋这么死呢?被人这么欺负到头上来了,他还能乖乖受着。 这样的性格,她此刻能护着还好,将来要是做了官,保不定要被人欺负死呢! “我要找你爹说理儿去。”王氏说着,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寻芳堪堪跟上王氏,说道:“找我爹做什么?” “母亲,这事儿原不好弄大。不过是我们兄弟间打闹,何苦闹到老爷那里去,又叫他不痛快呢?” 寻芳跟着劝王氏,可王氏就是不听。 就这样,寻芳一路跟着王氏到了叶老爷所在的地方,如今他肯定是在柳姨娘这里,王氏只要来柳姨娘屋里,一定能瞧见叶镐。 果然,进到院里,就听到了柳姨娘跟叶老爷笑闹的声音。 王氏听到他们玩闹,心里冷哼一声,随即牵了寻芳的手,快步入了屋子,哭嚷道:“老爷!呜呜呜。” 站在柳姨娘外头的仆人素日里很怕柳姨娘,这时候柳姨娘是吩咐过,不准有人进屋的,所以王氏到了门口又被人拦下了。 一听到哭喊声,里头说话玩笑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很快,屋里就响起了叶老爷问话的声音:“是谁在外面哭?” 屋外看门的丫头回道:“回老爷,是太太带着二爷来了。” 叶镐听到是王氏在哭,还带着叶寻芳来了,眉头皱了一下。 柳姨娘很懂人情,见状,就从叶老爷的怀里出来了,自己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 叶镐并不怎么重视王氏,但是寻芳是他考上秀才功名的儿子,他自然是很在意的。 “叫他们进来吧。” 寻芳他们在屋外听到了叶镐的传唤后,这才走了进去。 叶镐原本坐在榻上,寻芳一进屋,绕过屏风,就能直接瞧见叶镐。同样的,叶镐也能直接看见他。 寻芳一进来,叶老爷就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大儿子脸上的伤。见状,叶老爷的眉目蹙的更深了。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会事儿?” 虽然白布缠绕在脑袋上,但是那布上一抹血红却是寻芳的血液。 况且他鼻子上也有小刮痕,这是直接暴1露在外的伤口。他原本长得俊朗,因年纪小,所以看着格外惹人疼爱。 这会儿脸上添了伤,十分的突兀不说,看着更可怜了。 寻芳原本想说只是小伤。可话还没有开口,就被王氏抢了白。 “呜呜呜,老爷啊!你可要为我们娘儿俩做主啊!你瞧瞧蕙哥儿把我们芳哥儿欺负成这个模样,他可是做哥哥的人。虽说弟弟不好了,他是该教训,但是这么无缘无故的将寻芳伤成这样,这也太过分了些!” 叶老爷听她这么说,脸上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你哥将你打成这样的?”叶镐指着寻芳的脸道。 不是打的,是推的。不过这会儿是打是推都没什么意义了,反正都已经闹大了。 “是。”寻芳说道。 “他无缘无故就打的你?你得罪他什么没有?”叶老爷问道。 寻芳摇头说道:“或许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哥哥,只是今早哥哥没有跟我说是什么缘故,就上来推我。” 这意思很明确,他就是没得罪叶寻蕙,是叶寻蕙故意找茬。寻芳说或许自己得罪了叶寻蕙,只是一种谦虚说法。 叶老爷听到这里,已经明了了。 只见叶镐听了寻芳的话后,伸手一拍椅子,大叫到:“来福!给我把来福叫来!” 来福是常跟在老爷跟前的人,若不是他去叫人,而是让柳姨娘的人去找的叶寻蕙的话,叶寻蕙很可能不吃柳姨娘这一套。 说是说柳姨娘得宠,在其他姨娘面前她可以耀武扬威,甚至在太太面前都可以放肆,但是在一些哥儿那里,她还不太说得上话。 老爷急找来福,下人小跑着去叫了来福过来了。 他一进屋,见到哭泣的太太王氏,再看一眼寻芳,就算猜不到究竟是为了什么,也大概知道找叶寻蕙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来福心里不禁暗暗叫苦。老爷总是这样,得罪人的差事总是他去做。 这边儿来福一到,叶老爷就指着他说:“你去!把叶寻蕙那小子给我叫来!” 来福听说是叶寻蕙,便想起了早上才听说的消息,愣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叶老爷见他不动,便说了一句狠话。 来福哪里敢忤逆叶镐?只是摇头说道:“回老爷,今儿早上听到了个消息,是跟大少爷有关的。听说昨儿金家的人过来报说大少爷的母亲不行了,叫过去看看。” “他母亲病了?” 金氏虽然年纪也上去了,但到底还没有叶老爷年纪大,她过的又是养尊处优的日子,怎么好好的就不行了? “早上我才听人说的,听说早上还在门口闹了一场。不知为的什么。”这不用说,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了。 估计就是因为金氏的身子不好,叶寻蕙回家后心情也不好,正好瞧见了往日里跟他不对付的叶寻芳,因此才故意找的茬。 叶寻芳原本也是想着,叶寻蕙往日已经挺怕他了。毕竟上次他才挨了老爷的巴掌,这才过去多久?他就这样不要命也是稀奇的。 因此猜到叶寻蕙是心里真的不好受,但不好受归不好受。寻芳生下来也不是给他撒气的,凭什么叶寻蕙总对着他恼? 叶镐心里有了数,既然是母亲身体不好,叶寻蕙如此多少值得体谅,但是他身为父亲,总不能不公正些。 “就是如此,也不该来招惹他弟弟。” 叶镐说完后,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你还是去把他叫来。” 来福见叶镐这样说,于是下去找叶寻蕙去了。若是再磨蹭,少不得又要受老爷一顿拳脚,因此不敢慢了。 来福出去没多久,大概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见叶寻蕙匆匆忙忙赶来了。 叶寻蕙到了老爷屋里,叶老爷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心里有几分了然,知道他这是真的心情不好。光是看叶寻蕙脸色,就知道金氏是真的身子不好了。 纵然金氏千般万般恶毒,好歹是曾经在一起携手走过这么多年的夫妻。叶老爷虽然不爱她,到这时候,也难免想起她一二分好来。 “你今天早上打了你弟弟了?”叶老爷对叶寻蕙问道。 叶寻蕙见是问的这个,眼神又暗了几分,破掉的嘴角隐隐发痛。 “是。”他是真的推搡了叶寻芳,无法辩解的。 叶老爷见他承认的这么快,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叶老爷还没开口,王氏先张口指着叶寻蕙说道:“蕙哥儿,你就对你弟弟这么狠心?都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俩是同父的亲兄弟!就是心里再不好受,也不该这么对他啊!他是个读书人,才考上秀才,若是被你这么一推,脸上留了疤,你又怎么赔他!” 叶老爷听得王氏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82节 确实,寻芳是个读书人,考上秀才将来还要考举人的。毁容的人,脸上留疤的人,这是不能做官的。 叶寻蕙就是再讨厌叶寻芳,往他身上捶两拳都没有打他的脸狠。虽说叶镐稍微有些同情自家大儿子的,但是一想到他所做事情的严重性,心里怒气才浇灭了些,又被重新燃的猛烈了些。 “就算你有内情,也不该这样对你亲弟弟。如今你就敢这样对你弟弟,将来我老了,还不知怎么对我呢!” 叶寻蕙听到叶老爷这么说,当场就跪了下来。 “儿子知错了,老爷看在我母亲的份儿上,好歹饶我一次。儿子,儿子是真的太难受了!” 见叶寻蕙这么说,叶老爷倒是有些好奇起金氏的病情来了。 叶镐想了想,说道:“我只听说你昨儿大晚上就跑去找你母亲去了,怎么不来回我一声?” 叶寻蕙见父亲说起金氏,眼泪不知怎么就蓄了上来。 “说是情况紧急,儿子一刻也不敢耽误,就去母亲那儿了。不是故意不回父亲的。” 叶镐想想也是,他虽然做人色了些,但至少还没有混账到一点儿情面都不讲。若真是情况紧急,他也不至于怪罪叶寻蕙。 叶镐问道:“你母亲的病怎么样了?” 叶寻蕙听叶镐问他,那眼泪忍不住“啪啪”掉落下来。 “昨儿,母亲刚走,好在见了最后一面。” 听到这里,叶镐的心也颤了一下。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叶老爷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在意金氏。 只是金氏曾经是他的结发夫妻,年纪比叶镐还小许多。如今竟然先他一步去了,这难免不叫人感慨。 叶镐自己最近也多病,到了这个年纪,便不由自主想起生死的事情来。听到叶寻蕙说金氏死了,叶老爷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悲凉。 当然,这悲凉大多是为他自己,少数是为金氏。 这世上究竟是没有长生不老的药材的,连一统六国的秦皇都求不到仙药,更何况他叶镐呢? 叶镐因心里对金氏有些同情,所以并不想重罚叶寻蕙。但是“死罪”可免,罚却还是要罚的。 “你母亲去世,你心里难受这是正常。可再如何也不能这样对待你弟弟,如此,对你弟弟可有什么公平?既然是哥哥,天生就该担待些弟弟才是,你倒好,心情不好了找弟弟撒气。天下哪个哥哥像你这般?” 指责了叶寻蕙,叶镐便说了惩罚:“既然你母亲没了,你这段日子总要去金家瞧一瞧,虽说她如今不是我们叶家的人,但还是允你为她披麻戴孝,否则走的也太凄凉了些。你既然要过去,我也不好打你。那么就罚你抄经书吧。你母亲生前信佛,抄好经书后,全都烧给她就是。” 叶镐说完之后心里暗觉自己罚得很好。这样,一来成全了叶寻蕙的孝名,二来,也确实罚了叶寻蕙。 “寻芳,我这样罚你哥哥,你觉得怎么样?”但这确实有些罚的轻了,叶镐怕小儿子心里难受,因此多问了寻芳一句。 “老爷罚的是。哥哥今日心情不好,都说长兄如父,原本哥哥就是真的拿我撒气,我也该忍让才是。只是我俩兄弟,哥哥性急,我也性急,因此有了这一段故事。原本,我也有不是的。”寻芳见叶镐问,便故意卖个乖。 毕竟叶镐反问他,他总不能说“爹你罚得不好,你该打叶寻蕙几棍子才是”。如此,还不如成全他一个乖巧懂事的名声。 王氏在一旁听着叶镐发落叶寻蕙,她心里稍微有些不服气。毕竟金氏死不死与她没有什么干系,可她儿子是实打实的受了伤的! 可想到叶寻蕙母亲死了,也不好再说什么。若是不服,叶镐难免觉得她刻薄,便只得认了。 这里叶寻蕙被处置了之后,只跟下人去了。 寻芳他们也不好久坐,因此也下去了。 回去之后,寻芳听着王氏抱怨了两句,也就回了自己的清风院,将事情告诉了担心他的仆人们。 然后想到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做,如今已经快到中午了。他原想出门,只是仆人们都拦着,动不动又要拿王氏说话。 寻芳想着这日是不能过去了,只得叫人找了元庆过来,替他传话。 “你去一趟我舅舅那里,只说我受了小伤,家里人惦记,不让我出门,如今先叫杨家母女在他们家旅店里住着,等过两日我好些了就过去处理。 这杨雪松是我至交好友,自然他的母亲姐姐,我也是视若亲至亲的。若她们有什么麻烦到舅舅家的,请我舅舅舅妈多担待,好歹等我过去再说。” 元庆在应了,知道寻芳紧张这事儿,不敢拖延,一出院门便火速赶去了王成的旅店。 却说杨雪松母女那里又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儿,竟然求到了寻芳这里,并且还不得回家呢? 原来是近日大雨连绵不断,杨家原本住的那屋子就常年漏雨,往常杨雪松在家的时候,这修葺的活儿本都是他做的,家里的娘们儿没有一个会这个本事。 在这次下雨之前,杨雪松回家时是提前修理过一回的,谁想今年连日暴雨,之前修好的那个洞还是没有撑住。 如今暴雨一下,杨家就闹了“水灾”了。 这还是大晚上漏雨的,到了白天就完全不能住人了。 这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好在杨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锅碗瓢盆一时间也不怕过水,就是那些被子褥子里头都是棉花,还值些钱。 所以一大早上,杨杏儿便收拾了家里的东西,到村口叫了一辆车,将老娘跟一些行李都打包了,过来找叶寻芳问问看能不能给她们暂时找个住所。 原本可以直接去租个下处住着的,但是杨杏儿想着,寻芳这里派人去找杨雪松更方便。 她们家里的事情,迟早要托一托叶寻芳找人去告诉杨雪松的,如此自己家出事不立即跟寻芳说一声,未免见外。 还有就是,家里两个女人,就是到外面去住,附近没有亲戚朋友帮衬的话,也怕遇到危险。 虽然还有姐姐,但是姐姐家完全不能再多住一个人,不求到娘家来都已经算好的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寻芳可以帮忙,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求到寻芳这里来了。 因寻芳知道消息的时候天才刚亮,外面大门才刚开。 太早了,不吃饭不穿衣服的也不好出门,所以才先叫奴才带了她们先暂时安顿在舅舅家,寻芳自己则留在家里先吃过早饭再过去。 毕竟衣食住行都是最基本的,晚一刻安顿她们母女,她们母女就要多一刻不安。 原本寻芳今天吃过早饭就要去舅舅家的,偏偏在门口遇上了叶寻蕙这行瘟的,闹得他无法出门。 第88章 话说寻芳跟叶寻蕙闹了一场, 叶寻蕙回了自己的院子后,因其母去世,回去后就找人换上素净的衣裳。 方才他回屋也是处理了一下嘴角的伤口, 还没来得及做自己的事情,就被叶镐传唤过去了。 这时候换好衣裳,就忙叫屋里一个丫头过去将金氏去世的消息传给了叶珠儿。 这消息一传到叶珠儿的耳朵里,她也是大哭一场。 哭的死去活来一阵儿之后, 叶珠儿就想到前两日才去母亲那里见过, 娘儿两个当日聊了许多话, 她自己都聊累了, 还不见母亲有倦意。 分明那时候母亲身体还好好儿的, 怎么忽然就病了? 叶珠儿总不能相信母亲这是自然死亡,于是跑到了叶寻蕙那里说话。此时她对叶寻蕙也是一肚子的怨气。 母亲的最后一面儿了, 当晚要是叶寻蕙记得找人过来招呼她一声, 她好歹能见上一见, 听听母亲说话,偏生叶寻蕙没有叫人找她, 这会儿等母亲的身子都凉透了,她才知道消息! “呜呜呜,你当初早点儿告诉我, 也不至让我悔憾终生!既然说是大病,怎么不叫我一声儿!” 叶寻蕙原本心情不好,今天被老爷叫过去,万幸没有被打。现在回到屋里, 以为好容易能得一会儿休息了,结果妹妹又过来烦他! “我怎么知道就是最后一面了?况且你几时出门不梳妆打扮一番?就算我叫了你,你也不一定赶得上。” “你又不叫我, 你怎么知道我赶得上赶不上!都赖你!”珠儿心里也烦闷,继续哭着跟叶寻蕙掰扯。 叶寻蕙昨儿一晚上都没有睡,加上金氏身死,他心情抑郁,就懒得理他。 要在这里跟珠儿掰扯什么“子非鱼”的事情,只怕这一日还辩不完呢。 “好了,我昨儿也累了一整日了,你就让我好好休息休息,到了下午,咱们一起去金家瞧瞧,父亲是准我们过去的。母亲身后的事情,舅舅那边也是希望我们过去,这已经很好了。你到时候也穿件素些的衣服过去。” 叶珠儿见哥哥不哄自己,眼泪落得更凶了。却想起往日里,自己难受了都是去找母亲倾诉,即便金氏被休,叶老爷也没有拘着不让她认母亲。 而金家的人,因老太太还在,况且她姨妈又一向挺宠她,所以想母亲时了便能过去。 如今她们母女阴阳相隔,纵是她想见,也无法见了! 想到这里,叶珠儿便开始自怜起来。 哭了好一阵儿,却不见叶寻蕙来安慰,叶寻蕙自己反而叫人过来给他换衣裳,想要到床上躺下睡觉。 眼见叶寻蕙就要睡觉了,叶珠儿立即擦了眼泪,小跑到他跟前将他拦住,说道:“你先别急着睡,我还有话问你。” 叶寻蕙只说道:“过会儿再说吧。我困。” 他是不像金氏那样,一旦儿女们过来,就是再困也强打起精神来应付的人。 叶寻蕙母亲死了,他心里自然也伤感的,只是再伤感人也是要睡觉的,总不能因为母亲死了,他就一辈子不睡了吧。 所以珠儿拦他,不让他睡,那是拦不住的。 然而叶寻蕙在这些事情上,人情跟道理总是能分的清楚,偏偏自己在跟别人相处的时候,却往往不讲道理。可见他这理智也是选择性的。 “哥,你就听我一句话,说完,你再睡不吃么。”叶珠儿道。 叶寻蕙见她这么说,这才停下动作,看着她道:“那你说吧。” 叶珠儿生怕叶寻蕙反悔似的说道:“你说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那日你瞧见她的形容没有?” 叶寻蕙见她这么说,疑惑她问这问题的目的,但还是回想了一下,才说道:“我当时瞧见母亲捂着肚子,脸色发白,烛光下看得不太真切,唇色,倒有些发紫的模样。” “唇色发紫?你可看清楚了?”珠儿忙问道。 “都说了灯光下看得不真切,你问够了没有?问够了我就睡了。”叶寻蕙拉开了珠儿,径自钻到被子里。 叶珠儿耍赖蹲在叶寻蕙床前说道:“哥,你说,娘会不会是被毒药给药死的?” 叶寻蕙见她越说越不成样子,睡下了又爬起来问她:“怎么药死?谁这么大胆子敢药她?金家再不容她,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你别在这里混猜,若要有什么冤情,母亲早在见我时说了。” 叶珠儿好容易不哭了,忽然见叶寻蕙否了她的想法,不觉又落下泪来:“那你说,我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我如今还觉得不真切,就好像这是个梦,你们说的都是假的!我前儿才见过她,她同我说说笑笑,一点儿也不像有病的模样,谁想到这就是最后一面呢?哥,你说,我娘就算是突然病死,总要有个病名,总要有个病因啊!” 叶寻蕙一愣,忽然觉得珠儿说的有道理,但随即想一想,还是觉得不至于。 “难道外祖母还会允许别人毒死母亲不成?这到底没个缘法。” “说不准是疟疾。” “那又是到哪里染上的这病呢?” 叶珠儿说道:“若真是如此,也该找金家人问一问。咱们问一问,总不妨碍。哥,总不能叫母亲走的不明不白。” 叶寻蕙点头道:“那好,咱们下午过去,到时候一总将不明之处问明白了。” “现在不去吗”珠儿扯着叶寻蕙的被子问。 叶寻蕙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道:“你瞧我这眼睛,怎么去?” 见叶珠儿作势又要哭,叶寻蕙说道:“难道这一时半刻不过去,他们还毁尸灭迹不成?” 叶珠儿见他说话狠了,也不敢再忤逆哥哥,毕竟以后兄妹两个就要彼此照应了,这才不再吵叶寻蕙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83节 绕出了叶寻蕙睡觉的地方,到了外面坐着。 开始时她一个人坐着,想起母亲,还伤心落泪。 叶寻蕙屋里的丫头见这样下去不是事儿,便也坐过去跟她聊天,劝解她不要伤心。 后来珠儿也聊累了,到了中午端上饭菜先捡了些菜让珠儿用了一些,然后珠儿就在叶寻蕙外头的榻上睡了两刻钟。 到了下午,叶寻蕙睡得差不多了,穿戴好,用过午餐,这才同珠儿一齐去了金家。 来到金家后,叶寻蕙带着珠儿去了他外祖母那里。因他年纪也不大,况且是表亲戚,人多的时候,进到里面女眷所在的地方都是可以的。 一进到屋内,对着满屋的女眷,珠儿就开始拽叶寻蕙的袖子,暗示他快些问一问,他们母亲究竟是得什么病死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又没有什么好的话机,寻蕙原本不好直接问出口的。这样突兀的问出来,倒显得他怀疑外祖家人害他母亲一般。 可是耐不住珠儿一直催促,叶寻蕙只好当众女眷的面儿问了:“昨日匆忙见了我母亲最后一面,只是母亲病象难辨。在商议母亲后事之前,我跟妹妹倒有一疑惑。敢问老太太,母亲生病的时候,可曾找大夫来瞧过?这得的又是什么病?怎么来的这样急,这样猛?” 他这么问原本也没什么,若是急症,只说大夫来了也瞧不清楚就好了,金氏死的那么快,大夫就算来了,一时查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或者真的查出了是什么病,开了药却不见好同样是个回答。 可偏偏叶寻蕙将问题问出口后,在场众人脸色都有些怪异。看着仿佛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然后说出回答来,各自又不一定,有说是心痛的,有说是什么肠胃绞痛的,又有说疟疾的。 叶寻蕙这才发觉,或许珠儿说的,金氏是被药死的这一原因,是可以相信的。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所了然。 他们就是再傻,这时候了总不可能半点儿蹊跷都看不出来。 金家一众女眷各自说着各自的答案,显然是还没有商量过好统一口径。 叶珠儿看到这里,已经是落下泪来。 “外祖母,你养我母亲这么些年,平时待我如亲孙女般的疼爱。今儿母亲的尸骨未寒。实话告诉我一声,我母亲......我母亲是不是被毒药给药死的?” 寻蕙还想要慢慢地问,到时候等他们说谎的圆不上谎了,再一举问清楚。 可是他妹妹是个直肠子,一旦察觉蹊跷,就这么明明白白问了出来。 叶寻蕙暗自皱眉,觉得珠儿这么问实在不妥当。金氏就算是真的被药死,那这跟金家肯定脱不了干系。 若真是金家有什么隐情,害死了金氏,那他们怎么可能直接告诉他们? 珠儿因为记挂母亲,所以想着母亲可能是中毒死的。如今却又反因记挂母亲,而将他们兄妹二人的计划都打乱了。 在叶珠儿问出这句话之后,在场众人脸色都很是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样一来,就更加确定了答案了。不管金氏是怎么死的,反正她的死一定是有蹊跷的,不是自然死亡,很可能不是病死。 叶珠儿话一出,在场众人都不说话了。 叶寻蕙原本还想好好问一问,结果又被妹妹抢了白。 “若是祖母不告诉我们,那咱们这情分也全然败光了。既然如此,我就去死求父亲,找了仵作来验尸!”这话虽然说出口了,但真正操作起来是很难的。 首先,金氏已经不是叶家的人了,即便孩子是金氏生的,但叶寻蕙他们到底是姓叶的。 金氏的死,是他们金家自己的事情。 再来,就是金家原本在县里也算排得上号的,叶家的人想要验尸就验尸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最后,就算叶珠儿真的觉得不平去告官,只要金家想,狠心一些,毁尸灭迹也不是不行。 因此叶珠儿在说这话的时候,叶寻蕙面上很不赞同。 原本叶寻蕙是觉得,金家人是绝对不会告诉他们事情真相的,真想要知道金氏究竟是怎么死的,还得一步一步慢慢来,说不定,这就成了未解之谜。 可谁想,叶珠儿说出这句话之后,女眷里头就有人说道:“表弟表妹这段时间都没有听一听县城里的传闻么?” 这话就跟方才的话题完全不同了,珠儿跟寻蕙都觉得稀奇,好端端的,提起县城内的事情做什么? 却见金家老太太白氏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是作孽啊!” 老太太叫苦道:“这是我上辈子欠下了什么,今生才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叶珠儿道:“外祖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光是这么说,倒闹的人不明白。 老太太见珠儿跟寻蕙一定要知道真相,知道瞒不住。 况且金氏毕竟是他们母亲,二人是最有权力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于是金家老太太说道:“这原要从之前那家的李四王五说起。” 老太太看了兄妹俩一眼,选择性地将金氏□□叶寻芳的事情隐瞒了过去。 “因有两个拐子,一日在县城内告你们母亲,说他们收了你们母亲的钱,去拐了寻蕙的弟弟寻芳,后来经过检查,发现是你母亲身边有个仆人暗恨你弟弟,所以才故意借你母亲的名儿,去找人抢了你弟弟去。结果人没抢成,事情又败露了。” 兄妹两个听到这里,没有不信的。自然,自己的母亲肯定是千般万般好,谁会怀疑自己的母亲会主谋拐人? 金氏再不好,至少在儿女的心中还是光辉伟大的。 “可这跟母亲无关的,怎么牵连到她的?”叶寻蕙问道。 老太太道:“原是这样,但是那李四跟那个叫王五的人,原是在逃的,后来听说逃出了城,结果又回来报案。” “莫非有人指使?” 家里有个表姐妹说道:“正是呢。” 老太太说道:“后来几人受罚,那个借你母亲的名号的奴才受不住重罚死了,另一个王五也死了。你母亲觉得要找出幕后主使他们来报官的人,于是就派了金家的奴才去找那唯一活着的李四问。” “结果怎么样?”叶珠儿问道。 老太太说道:“那李四因受了重罚,断了一条腿,自己神志不清,反而掉到了池子里淹死了。” “老太太,这、这同我母亲又有什么牵连?”叶珠儿问。 老太太点头道:“是啊,自然是有牵连的。这毕竟是金家派出去的奴才。” “后来怎么样?这又跟我母亲的死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叹气道:“李四原有个有实无名的妻子,她那日跑到金家来喊冤,我们家自认理亏,就答应给她几两银子做补偿。谁想她竟然狮子大开口,要我们家一千两银子。” 这以周氏上要钱的事情,自然是老太太胡诌的。若是有了赔偿,那周氏也不至于千里迢迢因寻芳给了几十两银子就跑到府里告人去了。 只是老太太是个过来人,金家的名声她还要维护,自然不会说对金家不利的话。 “她要的钱实在太多,若是要个一百两二百两的,我们也就认了。因此,家里就只将她轰了出去。没想到就在这里,惹下了祸患。” “后来怎么说?”叶寻蕙道。 这时坐着的一位金家女眷道:“后来她在我们家门口嚷嚷着,说要告我们。去了县太爷那处告,结果人家知道她不得理,将她打了出来。” 叶珠儿愤愤道:“这样刁民,是该打。” “结果这事儿就了了?”叶寻蕙还是不明白,这同他母亲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了?”老太太激动地说:“后来她又告到了府里,府里照样不受理,结果她还告到了安擦司去!” “原本我们在按查司也有打点,可是耐不住中途出了变故。” 第89章 叶寻蕙见老太太说有变故, 便赶忙问道:“什么变故?” 老太太道:“你不是要问你母亲的死因么?这变故便跟你母亲的死有很大关联。” “原本是想着瞒着你们的,可偏偏你们一定要问,这也是没法儿了。”老太太连连叹气。 叶珠儿听到这里, 泪眼道:“我娘,真不是病死?” 既然都说到这里,自然也都猜到了,这不可能会是病死, 一听就是有缘故。而金家的人, 八成也不是主谋, 否则老太太不会这么耐心解释, 而是直接将他们赶出去了。 老太太摇头, 继续说道:“因那周氏告到了按查司,司里原是不理的。咱们省里几时来了一位巡抚, 那周氏见告状无门, 就去了巡抚府外哭诉。那巡抚大人不知内情, 就信了她的话,说不止要查我们金家, 连知府知县大人那里都要查个透彻。” “你娘知道这事儿非凡。况且我们金家在县内也是树大招风。前儿你们母亲因为叶家的事情被休,在县城内早就闹得人人皆知。还有那李四王五等人的状告,若是来查, 我们是一定百口难辩的!”说到这里,老太太竟然也落下了泪来。 她应当不是因为被冤枉而哭泣,因为金家实在没有冤屈。这些狠事儿,这老太太也多少有参与其中。 她哭的, 只是因为金家受难,还有心爱的女儿去世。 “你们母亲,她也是为了金家, 还有蕙儿你的前程。才......才选择了服毒!”说到这里,老太太很是不忍。 珠儿觉得母亲的死像是做梦,老太太也觉得这像是做梦。如果一切没有差错,该是她先死,而女儿为她送终才是。怎么结局竟然是她一个白发人送走金氏这么一个黑发人呢? “若是到时候传唤过去,再了解一回你母亲的为人,到时候你母亲不是罪人也要成罪人了。到时候,蕙儿你又还要走仕途,她不忍断送你,就......”余下的事情都不用再说了。 以上说金氏没有害过人的,那肯定是假话,但是在场的人都清楚,金氏坏事做尽,却将这一对儿女惜若珍宝。 她是真的知道,自己的日子到头了,这才自尽的。 小金氏听到这里,已经落下泪来。金氏是她的亲姐姐,又同为女人,从小又生长在一起,虽然迟早有死的一日,只是谁也没想到金氏居然会去的那么快。 叶珠儿哭成了泪人,垂着哥哥的手叫嚷道:“都怪你都怪你我母亲才会死的!呜呜呜呜!” 身边的人见她打的重,赶紧将她给拽开了。 叶寻蕙也是一脸茫然,没有想到母亲会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此时他那种迷茫的心态也越发深了,母亲身死,他整个人都昏沉,只是觉得周围的事物都还正常,所以没有爆发,如今真相揭开,原来母亲甘心赴死全是为了他,便只觉得天旋地转。 叶寻蕙站起来走了两步,想要到母亲尸体躺着的地方瞧一瞧金氏一眼,却没走远,眼前一黑,就这么昏了过去。 “哥!”晕倒前,还听到叶珠儿叫喊的声音。 金家的人见此,一众女眷被吓得不行,于是赶紧叫人去找了金老爷过来。 金老爷见状,便赶紧叫人将寻蕙搀着到榻上休息,又是按人中,又是搓揉他的手,怕他是中暑。 然后又急忙派人请了大夫过来。大夫来一瞧,只说他是悲伤过度,所以才如此的,需要好好休养,不许再激动。 见叶寻蕙没事,叶珠儿才松了一口气。母亲才刚去,天底下跟她最亲的人就只有叶寻蕙了,她是比谁都不希望叶寻蕙出事儿的。 这时候小金氏说道:“好了,不要在这里围着妨碍他休息了,咱们大家出去说话吧。珠儿你也出来,你母亲的一些嫁妆,是说过要分给你的,你得出来瞧一瞧。” 珠儿跟小金氏这个姨妈很亲,所以听话地出去了。 对于金氏的死,她还是有些疑惑的。怕大家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珠儿悄悄拉了小金氏问道:“姨妈,既然我母亲是中毒死的,那怎么还能撑到我哥哥过去?” 既然有了必死的打算,那药效竟然还能撑到叶寻蕙来呢?叶珠儿对这点仍然有疑惑。 小金氏叹道:“她一服毒就被贴身的婆子瞧见了,那婆子护主,用手催得你妈吐了半日,后来还灌了许多水,弄得动静很大,闹得老太太那里都来了人。后来你妈也是强撑着等你哥来的。大家都劝她,好歹再见一面再走,否则她就这么撒手了,你哥跟你该抱憾终身。”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84节 叶珠儿听到这里,又是一阵哭。小金氏只好哄着她,一路到了老太太住的那屋堂内,这才堪堪止住了。 到了屋里,老太太便跟珠儿说起了金氏嫁妆的问题。虽然金氏如今回了金家,但她的丧礼,家里只会帮着垫上一二百两,另外的钱,得从金氏的嫁妆里面出。 她毕竟是出嫁过的女儿,金家之后的开支原本就没有算上金氏的,况且金家已经给了金氏嫁妆,没有理由她的丧葬费用也全由金家出。原本能出这一二百两,都是家里女眷拼凑出来的了。 关于这一点,叶珠儿是没有异议的。她自己也提议,从金氏给她的嫁妆里,不论金家给多少,到时候她找叶寻蕙,二人平摊,怎么也要凑个一千两,务必要让母亲丧葬风光些。 金氏被休已经是为了替他们儿女费心攒钱,之后她的死又全是为了他们,没道理连个葬礼都不好好半一半的。 “最要紧的,是想让母亲能够葬在金家祖茔。”叶珠儿说道。 金氏已经被休,叶家的祖茔那是没有办法进了。但是身为外嫁女,葬到金家祖茔里也尴尬。 只是古人都讲究落叶归根,即便是在京为官,还是离家远隔千万里,死后总要回到祖家葬了的,否则死也是个孤魂野鬼。 老太太见她这么说,说道:“我也是这个想法,只是你母亲的事情,若要葬在金家的祖茔里,不是我一房的事情,要同你舅舅还有家里旁支亲戚说一说,否则不好交代。等你哥哥醒了,就叫他去替我们问一声。我这里是没有意见的。” 等事情商议好了,叶珠儿想要留下来照看哥哥,所以继续在金家待了两个时辰,这时候叶寻蕙才又有转醒了。 俩兄妹二人见到对方,又是一顿痛哭。 后来叶珠儿将母亲葬礼的事情说了,还有之前金氏留下的财产,一部分归叶寻蕙,一部分归叶珠儿,剩下的还有带到坟墓里的陪葬。 另外还要宴请宾客,请僧道过来打醮拜忏,这些都是不消说的。 叶寻蕙跟珠儿最担心的便是母亲下葬的问题,所以叶寻蕙一觉得好些了,便找了自家舅舅说话。无论要多少钱都没事儿,哪怕买一块地给他,也得把金氏的事情给料理清楚。 金氏毕竟是金老爷的亲妹妹,况且叶寻蕙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前途还是可观的,上头还有老太太一定要让金氏归到祖茔。 于是金老爷就召集了家里一众族人,将事情说清楚了。金氏的事情,金宅内的人多少也知道,至少金氏的死保全了他们金家的颜面,上面查到金氏她却已经死了,如今死无对证,没有道理还开棺验尸的。 大家多少急着金氏的好,于是也都点头同意了。 于是金氏的丧葬大体说定,这里闲话不提。 话说寻芳在家里休息了两日,眼见出发去府学的日子临近,心中却还装着杨家的事情,总不放心。 这日伤口差不多愈合开始结痂,寻芳就找到了王氏,说要出门。 王氏很不赞同地说道:“你身子还没有没有好,出去做什么?好容易考上秀才,就应该收收心专心在家做学问才是,怎么成天地净想着往外跑呢?” 寻芳于是将杨家的事情告诉了王氏,又说道:“之前我在外差点儿被抢,若是没有杨家姐姐相救,说不定母亲此刻也见不到我了。他们既然是我的恩人,有事求到我头上,这是我真的病了没法子,可人家等了这么久都不见我,多心的还以为我不愿意搭理他们呢。” 王氏一想,觉得寻芳说的也对。 “他们乡下人家,穷惯了的,说不定真这么想。” 其实杨家的人性格很好,况且寻芳还帮过他们,总不至于这么想寻芳的。只是王氏并不了解他们,所以才这么想。 寻芳因着急着要出门,也没有纠正王氏的想法。 等了一会儿,王氏才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便去一趟吧。只是得小心伤口,过去让你表哥也注意着些,不要跟你混玩忘记你身上还带伤了。” 寻芳应了,于是一路到了他舅舅家,问过杨家母女所住的地方。 毕竟是女人住的地方,不好说话,就另外将人叫到了楼上一个包厢内,赵氏也过来作陪。 等大家坐定,炒了两盘小菜过来,寻芳中午还没有用饭,便就着吃了两口,才开口说道:“近日都在下雨,这会儿天气不定,不好派人过去帮忙修缮。虽说这里是我舅家,但主人的屋子原也不多,况且毕竟是个下处,人来人往的,你们母女俩又没个依靠,住在这里到底不成个样子。” “我想着,在近郊我有个屋子,那完全是我的财产,附近还有几亩田,是我托表哥帮着买的,最近也雇了两家人来种,如今叫一个姓俞的先生跟他儿子帮忙看着,他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是家道艰难,来我们丹城是来投奔亲戚的。只可惜他亲戚家里也不好了。 我看他为人不错,就托他帮我看着宅院,另外总管那几亩田地,闲暇时候我过去,他教我两套防身用的拳法。那院子我原不常去的,前儿派人去收拾了那屋子,正屋跟偏房都收拾了出来,若是伯母信我,倒是可以去那里暂时住下。” 虽然是分房住着,大家在一个院子里,原本没有什么。就是如今还有人租房子住的,连他舅家的旅店杨家母女也住得,同住一个院子,彼此尊重着些,其实并不算什么。 但关起门来,就怕别人说闲话。毕竟他们杨家只有两个女人过去住,而俞家也是两个男人住着,虽说俞敏年纪还小,但俞鹏却是个大男人。 但凡杨家不是母女住在寻芳那处院子,家里多一个男人,她们都不用犹豫。 这主要还是看她们是否能信叶寻芳,还有就是俞鹏的名声怎么样了。 寻芳也料到她们可能怕说出去不好听,总需要一个理由让她们住的安心,便说道:“若是住在那里,只说你们是来投奔我的远房亲戚,只在这里住这么一二个月就走的。那样,俞先生是我请来看院门的人,你们是我亲戚,时不时我又叫人过去一趟,也就不怕外人说闲话了。” 只是这样难免委屈委屈俞先生,成了他请来的佣人了。 这时候,佣人护着主子,就是同主人家住在一起,即便只有小姐夫人在家,自然没有人敢说什么。 只要寻芳人了杨杏儿她们这个亲戚,自己家,难道还因为一个男仆人而不能让亲戚住进来了不成? 杨家母女听到这里,心里略放松了些,觉得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只是有一点,还要问清楚。只听杨杏儿道:“既然这样,也不能白住了你的。我们家是多亏了你,才在县里做起了卤肉的生意。如今虽然进项不多,好歹有一些,这些日子,多亏王老板,还有老板娘照顾,多空出一个房间来白给我们母女住不说,还无论如何不收我们银钱。如今要去你那里住,少说麻烦你一个月的,不给些钱,我们也说不过去。” 赵氏虽然出身不高,但是说话的本事比王氏强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只见她笑着对杨杏儿道:“你这就见外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过住这一两天,我还没好好招待过你们呢。听元庆说,你曾经救过我外甥。比起救命之恩,我们这点儿招待算什么?” 寻芳也说道:“这不值当什么,反正那屋子放着也是放着,有人住进去,倒能给我添些人气儿。如果真要觉得过意不去,下次再去你们家做客的时候,多给我做点儿肉吃就行了。我跟雪松是那样好的关系,谈钱的话,未免伤了情分。况且真只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呢?还有一点要告诉你们一声,就是家里的厨房是公用的。这一点或许会麻烦一些,此刻也没法子,杨家姐姐还有伯母你们多忍耐些。” 杨杏儿忙道:“说什么忍耐不忍耐的话,让我们住过去,已经很不错了,该是我们沾光才是。” 寻芳见她这么客气,也就没再说话了。 于是下午商定了明天要让杨杏儿她们母女搬过去,这事儿寻芳是全交给元庆的。 后来寻芳因担心她们女人家胆小害怕,就叫舅妈偶尔过去看一看,好让她们安安心。 虽然俞先生的人品,寻芳能担保。但寻芳认识俞先生,杨杏儿他们不认识啊。就是要了解,也需要时间,所以还是得关照她们的心情。 这也是实在没有什么地方让她们住,才只能姑且权宜着。叶家虽然分了家,但是这么随便叫朋友的亲戚过来住,又要通报太太又要跟老爷说一声,还要收拾院落,不如去现成收拾好的地方进去住的好。 况且叶家的奴仆,一个个儿的都欺软怕硬,杨家母女住进去了,寻芳还怕自己走了之后她们受气儿呢。 又聊了一会儿,寻芳便从舅妈家里离开了。舅妈原本留饭,寻芳怕他们店里忙还要照顾自己,就没有留下来。 临走的时候,表哥王亨还拉了他过去,问他:“金家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寻芳道:“什么?” 于是王亨便这般如此的将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叶寻芳。寻芳早知道金氏去世了,只是个中细节,他还并不曾打听到。 寻芳对金氏的事情倒是没有那么感冒,毕竟也是很久没见的人了,况且原本感情就不怎么好。 他反而是对那周氏接下来的事情更敢兴趣。便问道:“那周氏如今又在哪里?” 王亨道:“反正也不可能再回丹城,这金家的人正恨她呢。你想想,官府刚要拿了金氏过去问,她马上就没命了。你说这事儿悬不悬?” 寻芳见他这么说,倒是有几分凉意。 过了半晌,才说道:“这真是阴司地狱报应。” 王亨说道:“所以说,这周氏是再也不敢来丹城了。她要不告状,金氏原也不至于死的。 虽说金氏自己不作孽,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但是冤冤相报么,你是知道的。她要敢回来,绝对不得好死的。” “至于资助周氏这事儿,咱们也烂死在肚子里,否则跟他们金家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免得你又被他们合族记恨。” 寻芳听了这话,点头道:“表哥放心,我省得的。” 随即就告辞离开了,王亨送他到门外,看着他上马。 一路回到叶家,寻芳到了自家门口,吩咐元庆先去俞先生那里说一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虽说屋子是寻芳的,他自然爱给谁住给谁住。但俞先生好歹算寻芳的先生,就是真要另外有人住进去,寻芳也得跟他通口气儿,否则太突然了些。 元庆领命去了,到了晚上寻芳吃过饭后回来,说俞先生那里没有问题,寻芳这才放了心。 第二日,原本寻芳他们要去学堂里学习。但是因为要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就没有过去。 忙活了一上午,寻芳原本觉得自己都收拾妥当了。结果金氏又跑过来了,说要帮寻芳再整理,东添西加的,又加进去了许多东西。 “够了够了。这么多东西,我不过去几个月,搬过来搬过去多麻烦,小厮们搬着也累。”寻芳见越不成个样子了,赶紧上前制止王氏继续给他添加行李。 王氏却道:“又不叫你搬,这有什么。只是一些琐碎东西,又不是金银细软,就是放在那里不带回来都不必心疼,你若嫌麻烦,叫人搬过去,也就不必搬回来了。” 寻芳原想回说,我又不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平白的带东西过去放在那里就不带回来,但还是忍住了。 跟着寻芳过去照顾的有两个仆人,一个自然是元庆,另一个是之前跟寻芳出过门,力气很大的那个门子。 王氏因不放心寻芳,帮他收拾完行李之后,还找他们跟着的两人吩咐了好半日的话。 之后到了晚间,王氏是跟寻芳一起吃的,她边吃还因为舍不得儿子边在那里抹眼泪。 第90章 寻芳见不得女人哭, 哄了王氏两句,没想到她哭得更狠了。 “你从小到大都没出过远门,之前两次考试走了这么远不说, 如今一去就是几个月。呜呜呜,娘真是不放心啊。” 寻芳上辈子自己独立惯了,这辈子虽说养尊处优了一段时间,性格还是独立成熟的。 他看着年纪虽然小, 却并没有十分恋家, 所以还能哄着王氏。若是换成其他小孩儿, 估计已经扑到母亲怀里哭了。 “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家里, 总要去外面闯一闯。到时候如果有幸能够在宫里做官, 也给母亲挣个诰命回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寻芳自己不是个缠人的性格, 却也理解王氏的心情。没有一个儿子远行, 母亲会不担心的。因此只能说些好话, 让她心情不至于这么压抑。 果然,一听到寻芳说什么挣诰命, 王氏的哭声就止住了些,似乎在幻想自己加封诰命的那一日。 寻芳见她总算好了些,赶紧又劝了几句, 王氏这才好了。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用过了晚饭还坐着跟寻芳说了些闲话才离开。 翌日,寻芳是跟寻芝一起坐车的。一共两辆车,一辆放着他们的行礼, 是两个小厮在后面驾车,前面他们二人坐的车,是两个力气大的门子赶车。 叶寻蕙因为母亲去世, 叶老爷同意他戴孝,这时候离金氏死了才没几日,刚要起经,所以叶寻蕙就没有跟着他们一起。 他们出门的时候,亲戚们都有来送的。连宝儿也出来送叶寻芳了。 叶老爷站在门外,嘱咐着跟着寻芳他们的小厮道:“路途遥远,两位少爷的安全都是你们在兼顾着。只要照顾好了,到时候回来自然有你们的赏钱。你们小心伺候,到时候回来不会怠慢你们的。” 跟着寻芳他们的,肯定是一家老小都是叶家奴才的人。若是寻芳他们有个闪失,到时候他们就是逃,家里上下人等都是逃不掉的,因此比较有保障。 一旦背主,那么上至老母,下至小儿,都要受到牵连。 除此严法之外,还要给予利诱,若是照顾的好了,回家又有赏赐。那么这一去,稍微辛苦些也不妨事。 之后叶老爷又跟寻芳寻芝他们吩咐了一些话,莫过于让他们不要贪玩,到了府学要好好学习。 一般来说,到了府学就可以出去做馆了,但是叶老爷觉得寻芳他们家不缺那几两银子馆费,就只让寻芳他们好好学习,旁的事情不要掺和。 寻芳他们一一应了,叶寻芝的父亲不在,是他哥哥嫂子出来说话的。他哥哥比较木讷,嫂子倒是对他说了许多话。 寻芳这边,叶镐说完话后,轮到王氏上前来跟寻芳作别,她哭成个泪人,话都没怎么说全。 寻芳于是向妹妹求救,叶宝儿这才上前劝着王氏。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85节 聊不了多久,就都上车了。车马辘辘,寻芳他们逐渐远离了叶家。 路上,寻芳还跟寻芝说起了杨家的事情。 叶寻芝还觉得纳闷:“我也跟杨雪松是好友,怎么这事儿,你不提前同我说一声儿呢?” 叶寻芝这两日除了自己家外,还去了生母的娘家一趟,他生母也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女儿,只是寻芝的爷爷到了六十岁还只是个秀才,也没有再继续考的心了。 老两口共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也嫁的近。因为没有儿子,就挺重视外孙的,平时里偶尔也跟叶寻芝有走动,不至于冷落。 这次叶寻芝考上了秀才,老两口高兴,就留叶寻芝住了两日,所以前些日子寻芳也找不到他人。 但是在寻芳跟王氏商量要出门那日,寻芝确实已经回来了的。所以寻芝才说,应该也告诉他一声。 寻芳确实将这事儿忘记了,抱歉地说道:“这两日伤着头了,一心只想着出门帮雪松办好这事儿,就忘记找你说话了。况且又要准备来府城,带什么不带什么都要想清楚,忙得什么都忘了。” 好在寻芝也没有纠结寻芳告不告诉他的事情,两人很快换了一个话题。 一路闲聊,身边跟着仆人带着行囊,安安全全走了许多日,才终于到达了府城。 刚到府城进了府学,进学的流程比较简单,见过训导,然后寻芳他们就搬到自己所在的地方住。 本朝当地的府学,是一人一个屋子,里面还有一个小隔间供仆人居住。 寻芳没有笼统看过这里有多少间屋子,大略地瞅了一眼,大概有一百多间,将近两百间的架势。 学院里发下青衫来,这便是他们的校服了。 寻芳他们刚来,吩咐着小厮收拾打扫房间,这时候没有什么功夫聚在一起。 什么东西放什么地方,都要来过问寻芳,寻芳就做个总指挥,指挥这个打扫卫生,指挥那个放置物品。 弄好之后,也没有急着先把发下来的衣服换上,寻芳先是让两个仆人休息休息,顺便打扫出干净他们自己的屋子。 这里住的屋子很宽敞,而且也不用跟别人一起住,私人空间能够被确保。 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收拾完已经是下午快到饭点了。 府学里有吃饭的地方,府学外比较清静。估计是为了让学子们安心学习,不要被外界环境所干扰,所以这学校虽然很大,地方却比较偏。 收拾完东西后,寻芳便找叶寻芝一起去吃东西,正好尝尝这里的味道。 之前他们悄悄来过府学一次,加上这次过来有人带领他们熟悉过,所以知道吃饭的地方在哪里。 “要不然,我们先去找雪松吧,然后大家一起用饭。”寻芳提议道。 他们来之前没有派人过来提醒杨雪松,所以这会儿杨雪松可能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过来了。 但杨雪松大概也能猜着,他们就在这几日肯定回来报道的。 叶寻芝很赞同寻芳的提议,二人摇着扇子,正准备一起过去杨雪松那里,周围有些略知道,或者跟寻芳他们吃过饭,对他们印象深刻的一些人就过来跟寻芳他们打招呼了。 都是认识的人,是不好直接忽略的,所以寻芳还是跟他们都问过了好。 有人提议一起吃饭,寻芳他们这才说要去找一个同县的朋友,只说下次有机会再聚,几人见约不到寻芳他们,这才散了。 府学内环境清幽,面积较广,虽然有上百号人,但比起寻芳上辈子一个学校成百上千人要少多了。 这时候为了干饭,也没必要快步跑过去,就是吃不饱了,寻芳他们还是可以叫小厮到外头买过来吃的。 就是一天到晚在府学里瞧不见女人,寻芳听说府学连厨娘都没有,只有男厨师。 到了杨雪松屋外,只见里面响起读书的声音,寻芳不禁感慨,杨雪松未免也太好学了一些。 “雪松!”不待进屋,寻芳就朝屋里叫了一声。 他这声音一出,屋里读书的声音就断了。很快屋里响起杨雪松快步迎出来的声音。 “寻芳!寻芝!”杨雪松在这里并不怎么交朋友,一天到头就是读书学知识,为了将来考举人做准备。 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又舍不得花钱请客,所以很是孤独,一直都盼着寻芳他们能来陪陪自己,这会儿寻芳他们来了,杨雪松自然是欣喜万分! 杨雪松一见到寻芳他们,站了一会儿,一见面明明有许多话想说,一时又想不起来了,最后只说道:“你们多早晚来的?晚饭用过没有?” 寻芳笑着说道:“今天中午来的,搬来的东西还没收拾好呢。咱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 三人许久未见,又是有共同话题的人,见面之后都很高兴。说说笑笑去了食堂点了饭菜吃。 他们三个男子,虽说年纪不那么大,但可能是因为正在长身体,所以吃的也多。加上寻芳今日虽没干什么活儿,但是路程走的多,所以点了许多吃的。 摆上桌来,有羊肉,有猪骨,上了一只鸡,两碟小菜。 杨雪松平日里只偶尔点一盘肉菜,今日因为高兴,就跟寻芳他们点了肉菜一起吃,大家凑份子,准备痛痛快快大吃一顿。 上了桌后,寻芳他们聊了一些县里发生的事情,杨雪松则聊了聊府学里的事情。 之后上菜,大家略吃了几口,寻芳才将杨家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了杨雪松听。 杨雪松听到寻芳如此相助,只瞬间眼眶就红了,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对寻芳作揖。 寻芳见他如此,赶紧伸手拦了,让他回座位坐下再说。 叶寻芝知道寻芳不习惯这些,于是也开口劝杨雪松,好容易叫人坐下了。 否则人来人往的,大家都看见,寻芳还觉得尴尬。 “你我的关系,我若遭难了,你也不会不管我的。这都是一样的,因我素知你的为人,所以才会帮你啊。”而且寻芳确实觉得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虽然对于寻芳来说只是滴水之恩,但是对杨雪松来说,这无益雪中送炭,所以感激万分:“你之前资助我家做生意,如今连我母亲姐姐都安顿妥帖。叫我如何不感恩?我杨雪松将来即便有了个好前途,其中也有你许多功劳。” 叶寻芝在一旁调节气氛道:“快别这么说,你这样说他,岂不羞死他?” 大家这才笑笑,边聊着边吃饭,寻芳还跟杨雪松说了一些他母亲跟姐姐接下来的安置问题。 “你如今也不在家,她两个女人家,尤其你姐姐生得俊模样,家里又只有一条狗还能护主,你娘年纪又这么大了,之前又得过病,会不会再复发,也没个准的,到底要有人照看才好啊。 况且如今一个暴雨,你们家就漏了个窟窿,下次指不定就塌了,危险的很。依我所看,以后还是直接住在我家就好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人住进去也热闹。里面俞家父子的人品我也能担保,总比让她们回去住强多了。” 杨雪松觉得不能这么麻烦叶寻芳,便说道:“这不成了我们赖你的了?要我说,住是可以住,但是到时候咱们也要说好,我们得给你们家钱。算是租的。” 寻芳原本不想要,结果叶寻芝在一旁拉了拉他的手,朝寻芳摇了摇头。 寻芳挑眉,将到嘴说不要钱的话憋进了肚子里。想着这样白让杨雪松住,倒显得有些施舍的成分了。 于是改了话道:“那这样吧,我是个从来不问米粮价格的人。家里有什么我用什么,对于钱的事情并不精通。我那屋子,原本买来就不贵,况且放着也是放着,你又不想白住着。如果要租,一年我算你三四两银子,这样行吗?” 寻芳其实问米粮价格,但是如果说自己精通节俭之道,未免太不符合自己的人设,于是才说自己不懂米粮价格。 他大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杨家一年的收入,觉得不说四两银,就算拿出五两银子来租房子,他们家应该还能有盈余。 这时候的房租他是不知道的,但是丹城的物价不贵,寻芳开这个价格,就算便宜了杨雪松一些,也不过是二三两银子的差距罢了。 杨雪松原本还觉得少,想要多给叶寻芳一些。这时候叶寻芝又出来劝上两句,这事情也就说定了。 俗话说,亲兄弟人家还明算账,空口说的不如纸上写的。 晚上吃完回去,寻芳还跟杨雪松拟定了一张租赁的契约,加上了一年的时间,还有租赁的银钱。各事项写得清清楚楚。 叶寻芝就在这里做了公证人的身份,见证二人之间的租赁关系。 契约已经写好,杨雪松心下松了一大口气,心中对寻芳又是感激万分。 他在府学内求学,别的都不担心,最担心的就只是家里老母跟未嫁的姐姐。如今寻芳这么帮他,就完全帮他省去了这些烦恼。 租屋里有俞师傅保护不说,还有墙有门,跟他杨家那个小院子比简直不要安全太多! 如今老娘跟姐姐有个着落,杨雪松也就不再有什么好担忧的了,接下来总算能一心铺在学习上了。 第91章 写完了契约, 寻芳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虽说不及杨雪松那样日日悬心,寻芳也是关心着杨家一对母女的。 毕竟古代奸1□□子的事情比现代多的多,像是杨家这样的穷苦人家, 就算是去告人奸1淫,这刑法也不会到断腿这样残忍,甚至只要有钱,就能够摆平。 甚至有些愚昧些的家庭, 只要对方肯娶了那被强1奸的女孩, 双方有共识, 父母之命就这么将女儿嫁给了施暴者, 寻芳是有所耳闻的。 寻芳有跟杨雪松是朋友, 杨杏儿是个好女孩儿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若是将来真有人如何了杨杏儿,那他们就是后悔都迟了。况且她们两个女人还得商量着赚钱, 古代的话来说就是抛头露面的。 出去挣钱独立自强原本没什么, 只怕别人也注意到了杨杏儿的好, 并且想要强取豪夺,这就不好了。 如今让杨杏儿住到自己那里, 俞先生是个君子,俞敏也会武功,这样一来, 他们母女平日里也能有个人保护。 古代女子比起现代来太没有保障了些。别说是担心杨杏儿,就连在家里安全很有保障的叶宝儿,寻芳都很担心,他想要站得更高, 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妹妹。 妹妹迟早是要嫁人的,若是他足够强大的话,就能够成为妹妹的靠山。 只要她有个靠谱的娘家, 他妹夫就不敢对宝儿如何。他肯定会为宝儿找一个好的人托付,可毕竟有些人就是善于伪装,知人知面不知心,一旦将妹妹嫁过去,鬼知道他会不会对宝儿好。 寻芳可能有些妹控的思想,总之就是觉得,世上能够对妹妹最好的男人,只有他自己。 将来若是妹妹嫁了人,要是那人敢对她不好,那他就得有带人打进他们家的能力。 只要对妹妹不好一次,他就将那人打一次,对妹妹不好两次,他就打到妹夫怕为止! 契纸是一式两份,杨雪松来的时候带够了银子,不是为了全部花完,有一些钱是为了以防万一的,这次正好动用了那些以防万一的钱。 杨家是准备在三年内将欠寻芳的钱全部还给他的,所以即便有了钱,杨雪松在消费上还是很节俭。 这边儿几人写好契约,正闲聊这,就听见外头有人来访。 是之前在酒席上聊得好的一些人,大概是听到寻芳来了,晚上住的近的都过来说上两句。 这会儿离寻常睡觉的时间还早一些,况且这里有少部分的学生是喜欢挑灯夜读的,似乎是觉得晚上背书效果比较好,所以有些人的眼睛视力不太好。 毕竟晚上没有白炽灯,蜡烛的灯光再亮也比不上白天。 这时候快要宵禁了,就不能随便出院,但是院内人多,大家聚在一起热闹。 只是不能聊太久,再晚一些,一群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不太像样子。所以大家一般若要聚,就是约在外面聚的。 但即便是诗会这类的聚会,也不宜太多。因为在训导他们看来,这些已经是杂学了。 若是将这名声传到外面去,说你天天喜欢搞诗会,就不爱钻研正经文学,对文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若是在唐朝的话,这些名声倒是有利。因为朝代的画风就独特。唐朝科举就有一种叫“通榜”的东西。 “通榜”就是考官将有社会声望的人制成名单,考试的时候可以根据这个来录取。 所以唐朝的许多文人就喜欢到处“投稿”,将自己写的诗文投给有名望的人。若是能够被那些有名望的人的提拔,那仕途就会好走许多。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86节 杜大诗人就曾经写过一首诗,其中一句“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里面的“岐王”跟“崔九”,就是当时唐朝文人很喜欢去聚会的两处贵族人家。 自然,这两处人家也不是一般文人想去就能去的。 所以现在那些诗文写的特别好,但是作文章却一般般的人,或许会很想要活在唐朝。 这次来的人,加上寻芝,另外还有两个这次院试的前三名,之前见过的梁佩恩,还有一个寻芳他们没有见过的人,叫凌云的。 梁佩恩三十来岁,已经娶了妻,如今儿女双全。方脸,略黑,中等身材。 他有儿有女有妻子,家境虽然是农民,却是富农,只比地主略差一些,但是吃穿不愁。他年纪不大就考上了秀才,还是第一名,举人有望,所以眉目舒展,总是看着很温和的模样,让人挺想亲近他的。 而那凌云,简直跟梁佩恩是完全两样的人。 凌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但是还没有妻子,因为是刚认识的人,寻芳他们就没有深入去问。 凌云这个年纪还没有结婚,在这个朝代并不是没有,但也少见。 他又长得很瘦,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在古代这个身高已经超过平均值了,正因为如此,看着就更瘦了。 而且他面瘦肌黄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身上的衣服倒是没有补丁,但是寻芳他们一看就能察觉出来,此人家境不太好。 一般来说,即便家境不太好,以凌云秀才的身份,养家糊口到底是不难的,除非他们家十几口人都靠着他一个人过活。 但他显然没有十几口人需要养活,否则他也不会一路考到秀才了,而是早就去务农了吧。毕竟学习也是需要成本的。 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烦难之处,还是说凌云天生就长着一张衰相,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寻芳都觉得他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当然,凌云过来跟他们打招呼,虽然不如那梁佩恩说话好听,但也没有对寻芳他们表达什么恶意。所以寻芳他们也就没有排斥跟他交往。 几人聊了一些话,梁佩恩是之前就知道的,他家在丹城的临县青城,而这次凌云之所以跟他来,也是因为二人是同一个县的。 别说在古代,就是在现代,都讲究出门靠朋友。 所以凌云虽然跟府学内别人的关系都很一般,甚至说没有交集,但跟梁佩恩关系还是可以的。 在场有人向寻芳他们提起邀请,说之前少聚,不能够一起谈天,这次既然来了,先一起聚一次来个诗会再说。 这让寻芳觉得,诗会就好像大学时候跟同学一起去ktv,几个男生aa女生免费,邀请班里长得漂亮的妹子一起来,算是另类联谊,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多邀请几次就脱单了。 这里的诗社自然不是为了求妹子,不过也差不多,都是希望靠着诗文传名气,说不定传的人多了,成了个名人。 将来考个举人,中个进士,就是名利双收。最好还有丈人看重了自己的才华,主动嫁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儿过来,那就美滋滋了。 寻芳对这个本不感兴趣,但是初来乍到的,人家第一次邀请就拒绝不去,那未免也有些不给面子。 况且他们不坐馆,平日里除了学习,确实还需要玩一玩,劳逸结合才是。于是就答应了,但肯定不会次次都同意,否则他们也真是不用学习了。 杨雪松就在那里,弄诗会基本都要凑份子,都要出个一二百铜钱,他其实有些不想,但是自从来学校之后,都一年多了,他也就合群过那么一两次。 这次寻芳他们初来,杨雪松见他们都同意了,想着只此一次,出些钱就出些钱吧,于是也同意了。 在场就只有凌云面露难色,人家问了又问,他才拒绝了。 寻芳他们见状,知道人家拮据,就没有说什么,只打着圆场。 可众学子里,秀才年轻的很多,年轻人么,总有那么些许慕强、攀比,不近人情的。 像是叶寻芝杨雪松这样懂得体谅的少年还是很少见的,这时候的男子,但凡家里男丁少一些,有钱一些,就是父亲不宠着,母亲也是眼珠子似的疼,所以性格有些不好是很正常的。 在场就有人开口讽了一下凌云:“这也是咱们头一次在府学相聚,按情分来说,不管喜不喜欢,再没有钱,也要凑一次的。况且之前考院试后也请过凌云兄,不知你究竟什么事儿这么忙,竟不肯来。如今当面碰上,又不肯来。莫不是觉得自己中了一等,就嫌弃我们这些差的了?” 寻芳他们是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当场这么讽刺凌云,全部愣在当场。 凌云听了这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反正就是跟吃了什么难吃的东西一样难看。 最终,他也只是盯了那说话的人看了半天,眼白越来越多,却说不出话来。 寻芳一瞧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位凌云兄弟,是个自卑又自尊的人。 最后还是凌云同县的老乡梁佩恩出来说话打的圆场,只听他说道:“这时候也晚了,咱们就不要聚在这里说话了,寻芳兄弟今日奔波,也该累了,差不多散了吧。” 众人听见他说话,纷纷都说要走,好容易才将刚才那尴尬的气氛给圆过来。 寻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知道今晚是那说话嘲讽凌云的人社死了,还是被嘲讽的凌云社死了。 寻芳送走了众人,回到屋内,今日累得不行,倒头就睡了。 诗会的时间定在两日后,主要留出了些时间让寻芳他们收拾好屋里的一堆东西,让他们休息够了再出来玩。 这日寻芳让元宝和那个跟来的门子来旺,将带来的东西全都归置整齐。 中午到用饭的时间,就叫人带着钱去找叶寻芝还有杨雪松一起去吃。 寻芳他们在家里吃的东西都精细,来到这里偶尔吃一顿糙的还好说,吃久了还是会不习惯。所以有时候就另外花钱,或是拿些自家带来的粳米,让人家烧了,单独给他们吃。 自然,他们家有钱,花钱自己另外做,就是有人看见了,略微有些眼红,说却是没有人说他们的。 杨雪松倒是没有这么讲究,他是单独吃的,大多时候就吃菜,七天里也只有两日点个肉菜。寻芳他们原本想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吃,但是杨雪松很断然地拒绝了。 寻芳跟寻芝无法,也就随他去了。 这日三人一路朝着饭堂而去,路上却瞧见了一个蹲着的人。那人时不时穿着粗气儿,听起来好像挺痛苦的样子。 寻芳他们一看那人身上的衣服,就觉得有些熟悉,感觉像是之前见到过的凌云,他昨儿回去,好像连衣服都没有换。 可这也不排除有人撞衫的,于是三人绕到前面去一看。就见到了脸色苍白,皱着眉头直喘气的凌云! 第92章 凌云一开始还在喘粗气儿, 不到一会儿,竟然开始龇起牙来,额前冷汗都下来了。 寻芳见他捂着肚子, 看起来有些像是胃疼,说不准是急性胃炎之类的病,要是是胃穿孔胃出血,估计这时候也没得救! 寻芳问他:“是不是肠胃不舒服?” 虽说是捂着肠胃, 但寻芳并不确定他是胃疼。 凌云疼的说不出话来, 见寻芳问, 他还反应了一会儿, 才点头。 这时候没有什么盐水能打, 寻芳唯一能期盼的,就是这家伙不是胃穿孔之类的病。 “去弄些粥来, 或者面食也可以, 带些汤水的。”寻芳急忙对元庆说道。 元庆就跟在寻芳这里, 听了他的话,便立马行动起来了。 总是蹲在这里没有办法, 寻芳他们于是将凌云扶到了一旁树边,让他靠着休息,但是凌云还是忍不住地蜷缩一团, 身体不停地打颤。 叶寻芝已经让人去找大夫了,但是寻芳觉得,就凌云目前这个样子,找了大夫来还要开方子还要抓药, 估计他人都疼死过去了,药还没熬好。 “你多久没吃饭了?怎么把脾胃伤成这样?”杨雪松在旁边看着凌云揉肚子,皱着眉头道。 凌云成绩很好, 大家多少都会关注他一些,虽然杨雪松比凌云早一年入学,但凌云的名字他还是有听过的。 这几日大家聚集的时候都是在饭堂那里,偶尔有议论凌云的,杨雪松听说凌云每天都吃的是一些什么酸菜或者粗粮,从不吃肉不说,每天最多还只吃两顿,偶尔一天只吃一次。 才这么短短几日,凌云很穷的传言都在府学传遍了。 这要是别人,可能还传的没这么快,主要凌云是前三名中的一位,即便他自己不想,凭这个成绩,也早已成了府学的风云人物。 凌云疼的说不出话,元庆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很快手里就抱着一碗加了猪肉沫的面食小跑了过来。 寻芳他们将那碗面放到凌云面前,凌云脸上表情变得犹豫,又疼得龇牙,让人看着苦笑不得。 “快吃吧。”寻芳对他说了一声。 凌云见他劝说,最后伸手端过了那碗苗条,先是喝了一口热汤。那眼泪就“欻”地一下滚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胃疼,还是自怜。 寻芳他们几个看着,总觉得他一个秀才,怎么看着跟个乞丐的似的。一个秀才,混到这种地步,未免也太惨了些。 杨雪松也很疑惑,他们家已经算是还贫穷的了,也多亏了寻芳才能过的好一些。 可他早就考上了秀才,若是寻芳不帮他,他找个馆坐,靠着那么些钱,也能养活母亲姐姐。 而这凌云,他真是有些看不透了。既然没钱,怎么不去做教书的先生?就是饿出病来也不管? “你怎么都不好好吃饭?就算没钱,你去做个馆也不难,生活不该如此拮据的。” 此刻喝了热汤吃了面的凌云总算好了些,身子是不抖了,但肚子还疼。 这会儿大夫还没有来,凌云平时就不怎么吃饱,这会儿一碗面,按照寻芳他们这几个人来说,来两碗就十分饱了,但一碗还总觉得差一些,可凌云却只吃下半碗,就再不能再吃了。 因这一饭之恩,凌云大概也了解到,寻芳他们跟那些只喜欢嘲讽他穷的人不一样,还是有同情心的。 加上昨日有人说凌云的时候,寻芳他们也说话替他解围了,所以凌云对寻芳他们的态度还算好。 见杨雪松问他为什么把日子过成这样,凌云先是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开了口:“我有一桩婚约,已经订好了,但是女方家里要求我下次乡试中个举人。否则,就将我未婚妻嫁与别人。” 他这话一出,惹得叶寻芝跟杨雪松有些不平。 “既然将人许给了你,又怎么出尔反尔,要将女儿嫁给别人呢?” 寻芳倒是现代人思维,觉得这很正常,处对象么,处的好就结婚,处不好就不结婚。凌云只是个穷秀才,父母的想法,让闺女嫁个更好的,不是很正常么? 凌云杨雪松他们问,脸色不太好地说道:“其实这也不怪他们家。我家里人口多,糊口的又少,我有两个姐姐两个弟弟,如今两个姐姐已经出嫁,家里还时不时靠着她们偶尔接济。我虽说考上了秀才,但到底没她另说的那一家有钱。与其嫁给我受苦,倒不如嫁给别人。他们愿意再等我两年,已经算是很好了。” 寻芳没想到,凌云的思想还是不错的,没有死脑筋觉得女方人家不对。 凌云都这么说了,叶寻芝跟杨雪松也就没有话说了。他自己都觉得配不上人家,不想为自己讲讲公道,没有他们还跟着瞎掺和的道理。 寻芳说道:“天下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单恋一枝花呢?你们家既然是这样的情况,你想要撑下去两年只怕是难,如今节俭的身子都坏了,实在不该啊。” 凌云摇头道:“我与她从小青梅竹马,是发誓要在一起的人。她宁愿抛弃荣华都不弃我,我又怎么忍心弃她呢?虽说家里艰难,我母亲做针线补贴,平时我又帮人抄书作斗方,好歹有进项,不过是两年,只要有个盼头,什么困难都不难了。” 寻芳他们听到这里,觉得他虽然穷苦,但有才气又有情谊,都觉得他这样的人其实还可以,只是没有深入了解过,并不好轻易下结论。 “你不是同梁兄交好么?他就没有从旁帮衬些?”寻芳问道。 凌云气息微弱地说道:“怎么没有帮衬?上次他还给了我十两银子,这是帮我们家还的欠债钱,我到如今还没法儿还他呢。他家虽说手头宽些,却也不是什么十分有钱的人家,我家已经受了他恩惠,不好再让他接济。” 寻芳跟寻芝还有杨雪松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了。 凌云摸了摸身上,想还寻芳的面钱,叫寻芳拦下了。一碗面,他还请得起。 这会儿小厮请了大夫过来,凌云怕花钱,原是推脱说不要大夫看的。一碗面下肚,他已经好些了,虽说肚子里依然觉得灼烧难受,到底比之前好多了。 叶寻芝说道:“这次请大夫抓药,由我出钱就是。” 这并不妨碍叶寻芝什么,只要不是什么贵重药材,几幅药钱跟出诊的费用还难不倒寻芝。 “这......”凌云犹豫了一会儿,沉默了。 既然人家肯帮他,又都是同窗,他就受这一次吧。将来若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再帮回去好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87节 随后,大夫过来把脉,望闻问切一番,开了方子,留了医嘱,很快便拿了钱去了。 寻芝让下人搀了凌云回去,三人这才继续去了学堂。这时候已经是饭点,饭堂里热闹。互相认识的都打了招呼。 寻芳他们吃了饭,叶寻芝就跟寻芳他们商量着说想帮帮凌云。 寻芳是没有什么意见,叶寻芝要做好事,他也犯不着去拆台。 一开始寻芳以为杨雪松会拒绝,毕竟他家里也不富裕,谁想杨雪松居然同意的很快。 后来寻芳才察觉,估计是凌云的身世跟杨雪松有几分像,比起杨雪松来,凌云甚至还要惨上许多。 加上杨雪松自己都是受人接济才走到如今的,估计他也是想着要将这份正能量继续传递下去吧。 于是寻芳他们商量着,也不准备多给,一人凑了三两银子,叶寻芝因是带头提的,出了四两,然后着人拿去给了凌云。 另外叶寻芝还吩咐了几句话,大体就是让凌云不要多想,好好收着钱,将来日子还长这样的话。 其实这时候稍微有钱些的人家,拿钱去资助朋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譬如《红楼梦》里,甄士隐,就资助了贾雨村,这贾雨村原本跟甄士隐不熟,也不跟甄家是什么世交,但甄士隐就是看中了贾雨村的为人跟才华,所以才给了贾雨村许多银子,让他好好赶考。 这些事在现代来说,简直都能算作是奇幻了。 放到现代,就算是资助,那资助方也是要查清楚被资助方的人,是否真的困难。 但在古代,可能听人家三两句假话就作了真的人也是有的。 就更何况这凌云是真的才华,也是真的难。寻芳想着,或许叶寻芝就是起了惜才之心,所以才主动提出了要资助凌云的话吧。 就跟他当初接济杨雪松一样,是惜才,也是怜悯。 这日逐渐熟悉了课业还有活动,其实这时候在府学里还是有很多自己的时间的,比寻芳在家里学堂还要更有课余时间。 这时候寻芳他们就会聚在一起自学,从之前叶家兄弟二人学习,变成了三人自习,这对寻芳来说学习氛围更加浓了。 而杨雪松自己就很好学,跟寻芳他们一起自习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应。 两日时间熟悉了一下府学环境,时间很快便到了大家聚在一起诗会的日子。 这聚会的钱大家都是已经分摊过了的,这时候只要找个看着挺雅致的地方,然后再弄些吃的来,笔墨桌椅备齐,各种韵字分好,大家就能雅聚了。 这次的诗会是限韵的,一般这些东西一时间不能够做好。 请寻芳他们来的人,选了一处幽静的园子,那园子本有人承包了去的。他们只要给些好处,对方就会将园子让出来给他们聚一聚,就好比现代有人租赁别墅给人开派对一样。 自然,借这园子一日,比西租别墅是便宜多了。最多给个一二钱银子,即一二百铜板就够了。 此时正是花红柳绿之际,满园蜂蝶匆忙,一片姹紫嫣红,香花气味扑鼻而来,自然而又清醒。嗅着缕缕花香,顿时头脑都清醒了。 因园内树木繁多,管园子的人,早中晚打水浇灌花草,还顺便给小路上浇水,所以并不炎热。 如此良辰美景,若有长萧鸣琴相伴,就圆满了,只可惜在场众人都不曾带什么乐器。 寻芳如今正在跟人学笛,因为是初雪,才吹了音出来,自然也不敢献丑。 众人一路赏花玩笑而来,到了早安排好了桌子前,大家序齿坐下,在场最大年纪的就是梁佩恩了。 府学里不是没有年纪小的人,只是这里在场大多都是二十来岁的人,跟四十来岁的人来往,代沟有些大不说,那些年纪大的养家糊口,也不愿意跟他们这些小年轻瞎掺和。 落座之后,让跟着的仆人摆上从酒楼刚买过来的吃食,另外有些瓜果,是为了聊天时候边吃边说,嘴里有个嚼味儿的。 寻芳他们不喝酒,但还是为了应景,在被子里倒了酒,有人请的时候,他就抬一抬杯子,算是喝了。 毕竟这时候也没有什么橙汁儿,就是有,在寻芳确认它的做法之前,也不敢喝。 吃饭的时候,还聊一聊其他的人。既然考上秀才,就算是个天才也总要有启蒙的老师,所以他们在桌上聊了一会儿启蒙的老师。 聊完老师之后,又会聊一聊试卷,说一说谁谁谁选的行书好,“行书”就是指举人文章的选集。 寻芳他对于这些都是略懂,当初考秀才都是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上的,这其中还有运气的成分。 所以别人在场高谈阔论,他连牛皮都不好意思吹,只能聊聊家里老师。好在大家对寻芳这个中了进士,外加一口气培养了三个秀才的老师很感兴趣,倒还聊得来。 酒足饭饱,聊过天之后,大家就拿了韵来拈韵,将韵脚写在纸里,抓到什么,就写什么。 一个人限两首,如今已经到了中午,要在下午用晚饭之前回去,就得在下午这个时间里做出来。 寻芳看着这韵,觉得自己中午最多写出一首,再挤出两句来,有些为难。 叶寻芝向来了解寻芳,看着他蹙眉的模样,就了解到寻芳在为什么为难了,便在寻芳身边说道:“你先写着,到时候真赶不上了,我们再帮你想想。” 杨雪松是在一旁听了叶寻芝的话,才注意到寻芳的表情的。 就连杨雪松也纳闷,叶寻芳时务策作的比他跟寻芝都好,怎么就在作诗方面犯了难呢? 不过朋友有“难”,他既然看见了,也得帮衬帮衬,不至于让他丢脸才是。 “对,你只管作,能作多少是多少,到时候我们帮你想。” 寻芳见他们肯帮忙,心下放松了许多,一个下午过去,大家各自成诗,寻芳竟也作出了两首。 只是头一首挺好,第二首不好。写好之后总要评比一下,后面的是不分好坏的,大家心里明白就好。只是最好的总得选出来。 最终还是选了梁佩恩的最好,叶寻芝跟杨雪松也只在他后面了。 一日诗会完毕,大家要将诗词归给一人,听说是想要等时间长了,将大家的诗词攒够,便要刊刻发行出来的。 寻芳他们于是散去,到了晚间又将吃的端上。大家吃过之后,酒足肉饱,一群穿着青衫蓝衫的人,走在路上,惹得不少男女侧目。 回了府学,大家别过,寻芳回到屋里,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看了一会儿书便趴到床上睡去了。 之后几日,仍旧是学习学习再学习,也有人来请寻芳他们去雅集,但是寻芳觉得总这么玩不好,于是推辞掉了。杨雪松跟叶寻芝亦然。 学了几日之后,寻芳他们对府学算是完全熟悉了。几人便约着要去拜会知府大人,他毕竟也算是他们的老师。 况且,先不说寻芳,至少知府对叶寻芝是很看重的。他们人都已经到了府城,总不好不去拜会拜会。 这时候学政是已经去了别府,寻芳他们就算去了学政大人当时居住的府邸也是找不到人的,将来有缘,或许得是在官场上才能相见了。 寻芳跟杨雪松是特地挑了一个晴朗天气去的知府府邸,递上帖子,很快就被下人带了进去。 寻芳他们来找知府大人,谁想本府知府,也正有事情要找寻芳问清楚。 到了知府宅邸内,知府大人请他们到大厅内去坐,仆人上了茶来,叙旧一番,知府大人便开口对寻芳问道:“那丹城的金家,可是跟你们叶家有什么牵连?” 知府大人想要问的,便是之前周氏过来告状的事情。因为金氏被休,周氏当初状告的是金家害死她丈夫,因此一开始并没有细究金叶二家的关系。 是因为周氏这事儿闹大了,知府大人才知道,原来金家跟叶家是有牵连的,那周氏所谓的丈夫,原是因为叶家的事情,状告金家什么,最后被判刑后又被金家仆人害得丧命。 这事情牵连挺深,原本知府收了钱,确实也派人去查了,周氏跟那李四原没有什么夫妻之实,便没有过问,只不去受理周氏的案子。 谁想周氏竟然告到了巡抚那里,害他也差点丢了官职。 寻芳见知府大人发问,便将金氏因为贪了家中银钱的事情说了。另外金氏跟李四的恩怨,也只说了,是金氏身边的奴才派人拐卖,后来没有成功,李四自首。 至于金氏为什么后来要找李四的事情,寻芳就只是不知道。想来,听到了这里,联想一下的话,也能猜到绑架的事情跟金氏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金氏毕竟曾经是寻芳的主母,如今即便不在叶家了,到底也还算个长辈,因此寻芳是不好说她太多坏话的,所以都是忖度着说话,“也许”、“或许”、“可能”就常出现在他的话语中。 知府大人听了,心下感叹金氏是个毒妇,但是在门生面前,只是叹了几口气。 第93章 问完了寻芳跟金家的关系后, 知府大人主动跟寻芳他们聊起了最近省里的重大事项。 周氏告到了巡抚那里去,自然是在省城里面,巡抚其实就是皇上派过来视察各省官员的人, 这些人一般比较得皇上的信任。 权利甚至比当地省级的官员还要大,所以就连按查使也要看巡抚大人的脸色。 知府是省级一下的官员,自然就更不敢得罪巡抚大人的。 这次周氏一状告到了巡抚那里去,是因为她告到县里, 县里不受理, 告到府里, 府里也不受理, 这才到了省里去。 因此巡抚大人要细查下来, 就得将知府跟知县,甚至整个府城的官员, 还有本府的下级官员, 可能都要查一遍, 事情非同小可。 像是丹县的县令,听说已经被革职了。这是寻芳他们离开后才发生的事情, 所以寻芳还没有听到这方面的消息,还是知府大人说了,他们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丹县的县令都已经被抓了, 寻芳他们自然是好奇知府大人为什么会无事的。但知府大人就在自己面前,他们也不好问出这样的问题。 可就算他们不问,知府大人还是将自己没有被革职的原因说给了寻芳他们听:“就连我,原本也是要被革职的。” 对于知府大人没有被革职的事情, 其实寻芳好奇更多过担忧。 毕竟知府大人只是他名义上的老师,实际上没有对他进行过什么教学,反而批评过他。 寻芳并不讨厌知府大人, 但是论喜欢其实也没有多少。知府大人在寻芳心里的印象,就是只比路人好一些吧。 寻芳在内心比划着知府大人大于路人的图,这边只听知府大人继续说道:“若不是因为当时府城内百姓为我写了万民书,我此刻只怕也不在这位置上了。” 说是说“万民书”实际上肯定是不至于有万民的,上百个民众倒是有可能的。 寻芳是觉得,一个为官的人,只要不十分压迫百姓,在位时不胡乱作死,那么别说短时间内得到上百位百姓的支持,就是上千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知府大人都这么说了,寻芳总不好这么没眼色,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给人听。 听了知府大人的话后,寻芳只跟叶寻芝他们夸了知府大人一番。说他为国为民,所以才受百姓爱戴。 自然,寻芳也觉得这时候为官的,不过分压迫百姓就算是好官了。 这时候的制度就是为皇帝服务的,而非为人民服务,自然跟现代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所以寻芳对此时为官者的要求也没有现代那么高。 其实金氏一死,死无对症,巡抚就是真的要拿人,真的要上报朝廷,撤去知府官职,那也是需要证据的。 寻芳觉得,金氏的死,也是知府大人能够保住官职的一个原因。 至于丹县的县令为什么被扯下,寻芳觉得主要还是不得民心。丹县的知县想来压榨百姓,跟他有仇的也不止这一家两家。 之前还有人被知县抓了过去,还是来找的叶老爷去说亲呢,寻芳听说人家破费了好多钱才将人保出来的。 所以县令被抓,而知府侥幸逃过,寻芳是一点儿不意外的。 聊了一上午,摆上饭来,寻芳他们在知府大人府邸一起用过了饭,之后有一起用茶,聊到下午方回府学。 之后几日,仍旧埋头学习,寻芳觉得自己的知识在不停地充实中。主要是府学里的学习氛围比较好,时刻都能获得新鲜的知识。 偶尔寻芳他们也会拿试卷过来做,试卷做的多了,自己也就逐渐摸透了其中的套路。 这跟看书一样,看多了,就奇异自现了。 这日,寻芳正看着书,元庆在外头买了吃的给寻芳带过来,顺便还从外头收了衣服回来。 寻芳闻到香味,侧身看过去,就见元庆已经在布菜了。于是放下书本,走到桌前,准备开饭。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88节 他自己搓一顿的时候,肯定是吃不完这么些东西的,因为买了一大碗汤,还有整只鸡。一般他都是吃了鸡腿,然后留点鸡胸肉吃,然后其他部位都给了元庆跟另一个跟来的小厮。 寻芳怕自己吃了之后再分给人吃太脏,于是就将吃的提前弄好,然后让元宝他们各自去吃。反正他吃饭的时候,也不需要人伺候。 原本寻芳吃饭的时候,元庆也该下去才是。但是今日元庆竟然还站在那里不走。 寻芳见状,以为他还有话说,便问道:“你要说什么?” 这也不愧是做了这么两年的主仆,寻芳问到了点儿上,元庆果然还有话说。 只见元庆说道:“爷,你猜我放才在外头遇见了谁?” 寻芳笑道:“别叫人猜来猜去的,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有屁不放,还叫人猜。” 元庆见寻芳这么时候,不敢再卖关子,说道:“我方才在外头瞧见了爷的同窗,那个叫什么凌云的少爷。” 按说,在外面见到凌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但是元宝既然提起来,那肯定就是见到凌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儿了。于是没有发问,继续听了下去。 元庆则继续说道:“要说呢,他平时给人瞧着是个挺正人君子的模样,可实际是个什么样的里子还真是不知道呢。方才我瞧见他跟一个女子搂搂抱抱的,爷你说这像什么事儿么。” 元庆没有娶妻,也知道这光天化日跟个女子搂抱不成体统。 寻芳听到元庆这么说,亦觉奇怪,问道:“你不会是看错人了吧?” 若是放到现代,小情侣之间谈恋爱么,搂搂抱抱都算正常,寻芳上大学那会儿还有情侣在宿舍楼下打啵儿呢。 但是这可是古代,这样子轻浮的事情,正经人家的男女是不会做的。 况且,这凌云不是有婚约在身了么?之前还说绝不负人家。莫非这是个负心汉,伪君子?嘴上说着是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可寻芳之前看凌云说的真情实感,实在不像是虚伪的人。况且,若不是为了那女子,他何不去做费时但挣钱的事情,给家里多赚些花用呢? 就是在府学里面只专心学习,他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钱给他花用,白白耗着身体在这里饿出胃病,这又为的什么? 随即想着,或许是他的未婚妻来了。年轻人,情绪一激动就搂抱在一起都是正常的。 到底是自己认识的人,寻芳不想那恶意去想凌云。这事儿不当面问是问不出什么的,但这也是人家私事儿,寻芳又不好过问。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儿就当自己不知道的好。 于是寻芳对元庆说道:“这事儿你不要到处说,他原本有个未婚妻,你见到的或许就是他未婚妻也未可知的。咱们在这里住着,人多口杂的,一旦你告诉一个人去,这整个府学内一两百好人就全都知道了。若是误会了人家,到时候咱们也解释不清的。” 元庆忙说道:“自然不会乱说的,凌云少爷是爷的朋友,我怎么敢乱说他的闲话。” 寻芳点头,提起筷子夹菜。这话题结束,元宝也自去吃去了。 但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凌云虽然是在外头跟人家女子抱在一起,却并不隐蔽,不免叫人瞧见。 元庆是个知情人,但这知情人却绝对不止他一个。 于是这事儿不过几日,就叫人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甚至原本就有些人,觉得凌云虽然成绩好,但是总不跟他们玩,穷成这样还假清高,于是就到处说他的坏话。 又加上凌云平日里没有特别交好的人,唯一梁佩恩帮着他说话,但是人家一问梁佩恩,凌云为什么跟别的女人抱在一起,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梁佩恩他们因跟寻芳他们还算好,曾经跟寻芳他们说过,之前跟凌云搂抱在一起的,果然是凌云的未婚妻。 可这会儿,就算是未婚妻,就算是隔着衣服拥抱。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搂抱在一起,还是不成体统的。 碍于凌云未婚妻到底还未嫁的原因,大家又说不得这人的身份。于是凌云在许多人面前,就是道貌岸然的形象。 不过他原本就不怎么跟人结交,亦不怎么受欢迎。所以虽然风评不怎么样,但实际上对凌云的生活没有太大的打击。 毕竟这会儿搂抱在一起,那男的名声不好听没有关系,世上没有明文规定,男人需要遵守夫道。 凌云风评不太好,也只是因为大家觉得他装清高,实际内里是个色痞罢了。 要紧的,还是那女人家的名声。 原本这就是一件趣闻,府学内的人都拿了这件事情当玩笑。一件事情出来,又被别的事情盖过去。大概都不到七天,这事儿很快就过去了,大家照常学习。 只是没有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这日天光正好,秋季要来临,过两日学里就允许学生们休假回家一段时间。 这是因为许多人家庭不富裕,还是农忙时节,并不是每一个秀才家里都有钱的,就是坐馆给人做先生,一年也只是能糊口,太多享受是没有的。 除非走运,认识些个什么人,能靠着写字做学问赚钱,否则考个秀才是赚不了大钱的。 所以每到秋天,快要秋收了,学里就会放假,以便学生们回家帮忙务农。 寻芳不知道自己之前所在的华夏古代学子是不是这么放假的,反正他所穿越过来的朝代,都是这么放假的。 放假时间有大半个月,农忙的回去忙过两日就要回来了,也差不多能赶上。 回家一趟,租了人家车马也不过是一百来铜钱,大多数人还是想回家看看的。 让寻芳觉得比较神奇的地方,大多数人想回家还是因为想娘,很少有人说是想爹的,除非是跟父亲相依为命的人长大的。 这时候放假时间接近,所以府学里的许多人,耐不住性子学习,就开始散漫了些。 偏偏就在这种时候,府学外面出了一件大事儿。 寻芳当时并不知情,还是附近住得近的人跑来告诉他的。 这事儿一传到府学内,震惊了整个府学。 一来,这时候正是大家散漫的时候,有这个热闹,不会有人不去瞧的。二来,府学内统共才那么两百来号人,加上厨子园丁可能都不到三百来人,一传十十传百,当天就将这事儿传遍了。 听说外头有一家人,女儿叫府学里的一位书生引诱,然后就跳河自尽了! 寻芳他知道这消息后,同样是有凑热闹的心的。又想知道这引诱人家女儿去自尽的人究竟是谁,到时候好远着那人一些。 那人来跟寻芳说话的时候,叶寻芝跟杨雪松都在,他们二人倒对这件事儿并不在意。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很难被俗事左右。 虽然他们不感兴趣,却看出了寻芳对这事儿有些在意。 正好整个学院大半的人都跑到门口看热闹去了,这里一会儿跑出去几个人,一会儿又跑出几个人,外面说说闹闹的叫人静不下来学习。 于是叶寻芝主动提出了要不然到外面看看,寻芳自然同意,杨雪松是两票对一票,没有反对权,便也点头同意去看看了。 几人一路去到府学门口,外面瞧热闹的人很多,议论声跟平时朗诵书本的声音比差不了多少。 这时候府学外头是有守门的人的,即便这些人特别想要进来闹,也是不允许的。 外面是三个人在哭丧,后面还跟着两个抬着担架的人,担架上白布遮着一个人,看发型跟鞋子,应该是个女子,脸跟身体是看不见的。 那三个人应该女子的父母还有哥哥,母亲呼天抢地的哭着,父亲破口大骂,哥哥叉腰站在那里。 再有事儿,将尸体就这么带过来,寻芳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刚看到这一场景,就有了不想继续再关注的心情。 寻芳原本想看看就走的,却被这母亲的哭闹声喊了回来。 “凌云出来啊!凌云害死我女儿,亏你还是个秀才!你这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啊,诱我这儿去寻死!你这没人性的混账东西,简直没有天理啊,没有天理啊!呜呜呜呜,我女儿才十八岁啊!” 不止是寻芳,连寻芝跟杨雪松听到害死那女子的人是凌云,脸上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时,又有熟悉的声音在寻芳他们身边响起:“你们这话可不能乱说,污蔑秀才这样的事情,闹到官府里,可是要坐牢的。” 寻芳他们吵身边看过去,果然见到是梁佩恩在说话。 这话原本就有威慑力,秀才就算不做官,到底也是跟官府有联系的。若是污蔑了秀才,还是污蔑人家引1诱杀人这样的话,放到现代就是洗脑传销,要看事情的严重性下定论。 但是这时候,具体的刑法寻芳并不清楚,因为很多官都是自己看着判的。觉得罪大就判大,罪小就判小。 这事情闹这么大,加上污蔑秀才,坐牢肯定是最起码的。况且,引1诱杀人这种事情,尸体是死的,又不会说话。这些人究竟凭的什么这么自信呢? 在梁佩恩说完话后,那些人还是一副特别自信的模样,并没有感到丝毫害怕地说道:“我们说的就是实话,凌云就是诱我女儿自杀!就是叫凌云出来,当面对质也是这个道理!” 寻芳见他一个平头百姓,看着像是个农民,这样来的自信,觉得事情实在蹊跷。 就在他感觉到事情蹊跷这时,看热闹的人堆里,忽然响起了人的叫声:“凌云来了!” 这下子,不用人挤,大家都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道出来,整齐的跟什么似的。 跟众人看好戏的眼神不同,凌云的眼神是无神空洞的,脸色也苍白着。 寻芳看着他,仿佛电影里的画面一般,众人的喧嚣似乎跟他毫无关系,仿佛在他的头顶有一道白光照下来,将一切都变成了灰色。 看他这个样子,寻芳心里又开始动摇,方才还觉得凌云或许是被污蔑的,但此刻,他又好像一个东窗事发的人,被抓在当场了。 梁佩恩走到凌云身边,让他出面解释,不要害怕。 但是凌云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缓步朝那具尸体走了过去,像是失了魂智的人。 越是走近那具尸体,他的身体就越发颤抖,到最后,双腿一软,跪在当场! 由于他哭声过于凄惨,惹得在场原本想要看他好戏的人都不忍说什么了。 第94章 旁人见凌云哭得很惨, 都难免起了恻隐之心。 但是对于失去女儿的父母来说,他们对凌云的恨同样能够被理解。 那失去了女儿的母亲,拽住了凌云的衣领, 怼着他的脸说道:“都是你害的,我女儿才会死!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妇人是乡下人,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略胖的身材配上矮矮的身高, 加上涕泗横流的模样, 撕心裂肺的吼叫, 实在不雅。 但越是不顾形象, 就越是叫人跟着难受。若是还能保持理智, 谁又会让自己以这幅模样示人呢? 然而十分反转的是,在面对如此愤怒的妇人的质问时, 凌云反问了那妇人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说我害了她?何花, 何花究竟是怎么死的!” 那妇人的男人指责道:“你还好意思问!你不问我们, 我们反倒要问你!那日我女儿偷跑出来找你,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话, 叫她甘愿赴死!” 凌云见他们这么说,脸上表情更是蒙了,脸上的泪水还在淌, 他伸手擦了一遍又一遍,反复问着:“究竟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我们倒要问你哩!我妹妹已婚,放着人家高门大户的姨娘不做,都因听了你的挑唆, 不但从夫家跑了出来,还去跳河!如今闹出人民来。你说!你怎么赔!”这说话的汉子,显然是死者的哥哥。 “嚯!”他这话一出, 全场哗然。 原本只以为这死掉的是个良家妇女,没想到还是个已婚之妇。这凌云平时看着挺傲慢不太会社交的一个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呢? 是的,在场多数人是并不相信凌云的,受害者永远会受到更多的同情。况且凌云本来就不怎么讨人喜欢,在府学内挺没有人缘的。 “嫁人?什么嫁人?”凌云弄不清情况地问道。 寻芳也觉得蹊跷,这死去的人若是凌云的未婚妻的话,那照理来说,不应该是未婚吗?什么时候又成了已婚的了? “不嫁人,还守着你过日子么?你也别说我们家贪慕荣华,实在是你家那个情况,谁嫁过去都耗不起啊!我妹子今年也十八了,但凡她再小两岁,我们也就等等你了,将来你真有个官做,也封她个诰命当当,我们也好跟着鸡犬升天。可惜,她等不起啊!” 听到这里,围在外面看着的人就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有说这女方家看重人家权势说话不算话的,也有为女方家不平的,凌云这样的人,想不清他们穷人家嫁过去会是个什么光景。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89节 大家都是要吃饭的么,但是平时凌云吃的那些腐乳豆腐干,这进了府学几个月了,都不曾他吃过一口肉,谁家肯把女儿嫁给这样人家? 虽说都是读书人,成天读儒家著作,诚信是很重要的。但读书的人,大多都是为了黄金屋,为了颜如玉,想法其实都很实际。真要说道先是问题,反正各种子曰过很多可以反驳自己曰过的话,想要讲出个道理来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太简单了。 所以主要还是看立场,支持凌云的跟支持女方家人的,大概占比一半一半,还有人是只管吃瓜,不站立场,就为凑个热闹。 寻芳将一切看在眼里,既没站立场,也不为看热闹,只想看看最后真相到底如何。 凌云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欲坠指着死者的哥哥道:“既然已经将她许给了我,说等我两年,为什么有将她嫁给别人!她跟我从小青梅竹马,是非我不嫁的,你们叫她嫁给别人,岂不是存了绝她的心!她怎么回事我害死的?她分明是叫你们给害死的!” “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嫁不得的?她既然生为女子,就是为了嫁男人的,嫁给别人,总比嫁给此刻的你要好!我们也盼着你俩好,你为她,连你老母亲都不管了。” “你考了秀才不去赚些花用,还叫你母亲熬夜做刺绣,眼睛都要瞎了。为了娶她,你都不孝了。她为嫁给你,也成日失魂落魄,况且她年纪也大了。我们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平白的多养她两年,哪里消耗得起? 家里最近又添了一口人,为你们,连累我们两个家。我父母嫁女儿,也是挑的好人家,人家光是礼金就给了五十两啊!我妹子嫁过去就有现成的福享,凭什么不嫁?” 寻芳听到这里,也有些赞同。唯一不赞同的,只是这家人将女儿送去给人当妾,要看妻子的脸色。 苦了那一家的妻子,也苦了那个当妾的女儿。 想一想的话,这家的父母为了女儿好,就将那女儿嫁了别人。 谁能想到那女子不想嫁就绝望寻死,那女子家里人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牵连凌云也没了未婚妻。 但仔细想来,还是觉得其中有漏洞,毕竟那家人方才说,是凌云挑唆那女子跟夫家不和,让她偷偷跑出来,又诱那女子去死的。 如此的话,凌云就是诱人自尽,还破坏了人家家庭和睦。 但是凌云又似乎对这事儿毫不知情,这时候在场众人应该都跟寻芳的想法差不多,一时间吃起瓜来没头脑,没想到方才几人话语里的不对劲儿。 只听那女子的哥哥继续说道:“如今,那家老爷还要找我,问我要那五十两银子。我们家让妹妹带了十两银子过去傍身,已经是要不回来了,另外花了四十两买了两间屋子。我妹子刚嫁过去没几天就死了,现在他们家要我们还钱,岂不是要我们全家去睡大街!” 在场众人还没有听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寻芳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家人究竟重点是来为妹妹讨公道的,还是来要钱的? 寻芳刚一这么想,就看到那女子家的母亲跳起来了,她过来推搡着凌云。 凌云原本就瘦弱,平时营养跟不上,又遇上这样悲伤的事情,被她一推,就踉跄着摔倒在地了。 被推倒还不算,他竟然张嘴就“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寻芳上下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直接吐血的。也是被吓到了。 “赶紧找大夫来!”寻芳原本想找元庆,却发现元庆没有跟过来。 凌云这一吐血,对方几人也慌了。 “什么吐血,这分明是你早有准备,故意赖我们的!我就不信了,轻轻一推,还能把人推吐血了?” 因这妇人说的很有道理,在场站着的人,竟然没有多少人觉得不对劲儿。 只有寻芳他们几个,原知道凌云肠胃不好,身体不好的,才清楚这大概不是他装出来的。 就是要装,那这一口血,总也不可能是他咬舌头咬出来的吧! 只见妇人还要拿手戳着凌云的头,说道:“你说!那日你究竟跟我家女儿说了什么?我听人说,那日你就在这外头就跟她搂抱在一起!” “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刚新婚,还是不能轻易出门的人,不是你说了什么,设计让她出来,她有这个本事出来? 一定是你,眼见娶不到我女儿,就要毁了她!凌云你小子,害得我女儿好苦啊!呜呜呜呜!” 凌云此时气息都变浅了不少,眼里那泪水又滑落下来。 “我连她嫁了人都不曾知道,怎么哄她出来?” 凌云这话说的也是,但是寻芳已经没工夫听他们在说什么了。 他站了出来,走到凌云身边,说道:“就是再要讨公道,不能这么揪着一个吐血的人不放。你们就是有冤屈,尽可到官府告去,在我们这里闹像个什么样子?” “你们这样堵在门口,还拉着尸体过来吓人,这学里上百号人,都是学生,秀才见官都可不跪的,你们在这里闹事,难道就不怕我们告官去吗?这府学是学生学习清静之地,怎么竟也不忌惮着些?” 寻芳自己这么说下来,也总觉得这些人很不对劲。 像是他们这样的百姓,原本心里都有些怕读书人,说是怕也不太贴切,就是格外敬畏吧。这大概是跟华夏长久以来的尊儒有关。 一般情况下,真的会有百姓,会敢到府学门口撒野吗? 况且,他们说凌云诱他们女儿去自杀,但是其实除了他们女儿来找过凌云之外,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凌云唆使他们女儿去自杀过。 既然如此,又是谁给他们的勇气让他们敢到这里来闹的呢? 寻芳劝他们不要再闹,有事报官的话刚说完。就见府学里出来了几个人。 这是在府学门口发生的事情,自然很快就被人说给了教谕等管理人员听,于是很快派下人来,将外面看热闹的人清散了。 连那带着尸体的一家人,也被劝退。府学内出来的人说的话,跟寻芳的一样。并且他们的态度还比寻芳要冷漠许多。 结果这些带着尸体来的人,真的就被劝了两句便离开了。 寻芳想一想都觉得违和,他们这跑过来,终究还是要告官的,又何苦来作这么一趟呢? 寻芳想不明白,但这也不关他什么事儿。等人都散去了,寻芳也只是跟梁佩恩将凌云扶着回了他的卧室,然后帮着请了一个大夫来。 这次的所有费用还都是梁佩恩出的,说实话,寻芳跟凌云相处的这段日子来,虽然并不怎么跟凌云交涉,但多少能感受出来凌云不是一个会唆使别人自杀的人。 但现代的很多杀人犯被曝光出来的时候,大多数人在不知道他是杀人犯之前,周围的邻居都觉得那个杀人犯是个好人。 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况且寻芳还跟凌云不熟,说实话,寻芳是有些怀疑凌云的,但那死去的女方家人的话,寻芳也并不完全相信。 大夫来了之后,帮凌云看了病。摇着头开了个方子。 寻芳跟梁佩恩他们看着大夫的动作表情,还以为凌云就要死了。连凌云自己在看到大夫摇头之后,脸上都呈现出了绝望的表情。 “大夫,他这病......”寻芳张口想问,却卡在了这里。 只见那大夫说道:“年纪轻轻身子怎么就亏空成这样?若再过一两年还是这样,也就不必请大夫了,直接准备后事便好!小小年纪,竟然不知道珍惜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不珍惜自己,犹如不孝父母。” 寻芳跟梁佩恩他们听了这大夫的话,集体沉默了。 今天也算是第二次听见有人说了,关于凌云不孝这事儿。 其实有时候这事儿也很难说,在辛劳的母亲跟心爱之人之间,确实很难抉择。 凌云如今赚的钱肯定是够他自己花的,但是他每月估计还得寄回家养自己的两个弟弟,他两个弟弟如今还靠着他那个老母亲养着,他赚的这点儿钱,估计也就是杯水车薪。 但是他很有才华,只是在这一段时间受阻罢了。如果失去那个女人,他就可能会痛苦一辈子。 在对家庭的责任,跟一辈子的幸福中做选择,只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寻芳觉得,如果这事儿放在自己身上,他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当然,幸运的是,他不必做这样的选择。 大夫给凌云开了药方,寻芳命小厮过去给他熬药,然后寻芳、寻芝、雪松还有梁佩恩坐在凌云的屋里,大家总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摸清。 是何家的人让女儿做了人家的小妾,后来那个叫何花的姑娘,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很可能是贿赂了看门者,偷偷溜了出来,找到凌云,倾诉了一段相思之苦,然后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跳河自尽了。 这确实挺能够解释,为什么当初那姑娘会跟凌云搂抱在一起了,一个人都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是不必去在意世俗的眼光的。 爱就爱了,抱就抱了。这有什么? “所以说你当时根本不知道她回去寻死?”梁佩恩对凌云问道。 凌云想到何花的死,眼泪就不住的流。他摇着头,算是回答了梁佩恩的话。 寻芳看到这里,觉得凌云若是真的能将戏演得这么好,那张东升看见了都得甘拜下风。 这显然,他是真的不知道何花要去自杀,他都不知道人家要死,怎么去诱人自杀? 梁佩恩又问:“那你们当时说了什么?” 他这么一问,激得凌云呼吸变粗,浑身颤抖。 “她只说她想我......说要跟我生生世世......生生世世!”接下来他便哭得不能自已,再说不出话来。 寻芳他们见着,挺同情凌云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之前凌云身体难受得都冒冷汗了,还不知道眼泪为何物。此刻却因何花的死,而哭成这般。 你说他是个软弱的男人吧,他确实也有点,但绝不可说他是个薄情的男人。 他不多情,甚至专一。只是,有些软弱。 无法护住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无法护着自己的家人。 寻芳是个男人,意识到自己的软弱,这对男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很重大的打击。估计这会儿凌云真的被狠狠打击到了。 “既然你没有对那何花说过什么,他们除了你们之前见过就没有任何证据,那他们究竟为什么敢就这么闹到我们这里来呢?直接报官的话,还比我们这处近些,为什么他们会闹到这里来?”寻芳问出了自己的不解。 叶寻芝在一旁说道:“芳哥儿,这事儿肯定还没完。他们肯定回去报官的,只是官府不一定会相信他们的话。事情总要讲究证据。” 寻芳蹙着眉道:“但是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他们看起来仿佛很自信,就像凌云马上就会被抓进去坐牢似的。” 杨雪松还是比较支持寻芳的话,他朝着凌云看去,对凌云问道:“你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寻芳觉得杨雪松这话说得,倒有几分可能。 第95章 梁佩恩还算了解凌云, 便说道:“要说不喜他的人也多了,光是咱们学里就不知道又多少人讨厌他。可说恨他到这种地步也不可能。” 寻芳也是这么觉得,很多人讨厌凌云都只是讨厌他清高, 觉得他穷,对他带有偏见而已。 但是同为读书人,他们自己本身的生活就没有糟糕到要恨一个人到这种地步,毕竟凌云就算不惹人喜欢, 也不至于让人恨他。 “何花的事情,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我想, 或许跟学里的人无关。是别的认识的人也未可知。”寻芳分析道。 叶寻芝朝凌云看了过去, 对他问道:“那接下来你自己打算怎么办?” 凌云的性格既偏激又懦弱, 偏激起来的时候可能会让他忘记懦弱,然而懦弱起来的时候, 就可能让他只想着逃避。 见叶寻芝这么问, 凌云只是摇头说道:“我是这样一副身体, 活着也是辛苦,不如死了算了。” 梁佩恩是很不赞同他的话的, 况且又是同乡,更不忍心看凌云这幅样子。 “胡说什么,你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 两个弟弟要养活。别说他们,你此刻若要死,也对不起你两个将你拉扯着长大的姐姐。” 说到家人,凌云这才没有说一些死啊活啊的话了。 梁佩恩叹气道:“接下来你还要打官司, 这身体总要料理好了再说。我明儿得找知府大人说一说,将情况也告诉他听。之前听说他还因为丹城一个案子被闹的差点把只为都丢了,现在又出了你这事儿, 一个处理不好,只怕他也危险。” 寻芳听到这里,心里忽然一惊,说道:“他们敢这么闹,是不是断定了知府大人不会派人来抓?知道这事儿闹大了他们也能从中讨好处?”他们或许早就有恃无恐? 梁佩恩还有寻芝他们见寻芳这么说,愣了两秒。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90节 随即,叶寻芝摇头道:“不敢说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事儿,但凭他们怎么想得出来这么闹?况且,就算闹也要有胆子。我想他们原本是来要钱的,一场官司,打来打去,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来。直接来我们这里堵人,倒更快一些。” 寻芳见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没有再过多怀疑。 “这事儿也确实要细查,你明儿去老师那里的时候,还是得将事情说清楚,让他不要再跟上次那般,胡乱判了。”寻芳并不觉得知府大人上次没有收金家的钱,但那次是周氏跟李四没有什么婚帖做证明。 这次这何花的死可是亲人直接报案的,况且他们的证据也并不明确。处理起来,到时候何家的人还觉得不公平,再学着样子告到巡抚那里去。 那么这次,再来个什么“万民书”,再找背后的人托关系,还有用吗? 事到如今,平时好判的案子,也变得棘手起来了。 等凌云吃过了饭,然后再好好喝了药后,寻芳几人便离开了他的屋子,只留下梁佩恩在那里照顾。 这时候又不许女人进府学,凌云也没有小厮,所以只能找个亲近的好友照顾他。 寻芳他们离开凌云屋子的第二天,梁佩恩就去了知府大人那里,将情况全部都告知了知府。 这件案子,知府大人正犯愁,正准备请凌云过来说一番话。他的意思是准备让凌云花钱息事宁人,但是在知道凌云的经济情况后,他就不再这么想了。 知府大人很为难地说道:“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好,让人再告到省里去,我也无法,可他毕竟是个秀才,还是名列前茅的,叫他坐个几年牢,岂不是耽误?” 梁佩恩坐在椅子上,手来回磨着椅子的手柄,边说道:“五十两银子他是绝拿不出来的,就是我帮忙凑一凑,一时间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两人坐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仍旧左右为难。 凌云到底是个秀才,还是个好苗子,别说是知府大人惜才,就连当初学政大人都是夸过他的。 如今因为一个不怎么靠谱的证据,就将他抓了,这也不好交代。 梁佩恩见这么光坐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开口道:“这事儿还请大人宽限几日,晚些堂审,先等我再去找何家人商量一下,能私了了,咱们最好还是私了的好。” 这个要求对知府大人来说并不难,他当下就答应了,心里还想着,若是梁佩恩直接将这事儿解决了,那就免了他的烦难了。 到时候若真的不行,他自己估计还要帮着凌云出些钱,但前不久他自己托着人找关系打点也花去了不少钱,如今别说五十两,就是拿十两银子,他都舍不得。 梁佩恩见知府是如此表态,知道这里求他轻饶过凌云也不容易。 出了知府大人的府邸,梁佩恩也没有直接会府学,而是选择继续为凌云奔波。 到底是同乡情谊,况且跟寻芳他们不一样,梁佩恩是完全相信凌云不是这种人的。 外人说他不孝,但是梁佩恩是亲眼看着凌云回家买包子给自己两个弟弟,自己不吃,还留了一个馒头回家给母亲吃的。 凌云这样,原本朋友帮衬着,熬过两年一旦考上就是苦尽甘来了。谁想中途出了这样的状况。 行走江湖,总有难的时候。梁佩恩既然全心信任了凌云,自然真心肯为他奔走,心里想着只要熬过这一关,凌云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 将来真的入朝为官,大家能互相做个帮衬。 这是何花这家人如今住的地方,听说原是在乡下,后来何花嫁人,他们一家就搬到了府城内,买了屋子,就在这里住下了。 昨儿这事儿闹的大,梁佩恩早叫人留意,将何家的住所给记住了,如今坐了车马过来倒还便宜。 梁佩恩一下车,何家屋里就有个女人出来了,是梁佩恩昨日不曾见到的。 梁佩恩原本还想问人,何家是不是在这里。但那女人见了梁佩恩头戴方巾,衣服穿着像是个秀才,于是理也不理梁佩恩,端着个菜盆子,转身就进了屋里。 那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了。 这下,梁佩恩就是不问,也知道这里是不是何花家了。 “哎!”梁佩恩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这凌云该是欠了自己多大的人情啊,“为他一个官司,倒累着我走来走去的。” 到了人家屋前,梁佩恩敲了几下门,还不见有人开。 他热得直拿袖子扇风。方才明明瞧见有人进去,知道里头肯定有人,只是不知道对方何时能给自己开门。 “就总是这样也没法儿,咱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有话好好说么。”梁佩恩朝屋里头说道。 等他说完这句话半晌后,屋里总算有了动静。那门也就开了。 开了门,进去是个小院子,里头两间屋子,不是土夯的,看着像是砖砌的。不是什么气派的屋子,但肯定兼顾。 小屋子不大,也不是什么四合院,里头一应东西也并不齐全,但也够他们几口人挤着住。 凌云进了屋,才知道方才那女人是何花的嫂子,他男人就是昨天来府学门口闹事的人之一。 家里三代同堂,下面一个孩子还在喝1奶,令一个看着四五岁的模样。 这时候家里两个老人都在,妇人给他上了茶后,就说去找自家汉子了。 留下两位老人在家里招待他,说是招待,梁佩恩觉得二人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审视。这也是难免的么,毕竟他代表的是凌云。 “既然要解决问题,凌云那小子怎么自己不来?”何老说道。 梁佩恩道:“他昨儿都吐血了,身体不大好,不能自己前来,我来也是一样的。” 老妇人坐在小板凳上,眼睛上挑着看向梁佩恩,问道:“他肯把那五十两银子给我们了?” “他没有这么多钱。你们既然原是同乡,该知道他家有多穷的。”梁佩恩道。 他是富农,也不跟凌云一个村,但是去过凌云家瞧过,确实是很穷的一家人。 “那你来是做什么的?”何老拍腿道。 没有钱,来了人有什么用?况且还不是凌云本人! 梁佩恩笑了笑,说道:“总要有讨价的余地。他拿不出这五十两,我们几个朋友凑一凑,十几两、二十两还是能凑上的。” 何老摊开手放到身前摆了两下,说道:“这话没法谈,十几两,二十两?这么些钱,连给我女儿买个棺材的本都不够。” “呵呵,我们再商量不是么?”梁佩恩说道。 说话间,方才出去何家大哥回来了。这是他媳妇特地将他叫回家的,所以他见到梁佩恩也没有惊讶。 “你这是来为凌云谈判的?”何大哥走到脸盆边,打湿毛巾,擦了脸,边对梁佩恩说道。 梁佩恩笑笑,这也多亏了他是三十多岁见惯了各色人物的人,否则这会儿话还没谈完,他可能就甩袖离开了。 他们这一家人,似乎也没弄清楚,梁佩恩只是来帮忙说话的,只是中间人。因跟凌云素日有交情,才能替着重病的他过来说话。 何家人只觉得凌云那一方理亏,所以对代表凌云来的人也是一副不怎么礼貌的态度。 梁佩恩蹙了蹙眉毛,见人都到齐了,这才说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大家就把事儿挑明了吧。你们究竟做什么来我们学里告凌云我是不知道的,也不愿去计较,这事儿你们开口就要五十两,像是凌云这样的贫苦人家,赚个十年也没这么多银子。明知他就是死也给不出钱,你们又为什么将这事儿闹这么?” “哼。”那何家大哥冷哼了一声道:“他不是还有你们这些朋友么?不过五十两因此,凑一凑也难不倒你们吧?” 梁佩恩道:“凌云向来懒于交际,学里的人不喜他。除我同他要好一些外,没有别人跟他交好。我这个年纪,守着那么几口田过日子,别说五十两,就是十两也凑不出。” 那何花的母亲不信,说道:“之前他装吐血那会儿,还有人替他说话呢!那个人与他不交好,会出面帮他?我瞧他穿得人模人样,长相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出来的,那样的少爷肯帮忙的话,多少个五十两拿不出来?” 梁佩恩见她这么说,心想她说的应该是见到凌云吐血后,出来说了两句话的叶寻芳了。 “你也别诓我们乡下人了,我们虽然见识浅,多少还是有些眼色的。”何老插手说道。 “他并不与他交好,只因为瞧见人都吐血了,才出来报了两句不平的。”梁佩恩道。 何大哥朝屋外吐了一口痰,转回身说道:“那我不管,反正只要凌云不给我们五十两银子,这事儿就别想善了!我们已经告到知府大人那里去了,这案子就等着受理。若是知府大人不管,我们到时候就告到省里巡抚大人那里去!” 梁佩恩见他们说到巡抚大人,心里顿觉异样。 看来他们一家人还是有备而来的,之前听叶寻芳说,凌云可能是得罪了人。之前梁佩恩还觉得不信,如今却不得不信一些了。 只见他对何家大哥问道:“告到巡抚大人那里去的事儿,是谁教你们的?” 见梁佩恩这么问,何家大哥明显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梗了梗脖子说道:“怎么?咱们省里难道没有巡抚了?我们还不能告了?谁教我们,笑话,我家妹子被凌云害死了,我们闹他还需要人教了?” 梁佩恩捕捉到了何家大哥面上闪过的一瞬慌乱,眉头蹙得更深了。 “好啊,你们要告到知府大人衙门里,我们也可以告。先别说你们家何花的事情,就单你们将人家凌云推倒,害他吐血这事儿,就是一个官司!” 何母听了这话,激动道:“这怎么能成我们推的他呢!这是他有备而来,故意赖我们的!” 梁佩恩见他们不讲理,索性也不讲理起来。 “这我不管,反正你们家女儿只是跟人抱了一下,凌云就成了诱她寻死。这凌云可是你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推的,他吐血的事儿,也是这么多人看见的。” “这分明是他自己有病!”何父气急道。 梁佩恩才不管他们什么,只继续说道:“这事儿你们最好仔细考虑着。毕竟你们还有闹到府学来的罪,这学子学习的地方,由得你们在外大闹,将我们学里的名声放在哪里?况且我们都是秀才,都是读书人,你若真要招惹,我不敢保证他们会为凌云出钱,但是若叫他们帮着整治你们,绝对一整一个准!” “凭什么,秀才也要讲理啊!”何母跳脚道。 “我们就是对讲理的人才讲理,对你们这些不讲理的,同样是不会讲理!”梁佩恩摊手道。 “那我们就告到省里去!”何家大哥说道:“知府大人最近才被人告到省里去过,全靠着府内百姓挽留,才好容易保住这个位置。他绝不会胡乱处理掉这个案子!” 梁佩恩道:“你们告到省里去也行,我们一样告到省里。动作绝对比你们快几倍的!要告,只管去告!我们也奉陪到底!” “到时候就不要怪我不认同乡情面,你们打了府学学生不说,还要拿这点儿不明不白的事情,捏着当做是证据,那我们这么多双眼睛亲眼看到你们打人,岂不更是证据?” 何家大哥反驳道:“那是为了给我妹妹报仇!” “你妹妹是不是人家害死,官府还没有说话呢,你们倒先判了?我看这才是笑话!”梁佩恩好歹是一府的案首,跟人家辩证讲道理,少有人能讲得过他的。 就何家这么些人,对他来说还有些嫩了。昨儿不出面,不过是事情没有弄清楚,加上这是凌云的事情,真要讲,也是等凌云讲好了,他才好上前的,所以一直都没怎么开口说话。 今日轮到他讲了,他怎么可能输给这几个只会讲歪理的人呢? 何家几人被梁佩恩这一番话讲得顿时静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几人安静了好一会儿,何家大哥才对他父母使了使眼色。几人于是进了另一间屋里说话。 梁佩恩知道他们是去商量事情,反正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要商量,只管商量去。 就是商量上几天,知府大人那里也还兜得住。 梁佩恩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说完全让凌云不赔钱,否则他们何家闹得这一出,什么都没得到的话,大家鱼死网破。 凌云他那个身子骨,再网破下去,估计命都要没了。 梁佩恩只希望他们少要一些钱,好歹让凌云将这一关跨过去再说。他仁至义尽,之后就是再不管凌云,梁佩恩也是心安理得。 毕竟他想要带凌云,凌云也要扶得上墙才是。若是之后又出事,那也只能说,是凌云自己真的没有这个运气。 这边何家的人商量好,从屋里出来,何父再到梁佩恩面前的时候,说道:“这事儿倒是可以不追究,只是得给我们四十两银子。这钱,我们也是要还给何花夫家的,这十两银子还不知要去哪儿凑呢。” 梁佩恩笑道:“二十两,再多没有。” 这价格虽然砍了一半,梁佩恩却没那么慌张。因为从他们刚才的话里,梁佩恩隐隐嗅到了什么“味道”。 “这太少了,这话没得说。”何父拍一拍桌子,说道。 见何父拍桌,梁佩恩才注意到,自己来这半日,这家人连杯茶也没给他上。 不过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抿了抿嘴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家敢这么大着胆子到府学外找凌云的不是,怎么嫁出的女儿出了事儿,反而还要陪姻亲家的钱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91节 “那何花的夫家是谁?”梁佩恩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此刻只觉得口干,想要快些离开,“你们又是使了什么手段,才叫何花甘心嫁过去的?” 他这话就惹得何家大哥不快了:“什么手段不手段的!你这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何花是我亲妹子,我还能害她不成?” 梁佩恩点头,他其实没想插手他们何家的事情,因此说道:“事情呢,我们也不细查,嫁娶女儿本来就是你们自己的情况。只是我怀疑这事没这么简单,你们要多拿钱,那么我们就继续查,把事情都查查清楚。” 若是何花不肯嫁而被强迫家人的话,那不说别的,她自尽绝对跟凌云没关系。 这样说来,指不定凌云还能脱罪,最后连钱也不用给了。 可要是细查下去,又费人力又费钱的,他没这个功夫查,主要是先得把这官司压下去。 “我话可是说在前头,要是知道何花是不愿嫁的,而是被你们逼着嫁人的,那么她寻死也在情理之中。怎么着,也能算凌云的罪过吧?” 何母意味不明地看了梁佩恩一眼,又看看儿子跟男人,最后收敛了眼神,淡淡地说道:“她是自愿嫁的,我们家原本只比凌云他们家好一些,家里没钱了,她要嫁人的事儿,是跟她说过的。虽然不怎么情愿,却还是上轿了的。” 凌云见她这么说,看了看何母身边的两个男人,但是何家父子二人并没有表态。 几人沉默了半天,何家父亲才说道:“你说二十两,就二十两吧。” 说完,便见他进了屋子,再没有出来了。 梁佩恩见事情商量好了,便马上起身离开,不管他们何家的破事儿,只说过两天将钱送来,到时候何家的人去撤案子,大家一手交钱,一手撤案。 第96章 梁佩恩回到府学后, 就找了寻芳他们,将自己怀疑何家逼亲的事情说给了他们听。 他甚至觉得,是何花嫁的那个乡绅为了讨回钱, 就指使何家的人来闹凌云。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何花跟凌云抱在一起,就算是绿了她嫁的人了。 寻芳他们觉得,这事儿可以跟知府大人说一声, 但是他们这边不跟凌云讲何家的事情。 这会儿凌云身子不好, 他跟何花的感情, 至少看起来是很深的。 要是现在告诉他这些事情, 只怕凌云的病情会更重。 大家最后统一了态度, 觉得都不要告诉凌云,但是官府那里要打一声招呼。 到底是同窗这次梁佩恩说要集钱, 寻芳还有叶寻芝认了, 一人捐了五两银子, 杨雪松实在没那么多钱,于是给了一两银子, 眼看还有九两,梁佩恩将这次带的盘缠挤一挤,也只有五两银子捐出来, 统共还差四两需要梁佩恩帮着去凑。 寻芳看着梁佩恩这幅为凌云奔忙的模样,总觉得这家伙上辈子欠了凌云的。 又凑了两日,梁佩恩才总算将钱给凑齐,于是约了何家的人去销案, 知府大人正不愿意管这个案子。这事儿,很快就妥当了,从此何家跟凌家两不相欠。 梁佩恩又将自己怀疑的事儿告诉了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便回说,这是他们家嫁女,就算是强迫,女儿也没有怨恨父母的道理。最后也只感叹了一番,就没有后文了。 梁佩恩见知府大人是如此回应,知道孝道压人,实在无法说的,于是就这样算了。 对寻芳他们,梁佩恩并没有再说一些关于何家案子的事情,大家便都自动忽略了何花的事情。 这几日过后,大家的都放了下来,寻芳于是跟寻芝还有杨雪松,以及学里同县的一干人,一起结伴回去,路上说说笑笑,竟不觉得乏味。 到家那日,仍旧是王氏哭啼着出来迎。寻芳哄了好半日,才将母亲哄回了屋。 一到家,什么猪蹄汤、燕窝、冬虫夏草,凡是补身体的东西,王氏都抱到了寻芳跟前,让他吃了个够。 要不是此刻还在长身体,抽条快,寻芳真的觉得自己能被喂成个小胖子。 寻芳家里有地也都是别人种,他自己是地主阶级,所以回了家也是看书写字,没怎么累着,反而山珍海味地吃。 这期间,他找了李家还有赵家的公子玩过,还问了人林玉安最近有没有跟人打架斗殴,多少还是有,就是没有之前频繁了。 为此,寻芳还是找林玉安说了一回教,结果惹得林玉安到处躲他,跟躲他亲哥似的。 而杨雪松忙着帮家里干活,还有之前那屋子,到底是他们自己的家,他还是回去好好修了一番,等着到时候有钱了,重新盖过。 寻芳怕打扰他干活,过去了倒费他照顾自己,这次就没有去杨雪松家逛,反正到时候回府学,大家也是照样在一处玩的。 重阳节前夕,城内凡有的菊花都开了,王太太为了结交县内乡绅人家的太太,特地让人弄了许多菊花过来,摆在叶家的园子里,请了家里亲戚,还有一干外头的女眷过来赏玩。 寻芳嫌这费钱,到时候人员管理还麻烦。 一旦请人过来,家里男子玩耍的地方都受了限制,还不能乱走,免得冲撞女眷。 “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它干什么?” 王氏坐在一旁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回原处后,又拿起了团山扇着。 “你们男人家天天在外头跑,哪里懂我们的闲?况且,我跟县城里的太太们交好,将来不说有你的好处,对你妹妹却是有好处的。” 寻芳见她扯上宝儿,疑惑道:“这话怎么说?” 王氏笑笑,没想到自家儿子别的地方倒还精明,偏偏这些女儿家的事情就不怎么清楚了。 “你妹妹是迟早要嫁人的,今年过去她也要十一岁了,咱们是该开始到处看看了。” “看什么?”寻芳问道。 王氏眯眼笑道:“看看谁家有没有适龄的男子,适合跟宝儿婚配的。” 寻芳脸上表情看着有些不可思议:“她才多大?我可没打算将妹妹这么早就嫁了,怎么也得过了十八再说。” 对寻芳来说,十八都还算女孩儿,说嫁人还是有些早。 他觉得适婚的年纪一定得是在二十岁以上,女性在思想和身体上,各方面都成熟一些以后,才能够考虑结婚或者嫁人的事情。 年纪太小的女孩儿,三观都还没有齐全,就叫她们嫁人结婚,然后一辈子为了生儿育女做打算,寻芳是很不赞同的。 他就喜欢成熟些的女孩儿,不喜欢那些看着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虽然这样儿的姑娘也有可爱之处,寻芳会欣赏,但绝对不会将这种类型的女孩儿娶回家。 因为会感觉,像是娶了一个女儿回家,而非妻子。 这可能跟他上辈子是社畜很有关系吧。每天上班下班都很辛苦,他需要一个一回家就会给予他温暖,能够互相扶持的姑娘。 她不需要一定得会洗衣做饭,但是能够在自己最沮丧的时候安慰自己,给予他属于女子的那份温柔,鼓励他让他加油,跟他有共同的三观跟话题。 同样的,寻芳也会希望自己成为妻子的坚强后盾,无论她在外面受到多大的磨难,他都会支持她,安慰她,这是寻芳最想要的婚姻。 当然,也有一些男的,就是喜欢可爱清纯的女孩子,但对寻芳来说,这不是他的菜。 所以他很难接受自己的妹妹在还没有完全成熟之前,就嫁给别人。 可无奈的是,在这时候,一个女孩儿二十多岁不嫁人,是有些晚了的。所以寻芳给一个期限,怎么都得等宝儿十八岁之后,再谈婚嫁的事情。 另寻芳惊讶的就是,他没有想到关于宝儿婚姻的事情,王氏竟然现在就开始担心了,这未免太心急了些。 他可不允许他的妹妹这么早就嫁人,他自己还没宠够呢,谁都别想在他妹妹还青春懵懂的时候去勾1引他妹子! 王氏见寻芳这么说,想了想道:“十八岁?那十五六岁就该定下了,这就这么三四年了,现在是该着手了。” “就不能十八岁再定吗?”寻芳鼻孔扩张,眉毛一蹙,脸上表情耐人寻味。 再好看精致的脸,有了这样一个表情,都有些微妙了。 王氏听他这么说,不赞同道:“十八岁还要再等两年?那你妹妹这年纪就有些大了,到时候找不到个好些的人家了。” 寻芳惊讶道:“我妹妹长得这么可爱好看,继承母亲你的美貌,我俩走到亲戚们面前,谁不说我们一个金童一个玉女?她又好看,性子又好,还有我这么个哥哥,怎么就怕找不到个好的了?” “那人家会说闲话嘛,说你妹子既然这么好,为什么没早定下人家?依我看,还是早定下的好,到时候十八还是十九嫁人,都是你说了算,我不反对,但是定是一定要先定下的。这事儿你没得辩!” “我!”寻芳承认自己激动了。 “那也得是我看得上的人,妹妹才能嫁!你不用这么着急,到时候我考个举人进士回来,丹城里的女婿任你挑的,我妹妹嫁人,得挑个优秀会护着她的,长相不能太丑,不能一味愚孝,他就是不孝顺,只要对我妹子好,我也认了。”寻芳说道。 王氏见寻芳这么激动,笑道:“说什么呢?人家不孝顺的话,那人品能有多好?” 一谈到妹妹的婚事,寻芳就有些不理智道:“那就找个父母双亡的,这样,我家妹子就不用受公婆的气,最好还是没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孤身一人最好。这样他就不敢欺负我妹子。” 王氏拍拍桌子道:“说什么呢,家族人多是有人多的不好,可家族人不多就更不好,家里人少,要是平时遇上个小灾小难的,没有人商量着帮忙,多不好啊。” 寻芳见王氏有些恼了,便收敛了些。 王氏见儿子总算不闹腾了,便指着他说道:“我告诉你啊,你妹子的婚事儿我会看着办的,我多相看几个人,到时候找你商量商量,咱们慢慢来,这会儿开始着手最好,可以一个一个相看,时间还长着呢。” 王氏现在上头没有金氏压着了,如今不用早晚去伺候太太,每天睁眼就有人服侍。 她又没有心思跟其他小妾斗,平日里最多就找陈姨娘说说话,两人都养着女儿,也都不喜欢柳姨娘,共同语言也挺多的。 陈姨娘之前是跟王氏关系不太好,但是最近这些日子,二人感情还算融洽。 要么就是王家的人过来,她嫂子赵氏过来打些秋风过去,那也不过是小钱,王氏并不那么在意。况且平日里王家还帮得着寻芳的忙,她也就不在意这么一二两银子了。 虽说平日里唠嗑闲话的人有了,可王氏还是觉得太闲了。 寻芳在家的时候,她还有得忙,帮着打点寻芳的生活起居,时不时来照顾儿子,管管下人。 寻芳一不在家,那她就更闲了。 宝儿性格真是越养越烈,平时里王氏都管不了太多她的事,唯有在宝儿婚姻上,她还是个能做主的。 这时候一想到宝儿的婚事还可以让她操心,王氏想想就觉得激动。这几年过来,她还真的有得忙了! 寻芳见王氏对宝儿的婚事这么伤心,打击道:“说不定到时候你看上的,宝儿一个都瞧不上。那到时候怎么办?” 王氏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一点,只说道:“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能不了解?这就不靠你费心了,你只学好你的四书五经,到时候做个官,也叫我尝尝做诰命滋味,我也就放心了。” 寻芳见自己无法让王氏别这么着急操心宝儿的婚事,也就闭嘴没再说话,干脆走进屋里,读他的书去了。 第97章 安稳在家度过几日, 拜访亲友,重阳将近之日,家里的赏菊宴也如约而至了。 寻芳原本觉得, 请这么多人未免铺张,又要准备菜品,又要准备场地,这么多人还要去库存里搬出桌子椅子。 好在王氏没有提出请一班戏子古来, 还算是节约了些许的成本。后来又听说, 叶镐也挺赞成这次的宴会的, 他就喜欢有排场, 家里热闹。 寻芳见叶老爷支持, 肯出些钱,也就不说什么, 随便王氏折腾去了。 寻芳之前出去了好几日, 回家之后, 在家呆着的时间不长。王氏之前说过他,让他这几日安心在家呆着, 不要出门。 但是寻芳想一想,自己的假期也不长了,这么几日在家里学习也是没有心的。正好他许久没有去见俞家父子了, 他们住的那院子也是寻芳的,他也是很久没去看看了,便心痒着很想快去瞧一瞧。 免得这次回家,谁都拜访过了, 就是俞先生那里没去过。 而且,俞先生之前教寻芳的那几套拳,寻芳早就打熟练了, 这会儿正好有时间,岂有不去请教请教的道理? 正好这日家里摆宴,趁着王氏高兴,寻芳便找了小厮,一起到了王氏摆宴的那个小院子外头。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92节 这里头都是女眷,所以院子外头另有几个婆子看着。 寻芳年纪虽然小,但也差不多到了该避嫌的年纪,所以没敢直接进去,只叫了平时跟在王氏身边的一个婆子,让她去将自己要出去的话说给王氏听。 这时,王氏正在跟别家的太太们说笑,如今她做了叶老爷的妻,金氏又已经去了,也没人再拿她俩作比较,就别提她有多受用了。 这会儿外头那婆子进来,跟她说了叶寻芳的事儿。王氏笑着说道:“自他回来后,成日就知道往外跑,平时也没见他常在我跟前孝顺,对朋友倒是重情重义的。” 旁边有太太说道:“之前你家开宴的时候,我瞧见过芳哥儿的,他是个好的,模样也俊,文采又好,如今爱玩的年纪罢了。他成日里头在府学也不常见这里的朋友,想念是常理。今日大家都高兴,你何必拘着他呢?” 王氏见别人这么劝她,不免心软了。于是对那婆子说道:“也罢,我今日正忙着,没那闲功夫管教他,你只让出去别玩疯了,晚间记得早些回家,别叫我担心。” 那仆人应了一声,很快便下去了。 寻芳得了这消息,自然欢喜,这时他已经连出行的衣服都换好了,一路出门,都不用回自己清风院换衣服。 出门上马车,他直接去了自己买的那小院子,到里面的时候,没有听到练兵器的声音,他还觉得疑惑。 门倒是没有锁上,寻芳一推就开了。这次是元庆跟他一起来的,元庆已经知道这里,寻芳花一百两买个小院子的事儿在这会儿已经不是大事儿了,所以无需遮掩什么。 绕过影壁,进了院内,就看见正坐在廊下看书的俞敏,却不见俞先生的踪影。 “敏哥儿。”寻芳笑着走过去。 俞敏听见寻芳的声音,惊喜地抬头一看。 “芳哥儿,好久不见了。”说着,朝寻芳迎了过来。 寻芳见他过来,牵了他的手,二人一同到了廊下说话。 寻芳对他问道:“你爹呢?怎么这会儿不见他?” “杨大哥家里不是要修屋顶么,我爹闲着便过去帮忙了。”进到屋里,俞敏对寻芳说道:“芳哥儿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沏茶。” 寻芳说道:“不必麻烦了,咱们一起出去买些吃的吧,到时候你来做些会的家常菜,等师父他们回来了就可以坐着边聊边吃了。” 俞敏想了想说道:“也好,但你还是别去了吧,我自己去买就好了。好容易来一趟,怎么能叫你到处跑。” 寻芳笑道:“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要说,在这里,我还算是主人,你们客人住在这里,我不曾招待就是我这个主人失职了。既然等会儿要麻烦你做菜,自然我来挑菜买菜才对。况且你一双脚力,怎么比得上我们坐马车快。要出去买菜,正好坐了我的车。” 俞敏见寻芳坚持,也就不再反对,点头跟寻芳一起出了门,坐车一路聊着天,到不了两刻钟,就到了买卖菜蔬的地方了。 这时候人也少,快到中午了,大家都准备回家做饭。 寻芳跟俞敏找了一家猪肉铺,买了里脊还有猪蹄,这时候跟现代不一样,是肥肉贵,瘦肉便宜。 寻芳这几日天天将这猪蹄之类的食物当成主食吃,被王氏灌的都想该吃素了。 他不太想吃肥肉,甚至不怎么想吃瘦肉,但是估计俞先生跟杨雪松会喜欢,这是专门为了给他们打牙祭的。 然后又到一旁买了些鸡蛋,还有豆腐,一直烧鸡是现成做好了的,叫老板帮着给剁了,回去免得他们吃个肉还得直接上手,不太卫生。 之后又买了些鱼肉,这时候没有什么海鱼,不靠近海洋的地区基本上吃不到什么新鲜的海鱼,都是一些河鱼。 然后又买了些蔬菜,这算是寻芳为自己买的,他这几日吃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多了,准备清一清自己的肠胃,少吃肉多吃菜。 但是这烧鸡的香味真的很香,寻芳准备等会儿吃两块,其余的肉便算了。 寻芳他们买了许多菜,另外还买了当下的水果,这时候是丰收季,蔬菜水果都比较多,价格也不贵。 最后回去的时候,元庆跟俞敏手里都提着一个重重的篮子。 寻芳原本要帮着提,但是元庆不愿意,宁愿自己手里多些东西,也不敢叫寻芳受累。 寻芳见他坚持,索性这些菜只买了几人份的,重是重了些,却不至于承受不了,便没有再争,随元庆去了。 坐车回了远方买的院子,俞敏下厨,元庆帮衬着择菜切肉,寻芳帮不上忙,回去坐着又无聊,就到厨房里面看着他们做菜,一边跟他们闲聊几句。 “敏哥儿,他们说什么时候回来没?或许不回来吃呢,这不就白准备了?”寻芳对俞敏问道。 俞敏笑道:“杨家的锅好久没用来炒菜了,这会儿直接炒菜吃,那菜就涩了,不好吃的。况且这会儿家里有卤肉,他们也没带过去,估计是准备回来吃的,修个屋顶,又花不了一整日的功夫。” 寻芳见他这么说,才放心看着他们烧菜。 不到半个时辰,鱼肉菜果全都上了桌。只有猪蹄还煨在那里,此刻还不够烂,俞敏准备等大家差不错吃完了饭菜,再上一大碗猪蹄,大家吃喝几口,这也差不多就吃完了。 就是寻芳早就说过不吃猪蹄,到时候小喝两口汤总不妨事儿。 俞敏到一旁拿了珍藏的酒出来,只等俞鹏回来,小酌两口怡情。 “这两日,我爹心情不大爽快,这会儿你来了,陪他聊一聊,倒还好一些。” 寻芳疑惑道:“这又怎么说?谁惹了他的不快了?” 俞师父好本事,寻芳觉得在丹城,少有人敢惹他不快的。 这会儿到底是古代,会打架力气大的人,平日也是有许多人怕的。若是性格好一些,品行端正的话,就更惹人敬佩了。 俞师父虽然来了丹城没两年,但总还算小有名气,周围的人跟他混熟了之后,都知道他的品性。因此寻芳也猜不出来,会有谁敢来惹他的不痛快。 俞敏说道:“这倒不是有人惹他的不快,还是跟南方那边儿的事情有关。” “这怎么说?”寻芳疑惑道:“我记得,前不久南方叛乱的事情有所镇压,应该已经平息了才对。师父还不知道这消息吗?” 俞敏摆着碗筷,边回答寻芳道:“怎么不知道,前儿是平下去了,后期却还是有难民进了丹城。量不多,但也叫我爹见到了几个,一问他们情况,说是果然还有问题。” 寻芳不解道:“什么问题?” “说是后续的粮食问题还是没解决。朝廷放下粮食来给难民,结果难民分到的吃食却不多,一日比一日少,最后有些力气的人,还是投奔到各个县城里来了。” 寻芳听了这话,一愣:“这我倒是没想到。” 确实,平定难民有什么难的?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仗着人多势众闹得人不太平罢了。 难的是后续怎么解决,这年雨水多,一些地方前几个月还出了洪灾,抗洪都抗不过来。 原本一些贫瘠地方就缺少粮食,加上一些蛮夷侵扰,生活雪上加霜。这时若上头实施政令,下面好好解决的话还好说,可惜的是,这时候克扣总是一层接着一层的。 别说是俞师父这样一心为国者听着难受,就连寻芳一个“外来”者,听到这消息,心里也不舒服。 听了俞敏说的这一番话,看着桌上的这么些菜品,寻芳忽然有些感慨起来。 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没能亲眼瞧见冻死骨,但总还是难受的。 正说着话,就听到有人进了院子里,远远就响起说话的声音。 “好香啊!”说话人的声音很熟悉,寻芳自然熟悉。 寻芳的买的院子也不大,一两分钟便能从门口走到屋内了。 俞先生进了屋,见到寻芳,很是欣喜。方才已经在外头看到寻芳家里的车马了,这会儿见到了人,还是不免激动。 毕竟师徒二人,也有大半年未见了。平时寻芳回家时间短暂,就是叫人过来代替问罢了,本人却不到场,反而惹得大家想念。 寻芳一见到俞师父,方才那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扫去了不少。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俞师父,喊道:“师父!” 第98章 俞鹏见到徒弟看向自己略带崇拜跟敬重的眼神, 这几日来有些不怎么愉快的心情一扫而空。 虽然这快乐并不及他乡遇故,却也差不多相似了。之前一别,已经数月未见。如今见到徒弟一切安好, 俞鹏心里挺欣慰的。 “你来啦。”虽然内心欣喜,但俞鹏对人的态度一直都很直男。 就连对自家儿子,俞鹏都很少有直接表达关心关爱的眼神。但是能够从他的许多行为中看出来,他对晚辈的照顾, 以及他的热心肠。 跟着俞鹏一起回来的, 还有杨雪松他们一家人。 这时候虽然日头不大, 天气已经转凉。但是今天天气好, 他们两个男的在屋顶修了一上午, 这会儿回来,脸上还是被晒得红红的。 杨杏儿见寻芳来了, 直说道:“原本该我们请俞先生的, 这会儿要沾你的光请客了。” 昨天俞先生说要帮忙的时候, 杨杏儿就准备将自家卤肉拿出来,今天好招待俞先生, 请他饱吃一顿算是答谢。 这会儿寻芳过来,买了鱼肉跟瓜果蔬菜,一下子将她家的卤肉衬得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 杨家肯定是盛情款待俞先生的,尽量拿出好的来谢。 况且一般人家,请人帮忙修葺也就是管一顿饭罢了,杨家的答谢其实都算好了, 因为肉上的足。只是这会儿叫寻芳买的东西比下去罢了。 寻芳笑道:“你们家的饭菜比我请的有心。我不过出资罢了,炒菜做饭,都是敏哥儿的手笔。” 索性大家也不在意这些, 于是边聊着边坐下来吃饭。 杨母原本想拉着杨杏儿下桌吃饭,叫寻芳他们劝住了,最后同样是坐在桌上吃。 俞鹏跟寻芳谈了一些关于府学的事情,寻芳就讲了一些学习的内容,以及诗会的事情,认识了那些朋友,里面竟然也有俞鹏认识的人。 虽然俞鹏没有功名,但是家里以前从商,没没落前家里还是有些小钱的,所以读过几年的书。 曾经他身体好些了的时候,他父母也希望他能走举业,这时候商人的儿子可以去考科举,但是商人的地位依旧不高。 所以他父母就希望儿子能中个功名,哪怕是中个秀才,这阶级也就不一样了。 所以俞鹏曾经是有过教书的老师的,他那老师教过许多人,俞鹏就是这么跟这些人认识的。 况且俞鹏年纪不大,寻芳认识的人也有三四十岁中秀才的,跟俞鹏年纪也相仿,所以一整个下午,寻芳倒跟俞鹏说了许多话。 “说来,你中了秀才,我还没什么给你的。”说到这里,俞鹏停下谈笑来,忽然站起了身,“你等等,我想起有个东西,或许可以作为贺你的礼物。” 长辈正当赐礼,寻芳若是不要,未免太不知人情了些。 大家坐在原地,就等着看看俞鹏要给寻芳什么东西做贺礼。 杨雪松也是这两日才跟俞鹏相熟的,俞鹏给过几钱银子当做见面礼过,这会儿俞先生也无需给他什么。 大家等了不多时,就见俞先生又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把短刀,眼见这刀是要送给寻芳的了。 俞鹏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将那短刀递给了寻芳,边说道:“我年幼时还是个武痴,这是我在小时候专门叫人打的刀。那时候因肯花价钱打,当时专门找了有名的匠人打的,一把刀也打了十两。到如今这刀还伶俐,如今送给你,也不算辱没你身份。” 十两,就是放到如今,也能买一间偏远地区的屋子了。这礼物对于寻芳来说并不多贵重,但对于俞鹏目前来说,也算是大手笔了。 “这礼物太贵重了。”寻芳推辞道。 俞鹏将那刀递到寻芳跟前,说道:“既然是长辈恩赐,你没有退回的道理。况且这样的刀,我还有两把,对我来说,并不稀罕。” 好在之前俞鹏的日子虽然开始艰难了,但到底还没有穷苦到要典当自身用品的时候,所以这几把刀才得以保留下来。 寻芳见俞鹏坚持,不敢再驳,只能道过谢,双手将那刀接了。 这刀挺短,整个刀长,差不多在手臂开始到手肘那么长,刀身比他目前手掌长一些,不说吹一根头发就能短发,却还是很锋利的。 刀柄的纹路很好看,刀削较轻,整把刀比长刀要轻是不用说的,比一般市面上的短刀也轻许多,这最是难得。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93节 这时候技术好的师傅很难得,要放到现代,如果华夏不禁止的话,工业生产,要多少有多少。 但这是古代,能有这样锋利又轻盈的刀,人工锻造是需要技艺的。所以俞鹏说花了十两银子,寻芳觉得很正常。 《水浒传》里,林冲买了一把宝刀还花了一千贯钱。寻芳这虽说不是宝刀,花十两银子打造的,也算是好物件了。 凡是男人,少有不喜欢宝刀的,况且这时候说书先生以及一些小说里面,都会谈及宝刀。 就是春秋战国那时候,也有名刀出世。听得多了,就容易叫人喜欢上。 所以坐在寻芳对面的杨雪松,看到寻芳手里的短刀时,也带着些许羡慕。 而俞敏自己就有刀,长的短的都有,虽然也欣赏,却没多么羡慕寻芳。 见识过这刀之后,寻芳将它小心收好,就插在靴内,因这刀短,倒不影响他行动。 收过礼物后,寻芳亲自为师父倒了酒。大家重新起了话题来聊。 这时寻芳坐在桌前,大家是序齿坐着的,因此杨雪松坐在俞鹏左侧,身边坐着他母亲,寻芳坐在右侧,为跟杨杏儿避嫌,则是俞敏坐在他身侧。 这时他正跟俞鹏还有杨雪松聊得尽兴,杨雪松去敬俞鹏的酒,寻芳坐在那里就端了端杯子。 俞敏鼻子灵敏,嗅到了寻芳身上有股淡淡的香,问他:“芳哥儿,什么这么香?” 寻芳这会儿也不熏香了,要真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就只有自己荷包里的干花香味。 俞敏一开口,坐在俞敏旁边的杨杏儿也说道:“我方才也闻到了,应该是什么花香。” 寻芳笑道:“这是家里一些花,制成了花干放到香囊里了。是我房里一个丫鬟帮忙做的,你们好奇,过两日我问问她这是怎么做的,再来怕是赶不上时间了,下次一并叫雪松写信告诉。” 杨杏儿摇头笑道:“我哪里用得着这个,我们家的卤味铺子还开着呢,早晚都要做事,没那么多功夫。” 寻芳见她这么说,不知该怎么回答,想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香味也是一种美,杨杏儿这么说,他不好接。 便转而去问俞敏道:“那么你要么?” 俞敏听了,稍微红了些连,摇摇头:“我成日练拳练剑的,一身汗下来,配上这味道,岂不香臭香臭的了?不过好奇罢了。”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笑了。 笑笑闹闹,直聊到下午寻芳才辞别俞杨两家人回家,原本他是算着时间,准备去他舅舅家一趟,看看舅舅舅妈跟表哥。 但这时候也已经晚了,再过去打扰也不好,索性就回去了。 说来,他表哥年纪逐渐长大了,舅妈最近在给王亨相看姑娘。 这样一来,他舅妈就跟他母亲越发有共同话题了。 一个看女婿,一个看儿媳,两个人聊起天来,简直就不分昼夜。寻芳觉得她们聊憧憬的时间,反而比她们相看人的时间更多。也不知道当初她们自己嫁人的时候,有没有这么激动。 自从王氏被抬了妻,王家也水涨船高。寻芳舅家本来就存了些银子,于是将整个下处弄大了些,修得齐整不少,生意越发好了,跑堂也都招了两个。 王家是商户,家里的钱用来给王亨娶个好些的妻子不难,但乡绅家的女儿,王亨还是娶不到的。 王亨今年到了年纪,本就该这两年定下来,定好后,照理是几个月后,一年左右再婚嫁。 除非是人家没什么嫁妆嫁,或是没什么钱娶媳妇儿的,定下之后就会急急家了,快速安排好。 但是王家是有钱娶,相中的人家在这之前肯定还要弄嫁妆,皮如一些什么铁器,新被褥,还有簪子,嫁过来的衣物,女方都要时间准备。 另外,一对新人还得去找算命先生批八字,男女之间没有大忌讳,还得则良辰吉日,先生则日子的时候一般会给好几个日子,然后男女双方定好时间。 因此两家人看好人之后,还得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嫁娶。 听说这两日赵氏挺喜欢一家同样是商户家的女儿,她爹是开酒楼的。 但是王氏还是喜欢一家穷秀才家的女儿,至少是个读书人家出来的,王氏觉得这样的姑娘知书达理。 赵氏也挺喜欢那秀才家的女儿,就是觉得那姑娘的秀才爹太麻烦,觉得他一个秀才还端着架子。 她外甥还是秀才呢,也不见寻芳在她面前端着。因此赵氏还挺犹豫这秀才这一家的姑娘的。倒是同样商户人家,他们就没那么讲究。 况且人家商户人家,因知道赵家跟王氏的关系,对他们王家挺奉承的,人么,到底还是喜欢听好话。 这两日寻芳过去的时候,就听见王氏跟赵氏在聊这事儿,顺便听了两嘴。 寻芳原本还想找他表哥问问的,究竟他是喜欢谁家的姑娘。今儿确实晚了,是去不成了。 到了家门口,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今日叶家开宴请人赏菊,寻芳的舅妈应该也过去了。只是这会儿也不知道宴会结束了没有。 来赏花的都不是什么亲戚,到了晚上吃饭时间,应该都回去了。 寻芳进家拦了仆人问的时候,果然听说宴会已经散了。 寻芳是不知道请了这么多女眷过来,王氏究竟打听出什么消息没有,又有没有看上的什么女婿。 反正之后的几天里,他就听到了一个宝儿不怎么搭理王氏的消息。 寻芳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感叹,又是一个被催婚催烦了的例子,可怜宝儿才这么点儿年纪。 在家待了几日,将该见的朋友都见了,连表哥那里,寻芳也已经买了礼物差人送去,想了想,没有什么漏掉的人,便开始学起习来。 叶寻芝最近还是去了他母亲娘家住几日,如今不在叶家,杨雪松在家帮忙田里的事物,能聚在一起读书的人基本没有。 但是叶寻芳的两个婶婶,倒是将叶寻苌还有也寻苠塞到了寻芳屋里,说是叫寻芳“提点提点”他们。 主要是寻芳原本是那个样子,后来努力一年多就考上了秀才。 在家里,他简直就比叶寻芝还要神奇,自从考上之后,亲戚就各种夸他,将他跟叶寻芝并列在一起讲给他族兄弟听。 当然,寻芳上辈子在成绩上确实也算别人家的孩子,受长辈喜爱他还是习惯的。 至于叶寻蕙那里,寻芳也是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自从金氏去世,在金家办了丧事之后,金氏的灵柩原本是放在丹城一个庙里暂时存放的。 后来正碰上金家老爷外出有事,正好要经过金家祖茔附近,所以就准备将金氏的棺椁一并带过去。 当时叶寻蕙心情并不好,金家老祖宗有些担心他,就让他舅舅带上他一并散散心,免得他学业又重,心情又不好,到时候胡思乱想憋出病来。 这事儿是回过叶镐的,叶镐有两个儿子,他是更喜欢寻芳这个儿子的,但不代表他就不关心叶寻蕙。 金家的提议是好的,况且叶寻蕙原本就是金氏的孩子,该是送她一程的。就算金氏已经不是他们叶家的人了,但这血缘关系总是断不掉。 经过以上考量,叶镐就同意了让叶寻蕙跟着他舅舅去送母亲,等到时候再跟他舅舅一起回来。 这来去,如今也有几个月了,寻芳自然就好几个月没有见过叶寻蕙。 至于叶珠儿,她母亲如今死了,金家的姐妹们虽然对她也不错,但是人家都有母亲,女眷不常出门,母女就常在一起说话聊天。 叶珠儿没能从丧母的阴影中出来,更不敢去金家看人家母慈子孝。如今她哥哥又不在,没有说话的人。 因此性情大变了模样,更之前那刁蛮撒泼的模样完全不同,反而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寻芳回来后,见过叶珠儿几次,她如今倒跟寻芳穿越过来时第一次见宝儿似的,轻声细语,愁眉不展。 听说叶珠儿最近还病了,王氏是不愿意去管的。宝儿因为协助王氏管家,所以为叶珠儿请医问药的事情落在了她头上。 管家的女主人是不能不管叶珠儿的,因为她是家里的小姐,无论怎么都跟被赶出家的金氏不一样,也不跟那些姨娘一样。她是正经主子,就算被小看,也不能忽视。 寻芳之前倒是很讨厌叶珠儿,她小小年纪,却不善良,刁蛮一些熊一些也就算了。令人不喜的是,她对自己妹妹的那种言语。 宝儿当初生病的时候,她可没有什么好话。 寻芳身为宝儿的同母哥哥,自然更站在宝儿这边儿,将叶珠儿的一系列行为看在眼里,所以很不喜欢叶珠儿这个妹妹。但是如今金氏死了,寻芳自己心里清楚,叶珠儿之所以坏,其实也是没有被教好,这大部分是金氏的锅。 如今她一个小姑娘没了母亲,其实可怜的成分比可恨的多。所以寻芳也就没有再那么讨厌她了,只是将她当做路人,不去关心,也不去讨厌。 可叶宝儿替着叶珠儿请医问药,反而远了王氏,这让王氏心里不痛快了。 宝儿是并不知道之前王氏为她做的事情,但寻芳却清楚。 之前因为叶珠儿说了她的坏话,害得宝儿连药都不敢问金氏要,弄得王氏心里不痛快。 王氏害得珠儿差点死过去,如今在王氏心里眼里还乐得看叶珠儿受苦,宝儿却上赶着照顾。 而王氏为了给宝儿找个好的婆家,最近忙上忙下,忙着交际,忙着打听消息,这一计划就计划了好几年,慢慢一家一户的挑,就像给宝儿挑个最好的。 结果宝儿反而还不理她了,这可不得叫王氏难受么。 王氏一难受,原本是会找下人发脾气的。但是寻芳既然在这里,她就会找寻芳抱怨。 寻芳一贯是孝顺的,王氏爱靠着他充面子。见儿子愿意听她的话,她就乐意。 其实她心里清楚,她们母女矛盾,寻芳夹在中间是肯定无法解决的,最多替她们互相传递一下心声,但她就是乐意跟寻芳说。 可寻芳自己还要学习,天天被王氏拉着家长里短,也烦躁,就去找了宝儿,问她能不能好好协调一下。 至少暂时先别跟王氏杠婚姻的事情,反正只要她不点头同意,寻芳一直站在她这边儿,她就是这辈子不嫁也没关系,他养得起。 但是就是在王氏面前,至少让宝儿装作顺从些的样子。 宝儿一听这个,也来气。 “珠儿好歹是家里的正经主子,亏她也能放着不去料理。她如今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生病,医得好医不好暂时别说,总要给她请大夫吧?原本这该是母亲要做的事情,她抛下这烂摊子不收拾,我替她收拾,反而要听她说我的不是。” “是是。”寻芳点着头,确实觉得这是王氏的不对。 叶珠儿是给人教坏了,但罪不至死,况且之前王氏差点害死她一个小孩儿,确实狠了些。如今这样,是王氏不厚道了。 王氏护女心切,所有人怪得了王氏,唯独宝儿说就有些过分了。 可这事儿也不能怪宝儿,宝儿又不知道王氏之前为她做的事儿。 “之前叶寻蕙就为金氏的事情无故恼你,把你推的头都磕破了,哥哥又做了什么?白受这无妄之灾!如今叶珠儿有个病灾,还不知道他怎么想我们呢。偏偏是她做母亲的不知道我的心。”叶宝儿边说着,眼神也开始委屈起来。 “我不怕他们闹事,大不了咱们对面儿说,我有理就不怕。只怕他们总来阴的,到时候一个不备又是咱们吃亏。 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反而还闲事情不够大!分明她主母要做的事情,她不去做,等着给人揪把柄,说我们故意亏待叶珠儿!” 寻芳叹着气,心里想着这母女二人实在太缺乏沟通了。 寻芳说道:“你不知道,她为你其实也有过一段缘故,这珠儿她原本就不喜。你知道她这个人,就是只看眼前不看未来的。 她当主母不称职,需得你从旁协助才得圆满。姑娘读过书,她不曾读过,你是个识礼数的,我只劝姑娘一声,她是母亲,姑娘还是得敬着些才是。” 第99章 “再不喜欢叶珠儿, 也没有这样的道理。知道的是清楚叶珠儿平日为人不好,所以如今受了冷遇,不知道的, 只以为我们欺负她。 到底这人是做给别人看的,咱们这宅门大院儿的,什么消息一时半会儿就传遍了,到时候叫人家怎么说她?”宝儿抹着泪对寻芳说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94节 寻芳知道, 她平时要帮着料理家务, 叶老爷的开支, 寻芳这一院儿的事情。 包括几个姨娘还有王氏那里, 都需要她来管理, 一个不好就要受人埋怨,宝儿到底年纪小, 心里压力大是肯定的。 这会儿要是连王氏这做妈的都不理解她, 她肯定是会难受的。 “你听我说, 这是差不多两年前的事儿了。你当初不是生病了,去金氏那里讨药的时候, 听见珠儿说过你的么,说你身子娇贵,一年到头都要吃药, 你还记得么?” 寻芳走到妹妹身边儿,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想细细为她擦一下脸。 结果宝儿不领情,将脸别开, 自己拿了自己的帕子擦泪。 “记得,这已然是两年前的事儿了。我已经不计较,况且, 叶珠儿是如何人品与我无关,我只做好我自己就是了。” 这是她受过的大委屈,宝儿自然记得。也是从那时候起,寻芳的性格开始变了不少,一直到今日,竟然已经两年多过去了。 “你虽然不计较,只怕还有人替你计较。”寻芳摇着头,无奈道。 叶宝儿蹙眉,问寻芳:“什么意思?” 寻芳叹了一口气,说道:“之前我将这事儿跟姨娘说过。” “这又怎么了?她将这事儿记到现在?只怕也不至于。”在叶宝儿印象中,母亲对叶寻芳关心更多,到了她这里,总是爱答不理。 她觉得王氏是绝不会因此,而记着叶珠儿的仇记到现在的。毕竟这事儿连她自己都忘了。 寻芳见她这淡然的表情,就了解到叶宝儿内心所想。 他小步到一旁坐下,对宝儿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珠儿得过一场病。说是无故有个小帮厨,将蜂蜜放到了珠儿的菜品里?” 两年前的事儿,叶宝儿自然记不太清楚。 但是那一场过敏的症状,是差点儿要了叶珠儿的命的,所以寻芳一提起来,宝儿就有些印象了。 “你提这个做什么?”宝儿将这话刚问出口,整个人便怔了一下。 寻芳见状,知道她心里已经猜出了真相。 “你是说......”宝儿没有将这话说完,连上表情分明写着“疑惑”两个大字。 寻芳见她不怎么相信的模样,便点头确定道:“这是她吩咐了元庆的娘做的,弄得元庆那日神魂不定的,就怕他娘出事儿。我后来问了他,他方才同我说的。” “你是管家的,不会不知道元庆他娘是在厨房里做事儿。” 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清清楚楚,寻芳一说,宝儿就蒙了。 “这事儿,她怎么知道的?”她问道。 寻芳摸了摸鼻子,说道:“也是我多嘴。” 宝儿怔怔地走到寻芳身边坐下,心里被一种复杂的感情填满。 她也是头一回知道,母亲心里一直装着自己,并不是轻看自己的。 这么说来,她就是看在这件事儿上,也不该跟王氏赌气的。至少像寻芳说的那样,表面上别忤逆王氏。 寻芳在一旁看着妹妹,说道:“你自己想想吧,有时候你这脾气实在倔了些。她到底,也是心疼你的。” 宝儿听了寻芳的话,竟然不再回怼,轻轻点了点头,拿帕子抹了泪。 寻芳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喝了两杯茶,方才从宝儿屋里出来了。 之后又过了两日,果然见王氏不再过来抱怨了。宝儿依旧照顾着叶珠儿,只是王氏说话她照顾叶珠儿的时候,宝儿估计跟王氏聊过什么话,导致王氏心里畅快了,她心里一畅快,她周围的人也就都畅快了。 重阳节一过,寻芳他们便开始准备回去了。 正好叶寻蕙也回来,要同他们一起走。这一路上,叶寻蕙看着成熟了不少。 丧母加上远行,真是够磨炼一个男子的。这是叶寻蕙人生中的磨难,躲是躲不过的。 叶寻蕙回来时,叶珠儿的病已经好了。只是她是体虚,自己不怎么吃饭也不运动造成的。 宝儿很怕叶寻蕙要闹叶寻芳的事儿,在叶寻蕙回来的时候,就带着大夫过去叶珠儿那里说了个明白。 叶寻蕙只是点头应着,问了些叶珠儿的饮食,顺便将那药方拿来看了,他不懂这些,但本草还是有在看的。 这时候人有小病大灾,请了大夫之后,还是要斟酌药方的,但凡懂一些的,问两句,至少病人心里踏实。 看过药方后觉得没有什么,于是叶珠儿照常是吃大夫开的那几味药,仍旧是叶宝儿帮着照看。 又过两日,寻芳寻芝还有叶寻蕙,三人离家回去府学。 “再回来就是过春节了,在那里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娘给你带的衣服厚,记得让小子们拿出来给你穿。若他们一时犯懒,你就提醒一下。别不好意思说,到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不好了。”王氏还是不习惯寻芳的离开,在门前拽着寻芳的手,吩咐了大半日。 寻芳一一应了,叶寻蕙不想看见他们母子热闹,就早早上了车。 别过众人后,寻芳跟寻蕙一起上车,今日杨雪松也在车上。 原本他是准备坐船去府学的,虽然时间上跟做马车差不多,而且船上颠簸,下雨的时候睡的地方也可能会打到雨,但是比起租车,租船就便宜多了,还省了路上两三站的旅店钱。 但是这次寻芳他们约杨雪松一起,车费是不需要他出的。 这样算一下,住旅店的钱跟船费比起来,还是船费贵一些。况且路上跟寻芳他们一起,说说笑笑,不比船上有趣多了? 加上还有一些同去府学的公子哥儿,一路上,加上他们家里带上的两三个劳壮小厮,竟有二十来人是一起走的,这一段路别说是无聊了,简直好不热闹! 因为人多,又都是大老爷们儿,就是山贼遇上了,只怕也躲着他们去。 现在的山贼强盗,基本是乌合之众,能有个上百人就很了不起了。 即便一个寨子上百号人,也不是劫一次就全部出动的,寻芳他们这么多人走在一起,还算是安全的。 几日过去,寻芳他们便到了府学,这时候刚开学,大家的热情还高涨,过几日估计就要丧下来了。 开学几日不曾见到凌云,寻芳寻芝跟杨雪松还有些纳闷,结果又过了几日,还是没有瞧见凌云。 怎么说都是同学,寻芳他们为凌云出过里,帮过忙,说一点儿都不关心凌云,这是不可能的。 于是找到了梁佩恩,问了他关于凌云的事情。 梁佩恩的屋里了人总是多的,因为他成绩好,为人仗义,平时也不得罪人。这时候坐在他屋里的,不止寻芳他们。 寻芳他们一开始没有怎么着急,这么多人在这里,不好直接开口问,先是寒暄了两句。 这时候杨雪松才好奇地问他:“咦,怎么不见凌云?平时你们最爱在一起说话的。” 凌云有才学,梁佩恩跟他在一起聊学问的时候,两个人都能又进益,尽管凌云为人穷酸了些,但是肚子里的墨水儿都是真的。 所以杨雪松说的也没错,凌云跟梁佩恩平时是常走在一起的。梁佩恩还常接济凌云,带他去吃些好吃的。 见杨雪松这样问,梁佩恩知道总有这一答的,便说道:“他最近找了个馆坐,前儿不是他的未婚妻没了么。他原来一心学习,全为了他那未婚妻,如今未婚妻没了,家里的人却还等着米下锅,自然得先找个营生。” 寻芳他们一听这个,瞬间明白了。 之前杨雪松一心为了考举人,将学业看的很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考取功名,好迎娶他的未婚妻。 只是当时他们家很穷,他若一心钻研学问,家里两个弟弟还需要他母亲养着,他母亲一个人养两个孩子是吃不消的。 之前听说他家还有两个姐姐,如今两个姐姐已经嫁人,很难再回来补贴家里,所以家里的重担就一直压在他母亲身上。 如今凌云的未婚妻没了,他也就没有再一定要马上考取功名的理由了。 就算下一届乡试凌云不过,他除了路费外并不亏的。 毕竟他没有娶妻的压力了,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家人,就是那一口粮食了。 寻芳倒没有对这事儿感到消极,他相信只要凌云自己还想上进,将来他们总是能有缘再见的。 这时,屋里有人说道:“这也是可惜。” 听了那人的感叹,有人笑道:“可惜什么?人家就是回去学习,也还是学进去的,两年后,不一定比咱们差。要我说,他下次乡试,还是能中的。” 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又藏着积极的意思,大家听了也挺高兴。 于是约着下次一起雅集,船上聊天说话。 这里虽然比不上秦淮那样的现今,府城里却还有一条湖,在那上面的商船亦有意境的。 回到府学,第一次聚会是不好拒绝的,不止寻芳跟寻芝,杨雪松一样不好拒绝,于是都同意了,准备过几天再聚一次。 这时候有人带家乡特产来的,给寻芳他们都分了些,寻芳他们也不客气,都是小玩意儿,收了东西才好礼尚往来,下次好送别人,这样来往多了,大家也就都互相熟悉起来了。 寻芳年纪小,加上又生得好看,很得府学里头众人的喜爱,大家头一份要送东西,都紧着他先送。 这时候有些人的儿子才跟寻芳差不多大。就譬如梁佩恩家的孩子,就已经有六七岁了,跟寻芳站在一起,不算梁佩恩这一层的辈分,也只是叫寻芳哥哥。 寻芝长得比寻芳快一些,大不了寻芳多少却比寻芳高出半个头,加上他脸上少有淡漠之外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就稳重许多,到底在别人心里还是没寻芳伶俐可爱。 好在寻芳不知道大家内心所想,要是让他听到有人在心里觉得他是伶俐可爱的,他估计鸡皮疙瘩都能起一身。 大家聊到晚饭时间,大家一起去吃了饭,从食堂内出来,便各自回去读书的读书,歇息的歇息。 寻芳晚上是由元庆伺候着歇下,到了第二日起床,明显觉着天气都冷了不少,好像天气也比寻常时候亮的慢了许多。 自从来到古代后,寻芳那生物钟就被定的死死的,每日辰时初刻不到就醒,绝不耽误。 放到现代,早起简直是打工人的噩梦。到寻芳这里,这简直就再正常不过了。 寻芳掀开被子,元庆正好从外头进来。寻芳有些冷着,咕嘟道:“这天儿怎么感觉冷起来了。” 元庆放好了水,看了一眼关着的窗户,说道:“可不是么,这会儿都霜降了,以后就越发冷了。我今儿就把厚些的衣服翻出来,爷今天多穿件吧。” 寻芳点头,主仆二人一个伺候一个配合,寻芳很快就穿好了衣服。走到榻前坐下,元庆将寻芳的粥跟菜捧上。 用过饭菜后,照旧是学习,天气冷了,学生都懒懒的。 今年不用岁考,明年或许还是下半年才会主持岁考,所以许多家里有些小钱的人,来府学就跟玩儿似的。当然,大多数人还是认真学习的。 寻芳他们是不管考不考岁考,都要尽全力为下次的乡试做准备的。 时间不紧不慢地到了大家聚集的日子,他们到船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这段时间昼夜温差大,早上晚上冷,中午又热。 从府学到穿上,一路走来额头上都出了细汗,好在路程不远,否则再走个十分钟只怕都满头大汗了。 这会儿进了船里,湖面上风吹的快些,又没有直接照着太阳,倒是两块了不少。 “爷,要热的话进里头换件衣裳下来?”元庆在一旁说道。 元庆怕把寻芳热坏了,到时候他不好跟太太交代,出门的时候王氏可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将寻芳这颗宝贝珠子给照顾好的。 坐到船内后,寻芳便觉得两块了许多,而且这已经是下午了,晚一些时间天气又要转凉,到时候吃完酒又要穿回去,未免麻烦。 “不用了,我没那么热。” 寻芳刚说完,船内又来了几个人,于是寻芳他们又站起来跟别人寒暄。 今天是肯定要请姑娘过来帮忙倒酒助兴的,但是这会儿人没有到齐,他们先叫人倒不好,所以还得等大家都到齐。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95节 这钱跟之前一样,都是大家凑公分,将钱全部先放在一个人那里,到时候花多少钱大家公摊。 几人聊上两句后,序齿落座,寻芳给了元宝一些钱,让他到外边儿自己玩儿去,只要到时候不耽误他回去就行。 元宝拿了钱,便跟叶寻芝还有梁佩恩的小厮一起出去了。 小厮们出去之后,寻芳他们所在的船里也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等人凑够,围在大桌前。 几个年纪稍长的人,用当下时兴的笺子,请了三四个姑娘来。 这里男女比例是男多女少,严重失调,主要是看在还有寻芳他们在,因他们年纪小,也不好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便没有请太多姑娘过来。 请的这几位,不过帮忙布菜倒酒,还有调节氛围罢了。 酒过几杯,吃了几口热菜,行了两段令,大家脸上泛起微红。 兴致上来有人吟诗两首,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最近南边儿发生的事情。 第100章 在席上, 大家说起这场暴动的时候,大多说的都是那些百姓不好。 遇到了敌人竟然不知反抗,反而成了强盗, 回来自家□□烧无恶不作。 寻芳他们三人年纪小,不好插话,只勉强听着。其实他们三人私底下有聊过这事儿。 据寻芳所知,华夏百姓大多都是能吃苦耐劳的, 只要生活还能过得去, 一般来说都不会乱来, 除非日子过不下去了忍不住。 寻芳觉得他们的日子应该是过不下去了, 所以才不得不反的。 当然, 估计被逼上梁山的也不少。 最主要的,是这时候的人文化水平都不高, 愚昧的程度寻芳都不忍细看。 但凡有人弄出个迷信传言, 人家就当成天意了。 自然这也得天时地利人和, 要是不艰苦又没有矛盾,更没有人鼓吹, 谁也不会说乱就乱,毕竟这时候造1反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之前寻芳在俞鹏那里也听过两嘴,南方那里平息了□□, 结果后续承诺的补给却还没有跟上。 寻芳觉得这乱只是一时平息,或许总有一日还是要再乱的。 如今桌上众人还在感慨天恩,觉得那些叛乱的人不自量力,朝廷派了军队下来, 顿时就将叛乱给剿灭了,夸了好一顿我朝军队神勇。 说着说着,没得夸了, 大家这才停了下来。 寻芳见他们收势了,便说道:“我听说,这事儿好像还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呢,估计还得一波三折。今年南方洪涝,这田地里的粮食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种出来。照我说,估计还得饿死不少人。” 在场都不是当官的,对于上面的事情不怎么清楚,况且有许多家境优越的人,又是年轻就做了秀才,这些人大多没吃过什么苦,没有实践不知事实。 虽然没有“何不食肉糜”这样的无知,却也没在官场经历过。 他们不知道这克扣的东西是可以自上而下一层一层的,只觉得闹出乱子的人都是刁民。 有人见寻芳这么说,便问道:“这是怎么说?” 寻芳正待要说,却感觉袖子被人拽了拽。 他朝旁看过去,却发现是叶寻芝朝他轻轻看了一眼。 寻芳见他这样,冷静了下来。思考了一下自己即将要说的话。 是了,如果继续说下去,必定要牵扯到朝廷些许内幕。况且他所知道的官员克扣粮食,都是从俞师父那里听来的,俞师父又是从难民那里听来的,一切没有亲眼瞧见,不好乱说。 再来这要是说出去,多少跟为官的作对。 要是叫在场有心人听了过去,将来告他怎么办?在场这么多人证,难道还叫他们说自己没听过不成? 就算以上算是他杞人忧天,这里在场都是真心跟他相与的人,那他这话也不能乱说。 这些消息,明眼人打听一下,他们多少都能清楚,寻芳没必要做个带头的,告诉他们叫他们知道。 他现在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这样见识这样思想,确实有些过了。 随即,寻芳笑笑,只说道:“我之前听我舅家一个住店的客人说的,具体也不太懂。他们闯江湖的人,天南地北的走,虽然书读的不多,但有时候说的话却挺对的。” 见寻芳这么说,大家也不觉得奇怪。许多人愿意跟寻芳一个小孩儿在一起玩,大多是因为寻芳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将来前途一片光明,加上他本人长相就讨喜,所以才带着他一些。 若是这会儿他说出什么惊人的言论来,那结果就只有两个,一个就是大家都觉得他在政治上聪明的过分诡异,另一个就是大家都觉得他在胡说。 毕竟寻芳现在的年纪,才只有十一二岁。 “这事儿,我也有听说。”梁佩恩看着寻芳,说道。 寻芳知道他应该是清楚自己想要讲的话了,在场知情的人都不好直接说明,因此都轻轻带过了。 杨雪松坐在寻芳另一边,整个晚上都在喝酒。 在寻芳的这话题之后,今日晚上的气氛都变得沉重起来。之后换了几个话题,总算将氛围掰扯回来一些。 吃完了酒后,在场的照样有两人留宿,他们不会留在船上,而是一会儿要去女人住的地方。 这俩虽然是光棍,却已经改变不了他们嫖1娼的事实,寻芳将二人默默记在心里,准备以后多加疏离。 寻芳知道在古代,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他还是有些精神洁癖,喜欢到处留宿的男人,总归是个精神放纵的人。 兰陵笑笑生说“生我之门死我户”,色字头上总归悬着一把刀,男人这种东西,还是很容易在这方面栽跟头的。 见那两人留宿,在场还有人调侃打趣。寻芳他们三人坐在那里,只是沉默。杨雪松则干脆将脸转开了。 寻芳看着杨雪松这模样,心里甚是欣慰。很好,这个连思想工作都不用做。 晚间天凉了,元庆提早带了一件轻薄的斗篷等在外面,等寻芳出船舱的时候,他正好上前来给寻芳披上斗篷。 这时候穿斗篷,寻芳觉得有些夸张:“九月份,至于吗?” “爷觉得不至于,太太觉得至于,您要有一个好歹,就是小病一场。叫太太知道了,您觉得我能好过吗?”元庆抱着斗篷站在那里委屈道。 “你穿上吧,难为他尽心照料。”叶寻芝在一旁笑着说道。 杨雪松走在前面,已经下了船。见寻芳他们迟迟不过去,转身过来对寻芳他们问道:“怎么了?还不下船?” 寻芳见杨雪松催,这边儿叶寻芝也劝他。不好再站在门外,便对元庆说道:“穿上吧穿上吧。” 元庆见寻芳同意,生怕他反悔似的,快速将这斗篷披在了寻芳肩上,将绳子系好。 离开了船舱,下了船,这会儿已经快到宵禁,街上不怎么有人了,一时冷清,那凉飕飕的夜风真是找地方就钻进来,确实是冷的。 寻芳下了船后,暗暗庆幸自己穿了斗篷。果然,没有人能逃过真香定律。 元庆跟寻芝身边的一个小厮走在前面,每人手里都拿着灯笼,寻芳他们三人便在路上边聊边走着。 这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夜晚天气虽然冷,但是天空确实漫天的星光,就是月亮一时隐在了云层里,天空照样还是亮的。 “今天你是想说,可能有官员克扣南边粮食的事情吧?”杨雪松走在寻芳左侧,问道。 寻芳此时就站在两人中间,他因年纪小个头小,之前又差点被拐过,所以自然而然的,每次只要跟人一起走路,只要人多就是站在中间,人少他就站在内侧。 寻芳见他这么说,愣了一下。 “做什么提这个?” 叶寻芝也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灯笼的光线不能完全打在杨雪松的脸上。在寻芳的视线里,他的脸有一半在柔和的灯光中,另一半则在有些苍白的月光下。 “就是觉得那些官员真可恶。寻芳、寻芝,等我们将来做了官,也会成为那样吗?如果不是,我们又是否会与他们为敌呢?明明我们将成为跟他们同一阵营的人。”杨雪松低下头,并不去看寻芳。 寻芳看他这幅模样,心里暗道,这小子估计有心魔了。他一心是想要做官,这事儿寻芳是清楚的。 如今自己选择的道路,似乎有些黑暗,前途茫茫看不到未来。 若只是考个科举,可能还要简单许多吧。做人的道理,真是值得一生去学习的。 “不会的。”寻芳伸手拍拍杨雪松的胳膊,说道。 “你现在不是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吗?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们一起找办法不去成为那样的人吧。” 寻芳是这社会上走过一遭的人,他不敢说这个世界一定光明或者一定黑暗。至少他很清楚,这世上不愿跟那些肮臜恶臭同流合污的人,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听了寻芳的话,杨雪松怔了怔,侧身看向寻芳。却见他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满面月华,笑容灿烂地看着自己。 杨雪松忽然觉得,自己内心踏实了不少。 叶寻芝在一旁笑道:“芳哥儿,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道理啊?” 他这是在调侃寻芳,闹得寻芳尴尬挠头,杨雪松却笑了。 三人正说笑着,忽地听见前方有人叫喊的声音:“哪里跑!” 寻芳上辈子看了多少古装剧,这一听就知道是出事儿了。 朝前一看,却发现一个脸上灰扑扑,看不太清楚长相的小孩儿朝自己跑了过来。 确实是小孩儿,看着八九岁,或者十岁的模样。 小孩子太难分辨是几岁了,有的长得快,有的长得慢,又不太能从身高判断,反正看上去比他小一些。 元庆跟叶寻芝的小厮在前面,二人年纪长一些,平时干活也勤快,一下便将冲向寻芳他们这里的小孩儿给拦住了。 “你要跑哪儿去!”元庆喊了一声。 因那小孩儿跑的太快,元庆拦住也不容易,他力气用的大,护主心切,一下就将那小孩儿给抡在了地上,那小孩儿摔了个倒仰。 “哎哟!”那小孩儿吃痛,叫唤了一声。 接着,追那个小孩儿的人也很快跑了过来。 追着小孩儿的人身上围着个围裙,手上袖子撩了上去,矮胖矮胖的身材,看上去很凶的模样,走近的时候,夜风一吹,能让人问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烤鸡味道。 看他这样打扮,这应该是个烤鸡店的老板。 只见他走到小孩儿面前,蹲下了身道:“跑!你还跑!” 说着,动手抢了那小孩儿手里的一个纸包。寻芳猜测,那里面应该抱着一只烤鸡。 这不用费什么联想的能力,小孩儿看着很穷困,身上衣服打了补丁,天冷了还穿着单薄,况且这么晚的天气,正常人家哪个敢这样放着自家的小孩儿到处乱走? 反正这小孩儿,看着也不像是这烤鸡店老板家的小孩儿或亲戚。 估计是这烤鸡店老板的烤鸡被小孩儿偷了,这才一路追到寻芳面前。 寻芳只以为他将这小孩儿偷的烤鸡拿回去也就算了,毕竟一个孩子,没有收容她的地方就已经够可怜的了。 可是让寻芳没想到的是,那老板似乎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那小孩,而是用肥壮的手,一把扯住了小孩儿的衣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96节 另一只手,抬手就一巴掌扇到了小孩儿的脸上。 “啪!”一声,打得寻芳都蒙了。 小孩儿被打的脸都歪在一边儿,她方才跑的快,被元庆拦着摔在了地上,如今受了一巴掌。估计之前也饿了许久,如今已经没有半分挣扎的力气了。 “住手!”寻芳出声制止道。 叶寻芝跟杨雪松也看不过去,这孩子那么小,亏那烤鸡店老板下得去手。 叶寻芝蹙眉道:“既然已经追回了东西,又何苦再折磨她呢?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样打一个才几岁的孩子,她父母该多心疼。” 那烤鸡店的老板见寻芳跟寻芝二人穿着不凡,身边又有小厮跟着,跟他们走在一起的杨雪松也是头戴方巾,气度从容,尤其寻芳长得实在俊雅出尘不似凡人。 他见状,自然不敢冒犯寻芳他们,却因为被偷了东西,有些不甘道:“叫她挨打,记住教训,下次再不敢犯。” 寻芳不想跟他辩驳,毕竟谁家被偷了东西,生气是应该的。只是一个孩子,就下这样的狠手,这烤鸡店老板也过了些。 “若是一个有手有脚还偷鸡摸狗的大汉,你就是打残了我们也不多说。她是个可怜的小孩儿,因饿极了才偷的东西,况且偷一只鸡罪小,这次就饶了她吧。”说完,又对元庆吩咐道:“你给这老板一些钱,这鸡就当我们买下了。” 元庆听了寻芳的话,赶紧掏钱,给了那店老板,拿过了烤鸡。 元庆是多给了老板几分银的,那老板得了便宜,便笑着点头哈腰地走了。 寻芳他们于是走到那小孩儿面前,却见那小孩儿方才因一巴掌嘴角都出了血。 “这真是。”寻芳有些不忍,“疼不疼?” 寻芳想要伸手将她扶起来,那小孩儿却还以为寻芳要打她,被寻芳吓得瑟缩了一下。 寻芳见状,再不好动手扶她了。 “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寻芳说着,朝元庆招了招手。 元庆见到寻芳需要自己,赶紧跑到了寻芳跟前。 寻芳将他手里抱着的烤鸡拿到眼前,递到这小孩儿的面前,说道:“这鸡给你带回去吃。” 那小孩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寻芳,一直整鸡,寻常人家也不过在初二、十六打牙祭的时候才买那么一回。寻芳就这么无缘无故送给她了? 结果她抬眸见到寻芳,只觉眼前这位哥哥,长得俊逸非常,一双凤眼多情似水,睫毛纤长,眉目如画,直鼻红唇,一张鹅蛋般的脸略有些女气,却因他一片坦然神色,方巾直缀,多了几分潇洒之气。 只这一眼,便叫她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什么谪仙人! 小孩儿望着需方,竟大半日回不过神。 寻芳见她怔愣,益发觉得这小孩儿可怜。 “你爹娘呢?” 见他发问,这小姑娘才忽地回到现实来。此刻回神,发现那烤鸡已经被自己抱在怀里,鸡肉已经有些冷了,但味道还是香得了不得,嗅到这肉味,她就直咽唾沫。 “爹前两年就没了,娘病了,巧儿出来找吃的。”那小姑娘垂眸说道。 巧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眼前这个小哥哥,只觉得自己越发卑微,鼻尖莫名的一阵阵发酸,眼睛也溢上泪水。不去看他的时候,心里还好受许多。 第101章 听这小孩儿说自己还有个母亲, 寻芳心下松了一口气,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拿这小孩儿怎么办。 这事儿是遇上了,不好不管, 可让他去拯救吧,他也没那么大本事,所以宁可眼不见的好。 这小姑娘,就像是路上遇到的一只饿了好几日的小猫咪。 它长得很可爱, 也很乖巧, 它没有主人, 你能够预想到自己如果不将它带回家, 它很可能就会死在外面。 而你, 又正好是一个爱猫人士,但是养这只猫会花费你许多的精力。 寻芳刚才就是陷入了这纠结当中, 如果这小姑娘没有亲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心不管她。 虽然管她一顿饭, 已经算是他的好心了。可如果她接下来的命运就是等死的话,寻芳不知道自己这一顿饭到底施舍的是好还是不好。 现在听说她还有个母亲, 寻芳便轻松了许多。因为他发现,这只“喵咪”是个有主人的。 寻芳对那小孩儿问道:“你叫巧儿?” 小孩儿见他问,乖巧地点了点头。 “天色不早了, 得快些回去,一会儿宵禁了。”叶寻芝在一旁提醒寻芳道。 寻芳原本想叫元庆送小孩儿回去,但这会儿确实不能耽误时间,否则要被抓去问罪的。即便寻芳他们能被通融, 最后结局最多就是被关一夜然后放回去,但也没必要去惹这个麻烦。 从元宝那里拿了一吊钱,寻芳将这钱塞给了小孩儿, 对她说道:“好好照顾你母亲。” 这钱不多,寻芳只怕多给了到时候她们孤儿寡母会被抢。一吊钱么,也不过是一个月的口粮。 小孩儿显然没想到寻芳会给自己钱,手里拿着钱,心神却都还感觉不现实,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寻芳。 寻芳没有理会她太多,站直身体,跟寻芝和雪松离开了。 “寻芳,下次莫要施舍了,咱们县城里的难民,比如今府城的还要多呢。你这样碰上一个小孩儿就施舍一两银子一只鸡,就是金山银山也要叫你施舍光了。”杨雪松走在寻芳身边说道。 寻芳是常年不怎么出门的状态,因为不怎么出门所以也就不常看见穷人,他们家宅门一关,都是照常过日子。 就是出门也是坐马车轿子,所以不常看见这样的难民。偶尔瞧见了,就觉得给那么点儿钱不算什么,反正他每月赚得更多一些。 可杨雪松是过来人,他们家就住在近郊,并不是什么繁华的地界,那里偶尔就有难民来刨食都会被赶走。 叫他们吃了自己地里的粮食,又叫守着土地吃饭的人吃什么?每年还有赋税要上交,大家也都难。 杨雪松见惯了,同情归同情,但也只能施与同情罢了。 原本寻芳的家境跟他不一样,杨雪松不说这些也没什么。但两人是要好的,他不想看着寻芳总是这么好心施舍,因为他知道怎么也舍不够的。 “这是个小孩儿。若是大人,我可能也就罢了。”寻芳明白杨雪松的意思,但还是觉得小孩子太可怜。 今日见到这小孩儿,忽然让他有些想家起来。没有手机没关系,至少华夏的人民大体上吃穿是不愁的,只有少部分特别贫困的地方,zf还要极力扶持呢。 他从出生就没挨饿过,他周围的人也从没挨饿过,在那连乞丐都不曾见到过的地方长到二十几岁。 一朝穿越,不说豪门望族,也是小康之家,吃喝不愁,手头有闲钱,穿衣吃饭都有专人伺候。 实在是,有些看不得这些跟他同样身为人的人受苦。 如果生在现代,遇到这么多难民的话,寻芳手头有些闲钱,很可能会去做个志愿者帮帮他们。但是偏生在古代,除了施舍之外,没有丝毫可以帮忙的。 “就是有些人,知道你们可怜小孩,所以专门教小孩儿出来讨钱的也有。寻芳,下次斟酌着些吧。”杨雪松说道。 寻芳边想念着上辈子把他喂饱的袁爷爷,边点头道:“我知道了。” 叶寻芝在一旁听着二人的言语,一路沉默着。 就这样回到府学,学习了一阵时间。忽然有个之前跟梁佩恩认识的人说要选卷子,让梁佩恩帮着批卷。 这就是选出一些考秀才用的卷子,前几年的一些卷子拿过来让梁佩恩来批,选好之后就会定成一册刊印出来,到时候选卷人的名字,会在书页上写着。 梁佩恩是不差这么点儿钱的,之前帮忙选过卷,是因为这原本是凌云帮忙的,凌云那时候没有钱,又不去做馆,就靠着这个赚几两银子。 他卷子批的快,花不了太多看书的时间,一个月最多占用他五天的时间。 后来凌云回家去了,那书店的人找不到凌云,便只能来请往日里跟他要好的梁佩恩了。 梁佩恩原本不想答应,但是人家都求上来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还有钱赚,一时不好直接回绝,便答应帮一次忙。 况且,这年的选卷上有他的名字,多少也增加些名气,没有什么不好,这样想来,他的益处是多的。 只是有一就有二,谁想接下来人家书店掌柜又来找他了。 这次来找的时候,正好寻芳也听到了,梁佩恩就问寻芳有没有兴趣帮着选。 他知道寻芳家里是有些钱的,梁佩恩自己这样的家境是远比不上寻芳。但寻芳年纪小,或许好奇这些。 “可是我不太会。”寻芳有些尴尬地说道,好奇是好奇,但是多余麻烦的事情他也不想做,他又不缺钱。 “我可以教你。”梁佩恩见寻芳没有拒绝,便觉事情已经成了两分。 “这能行吗?人家是来请你的。”寻芳说道。 “我记得你中秀才的名次也不低,有什么不行的?” 梁佩恩话刚说完,便看向了书店的那掌柜。结果却看到了对方有话不敢言的表情。 “怎么了?”梁佩恩问他道。 原本这选卷,只要试试看,选得好的话,下次再合作,选不好本来也没什么,下次找别人便好了。 寻芳是个正经秀才,又不是什么没文化的粗人。并不耽误他们书店的名声。 只见那掌柜擦着额上的汗说道:“就是小相公,看着年轻了些。” 他这话说的直白,人家想不懂都难。原来他是觉得寻芳年纪小,由他选卷,似乎有些不妥当。大概还是觉得年纪大些的人跟稳重吧。 寻芳也没有计较这个,选不选这卷子都无所谓。他不缺这银子花,也不图那名声。 见选不成卷,寻芳没有恼怒,只说道:“我倒有个人介绍给你,他比我长几岁,是上一届的秀才,文采极好,成绩也是前排。” 掌柜有些不愿意让年纪小的寻芳来选卷,本来还觉得自己应该是得罪这个小相公了,如今却见寻芳非但没有怪罪,还说要介绍个人过来给他帮忙。 这掌柜岂敢再拒绝?一见寻芳这么说,自然是欣喜的。 “这感情好,只是不知道那位相公愿不愿意过来帮忙。” 寻芳是知道杨雪松缺钱花的,寻芳要是给他介绍一个脑力活,还有银子拿,那他肯定是乐意接受。 可当着这请人的掌柜的面儿,不能先自降了身价,倒弄得像是他们巴着要过去选卷一样。 于是寻芳装作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也不一定,先叫我去替你问一问,明日后日一准给你答复。” 说完,又问道:“你那里着急要卷子吗?共要批多少出来?大概在什么时间内需批出来?” 那掌柜说道:“这两日倒可缓得,着急倒不是很着急,若是叶小相公朋友那里没问题的话,时间更缓一些罢了。” 说完,又将那试卷要批多少册子,以及时间都说了。 寻芳算了算,觉得这对杨雪松来说应该不难,心下已经有了九成把握,只要不出什么乱子的话,杨雪松是会答应的。 梁佩恩就在寻芳身边坐着,瞧见寻芳应付那掌柜应付的有模有样,说话间就将事情定下了。 方才那掌柜还有些轻看寻芳,觉得他年纪小,叫他选卷不成样子。这会儿竟隐隐有些佩服他,甚至感恩他的感觉了。 寻芳小小年纪,在对人这方面简直没有话说。梁佩恩心里暗暗赞叹寻芳为人处世有条理。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等那掌柜走了,寻芳才又继续跟梁佩恩探讨起了书上的问题。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97节 他原本就是来问问题的,只是这会儿正好碰上了那掌柜罢了。 等解决了书上的事情,寻芳准备别过梁佩恩,结果梁佩恩起了亲近的心思,问了寻芳许多家里的事情。 原本他是知道寻芳家做过官的,这次细问了一下。寻芳的家室没有什么不能跟人说的,见梁佩恩要跟他聊天,就坐下来说了一会儿,直聊到了他们家分家的事情。 如今叶家两家独大,一家就是他们这出了两个秀才,还准备要考举人的叶家。还有一家,就是叶锦先生那才强盛起来的那一脉。 梁佩恩只是个富农,家里祖上一直没有做官的出现过,不过天下姓梁的也多了,序一序他们家保不定也有个厉害的人物,只是到他们这一代,已经是旁支的旁支罢了。 听了寻芳家里许多事情,梁佩恩少说有些向往。 就是没落了的家庭,也是此等富贵,人员这样繁茂,叫人如何不羡慕呢?从此,梁佩恩对寻芳更加不同。 这日梁佩恩留了寻芳晚上一起吃饭,寻芳也乐得多交朋友,便留下来吃了再走的。 晚上离开梁佩恩屋子的时候,直接去了杨雪松那处。 这时候杨雪松一样是刚吃过晚饭,傍晚在外面走了走消食,回来仍旧看书的。 见寻芳拿着书来,他还以为寻芳是来求教的。谁想,寻芳是来告诉他,有人希望他帮忙选卷的。 “到时候价格还要再看他怎么给。这也不是天天都有的活儿,一年大概也就这么几次,给的酬金自然是不会少的。我梁佩恩说,这估计也就话十来天时间能批完。但是他给的时间倒长,有那么一两个月的时间,你到时候可批两天,然后中间穿插些学习的时间。” “这与你学业并不妨碍,学习之余还能抽空赚些花用。有了这些钱,家里也无需再多给你恁多的补贴,你以后出去跟人诗会吃酒,底气也硬些。”寻芳将这好处全分析给了杨雪松听。 杨雪松正愁着没钱,就是家里有钱,如今还欠着寻芳不少,之前寻芳给的钱也是说好每年慢慢的还,这时候他不敢乱花家里的钱。 但是人在府学,跟同学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家来约,就是经常推脱,也不好全都拒绝。 可大家聚一次,凑公分就要二钱银子。即便每月一次,五个月也要花上一两银子了,加上平时吃喝,生病看病,读书买书,那钱如流水般的花了出去。 他家里若有个劳壮的男人赚钱,或者不是只有母亲姐姐的话,但凡多一两个帮衬,他花钱的时候也不会这么有罪恶感。 平时杨雪松赚钱,就是帮着书店里抄书。他的字好看,却也不是什么书法家,画画也就一般,根本不能靠着这些赚钱。 抄书是来钱快,但是来钱不多。加上他自己还要读书,抄书需要的时间太多,他很难帮忙。 况且这时候都有印刷,基本是没有刷出来的书才叫帮着抄的,抄的书本也不多,他这钱还是一时有一时无的。 这会儿寻芳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杨雪松岂有不感恩的? “难为你还想着我,多谢你。这事儿我同意了,什么时候我们去见见那掌柜?还是快些定下来的好,免得中途出现变故,或是叫人家等久了。” 寻芳见他果然同意,便说道:“我说过这两日给他答复的,这样,咱们明日下午就去说好。你说得对,免得事情拖久了出现变故。” 人家也不一定就只有他们这里一个选择,暂时还有时间的话,他明天也可以去找别人。 不过既然是已经答应了寻芳的,应该还是会等过这两日再说。 否则之前那掌柜求着人帮忙,现在他帮了忙了,人家反而拒绝,这没有道理。 跟杨雪松商量好之后,寻芳便回了自己的屋里睡下。 第二日早上学习过后,下午就跟杨雪松去了那书店铺子。 这是府城,下午离饭点还有好一段时间,街上却也是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 虽说南方乱,但跟他们府城又仿佛完全没有关系一般。大家只知道这个消息,却难以想象那里究竟已经乱成什么模样了。 下午天热,寻芳手里拿着个扇子,跟杨雪松昂首挺胸地走进书店里。 人家买书的地方都以为他们是来买书的,只在那里继续埋头干自己的活儿。 这时候并没有瞧见之前见过的那掌柜,寻芳便对一个正在算账的先生问了人,说是昨天约好了这两日回来见面的叶寻芳。 那算账的先生知道了,便请寻芳他们先稍等,小跑着去找了掌柜出来。 这书店后面楼上都有房间,掌柜就住在书店后面,见寻芳来了,身边还站着杨雪松,欢欢喜喜过来迎接。 杨雪松今年秋已经十四岁了,他原本就瘦,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升高也跟着窜了上来,看上去像是十六岁左右的年纪。长相清秀,气质内敛,看着又有礼貌,是挺容易让人有好感的类型。 掌柜见杨雪松如此模样,脸上表情看着就很满意了。 他问了杨雪松的年纪,杨雪松答的是要十六岁,按着虚岁再加一岁,这是寻芳教他的。这时候这么说也不算什么,毕竟今年也不剩几个月了。 这时候许多人进场考试还会故意将自己的年纪压一压,夸张压上十来岁二十来岁的都有,杨雪松不过抬了一岁,并不夸张。 这掌柜一听杨雪松的年纪,勉强算是可以了。之后又问了杨雪松的成绩,有没有批卷子的经验。 杨雪松一一答了,那掌柜似乎对杨雪松的成绩很满意。下午留下吃了些果品,喝了茶,就很快将这事情定了下来。 一切都尽在寻芳意料之内的,只是这报酬比寻芳想象中多了一些。 自然,这是令人高兴的事情,杨雪松有了另外一份收入,还多亏了寻芳的介绍。 “等我拿了这报酬,下次请你吃酒。”别过掌柜,二人回去的时候,杨雪松还对寻芳说道。 寻芳自然笑着应了,等着他的酒吃。 天气由暖转凉,很快一月过去又是一月。 到了十一月份的时候,寻芳照常收到了一封家书,这都是王氏找了会写字的小厮给他写的信。 书信开头,是对之前寻芳回信过去的回话。王氏抱怨寻芳写回去的信字数太少,希望他这次能够多写些字回去。 另外就是说了一些家常的事情,譬如宝儿这半个月来跟她闹了一次别扭,今年的天冷的比去年快之类的。 之后她可能就是为了跟寻芳倾诉一下,说老爷的身子越发不好了,为了保命,彻底从柳姨娘房里搬了出来,而今正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最近不知道听说了那道观里一个道士什么话,开始吃起丹药来了。 再就是说了些亲戚家的事情,叶寻苌跟也寻苠那里她是并不多接触的,所以只说了寻芳表哥已经定下明年年初要成婚的事情,还帮寻芳算了一下时间,觉得他能参加表哥的婚礼。 最后就是惯例的结尾,提醒寻芳多穿衣服,让小厮多照顾,别懒得使唤人,凡事别总是亲力亲为。 在寻芳看来亲力亲为独立一些应该是好事儿,但是王氏却觉得坐着享福才是好事儿。 叶寻芝也收到了来自京都的信,是叶锦写的一封家书,就是报个平安,还有就是吩咐叶寻芝好好学习。 另外寄了两本书过来,让寻芝跟寻芳好好看看。 寻芳看过叶寻芝手里的信,王氏那洋洋洒洒好几面的信纸,跟叶锦寥寥数语的一张信纸,简直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过信后,就得回信。 再不到一个月就要放假了,寻芳实在没想到有什么好写的,就只写了让王氏注意宝儿,这两日天气越发冷了,他怕宝儿又生病。 虽然这会儿宝儿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但寻芳还是很不放心妹妹。 写好信后,唤了小厮过去寄信。 小厮接了信后快速跑了出去,寻芳站在屋外看着小厮跑远的背影,呼出一口暖气,嘴里跑出淡淡的白烟。 寻芳想着,等这信寄到家的那日,他也差不多该启程回家过节了。 第102章 春节照常是要放假的, 因为节日氛围比较热闹,放假前寻芳他们就已经急急忙忙收拾好了回家的东西。 今年回去,明年还要回来住的, 因此带回去的也只有书本,还有路上的换洗衣物罢了。 这时候大冬日里不会有人天天洗澡,统共合起来也就是两个小包裹。 叶寻蕙在书院也交了新朋友,只是仍旧不怎么跟寻芳还有寻芝二人一起说话。书院里的人凡认识他们的, 都知道兄弟几个并不怎么和睦。 但就是再不和睦, 大过节的回家还是得一起回。 冬日天冷寻芳穿着大氅走出府学, 府学是靠山建成的, 这时候大家都放假回家了, 车马排了一路。 寻芳跟寻芝还有杨雪松一起下去,毛皮大氅穿在身上, 重的走路都游戏笨重。 他们共两辆马车, 一车坐人, 一车装物,另外还做了两个小厮在车里, 跟其他两个小厮轮流赶车,还有两个跟着的仆人赶着寻芳他们坐的马车。 这车够大,坐得下寻芳他们四个人。 寻芳他们到车马前的时候, 元庆正好摆弄好那边儿车上的行李,跑过来帮寻芳从车上拿下踏脚,扶着主子们上了车。 人员都到齐上了车后,车马就开始启程, 一路南下,准备回丹城。 上车后,叶寻蕙照常不怎么说话, 闲了就在那里看书,看着比之前稳重了不少。 寻芳他们照常说说笑笑,在路上车马吃干草歇息的时候,寻芳他们就拿了茶具出来,烹茶聊天。 这日正好半路停下,准备用些干粮的时候,却忽然下起了雪来。 原本早上就有预兆,夜里下了一场薄雪,到了早上已经化了,到了下午竟然又开始下起来。 寻芳他们到了一个亭子内坐着,早上落了雪,杨雪松叫人将雪收集了一些,正够吃茶用。 寻芳原本怕雪水不干净,但是之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过两回,倒是没有问题,况且他们正有雅兴,他这会儿也不好阻拦。 这时候的空气比现代干净许多,到干净的喝水处,都是挑了烧熟就喝的,想来雪水也是雨水,没有什么差别。 茶水烧热,煮茶好茶,配着干粮吃了,身体暖和了许多。 这时,杨雪松忽然嗅了嗅,说道:“你们闻,这是什么香?” 寻芳跟寻芝听他这么说,停下了动作,都闻了起来。连坐在一旁的叶寻蕙都觉得好奇,也动了动鼻子。 寻芳怎么闻都闻不出有什么味道,于是朝叶寻芝看了过去,却见寻芝脸上也是懵懵的。 寻芳疑惑地看向杨雪松,说道:“并没有什么香。” “是很浅的味道,你们细闻闻。”杨雪松坚持道。 早上雪化之后,天气就变得有些冷,寻芳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后,鼻子里面就觉得冰冰的,再嗅下去只怕鼻子会不舒服。 就是这么仔细嗅了,还觉得空气中没什么味道。 “大概是青草味吧。”叶寻芝说道。 杨雪松道:“不,是梅花香。” 寻芳笑道:“这会儿虽然落了雪,却还不到梅花开的时候呢。” 都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其实极寒的时候梅花是不开的,要到二月份冬末或是三月份初春时候,梅花才会开。 但是青松倒是常绿,寻芳觉得杨雪松的“雪松”二字,大概就是这么来的,不过他没有问过杨雪松本人。 寻芳跟寻芝二人都觉得是他闻错了,叶寻蕙却已经懒得理他们了。为个不存在的梅花,闻了这半日,他也是闲得慌。 “或许这会儿天气正合适,就开了呢。”杨雪松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98节 他还是坚持有梅花,因为鼻尖就是闻到了梅花香的。 寻芳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僵持,只说道:“或许这附近是有梅花也未可知,只是你鼻子格外灵一些,就闻到了。我们却没闻到。” 聊着,又喝了一回茶,这才上车向着家里出发了。 这次回家,王氏倒是没有出来接,寻芳还纳闷她为什么这会儿不出来了。 按照王氏那个爱子的心,别说是这会儿天气稍微冷些,估计那雪就是积到大腿处,她也是要出来迎接寻芳的。 下了车,寻芳是直接进了自家的门,外面一些行李马匹都有小厮管着。 寻芳到门口跟叶寻芝说再见,杨雪松还是由叶家的马车送回去。 别过了寻芝跟雪松之后,寻芳才对自家的门子问道:“太太出来等过了吗?知道她这会儿在哪里不知道?” 他心里觉着,可能王氏正有事儿缠在身上,脱不开身过来等他。 结果真的叫寻芳给猜着了,见寻芳一问,那门子立即回道:“前两日,日日都来门口瞧着爷的车马回来没有,后来有个丫鬟过来跟太太说,二姑娘病了,太太于是就回二门里去了,这两日都不见她出来等。我们是管大门的,并不知道太太的事儿,估摸着太太这会儿是在二姑娘那里。” 往年叶宝儿到了换季,尤其是秋冬两季,都是要病一回的。 寻芳今年就怕这个,早写信给宝儿让她自己多注意,并叫王氏照看着,谁想今年竟然还是病了。 刚回家,寻芳一路的风尘,就这样不好去见病人,就先回了自己屋里换衣服。 他屋里的人也是很久没有见过他,寻芳这会儿回来,屋里丫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急匆匆的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爷,才回来,好好消停两日,晚些日子再出去不好吗?也在家里歇一歇,外头奔波这么多天,都不累么?”绿萝边帮着他换下外衣,边说道。 屋里烧了炭,暖烘烘的,还有如花般的绿萝陪他说话,要不是宝儿生病,寻芳也舍不得出去。 衣服穿的差不多后,寻芳觉得领子处有些不舒服,转了两下脖子。 “我不是到外面去。听说宝儿病了,我要去瞧瞧她。刚从外头回来,一身的灰尘就过去看她,这不太好。” 绿萝听了寻芳的话,这才想起来二姑娘还在病着。 “是了,她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回。但这一年里病的也少了,将家里料理的稳稳当当,我都忘了她原是个多病的人了。” 宝儿的病是她自己调理得当的结果,但是寻芳觉得其中少不了自己的功劳,能够成功劝说妹妹好好保重,寻芳心里的成就感也不少。 可如今宝儿又病了,他心里又开始着急。 “前儿我才听说,她好像咳嗽的厉害,最近请大夫来治,换了之前常用的方子,说是好了不少。”绿萝见寻芳担心,赶紧宽慰他道。 但是寻芳没有见到宝儿的情况,是不肯听别人说的。 他摊开手来仍由绿萝帮着他整理衣服,边催促着:“好了吗?” 绿萝帮他穿好了衣服,左右看了一下,说道:“好了。” 寻芳松下了摊开的手,将方才摘下的玉佩香囊之类重新戴到身上。 绿萝也过来帮忙,寻芳自己动手比她快些,便说道:“我自己来。” 快速佩戴好,便一溜烟儿地从屋里跑去宝儿那里了。 绿萝担心他跑太快摔着,在后边儿提醒道:“二爷,慢些!” 出了清风院,寻芳一路跑到了宝儿屋外。外面宝儿院里的丫鬟瞧见了,都招呼他:“二爷。” 寻芳朝他们点点头,问道:“屋里有谁在么?” “太太在里头。”一个丫鬟说道。 寻芳点头道:“我进去瞧瞧。” 寻芳来瞧,没有不让他进去的道理。 男女有防,丫鬟掀开帘子叫寻芳进去的时候,在外头轻轻喊了一声:“二爷来啦。” 宝儿喜欢熏香,但这会儿不会熏那种满是烟雾的香,就是点着淡淡的香。 寻芳从屋外进来,顿时有一股自然花香一般的香气袭来,闻一下,整个人便酥软了。 到了女儿地界儿,他连呼吸都不自觉收敛了。只觉得自己是个野牛,不懂女儿家的柔性儿。 这会儿黄莺正好从屋里屏风内绕出来,见寻芳来了,对他打招呼道:“二爷来啦。” 寻芳点头,对黄莺并不怎么上心。他妹妹还病着,哪有功夫去找别人说话? 黄莺见他急性子,轻声对他说道:“姑娘这会儿睡着呢,太太在一边儿照应着也累,二爷进去动静别太大,搅扰她们倒不好。” 寻芳点头,谢她提醒,一边说道:“知道了。” 绕进屏风里,宝儿睡觉的床已经拉下了帘子,隐隐瞧见有个人躺在那里。 再朝旁边榻上看去,只见王氏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睛,手里拿着个帕子在绣着。好在这针已经扎在了布上,否则寻芳真怕她被扎到。 他的动静不大,但王氏并没有睡着,只是守着人守累了,略歇歇。 这会儿听见动静,她一下就醒了。 一醒来,就瞧见日思夜想的儿子回来了,王氏差点儿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寻芳叫了她一句:“母亲。” 她方才如梦初醒般,看着寻芳,一言不合就开始落眼泪。 这两日她原本就盼着儿子回来,身边只守着一个女儿,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都说儿女双全,她是儿女双全了,可惜儿子远行,不能承欢膝下,心里难受的紧。 偏偏这时候宝儿又病了,王氏心里就越发不安了。她一生的依靠全在这一儿一女,如今两个孩子,一个病了,一个不在自己身边,加上家里事务都要她全权管理,就别提她压力多大了。 而今见到自家儿子站在自己身边,她的心立马就软了,那精神上一根弹簧忽地崩了,眼泪欻一下,自然就下来了。 “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呜呜呜呜呜。” 第103章 王氏一见到寻芳, 就要过来抱寻芳,如今寻芳长得跟王氏差不多高,只比王氏稍矮半个头, 她跑过来,正好抱着寻芳。 “太太。”寻芳哭笑不得,每次他回来,王氏都要先哭一场。 这到底是原主的妈, 寻芳已经从当初的尴尬和不适应, 完全习惯了王氏的作风, 并且习惯地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对于哭泣中的女人, 寻芳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小声安慰, 并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是能让她们马上停止哭泣的。 等王氏哭的差不多了,寻芳才拿了帕子给她擦拭, 随后轻声问她宝儿的病如何。 王氏擦着眼泪说道:“这两日找大夫来看过了, 一开始开了药总不见好, 后来加重了些药材,才好一些。我不识字, 宝儿自己看了这几味药,说是可以用着。你等着,我拿那方子给你瞧瞧。” 说完, 就走到一百边去,将放置好的药方拿过来给寻芳看。 寻芳接过药方,虽然不懂药材使用,多少还是知道药效的。这时候就怕庸医治坏人么。 看着里面的药材用的都对, 是治疗咳疾,外加了几味温补的药,用量也少, 宝儿身体弱,不能下太重的药。 “没什么,这药方是好的。”寻芳说道。 刚才王氏也说了,宝儿的病见好了些,想来没有大碍。 王氏见儿子都说没事儿了,这才肯真的放下心来。 放松之后,王氏又捏捏寻芳的手,碰碰寻芳的脸,关心道:“这几日都在车上,可有休息好没有?我怎么总觉得你瘦了呢。” “不胖就不错了,还瘦。我成日三餐吃饱,一个月里少说还有两次应酬,怎么会瘦呢?”寻芳拦开王氏的手,走到宝儿窗前,掀开了些帘子。 叶宝儿还在休息,这几日咳嗽,估计都没睡好。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呼吸倒是匀称了,想来大概再过几日,好好调养就能好了。 “咱们外头说话吧,让宝儿休息。”寻芳将帘子罩好,对王氏说道。 王氏方才太激动,见了儿子忘了女儿,直到寻芳提醒,才发现自己在女儿房里哭了好一会儿。 点着头,跟着寻芳出来。寻芳就走在她身边,王氏往身侧看去就能看到自家儿子的脸,这一年来寻芳长高了不少,王氏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这是她养大的儿子,他有好好长大,长高,没有什么病灾的侵扰。 “我记得你小时候也常生病的,当时我就怕你跟宝儿一样,一年四季都病,白头发都不知道被你们这一对宝贝愁出了多少。如今你跟宝儿身体都好了不少,我只希望宝儿接下来也能同你一样,少病少灾就好了。” 原主是不运动身体弱,因是个哥儿,从小没受过什么病灾,也不去田地里野跑,自然身子就弱了,一生病又只知道捂着,不见风,不见人。 这样下去没病都要有病起来,寻芳来了之后,常运动,他心态又好,思想还算积极,后来还学了武,身体就好起来了。 穿越过来已经好久了,寻芳忽地听到王氏说起原主来,还愣了一下。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常病呢。”他不知道怎么回,只能这么说着。 王氏笑道:“你是我带大的,怎么会忘?” 这是原主的事情,寻芳有些排斥,跟人公用一个身体,也不是他所希望的,只能尽量岔开话题。 “表哥要成婚了,定下的日子,我大概是能去参加的,到时候送什么礼去的好?对了,定的是哪家的女儿?” 寻芳记得他上次临走时,他舅妈跟母亲还在商量着要商户的女儿好,还是秀才的女儿好。 “之前说好的一家秀才家的女儿,那姑娘我瞧过,挺知书达理的,到底是读书人家的女儿。那开酒楼家的女儿也不错,就是有些外向了些,女儿家么,在家相夫教子就够了。 你舅舅家的店铺,有你表哥料理就够了。也不能几代人里全是一个字儿都不识的吧?将来你表哥有了孩子,她好教那孩子读书识字,送到学堂里,好歹也念个秀才出来才是。之前是没条件,如今有钱了,还有不读书上进的道理?” 王氏可能是因为自己是个秀才的母亲了,说话间都有些嫌弃那些不读书的人家。不过到底是自己舅家,她还是向着的,希望舅舅家能出读书人才有这么一说。 “外向也有外向的好,像我舅妈,就挺能干的。”只是有些势利眼,不过对他倒是不坏。 王氏摇头道:“有你舅妈一个也够了。他们家出身也不高,跟你舅舅比还略低一些,她爹原本是个小贩,当初因她勤快,又跟你外祖是相熟的,不要彩礼还带着嫁妆进的门。她会算账,从她来后,家里的生意被照应的很好。虽然她说话做事还是小家子气,但到底帮了王家不少。” “如今我做了叶家的太太,王家腰杆也挺了不少。现在有人肯帮衬王家了,身家翻了不少。家里渐渐有钱了,就该往高处走。像你舅妈这样的,已经不好再进王家的门了。” 寻芳这才清楚,原来王氏有这样的打算。她替王家想的很清楚,只不知道这些打算舅舅他们知道不知道? 还是说,这原是他舅舅那里的打算,只是告诉了王氏而已? “那你给宝儿寻亲,也有这般打算没有?”寻芳好奇道。 “不嫁商户,咱们家还有些积蓄,我想着攒些钱,到时候盘个铺子下来,算我给她的添妆。将来还可多等几年再嫁,就是等上十年,只要你能考上举人,她的身份也能抬上去。要找就找个好些的,咱们倒不用为这些烦恼。将来,或许她能做个官太太。”王氏笑道。 王氏想的美滋滋,寻芳才知道她现在向往的就是做官封诰命。 “那我表哥成婚,究竟送什么礼好?”寻芳继续问回刚才的话题。 没法子,他实在不想听见跟妹妹出嫁有关的事情。他就是笨蛋哥哥,舍不得宝儿嫁人。 王氏说道:“你不用急,我早准备好了。到时候你带去就行。老爷反正不会出面,我也不好出门,你人到了,就算我的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99节 王氏虽然做了叶家的正经太太,但叶家到底还是不怎么看得上王家这一门亲戚,王成原本跟叶老爷就不怎么认识,平时就是有事儿请叶老爷帮忙还得点头哈腰装孙子。 自然他们王家人有喜,叶老爷肯定是不会过去的。如今他不宠王氏,更不会看在王氏的面儿上过去贺喜。 王氏又是宅里的太太,王家摆酒,不会是小场面,很可能是露天席面,在自家楼里摆上酒了。 这当着众人的面儿,还都是不怎么相与的亲戚,王氏是不太好去的,所以只能寻芳替她去。 母子二人聊了一会儿天,晚饭是一起在寻芳的清风院用的,因为离宝儿这边儿近。 饭前,王氏就吩咐了厨房里做补品,用过饭后,就上了一小碗大补汤,寻芳推说吃不下了,王氏硬哄着他吃了。 饭后,用过茶,又聊了一会儿子,才送了王氏离开。 晚间天气凉了,寻芳叫关了院门,让院里的小丫头们过来坐着聊天,大家弄了些果点,坐着边吃边聊。 这些小丫头们平日很少出门,没事儿就是守着寻芳这清风院。平日里她们也并不怎么跟寻芳多说话,明明人也不多,就那么几个,寻芳却连名字都没有记全。 寻芳连她们名字都记不住,偏生她们一心全为寻芳操持了。照顾寻芳就是她们的工作,分内之事。 所以这回寻芳就想跟她们聊聊,让她们听听外头的事情。 将来姑娘们都是要嫁人的,都是院儿里的人,将来出去了,懂的事情多一些,什么事儿都端得住。寻芳也希望他们将来不是自己院儿里人了,能够有个好归宿。 刚开始寻芳跟她们聊的时候,小丫头们还有些拘束,都是小年轻,多聊几句就熟络了,开始问东问西,化身成了好奇宝宝。 寻芳一一地给她们解答,大多数人还是对府学内的一些事情表示好奇,那里都是秀才学生,她们很好奇秀才的日常是怎么样的。 寻芳说话好听,加上一些自己的体会,简单明了也不像现在那些小说似的,动不动上来两句诗文,拽弄文墨,大家还挺喜欢听他讲的。 直讲到晚上,寻芳也累了。绿萝劝了他几次,这才洗漱好上床睡了。 之后两日就是拜访亲朋好友,在丹城内四处跑。 过年前,家里已经开始有春节氛围的时候,寻芳还带了些鸡鸭鱼肉去了俞鹏那里一趟。 这里寻芳不常来,俞杨两家人已经熟络起来。正好碰上过节,原本就说好要一起用饭。 见寻芳来了,正在洗菜的杨母赶紧来招呼寻芳,寻芳只把菜蔬交给她,然后去找俞鹏去了。 如今杨雪松也跟着俞鹏学了两套拳,打的不如寻芳像样子,不过强身健体罢了。 这会儿杨雪松跟俞鹏也在一起,三人聚着聊了一会儿,中午摆上饭来,大家围坐一桌,吃的满嘴流油。 吃完后,寻芳还给俞鹏倒了几杯酒,俞敏跟杨杏儿还有杨母收拾桌上的东西,端了碗准备去厨房一起洗。 俞师父并没有醉,等杨家母女还有俞敏都下去之后,俞鹏低着头,一口一口喝了有好几杯。 桌上现在还有一盘小菜,正好配酒,寻芳怕俞鹏一直喝酒不好,便说道:“师父,也吃两口菜啊。” 俞鹏没有回应寻芳,只是一味喝酒,寻芳刚准备拦他,让他少喝一些,却见俞鹏忽然说道:“我想去参军。” 第104章 此时, 只有寻芳跟杨雪松陪着坐在桌上,听了俞鹏的话,二人都愣在当场。 他们都清楚俞鹏的遗憾, 他是个从小就励志当兵的人。 俞鹏就是向往金戈铁马醉卧沙场,但是却不得不向现实屈服,在拥有理想的同时,又是个富有责任感的人。 寻芳有些感慨, 他认识师父也有两年了, 但是从他认识俞师父两年中, 师父都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理想。 寻芳冥冥中有些预感, 这一日总会要来的, 不过是早跟晚的问题罢了。 “师父准备去参军吗?”寻芳问道。 杨雪松的志向跟俞鹏不一样,但他跟俞鹏一样, 责任感比较强。 “先生去参军了, 那敏哥儿怎么办?” 俞鹏没有说关于俞敏的事, 只说道:“我准备明年去参军,今年先过了这个年再说, 至多下半年。” 这么说,意思就是他已经确定了,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参军了。 俞敏比寻芳小一岁, 过了今年就是十一岁,俞鹏说是要等到明年下半年,等他去参军了,俞敏还要过一段时间才十二岁。 放在现代, 这孩子还是太小了。可在古代,已经是会照顾自己的年纪了。 俞鹏叹口气,说道:“来年我若走了, 他就要到十二岁了,平日烧火做饭他都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我准备凑些钱,给他买两亩地,留下些银子。” 寻芳见他低着头叹气的模样,心里明白,俞师父一定是不舍儿子的,甚至他对俞敏应该还是有些愧疚。 毕竟俞敏母亲走的早,之后一路跟着俞鹏奔波。寻芳是从来没有见过俞敏喊一句苦的。 寻芳前世是到初高中那会儿父母感情不稳定的,后来他跟了爷爷奶奶住,换了环境就很不安,加上叛逆期一起来了,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是特别好,他不敢说那会儿家里人没为他操心过。 而俞敏,从来都不是叛逆的性格,是个容易让人放心的孩子。但寻芳知道,他的性格是格外敏1感的,他之前就一直觉得自己是父亲实现理想的累赘。 若是俞鹏将来去参军,寻芳觉得,俞敏大概率是不会阻拦的。但是他心里一定会很难受很难受。 寻芳不禁在想,俞鹏的决定,对俞敏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 若说是家庭情况,而使得父子二人无法在一起,必须分离,那是没的说。 可俞鹏是有机会跟孩子在一起,好好享受人生的。但是他并没有做这个选择。 目前去参军,虽然凶险,却也是富贵险中求。凭着俞鹏的本事,只要不出意外,寻芳觉得他至少自保不难。 将来若真有这个运气,封侯拜将也不是不能去想一想。 寻芳替先生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茶,抬起杯子来对俞鹏说道:“师父若真的意已决,那我劝说也是无用。只希望师父能够一路平安,到时候莫要不放心,敏哥儿向来独立,况且还有我们在这里,就是有事也能互相帮忙,没什么问题的。” 俞敏听着寻芳的话,脸上闪现出欣慰的表情来。 “寻芳,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杨雪松看着寻芳跟俞鹏说的话,沉默着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父亲也是早年就去了的,对于父亲,杨雪松其实很是思念,但是阴阳相隔无法相见。 杨雪松实在无法理解俞敏,却也知道他意已决,无法动摇,所以只能沉默以对。 说了两句话,杨母就过来收了俞鹏的酒,俞鹏还想再喝,就说了几句留酒的话。 杨母说道:“你喝醉了没人心疼,我可心疼我那侄儿。每次你喝醉了,都要敏哥儿照顾,他才多大的人,就要照顾你这么大个人。” 俞敏笑道:“我是他老子,他孝顺我是该的。” 杨母拿着酒走远,边走还边说着:“又没说他不该孝顺你,我就是舍不得我侄儿受累。你还没老得走不动呢。” 杨母这话,惹得在场的人失笑,将之前不怎么愉快的氛围打破了。 到了傍晚,寻芳差不多要离开了,杨雪松到门口来送他。对他说起了关于俞鹏要去从军的事儿。 “敏哥儿还小,俞师父也三十多了,等将来敏哥儿娶妻生子,他就是四十的年纪,也该好好在家享福。偏生这会儿又要出去闯,芳哥儿你不说劝,至少别支持才是。” 寻芳叹气道:“我这师父,我比你了解。我认识他两年了,他为这参军的事情烦了两年。这是他从小的志向,人就是有这个命的,不管结果如何,他就是该去闯一闯,拦是拦不住的。如此,不如绝了他的后顾之忧,让他放心的去。否则就是出去了,他心里还记挂着敏哥儿,这更不好。” “你同意他去,若是将来万一......”说到这里,杨雪松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寻芳见他这么说,眉头一蹙:“盼着好些吧,就是我不同意,难道他还不去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方才也不同意他去来着,你看他因你这话动摇半分没有?” 杨雪松其实心里也明白,劝俞先生别去参军也没用。见寻芳这么说了,他总算住了嘴。 寻芳上了车,元庆驾马。 杨雪松对元庆说道:“晚上路看不清楚,小心着些,别太着急。” 元庆笑着点头,叫杨雪松快回,说着便驾着马车远去了。 自那日回了家后,寻芳便不再出门,只在自家里热闹了。 虽然分了家,但是家里人还是住在一起,况且因为寻芳他们考上秀才,亲戚们仍旧是攀附叶镐这一支,还有就是叶锦他们这一支。 家宴开在大厅,后来开祠堂,祭祀完了祖宗,便开了祠堂在里头听戏说笑。 戏班子是早两个月就已经定下来的,这是大家凑份子请的戏班子,一个班头还是叶镐认识的。 按照往常过年的惯例,这时候开始唱戏,便要唱将近一个月才停,这里头估计也得花个上百两银子。不过是大家都出钱,叶镐这里只出了不到二十两银子就成了。 瓜果茶点,齐齐备上,一堆亲戚就坐在一起说话听戏,时不时哄笑一下,或是一齐拍手叫好,高兴了还会赏钱。 寻芳不太爱听戏,就去听过两三回。 家里女眷倒是很喜欢听戏的,她们平时宅在院子里,很少有可以齐聚一堂热闹的时候。 叶寻蕙最近不怎么出门,回来之后对叶珠儿的态度好了许多,比起之前的爱答不理,现在居然还陪着叶珠儿看戏了。寻芳每次来,都能瞧见叶寻蕙跟叶珠儿在一旁坐着。 宝儿的病在年前也好了,王氏因此心情很好,宝儿过来看戏当天赏了戏子们几两银子。 柳姨娘之前就是梨园行当里出来的,平日里她都是在叶老爷跟前唱戏,这会儿叶老爷因为生病不在她面前了,她整日里就是磋磨屋里的丫鬟,还有就是闹陈姨娘。 陈姨娘被她闹了,就过去找王氏聊天,就是不跟她一起发疯。弄得柳姨娘越发闲了。 这时候过年请戏班子过来,柳姨娘就常常到祠堂里来听戏,那瓜子磕了一碗又一碗,寻芳看着都觉得上火。 后来也不知道柳姨娘跟老爷说了些什么,总之叶镐就是同意让柳姨娘上台去唱戏了。 虽说她原来是梨园出身,从贱业,但到了叶家做了妾,就算抬了些身份。是个良家女人了。 如今再上台,不成什么样子。这时候还没那么开放,家里小孩儿或者男人学着唱戏,上台玩两下,只要家长没意见不觉得这是玩物丧志,那都可以,但是女人上台,到底不成个体统。 即便叶老爷同意了,台下说话的人还是很多的。 寻芳过了年才十二,现在也都避着些女眷了,就是吃酒,也只待在母亲这边,其他表妹堂妹们是不跟他坐一桌的,他也不敢乱看人。 因坐在女眷这里,寻芳不知道男人那边儿是什么话,反正叶家的女人们对柳姨娘的成见很大。 “戏子就是戏子,好容易从了良,遇着机会,还是抢着去抛头露面。” “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有这个脸去求你们老爷同意的。” 更有甚的,直接喊出“贱人”二字了,不过是悄声说的,就是说了,大家也只当做没听见罢了,反正也没有谁会学舌叫柳姨娘听见。 应该是说,柳姨娘自己或许也猜到了,肯定会有人对她说不好听的话。 但是这叶家就这么大,她平时脾气暴躁又没有孩子,如今叶老爷为了养身都不去她屋里了。 比起成日里无聊闲得蛋疼,被人说两句也没有什么,反正不会少块肉。 叶家亲戚们说柳姨娘,但是叶家其他人都没有说柳姨娘的坏话。因为一个不小心,叫柳姨娘知道了,她不能闹到别的亲戚那里,在他们这一房里闹腾的本事还是够的。 没法子,谁叫叶镐宠着她呢?就连王氏做了叶镐这一房的女主人,都有柳姨娘的功劳,谁又敢真的去得罪柳姨娘?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00节 今年春节一如往常,热热闹闹的过去了。 过年之后,寻芳一边要提前准备回府学的事宜,另一边又要去参加王亨的婚礼。 这日,拿了王氏准备好的礼物,寻芳跟母亲打了一声招呼,便一路去了王家。 这次的宴会他们是在自家楼里办的,请了许多亲朋好友跟街坊邻居,别说楼上的包间,就是楼下那围场都被排了桌子,凑在一起,人声嚷嚷的叫人听不清里头在说什么。 寻芳到的时候,王成跟赵氏都很开心,将他迎到楼上,是坐在王家族亲那一桌的。 赵氏有给他留座位,都不需要另外添坐。 客人都到齐后,先是等着。过了一会儿后,新娘来了,在楼下堂内拜了天地。新娘子没陪多久就进屋去了,寻芳还没能瞧见表嫂的脸。 但是王亨应该是在相亲的时候,有偷偷见过几眼的。寻芳看自家表哥那个喜上眉梢的模样,就知道他表嫂长得应该挺好看的。 之后上桌,正式开宴,新郎来敬酒的时候,寻芳还调侃了王亨几句。 身边有几个年纪比王亨大一些的王家兄弟,在寻芳面前不好说,悄悄地拉着王亨去说话,估计是说了什么黄色废料,弄得王亨面红耳赤。 王亨看起来比较木讷,但是他做事都是有条有理的,平时虽然喜欢结交朋友,却也没有在外胡混过,所以被他几个族兄弟说了几句话后,不自然也是正常的。 后来王亨要进洞房了,有人喝多了要去闹。闹了大概有两刻钟的时间,来了两波来闹的人,最后好容易叫人拉开了。 寻芳吃了些东西,就准备回家了,他舅妈亲自送他到车上。 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了,需方就没有当天去回王氏,只是差人去说一声自己回来了。 第二日一早,就去了王氏那里,将在王家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了王氏听,王氏听了很高兴,顺便留了寻芳用午饭。 原本,王亨成婚之后,就应该皆大欢喜了才对。 一个人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似乎就成了既定的命运。童话里王子跟公主幸福快乐在一起之后,就不再有后续了。但是生活却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王亨婚后,大概过了不到几日,本该是夫妻最和睦的时间,就是发现了什么,需要磨合,这未免有些早了。 但王亨就是在婚后不到几日,就跑到了寻芳这里。 寻芳坐在椅子上,看着悠闲在自己身边喝茶的王亨。 “你才成婚多久怎么就跑出来了?那新娘没什么意见?”这时候年轻刚结婚不久的女人,是可以称呼为新娘的。 寻芳这是善意提醒,希望他能回去好好陪陪媳妇儿,结果他才刚提嫂子,王亨就叹了一口气,好像累着了似的。 “你快别跟我提她了。” 寻芳疑惑:“你俩怎么了?你对嫂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是你们闹什么矛盾了?” 这才刚成亲就有矛盾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王亨听了寻芳的问话后,沉默半天,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寻芳于是又问了一句。 王亨憋了半日,才说道:“倒不是哪里不满,她父亲是个读书人,她也知书达理,家里不说富贵,至少吃穿不愁,有哥哥也是个童生,明年还准备去考秀才的。按理来说,我们一个商户,我识字也不多,只能说不是个睁眼瞎,是我高攀了她的。” “况且她生的也好看,说话细声细语的,语气从来不重。要说孝顺,她自从进门之后,除了不管家里的店面外,对我父母嘘寒问暖,不单我的吃穿用住,连我父母她都体贴照顾。贤良淑德,这样儿的媳妇儿简直没地儿找去,全便宜了我。娶了她,我远该偷着乐了。” 寻芳见他这么分析,点点头,觉得确实他嫂子人品样貌,没有配不上他表哥的。 “那你究竟哪里不满意?”寻芳挑眉道。 这样好的嫂子,简直万里挑一。既然如此,表哥干嘛来他这里闷着? 就是他不会弹琴弄瑟,不能跟嫂子琴瑟和鸣,好歹凑在一起聊聊天吧。年后天气还冷得了不得,费这个劲儿来他这里做什么? “她哪里都好,就是一点不好。”他表哥叹了一口气道。 “什么?”寻芳应和着问他。 王亨放下茶杯,看向寻芳道:“她让我读书。” 寻芳听了这话,越发觉得莫名其妙。 “你说什么?” 王亨丧下了脸,说道:“她想劝我去考科举。” “咳咳。”寻芳捂嘴,咳嗽了两声,“那你是不想考?” 王亨叹气,两手捧着头道:“我烦极了那些书本。” 寻芳见他这么夸张,笑道:“你不喜欢,跟她说不就好了么?” “她是读书人家出来的,一下子到了我们家,原本劝我读书也是好事儿,我不忍心叫她难受。”王亨说道。 听着王亨说的这些话,寻芳觉得自家表哥还是挺挺爱自己的妻子的,就是两人还没找到相处的方法。 “你这样也不是办法,迟早是要面对的。她既然已经嫁过来,多少是对你有些了解的。你只需诚实相告就是了,越是托着,她到时候可能就真的生气了。你得早说,拿出诚意来。” 寻芳正说着,屏风外面听见绿萝跟人说话的声音,寻芳听到绿萝叫人先等,就知道是来找自己的,于是问道:“谁啊?” 绿萝于是走了进来,说的是关于一件行李要不要拿的事情,寻芳过两天就要上路了,行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今天就再清点一下。 寻芳反正也是在跟王亨闲聊,便直接处理了事情。 等绿萝出去,王亨又是叹气道:“你这一走,我就是想到你这里躲避躲避都不成了。” 寻芳笑道:“也不至于,我给你出个主意。” 王亨听说他有主意,眼神便亮了亮:“什么?你快说!” 寻芳站起身来,走到一旁自己去倒茶,边说道:“你现在就回去,找你媳妇儿说,你想要个孩子。” “这是什么说法?”王亨还没弄明白寻芳的意思。 寻芳解释道:“你如今大了,书本也丢下好几年了。真要看书,只怕也看不过来,就算真要考个秀才,说不准就是十年二十年后的事儿。如此,你不如跟我嫂子生个孩子,让嫂子直接培养小孩儿,叫她不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不就好了么?” 王亨见寻芳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越想越是坐不住,没过一会儿,就谢过了寻芳,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 至于他回家以后,究竟有没有照着自己的说法去做,寻芳就不清楚了。 第105章 自那日王亨走后, 寻芳在家待不了两日,便又要出发去府学了。 今年照旧是寻芳他们三个兄弟一起走的,杨雪松也跟他们一车, 另外还有几个要好的人。 一同去府学的流程还是一样,叶家其他的亲戚基本都已经习惯了,就只有王氏还是照常哭哭啼啼的来送。 宝儿今年开春又犯了咳嗽,没有出来一起送, 寻芳找不到帮着哄王氏的人, 只得耐着性子劝了王氏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叶老爷出面说了几句, 王氏才消停了, 是泪目挥着帕子站在风里送寻芳的。 寻芳放下帘子, 无奈地摇着头,坐在叶寻芝跟杨雪松身边。 寻芝已经开始变声了, 嗓子变得沙哑, 因为张口就是公鸭嗓, 他就不怎么想说话,准备沉默地走过这段时间。 “这次回去, 刚开始几日又要聚会,你要一直不说话么?”寻芳觉得叶寻芝沉默不说话的样子挺搞笑,偶尔就会逗逗他。 叶寻芝听了他的话后, 心里暗暗祈祷这变声期快过去,最好在到府学之前就过去。 杨雪松在一旁拆寻芳的台,说道:“还聚会呢,只怕今年要岁考, 聚会还是少一些吧,专心读书才是正道。” 听到这里,寻芳还没有说话, 旁边的叶寻蕙倒是难得开口了。 “今年岁考?” 方才叶寻蕙就坐在寻芳对面,寻芳是亲眼看着他抖了一下的,果然“讨饭怕狗咬,秀才怕岁考”,古人诚不欺我。 杨雪松对叶寻蕙的成见不是很深,寻芳都对叶寻蕙淡淡的,杨雪松就更不至于太厌烦叶寻蕙了,只是二人平日里不怎么说话。 见到叶寻蕙问,杨雪松还是不好晾着他的。于是说道:“按照时间来说,几年也该考了。” 院试三年两考,去年已经考过一次,按照道理来说,今明两年还要再考一次,学政在省内各府考试,顺序轮过来,想要三年内完成任务,大概最迟今年年末前要过来主考。 按照府学里前辈们的说法,岁考一般都会跟院考分在差不多的时间,先考岁考,后主持院试,发放成绩的时间也接近。 所以照着这样算下来,确实,今年也该岁考了。 寻芳他们提前就猜到了今年会岁考,因此不敢懈怠,来到府学后就立马进入了学习状态。 至于府学内的其他人,多少是有人知道今年会有考试的,却也并没有多么紧张,因为大多数人跟寻芳他们不一样,是一个学习的小团体。 寻芳是跟叶寻芝还有杨雪松二人一起学习的,他们二人对于学习方面都很自觉,为人自律到了极点。 寻芳受到他们的影响,只要一到这个氛围中去,自然而然就会开始学习。 只要一开始学习,持续十几分钟之后,就会喜欢上那种投入的感觉。有时候埋头学习之后,突然站起来想要活动一下,看到叶寻芝他们仍旧在看书学习后,寻芳就会在简单休息之后,再次投入学习当中去。 他不知道别人学习的时候是不是有这种感觉,反正学习环境对寻芳来说是很重要的。他向来觉得孟母三迁是一位母亲很明智的决定。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寻芳他们就这么沉浸在了学习的氛围中。 偶尔也会跟学里的人聚会,但已经将一月一两次聚会缩减到了两月一次。 这让寻芳他们三人在府学内的名声越发淡了,简直就差被排除在这个交际圈内。 好在还有梁佩恩,时不时提醒一下别人,还有叶寻芳他们三个人。 在府学内,好成绩虽然会让人知道你,但绝不能让人认识你,熟悉你。 文人的圈子其实很小,每年府学内的秀才都还不到一百人。而能够读书来参加考试的人,在寻芳看来竞争虽然大,但跟县内府内的总人口比起来,还是少得可怜。 所以寻芳当初在跟俞鹏提起府学内的几个秀才的时候,俞鹏也会认识其中的几个人。 之所以在意交际,跟任何时候都一样,为了少树敌人,多交朋友。 寻芳的未来目标还算明确,将来还是希望能够跟寻芝他们一起走向官场的。 自然,考试这种东西,还是得看运气。 但不管将来究竟走不走这条路,人脉还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就算将来考个十年二十年也考不上,放弃走科举这条路,古代这会儿总还是讲究人情的。 家里纵然有万贯家财,若是背后没人,加上自己不出息一些的话,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守不住。 寻芳父亲,也就是叶镐这一辈,目前在县太爷面前还能说得上话。但是到了寻芳这一辈,显然逐渐不好起来。 直到叶锦最后考上进士,叶家才重新繁荣向上起来。 这也不过是暂时安全罢了,未来如何,到底还是不知道。一家子重担压在叶锦身上,谁知道他受得住受不住? 将来若是图个方便,叶锦搬出叶家,那叶家又找谁靠去?况且叶锦是京官,天高皇帝远的,真出了什么事儿,就是找他也不方便。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01节 所以这会儿,不如趁着在府学,能够结交人脉的时候,多认识一些人,将来真的遇上麻烦,也好互相帮助,这方是长久之计。 所以寻芳他们即便一心只想学习,但是也不敢完全就忽略了交际。偶尔推脱,次数多了,自己心里也不安。 只希望岁考快点到来快些考过,但是岁考之后又有乡试,又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抽出时间去聚会了。 就这样一路学到了今年四月,寻苌到府里来参加府试,寻芳他们去客栈那里见寻苌,帮着解答了一些问题,让他放宽心学习。 “寻苠这次县试没过,我走的时候他还在难受。”叶寻苌问过了几个问题后,就开始担心起弟弟来。 “你此刻应该想的不是寻苠如何。他那个性子你还不了解么?学业上的事情不够他伤心几日的,说不准你回去,他已经又是泼猴一个了。这次你先安心下来考试,否则你们那一支里,一个也没考上,说出去也掉面子,这次要是不过,你妈到时候怎么逼你学习还不知道呢。” 寻芳看他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赶紧出言将他的注意里摆正。 几人聊了一下午,叶寻芝跟杨雪松都帮着叶寻苌复习。 这时候外面也偶尔来几个一起考府试的,有寻芳见过了解的,也有寻芳不认识的。 他们都是来请教问题的,叶寻芝是最沉默不爱说话的,他只一心教着叶寻苌,寻芳自知学问上不如寻芝跟杨雪松。遇到会回答的都答了,就当给自己复习,遇到不确定的,都会跟杨雪松商量一下。 后来府试考完,叶寻苌就是个童生了。成绩出来之后,他便别过了寻芳他们,匆匆跟着一起来考试的人回去了,估计是惦记着寻苠。 寻芳觉得这回寻苠应该是真的伤心了。之前考试的时候,叶寻苠并不认真,学习也没好好学,落卷是他早有预料的,况且之前是为了应付母亲。 如今这一年多来,寻苠都在认真学习,跟叶寻苌成日在一起学,结果连县试都没过,这对他的打击一定是很大的。 寻苌跟寻苠又是成天黏在一起玩儿的堂兄弟,寻苠没过县试,寻苌肯定心里也不好受。 几个族兄弟自府试后作别,再见已经是今年八月初的事儿了。 叶寻苌是过来考院试的,而寻芳他们除了原本在这里学习外,还有就是要准备岁考。 在这岁考之前,他们已经收到了上面发来的消息,今年岁考跟院试相差两三日,先考岁考,然后考院试。 寻芳他们这次只跟寻苌见过一面,之后就专心开始学习了起来。 而府学内的众学子,之前原本没什么危机感,后来接到了要考试的消息,全都在哀嚎,寻芳觉得晚上从饭堂回来的路上,经过别的学子的屋子,听到的朗读声都多了起来。 梁佩恩是一直以来都有协调好时间,他的记忆本来就很好,心态也摆的正,只要不是外出去玩的时间,他基本都会待在自己屋里学习,所以寻芳一点儿都不担心梁佩恩的岁考,就是不考一等,怎么也出不了二等。 岁考的时候也是在试舍内考的,先是他们去考,内容去掉帖经这些基本就要会的内容。 只考诗,还有时务策,只考一天就出来。比起考院试,岁考要快许多,只是一次考核,只要稍微有准备的人基本都还是能考过的。 但是若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那很可能就会挨板子了。 岁考结果将秀才分了六等,在寻芳他们这里,一二三等都不用受到惩罚,一等有机会做廪生,二等在原来位置保持不变给赏,三等保持原来位置,不受惩罚。 然而若是落到第四等,就是挨板子的,一般情况下,求情都没用。 五等还得降级,六等黜革,就是不给你做秀才了。 寻芳不求有个什么一等或者二等,只希望到时候能有个三等就好了。 他自认为五六等还轮不到自己,只要别降到四等去,被打一顿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到考试那日,仍旧是清早起来奔赴考场。 岁考比院试检查的简单多了,多少还是会有人有些作弊的行为,不过都是经历过院试的人,只要有复习过,自己心里也有底的人,基本是不会作弊的。 只有那些,担心自己考不上,要被黜革的人才会带些小抄。 寻芳他们这次比之前院试要好很多的一点就是,他是在自己屋里睡足了出来考试的。 之前府试跟院试的时候,虽然住的是上房。但这那些地方多少都是有别人住过的,味道闻起来就不太舒服。 不过只住几日,也没必要来个大扫除。 加上楼里住着许多人,大家虽然都是日落而息,但到了大白天,起床的时间都是不定的,有人早起了,你没法儿抱怨。 况且那会儿还有人半夜悄悄爬起来读书,声音不大,熟睡的人是吵不到,但是一旦浅眠,这就很容易被吵醒。 心态不好一些的,可能要跟着那人一起醒着到天亮,这样一来,还怎么专心考试? 而且之前考试,也有不止考一天的,这样一来压力就会更大,今天考完了还不能懈怠,还要准备明天的。 岁考就只考一天,虽然也有时间的压力,但到底是一次考完,不会让人的心一直悬两日。 寻芳进了考场后,就开始动笔写字,早上中午连着考,吃饭的东西是自带的。 考了一整日,脑袋昏昏沉沉的出来。虽然考的有些晕乎,但是寻芳通过这次考试也摸了摸自己的底。 比起之前的院试,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成长了不止一点半点,是很大的一场跨越。 虽然自己早有有这个感觉,平时也会买卷子来自己做,叶寻芝跟杨雪松也觉得他进步很快,但是不面临一次正式的开始,寻芳心里就永远没底。 这下考过之后,才真实的感觉到了进步。 岁考结束后,寻芳他们让出考场。接着就轮到寻苌他们考院试。 在院试完毕之前,寻芳他们的成绩是还没有出来的,所以还得等。 考试虽然已经考完了,但是还需要等待成绩出来,寻芳这次自我感觉比较良好,觉得应该能有个二等,会得到赏赐,可能会是粮食之类的东西。 像是他们这些考的好的,心情就会放松许多,那些有差错的人就不是这样了,原本成绩一般的怕自己到四等挨棍子,差一些的又怕自己成绩不如意。 原本的廪生又怕自己考不好,到时候降级,总之心情复杂的人居多。 寻芳跟寻芝他们这些考的好的,也只是几个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顺便叫上了梁佩恩,统共四个人,休息了几日。 等院试过后,学政跟同僚一起批改试卷,是叶寻芳他们岁考的成绩先出来的。 进了试舍,照旧是等候学政传唤发落。一等的先发落,让寻芳惊讶的是,他居然被归在了一等的行列! 其实按照成绩来说,寻芳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次一等的才是。 进到堂内,就瞧见了学政大人。寻芳是跟叶寻芝他们一起进来的,一等的人比较少,寥寥几人中,学政一下就瞧见了他。 他召唤寻芳到跟前,说了他学习上的进步,好好夸奖了一番。 之后也对别人说了些话,但都不像对寻芳这般偏爱。 没错,寻芳觉得学政对自己格外的偏爱一些。理由寻芳大概也能想得到,大抵是跟他之前救过学政家老太爷的原因有关。 他们的成绩出来之后,就是叶寻苌这些参加院试的人出考试成绩了。 当天就能知道,寻芳跟叶寻芝两个留了下来,只跟梁佩恩他们说了一声晚上的聚会会一起参加。 因为成绩都出来了,没被打的基本都能出来玩。至于那些位列四等的,这次就只能算了,但是他们这些考得好的还是要好好狂欢狂欢的。 寻芳他们出了试舍后,就到一旁茶馆喝茶。这里站着许多人,基本都是一些考生的父母,或者是小厮之类的。 要不是元庆之前在这里占了位置,寻芳他们还很难占到位子。 寻芳他们等在外面,等了老半日,才瞧见叶寻苌从里面出来,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有过了。 虽然寻苌没有过院试,但至少也是个童生了。他心情原本丧了一会儿,不过今年得个童生,也算是将今年的小目标完成了,遗憾的只是没有超过目标。 寻芳他们安慰了他几句,见寻苌心情没有特别难受。至少跟之前的李穗肠胃不适吐了好几日比起来,叶寻苌简直好太多了,果然心态还是很重要的。 因着晚上还有聚会,寻芳他们就没有在寻苌这里久待,很快便回去了。 晚上照常奔赴聚会,仍旧在船上,这次都是顺利过了岁考的人,欢喜的氛围很足,寻芳他们也算玩了个痛快。 叶寻芝的公鸭嗓也早就变声完成了,他在聚会中念了两首诗,原本他写诗就很不错,如今这声音听起来磁性不少。 这样一来翩翩公子的轮廓就出来了,晚上大出了一回风头。害得寻芳在佩服的同时又稍微有一丢丢的嫉妒,只希望自己也赶快变声。 晚上大家笑闹着回去,算是踩着宵禁的时间点回去的。 另外还有一些人比寻芳他们晚回,第二日的时候,寻芳还听说他们被管宵禁的人给抓了,因看他们穿戴知道大家是秀才读书人,所以才从宽饶了这一次,说了他们好一通,才放他们回来的。 第106章 寻芳早晨起来, 听说有人被抓住了的这事儿,又是好笑又是同情。 跟寻芝还有梁佩恩说了会儿子话,寻芳感觉嗓子有些不舒服, 叫元庆倒了茶。 喝过茶后,清了清嗓子,才觉得好受了些。 见寻芳喝茶清桑,梁佩恩坐在一旁说道:“这阵子天儿还挺热的。” 叶寻芝点着头, 一边建议道:“既然要去, 就早些过去的好, 大中午过去, 扰人午觉不说, 自己也热得慌。” 寻芳是说好要跟梁佩恩还有寻芝一起去看看学政的,学政大人如今闲下来两日, 过两日就又要准备去别的府城了, 所以这会儿只有这么几天的时间, 能够让寻芳他们去拜访。 本来杨雪松也要一起去,今日正好书店里的人来找他说一些跟选卷有关的事情, 就不好一起过去。 况且杨雪松不算是学政的学生,寻芳他们才是学政大人监考出来的。 若是要去,递个帖子也很方便。看在杨雪松是跟他们一起去的份儿上, 学政大人肯定不会拦了杨雪松在门外。 只是大家时间不巧,杨雪松正好去不了。 喝过茶后,寻芳便跟寻芝他们一路坐车去了学政大人的府邸。 一递上帖子,就有人进去禀报。寻芳他们很快便被引了进去, 进去之后,就是跟学政大人寒暄一阵,然后下人摆上茶来, 大家坐下聊天。 刚坐下,学政大人便先找了寻芳说话:“我看你的文章精进了不少,可见这一年来你并没有荒废了学业。” 学政大人在说话的时候,脸上表情还满是欣慰,弄得寻芳有些不好意思。 “大人之前临走嘱咐我尽心学习,学生不敢叫大人失望。” “贤契谦虚了。”学政大人知道他年纪小,面子薄,夸了他一通之后,就另外跟叶寻芝他们聊了一会儿。 其实在跟寻芳他们聊天的时候,学政大人的态度也是很谦逊的,并没有一种因为是个大人而摆官架子。 但是面对一些下人,或者平民百姓的时候,还是挺有威严的。寻芳觉得,这可能是他身为读书人,受到的最直接的关于读书的好处了吧。 从学政大人对他们的态度,寻芳总会有一种,他们跟一般那些没有功名的人是完全不同的,是不在一个阶级上的。 接着学政又问了一些对政治上的看法,学政是为官者,很多话不能像是他们在平常聊天时那样有什么说什么,寻芳他们只是很浅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叶寻芝跟梁佩恩是先说的,寻芳觉得这是学政大人为了让他“抄作业”而做的准备。 因为在成绩上,寻芳是时务策做的不错,但总的来说,寻芳的一些想法对于现在来说是超前的。 寻芳自己看过历史,知道很多事情可行性,并且很有自信觉得这会成功。但是在古代来说,他们还没有实践过,所以寻芳说的一些话对他们来说会让他们眼前一亮,但是之后还是得考虑可行性。 而相对于寻芳的这些想法,土生土长在古代的梁佩恩跟叶寻芝会显得更好,因为他们很快就能讨论出结果,而寻芳的想法不太行。 为避免寻芳说的东西太过“不切实际”,所以学政让他先听了寻芝跟梁佩恩的话之后,再说一下这些办法是否可行,并且给出一些改进的建议。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02节 就这样他们聊了一个上午,外面天气热,但是学政大人所会客的地方放了许多冰,还算凉爽。 加上聊的都是他们这些男人感兴趣的政治,所以他们不但没有越聊越无聊,反而是越聊越兴奋了。 到了中午,肚子饿的响了起来,听到了不雅的声音,这才叫仆人摆饭。 外面的仆人在学政大人会客的时候,是不敢上前来提醒他们午饭时间的。 摆上桌的东西很丰盛,有牛肉,猪肉还有鸡肉,其他几样小菜还有汤。自然,这些摆盘会比一些小餐馆里好看许多,学政所住的宅邸有专门的厨师做饭菜,味道好而且还干净,保证吃了不会拉肚子。 这时候也不忌讳食不言寝不语,在桌上,方学政跟寻芳说了许多话。 很明显学政大人对寻芳异常偏爱,就是吃个饭,还要问寻芳好不好吃。见寻芳多吃两口他就笑眯眯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寻芳跟他是父子,而方学政看起来就像是个特别疼小孩儿的父亲。 临走的时候,学政大人跟他们说让他们下次乡试让他们都去试一试,寻芳他们也是这个打算。 因为学政是一任三年,等这次再去主持一次考试之后,学政大人就要会京都复命了,所以难免对寻芳他们这些优秀的学生有些不舍。 “这次一别,又不知道是多久能再见。” 自然,这不舍也没有持续多久,后来学政还是打起精神激励了寻芳他们,让他们继续努力。 尤其是寻芳,学政大人觉得寻芳继续照着这样的速度进步下去的话,下次乡试倒是有可能考上,只是如今还是有不足的。 寻芳他们再三跟方学政道别,这才出了方学政的住宅。 出了学政宅邸,又正好遇到府学里面相熟的一个廪生过来拜访学政。 按说学政不是这人的老师,来拜访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动机就叫寻芳他们好奇了。 这人是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年纪,平时跟寻芳他们不怎么聊天,但是寻芳却知道对方,因为他的学问还是很好的,就是考了几次乡试,听说都没有过,府学里挺多人为他惋惜的,毕竟都要四十了,还考不上举人,是挺惨。 梁佩恩的年纪跟这人更相近一些,平时两人有来往,因此梁佩恩便直接问了对方来这里拜访学政的原因。 对方没有遮掩原因,寻芳他们就站在梁佩恩身边,将这原因听了清楚。 原来这人在这次岁考上被选了优贡,有机会到太学里面继续学习。这次来就是想要见一见学政大人的。 寻芳才记起来,确实每年基本上会选出优秀的人,或者是常年在府学中,成绩一直都比较好的人,有了机会就会被选上优贡。 虽然还是个秀才,不过却比秀才好了许多。到时候是直接去太学读书,能够遇见许多达官贵人,将来就是考不出举人进士,在太学待久了,也是可能会被分派工作的,这些后续寻芳也并不怎么清楚,反正对方就是运气挺好的。 自然这股好风也是方学政送上的,所以对方来见一见,倒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别国了那人后,寻芳他们便坐车回府学。 梁佩恩一路上仿佛总有疑问,但好像又不好直接问出来,所以一直憋着,心思也不在跟他们聊天的话题上。 只不过去了一趟学政大人的宅邸,一下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寻芳跟叶寻芝都觉得疑惑。 到寻芳住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时候原本寻芳该睡一场午觉,但是时间已经过了,也就干脆不睡了。 寻芝就住在寻芳附近,他还有事情便先回去了。这时候留下梁佩恩在寻芳的屋里。 寻芳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叫元庆上茶,两人坐下,寻芳还想问他这下午忽然怎么了。 结果叫梁佩恩先问了他问题,只见寻芳坐下后,梁佩恩便问道:“寻芳,你有没有觉得学政大人似乎格外偏爱你一些?” 他一直在疑惑,按理来说,寻芳应该跟他一样,也没见过寻芳几面才是。但是今天看学政大人态度,很显然的他对寻芳的态度,简直比对他跟叶寻芝加起来还要好。 梁佩恩一直在疑惑,要说学政大人格外喜欢小些的孩子,其实叶寻芝比寻芳也大不了多少,况且成绩还要比寻芳好许多。 寻芳最大的有点就是长得好看了些,但是学政大人看着并不是什么钟爱美人的性格。 梁佩恩倒也不是嫉妒寻芳,只是单纯的好奇,为什么学政大人会对寻芳是这样的态度。 刚才叶寻芝就在,梁佩恩感觉当着别人的面儿直接问寻芳这个问题就难免叫人尴尬,因此等叶寻芝走了,他才好开口问寻芳。 寻芳见他问自己的这个问题,一下子就弄清楚原来梁佩恩是为这个,才发了一路的呆。 他笑着解释道:“之前跟寻芝一起去寺庙的时候,正好遇上大人的父亲跟妻子,帮了他们一个小忙。那会儿正好是院试结束,我们也没想到是这样巧。” 寻芳这么一解释,梁佩恩心里就清楚了。 “原来是早就认识。”这就能解释,方才为什么学政会对寻芳格外偏爱了。 心中疑惑一去,梁佩恩心里就舒坦了。虽说人总有偏爱,但是显然学政对寻芳过于偏爱只是因为寻芳长得好看的话,那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一旦心里有了这样的疑惑,梁佩恩就觉得浑身难受,一定要将事情搞清楚才能舒坦。这样说来,其实他在这些方面简直有些强迫症了。 寻芳倒是不觉得梁佩恩这样问他有什么奇怪的,他原不是这种爱计较的人。人家问了,又不是大事,他自然肯解惑。 之后梁佩恩又在他这里坐了一会儿,这才告辞回去。 寻芳见人走了,外面知了叫的响,这时候天气热,没事儿的话,也没有人愿意到处乱跑,风景也没什么好看的。 寻芳呆坐了一会儿,还是准备睡个午觉。 刚准备换衣服的时候,就见元庆从一旁小屋子里走出来要整理他们喝茶的杯盏。 “爷,今儿苌哥儿身边的一个小厮来带过话。”元庆边收拾着,边对寻芳说道。 “怎么了?”寻芳问道。 元庆说道:“他说苌哥儿今早就要回去了,说中午用过饭就出发,这会儿肯定已经走远了。” 寻芳蹙眉:“怎么走的这样急?” 原本还想着寻苌收拾一下,怎么也得是明天才出发的。家里也不缺这份钱,他就是多留在府城逛逛,看看这里的风景又没有什么。 “说是反正没考过院试,留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不如回去了。况且家里还有苠哥儿,他心里多少还是挂念弟弟的,就说要先回去了。正好不烦你跟芝二爷相送。”元庆在一旁解释道。 “这个苌哥儿。”寻芳不禁抱怨了一句。 但是人已经回家去了,寻芳就只能这么说一句。 总之再过段时间也是要回去的,到时候再找苌哥儿说就好了,毕竟是兄弟,见面还是不难的。 “罢了,人都走了,就不管他了。”寻芳边自己脱着衣服,边进到屋里。 元庆见寻芳要睡觉,便暂时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儿,走过去帮寻芳换衣服。 寻芳这时候已经习惯了被人照顾,便摊开手,由着元庆帮自己换下衣服。 “苌哥儿走的消息,寻芝那里知道没有?” 元庆答道:“我跟他跟前的小厮说了,应该也是知道了的。” 寻芳这才点点头,自躺倒床上歇下,直睡了有一个时辰左右方才起来。 之后几日里大家狂欢了一阵,在这一阵放纵过后,就又进入到了努力学习的状态。 可能是之前寻芳在之前嫉妒叶寻芝变声好听的事情,被老天察觉到了,反正自岁考之后不到一个月,寻芳的声音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尖锐了起来,最后成功的转化为了公鸭嗓。 寻芳的外貌看上去是有些女相的,看起来清俊异常,娃娃脸一双凤眼,加上红唇贝齿,若不是一双眉毛看着英气,走路动作都是男子形容的话,很容易叫人认成女孩。 加上他身体还在发育,骨相看起来也不明显。或许是因为长得“柔弱” 的关系,在学里大家都格外关照寻芳。 但是这会儿寻芳变了嗓音,这公鸭嗓便跟他的长相成了一个很鲜明的对比。 一些跟寻芳玩得好的人,在听到寻芳那公鸭嗓的时候都会憋笑。虽说大家都是经历过这段时期的人,但他们毕竟已经过了变声期了,这会儿自然尽情笑话寻芳。 当初叶寻芝变声的时候,寻芳也没少笑,所以这会儿叶寻芝笑他同样是肆无忌惮的,这就弄得寻芳很无语。 但是一想接下来自己也能够拥有一口磁性的嗓音,寻芳一应将他们那些好笑的表情都无视了,每天喝茶润喉,尽量减少自己说话的次数。 他就差连读书都变成默读了,就是不希望自己此时的声音被太多的人听见。说句实话,真是有些难听的。 每当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声音难听的时候,寻芳就会想一遍《丑小鸭》的故事,告诉自己,不经历风雨如何见得彩虹? 反正这会儿他脑子里的鸡汤,那是每天不重样。 就这样,寻芳的变声期还在持续着,又过了大概半个月时间,总算到了府学放假的时间。 寻芳他们便又打包了些许行李,一路回了叶家。 这段时间来,大事虽然也就那么几件,寻芳自我感觉其实也就感觉忽然而已,实际上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他长高了许多,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连声音都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成长总是这么明显,又是那么匆匆。 仿佛上次离开家里,才只是那么眨眼的时间。再回到县城的时候,又见到了哭肿了眼睛的王氏。 寻芳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觉得王氏跟自己上次见到的模样比起来,好像苍老了些,鬓角有一两跟银丝都这么明显。 寻芳不禁想着,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莫非是想自己想出来的白发? 没由得想多少,就被一堆人迎进了家门,照常是先去王氏那里,寻芳先海吃一顿,让王氏心情平静下来再说。 第107章 王氏收拾好了心情, 寻芳正好吃完了饭。 王氏瞅了寻芳半日,总算看出了他身上哪里有些不妥。她伸手揪了揪寻芳的衣服,说道:“你瞧瞧, 这穿的衣服还是去年的。” 小丫头端了水上来给寻芳漱口,寻芳这会儿由着王氏说话,自漱着口。 王氏见寻芳漱口没有离自己,并没有生气, 只要儿子在自己身边, 她就心安。 “这会儿正好你回来, 这两日先别急着出去野。改明儿我叫人去给你量一下, 看着给你做几套衣服。” 按照惯例, 叶家主子每年都会做四套衣服,春夏秋冬一季一套。 寻芳这两年都在外面读书, 就只有回来的时候有时间量一套衣服, 一年就得两套衣服。 如今分了家, 这做衣服的钱是从他这里支取的。 虽说已经分家,但寻芳屋里没有女主人。绿萝就是再厉害, 到底也是个丫鬟,寻芳屋里的钱放在哪里她都知道,其他丫鬟婆子压不过她的风头, 也是她在管着,但绿萝的身份终究是个奴才。 就是寻芳院里的一些丫鬟婆子,觉得寻芳跟绿萝有些苟且,但没有证据, 况且即便他们真有什么,绿萝也做不了寻芳的妻子,更被说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因此寻芳屋里总的一些事情, 还是代交给他妹妹宝儿跟母亲管的。 所以这家说是说分了,但实际上看着也不像分了。寻芳如今只是财政自由,但是管理起来,还是照样学着之前管,只是支取的银钱不在一处罢了,反而比之前不分家的时候管起来麻烦。 “就做一套秋天的也够了,春节时还回来,到时候再做冬衣才好,我如今正长个子,就是这会儿做了衣衫,到明年也不定穿得了。”寻芳见王氏要给他做几套衣服,忙拦着她。 这也不是他抠搜,只是这钱他还是像省着花,他的衣服料子都是极好的,做一身的衣服,就要花上几两银子,过两年又穿不了。元庆比他大一些,就是给了他穿,也穿不下,做了也是浪费。 “说什么呢?那总不能老叫你穿个旧衣服。你好歹是个爷,怎么过起日子来这么不计较。跟你爹简直反着来的,你爹什么都讲究,唯有在花钱上面从来不讲究,你倒好,什么都不讲究,唯有在这么些银子上这么算计。”王氏怼了他一句。 寻芳道:“算计着些不是挺好?老爷那里还剩下多少钱?我看不够他花多久的了。如今不在女人身上花钱倒是省了很多,在那古玩意儿上倒没少花。”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03节 “你不用管你老子的事儿。我只要你别亏着自己就好了。”王氏拍了拍寻芳,嗔了他一眼,说道。 寻芳不再辩解,说了会儿子话,王氏这才发现他声音变了公鸭嗓,一时没想到他在变声,便问道:“你这嗓子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染上风寒了?怎么回来的时候也不说一声。” 寻芳还没说话,屋里就有小丫鬟送上糕点,放在一旁,笑着说道:“太太,二爷大了,这会儿声音变哑是正常的。” 王氏听了这话,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拍手笑道:“是了是了,我都糊涂了。” 之后王氏吩咐了人,叫厨房里这两日专门弄些护嗓的食材给寻芳吃。 寻芳拒绝,还不想吃这些。 王氏对宝儿往往是容易妥协的,一遇到寻芳就会劝到他不得不答应为止。 “听话,如今嗓子成了这样,不好好护着,到时候变好了,声音也不见得好听的。吃这两日的东西又不会害到你,给你做了吃的,你只管闷头吃就是了,别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 寻芳心下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并不管用,不想白费力气,况且有些补品吃起来味道特别奇怪,寻芳也不敢问是什么,就是一味吃,到了如今,已经是忍耐的临界点了。 但是王氏不知道,还是一直劝他。寻芳没有办法,想着也就这么一段时间,王氏到底是出于好心才劝他吃的,只好应了。 在王氏这里待了许久,出了王氏的院子后,寻芳又去了宝儿那里一趟,见妹妹万事周全,看着心情也好,便闲说了一会儿,才回了自己院子。 他院里的人早听到他回来的消息,见寻芳回来后,一个个儿的都上来问安说上两句。 寻芳换了衣裳,同大家说了会儿子话,晚上又简单吃了些,方才睡下。 第二日就有裁缝过来给寻芳量三围,拿个绳尺在寻芳这边儿折腾半日,方才完毕。 寻芳重新穿戴好衣裳,选的衣服料子不是蓝色就是绿色,不是浅色就是神色,这会儿也有黑色的衣裳,许多男子都穿的,不会说穿黑色就晦气,反而穿了黑色会显得比较稳重,但寻芳不喜欢黑色,基本也没这样的衣服。 量好了衣服,寻芳吩咐人将裁缝送出去。那裁缝刚走,就有人说道:“苌大爷,苠大爷来啦。” 寻芳他们这里说辈分,都是一家子单独叫的。寻苌跟寻苠是堂兄弟,因此都是大爷。 寻芳见他们过来,心情才好了些。 “芳哥儿,好容易回家休息一回,咱们也约着聚一趟吧?”寻苠一跨进寻芳的屋子,便张口说道。 寻芳学了这么些日子,是挺想出去玩的,虽然他此时的声音不怎么好听,但自家兄弟,约出去玩一玩也不妨,反正他们迟早也要听到自己说话的。 “好。”寻芳笑着说道。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叫上寻芝,去请了玉安过来,咱们一起去酒楼吃喝一顿。”寻苠说道。 寻芳见他如此积极,不忍拒绝他。之前听寻苌说寻苠落卷,寻芳还为他难过了一阵儿,这会儿再见到,却不见他有丝毫伤心的感觉,心里还感叹,这小子的情绪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原本王氏是不怎么希望寻芳一回家就到处野的,但寻芳想着,寻苌跟寻苠是族兄弟,还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亲戚,跟他们一同出去,王氏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于是想要应下。 但这“好”字还没出口,就又听寻苌在一旁说道:“诶,寻芳,你认识一个叫什么俞敏的人没有?” 寻芳见他说到俞敏,便问道:“怎?你见过俞敏?他是我一个练武师父的儿子。” 寻芳没有将俞敏介绍给寻苌他们认识过,知道俞敏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寻苌见过俞敏,跟寻芳提起这个人,也就是说俞敏可能来找过寻芳,但是寻苌不确定寻芳是认识俞敏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原来是你师父的儿子。”寻苌弄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神色变得柔和了些,说道:“他前不久,也不是不久吧,我当时院试回来,没过几日的事儿,他来找过你,你当时不在,我又刚好在外头听见他找你,便跟他说了这事儿。他只说是你相识的一个人,叫我到时候提醒你他来过,让你过去他那里一趟,有话要找你说。” “不过我看他穿衣打扮,不像是你平时相与的那些人,还想你是从哪里认识的人呢。但是他是一个人来的,我瞧着或许他家里有事儿,正好要找你,要不然你今儿先过去他那里看看?” 寻苌说完这话,寻苠就有些不高兴了。 “人家没说急事儿,都是你乱猜的,说不定就只是来找寻芳玩的呢。好容易回来一趟,就是论亲疏,也该跟我们自家兄弟聚一趟再说。” 寻苠是不乐意寻芳撇下他们先去跟别人聚的,所以才不满寻苌这时候将俞敏来找过寻芳的事儿说出来。 寻芳听了这话,就知道这次兄弟们的聚会要往后延了。 “实在不行,今儿我得先过去一趟。”寻芳站起身来,微微蹙起眉目,说道。 寻苠一听这话,难受了。 “芳哥儿,你这就不好了,我们亲自走过来请你,你还有不来的道理?原本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有事儿了。你今儿不给我个说法,我可是不依的。” “诶,你别这么说话。”寻苌见他说话这么直接,便劝了一句。 “本来嘛。”寻苠嘟嘴道。 寻芳赔笑着说道:“实在对不住。原因也有,我这师父前儿说要去参军的,苌哥儿说的这俞敏就是他唯一的儿子。我师母去的早,如今他们家里就只有俞敏一个孩子,另外他们家一门亲戚也是远了的,况且又自身艰难,原本就靠着我师父接济。 俞敏来找我,肯定不为别的,一定是我师父去了,这才来找我商量的。这事儿拖延不得,两位兄弟千万不要恼我,下次相聚,我来请你们。” 寻苠见是这样的事儿,就没了话说。 叶寻苠虽然平时里爱玩闹了些,但是真的遇上大事儿,并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不管如何,教养出来的孩子做事都算有条理。 就是叶镐这样的混蛋,不管之前如何看不惯金氏,还会为了金氏是家里的太太,看着金氏家世的份儿上,没有将金氏休回家。 最后还是因为金氏实在是损害了整个家族的利益,家里人不再放心她做叶家主母了,才会有休了金氏的做法。 否则,就是金氏再如何折腾,叶镐也都随着她去了。 想叶镐都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更不要提不如他混账的也寻苠了。 只见叶寻苠说道:“罢了罢了,既是为这个事儿,我们没有拖住不让你走的道理。只是得说好,明儿咱们出来,可不许赖我们的。” 寻芳见寻苠妥协,笑着说道:“怎么敢?” 说完,便别过两位兄弟,匆匆出了屋子,叫人备了车,让屋里丫鬟回了太太一声,自己不等王氏回话,就先带着人出了门。 车马没有驶的特别快,寻芳是到了中午的时候才到的那院子里,这会儿村里已经开始四处飘香了,寻芳到的时候,就有听见里面杨母喊人吃饭的声音传来。 之前寻芳来都是带了吃的来的,今日因来的匆忙,就没有带什么吃的来。 “你去买只烧鸡过来。”寻芳拿了荷包递给元庆,让他自己看着拿里头的钱,然后便推门进去了。 院子里的人正在端菜,听到门口有人开门,便喊了一声:“谁啊?” 寻芳一听就知道是杨杏儿的声音,边走着,边朝里头回道:“是我。” 杨杏儿听见了寻芳的声音,立时乐了。 “哎呀,你来了。” 里头又想起杨母的声音,问是谁来了。 “妈,弟弟,是寻芳来了。”杨杏儿对着里头喊道。 杨母在里头跟敏哥儿在做菜,这是最后一盘菜了,杨雪松洗好了菜就直接擦着手出门来迎寻芳。 “你今儿不来,我还准备明儿去你那里找你呢。”杨雪松走出来说道。 “找我做什么?”之前在府学的时候,大家几乎天天见着,寻芳实在不明白杨雪松有什么急事儿找自己。 杨雪松说道:“还不是为了敏哥儿的事。俞先生今年五月份已经参军去了,这事儿你知道不知道?他先找过你两回,五月的时候咱们准备考试,就都没有回来,后来他又找了你一回,那时候我们都还没回来。” 寻芳跟杨雪松边走进屋内,边点头说道:“我正为这事儿来呢,今日有人跟我说过的。” 接着杨雪松问道:“这事儿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我瞧敏哥儿在这里住着也挺好的,我母亲姐姐平日里跟他相互照应着,我觉得就这样照常下去就好。你这里要是一时不准备住进别人的话,就不用再给他安排别的住处了。” 寻芳说道:“只是他年纪小,又不跟我们似的,有什么兄弟姐妹好商量,只把我们当成亲兄弟似的了。原本我是打算让他住到我家去的,在我家二门里随便找个清闲的活儿叫他先做着,我是怕他将来一直守着院子,没有自己活下去的本事。到时候倒成我害了他了。” “他跟我师父不一样,年纪小,有些武功却还不能靠这手艺做事儿,将来总要教他傍身的本事,到我家去,不管什么,有人提携着,好歹找个事儿做。” 叶家如今还不是寻芳做主,寻芳原本想让俞敏进叶家,平日管着他的吃穿,就当做亲戚养着,若是想读书,也让敏哥儿跟他们一起学习。 只是这样一来,反而成自己养着他了。要是敏哥儿自己不出息,将来寻芳连媳妇儿都要给他找全了。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他不能管敏哥儿一辈子。 况且,家里学堂的事情,也不是寻芳说了算的。这毕竟是外姓的人,跟寻芳他们不沾亲带故。 就算俞鹏是寻芳的师父,其实当初还是寻芳给他们提供了好处。没有经过父母的同意就拜师了的,就是说了这层关系,叶家人只怕还看不上这师徒关系。 因此让俞敏像个少爷似的待在叶家,这是不能够的。 所以寻芳打算先让敏哥儿学一门本事,将来有条活路才好。总不能跟俞师父一样,将来还给他做看门的工作吧?这样并不体面。 敏哥儿毕竟是学过字跟算数的,寻芳想着,将来就是给他找间铺子,做个管事,就是会算账写字,好歹离了自己,敏哥儿也能有口饭吃。 所以就希望敏哥儿现在接受技艺方面的培养,先简单熟悉,将来好糊口。 既然俞师父离开去参军了,这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若是有个万一,将来他不回来了,那寻芳也是当着人面儿保证过,会帮着照顾敏哥儿的。 所以要管俞敏,就得为其想的深远一些。因此还是觉得将他接回家比较妥当,这样就是他不在了,他师父的孩子,王氏也不会苛待。 至于自己这院子,这好歹是个院子,比杨家之前那篱笆围着的住所反正是安全多了。 周围的人又知道杨家母女有个秀才儿子,还是寻芳这个有钱人的亲戚,因此只要不傻的人,也不会故意欺负,所以就算院子里没有什么男人,也不用太过担心,大不了他经常叫人过来照看照看就好了。 “这倒不必,你知道俞师父走前给敏哥儿留了几亩地的事情么?”杨雪松说道。 寻芳见他这么一说,才恍然想起来,好像俞师父是买了地的。 “这样,他有这些地,自己吃穿倒是不愁,只怕他不太会管事儿,那些佃户反而诓骗他。” 杨雪松笑道:“他又不跟你似的,对这些从不上心。我瞧他自己有打算,你不防问问他自己是怎么想的,是要留下来,还是要跟你走,总得问问他的意见吧?” 寻芳觉得杨雪松说的有道理:“那好,咱们先吃着,到时候我单独问他。我叫元庆去买了烧鸡,一会儿一起端上来吃。” 杨雪松伸出手来指着寻芳道:“明明我们占了你的便宜,却总叫你来接济我们。现如今我家也逐渐好起来了,一顿肉菜倒还请得起你。下次再这么客气带了吃的来,我们家就不收了。” 寻芳见他这么说,知道他虽然像是在说玩笑话,却是认真的,于是说道:“我知道了,下次专来蹭你的就是了。” 二人笑着到屋里坐下,这虽是寻芳的院子,但今日来的是杨家这里租赁的屋子,就算是客人,况且还是杨家的贵客。 杨母不敢怠慢他,一定让他坐到上面,寻芳推脱不过他们,便坐到了最尊的位置。 上了菜,大家说笑着,基本都是寻芳跟杨雪松说话。吃到一半,元庆买了烧鸡过来,放到桌上大家一起吃毕,又上了茶来用。 这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寻芳不好问俞敏是什么打算,免得俞敏收了杨家人的干扰。 这么一段时间来,俞敏常跟着杨家人待在一起,杨俞两家人看着都像是一家人了。 寻芳觉得这时候要让俞敏跟着自己离开,只怕杨家母女不会同意,到时候劝俞敏两声,俞敏要是原本打算跟自己走的,后来又被她们左右,到时候要是后悔,反而是杨家人的不对了。 所以他是等着吃完后,准备要走了,到了门口才拉着俞敏问的。 “敏哥儿,如今你爹不在这里了。我是觉着你不如跟了我去的好,到时候住在我家也安全,我给你找个简单的差事,你先做着,到时候我给你买书跟算盘,你学着些。 等大了,就到我铺子里找个管事儿的活给你做着,在寻常人家,这也算体面了,你来我这里,我必定不把你当仆人使唤。就跟现在一样,要有不好你只管找我说就是。家里人定然不会欺负你的,你自己觉着怎么样?” 第108章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04节 近郊的住的人并不多, 不会像现代那样,来来往往到处是人。 寻芳提出要带敏哥儿回家的建议之后,俞敏沉默了好一阵子, 外头细风吹过,叫人感觉安静的过分。 俞敏在犹豫要不要跟寻芳走,其实这里也是寻芳的院子,只是跟着寻芳一起去叶家肯定会更好一些。 但俞敏自己又想, 继续待在这里不跟寻芳去, 在想不想跟现实之间, 总是很难抉择。 寻芳是给够了俞敏时间去考虑的, 将来的事情, 自然要好好考虑清楚了再下结论。 过了许久,才见俞敏说道:“我在这里住的久了, 去了只怕不习惯。” 若寻芳是俞敏的亲人, 那他是有权利叫俞敏直接跟自己走的, 可他只是一个跟俞敏关系好的朋友,没有办法替俞敏决定未来。 在寻芳看来, 帮俞敏找个除了武艺之外的谋生之法很重要。 况且,寻芳的想法是,孩子还是放在自己身边看着的好。 否则要是俞敏在这时候染上什么不良风气, 杨家母女又管不到他,他师父要是回来,寻芳要怎么跟师父交代? 所以在俞敏拒绝跟自己离开后,寻芳又接着劝道:“敏哥儿, 你非要住在这里也没什么。师父给你留了田地,在我这里你就只管住下,以后也不会有人赶你。只是你跟着我回叶家总比在这里好, 也见见我们家为人处世的道理,将来对你有益。” 俞敏听了寻芳再劝他,心下感动,但还是摇头说道:“芳哥儿,你有空就常来看我,我就在这里帮你看着屋子,顺便管着自己那几亩田。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我想就在这里等我爹回来。” “你确定你在这里能过得好,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吗?”原本寻芳如果就一直在丹县,那就随俞敏去了。 偏偏他之后就要回府城学习的,到时候再见就是几个月小半年过去了,天高皇帝远的,他又不常回来,所以才格外不放心。 比起杨家两个女人,俞敏生为男子在这世间更加自由。没有人在他身边监督,寻芳就怕他学坏了。如今虽不见得,将来却怎么都不知道。 而且,俞师父都走了,俞敏心情肯定很不好。他心思原本就细腻,这会儿不悲不喜好好说话的模样,寻芳实在是担心。 “芳哥儿,你别这么不放心我。我做事还有分寸的,就是我要留在这里,你想叫我走也得经过我的同意。我明白,只要我不肯走,你不是那种会强求我去的人。”俞敏十分了解寻芳般的说道。 寻芳点着头:“是,你不愿意跟我走,我不拦着你,只是你自己要想好,别因这里有杨家的人,你跟他们待惯了,舍不得走才留下。” 俞敏见他这样说,摇头笑道:“芳哥儿,不只因着这个,我年纪虽小,但也不是这样由着性子的人。我知道我爹早想走了,只因为我这个拖累,才总舍不得去。如今我爹走了,我虽说伤心,到底心里轻快了,他总算去了,我心里也舒坦。否则总觉得自己是害了我爹不得志的罪魁。” “如今他走,留下几亩地给我。这也算是我们一家的家业,我想替我爹守着。虽说跟你去没什么,也知道你想叫我见见世面,去你家里也好学学人情世故。但我留在这里,也有我的缘故,我爹在这里重新起家,我必须亲眼管着,等我爹回来。 另外,到底有些私心。这里不是城内,院子里没个男人不成事儿。婶婶跟杏儿姐两个我早已经将她们当做我亲婶婶亲姐姐了,如今我走,终究是不放心。” “若是为她们母女的安全担忧,这你大可放心,我会时常找人来照看的。”寻芳说道。 “芳哥儿,我住这里很好,多谢你想着我。”俞敏直接拒绝道。 寻芳见他不愿意跟自己走,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就不好再说带他走的话了。 于是说道:“那好,既然这是你的想法,我不左右你。但是接下来你要后悔了,还是觉得跟我走好的话,那我还是带你回去。” 若是俞先生什么也没留下,连土地都没有置办给俞敏的话,那寻芳是肯定要带俞敏走的。 不能他爹给寻芳看门,叫俞敏也一辈子做个看门的吧? 俞先生胸中有丘壑,这是寻芳早就知道的,所以从不将他当做下人看待。 但是俞敏年纪还小,又是俞先生的孩子,若是让他一个孩子待在这一个小天地里,又没有先生教导,就能将他活活养坏了。 俞敏跟俞鹏不一样,所以寻芳不想让他只帮自己守着院子,将他的心性儿都养小了。 但是俞鹏走的时候,有给俞敏留下过土地,那么寻芳也愿意让俞敏在这里试试。 接着,寻芳就没有再劝什么,只说道:“你若有什么难处,到时候就来叶宅找我,我会跟母亲说的,叶家自然会照应着你一些。” 俞敏谢过了寻芳,之后看着寻芳上了车,叫他路上小心。 到了家里,寻芳先是吩咐了外头看门的下人,说了一下俞敏的事情,让他们要是再见到俞敏来,就不要拦他,好好帮着回禀了。 “若是我不在,这事儿你就叫二门里头传话给太太或是二姑娘那里,这是我极好的一个人,你不要怠慢了。”寻芳对那门子说道。 那门子听了,说知道了。 寻芳点着头,另外叫元庆赏了些钱给他,然后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时候经过一个院子,听到里头哄小孩儿的声音。寻芳好奇朝那里看过去,却见陈姨娘抱着翡姐儿走了出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奶妈子一个婆子还有一个小丫鬟。 “二少爷。”陈姨娘虽然是个姨娘,到底是半个奴才,况且平日就畏惧寻芳,所以见到寻芳之后,总是恭恭敬敬的。 寻芳见她怀里抱着的姑娘乖巧可爱,粉粉嫩嫩的,看着有些喜欢。 “这就是翡姐儿吧?” 陈姨娘抱着孩子,点着头,没说话。 寻芳看着孩子挺喜欢,他还记得这是陈姨娘拼死生下来的孩子。 如今王氏跟陈姨娘关系还不错,二人常常坐在一起说话。陈姨娘知道分寸,寻芳就没有像之前那般不喜她了。 这翡儿跟叶珠儿不一样,这孩子才一周岁,年纪小孩不知人事儿,也不会听了某个大人的话,从而对寻芳态度不好。 “我能抱抱她么?”寻芳笑着问陈姨娘。 陈姨娘原本想说小孩儿年纪小,到时候闹寻芳,或者说寻芳抱不动这样的话的。 她只有一个翡姐儿,不出意外,这辈子也就只一个翡姐儿了,所以很担心寻芳不小心,摔着小孩儿。 可随即又想着,翡儿若能跟寻芳打好关系,将来总比她只有一个姨娘护着强一些。 陈姨娘努力讨好王氏,就是因为将来嫁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翡儿的婚姻大事,陈姨娘心里明白叶镐是肯定懒得管的。 那么想要翡儿嫁的好一些,不叫王氏给她小鞋穿,那么就得从现在起对王氏恭敬着。 将来王氏若能对翡儿有那么一丝怜悯的心,这也算是她目的达到了。 而寻芳又是王氏的心头宝,况且还是翡儿的异母哥哥。 陈姨娘也不求寻芳能够像待宝儿一样亲近翡儿,可要是连叶寻芳都喜爱翡儿的话,将来就不愁王氏会对翡儿不好了。 因此寻芳一提出要抱小孩儿,王姨娘就没有拒绝。 “来,叫哥哥抱抱。”王姨娘笑着对怀里的翡儿说道,边说着,边将抱着的叶翡儿抱到寻芳跟前。 寻芳看着小小粉嫩嫩一团的小孩儿就有些手痒,小心接过抱在怀里,叫着:“翡姐儿,翡姐儿。” 小孩儿见到生人并不害怕,寻芳其实见过她几次,之前在陈姨娘屋里说话的时候,还有就是陈姨娘将翡儿包的严严实实抱在怀里。 不想,一年不见,长得这么圆润可爱起来,惹得寻芳也心生怜爱。 “她周岁了吧?抓周时抓了什么没有?”寻芳抱着小姑娘问道。 陈姨娘在一旁回答:“抓了一盒胭脂。” 寻芳点着头,笑道:“看来翡姐儿将来还会成个美人儿呢。” 逗弄了一会儿小孩儿,寻芳便将翡姐儿还给了陈姨娘。临走前对陈姨娘说道:“我瞧着翡姐儿挺惹人喜欢的,你们女人家待在屋里也怪闷的,姨娘有空常带翡姐儿去我母亲那里逛逛,她是喜爱小孩儿热闹的。” 陈姨娘点着头应下了,这边儿寻芳要离开的时候,翡姐儿朝着寻芳的背影叫了两声:“哥、哥。” 陈姨娘见了,抓住了女儿的手,温柔笑着抱小孩儿回去了。 翡姐儿一周岁了,会简单学两个字,这时候会叫寻芳哥哥也是正常。其实她早会叫娘了,但陈姨娘明白,也就这会儿翡儿不知道礼数,还能叫她娘,将来长大了,就只能叫自己姨娘了。 寻芳一路走来,回了自己的清风院。 刚回到屋里,绿萝就过来笑眯眯对寻芳说道:“你表哥今儿托人来话,正巧遇到你不在家,叫我跟你说一声,你表嫂子有身孕了。” 寻芳听了这消息,笑道:“表哥肯定高兴坏了。太太那里知道没有?” “早知道了,叫准备了礼物,说让你明儿帮着带过去呢。”绿萝说道。 寻芳想着明日有约,但也不妨碍,到时候顺便去表哥家送礼物就好,或者,干脆将表哥也请出来,当面把礼物给了就是。 说完换过衣裳,然后坐在屋里看了会儿子书。 到了晚上吃了饭,用过润喉的汤,看了会儿书就去睡下了,一切如常。 第109章 这日早起, 照样吃早点,喝了润喉的汤,那汤的味道其实不错, 下火润喉的。 如今秋日里,寻芳成日的吃果子糕点,确实有些上火,这汤药只喝了一两日就觉得有效果, 嗓子眼儿里干净, 眼睛也是黑白分明。 早上去太太那里请过安, 如今寻芳越发大了, 王氏察觉着等他变声期过后母子二人都不好亲密了, 因此在这段时间越发宠溺寻芳,时常抱着寻芳一口一个“我的儿”这样叫着。 寻芳心里年龄大了, 被当成小孩儿宠着就有些不好意思, 但也明白王氏疼爱儿子的心, 就由她拽着自己在一旁喂果子喂茶。 哄着太太高兴了,寻芳这才说了今天要出去的事情。 “你昨儿才出去, 今天又出去,好容易回家一趟,就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几日不好么?”王氏有些抱怨地说道。 她现在到了这个位置, 又是这个年纪。已经对老爷无欲无求了,她将这妻子当做一个岗位来经营,一切尽力就好。 唯一期盼的,就是寻芳跟宝儿两个孩子都好好的, 最好常能相见。 “今儿是跟本家兄弟一起出去玩,说了要请苠哥儿他们,我怎么好不去?”寻芳从母亲怀里跳到地上, 一只手还被王氏拽着,逃都逃不掉。 “诶,他们跟你出去玩儿,怎么你老请他们?”王氏问道。 虽然家里不缺这请客的钱,但王氏就怕自己儿子被两个族兄弟利用。她虽然原本没什么见识,但这一年来做了太太了,许多事情也渐渐有条理了,知道有来有往方会长久。 寻芳笑着解释道:“昨儿说好要出去玩,我爽了约,这次就换我请他们了。平日里不常见,原本他们还抢着请我的。” 王氏见他这样说,才放心的笑了。 “那行,你好好出去玩儿去,晚上回来差人跟我回一声,就不用再过来了。” 寻芳应了,昨儿已经叫人去问了他表哥,刚回了清风院就有下人来回寻芳说王亨答应过来。 于是寻芳又派人去找寻苌寻苠,还有之前一起相聚的朋友,像是杨雪松、寻芝自然是不用说的,之后就是赵家李家两位公子,还有林玉安。 寻芳下个帖子,现在下帖,下午就要将人全部请到,若不是关系极好,只怕他们手里有那么小些的要紧事,基本都来不了。 有时候赴约也看人,若是要紧的人相约,就是推掉目前在的约,还要赶过来。 若是不要紧的人,有时候就是见面了,还会将人先晾在一边儿,先去见了要紧的再说。 寻芳只知道自家兄弟还有雪松是肯定能来,但林玉安跟赵李两家公子能否过来,他也不清楚。 寻芳倒不担心他们会不重视自己,都是相处过的人,别人对自己的态度究竟如何,他心里多少也是有数的。只怕他们另外有事,不能相见。 其中寻芳是觉得林玉安家里管教严格,所以不会来的可能最大,但结果却是收到他们都能来的消息。 这时候去原本常去的那几家酒楼都订不到位置,寻芳便找了一家刚开的叫春满楼的酒楼,定了一个包间。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05节 原本可以去舅家,但寻芳想一想,如今嫂子有了孩子,舅舅舅妈也都忙碌,他一过去,全家人都要盛情款待,太过打扰这是一点。 另外,他若是过去,舅舅肯定不会向他要钱。这样一来,自己请客的心就不是那么诚了,所以还是另外寻一家酒楼。 说是他去找酒楼,实际上寻芳也只是动动嘴,叫小厮去找罢了。他只用动动嘴,再出钱就是。 到了大中午,寻芳先去了舅舅家,找了表哥,将礼物给了王亨。 “嫂子呢?”寻芳原本还想见见王亨的妻子,结果却没在楼里发现人。 王亨笑道:“如今我们一家在别处买了院子,这里仍然能住,忙的时候还来这睡下,平时就在那院子里过。” 寻芳听了这话,明白了。 “哦,也是该买个宽敞的院子,以后家里人多起来,也没那么多房子供主人住。” 王亨听到寻芳那句“家里人多起来”就美滋滋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寻芳见他这幅模样,连问都不用问,就知道他表哥过的很幸福。 赵氏跟王成见了寻芳都叫他过去坐,寻芳叫小厮将礼物给了舅妈后,就对王亨问道:“表哥,今日店里忙吗?” 王亨说道:“还好,怎么,你有事儿?” 寻芳道:“没什么,今儿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吃酒,表哥有空的话,一起去吧。也好跟我几个朋友认识。” 王亨见寻芳这么说,一口就应下了。不管这是寻芳故意携带他,还是就想跟他聚一聚,能够认识寻芳的朋友,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儿。 那边儿赵氏跟王成听了儿子跟外甥的话后都挺赞同的,就是赵氏觉得寻芳怪爱破费。 “你这孩子,在我们这儿请了人,还不消你多花费。” 寻芳笑道:“下次我再来舅舅家吃酒,这次已经有约了,不好叫舅舅舅妈破费。” 说完,便牵着王亨,二人说笑着离开了王家店里。 几人就在一个茶馆前集合,寻芳是他们中间认识所有人的,男人之间总是很快能交上朋友。 虽然他们之间稍微有几个互相不认识,但一经介绍,大家就都熟了。 之前李赵二人是跟林玉安他们聊过的,最近也常在一处玩,大家都很熟悉,只有王亨认识的人少,就跟杨雪松还有寻芳的族兄弟会聊天说话,之间也并不多么熟悉。 但是王亨素来喜欢结交朋友,年纪又是他们中偏大的,见识并不比他们几个富家公子哥儿少。 聊了那么一会儿子,从茶馆门口到春满楼,大家就彼此认识了,人多热闹也不怎么生分。 到了春满楼,寻芳已经提前订好了包间,小二一见到他们欢欢喜喜迎了他们上去坐。 好在这会儿大家年纪还小,王亨又有妻室,不用纠结酒桌前有没有女人相陪。到了酒楼,寻芳召唤小二过来,让几人先点菜,然后自己再看着上。 他们素来跟寻芳玩得好,知道他是个“财主”,因此点菜也不会刻意为寻芳节省,就是吃的再多,一二两银子也顶天了,对寻芳来说,也没必要省着。 等大家点完,小二报了菜名,里面烧鸭、鱼肉、猪肉、牛肉、排骨,荤菜都齐全了,另外还有小菜两盘,寻芳觉得差不多也够了,却还是点了两道汤。 这家酒楼寻芳还没吃过,但到底人家开酒楼的总不至于太差。 烧东西总不至于太差,就是有一两道菜不如意,想必总有可吃的。 “就这样吧。”寻芳点好了才,那小二才下去了。 之后先上了酒,跟几盘小菜,这时候也会附赠一些花生这些菜上来,之后先是肉食,后来就是素菜,汤是最后上的。 大家互相熟络起来,各自说话。寻芳先问了杨雪松俞敏的事情,今日原本相叫俞敏也过来说话,但是他性格原本内敛,又只认识寻芳跟杨雪松,跟王亨聊天俞敏都没几句话。 而王亨好歹是跟他几个兄弟都认识的,会说话会做人,带王亨过来不会冷场,若是俞敏过来,基本也就是埋头吃菜,所以寻芳就没叫俞敏过来。 “他还是照常过着,除去看你那院子的事物,平时也会管管自家的田地,那些田已经承包给一个佃户人家了,他有空会去瞧一瞧。他父亲教他算过账,有些不会的,我跟姐姐都能教他,这你就放心好了。” 寻芳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老父亲,管这儿管那儿的。 之后大家就投入地聊了一会儿天,这时候也行令,曲牌词牌都可做令,寻芳他们挑了个简单的,连王亨也能说上几句,王亨平时就酒量大,几杯下肚也醉不倒他。 说上了几句,林玉安就聊到了金昊的身上去了。 这原本是寻芳极不爱听到的名字,然而林玉安就是在为他打抱不平,寻芳又不好阻拦。 而且寻芳也没想到,在他们当中,最不会行这令的人,竟然是林玉安。估计他们行的令林玉安就不怎么熟。 这时候讲酒令如军令,说不出来就要罚酒的,林玉安推脱不了,就喝了,他酒品原本不差,但这么几杯下去,也有醉态了。 “这金昊,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上次才叫我偷偷教训了一番,结果过段日子,又开始说起你的坏话了,仿佛觉得你人只要不在丹城,就没人能奈何的了你。” “来,喝喝碗汤,你醒醒酒吧。”寻芳笑着亲自给林玉安用公勺舀了一碗汤,说道:“被说的是我,你怎么反倒比我还愤怒了。” 叶寻芝在一旁坐着,看着林玉安这样子,也是抿唇笑,这会儿相熟了,知道林玉安是个直肠子。然而这世上有话直说的人很少,所以大家对林玉安总有一种新奇的感觉。 林玉安不去喝寻芳的汤,反而又喝下一杯酒,见寻芳过来,抓着寻芳的手肘不放,醺醺地说道:“寻芳,我这回可记着你说的话,你叫我别乱打人,我才轻轻放过了他的。你瞧我,我进步了不知道多少。连我哥都少说我了。” “哈哈哈哈。”李赵两位少爷见林玉安醉了的模样,忍不住大笑出来。 寻芳囧的直拽回自己的手,结果手还没有叫他拽回来,就听见林玉安委屈地说道:“金昊那小子,我真是烦透他了。烦死了!” “要不是你跟我哥按着我,我早叫他尝好果子了!”边说着,边对寻芳撒起疯来:“芳哥儿,你就让我再揍他一回吧,就一回!” 第110章 寻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无奈地说道:“还没吃几杯呢,就疯起来了。玉安,这段时间你表现的不错, 不打架就好,继续保持这状态。” 寻芳说完,坐回了自己屋里,之后没收了林玉安的酒, 就他们几个人在那儿边吃边聊。 林玉安酒喝多了头晕, 就在一旁靠了一会儿, 寻芳他们说笑时偶尔还调侃他两句, 说笑一阵儿, 太阳偏了西,大家便准备回去了。 寻芳直接唤了元庆去帮着结账, 然后大家脸色微红的下了楼。 这会儿马车也在楼下准备好了, 寻芳他们一下楼就能直接上车。 原本一切都好, 就是下楼的时候,听到了吵嚷的声音, 而对方嘴里说的是:“若是那叶寻芳现在在我跟前,我包管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寻芳听那声音已经觉得耳熟,到了楼下, 又正好跟人碰上面了。 寻芳常听见有人说金昊说自己的坏话,原本眼不见为净,这会儿空不出手来揪他,结果金昊自己撞上了枪口。 “吃不了兜着走?”寻芳冷笑一声, 就站在金昊的对面说道:“你说说自己有什么能让我兜着走的?说考试,听说你这次又没考过府试,论文采, 你比不过我。 再说打架,之前你可是被我一脚踹趴在地,如同仰着的王八,论武艺,你还是比不过我。如今却在这里口放厥词,要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我吃不了的兜着走。” 金昊站在那里,原本见到寻芳后还有些吃惊,但是被这会儿被寻芳这么一激,脸色就很不好看了。 “算了算了,走吧走吧。”身边又有人来劝架,不让他们吵架。 但是金昊就属于那种,越是劝越是不服的人。况且金叶两家原本就有仇,大仇不算,毕竟金氏死了是她自己作的,但小仇肯定有。要不是叶家休妻,金氏很可能走不到这一步。 但金昊心里又很清楚,跟寻芳对面硬刚,他是刚不过的。 他受过寻芳那一脚,知道寻芳的能耐。 寻芳不喜欢沾惹是非,但他从来不是好欺负的性格。 当面碰着了金昊说他,若是他就这样直接走了,将来少不得要被人小看,所以他绝对不会对金昊有好话的。 这话里,寻芳的语气很是挑衅,若是这次金昊认了,让寻芳说完后沉默着让他离开,这也就没什么了。 都是两个县内有名望人家的公子哥儿,打闹起来不好看,还可能殃及池鱼。 原本寻芳说完人,并不想动手。毕竟金昊背着自己不知道说了多少他的坏话,这会儿寻芳不过讽刺两句。 寻芳认为只要金昊脑子正常一些就不会敢反驳他,但是寻芳料想错了,因为脑子正常的人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儿,说一些是非黑白扭曲了的话。 很显然,金昊的脑子,是不正常的。 所以寻芳所认为的脑子正常的人所会做的事情,并不会发生在金昊身上。 就在寻芳说完了金昊,翻个白眼准备带着身边的人离开的时候,刚擦肩走过金昊身边,寻芳就听到了金昊“哼!”了一声。 寻芳侧过身去,就见林玉安朝自己靠了过来。 “啊!”接着便是林玉安的惨叫。 林玉安结结实实挨了金昊一拳,颧骨一下就红了,他呼吸加重,伸出手指着金昊道:“好你小子!跟你爷爷动手了是不是!” 林玉安平日里就好搞这些跟人打架的事情,这会儿金昊都动手了,就是寻芳在这儿也拦不得。 因此不等在场众人反应,一拳就打在了金昊的脸上。 金昊原本想打的是叶寻芳,谁想到林玉安会忽然往这边儿凑? 他打错了人,还愣了几秒。这就正好给了金昊可乘之机,他一拳下去,将人打得更蒙了。 在场众人反应过来拉架,那金昊已经被林玉安揍了两拳。 寻芳他们反映过来,也是过去拦,不过拦的都是金昊那边儿的人,怕他们把林玉安拉扯伤了。 后来拉扯着拉扯着,成了两派人打架,有人想要趁机给寻芳一脚,反而被寻芳踢开了。 别人如何是不知道,寻芳反正是没有伤着,顺便还保护着身边的叶寻芝。 寻芝跟寻芳差不多大,他天天读书,强身健体的事儿一概不做,寻芳最怕就是有人伤着他,毕竟他不禁打。 王亨年纪比他们大多了,杨雪松平时干农活蛮力还是有一些的,跟这群差不多年纪都在十四五六岁的人对打,寻芳不怕他们会吃亏。 但两□□,自然都是会有些小伤的,寻芳只能保证他自己不受伤,叶寻芝不受伤,一旦混战,别人的安全寻芳根本不能顾及到。 可怜是这春满楼,整个酒楼里的东西都被砸的乱七八糟,掌柜跟店里员工都来劝架,许多来店里吃酒的人,有的围在楼上看热闹,楼下的一些人早被吓跑了,甚至还有讨账的。 更有好心的来劝架,结果被那些“杀”疯了的人一拳打了出去,白白挨了这么一下。结果捂着脸拂袖离开了客栈,自找大夫去了。 这桌椅坏的坏,烂的烂,闹得整个春满楼都鸡飞狗跳的。这用狼藉来形容已经不行了,简直是“鬼子进村”,被扫荡过似的,闹得不成样子。 他们闹了好久,寻芳的战斗力比较惊人,打趴了好几个,旁边的人因有了前车之鉴,都不敢轻易上来劝架。 最后还是掌柜叫人找了两个衙役过来,这才总算把他们拉开了的。 其实也就两个衙役,古代的人也不敢随便袭1警,两位公人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散了,实在是因为面子原因,不好就这么停下来,实际上大家身上多少挂了彩。 寻芳也打人打得手疼,这会儿还有一股麻劲儿呢。要是没有人来阻拦,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停下这帮人。 一般来说,这些衙役都是仗着自己是县衙内的人,在平时里都作威作福的。 自然衙役并不是全都是坏人,不过因在县衙内当差,多受人尊敬一些。 华夏在打击贪污腐败之前,有事儿求人帮忙,烟酒总是少不了,这会儿打击力度大了,才有了向上的风气。 这贪污腐败之气,在寻芳所在的朝代尚且还要大力打击,就更不要说古代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06节 虽说衙役的身份不高,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地头蛇。没有官职,在县内的权利却是不小的。 因此县内一般人家不会无缘无故得罪衙役,所以寻常人打架斗殴被衙役发现了,这些公人是不会有好话的。 可偏偏他们是遇到了一堆少爷在打架,这语气就不能这么粗鲁了。 “哥儿几个,这样也不好看。不如由我们做个公正,从此后,大家恩怨就到此为止,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看,这怎么样?” 此时,一位衙役在中间站着劝说,他的两旁,一边是站着叶寻芳,另一边是坐着金昊。 这会儿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还得先看看寻芳他们伤着没有,若有个不好,要及时先医治。 平时虽说也有些人是打闹的,但一般这种事儿,都是背地里像林玉安之前那样,看人不爽了,偷偷将人蒙了麻袋,然后拳打脚踢一场。 那被打的,认不出打人的是谁,最后也没残没内伤,只能将苦往肚子里咽。 像是这么一堆少爷,在酒楼里闹事儿的也有,不过很快就会被劝开,今日这般闹的如此大动静的,只怕十年也没有一次。 其中一个衙役,看着楼下一片狼藉,都不禁同情起店里的掌柜。 寻芳此刻是完好无损,只是衣服有些凌乱了,重新整理便好。而金昊却是整个人身上挂了许多彩,但都不是寻芳打的,脸上青青紫紫的,看着就很疼。 这是两□□,就推了能说话的出来,寻芳这才站在最前面儿的。 金昊就觉得自己很无语,他就想给叶寻芳一个教训,怎么还这么难了?反正跟叶寻芳作对的时候,就好像被下了降头一样,身上一定要疼一块。 而每次叶寻芳却总能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真是奇了! 金昊看了一眼寻芳,将自己此刻模样跟叶寻芳那谪仙似的模样一对比,更觉得丢脸,无话可说。 寻芳只是看了金昊一眼,冷冷说道:“这事儿,是他们挑起的。在场众人皆可为我们作证。要了事儿容易,我们在场众人,身上都有伤口,别的损失不说,首先大夫来了,用药抓药,这些钱都得算在金昊那帮人头上。” 别的先不说,寻芳首先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碾压金昊他们,这是他们不道德,是金昊他们先动手的,谁先动手谁没理。 金昊听了寻芳的话,脸色有些难看。他特别想说自己脸上还挂彩了呢,但是想一想,确实自己先动手打人,只是打错了人的。 他一开始怎么会想到,自己只想背地里说寻芳的坏话,只要寻芳不在,他说人坏话总不犯法。 可好巧不巧,这坏话叫寻芳听见了。寻芳还当着他的面儿一顿挑衅,这是个男人都得上火。所以他才忍不住要打寻芳的,要是寻芳跟他好好讲道理...... 他估计会更加理直气壮的欺负寻芳吧,因为柿子挑软的捏。但是话却不能这么说。 只见金昊说道:“你一开始要不挑衅我,好好讲理,我也不至于打你。” “怎么?你打人的还有理了?去新来的县老爷那里问一问,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只是你们金家人,去惯了衙门的,我们有理的反正是不怕,只怕你们金家人不好意思再去。”叶寻芝在一旁帮腔道。 叶寻芝算是寻芳这一阵营里,唯二没有受伤的人了,甚至衣服比寻芳还整洁干净。 金昊听了这话,气得难受:“你!” 衙役见他们有吵架的架势,赶紧劝道:“算了算了,叶家少爷是在气头上,大家说话口气重了些。既然要解决事情,咱们先别说气话,也别轻易动怒才是,否则这话也不好继续说下去了。” “既然你们是动手的,自然你们责任更多一些。”寻芳在一旁说道。 他是不怕去见知县的,见就见啊,谁怕谁?别说在古代这事儿奈何不了他,就是放到现代,他也有理啊! “不止我们的医药费,还有这春满楼一楼所有打碎砸坏的东西,也合该你们赔!人家掌柜的好好开了个酒楼,新开的酒楼好端端的叫你们给祸害了,飞来横祸,遇上你们,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寻芳继续说道。 寻芳算了算,觉得他们的医药费,加上一楼打碎的东西,估计还不到五十两,对寻常人家来说,努力攒上四五年也不见得有五十两,但是对金家来说,不算太难。 就是金昊跟寻芳不一样,他们家又没分家,就是商户,也不过是在丹城有些产业罢了,又没有到富甲一方的地位。 所以金昊一个月的月钱,跟寻芳之前应该差不多的。 看他那傻样儿,也知道金昊平时跟原主一样,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主,因此攒的钱肯定也不多。 五十两就是他们那一帮人分着赔偿,金昊也得出大头,这样一来,他怎么也得出二三十两银子来补偿,这估计得用掉他所有的存款了。 所有金昊听见寻芳这话,脸色很不好看。 金昊那边儿也有几个聪明的,对寻芳他们一通反驳道:“你们也是打闹了的,我们就是先动手,再是我们不对,可后期你们不也任由着事情闹大了吗?你们一开始都是劝架的,反而跟我们打起来了,这事儿说出去,不见得你们有理。” 他们在场说话的时候,还有许多人在一旁看热闹。是不是点头,或是摇头。 那衙役就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有了计较。 金昊这边儿的人,其实是认自己先动手打人的,这一点儿就说明他们肯定是要承担大部分的责任的。幸而他们这些少爷都只是小伤,若是闹大了,这会儿估计也不好收场了。 而叶寻芳那边儿的人是完全觉得自己有理,理直气壮的,说话也比较狠,都打完了,气焰还很足的模样。 但是确实他们两家人都参与了大家,金昊那边儿的人也说得没错。 劝架么就劝架,哪里有劝架的人反而还打起来了的道理? 这么一想,那衙役心里就有了计较了。 “依我看,这原是金少爷你们这边儿的人先打人的,事情肯定是你们这里占大份儿的。可是叶少爷你们这边儿,原是来劝架的人却都掺和进去了,事情闹大,大家其实都有份儿。叫我说,金家的人确实得赔偿叶家人的伤口损失。但这春满楼的东西赔偿,得有你们这边儿一份。” “叫我说,大家原本都是和气人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次的事情,大家各自有责任,大家各退一步,就将这事儿了了如何?” 那衙役说的话软和,说的原也没错。寻芳他们也都是难得休息,好好出来玩了一场,已经打过架了,要是再进衙门里闹一场,脸上都不好看。 所以也是有和解的心思的,又加上金昊那边儿没有理,对于自己承担大部分赔偿的事情,是没有反对的声音的。 叶寻芳他们也确实对这春满楼的掌柜有些抱歉,他们打架的时候,也没想过手里拿的东西是什么,反正能砸能踢的都动了。 最后大家商量了一下,还是同意了那衙役的说法。 他们共同承担金满楼的损失,但是寻芳这里受伤用药的钱,都得是金昊那边儿的人承担。 并且还让金昊发誓,从今儿起,不管是背地里还是明面儿,都不能说在场寻芳这边儿的人的坏话。 金昊被威胁两下进县衙的事儿,也就闭嘴点头同意了。 要说金昊为什么会这么怕进县衙呢,这其实也跟金氏的事情是有关的。 新县令到任,肯定要了解一下上一个县令的事迹的,这交接不是上一任县令交接的,他自然更要问明原因了。 所以新县令肯定是知道金家的人所作所为的,因此肯定不喜金家,很怕跟金家沾上关系。 这样一来,金家的人要是跟叶寻芳他们闹上去。为了撇清跟金家的关系,加上确实是金家没理,县令肯定是要站在叶寻芳这边儿的。 这也是叶寻芳愿意私了,否则闹到新县令那里,金昊就不知道自己能讨到多少好了,所以才很排斥去县衙。 寻芳他们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想法,只觉得自己占理,就可以指责并且理直气壮地要求金昊做保证。 事情闹完,寻芳他们当场看了大夫,叫大夫开了些滋补跟治疗外伤的方子,另外寻芳先派了小厮去拿钱,当场还了春满楼掌柜的钱。 这些钱是寻芳先一总付的,十来两银子,几个人平分,也就一两不到二两银子。 金昊那边儿先是帮着他们抓了药,自己那边儿也有人受伤,加上他们自己的医药费,可算破费了一场。 寻芳他们是决定,到时候即便伤好了,还坑他们那边儿半个月的滋补药费。 反正那些补气血的药是不喝白不喝,喝了对身体也不会有什么伤害,反而还有好处,顺便就当让金昊他们买个教训。 这多用半个月的药,金昊那边儿就是说他们赖,也找不出什么道理来。 总不能为了验证他们身上有没有伤口,上来就扒拉他们衣服吧?这不用做的太过分,就能叫金昊他们多难受一阵子了。 第111章 开好了药, 赔偿了掌柜,寻芳他们便离开了春满楼。 寻芳好好的请客,谁想遇到金昊这丧门星, 弄得他尴尬异常。金昊说了他一句,反而惹得朋友们都为自己出头。 酒楼门口,大家道别的时候,寻芳向他们作揖, 尴尬道:“今天真是......” 李穗说道:“你别觉得过意不去, 跟玉安兄弟一样, 我们也早看他金昊不爽了。否则依我们的本事, 就算再没有能耐, 劝架还劝不来么?” “不管怎么说,真有下次就别这么冲动了。就是不差钱, 人家掌柜还要做生意。”寻芳无奈说道。 他自己对金昊也是有气儿的, 心里也想着这次索性闹他个大的。 对于金昊这种流氓般的人物, 就得用流氓般的手段才能降伏。 这边儿跟朋友们又聊了两句,寻芳他们便各自回家了。 原本以为, 闹过之后,一切就都能回归正常了。 结果寻芳回家后的第二日,王氏不知道哪儿得来的消息, 知道寻芳在外跟人打了一场。 她就跑过来关心这个关心那个,寻芳当时坐在书桌上看书,被王氏下了一跳。 见他脸上手上没伤,王氏就怀疑他身上被人揣着了, 很是不放心。刚来寻芳屋里,就说要给寻芳找个大夫,后来大夫还没到屋里, 王氏就先让寻芳脱了上衣给她瞧,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差扒拉寻芳的底裤了。 王氏上下看了一遍,发现寻芳身上真的没有什么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刚松了气,就好像某根弦断了一样,眼泪珠子就歘的一下下来了。 回家一次,寻芳一般能够预感到王氏哭的次数,他回来的时候哭一次,离开的时候王氏又哭一次,大抵就这么两次。 结果这会儿忽然哭起来,叫寻芳看的不知所措。 “好好的,又哭什么?不是瞧过了吗?我身上没伤啊!”寻芳无奈,要是他真有什么,王氏哭还好说,怎么他没受伤也哭? “呜呜呜呜,他们金家真是挨千刀的,怎么有事儿就光针对你了?我虽说没有对叶寻蕙叶珠儿多好,好歹没有短了他们的,你妹妹也凡事都照应着他们。结果他们金家人反倒总觉我们好欺负!” 王氏边说着,还边上手摸着寻芳的袖子,上下打量着寻芳,哭道:“你说,你这要是叫他们打坏哪里,这还叫我怎么活啊!呜呜呜!” “母亲放心吧,他们那几个人,我还不放在眼里。就他们那体格,想要打到我,还差一两年的功夫呢。”寻芳安慰道。 王氏听他这么说,不赞同道:“就是真的跟什么师父学了些腿脚功夫,也不能狂妄起来。我告诉你,咱们练武,只讲究强身健体,为了跟人打架,这是万万不可以的,要是如此,我宁愿你不学这门武艺。” 虽然王氏平时不是什么特别讲道理的人,但这会儿说起话来,心里倒是门儿清。 寻芳见她说得这么有道理,自然不敢忤逆:“母亲放心吧,我心里清楚的。您还不了解我吗?” 王氏见他做了保证,这才放了心,眼泪也止住了。 谁想哄好了王氏,外头又有丫鬟禀报,说宝儿来了。 寻芳赶紧让人请了宝儿进来,结果宝儿刚屋里,就上下打量了一圈已经穿戴完整了的寻芳。 “哟,我该恭喜哥哥了。”宝儿说道。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弄得寻芳一头雾水。 “恭喜我什么?” 宝儿略带着两分怒气说道:“恭喜你,打了群架还能不受伤。” 她都这么说了,连王氏都猜中了宝儿的来意。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07节 “你少在这里浑说咒你哥。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宝儿说道:“我阴阳怪气?妈你该瞧瞧他在外头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你才学了两年的功夫,就这么能耐起来,还跟人家在外头打群架了? 我今儿才听说芳哥儿在外头做的好事儿。寻苌他们跟哥哥一起出去的,身上都挂了彩,寻芳昨儿回来还是一副狼狈模样呢。要不是我听了外头有人传话进来说,都不知道你闹了这么一出好戏呢?” “怎么?我不来问你,就能当这事儿都没发生过了?” 王氏见女儿语气不好,皱眉说道:“你哥在外头差点儿叫人打坏了,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他,反而一过来就质问他?” 宝儿说道:“他好端端站在这里,我心疼他什么?不质问他又去问谁?咱们家跟金家早有过节,他是跟金家的人打起来了,事情起因,就在他跟那个金昊,难不成,我还找到金昊那里问他?” “他这是存心不叫咱们好过呢,妈你真该好好管管他。凡是打群架的,都不是什么好的。一两个人打起来还好说,不是哥哥带头,一群人又怎么打起来的?听说还是在酒楼里闹起来的,这事儿说出去也是丢人!” 寻芳说道:“金昊先要打我的,我们后来才闹起来。这次我们已经说好了,你放心吧,打架的事儿,再不会有下次的。他也不是那么傻,两次在我手上吃瘪,下次还不涨记性?就是狗都知道被打了疼。” “我告诉你,这次已经发生也就算了,下次你要跟人家闹,也得看着些。这么多人,打起来该多可怕,等都闹大了你再拦,拦得住吗?家里这些哥儿,都是血气方刚的,要有个万一,别说他们金家,就我们自己亲戚也不好交代。” 宝儿自然相信寻芳不会主动挑衅,她只怪寻芳没有在一开始将场面控制住。 因为就算金昊不对,大家打群架也是因为金昊跟寻芳而起。寻芳自己有本事,稍稍教训一下金昊,然后控制住场面也就好了。 叶宝儿跟寻芳相处这么久,对寻芳的本事还是有些了解的。 当时闹这么大,不是因为寻芳没有本事控制住,一定是寻芳也放任了他们闹的。 “金昊那边儿就有七八分不对,你也总有个二三分不是的。” 寻芳见宝儿这么凌厉,说的都在道理上。只得让这她些,说了两句自己的不是。 之后又请了母亲妹子坐下吃茶,说了一下午的闲话,这才将他们哄走了。 亲朋都聚过,寻芳为了避免再发生什么事儿,就安安静静在家里待了几日。 正好这会儿秋天大丰收,寻芳下面田地收上来东西。平时这些事情都是宝儿料理的,寻芳觉得她身子弱,事情多,反正闲着也是看书。 就将收东西当做娱乐里好了,于是这两日都在统计收上来的粮食。 寻芳是无需动手的,只用站在那里看人家作业就好。 他看着一袋一袋粮食运进来,有些感慨地说道:“今年不是发了洪涝么?听说收成比往年都不好。” 总管他田地的人躬着身在寻芳身边说道:“我们这儿还算好的,后面挽救回了许多,损失没有太大。再往南一点儿的地方,听说今年是很惨的。” “他们那边儿,今年不好过吧?”寻芳问道。 总管田地的人说道:“这两年不太平,今年更是雪上加霜,但是听说朝廷好歹还是分了粮食下来的,死肯定是要死一批人的,今年勉强过下去,希望明年能好一些吧。否则就真是很难过下去了。” “听说难民都往北逃过来了,你那边儿会有难民跑过去吗?” 那人说道:“我们那里还好,最近晚上已经有人开始巡逻了,一旦发现,抓住了就会去送官。听说有些地方的人,抓住偷粮食的难民就会直接打死,想想他们也是可怜,我们这里就只是送官。” “要是直接放了,过两日还会再回来的,就只得将他们交给官府处理。一般就是打几个板子,有挨不过的就死了。这时候大家都清楚粮食重要。” 寻芳见这么说,心里也很是感慨,可惜上辈子他不是学农业的。 这辈子就是重头学,也得先从挖土种地开始。这会儿倒有些后悔,要是当初选了农业,来到这里好歹能帮着些人。 现代的人吃饱了撑的自己玩作死,有为钱愁的有为房愁的,就是没吃不饱过。 放到这个时代,竟然有人因为吃不饱饿死。 等东西全都送进去了,寻芳检查了几袋,看着没什么问题就让搬进去了。 这些来送粮食的人,都是仰仗着他的土地才能吃饭,没事儿是不敢乱得罪寻芳的。所以送来的粮食一定是好的,寻芳倒不怕这些粮食的质量不好。 等一总结算过后,寻芳留了他们一日在家里休息,然后这些人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就离开了。 来护送粮食的都是男人,这会儿田地里看着的人少,要是庄里人少,到时候有个意外就不好了,所以他们回去的也急。 等那些送粮食的人走后,寻芳过两日就要回去上学了,总是休闲不了几日。 这日跟王氏聊天,王氏也有些感慨。 “这人死的一年比一年多,真是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南方怎么连年都是灾年,不是天灾,就是人祸。” 寻芳在一旁端着茶,说道:“今年明明都秋收了,但是买粮食的人反而变多了,卖粮食的反而不敢买,粮食价格不跌反涨,更叫那些难民没活路了。” “哦,说道这事儿。”王氏见寻芳这么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爹今年好像说,年底的时候我们这里要开粮仓施粥。我就听了一耳朵,当时说的时候,离这时候还远呢。过年的事情,谁还想到那儿去?” “爹真这么说?”这就叫寻芳觉得诧异了。 毕竟叶镐也没给寻芳一种,会施舍粮食给难民的形象。 “他是这么说的。”王氏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不过你爹这个人,肯定没那么好心。就是几大乡绅聚在一起说过话。如今你锦叔叔在京都,家里一应大小事儿,还是我们家最大头。 你爹那时候被人请过去,应该是全县大户人家今年都会弄这个,轮流着来。你爹不过是不想丢人罢了,反正咱们家的粮食,算上如今收上来的,还够吃一年的,今年放一些出去,不妨碍我们过日子。” 感慨归感慨,王氏一辈子没受过挨饿的感觉,同情一阵儿之后,还是照常。 “大过年的,好歹叫难民一顿饱饭,也算我们的功德。” 这事儿讨论完毕后,接下来依旧是打包行李去上学。 直到过年,都没有什么新鲜事情发生,就年底的时候,丹城果然各家乡绅轮流施粥。 好在他们这里难民也不多,时间一长,少许一些人还在丹城找到了工作。 王亨有些人脉,还帮几个人找到了活儿做。 之后一年,还算是风调雨顺,南方依旧不那么太平,但第二年春日过去,粮食好歹补给上了,寻芳寻思着,这两年要是都是丰年的话,估计事情很快就能平下去。 过着过着,转眼之间又到了丹桂飘香的季节。 今年乡试,寻芳打点了行礼,要直接从府学到省城内的贡院考试。 虽然科举是从隋唐开始的,但贡院却是宋朝才设立的,在宋朝之前没有贡院。 明代的时候,才又在各省城都设立了贡院,县城跟府城设立考棚跟试舍供他们考县试府试跟院试。 寻芳他们是带着仆人一起去的省城,当天下着小雨,寻芳他们租了一阵艘船,八月份赶考的人许多,路上常见到带方巾的书生。 寻芳他们是坐的一艘防水的穿,有些船是耐不住雨水敲打的,一般大雨天不出船。 寻芳他们上船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后头呼叫:“等等!等等!这儿还有人要上船!” 撑船的车夫听到那人的声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位客人坐别的船吧,我这船已经叫别的客人包下了。” “敢问船家,今天还有船要开吗?”那书生身上背着包裹行囊,看着十八九岁的模样,身边没有帮衬的人。 他头上戴着方巾,细白的面皮,寻芳坐在船上朝外看,并不能看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他瘦的像一根竹竿。 那船家也好心回答:“今儿估计是没有了,我是最后一波。客人能明天早来吧,或许还能搭上别的船。” 原本这时候交通不便,一艘船就是叫别人包了,船家就是偶尔搭上一两个人,也没有什么。 但是寻芳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料到这个,所以当初包船的时候,就已经叫元庆再三嘱咐过,不许让船家搭别人。 这时候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随便搭人。寻芳这里,也就是那么几个人。 一共是寻芳自己、杨雪松、叶寻芝、还有梁佩恩,另外还有三个仆人,除了杨雪松外。 其他人都是另外带了一个小厮,统共七个人,大家是凑钱,算人头份额平分了这船费,小厮们的钱,自然由主人来算。 就是这样,穿也差不多住满了人了,就是要睡,也没什么休息的地方,若再搭一个人,只能随便找船尾一处打铺盖睡下。这也是常有的,不过寻芳他们不同意多搭载别人。 就连这看着面善又黑瘦的船家,寻芳还担心他是个坏人呢,更别说再搭一个人上来。 那书生听说要再等一天才能有船,面上特别为难道:“船家,我是今年要去省城赶考的学生,你就行个方便,搭我一程行不行?路费,我自然也会出的,不赖你!” “我不是在府学里的,到了这府城,多一日就多一日的费用。去了省城还要提早找下处住着,又要费许多力气。你就行我个方便吧!” 那船家笑道:“书生,不是我不想行你的方便,我这船是客人包了的,你跟我说是没用的,我还得听客人的吩咐。” “那烦你去问一问你那客人吧,可否载上我一程?不需要什么特别好的地方,在船上,只要有个能吃饭睡觉的地儿就足够了。”那书生说道。 船家见他这样恳切,不好推了,不过递上一句话,况且到时候自己还另有一份赚头,他也乐得赚这一份儿。 “那行吧,我去问问客人。”那船家回了那书生。 其实寻芳在船里头坐着,早已经将二人的对话听了。那船家到他跟前,也不过是重新复述了一遍。 这时候寻芳他们都坐在一起,那船家说了这话之后,大家都是有意想让那书生上来的。 那边叶寻芝坐在寻芳对面,听了船家的话后,说道:“都是读书人,路上帮他一个忙,也算多交一个朋友,况且多他一个,船家能找个地方叫他吃住,不妨碍到我们便好。” 第112章 寻芳对于放人上船这一点, 还是有些不赞同的,但是问过了众人意见,大家都觉得应该让那人上来。 “这人是不是骗子, 只要到时候等他上船了之后再问就能够清楚了。问过之后,若还是有怀疑他的地方,等下次停船,叫船家赶他下去便是。”梁佩恩见寻芳有些不同意, 便说了一句。 大家都同意了, 就是多数赞成少数反对, 寻芳觉得反对反而显得不合群了。仆人们又都跟着主人走, 不能在这方面有什么意见。 至少梁佩恩的提议还不错, 加上那书生形象确实像个秀才,瘦弱的模样至少看上去不像坏人。 “那行吧, 先让他上船再说吧。”寻芳说道。 那船家得了寻芳的话, 便高高兴兴出了船舱, 将摘下的帽子重新戴上,撑船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要拉那书生上船。 那书生原以为自己要再等一日了,心情沮丧的站在岸边。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河边没有多少人过来了, 安安静静的,只有流水声、树叶作响声、还有鸟叫声。 结果船家摇了船回岸边,那书生见状,眼神又亮了起来。 等船家靠近, 便对那书生说道:“小相公,上来吧。” 那书生见他这么说,作揖感谢, 然后背着行囊,大步夸到了船上。 他上船后,又谢了一回船家,那船家叫他到里头坐去,书生才走进了船舱内,正式走到寻芳他们面前。 都是文人,见面的时候得有礼貌,寻芳他们也从船上站起来,跟他作揖。 几人互相报了自己的名字,寻芳才知道这书生是叫陈礼。 大家行过礼,寻芳他们叫下人上茶,大家坐下来闲谈两句。 寻芳的声音这会儿已经变得正常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清冷,听着并不浑厚,也不阴柔,跟他本人外貌很相配,给人一种温润的感觉。 他们船上众人,就是不看衣着,光从气质上看,都能让人辨别出是读书人。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08节 虽说寻芳他们在府学的时候也并不是天天都跟人交际,但确实是很受人欢迎的。若是他们愿意,交到的朋友绝对比目前要多许多。 在整个府学,他们几人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 陈礼上船后,见到寻芳寻芝他们众人,一看他们的人品外貌,穿着打扮,就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大家坐下说话,寻芳他们不会马上就开始问他读书上的问题,这显得太过迂腐。 一开始要问人家名姓,问问籍贯之类的。 陈礼先介绍了自己,原来他是附近安县的秀才,这次来府城是跟寻芳他们一样为了考试。 他之前是在县学里头读书,是在县里坐馆。 这次来府城,是搭了顺风车来的。这样路上就能省许多费用。 等到了府城这里,那马车不去省城,因此要到这里来搭船走。 寻芳听他这么一说,戒心就放下了许多,再看他身上带的东西,无非是一些书本,还有一套衣服跟被褥,再没别的东西,那防备就放下了大半。 听陈礼说过自己之后,寻芳他们也说了自己的姓名,告知对方他们是丹县的人,梁佩恩也说了自己是青县的人。 不是同一个县城的,并没有什么好说。 却听陈礼对寻芳他们问道:“你们丹城有个做过知府的叶家,也是当地乡绅的,是兄台什么人?” 陈礼见寻芳他们一表人才,就猜测他们是乡绅人家出来的。 这时候还是相信同姓的人,几百年前是一家,就是没什么关系,之后相熟了,还是能序上,甚至关系好了还可以连宗的。 所以陈礼一听寻芳他们姓叶,自然就想到丹城的叶家了。 寻芳他们还有些诧异,陈礼跟他们不是同姓,家里姻亲也不曾听说在安县有什么姓陈的亲戚,不在一个县城,原本消息就比较闭塞一些。 不过想着陈礼自己说了自己是个秀才,那秀才只见互相有听说过的也正常。 于是寻芳说道:“这正是我本家。” 陈礼见寻芳这么说,脸上笑容展露出来,一副了然的模样。 寻芳他们一看陈礼的表情,就猜测到,这或许是个远房亲戚。 “那你家是不是有个本家姑奶奶,嫁到了别府的张姓人家家里?”陈礼对寻芳问道。 寻芳听他说姑奶奶,他对叶家的祖辈并不是多了解。况且远嫁的姑奶奶,没事儿也不会过来。 想了半日,原主印象里好像有这么一个人,但那时候也小,根本记不得。 如果姑奶奶真的要从别的府城过来,那就得是一些大事儿,譬如家里老一辈去世了。 寻芳的爷爷去世的早,就先不说,老太太在寻芳穿越过来前几年就死了,那时候原主也才六七岁。 但是寻芳记得自己是有个远嫁了的姑奶奶的,只是都不来往联络了,他跟本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嫁到姓张的人家去了。 对于这一点,或许这时候叶寻苌跟也寻苠还在的话或许还能知道一些,因为他们的爷爷是兄弟,自然他的姑奶奶,也是寻苠跟寻苌的姑奶奶了。 “这......”他哪里知道这些亲戚? 于是求救般地看向叶寻芝,希望他能够了解一些。 但叶寻芝这一脉虽然没从家里分出去,却跟寻芳他们远一些,这事儿连寻芳自己印象都不深刻,也就对叶寻芝不抱有太多期待。 叶寻芝见他疑惑,笑道:“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姑奶奶确实是嫁去了张家的。” 寻芳听了寻芝的话,这才确认了陈礼说的。但还是有些疑问。 “虽说如此,但你不是姓陈吗?” 陈礼解释道:“我是姓陈,你家姑奶奶是嫁到了我祖母娘家的,这么算起来,我祖母该是你家姑奶奶的小姑子,咱们是同辈。” 原来是姻亲家的姻亲,真要扯起来不算什么正经亲戚,不过确实很有关联,就是亲戚们不走动,寻芳他们根本不知道陈家这号人物。 还有一点疑惑,就是寻芳知道自己姑奶奶应该嫁的是一个大户人家,不是为官也是有钱的商户,怎么他们张家的姻亲,如今却落魄的连个小厮都没有?出门坐船还舍不得包船? 这些都得慢慢了解,之后在船上大家聊了一会儿,说道经史子集这些东西,发现陈礼确实有些墨水在肚内。 寻芳感觉自己的学问应该在陈礼之上,但是因为他身边都是梁佩恩、叶寻芝还有杨雪松这样的人,导致寻芳在学问上过分谦虚跟不自信。 有天才在身边的感觉是挺好的,寻芳自己原本学习的就挺有天分,所以进步的速度很快,几乎可以算是飞速了。 可是同样的,天才太能碾压人了。况且寻芳穿越过来后又跟他们不站在同一个起点,反而需要追赶叶寻芝他们。 所以到现在寻芳也只是勉强追赶上他们,终究无法跟他们并肩。 站在这个位置,寻芳已经觉得自己算幸运的了,因为在府城的秀才中,寻芳已经算是中上了,不只是学问,就连名气他也有。 只是有时候跟梁佩恩他们一对比,难免会被打击。 所以即便他自己察觉到自己比陈礼学得更深了,在谈论这些正经学问的话题中,寻芳的话少的可怜。 就跟往常一样,只让叶寻芝他们多说,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 而叶寻芝他们因为已经习惯,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寻芳如何。只是光跟陈礼聊一聊,大家心里也都能察觉到,陈礼在学问上并不如寻芳。 陈礼知道自己学问不如寻芝他们,在船上有空就看会儿书,偶尔会拿来跟大家请教。 船开了半日,杨雪松就开始晕船,一脸吐了两三日,吃不下睡不着,人都消瘦了。过了前面几日,才总算有了胃口。 船在河上行驶了有半个月,总算到了省城。 这里比起府城又更繁华几分,街上穿绸缎衣裳的人都更多了许多。 因为考试将近的缘故,寻芳他们下车的地点,有许多书生打扮的人。 到了省城,寻芳他们下了车,行李自然又小厮带着。找了一家离贡院近的下处住下,到的第一日,在下处吃过饭菜,好好睡了一天。 虽然在船上也是吃睡,无聊的时候就看书,晚上点上蜡烛大家还可围坐着说话聊天。 但到底没有脚踏实地来的舒服,在船上漂泊半月,寻芳照常吃睡都瘦了一些,运动量没加大,但是身材却更瘦了,估计是心里原因。 每天呆在船上,空间变小的压力,还有就是乡试的压力。 要是这次考试考不过,过几年又要来这么一次,船上来回,都得一个月的时间,寻芳真是觉得很难忍受。 还有就是叶寻芝他们所有要好的人成绩都比寻芳好,要是这次他不能过,就得跟寻芝他们分开了。实在也是不想自己一个人走接下来的路,况且朋友之间差距太大,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还有叶家众人跟学政大人都对寻芳抱有期待,寻芳总觉得自己考不过,就有些辜负了他们。 这时候学政大人已经回京赴任去了,寻芳他们当时亲自送行的。学政大人临出发前,还抓着寻芳的手叫他好好努力。 越是这样想着,就越焦虑。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寻芳自己压力并没有那么大,觉得考不考过都一样,反正只要有个秀才,将来家里就是败落也无所谓。 但是时间一长,总觉得母亲的骄傲压在了自己身上,师友的盼望压在自己身上,就连妹妹的婚姻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寻芳知道自己考不好也没人会怪罪他,毕竟按照这个年龄来说,考不上也是正常。 但他就是莫名的紧张,总觉得这次不过,下次可能还过不了。 每次到了考试,不管是当初的院试,还是这次的乡试,越是临近日期了,他就越是紧张。 在下处安顿下来后,寻芳再开考前几日一直都没怎么出去逛,而是待在屋里继续学习,做文章,复习之前的错误内容。 考试一共三场,每场考试考三天,在考试前一天就要入场,总共一天的入场时间,寻芳他们不需要提早过去,就是到了下午再入场也没有关系。 考试的时候是直接锁院的,待在里面就不能出来。 吃喝的东西跟之前不一样,需要自己携带吃食,基本就是住在里面,闷头考三天,但实际要进考场得四天,考三场,就是小半个月过去了。 寻芳他们是下午过去的,这次准备的东西比较多,所有东西元庆都再三看了一遍。 虽然陪着寻芳考试也不止一次了,但这次考试需要准备的东西多,一旦考上寻芳就是举人老爷了。 要是因为他准备的东西不够充足,寻芳在里面没能好好考试的话,元宝估计自己都能谴责死自己,所以半点儿不敢怠慢。 本来叶寻蕙这次也是能来考试的,但因为他丧母不到三年,所以不能进场考试,还要再等三年。 这次叶家就只有寻芳跟寻芝两个人过来考试,路上也少些麻烦。 寻芳他们到的时候前面还是有人在排队报名,这次检查还是同之前一般,一旦发现作弊,直接取消终生考试资格。 但还是不免有人作弊被发现,都已经经历过两次考试了,还是有人夹带进场,就连作弊都不能换点儿新鲜的法子。 寻芳在进场前就看了一圈贡院,贡院其实跟试舍很想,只是面积更大。四周都建立起了高强,抬头看里面,还有望楼。 望楼很高,方便瞭望,站在这上面,估计能将贡院内外的景色都收入眼底。设置望楼是为了防止,里面考试的考生,跟门外的人有沟通,或者是跟里面巡逻的衙役有联系。 这样在望楼上观察的话,就能很清楚的观察下面了。其清晰度,应该就跟上课的时候,老师站在讲台桌上看学生一样。 玩手机还是睡觉,都一清二楚。 在外面查过带进来的物件跟饮食,查过浮票,寻芳很快就被放了进去。 刚进到贡院内,几步就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门,门的两旁有小道可以通行。 那门不是寻芳可以走的,只有朝廷派下来的考官可以走这个门,而寻芳他们只能走两边的小道,这个门,就叫作“龙门”。 两边小道都可以行走,寻芳随便选了一条进去。进了门内,来到自己考试的号房。接下来三天,寻芳就得在这里面居住,吃喝都在里面,包括上厕所,考试睡觉,都在屋内进行。 号房内很狭窄,空间并不大,又不能跟人唠嗑聊天,进到里面去后,寻芳就觉得自己呼吸一窒。 第113章 这号舍还是能看出来, 为了准备让秀才住进去,是有打扫过的,但是一年打扫的频率并不长, 所以一些死角灰尘很重。 加上地方窄小,光线透进来就有蜉蝣物漂浮在空气中。寻芳将行李放下,左右上下看了看,觉得就这样住三天实在不行。 第一天进场还不用考试, 寻芳就先简单拿擦桌子的布先清理了一回接下来自己要住的地方。 号房的床是一块木板, 上面啥也没放, 连个发霉的被子都没有。好在寻芳带了两块单层的布进来, 到时候只能靠着炭火跟两块布料取暖。 如今要入秋了, 天气转凉,昼夜温差都大了起来, 但是来这里考试, 寻芳知道自己不能生病, 所以接下来在考试的时候,还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虽然这两天没有下雨, 但是空气中还是有发霉潮湿的感觉。打扫完之后,寻芳察觉自己带的那块擦洗的布料只能扔掉了,再擦拭桌面的时候, 就用自己带的帕子来。 清理干净号舍,就到了晚上,寻芳也是很累了。 好在现在天气不热,否则出了汗, 三天不洗澡,真是够让人难受的了。 寻芳进来考场,带的吃食就是两个肉包子, 几个白面馒头,还有几片人参跟干粮还有腊肠。 肉包子不能放太久,一两天估计里面的馅料就要臭了,寻芳就先吃了包子,两个包子,一晚上吃完,掺着参汤喝了,寻芳勉强饱了肚子。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09节 简单用一条赶紧的手帕,擦了脸,洗了手之后,寻芳就找出了两块布料,趴在床上睡了。 这床板实在太硬,寻芳靠着难受,但他是个适应能力比较强的人,开始的时候在床板上翻滚了两下,那木头实在硌得人骨头疼,索性就平躺着不动了。 眼睛闭着,盖好布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是正式开始考试,昨天下午,寻芳他们进了考场不久之后,外面的大门就直接锁上了。 之后想进来的人无法进来,想出去的人也无法出去,除非等第一场考试结束。 早上寻芳拿出了自己的食物,热的人参汤加上一块馒头,就着带来的小菜吃了,剩下的等这中午晚上用。 早上天气有些冷,不过寻芳原本穿的衣服就多,只等中午天气热了就脱下来。 第一场考试,考的是四书,跟之前几场考试都不一样。之前考试的内容会比较简单,这时候考的四书范围更大,考试内容更加的细。 就是让叶寻芝他们来考,这些对他们来说难度也绝对不会小。 寻芳吃过早饭,到了桌前,摆好了椅子,对着试卷一题一题先看了下来,然后心里有了大概,打了草稿才在上面落笔。 第一天他准备先把一些自己能写出来的,或者不那么难的题目先写了,虽然整个试卷难度都比较大,但还是有他擅长的部分跟不擅长的部分的,他要做的就是先把擅长的部分写出来。 就像做现代的试卷一样,一些在老师看来是送分题的题目,是不能随便错的。 早上就只吃了馒头跟小菜,寻芳没到中午就饿了,耐着性子继续做了一会儿试卷,寻芳才拿了腊肠出来准备就馒头烤着吃。 这腊肠味道很好,是寻芳专门找了厨师做的,架上一个小铁网,将腊肠放上去烤就可以了,寻芳甚至将馒头也放上去烤了。 这味道实在诱人,寻芳光是闻着就觉得香得不得了。 比起之前在考棚内吃的那些东西,寻芳觉得这烤肠可以算作人间美味。 这样的天气,也只有这些腌制过的东西能带进来吃,否则到了今天还好说,再过一日都要臭了。 寻芳因为肚子饿,边烤着腊肠还边在回味着昨晚那肉包子的滋味儿。 主要还是他现在肚子里没什么油水,寻芳所在的家庭,不说大鱼大肉,至少厨房里舍得放油。 早上虽然是清粥之类,却也暖和,甚至还有豆制品可以喝。 但到了这号舍里面,昨晚天气有些冷,耗了他许多热量,早上吃的又是馒头小菜,半点荤腥不见。 相比起早上的白面馒头家小菜,那肉包子简直可以算是人间美味了。 想着想着,那腊肠跟馒头就热好了,寻芳赶紧拿了来吃,屋里这会儿被炭烤的暖和,但是坐上那板凳还是冰冰凉凉的。 寻芳只好拿了那单层的布料,垫在椅子上,坐在上边儿,这才舒坦了。 吃过午饭后,又继续做题,到了晚上,照常是那些东西,小菜已经快要吃完了。 寻芳觉得自己节省一些吃,大概也就能再撑一天,到了第三天,可能就只有干巴巴的干粮,还有腊肠了。 不过好在他腊肠带的多,一天不吃菜,也不至于便秘,吃一天的腊肠也还好。 晚上依旧是简单洗漱就睡了,当天晚上刮的风比较大,但让寻芳印象比较深的还是隔壁某位考生的呼噜声。 他昨天睡得比较早,所以没有听到谁打呼。今天睡的晚了一些,就被人抢先了。这样一来,睡着的难度更大了。 到了第二日起来,还是继续写卷子。简单的题目昨儿已经写完了,今天就只剩下比较难的点了。 寻芳就只能一题一题顺着写下来,遇到很不确定的,就继续空着,先将难写,但是勉强还记得的题目写了,剩下空着的都是最难的问题。 这两日来多少都有些大小状况,有人将试卷烧了,有人拉肚子,有人在木板上睡觉摔下来。 寻芳很庆幸自己准备的充足,身体够强壮,还有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外发生。 第二天将小菜跟馒头全部吃完晚上的时候寻芳已经开始在吃干粮了。 这些干粮很硬,因为没有水分,所以过期的时间就慢了许多。寻芳要吃的时候,就掰一些放在水里,配着考好的腊肠吃下肚去,味道还可以。 等到了第三天,寻芳才将试卷全部填写完毕。就是遇到特别难的问题,也尽量按照自己的理解写了出来,至少不让自己空出题目。 等卷子上交之后,寻芳彻底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是开贡院,离开考场。 虽然进场的时候学子是不能走龙门进来的,但考试出去的时候,为了有个好兆头,寻芳他们是可以从龙门走出来的。 从龙门跨出来的感觉,跟走平常的门槛没什么两样。 过去就是一瞬的事情,寻芳出了考场后就在外面看了一圈,还没找到叶寻芝他们,更没有看见元庆,周围人实在太多了。 其实就在里面呆了三四天,寻芳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累,到了外面简直都不想走路了。明明他没有费什么体力。 站在原地找了一会儿人,寻芳还没发现元庆,就见元庆忽然从人群中冲到了自己面前。 “爷,考这么多天累了吧?参汤都喝了吗?”元庆走过来接走了寻芳手里的东西,想要扶着寻芳去到一旁。 “喝过了,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下次你多准备些小菜,这次还不够我吃的。” 寻芳觉得自己虽然很累,但还不至于让元庆扶着过去休息,所以挥开了元庆的手,自己走。 元庆见寻芳这么说,心里有些自责,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道:“是我装少了菜,下次会多装些的。” 到了车马前,打开车帘,除了寻芳,所有人都在车上了,只不见陈礼。 陈礼毕竟跟叶家沾些关系,相逢又是缘分,如今又是朋友了,不好撇下他不管。寻芳见陈礼没来进来,便对寻芝问道:“陈相公呢?” 寻芝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身子比寻芳还弱,让他些文章还好说,让他睡那么硬的木板三天,还要吃一些烤都很难烤熟的食物,这简直是在为难他。 杨雪松在一旁说道:“他方才说先回去了,车上拥挤,他不想跟我们挤在一起。” 经杨雪松这么一提醒,寻芳感觉自己仿佛忽然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 其实三四天并不会使人发臭,但是三四天不洗头洗澡,况且早晚都是简单洗漱,确实并不卫生,而且身上就是不脏,头发也油了。 寻芳的头发很顺滑,但是他不擅长打理长头发,平时又有丫鬟或是小厮帮着管理,就总是干干净净的。 这会儿没有人帮着打理,不能说乱糟糟,但发型肯定也是乱的。 明明是进了一次考场,寻芳却觉得自己像是被关了几日监狱。当然,这话也就是心理想一想,明面儿对别人这样说,大家该说他不敬了。 寻芳有些受不了现在有些脏乱的自己,于是赶紧上了车,一路回了租住的下处。 到了住的地方,他们之间各自都没有说什么,所有人都回了自己房间,寻芳彻彻底底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摆上热乎的面食,吃下一碗,连汤都喝的干净,这才感觉彻底活了过来。 这时候考试还没有结束,一共三场考试,才过了一场,所有人的神经还绷着。 自那日考试完毕后,寻芳便只休息了一日。第二日照常是看书,有不会的问题就拿去跟大家讨论,已经考过的内容,只有特别疑惑的大家拿出来讨论了一下午。 之后也有认识寻芳他们的过来请教问题,寻芳都是闭门不见,先专心自己的学问。 他并不因为去见客而感到自责,人都有个轻重缓急,比起替别人解决问题,还是自己接下来的考试更加重要。 沉心静气,学了几日,寻芳觉得自己在埋头学习的这些天里,就跟闭门修仙的人似的。简直不要太清心寡欲。 第114章 第一场考试结束后, 休息没几天,第二场、第三场就又开始了。 第二场考的是五经的内容,还包括前朝历史, 第三场依旧是时务策,还有杂文。 对大部分人来说,时务策要言之有物是比较困难的,就算前面四书五经答的好, 后面到了时务策也不见得能够拿得出手, 但是对于寻芳来说则不然。 第三场考试对寻芳来说只有杂文比较困难, 但是时务策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而且文人们在一起也常讨论政治。 这几年来寻芳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 不只是在四书五经上他有很大的进步,就连时务策他也做的越来越好了。 并没有江郎才尽, 上辈子学了多少, 这辈子就会多少。 之前学政就曾经跟寻芳说过他在这些政治上的不足, 虽然寻芳知道这不是不足,而是在目前这个朝代很多办法没有人实验过, 所以他们不知道这些是否可行。 但是在学政看来,寻芳的一些答案确实是太过了,甚至到了异想天开的地步。 所以寻芳在这几年就有注意, 到底还是要因地制宜的,只有提出合理的答案,听取的那一放才会去注意。 这两年来寻芳尽自己所能去了解这个朝代,逐渐摸索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有了基础,他的时务策也因此做的更好了。 第三场考完,半个月就过去了。 出了考场后, 寻芳彻底放下了压力。不管结局如何,他已经尽力了。 如果这次没有考过,那就当他来测测自己的实力好了。考完之后一旦放松,考试前的紧张跟压力一下就都不见了踪影。 关于这一点,寻芳也是考试结束后,在下处休息了两日后,才发现的。他似乎有些考前焦虑的毛病。 这一点寻芳上辈子都没有发现,后来回想一下,发现他上辈子好像并没有这种毛病。 考试前焦虑,还是穿越过来之后才产生的一种心理。估计这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才产生的。 考试完毕之后,照旧是等着开榜,寻芳他们都代够了钱,等着人来贺喜。 而一些不能花钱在省城久留的人,在考完第三场后就收拾行李回家去了。 寻芳他们结伴省城玩了好几日,省城的交通发达,城内有河,到了晚上歌舞升平。 有些专门在外留宿的人,是可以直接睡在船上的。 寻芳他们跟着在省城认识的朋友吃过几场,访过名山,去过几个景点,有惊喜的玩点,也有赫赫有名,去过却并不怎么样的景点。 玩闹了好几日,之后很快放下榜来。令人惊喜的是,寻芳这次的了第六名,是个亚魁。 放榜那日,还是跟之前一样,进到贡院堂内。主考官发落他们,寻芳有被叫上前去说话。 这次主考官夸了他几句,没有说他那里不好,是鼓吹着送出去的。 另外,梁佩恩这次得了乡试第一,是解元,叶寻芝在寻芳之前,是第五名经魁。 杨雪松这次没有发挥好,但也中了举人,名次竟然还在寻芳之后。陈礼挂在最后险险地中了。 一起来赶考的众人,全都中了举人,这在外人看来。这举人对寻芳他们这几个人来说,好像是大街上的白菜。 但是只有寻芳他们知道,这究竟经历了多少个背诵的日夜,多少场讨论,多少本书,多少脑细胞。 中举瞬间,寻芳也高兴,高兴的在他们几人中,只有他跟陈礼哭出了眼泪。 原本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流血不流泪。但这考试真是太难了,他考上了举人,就是将来一辈子不中进士,也算是对家人有个朋友有个交代了。 考试之后,就有鹿鸣宴,是主考官主持的,寻芳位列前排,所以会坐在前面些的位置,靠梁佩恩跟叶寻芝比较近。 考试结束后他有去试探杨雪松的态度,杨雪松的表情看起来还算是轻松。 按照平时成绩来说,其实杨雪松应该是寻芳这个位置的,因为就四书五经来说,杨雪松原本比寻芳更好,就是时务策略差一些。 但是寻芳的时务策做的比梁佩恩还要好,可见杨雪松就算时务策做的不如寻芳,综合成绩是在寻芳之上的。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10节 之前考第二场的时候,寻芳记得杨雪松出来后在屋内躺了几日,听说有些发烧,后来吃了些药,寻芳一头扎在书堆里,只让元庆过去看望了一下。 元庆回来告诉寻芳,也只说杨雪松身体还好。后来第三场出来,寻芳见杨雪松没事,就没有过多在意他之前生病的事情了。 想来,就是在第二场考试的时候,是着凉,或者吃坏了肚子。所以考的没有那么如人意。 这次考试,杨雪松只是奔着中举来的,能够考中他就已经很开心了,根本没有多难受。 寻芳能够超过他,也是寻芳的实力加运气,杨雪松并不会因此而感到不平衡,反而因为是朋友,他还会为寻芳感到高兴。 鹿鸣宴上许多酒宴,所在宴席上都是人才。 席上请了人来唱《鹿鸣》,这原是《诗经》里的一首诗。 在寻芳看来,这场宴会,应该是欢迎他们正式走入官场的宴会。 酒菜助兴,还有人吟诗作对。 因为主考官在,大家不敢太过尽兴,玩的是很快乐,但都注意着自己的酒量,没有让自己喝高了。 自然也有没什么情商的,原本想要开怀畅饮。但看到大家都很注意不喝醉之后,被这氛围影响,也小心注意着自己的形象。 鹿鸣宴后,主考官要回京赴任,寻芳他们去送了行,然后才重新坐船,一路回了丹城。 就在寻芳他们快到丹城的时候,家里两人中举的消息已经被报子传了回去。 不要说王氏跟叶镐两人震惊,整个叶家也为此而兴奋了起来。 比起之前叶锦中举中进士更加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叶家就有了连个举人一个进士。 寻芳跟寻芝年纪还小,这么个年纪已经中了举人,绝对是天才无疑。就是将来他们一辈子不中进士,那也足够让他们叶家人再在丹城富裕两三代了。 王氏因儿子争气,如今在丹城太太圈里简直不把谁放在眼里,上来巴结的人多了去了。 毕竟她儿子小小年纪就是个举人了,而且叶寻蕙虽然不在她名下,到底还是他们房的孩子,也是个秀才。 宝儿虽然很少露面,管家这方面她很能耐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况且见过叶宝儿的一些太太,知道她生得好看,如今叶宝儿的哥哥是个举人了,自然身份又抬了一圈。 虽然王氏是从妾抬上来的,但如今也是叶家的正妻,叶宝儿如今是嫡女的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消息。 王氏儿女双全,一双儿女都那么优秀,在古代来说,这完全就是女人中的人生赢家了。她简直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将来他儿子做了官,那她就有个诰命,等到她死了,那铭旌上写的字也好看。 人活着为了什么,不就为名为利为财么?王氏这辈子,至少在丹城,这些什么名利财都已经有了。 叶家的人得到消息后,自然皆大欢喜。王氏于是跟叶老爷商量要举办宴会。 叶老爷当然不会不同意,这么个出风头的机会,他怎么会不去做呢? 宴会是要办,但王氏心里还是有些计较的。 “家里还有老爷兄弟家的孩子中举,要不然,还是一起办。他们来贺喜也是贺我们两家的,都是姓叶的,他们那们亲戚也不能得罪,就只我们大办一场,或者我们先办,他们后办,这都不太好说。到时候反而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叶镐听了王氏的话,觉得挺对的。反正这会儿叶锦不在丹城,没有人跟他抢“叶老爷”的名声,因此叶镐心里就没有多不平衡。 况且他平日看过叶寻芝,是常跟寻芳一起玩的,叶镐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恩怨还是分明的。 他讨厌的只是叶锦,又不是叶锦的儿子。他一个大人也不可能看不惯叶寻芝一个小孩儿,总是不至于。 纵然听说叶寻芝成绩比叶寻芳好,这次中举也在寻芳前面。但是寻芳的成绩,在整个府城都不算差的,叶镐并不会因为这一二名就讨厌叶寻芝。 所以听了王氏的话,只说道:“你说的也对,就依你的想法来办吧,到时候叫上锦兄弟他们家的媳妇儿过来一起半宴,也好给你添一份助力。” 王氏听了应下,于是全心投入到为寻芳跟寻芝庆祝的宴会中去。 第115章 寻芳他们回到家后, 许多亲朋过来送礼,纵然躲过了外头的,也躲不过叶家里头的。 王氏高兴, 常叫寻芳出来见客。寻芳又不好推辞,王氏虽说脑子差了些主意,但对他算是尽心尽力,这时候不过是出来见客, 让她涨面子, 寻芳不敢不从的。 因为年纪不大, 这时候女客要见, 当着众人的面儿, 略略的在屋里坐一会儿是可以的,就是不能再长时间待下去, 更不能在王氏身边坐着靠着。 这日会客完毕, 王氏拉了寻芳说话:“这两日要给你跟芝哥儿庆祝, 你去想一想,一会儿我着人给你送了几个没写的帖子, 你写上你专门要请的人,到时候我派人给他们送帖子,等这些弄完了, 桌椅摆放还要再看看。” 像是安排座位的人数,县里的乡绅总不能跟个小商户一起坐。宴会上有什么节目,聊什么话题,王氏都得提前想好。 关于跟人交际她还是有一手, 但是管理桌椅席面,这么多下人,还是很难的。 所以宝儿势必要插手帮忙, 加上叶寻茗那一房的罗氏帮忙管着,也就是勉强能管得过来吧。 寻芳应了王氏,自己回屋去了,之后在家里待了一日,将想要宴请的朋友都写上,差了绿萝去送给王氏。 之前他表哥的孩子已经出生,是个顶可爱的女娃娃,如今也会叫寻芳叔叔了。养得白白嫩嫩,还一股奶香,软乎乎的一团,寻芳可爱斗那小姑娘玩了。 寻芳之前去过表哥他们的新家,王家买了一个三进的院子,目前是三代同堂。 他舅舅王成跟赵氏,还有表哥跟迎娶的潘氏,以及寻芳的表侄女,各自分院住着,里面还空着许多屋子。 这跟寻芳他们家比起来还算小了的,院子里的花园都没有叶家一半大。 寻芳的马车刚到大门口,就有看门的门子瞧见了,那门子没等寻芳下车就已经吩咐了别人看着,自己先进去报告了。 因是熟悉的人,这时候寻芳拜访自己舅舅不需要递什么帖子,直接叫下人通报就可以。 这时候并不忙,寻芳进到王家里,王亨正在赵氏屋里说话,王成应该是去看店了。 他们家虽然不大,这会儿也有两个门子,丫鬟婆子家里厨师都全。 赵氏见到寻芳后,还是像以往那样热情。寻芳中了举人的事情,赵氏早就从王氏那里得到消息了,因此一见到寻芳就恭喜他,说了许多好话。 这会儿潘氏也在,见到寻芳也打了照顾,坐在一旁。 寻芳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就过去抱在榻上爬的小姑娘。 “这孩子不怕生,我娘说,她比小子还机灵。”寻芳很喜欢这个表侄女儿,这次过来拜访表哥的时候还带了小孩儿的玩的东西。 “亏你还记得她,每次来都带礼物给她。”这时候都是亲戚在,潘氏跟寻芳说上两句不碍事儿。 “给宝儿买东西的时候,总想起我这侄女儿。”寻芳边说着,边拿拨浪鼓给小孩儿玩。 赵氏在一旁听了这话,说道:“姑娘是讨人喜欢,不过这时间也过去许久了,你们也该算着,要个小子了。” 寻芳之前来的时候,就听见赵氏说过这话。他还劝过赵氏,生儿生女都一样。 但是赵氏见他这么说,唠叨了个没完,愣说自己没说孙女儿不好,就是还想要媳妇儿再给生个孙子。 “咱们王家本就人丁稀薄,从你们太爷爷那一脉起就不兴旺。当初家里没钱还好说,就是生了一个两个还是勉强养得起,如今家里逐渐好起来了,就该好好计划着多生几个。如今趁着年轻,身子还能负担,你们反倒不愿意生......” 赵氏还在里头说,寻芳已经抱着小孩儿到院子里玩儿去了。 他没有办法去应付赵氏,这是没法儿的事情。人家根深蒂固的想法,寻芳没法儿改过来。之前他也试过,但是赵氏是不会听的。 要是身为儿子的王亨能够主动去说,说不定还能好一些,不会让赵氏逼的这么紧。 但是寻芳感觉自家表哥可能也是希望生个儿子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表嫂的肚子就是没动静。两人的生育能力是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因为他侄女儿都已经生出来了。 这说实话,生小孩儿也是需要运气的,可能这两年他们就是没有生小孩儿的运气。 就是在现代,没有避孕措施的夫妻,努力了一两年还生不出孩子的也不是没有,这并不代表人家就不孕不育。 这连他们自己都是想要生男孩儿的,寻芳过去劝什么生儿生女都一样,那完全就是徒劳。 只是会被人认为是个老实人,被人嘲笑那是年纪小,还不知道这里头的事情。 “这里头的事情”,这里头能有什么事情?这里头不过是重男轻女的事情罢了。 寻芳出了屋子后,王亨也有些受不了母亲的唠叨,从屋里出来了。 王亨走到寻芳身边,叹了一口气:“哎!” 寻芳抱着小孩儿,掐了一朵花给小孩儿拿着玩。 “你怎么出来了?嫂子一个人在里头听训呢。” 王亨摇头道:“我要不出来,我娘能说更久,我出来了她还能少说两句。” “我听说嫂子之前生孩子难产了?是不是因为这个伤了身体?”寻芳问道。 他原本以为女人生孩子难产是不常见的事情,结果穿越过来后,已经遇上两个难产的女人了。 王亨摇头道:“这倒没有,之前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瞧过了,都说还能生的,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孩子胎位不正,是脚先出来的。” 王亨说着,还伸手逗弄了一下寻芳怀里的女儿。 “你想生孩子,嫂子是什么想法?”寻芳问道。 王亨道:“她自然也是想生的。我是读书无望了,她还指望着生个儿子,跟你一样考取功名呢。别看你嫂子是个女人,主意比我个男人还大呢。” 寻芳见王亨还是挺尊重他表嫂的,心里有些好奇他能尊重到什么地步,便问道:“要是,我嫂子之后就生不出来了呢?她好歹为你生了个女儿,家里的事情也操持的井井有条。你是打算将来找个女人另生吗?” 王亨见寻芳这么说,沉默了好一阵儿,才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算了吧,到时候招个女婿进门。” “表哥重情义,连我也要佩服。” 王亨见寻芳这么说,摇头笑道:“原以为人生于世,男人养家,女人生儿育女守家,就是天命。直到听说她难产的消息,那日才恍惚察觉过来,她为我生儿育女牺牲太大。你嫂子很好,懂得琴棋书画不说,家里的事情也全靠她操持,孝敬父母是更不用说的。 既然我跟她生不出儿子,未必换个人就生得出了。自那日她难产生下你侄女儿后,我就想着,这辈子就跟她在一起过了。我一个人也占不了两个女人的情,再来一个人甘愿为我牺牲性命生孩子,我怕是没那么大的福气,这要折寿的。” 寻芳觉得自家表哥书虽然没读多少,但这会儿说的话真是深入人心,他十分赞同自家表哥的话。 寻芳拿着有些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家表哥,觉得他特别的man。 “表哥。” 王亨见寻芳如此,笑着从寻芳屋里抱过小孩儿。 “都是举人老爷了,在外头可别像现在这样小孩儿气。” “你表嫂如今还能生的,这时候先别跟我说这些丧气话。说不定来年我们家就能再添一口人了。” 寻芳点头附和着,跟着王亨在院子里头逛。 “这也是。”人家能生还想生,他不好一直假设如果他们生不了。 “就是今年年成不太好,来年粮食又要贵。孩子生下来,多一张嘴,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王亨担忧并不是不合理,他们经营的客店也是最近才生意好起来的,家里大部分积蓄还拿来买仆人买院子了。 如今手头没有多少钱,家里的生意要是一直好还好说,要碰上灾年,他们做生意的多少会受到影响,如今南方又乱,一切都不好说。 古代不像现代,就是在现代,还得亏是华夏才有太平日子。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11节 这世道一不太平,所有人就都成了浮萍。就是有了房子,世道一乱,想要守住也难。 寻芳过去拍了拍王亨的肩膀,示意他还是别想太多。 这种上天降下的东西,谁都无法控制。要在现代,雨多了还能调配人力抗洪。雨少了还有人工降雨,但是在古代,就只能自己熬过去,粮食不够了,调粮食。 王亨抱着自家女儿,拿了小孩儿的拨浪鼓,“咚咚咚”的摇着,边说道:“离前年洪灾后,才过了一年,今年又是连月旱灾,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今年冬天,不晓得这年能不能好过了。” 寻芳说道:“今年我们家还开仓,过年施粥,我爹都说好了的。想来今年还能过得去。明年不定就风调雨顺了。” “这都说不准的。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要是吃食上的问题不解决,估计迟早还要再闹起来。当年南方闹事儿的时候,我们这里也没少担心,我们这位置,不南不北的,一闹起来,难说不被殃及。”王亨说道。 寻芳他们正说着,潘氏从屋里出来了,到王亨面前将小孩儿抱了过去。 “哥儿这么大了,再过几年该定下亲事了吧?” 寻芳有经验,一听潘氏这么说,就知道她估计动了给自己相亲的念头。他小小年纪,过了年才十四岁,可不想这么早订婚,于是闲说了两句,绕开了话题。 在表哥家玩了半日,到下午才回去。 第116章 寻芳中举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丹城的乡绅家, 主要是他们家宴请的人多,帖子一送,收帖的人家就清楚了。 金家是之后才听到消息的, 金老爷知道了这消息后,还特地叫来了家里几个顽皮的孩子吩咐道:“而今叶家人跟我们不一样了,一个进士两个举人,连带你们那表兄弟也是个秀才。 之前你们在外头闹的事情, 不闹到我跟前来, 我就只当没听见没看见, 如今却比不得之前了。以后见到叶家的人, 不要去招惹, 否则你们到时候自己惹了麻烦,不要叫我替你们善后。真要去闹, 也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金老爷说完后, 还特地走到金昊身边, 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晚辈们问道:“听清楚了吗?” 这话虽说是说给大家听的, 但感觉着,却像是专门说给金昊听的一般。 晚辈们听了这些话,纷纷应道:“是。” 金昊暗暗想着自己倒霉, 凡是跟叶家沾上关系的事情,他从来讨不到好处。 想当初他跟叶寻芳作对也是为了争一口气,他看叶家的人不爽,将自家姑妈休回了家。 叶寻蕙也算小半个金家人, 所以他不能去闹叶寻蕙,否则他姑妈会伤心,所以金昊就专门针对叶寻芳叶寻芝两个。 结果每次都是他吃瘪不说, 这会还得让自家老爷说自己,他可不是倒霉么。 这会儿别说是叶家了,他连叶寻蕙都不想再招呼了。因为叶寻蕙除了流有一半他么金家的血外,还流有叶家的血,并且还不姓金! 金家的插曲寻芳并不清楚,这两日叶家的客人很多,寻芳一般出去见完客人之后就习惯将衣服换下来,在自己屋里的时候穿的会开放一些,夏天热只穿一层衣服的时候也有。 但是这两天因为要见客人的缘故,衣服换下来又要马上穿上,穿上了出去一趟又要换下来,弄得他都烦躁起来,干脆回屋也不换衣服了。 外面走一趟难免有灰尘,绿萝有时还会说他“身份越体面,为人反而不计较起来”。 这日寻芳原本就不想见客人的,他这几日都没有闲下来过,今天就是装病不出来也没什么,想来老爷太太都能体谅。 偏巧今日县老爷过来了,寻芳这就不好拒绝了。 这县太爷到丹城有两三年了,寻芳多少对他有些了解,据说他也是举人出身,只是现在他是官身有品级,寻芳遇见他不用下跪,但礼还是要行的。 这次出来见客不止寻芳,寻芝跟叶寻蕙都过来了,他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 叶寻苌是个童生,没考中秀才就不算有功名。 见面之后,寻芳他们先是给县老爷行了礼,原本县令是官,寻芳他们见官不用跪,但还是要作揖行礼的。毕竟人家是官,寻访他们还不是官,最多算官员候补,有做官资格罢了。 县老爷见寻芳他们行礼,为了表示礼貌和友善,也跟寻芳他们作揖。 新任县老爷没怎么见过寻芳他们,平时寻芳他们都在府学上学,这会儿大家面对面见了,县老爷估计被他们的年纪震惊了一下,看着他们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之后才回过神来,夸了他们半天。十三岁的举人,真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华夏人总是含蓄的,寻芳他们被夸上了天之后,自己还是低头谦虚,说着“哪里哪里”、“没有没有”,“过奖了过奖了”这些话。 聊着聊着,便问到了寻芳他们明年的打算:“两位贤侄小小年纪就有这样成就,想必来年二月是准备进京会试的了?” 其实寻芳他们还没有做好打算,按照常理来说,来年是应该去参加会试的,照他们的成绩来看,被取上的可能性也高,如果来年过了会试,那明年寻芳就能见到天子了。 “原该去的,但还要等京都那里先生来信再说。”寻芳话里的意思就是还没确定要不要去,得等叶锦先生说他们能不能去,他们才能决定。 寻芳是没了什么竞争的心情,心理年龄来说,他已经二十多了,但目前还是十三岁的年纪。 来年十四岁,怎么想都还太小。木秀于林,以这样小的年纪考上进士,实在太过了。 而且是跟叶寻芝还有杨雪松他们一起,这事儿也太反常了一些,一下就出现三个天才少年?还都在丹城? 他们一家如果他跟叶寻芝都中了进士,就是三个进士了,这也太惹人注目了些。 如果可以的话,寻芳还是希望再等三四年去考的,反正他现在一个举人已经够交差了。 况且他去个府城省城王氏就要哭晕过去了,去到京都,她岂不是要哭死过去?等再过几年,年纪稍微长一些,王氏可能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县令听了寻芳的话,点头道:“也是,木秀于林究竟不是什么好事儿。依我的意思,还是再等几年去的好。就是不知道令先生是个什么打算了。” 叶老爷在主位上坐着,先前听见寻芳说接下来考试还要听叶锦的安排,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的儿子,不说听自己的,反而要听叶锦的。 寻芳就是聪敏有天赋,既然考上了举人,哪有明年不去京都试试的道理? 只有却又听到县令说什么“木秀于林”的话,才了解到这考试里头还要注意到的东西。 叶镐现在暗暗庆幸,好在寻芳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直接说些什么,否则他就成个不懂行的人了。 说到考科举,叶镐能把字认全就已经了不得了。从小到大虽说也学过几本书,但那考场却是一辈子都没去过。 对于女人跟花钱,他绝对是内行,可对于科举,他就是个门外汉。所以根本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 这会儿寻芳他们坐在那里说着科举上的事情,叶老爷只能在那里叫下人上茶和陪笑,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陪着客人聊了一下午的天,送走县令后,叶寻芝就回去了。寻芳也打算回屋的,却被叶老爷叫住了。 “不说你先生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明年要去参加会试吗?” 叶镐怎么都还是寻芳的爹,爹问儿子打算,寻芳便直接说了。 “没打算去的,但是先生在京都时间久了,还是想听听先生的意见。若要去,就是我跟寻芝都去,要不去,我们该是都不去的,不知道老爷是什么意思。” 寻芳对叶老爷讨厌叶锦先生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想到自己方才跟县令说的都是叶锦先生的意思,反倒没问过叶老爷的意思。 叶镐伸手揪了揪自己的胡须,说道:“我瞧着县令大人方才说的话有些道理,你年纪这么小,太过聪明了,到了京都将来若真中个进士,确实光耀门楣,不过我怕你到时候被人欺负,依我的意思,还是等几年吧,反正学问都在你脑子里,没人偷得走。” 寻芳笑道:“爹说的是。”他自己也是这样打算的。 他这话说的恭敬,叶老爷见儿子已经是个举人了,还这么听自己的话,心情顿时很好。 接下来的两日里,寻芳还是像往常一样,天天见客人。王氏甚至都不许他出门,免得来了重要的可人她自己应付不过来。 总算到了叶家开宴会那一日,寻芳跟叶寻芝像猴儿似的被拉出来见客人,一桌一桌的说话。 闹了大半日才总算能坐下来吃东西,他自己吃了些东西,就过去找俞敏他们说话。 这一桌是转留出来给他的舅舅还有杨雪松俞敏他们坐的,大家阶级不同,寻芳怕他们同别人坐聊不来。 “敏哥儿,师父最近来信了没有?”自从俞鹏走后,时常会写信回来,说一下近况。 寻芳原本还很担心师父走后,俞敏会难受到想不开。直到后来知道师父每月几乎都会来信后,寻芳的心才放下了。 一个人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有他的消息,知道他还活着,了解他的近况,就不会这么使人担心了。 俞敏听了寻芳的话后,点点头,说道:“昨儿才来了信,说是南方又闹起来了,我爹说他们听了上面的话,要去剿匪了。” “哟,这可危险呢。”寻芳说道。 不过他从中知道了一个确切的消息,那就是当初王亨的担忧是没有错的,果然这会儿南方又闹起来了。 天下不患寡而患不均,南方人吃穿都有问题,朝廷给的粮只怕也不够他们吃的,这两年连他们这边儿都知道南方惨了,就不要说当地人的惨状。 如此一来,闹事只是早晚的事情。寻芳他们还期盼着说,希望今年过完冬能好一些。 如果来年是个丰收年,那么南方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结果,这还没到过年呢,事情就先闹起来了。 俞敏说道:“行兵打仗,哪里有不危险的呢。我已经去信叫我爹小心着了,这事儿我们也阻止不了他。不说这个了,我还把你考上举人的消息告诉他了,我爹收到信一定很高兴。” 寻芳他们虽然很担心俞先生,但多少还是觉得,按照俞先生的本事来说,至少性命还是能保住的,所以担心归担心,却不至于忧愁。 今日宴会一直闹到傍晚,寻芳他们吃完,送客人出去。回去的时候,经过方才热闹的大厅,还有人在收拾桌椅。 王氏主持这里的一切,寻芳就没有过多在意。 今日吃喝多了,脸上泛着红。寻芳身边难得没有小厮丫鬟跟着,就自己逛着回去,谁想经过一处走廊时,天上顿时响起了闷雷。 朝天空一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天上残红被乌云遮盖了过去,大地还亮着,天空却是一片黑压压。 在这密布的黑云中,“哗!”的一下闪出了一道白线,那线晃了寻芳一下。接着只听“轰!”一声,雷声响彻大地! 第117章 这雷声奇大, 寻芳被吓得愣在原地,转眼之间,院内原本蓊郁的草木, 在忽然暗下来的天空背景之下,添上了几分萧瑟之感。 寻芳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这眼前风景中回过神来。 廊前廊后都无人经过,这一爿天地, 仿佛许久没有没有人打理, 耳边只有树木声响, 看得寻芳心惊, 一时间凉从脚起。 寻芳不敢多留, 于是快步回了自己院里。 前脚才到院门口,后脚就下起大颗大颗的雨来。 院内早有丫鬟婆子感觉到要下雨, 纷纷地出来将衣袜收起。 这会儿一个小丫鬟抱着一层被子, 走到寻芳跟前, 没瞧见寻芳就撞了他一个满怀。 那小丫鬟原本开口想骂人,抬头一看发现是寻芳, 将肚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却见寻芳眼神愣愣的,小丫鬟蹙眉道:“我的爷,下雨了, 快回屋去,在这里发什么愣?” 寻芳被她一提醒,方才回神来。三两步跑进了屋里去,绿萝瞧见他回来了, 一身的酒菜气味,过来帮寻芳换下衣服。 “一会儿进去洗个热水澡吧,早知道你回来就是一身味道的。”绿萝笑着对寻芳说道。 寻芳爱干净, 在大厅里吃酒回来,肯定弄得一身味道,说不定衣服上还会沾上油渍,他是肯定忍不了的,回来必须要洗澡才行。 绿萝了解他,所以早就叫人预备好洗澡水了。 寻芳哼哼着应了,去洗了热水澡,身体才暖和了。从洗澡盆里出来穿好里衣就觉着有些头疼。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12节 想来这两天老是见客,吃的东西又总是上火,可能体虚加上上火,一时间不舒服。 绿萝见寻芳面带疲倦,对他说道:“要看会儿书吗?今儿也累着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寻芳点着头,去床上一觉睡了过去,结果第二日就觉得浑身不爽利,眼酸鼻塞,中午就请了大夫过来,说是有些风寒。 不过一场小感冒,寻芳开始还不放在眼里,大夫开了药,寻芳就吃着。 结果吃了两日还不见好,吐出的痰都见绿,发起了烧来。 浑浑噩噩,修养了半个多月才好。 发烧是烧了三四天,后来温度逐渐退下去了,之后就是咳嗽假鼻塞,这样休养了半个月。 期间王氏基本天天都来看寻芳,起先寻芳高烧不退的时候还哭过两次。 因为王氏来瞧寻芳,家里的事情就全堆在宝儿身上了。宝儿同样担心寻芳,就是抽不出空来看他。 半个月里,也来看了寻芳两三次,看了药方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叮嘱下人好好照看。 清风院里的人,因为寻芳病了,心情也都不大好。直到寻芳病好了,大家才都松了一口气。 寻芳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好好的就病了起来,醒来都是九月份了。天气比之前冷了不知多少。 寻芳打了一套拳,然后在外头坐着喝了一杯茶,绿萝怕他再着凉,便唠叨着让他进屋。 寻芳有些不耐烦,大半个月没出过屋,他就想在外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总觉得绿萝把他当女孩儿照顾着。 “哪里就这么金贵。” 他话刚说完,就听见院里响起了叶寻芝的声音。 “什么金贵不金贵的?” 寻芳生病那会儿叶寻芝也来过两趟,当时他还叫寻芳保重身体来着。 “芝二爷来啦。”绿萝在一旁招呼叶寻芝。 叶寻芝朝绿萝点点头,又看向坐在廊边消瘦了许多的叶寻芳,说道:“我听说你病好了,这半个月来瘦了不少。饭菜可还用得进去?我听说之前连糕点细粥你都不太克化。” 寻芳笑道:“现在好了,就是食量不好一下子变大。总算病好了,还要听她们在耳边唠叨我。” 寻芳说着,朝身边的绿萝看了一眼,示意她总是劝自己。 绿萝见寻芳这样说,有些不依道:“瞧瞧,二爷自己说的什么话,芝二爷就在这里,也给我们评评理。我劝二爷是为二爷好,大冷天儿的,病才好,打了一套拳,现在是热了,过会儿就冷起来,再病一次,叫我们怎么好?这都是我的本分。我不劝着你好些,岂不是误了我的使命?” 许是怕寻芳顶嘴,绿萝还搬出了他的长辈说事儿。 “要是你有个不好,就是我照顾着不周到。到时候别说我无法向太太交代,就是死了,到下面去见老太太,我也没有脸。” 寻芳见她越说越离谱,正色道:“什么死啊活的,可不要再说这些话,我不过是没进屋歇着,倒叫你说出这种话来,这岂不是我的罪过?咱们都为自己而活,将来还不定怎样呢。你以后大了从我屋里出去了,大家还是各自奔忙。怎么能因我而说出这些消极话来?” 绿萝一听到寻芳说她以后要从屋里出去,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苍白着脸站在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寻芳见她脸色不对劲,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以为是她冷着了,想要去碰她的手,牵她进屋,结果被绿萝甩开了手。 “我是哪里不好了,你要赶我走?” 寻芳疑惑地看着绿萝,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几时说要赶你走了?” 绿萝见他这么说,眼泪“欻”地一下就下来了。 “还说没说赶我走,你方才说以后大了要我从你屋里出去,不正是要赶我走的意思么?”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寻芳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好好的话怎么叫人误解成了这样。 “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会儿说这个做什么?”绿萝拿帕子擦着眼泪,因为在人前,不好下寻芳的脸,不再说话,小跑着到院外去了,临走还吩咐一旁的小丫鬟记得给寻芳他们上茶。 寻芳觉得莫名其妙,给她自由,还有人因此而生气的? “好好的,她这是怎么了?”寻芳疑惑地看向叶寻芝,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叶寻芝同样不懂女人,不过多少还是能察觉到绿萝子在想什么的,于是对寻芳说道:“你现在年纪还小,等你大了,将来她出不出去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这会儿就操这个心,只怕她多想了,以为你总想着让她走。连我都没想到这么长远的事情,你就想到这么些事儿了,就算等你将来成家立业,她也大了要走了,那就是快一些,等到你十八岁,还差五年呢。” 这其实就看个人的理解,寻芳从没想过会跟绿萝有什么,就是重感情,将她当成妹妹,也就是个干妹妹,况且将来绿萝嫁出去,他是她曾经侍奉过主人家的儿子。 就算绿萝清清白白,他也不好总找上门去不是?否则她将来的丈夫怎么想?别说她将来是迟早要嫁人的,就是不嫁人,做个尼姑,或者就在家里单身一辈子,他要是老跟人家来往,外人又会怎么想他们? 所以寻芳的想法就是很实际,将来终有一散的时候。最多他念着她照顾自己多年的情分,给她些压箱底的嫁妆,再时常打听她过的好不好,不好了就帮她个忙,让她重回自由,这就是他尽力了。 毕竟在叶家,家里买来的丫头,将来是要配人的。寻芳身边的丫头,如果不做通房,那很有可能会让她到外头自行配人,直接放她自由还不收她的卖身钱。 因为绿萝好歹是照顾过老太太的人,她是服侍着老太太归西的,后来又到了他跟前做事儿,这么百伶百俐的一个姑娘,做事从来不出错,寻芳没理由不帮她找一个好归宿。 若是嫁到外头去,绿萝就能有个自由身,将来还能跟一个寻常男人过日子,生出来的孩子也能跟自己一样读书识字。 若是让她在家里配人,那就是嫁给别的仆人,将来生的孩子也是叶家的家生子,奴才的阶级很低,寻芳肯定是不希望绿萝将来会是奴才的。 但是古人就是重情义,好歹这么些年在一起,原主小时候的记忆寻芳也有一些,他小时候冬天的床都是绿萝帮着暖的,冬天有蚊虫叮咬,绿萝就坐在旁边帮着扇风,直到他睡着。 这种事情,等寻芳穿越过来后才被禁止。 这也怪寻芳自己没说清楚,直接当着叶寻芝的面儿就说将来绿萝要走,好像他盼着主仆分离一样。 若是他说出自己内心的打算,只怕绿萝还要感念他情深才是。 “我这......”寻芳苦笑着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我再跟她说吧。”寻芳摇着头,伸手请寻芝进屋说话,“你今儿来没带书,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还是来瞧瞧我的病情就走?” 叶寻芝笑着说道:“听说你病好了,就来瞧瞧你。平日过来,你不是在吃药就是在睡觉,说不上两句话,反而还打扰你休息。顺便我爹那里传了信过来,跟你说一下我爹的打算。” “先生那里来信了?他怎么说?”寻芳一听先生来信了,就暂时将绿萝的事情放下。 绿萝是他院儿里的人,方才跑出去也有丫头跟着出去了。这一不用担心她被叶家别的奴才欺负,二不用担心她寻死没人拦着,况且他不过说了一句伤人的话,绿萝并不是冲动寻死的人。 所以寻芳担心归担心,但出去找一找绿萝的心思还是没有的。 他是主人家,绿萝就是闹脾气了,也不该是他去找。 况且早晚都有要分开的时候,他每次一提起这事儿,绿萝就闹,他就都不再说了?这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多提一提,或许她还能习惯一些。也好知道,他不是冷心冷情的一个人,而是真心为她着想,才会着眼她的未来。 所有事情,只要做的多了,就能够习惯。 他也没必要学着那些多情公子,怜香惜玉到要对一个小丫鬟的未来负责的地步。让她学会依靠自己,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爹说,我们年纪还小,太出风头对我们不好。他说让我们再等等,现在我们也不着急,我决定听我爹的。你又怎么说?你们老爷会同意吗?” 叶寻芝不担心寻芳跟自己的想法相左,只觉得叶镐可能不会这么想。 寻芳道:“我爹?他一定是站我这边儿的,只要我不想去,就可以不去,你放心好了。” 叶寻芝笑笑,问道:“你问过你家老爷了?” 寻芳点头:“我爹早说让我再等等了。这会儿就是他同意,我娘也不会同意的。她觉得我年纪还小,出远门又要搭很久的船,还要行远路,如今世道乱着,在她看来,我出远门就等于找死。” “怎么说话呢?”叶寻芝提醒了寻芳一声,他觉得寻芳这句“找死”很不好听。 寻芳笑着说道:“玩笑而已。正好这几年没有考试压力,多准备就好。我告诉你,我每次上场考试,心情都很忐忑。像是没有准备好,或是没有底气,总是如此。这几年正能充实一下自己,免得将来面圣‘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叶寻芝笑着摇头,他对面圣这事儿也感到紧张,却也不至于到战战兢兢的地步。 寻芳又想到之前俞敏之前说的事儿,对叶寻芝问道:“南方要打仗的事儿,你听说了没有?” 叶寻芝点头:“前段日子得来的消息,去了知县老爷家里看了邸报,说是就要开始剿匪了。你成日病着,亏你还能在这些事儿上上心。” 寻芳之前病的眼睛都睁不开,哪里还能对这些事儿上心? “我病得都发昏了,怎么会去打听这些,是我病之前就知道的事儿。那日宴会结束散场,原准备第二日跟你说的。结果好巧不巧,就病了这么些日子。” 这就让叶寻芝不解了。 “那时候消息还没有传到丹城,你怎么提前知道了?” 寻芳说道:“是我师父不是参军么?他当时早来信告诉他儿子了,他儿子当天在酒席上又告诉了我,说是不日就要剿匪了。南方已经闹了两起了,之前他们造反,上面都算轻轻饶过了,当时也不曾有救济粮,这次只怕不会这么简单。” “是啊,这次可能是要剿干净了。”叶寻芝也说道。 “兴亡都是百姓苦。”寻芳不免感叹道。 其实只要上行下效,这事儿就不会太难。粮食的问题不能解决,南方就一定要乱。 寻芳早就猜到了这事儿,却还是盼望着每年都是不会缺粮食的一年。这时候所有事情都是看天,老天心情好,就风平浪静,心情不好,就可能改朝换代。 寻芳又跟叶寻芝聊了一会儿,聊够天后,就送了叶寻芝出院门。 到下午快用饭的时候,绿萝才回来,她眼睛哭的都红了。 寻芳见状,也没说什么。他不需要去安慰她,可能这事儿看起来狠心些,不过绿萝这次确实任性了,他不像往常一般温柔安慰。 到了晚上摆饭,绿萝还是照常伺候寻芳洗漱,然后布菜。 寻芳吃完了饭,叫人将饭菜散下去,就准备看会儿书然后睡下。 寻芳看书在下人眼里那是正经事儿,没有人敢在他看书的时候打扰他。他如今也是个举人老爷了,尽管他年纪小,却也不妨碍他有威严。 等寻芳看完书,绿萝才上来帮他宽衣。 小姑娘一句话也不说的样子,让寻芳有些心软了。 “以后莫要再说我赶你走的话了,我从未这么想过。” 绿萝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蜡烛映在她脸上,光线昏暗,叫寻芳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过寻芳可以肯定的是,她落下了眼泪。因为她的眼泪被光线照得晶莹。 寻芳原本该叫她别哭的,不过他并没有去哄着绿萝。 “爷,你早打算过让我走的事儿了?”绿萝看向寻芳,眼泪不停落下,边问道。 “咱们主仆一场是缘分,你别怪我想得长远。这是我为你做打算。”寻芳说道。 他不想让绿萝误会,他并不盼着绿萝走。 “若我不要这个打算呢?我就愿意在叶家做到老,永远都待在叶家不嫁人,不成家呢?”绿萝说道。 寻芳并不知道绿萝在想什么,他觉得这或许不是她真实的想法,但她究竟想要什么,寻芳猜不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你到时候就跟太太说,家里的事情,你爱做多久就做多久。”对寻芳来说,这人反正是要养着的,绿萝将来大了走了,还会有年轻的补上,不会多一个不会少一个。 绿萝见他这么说,表情才缓和了许多,说道:“好。” “但你将来要是想离开,也告诉我。”寻芳说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13节 “嗯。”绿萝点着头,擦掉了眼泪。 寻芳换好衣服,睡下后过了许久仍不能理解。 虽然结婚不结婚是绿萝自己个人的事情,但是寻芳觉得,她如果出了叶家,至少不用做任人摆布的奴隶了,未来也能够得到一些钱。 如果是寻芳自己选择,如果他是绿萝,那他肯定愿意出去。可是绿萝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寻芳都觉得这句话是真理。因为他就没猜中过女人的想法。 京都派下兵来,十月份就开始去南方剿匪,到冬天过年前,连连捷报,朝廷大胜了几场。 因为这几场胜利,寻芳他们城内百姓安心了不少。因为匪类一旦多起来,将来就很可能会影响到他们。 大家出行,远去别城的路上都会有危险。而且很多土匪都喜欢抢劫一些县城的小村落,土匪多了,百姓总是不安。 土匪少了,百姓才安心。所以今年城内难民虽然不比往年少,但至少城内的百姓不再担心南方乱起来殃及自身了。 第118章 然而连月的剿匪胜利, 并没有让寻芳的状态变得多好。 可能是长时间在屋里宅久了,没有出去看看的缘故,寻芳最近的精神状况都不大好。 倒不是说他会发疯跟人吵架, 而是他最近几日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寻芳是最不怕做噩梦的人,因为梦是一种需求,人在情绪不好状态不好的时候需要释放,寻芳觉得做噩梦是他身体的一种释放方式。 偶尔做噩梦是没有什么, 但是让寻芳感到困扰的是经常做噩梦。 连续几天的梦都让他在凌晨的时候醒来, 之后入睡都比较困难, 这让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 王氏是很在意儿子的, 所以她很快就发现了寻芳的状态变差, 于是就默默地给寻芳添加了一些贵重的补品,并且有时候还会看着寻芳喝下去。 这日寻芳正好接到消息, 杨雪松早准备了要从寻芳之前所在的院子里搬出去。 他自从考上举人之后, 就已经将欠寻芳的钱还给了寻芳。 之前一段时间都在选房子, 购置家具物品,趁着年前, 他们一家都已经搬到了新的院子里。 杨雪松原本还想带俞敏一起过去,因为他们两家比起寻芳来说要更加亲密,毕竟在一个院子里住久了, 大家就逐渐熟悉了。 但是俞敏没有这个打算,他目前不是没有能力从寻芳院子里搬出去,俞敏有田有地,光他爹留下来的东西也够他买个小院子自己过活, 在寻芳的那院子里,他并不算寄人篱下。 寻芳觉得如果叫俞敏一个人住下,未免会让他太孤单了, 所以最近也在找人,准备租一个三间开的屋子出去。这一个屋子就够住三四口人,租给一个家庭正好。 俞敏在他的院子里,正好帮着管理。 另外两间屋子,寻芳是打算自己留着的,不准备租出去。 寻芳接到杨雪松要搬出去的消息后,就让绿萝打点礼物,穿了一件宝蓝色的直缀,准备出门去。 结果临出去前,就碰到了王氏,王氏倒没有不让寻芳出去,只是将寻芳拉回了换衣服的地方,对绿萝吩咐道:“这么冷的天儿,把之前那件出风的氅衣给他穿上,再弄件披风。” 寻芳见外头天气还好,今天没有下雪,不至于里外包裹的这么严实。但是王氏就是觉得寻芳会冷,所以硬让他穿的厚一些。 等寻芳差不多被裹成了个粽子,王氏才满意地放人。 换好衣服,带上元庆,寻芳他们直接去了丹城西角一个地方。 如今杨雪松也算是发达了,所以买的院子也不再近郊,寻芳问过价格,是二进的院子,买过来也花了二百多银子。 这都是各家送了些钱,拼凑起来的。如今杨雪松是个举人老爷了,太寒酸的话,县内的一些乡绅都觉得不妥。 送钱送礼,都是为了结交杨雪松罢了。每家虽然也没有送的特别夸张,但是送礼的人一多,这钱自然而然就多了起来。 而连寻芳表哥家,住的院子都不止二进,杨雪松只住个二进的院子,已经是很低调了。 寻芳到的时候,是元庆下去敲门的。 杨雪松家里只有一个门子守着,所以平时大门都是关着的,有人敲门时才开。 元庆先下车,告知那门子寻芳的身份,那门子应了,重新关上门去通报杨雪松。 好在杨雪松买的院子不大,那门子传话也传的快,寻芳很快就进了门。 到了屋里,寻芳就瞧见俞敏也在,屋里炭火烤的暖和,杨母心情很好,招呼着寻芳进来说话。 虽然杨家现在有钱了,但他们全家人还是过得很节俭,天气冷了,白天的时候就在一个屋子里待着说话聊天。 这屋子宽敞,杨雪松在里面读书,杨母跟杨杏儿就在一旁做针线,屋里还坐着一个小丫头,是照顾杨家两个女人的,平时也就是帮忙拿东西传话用。 寻芳一路进屋,就没瞧见他们这里有几个仆人,统共一个门子,一个小厮,一个丫鬟,另外听说还有个厨娘,只是如今见不到。 他全家的仆人总和,还不比寻芳一个院里伺候的人多。 “院里又要打扫,又要跑腿照顾的,这么些人,你还用的惯吗?”寻芳走到杨雪松身边坐下。 杨雪松见寻芳来,已经将手边的书放下了,拉了寻芳到里头坐着,一扇木质的屏风隔开他们,就算有个独立的小空间了。 “小花去上杯茶来,要好些的茶。”杨杏儿对身边的小丫头说道。 那小丫头应了声,赶紧下去备茶了。 这边杨雪松拉了寻芳进屋说话,回答着寻芳方才的问题。 “我这院子也不大,外面门子还负责院里的打扫,我姐姐母亲如今不到外面去卖肉了,平时闲着就喜欢修剪花草还有绣些东西拿出去卖,她们绣工没那么好,不过也能挣些。 原本我姐姐喜欢到外面做买卖,但是毕竟不大好,人家说举人的姐姐出去抛头露面,我姐在乎我的名声,就不去了。家里厨房有一个厨娘也就够了。就是平时宴请客人累一些,也请了乡间认识的人帮着照看,问题倒还不大。原想多买几个人,我们一家人又不习惯,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看着再添些人。” 寻芳见他这么说,点头道:“这也是个道理。” 人多有人多的热闹,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至少管理起来简单些。 杨雪松家里虽然有个杨杏儿有本事,但到底她没有尝试过管人。 寻芳自觉家里的宝儿已经够能耐的了,杨杏儿再有能带也是从头学起,家里没有特别能耐的女主人,到时候仆人多了反而容易被下人骑在头上。 所以杨雪松说这话的时候,寻芳并没有反驳他。 “对了,来年京都会试,你是准备去参加还是怎么打算?照我说,再等几年也好。”寻芳另想起一个话题,对杨雪松问道。 “你是这个打算?想再等几年?”杨雪松听出了寻芳话里想要传达的信息。 这事儿没什么好瞒着的,寻芳点头道:“我跟寻芝都是这个打算,你年纪比我长一些,这个年纪考上举人,已经很了不得了。我们再去考,怕不过,也总有些顾虑。” 若是来年,寻芳他们都考过了会试,三四个年纪轻轻的人就中了进士,估计也不会全都在前排。 甚至为了压一下他们,可能成绩还不会好看。 怕小小年纪被捧杀是一个原因,寻芳觉得叶寻芝明年不去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可能是盼望着一鸣惊人的。 若是来年真有这么多他们这些十三四岁的人都考上,杨雪松年纪也跟他们相仿,并且优秀。 这样看来,叶寻芝也不见得优秀了,况且一等只有三人,状元、榜眼、探花。若是杨雪松跟叶寻芝成绩都很好,那么他们二人都在一等的可能性是不太高的。 但是杨雪松,他并不是在意排名的人。寻芳跟叶寻芝都觉得,来年杨雪松可能回去。 但是也不确定,毕竟他姐姐还没嫁人。杨杏儿年纪也渐渐大了,杨雪松虽说不是养不起,但也该考虑结亲了。 杨雪松一去一回,估计也要一年半载了。这样一来,杨杏儿的婚姻又要耽搁一年。 如果说要择一户人家,现在开始想看,也不能马上决定下来。 “我打算去,这已经晚了些时间了。如今安顿好了母亲跟姐姐,我已经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准备过两日就走。”杨雪松说道。 “就是敏哥儿那里,你是怎么打算的?之前我叫他跟我一起住过来,这么久的邻居,我母亲也早将他当儿子了,偏他不肯,死守着他爹回去。如今他一个人住在那里,我有些不放心。” 正说着,外头小丫头泡了茶进来,一人一杯茶给他们端了过来。 寻芳端了茶,喝了两口,说道:“这你倒不用担心,我准备将之前租给你们的屋子,再另外租给别人。到时候热闹一些,他也不至于乱想。他的心思比较细,实则随了他父亲,固执得很。 不是我说,我那师父,确实顽固了些。所以咱们劝他什么,他想听才听得进去,不想听,劝了也没用。你瞧我师父,不是三十多岁了还跑去参军么?这事儿落在寻常人身上,哪个有这胆子?” 杨雪松听寻芳这么一说,回忆了一下,确实也觉得俞敏像俞鹏了。 “往日里都觉得敏哥儿不像他父亲,做事总犹豫不决,其实这么说来,他只是想得多了些,实际却是个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性格。这真不愧是俞先生的儿子。” 二人正喝茶聊着天,说着话呢,外头门子就进来传话,说俞敏过来了。 杨雪松听了寻芳的话,笑道:“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这会儿就过来了,这么冷的天儿,他又是走路,亏他肯来。” 随即,他对那门子说道:“快请他进来。” 那门子应声下去,请俞敏去了。 寻芳笑道:“你一搬家,这么远的路,他也肯来。就是不见他去我家去的这么勤。” 杨雪松道:“前儿我搬家,要请人庆祝,那会儿你正病着。他知道你病了,所以才来拜访我的。况且,今儿他来,我还要请他住下呢。” 寻芳说道:“他来我家,我也请他住下。”这样一说,倒像他在跟杨雪松抢客人似的。 杨雪松见他这么幼稚,懒得跟他辩。只叫小丫鬟再去热茶,等俞敏进来好喝茶。 很快,俞敏就被请了进来,跟杨母还有杨杏儿打过招呼,杨雪松迎了俞敏进来。 俞敏瞧见寻芳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淡定了。 “芳哥儿,前儿听说你病了。如今都大好了?” 他见寻芳瘦了不少,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便有些怀疑寻芳的病情是有反复,还是彻底好了。 “都好了,否则我母亲也不会放我出来。”寻芳笑着说道。 寻芳打量了一圈俞敏,却见他精神状态还好,就是穿的衣服上落了些白白的东西。仔细一看,发现他身上沾了雪花。 “怎么这会儿下起雪来了?我方才来的时候还是万里晴空呢。”寻芳说道。 他这一说,杨雪松才注意到。他见到俞敏太高兴了,方才没有注意,要不是寻芳提醒,等雪化在俞敏身上蒸发干了,他只怕还没察觉呢。 “真的。一路过来,一定很冷吧。”杨雪松说道。 “还好,我打了一套拳才出门的。这会儿身上还热着呢。”俞敏笑着说道。 习武之人,外界的天气冷热不太能难到他们。 就是寻芳,之前真是难得病一场。也不知道怎么,最近就这么容易身上不舒服。 “你一个人,在寻芳那院子里还住得惯吗?”杨雪松对俞敏问道。 俞敏笑着说道:“就是照常过着,我会做饭还会打扫,还要看家管田地,都是照常过,哪有住不惯的。” 俞敏在熟人面前说话还是自然的,就是遇到生人的时候,脸上表情会比较僵硬。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14节 寻芳说道:“开春我就找表哥问问,到时候再将之前雪松他们住过的屋子租给别人住,这样院里也热闹,你也不会无聊。” 等寻芳说完,杨雪松对俞敏道:“要不然,开春前这段时间你来我家住吧,这几天下雪,田里的事情暂时也管不了。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一场好雪,明年该丰收呢。” 寻芳也觉得俞敏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里挺孤单的,很支持杨雪松的提议。 “正好雪松不在这过年,杏儿姐跟伯母在这里住着也冷清,有你在她们也热闹些。” 俞敏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动摇,却还是说道:“我在这里,你们多添一口人,多麻烦呢。” 杨雪松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之间还说这些?这岂不生分了?我姐姐跟母亲当初在家,我很不放心,有你跟你爹在,我心里踏实了不少,你自己还不知道你们为我减了多少烦恼呢。这会儿就是请你在这儿住个一年半载,也不过是礼尚往来,你偏这么多心思。” 寻芳在一旁附和道:“他也是好意留你,就是排辈分,他是你长辈,既然留你了,你就在这里住过年吧。等我那边儿将屋子租出去也不过是半个来月的光景,你住在这里不妨事的。” 见寻芳都这么说了,俞敏才不说话了,寻芳他们知道,他这是同意住下了。 杨雪松这才满意,笑着对俞敏说道:“到时候我叫人载你回去一趟,你只需把日用的衣服拿两套过来。那些被褥枕头,今年家里备了许多,到时候自然会为你准备的,不需要多拿。” 俞敏清楚自己一个人对不过寻芳他们两个,于是干脆放弃,杨雪松说什么都点头应了。 下午他们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天,暗沉的天空西方泛起红光,寻芳才觉得聊得差不多了,要准备回去。 杨雪松留他在这里吃饭,寻芳回绝了。 “家里母亲还等我回去,这会儿下了雪,又不知道她该多担心我呢,我今儿晚上不早些回去,太太明儿能唠叨我一整天。” 杨雪松见他这么说,就没有多留寻芳,但是他跟俞敏都准备送寻芳到大门口。 方才来的时候,天气还好。冬天傍晚黑的快,加上方才下雪,原本就是阴天了,就更暗了些。 寻芳觉得过不了多久,天只怕要完全黑了。 他出门时没带伞,反正是要坐马车的,其实带不带伞都无所谓。杨雪松还是执意拿了一把伞,让寻芳带回去,说是走路怎么都会沾着雪的,为了防止他再次生病,还是带上伞的好。 寻芳觉得杨雪松啰嗦,最后还是让元庆拿了那伞。 刚准备上车的时候,就听见一个汉子的声音,大叫着俞敏。 “敏哥儿!敏哥儿!” 寻芳他们朝那声音看了过去,大黑天下,那人衣衫单薄,也没有点个灯笼,黑黑的脸看不清表情,真像是阴司里头爬出来的小鬼。 “王老爹,你怎么来了?”可能是天冷,俞敏身子抖了抖,朝自己现在住着的隔壁邻居问道。 “敏哥儿,你爹他,你爹他不好了!”那王老爹焦急地说道。 寻芳他们就在一旁,将话全都听了清楚。这会儿寻芳也不急着让人发车了,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凉,悔意爬满了全身。 那王老爹手上拿着一封信,将信纸交给了俞敏。然而不用拆开那信,寻芳他们心里都已经有了想法。 俞敏颤着手,接过了那信封。寻芳闭上眼睛,不忍去看。 第119章 “今儿有官差过来送的这封信, 说你爹,你爹......”王老爹看着俞敏,已经说不出话来。 王老爹是村里的里正, 专门管一部分人家,就相当于这一块地的小地头蛇。有时候乡间的事情,找官府都无法解决,但是找里正就能够解决。 王老爹跟俞鹏做了挺久的邻居, 村里大家也挺敬重俞鹏的, 因为他功夫好, 为人正义, 就跟这时候话本小说里的那些人一样的品行, 所以邻居都喜欢俞鹏。 后来俞鹏去参军,大家对俞敏也多有照顾。就是俞敏性格不怎么亲近人, 但大家还是很关心这小孩儿的。 俞敏小小年纪, 父母就都不在身边了。偏偏他还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自己有吃有穿有住,从不麻烦别人, 反而还有帮忙的时候。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任谁都会心疼。 所以俞鹏去世,王老爹也是真心的难受, 到了俞敏面前,说不出让人伤心的话来。 就是王老爹要说,其实这会儿俞敏也听不进谁的话。 只见俞敏拿过王老爹手里的信后,颤着手将信封拆开了, 里头只有一块灰色的布料,布料上写着一行字“为国捐躯,虽死无悔。吾儿长成后宜参军, 为父报仇”。 杨雪松就站在俞敏身边,看到了信上的内容,声音沙哑地唤着俞敏:“敏哥儿。” 杨雪松实在想安慰一下俞敏,却又觉得,此时此刻,俞敏发泄出来,反而会比憋着更好。 寻芳跳下车来,担忧地走到俞敏身边,元宝跟在他身边,提着一盏灯笼,将那布上的字照得清清楚楚。 那布上的字是用血染的,光是咬破手指是流不出这么多血的。光是看着那血书,寻芳就能想象出当时先生的惨烈状况。 俞鹏跟寻芳相处了几年,师徒二人的关系一向很好。不说像是丧父丧母之痛,却也像失去一个好朋友的感觉,万分悲凉。 前儿师父寄信给寻芳的时候,寻芳还很高兴,虽然不及给俞敏寄信一般频繁,但寻芳过两三个月还是能收到一封信的。 俞鹏前儿还被提拔了一下,当了个小领导,结果这会儿再见信,却已经是阴阳相隔了。 天色越发晚了,寻芳却舍不得走,此刻的俞敏不管嘴上怎么说,肯定是需要人陪伴的。就是什么都不说,光陪在他身边也好。 寻芳不想在这时候离开,这正是俞敏难熬的时候。 寻芳忍住鼻尖的酸意,将元庆拉到一边,吩咐道:“你回家去一趟,叫家里人备两套衣物给我送来。” 元庆听了他的话,有些惊讶。 “爷,你今儿不打算回去了?” 寻芳点头道:“我就在杨孝廉家住两日,你去跟我母亲说一声,顺便,把敏哥儿父亲去了的事情说了,就说我执意要留下,母亲不会难我的。” 孝廉就是举人,寻芳让元庆传话去给王氏,就是想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跟别人在鬼混所以不回去。 他是住在自己好友家,而他这个好友是个举人。并且还说明了自己师父去世,要陪伴好友的原因,这要是王氏还坚持让他回家的话,就太不体谅了些。 元庆是想劝寻芳回去的,这样一来,他也要折腾一个来回不说,要是太太不高兴了,他还得挨一顿说。 因是寻芳房里的人,王氏对元庆还是挺好的,过年也不会忘记给他分红包,月钱更是从来不会迟。这次回去,若是王氏不高兴了,挨打倒是不至于,但是挨一顿说是肯定的。 王氏那个念人的本事,别说元庆了,就是平时很能哄王氏的寻芳都受不住。 “爷......”元庆原本想劝寻芳还是回去,但随即想一想又感觉寻芳不可能会听自己的,所以憋着什么话也没说,坐上车回去了。 寻芳见元庆回去之后,才再走回俞敏他们这边。 “寻芳,怎么不回去了?”杨雪松方才没怎么注意寻芳,所有关注的点都放在俞敏身上了。 方才见马车远去,还以为寻芳回去了,结果这会儿却见到寻芳还没走。 俞敏看着那封信,身子都软了,看了好半晌,才开始落下泪来。他就是属于那种哭都不会出声的孩子,所以看着格外叫人心疼。 杨雪松谢过了王老爹,给了那王老爹五十文钱算作请他喝茶的费用。 人家傍晚该吃饭的时间特意跑过来,也不确定俞敏在不在,就是想让他赶快知道消息,这么老远地跑过来真是挺辛苦的。 比起亲疏,自然是寻芳杨雪松他们跟俞敏更亲一些。人家王老爹只是邻居,而寻芳他们跟俞敏则像是亲人。 寻芳对杨雪松道:“我今儿不回去了,你过两日要走,又要收拾行李,还要照应这里一切,只怕你忙不过来。” 就算有杨杏儿跟杨母帮衬,家里的事物现在不比之前了。杨杏儿跟杨母总归要学一学这个阶级的女主人应该做的事情的,他们杨家从来没有接触过中上层阶级,这就表明他们还有得学。 “况且敏哥儿也是我弟弟,这会儿我撇下他,算什么事儿?”这才是寻芳最想说的。 寻芳帮俞敏擦了眼泪,带他重新回院子。 俞敏已经哭的都无法思考了,这会儿寻芳他们带他做什么,他都跟着,就是一个劲儿的流泪,听不进他们劝说的话。 进了屋里,杨母瞧见他们所有人都回来了,还在诧异。但是一瞧见在哭泣的俞敏,顿时住了想要问出口的话。 杨雪松叫丫鬟还有小厮坐马车去了寻芳那院子,让人简单收拾了两套衣服过去,寻芳他们年纪比俞敏大,倒是想把衣服借他穿,却不适合他穿。 晚上杨母就哄着俞敏,俞敏趴在杨母怀里哭,看着叫人心疼。但是这会儿寻芳他们也劝不住。 等到晚上摆上饭来,杨杏儿亲自下厨多加了几道菜。寻芳他们吃了,俞敏吃不下,寻芳跟杨雪松就代替杨母,哄着俞敏吃几口,杨母这才有空到餐桌上吃饭。 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糟心,大家都是勉强对付着。就是杨杏儿的做菜手艺再好,饭菜吃到嘴里,那香味也减去了一半。 寻芳想着想着,在饭桌上还落了几滴泪。他是一会儿想师父,一会儿又想在现代的父母。脑袋挺混乱的,总是想着伤心事儿。 然而伤心事儿他也无法集中一件地去想,负面情绪往往就在这种时候一起袭来。 杨雪松虽然也跟俞敏关系好,但和关系基本是建立在母亲跟姐姐和俞敏的关系上的。 真正来说,是杨母跟杨杏儿和俞敏相处的时间长,她们将俞敏当做了自己的儿子跟弟弟。 杨雪松平时也就是放假才跟俞敏有些相处,时间长了,就感觉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自然而然地对俞敏好。 但是实际上,还是寻芳对俞敏还有俞鹏感情更深一些。所以在场所有人都哭了,杨雪松也是真心难过,却只唯独他没哭,还能劝寻芳他们节哀顺变别太伤心。 等寻芳他们用过饭后,俞敏被哄着也吃了几口饭。但是吃进去不到一会儿又吐了出来,寻芳他们只好喂他一些蜂蜜水。 之后简单帮着他洗漱了,就让他在杨雪松的屋里睡下了。杨杏儿则忙着给寻芳收拾好客房。 她刚带着寻芳到了客房,准备收拾一床被褥出来的时候,寻芳的小厮元庆就回来了,并且还带了绿萝还有寻芳房里的一个婆子来的。 吃过饭后,寻芳也喝了一些蜂蜜水,这会儿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见到绿萝他们,寻芳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的。 “我又不是出远门,都是在城内,坐车都不需两刻钟,你们来做什么?”寻芳真是搞不懂他就是在这里住下两日,需要来这么多人过来照顾吗? 平时在书院的时候,也不过元庆跟另外一个小厮照应着,另一个小厮也只是偶尔帮着传话,提东西罢了,实际上元庆一个人忙活就够了。 这会儿好了,一个马夫加一个元庆,还要再来个绿萝。 元庆见寻芳有些不高兴,解释道:“这是太太吩咐的,我也没法儿啊。” 杨杏儿在一旁说道:“罢了,多一个人伺候你还不高兴。我们家不如以往了,别说是多来一两个人,就是多来十个,饭还是管够的。” 寻芳清楚,她这么说是不想让自己尴尬。 “这些被子带过来做什么?”人多来一个,寻芳也就算了,但这些东西带过来又是做什么? 杨家的东西就这么不入王氏的眼了?寻芳觉得这未免太夸张了些。 绿萝说道:“自家的东西爷用惯了,太太怕你睡不惯,就让带来了。” 其实大家心里清楚,就是王氏嫌杨家东西不够好,怕是别人用过的被褥拿来给寻芳用,所以才特地叫人带了这些来的。 寻芳见他们这么说,想着还是不能反驳太太。王氏一向将她当成眼珠子似的疼,行为夸张能够理解,就是寻芳觉得这未免让杨家人觉得尴尬。 谁想杨杏儿是不那么爱计较的性格,她很大度,寻芳毕竟是他们杨家的客人,并且他们家跟寻芳关系跟寻常朋友不一样,要更好许多。 杨杏儿反倒怕寻芳尴尬,自己笑道:“这倒好了,正好省了我去拿被褥。我还怕你用不惯,还要选一床呢,现在不用麻烦了。” 寻芳见她这样贴心,心里也豁达许多。于是叫元庆帮着绿萝将被褥都摆弄好,谢过了杨杏儿。 杨杏儿跟寻芳说了几句话,就回她自己房间去了。 整理好了寻芳的行李后,绿萝就让元庆先回去睡觉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15节 杨杏儿原是让元庆也在这里睡下的,但是寻芳觉得这太过打扰,还要让杨杏儿准备下人用的房间跟东西,所以就让元庆跟车夫先回去了。 绿萝反正也是睡在寻芳房里的,平时就睡在寻芳寝室附近的小榻上。这是为了方便寻芳睡觉中途醒来还能使唤到人。 当然,寻芳从来没有那么麻烦过别人。平时就是半夜醒来口渴了,也是他自己去倒水喝。 好在寻芳这时候睡的屋子里也有榻,绿萝同样带了自己的被褥跟换洗衣物过来,正好能睡下,就是跟自己家里还是不能比的。 “他们家不是有下人么?怎么杨姑娘方才亲自带你过来这屋的?”绿萝有些搞不明白,就好像家里的宝儿,遇见外男的时候,还亲自下去照顾一样。 叶家的女人,除了平时过节会见一见亲戚外,平时就是跟外男在一起说两句话都会很拘谨。 要是跟一个男人共处,身边又没有人的话,估计叶家的女人能被吓晕过去。 这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真实的情况。 因为在叶家,就算是开宴会,都要分开男女席。女人坐着吃酒的地方,一般还有下人守着,一面有男人误入了女人所在的地方,惊扰到太太小姐们。 但是若要问寻芳跟她们相处的感受,他还是觉得跟杨杏儿在一起相处的时候会更自然。 “他们原没有我们家那么讲究,但是杏儿姐是个很好的人。她与我们家的太太姑娘是不同的,之前雪松不在的时候,她又要赚钱养家又要侍奉母亲。是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女子。” 绿萝问道:“杏儿姑娘多大了?瞧着好像比你大不了多少,她该是许了人家了吧?” 寻芳想了想,说道:“好像比我大四五岁,具体也不大清楚。” 绿萝说道:“哟,都十七八的姑娘了,该定好人家了吧?” 寻芳说道:“还没有,雪松这两年读书,还多亏着她看顾家里的。” “这也该说一户人家了,杨少爷今年还准备考试吗?还是跟爷一样先等等?他姐姐要说亲了,他总得帮着把关吧。寻常人家女儿,就是二十岁嫁人,这会儿也该说好一户人家了。他姐姐不嫁人,不都是因着他的前程么?” 寻芳听绿萝这话里的意思,感觉她是觉得,杨杏儿这么大不嫁人,全是被杨雪松耽误了似的。 “她自己或许不想这么早跟人成婚。”寻芳说道。 “爷说这话就好笑了,哪有女儿家不想成婚的?”绿萝笑道。 寻芳见她这么说,疑惑道:“你不就不想成婚么?” 绿萝眼神暗了暗,说道:“我不一样,我又比不得她,是个千金小姐。就是从前贫困如今身份贵重了,我连她贫穷那会儿也比不得。我是个奴才,怎么比她正经人家的姑娘?” 寻芳说道:“别说这些话,在我眼里,你跟她是一样的人。你怎么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了?你要是想,我会帮你安排,等你出去了,还做人家正头娘子。” 绿萝见他说自己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还说自己跟杨杏儿是一样的人,嘴角扬起一抹笑来。 “那也要我同意不是?你不是说,只要我不点头,就不会叫我随便嫁人的吗?怎么,你反悔了不成?” 寻芳摇头道:“这是哪里话,你不愿意,我自然不强你。” 绿萝点着头道:“这才是嘛。” 接着,她又问道:“那杨姐姐今年该说亲了吧?” 寻芳觉得也是,便说道:“可能就在这一两年了,你别操心人家的事儿。就是雪松不在这里,杨姐姐要说亲,我们这些平日玩得好的人,也会帮着她相看的。” 姑娘家的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儿,马虎不得。将来杨杏儿要是真的要订婚,寻芳肯定是要帮她打听她未来丈夫的人品家室如何的。 第120章 绿萝见寻芳态度认真, 知道自家爷是真的将杨家姐姐当成了自己亲姐姐一般对待。 她却还是调侃道:“我倒有个主意,既能让杨小姐出嫁,又能保管叫杨少爷跟杨太太无忧。” 寻芳道:“什么?” “不如, 就让二爷你,娶了她!呵呵呵呵。”说完,绿萝自己也笑了,“就是爷年纪小了些, 只怕杨小姐还要再等两年, 不过爷是个好人, 只要决定了要娶她, 就一定不会爽约的!” 寻芳见她如此, 觉得好笑又觉得她可恨,说道:“小妮子, 平日是我待你太宽了, 如今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绿萝知道寻芳不是真的生气, 所以闷闷在一旁笑着。 这会儿寻芳正洗好了手,绿萝把帕子拿来给寻芳擦拭, 寻芳为了报复方才绿萝调侃自己的行为,伸手轻轻洒了些水在绿萝脸上。 “啊呀!”绿萝小声叫了一下。 “又不是小孩儿了,都考上举人了, 还这么喜欢玩。” 寻芳笑笑并不反驳,喜欢玩是人的天性,谁会因为自己长大了,就不喜欢有意思的事情呢? 小小玩闹过后, 寻芳睡下,这床上没有帘子,不过好在现在不是夏天, 倒是不怕有蚊虫叮咬。 平时吃完饭后,寻芳回屋还会看一会儿书,今天并绿萝也带了书过来,但是寻芳并没有心情去看,所以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睡觉。 原本这两日精神头不太好,寻芳觉得自己能很快睡下的,但可能是因为睡早了的缘故,所以并没能马上入睡。 他心里想着的,都是今天师父给敏哥儿寄的那封血书。 寻芳怎么都无法想通,为什么俞师父这样一个正直豁达的人,会在最后关头写上让敏哥儿为父报仇的话。 但是随即想一想,又觉得这在古代应该算是正常。 就说春秋时候,赵氏孤儿一案,后来被编成戏曲故事广为传颂,里面赵武就是赵氏孤儿,他的家族被奸人所害,赵氏满门被杀,只留下他一个孤儿。 后来赵武杀掉了陷害自己家的屠岸贾,为家族报仇,后来又复兴了赵氏。 可见替父报仇这样的事情,是能够被世人所理解的。 甚至到了民国时期,张雪良的父亲张做霖被倭国人害死,临死前也是留下遗言让儿子张雪良为自己报仇。 张雪良因此恨透了倭国军,也正是因此,他后来才会跟杨护城推动了茜安事变,促成了国公两党的合作。 实际上,这就是在威胁蒋结石。将蒋结石绑来关起来,逼他就范的。 而蒋结石本人是个记仇的人,茜安事变之后,杨护城知道自己不能再去蒋结石手下待着,于是离开了蒋结石。 但是张雪良并不这么认为,他自己觉得这是为父报仇,只要好好解释,认为蒋结石还是能原谅自己的。 结果一回去,就被软1禁,好好的一个大帅哥,恢复自由身的时候,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 这也是一个为父报仇的典范。 从春秋到民国,跨越千年的时间,华夏人的仇恨心里依旧存在。 甚至到了华夏建立公产国之后,许多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必须要有杀父之仇,开始一段虐恋。 这都能说明,为父报仇,在大部分华夏人眼里,是能够被理解,并且很正常的事情。 这是国仇家恨,就是放到现代来说,也是无法原谅。 只是嘱咐儿子为自己报仇这种心情,寻芳还有些不能理解。是否选择仇恨,或者选择用什么方式去报仇,应该是由俞敏来决定的。 但是俞鹏子在死前就说让俞敏去参军,就寻芳对俞敏的了解,父亲的遗嘱,俞敏是绝对不会不去遵从的。 但是俞师父已经去世了,寻芳是无法去问一个已经去世了的人,他为什么会这么做的。 因此越想越是无法入睡,今日也是白白早睡了,在床上翻了大概半个时辰,也就是现代的一个小时,寻芳才睡着。 难得的是,寻芳晚上虽然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睡不着,但今日晚上却不像往日那般,睡眠极浅。 到了第二日早上,他的精神状况明显好了许多。这让寻芳觉得神奇的同时,也有些庆幸。 早上在杨家用过饭,俞敏并没有过来用早饭。 杨母先问了杨雪松道:“你怎么不叫敏哥儿起来用饭?他昨晚就没怎么吃。” 杨雪松解释道:“他昨儿哭到很晚,我半夜睡醒了还瞧见他哭呢。这会儿让我叫醒他,我也不忍心啊。” 杨母听了这话,才作罢,对身边的小丫头说道:“留一些饭菜,去厨房热着,一会儿俞少爷醒了,再端给他吃。” 小丫头应了,捡了些饭菜,准备下去热着。 杨家仆人是不跟主人一起吃的,他们早晚都吃菜跟粗粮,偶尔会有鱼跟鸡蛋,一月里头,有两天能开一顿荤。在这种时候,杨家仆人吃的还算可以了。 绿萝过来也是跟杨家仆人一样吃食,平时的话,她吃的是跟叶家主子差不多的。但是这会儿来了杨家,她不好搞特殊,索性只是吃几日,不是天天跟着他们这么吃。 杨母节俭惯了,况且老人年纪越大越不喜欢杀生,他们家基本是两天见一盘荤菜的,一般不会天天开荤。 这是寻芳他们来了,所以顿顿有一两盘肉菜。 寻芳他们吃完早饭,商量了一下俞师父的丧葬事宜。一致是决定要小办,不要太过夸张。 俞师父原本就没有留下多少钱,今年收成不太好,估计俞敏是拿不出多少钱的,就是寻芳他们帮衬着出一些,那俞敏身为儿子,怎么都要出一些钱的。 到时候开宴,就准备请一些邻居,还有俞敏相熟的朋友,其他事宜都不需要了。 俞敏家不在这里,俞先生的尸体这会儿不在这里,杨雪松已经托人去官府问了,要是俞先生当时已经被埋了,这会儿也很难找到他的尸体再运回来。 这时候去参军的人,大多都没什么钱财。没有人有这个本事为俞先生打一口棺材的,最多就是帮着跟一些战友合葬了,不至于让他的尸体露在荒野罢了。 寻芳他们也对找到俞先生的尸体不报什么希望,好在俞先生身前用的东西还有存在这里的,等俞敏大一些了,回老家的时候,能为俞先生立个衣冠冢。 “这会儿真的叫你说中了,我真是后悔当初赞同师父去参军。都说富贵险中求,其实支持先生去参军的时候,我想的大多都是师父能够富贵,却缩小了其中危险。原以为凭他一身本事,就是没有富贵,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但是世事无常,是寻芳想得太乐观了。 杨雪松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你这会儿倒想不开了,你心里该是清楚的,就算你不支持,依照你师父的性格,他迟早都是要去的。不会比这更晚些。” 寻芳听他说到这里,心里泛起酸涩,眼眶一下又红了。杨雪松说的是事实,他也清楚自己就算竭力阻止,俞师父还是会走的。 但他就是为自己当初的支持感到难受,多少有些罪恶感。 杨雪松见寻芳红了眼眶,就只能不停叹气边说道:“我想,这会儿趁我离开前,赶紧先把事情都安排好。联系人找俞鹏先生尸体的事情,我去办了。那你就负责将这事儿告诉亲戚邻里,还有朝廷的补贴,也要你费心,先生死了,敏哥儿是能拿到几两银子的。还有置办酒席,请和尚念经,我想就办在你那院子去。你觉得呢?芳哥儿。” 寻芳对此没有意见,只是说道:“这事儿你计划的很好,我是觉得。在你离开前,不如大家一起去庙里结拜成异性兄弟。到时候,咱们也算是他的亲戚了,就是帮衬着,也不算过线。” 俞敏比他小一岁,如今才十二,就算真的长成一些也要等到十五六岁才能真的懂些事儿。 寻芳不觉得自己一定能扶持得了他,这会儿他失去了一个父亲,母亲又去得早,家里实在没有亲戚能够帮得上忙的。 寻芳就想着,不如让他结交些异姓兄弟,将来也好互相扶持。 像是找了叶寻芝他们,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然而朋友总没有兄弟亲。 这时候的异姓兄弟,是有神仙作保的。感情好些的,比亲兄弟也不差。 寻芳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还得看看寻芝跟杨雪松怎么说。 原本他想拉着林玉安还有李穗他们一起结拜,但是想一下,又觉得他们是只跟自己亲近的人,杨雪松跟寻芳他们才是真的亲近俞敏。 杨雪松听了寻芳的说法,没有不同意的,连说了两个“好”字。 “这样,将王大哥也请来吧,咱们一起结拜。”王亨跟俞敏关系好,因为他平时就很能结交朋友,所以跟杨雪松也聊得来。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16节 寻芳觉得这样也不错,就同意了。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俞敏才醒来,杨母劝着他,俞敏才肯用些饭菜。 寻芳他们等俞敏吃好饭菜,才找了他到一边说了要跟他结拜的事情。 未免俞敏压力太大,寻芳他们并没有跟他说一些什么大道理,只是说了想要结拜的事情。 寻芳跟杨雪松说完之后,没让俞敏一定要当面回答,还是让他先回去,自己好好想一想,反正杨雪松这会儿不是马上就发船。 中午大家一起用过饭菜,不等寻芳去找,叶寻芝就得到消息过来了。 他一进屋就问寻芳道:“你那师父是出了什么事儿了?我今儿去找你听说你在雪松家里,昨儿一晚上没回去?听你房里下人说,是你那师父出了什么事情,具体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杨雪松在一旁说道:“不用着急,我们慢慢跟你说,先进来喝杯茶。” 叶寻芝于是到桌前坐下,小丫头上了茶来,他们说话的时候,杨母跟杨杏儿都到另外的屋里去了。 杨雪松跟寻芳于是一一将事情说给了寻芝听,事情的经过结果,还要接下来他们做的安排,都跟寻芝说了。 寻芝之前就对俞敏很有好感,俞敏做事冷静,况且之前要不是他,寻芳早被人贩子抢走了,寻芝作为寻芳的兄弟,对他也抱有感激之心。 听说寻芳要跟俞敏结拜兄弟,叶寻芝倒还知道他们并不那么熟悉,就没说也要结拜的事情。 反正他跟寻芳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又是族兄弟,真要说来,寻芳是他的兄弟,那寻芳将来的结拜兄弟,也算他半个兄弟。 “不过寻芳你师父又是怎么身陨的呢?不是说连月打了胜仗,剿匪很成功么?你师父一身本事,怎么就这么巧。”叶寻芝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这一点寻芳也没有细想,昨儿才知道师父的死讯,就是要查,亦不能马上知道结果的。 只听杨雪松说道:“早上派人去衙门问过,说好像是为了多救一个人,身中了毒箭。” 这事儿是杨雪松要着手查的,要知道俞先生的尸体在哪里,要问的事情就多了。 好在有一起去参军如今受伤了退下来的人,那人正好知道这事儿,杨雪松就将原因问了过来。 “听说那边之前都是连胜,后来被突袭了,大败了一场,死了许多人。”杨雪松继续说道。 寻芳跟寻芝听到这里,也是一阵感慨。 到下午的时候,俞敏还是没有给他们回复。可俞先生的丧礼他还是要出来跟大家商量的,一个做儿子的就是再心痛,父亲的丧葬事宜他是不能全部交给寻芳他们的。 俞敏跟寻芳他们说了一下自己现在有的钱,打算请五个和尚,来念几天经文,一人给一两银子,带头的和尚给一两半,期间包素食,这也要花掉六七两银子了。 但是俞敏手上只有十两活动的银子,其它的田地,还有俞鹏留下的武器衣物,他又舍不得拿去当。 这样算下来,俞敏够饭菜跟请和尚的费用,他们家亲戚朋友不多,邻居也只请几个曾说过话,帮过小忙的。 这还不够请人做菜做饭的费用,这些寻芳他们商量着愿意帮忙出了,另外一些桌椅,叶家也可以暂时借给他用,不过是废人力搬动罢了。 虽说要小办,丧宴还有拜忏总是要的。 如果将来能找到俞师父的尸体,就要另外花去运送的费用,还有买棺材的费用。但是寻芳觉得,只要能够找到俞师傅的尸身,就算多花几两十几两,俞敏心里也是乐意的。 商量完了事情,寻芳他们就开始着手准备俞师父的葬礼了。 到傍晚些的时候,寻芳他们用过了晚饭,今日叶寻芝要回去,寻芳仍旧准备睡在杨家。 大家吃完饭,正在说话的时候,就听到外头门子过来说,俞敏的一个婶子过来了。 杨雪松不怎么清楚俞家的事情,所以疑惑地看向寻芳。寻芳是知道俞鹏当初带着儿子来丹县,是为了投奔亲戚的,也说过有一房寡妇亲戚,俞鹏当时还有接济他们。 寻芳说道:“好像他们家是有这么一门亲戚。” 俞鹏这会儿已经回房歇息,准备明天回家去料理父亲身后事,所以这会儿并不在堂内。 杨雪松听了寻芳的话后,就叫小厮去叫俞敏过来,然后又让门子叫那寡妇进来了。 那寡妇姓钱,钱氏一进屋,瞧见俞敏后,就到俞敏身边哭个不停。 这毕竟是俞敏在城内唯一的亲戚了,寻芳也他们见到钱氏为俞鹏哭,心里多少是欣慰的。人死了,还能被记着,还有人对他的死表示遗憾,这就是对死者最大的尊敬了吧。 钱氏哭了半日,杨家的小丫头上了第二次茶的时候,她才逐渐平稳下来。 “哥儿,你爹娘如今都去了,在这丹城你又没有一个亲戚,不如到我家来住着吧,你爹当初对我多有接济,咱们一起住着,互相扶持着也好。” 俞敏见状,直接回绝道:“等我爹丧礼过后,我准备去参军的,只怕不能听从婶婶的话了。” “参军?”钱氏不知道俞鹏的遗言,只知道俞鹏是参军死的,现在俞敏又说要参军,她就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 “你这孩子,你别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你要是去那里有个好歹,你们家这一脉就绝了!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呢?你自己想想你这么做是孝顺吗?” “婶子别说了,我爹死前写了一封血书,就是叫我去参军。我如今去参军,也是为父报仇。” 钱氏摇着头,抹着眼泪说道:“敏哥儿,你爹如今不在了,我也将你当做亲儿子一般疼。我劝你一句,你爹那事儿,你不要管了,就是要管,你自己安身立命先要紧。就是这会儿去参军,你觉得你孝顺了你爹,可在大义上,你这还是不孝顺。为人子者,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家绝了后,这别说是对你爹,就是对你家列祖列宗来说,你都是不孝。” “将来人人有份儿进棺材下九泉,你要是如今参军,将来一个不好,你下到地里,你就说说,你爹跟你,要怎么在祖宗面前抬得起脸来?” 虽然钱氏是个古代女子,但是说话并不是全无道理。而且很能拿祖宗来劝人,寻芳觉得要是有个辩论的话,他自己都没信心能赢过钱氏。 寻芳他们自然也是不希望俞敏去参军的,有了俞鹏这样悲惨的情况在前,况且俞敏年纪还小,寻芳他们怎么都不会同意他去的。 所以在钱氏说俞敏的时候,寻芳他们都是向着钱氏的。 寻芳现今就更是不想劝任何人去参军:“是啊敏哥儿,就算要去参军,也不该是这个时候。你爹信上虽说让你去参军,那是说你长大后啊,你不能在这里钻死脑筋,就是要去,也是再等几年再说。” 目前寻芳他们的模式就是走一步再走一步,先拖上这几年再说,之后他若还要坚持,那就再尽量拖几年。 俞敏是个不怎么听劝的性格,光是寻芳他们劝着还没用,他执意要去参军。 于是杨家全家总动员,上至杨母,下至杨雪松叶寻芳,所有人都不支持他去参军,只要俞敏反对,大家就一齐将他的念头打压下去。 好在最后的结果还可以,俞敏总算答应寻芳他们,说等过几年,长大后将他父亲的坟垒好后再说参军的事情,但是依旧执意要参军。 寻芳他们见他这样,都是依着他的。 后来俞敏单独又找寻芳说了事儿,他决定不再住在寻芳家里,等丧礼办完,就搬出去到他婶婶那里住着。 寻芳觉得这样也好,就同意了。 俞敏之前一直想要留在寻芳家里,就是为了等俞鹏回来。如今俞鹏回不来了,再在寻芳家住下去,对俞敏来说算是一种残忍吧。 第121章 将俞敏的婶婶送走后, 寻芳这日仍旧在杨家休息。 第二日寻芳准备去帮俞敏打点行李的,结果俞敏就提了一下,说要跟寻芳他们结拜的事情。 这是大家喜见的事情, 俞敏一答应,事情就都好办了。这事情比较着急,得赶在杨雪松离开之前办好,寻芳应承了这事儿, 那么这差事肯定是落在他头上的。 于是这日准备回家定地点, 还有时间, 通知一下该通知的人。 那么帮着俞敏料理行李的事情, 就交给了杨雪松。 打点行李, 寻芳一路回了叶宅。 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大门外边儿排了一排的桌子, 一旁还有一些婆子小厮在那里忙上忙下搬东西。 寻芳抓了一个小厮问道:“家里开始施粥了?” 那小厮说道:“老爷吩咐的, 今年施的早, 还要往后延两日。” 寻芳知道这之后,没说什么, 让那小厮离开去忙去了。 寻芳先去跟太太请了安。王氏让寻芳到榻前坐着,一边问寻芳最近两日发生的事情。 其实这事儿已经有人提早告诉了王氏的,就是不那么详细。她怕钩的寻芳伤心, 没有说些伤心的话,只问他之后打算怎么料理俞鹏的后事。 “虽说他儿子尚且年幼,但你年纪也不大。我们家大些,说帮衬着是有, 可怎么说那都是他自己的父亲,还该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打算。你向来是个和软性子,却也不要太慈悲了。” 王氏很担心寻芳年纪小, 心地善良,到时候被有心人利用,对人家予取予求倒不好了。 寻芳知道王氏的想法,因此说道:“已经跟他说好了,钱还该俞敏出,我出个场地,还有借出小厮帮忙跑腿罢了。他出大一份儿的,我跟雪松二人随一些银两进去。那到底算是我的师父,这么做,也算我尽孝了。” 王氏是不怎么看得惯寻芳叫俞鹏师父的,他正经老师是叶锦这样的进士。 就算是寻芳告诉过王氏,俞鹏早年家境不错,王氏还是觉得他是乡野之人,她到底还是有些阶级上的优越感。 但是结拜的事情,寻芳又不好不跟王氏说。但是说了只怕她会强烈反对。 以免事后王氏闹腾,不如早说了。于是将要跟俞敏结拜兄弟的事情跟王氏交代了,至于叶老爷那里,寻芳倒是没有打算说。 以后该知道的都会知道,叶老爷自己就喜欢呼朋引伴的,只怕他的结拜兄弟们整个叶宅都装不下。 这都是江湖朋友,又不是结为夫妻,没必要一定告诉父母的,只是王氏比较有掌控欲,她在家里管家没什么本事,但是对儿女确实很有掌控欲的。 寻芳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告诉王氏的。 他原本想着,王氏一定会闹,并且强烈反对的。 结果没想到的是,王氏最后只说了一句:“他一个孩子也不容易,对你师父葬礼的事情,你处理的好。大概你心里也有数,他不多要你的钱,就算是个好孩子。既然你要结交,我也不拦着你。” 王氏是听说结拜的人里还有王亨,所以才放心了些的。寻芳就算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但是王亨却大了,小时候跟着他爹看惯了人的,他的眼光倒还不错。 既然王亨都算在里面的话,那估计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王氏虽然很依赖自己的儿子,寻芳也是她能让她长脸的存在,但是在王氏的眼里,寻芳到底是个小孩儿。 在她的眼里,年龄大就等于涉世深。一般情况下,确实也可以这么说,但在实际上,寻芳才是年龄大的那一个。 这事儿说完后,寻芳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叫小厮去找了一家比较僻静的酒楼,订了一个包间,准备结拜完毕后去搓一顿,好事情,当然要有酒肉庆祝。 然后又让人通知了王亨那里,问王亨的意思。 寻芳早清楚王亨不会不同意,可是在俞敏答应之前还是没有先跟王亨说的。 因为要是俞敏不答应,那岂不是叫王亨白期待一场? 等事情准备完毕,寻芳又特地亲自去找了城内一个道观,准备到时候结拜用,这时候要过节了,放假的人多,人来人往倒是很忙。 寻芳找了一个道观里的导师,希望他到时候为寻芳他们做个见证,到时候自然花些香油钱。 寻芳他们家是跟道观里的道士常有来往的,每年捐的香油钱不少,所以那道士一听说寻芳是叶家的少爷,自然不敢怠慢,一一都应了。 寻芳于是跟那道士聊了两句,在道观内参观了一场,吃了斋饭才离开了。 这边儿回到家里,小厮就传话过来,说王亨同意了,并且还附了些银子过来。 小厮对寻芳说道:“表少爷说,既然要结拜,不好只叫少爷你花钱,这里封了二钱银子,到时候其中花用多退少补。” 寻芳见他这样态度,便收下了那钱,便叫那小厮下去了。 他这边儿的小厮刚下去,杨雪松那边儿就有下人过来。寻芳叫他进来一问事情,结果那人也是来送钱的,送的还是杨雪松俞敏两个人的凑份子的钱。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17节 寻芳知道他们心意,便都收下了,顺便让那小厮带消息回去,说已经跟王亨说好了要去,口头跟他们说一下定下结拜的日期。 因杨雪松要走,俞敏还要办丧事,所以事情不能弄大,时间还紧急,寻芳就定在了两日后,去结拜。 那小厮应了声,寻芳叫人抓了一些糕点果子给他带家吃去,那小厮也就欢欢喜喜去了。 寻芳花了一天的事情,将事情全部处理好,到了第二日,又去跟太太讲了一下,将家里多余的桌椅板凳暂时先借出去给俞敏用。 快要过春节了,事情得越早办越好,否则大过年的谁也不想去参加葬礼。 俞敏请了和尚,当日就起经了。 又过了一日,便是寻芳他们结拜的日期。 寻芳叫人找了新衣裳穿上去赴约,对这次的结拜还是重视的。 大家到了道观,由小道士引着进去,这日的关帝君庙就对他们开放。等他们结拜完毕,还是照常开放的。 寻芳他们到的早,由老道士做见证,说了结拜誓言,跪了关羽,再起身时已经是兄弟相称了。 这里年纪最的大的是王亨,自然他是大哥,第二是杨雪松,第三是寻芳,俞敏是最小的。 结拜完毕,寻芳他们又去了约好的酒楼。寻芳知道大家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所以早就点好了肉菜。 考虑到俞敏有丧在身寻芳又点了几盘素菜,专门给俞敏吃。 大家吃完后,又到了俞敏家里,这会儿家里的事情是寻芳跟杨雪松家的小厮帮忙照看的。 杨雪松到了寻芳那院子,看着堂前供着俞师父生前遗物,当下感慨道:“原本俞先生发引,我是要送他的,但是这两日行程紧张,只怕是不能送了。” 虽说有了尊卑,但寻芳还是习惯和杨雪松平辈相称,这并没有人介意。 “你要赶考,这也是无法的事情。你虽然要上京,但是我们却还在。咱们兄弟之间,这就不要分你我了。你不在,我们就将你的那份心意一起承担着。” 王亨也在一旁说道:“是啊,你若是将来考上了,就要做官了。江山社稷还是比你我个人重要的。” 大家在寻芳那院子里说了一会儿子话,寻芳他们便各自回家去了。 翌日,寻芳、寻芝、王亨、李穗,赵家公子、林玉安、以及寻芳他的两个堂兄弟,几人请了杨雪松在酒楼里海吃了一顿,算是为杨雪松践行,说了许多恭贺他的话。 考虑到俞敏在家里要忙俞先生葬礼的事情,就没有叫上他。 当天中午大家吃过一顿后,杨雪松下午就踏上了去往京都的船只。 寻芳他们很是不舍,最终还是预祝杨雪松能够金榜题名平安归来。 杨雪松是直接坐船,寻芳他们只能送他到渡口,没有办法长亭短亭的一路送过去。 所以送过杨雪松后,很快便回去了。 别人还好,就算跟杨雪松玩的好,也都习惯了时常不在一起。 寻芳跟寻芝可是曾经跟杨雪松一起去学习,一起去考试的,在一起相处了三四年的时光,几乎没有一天是没有聚的。 就算回了丹城,也是近得很,想要聊天了,随时来往。 京都遥远,比起府学还要远许多,路上可能会有危险不说,大家书信来往也不方便。所以寻芳跟寻芝就很不习惯,难受好几日才缓过来。 杨雪松去了之后,俞鹏的葬礼很快就办完了。原本他们打算不大半的,况且还要过节。 俞鹏没有尸体,一套衣物就算是他了。也不用发引棺材,省了许多事情。 原本一个人死了,如果人不在老家祖坟附近,尸体装入棺材后,是要暂时存放在寺庙或者道观内的。 俞鹏没有尸体,倒是可以免了这一遭。将来俞敏大了,回老家时,为俞鹏修个坟墓就行。 等俞鹏的丧事办完,俞敏就搬离了寻芳的院子,住去了他婶子家里。他准备好歹过了他父亲的丧,守个三年孝再说。 这倒省了寻芳他们三年的麻烦,要是天天劝俞敏别去参军,只怕他们也没那个功夫。一旦有一日俞敏逃过了他们的眼,自己悄悄去参军了,寻芳他们也拦不住。 这些事情都料理完毕后,寻芳他们也就窝在家里,开始准备过年了。 寻芳跟寻芝是想要亲近的,但是亲戚们不允许。这会儿教书的先生也放了家里学生的假。 族中亲戚们就将寻芳的族兄弟们,全扔过来给寻芳跟叶寻芝教导,让他们监督孩子们学习,有的学生比寻芳还要大几岁。 因是亲戚们的摆脱,寻芳他们也无法推脱。过年之前这几日,只得耐心教书。 可惜大家都是兄弟,寻芳他们无法约束,虽说是教书,却也安静不了,大多数时候寻芳屋里都是热热闹闹的,大家各玩各的。 一天中,静下心来读书的时间,能有一二个时辰就不错了。 第122章 今年春节比往年热闹, 该来拜访的亲戚是一个不少。 过年这几日家里照常是请戏班子来唱戏,这会儿大人并不拘着小孩儿,寻芳他才得清净。 小丫头们得了寻芳给的钱, 过年到处乱窜着玩儿,绿萝这时候并不那么拘束她们,只要自己分内事情做好了,就随他们玩儿去。 寻芳屋里的丫鬟因此也有跑去祠堂里看戏的, 寻芳怕她们乱跑, 又想起之前院子里也不知道谁家的奴才, 跑去野合。 前几年被叶寻蕙看见过, 因此还闹了一场。这会儿亲戚们都聚在一起, 奴才们管理的也混乱,虽不至于闹到祠堂里头, □□也没人做些没羞的事情。 不过寻芳还是叫她们小心着些了, 平时都让她们结伴出去, 或是让屋里婆子带她们出去玩,玩够了, 再带回来。 寻芳也给了那些婆子们过年吃酒的钱,他这院门平时都是关着的,寻芳自己不爱出门, 有他守在这里,没人敢乱进他院子,这些平日里大家都是知道的。 虽说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们倒不至于被骚扰,但多说嘱咐两句总是没错的。免得她们多喝了两杯酒, 就开始上头,闹得不成样子。 寻苠跟寻苌这两日一直在寻芳院里闹,今日寻芳总算摆脱了他们。 早上安静看了一会儿书, 发现茶凉了,便对外头叫了一声:“来人。” 这会儿院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寻芳最近被人照顾惯了,一时找不到人还真觉得有些麻烦。 于是站起身来,准备看看茶壶里还有没有热茶。 结果刚起身,就见绿萝进来了,手里端着的真实热好了的茶。 她见着寻芳,就笑起来,说道:“怎么起来了?看书累了?” 寻芳见她来了,便坐回了椅子上,指了指桌上的茶杯道:“茶凉了。” 绿萝于是走到寻芳身边,替他重新斟了热茶。 她边斟茶边看着一旁的砚台,对寻芳问道:“一会儿你要写字不写?” 寻芳看了一眼那砚台,想了想,说道:“你磨墨吧。前儿有人向我讨了斗方去贴,我应过的。今儿索性屋里清净,我正好写出来。” 寻芳的字其实只能算是秀气,这么多年下来,写肯定是写的好看的,装裱起来至少不丢分。 亲戚们如果去买,外面字画先生写得比寻芳的字要好看多了。他们向寻芳要,其实就是为了他一个举人的名头而已。 举人为他写斗方,可以见得关系亲密。 还有一些人向寻芳要,估计是寻芝那里没答应。 绿萝磨着墨,院子里格外安静,绿萝的动静虽不大,却因只有她的声音,才显得格外突出。 有人在身边待着,寻芳也不怎么静得下心来看书。手里书本还不曾放下,就朝绿萝看了过去。 只见绿萝素手上戴着一个绿色的玉镯,她原本窈窕些,却也不过分细瘦,手腕白嫩嫩,指甲修剪的整齐,染了丹寇,红红的极好看。 她认真磨着墨,没有注意到寻芳看过来,乌黑的头发盘起,头上的发油衬得她的发丝黑得发亮。 寻芳见她这么乖巧,倒有些不忍心将她关在屋里红袖添香了。 “诶,她们今儿都出去看戏了,你怎么不去呢?” 绿萝见他这么问,抬眸笑着看向寻芳,说道:“我去了,谁照顾你?” 寻芳问道:“那你不无聊么?” “我也不爱热闹啊。”绿萝很快就磨好了墨。将墨块放到一边儿,说道:“这么多可够了没有?” 寻芳看着那些墨水,觉得差不多了,不够的话,叫绿萝再磨就好了。 他放下了书本,对绿萝说道:“你去把我那几张裁好的纸拿来。” 绿萝应了,拿了纸过来看寻芳写字。 因为寻芳要专心,绿萝更不敢说话吵闹,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几年来,寻芳偶尔会教她认字,她原本也识得些字,所以看寻芳写字她也不会完全看不懂。 大过年的,寻芳就净写一些积极向上的字上去了。一上午时间,全都花在这些上面了。 等写好了,就将斗方递给绿萝,绿萝接了,就放在一边儿晾着,等墨水干透。 将最后一张斗方写完,寻芳将纸递给绿萝,绿萝刚接过去,就听到院子里有人笑闹的声音响起。 寻芳的院子不大,略大声一些笑闹说话,屋里没关门的话很容易就能听见。 寻芳朝窗外看去,绿萝就在他一旁说道:“想是她们回来了,一会儿也要用饭了。平时叫她们做事儿,总是丢三落四,吃饭就一刻不能等。” 寻芳听着这话觉得好笑,随即站起身来,伸了伸手,运动着走出去。 寻芳平日里就爱跟小丫头讲话,这会儿小丫头们见到他也不怕,一个个儿小跑着过来到寻芳身边笑:“二爷,咱们一会儿也炮仗吧。方才在外头瞧见寻苌大爷他们点炮仗呢,可好玩儿了!” 大过年的,寻芳不想事事都不允许,况且他接下来的学习时间宽裕,早上又没有懈怠,这会儿他们说要点炮仗,只要能保证好安全,那么偶尔玩乐也好,就算是劳逸结合了。 他点头答应道:“可以,一会儿咱们大家到外头玩去。” 绿萝在一旁提醒众人道:“先别想着玩儿了,快伺候爷穿衣服,就要去厅上用饭了。” 这会儿过年吃饭,寻芳会跟亲戚们一起用,饭菜就摆在厅内,要热闹很久的。 寻芳要出自己院子,自然要换一身能见客的衣服。尤其最近他在家里的地位越发高了,基础的穿戴不能乱。 小丫头们听了话,赶紧过去准备寻芳要穿戴的首饰衣裳。 准备好后,绿萝亲自给寻芳穿上外出的衣服,佩戴好玉佩跟帽子。 寻芳穿好衣服后,一路去了宴会的大厅。到了之后,就有族中兄弟招呼他。 “天天读书天天读书,大过年的,怎么不见你出来看戏呢?成日待在屋子里头,都不怕闷出病来?” 寻芳听着他们打趣自己,笑笑不说话。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这会儿老爷们已经聊开了。 大家聊的开心,这会儿虽然注意到了寻芳,也只是跟他说了会儿子话,倒是没有叫寻芳表演什么“才艺”。 女人那边儿的事情寻芳并不知道,因为男女不同席。男人这里要喝酒就得行酒令,行了两三轮就止住了。 这会儿还是白天,虽然是过年期间,也不好喝的醉死过去,否则就不热闹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18节 寻芳吃过了午饭,回了老爷一句,就回自己的清风院去了。 家里的小丫鬟们早吃完了,这会儿正在踢毽子玩儿,绿萝也在一旁看着她们闹。 瞧见寻芳来了,大家就都朝寻芳围了过来,要寻芳玩炮仗。 寻芳一路走来,消了会儿食,绿萝要让寻芳进去睡午觉。 “这会儿玩了,到了晚上该早困了,倘或晚上见了老爷太太,瞧见你打半个瞌睡,又要问你是不是没睡好。到时候要知道小丫头们拉着你玩儿,还不得挨罚?大过年的,可别讨没趣儿。想要点炮仗玩,什么时候玩不得,偏在这时候起哄。” 小丫头们见绿萝都这么说了,一个个儿都闭了嘴。 寻芳见绿萝这么劝她去睡觉,也不好坚持自己要玩了。于是走进了屋里,简单擦了脸跟手,换下衣服,好好睡了一觉。 睡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就起来了。 刚醒,还想着方才小丫头们闹着他要玩炮仗的事儿。 “去叫她们外面把炮仗准备好,等我一会儿过去玩。”寻芳起来洗漱的时候,对旁边的一个小丫头说道。 这时候寻芳都睡醒了,又没有别的事儿要忙,这时候绿萝再没有阻止他们的。 等料理好寻芳的衣袜后,就跟着寻芳一起出来同大家玩闹了。 小丫头们虽然嚷嚷着要玩炮仗嚷嚷的起劲儿,但是却都不敢去点炮仗,手上拿着香,互相退让。 等寻芳到了,还怕寻芳危险,说不想玩了,让寻芳也别冒险。 寻芳知道她们喜欢玩,不想扫兴,就过去拿了烧着的香,凑过去点炮仗。 “嘭!”第一声炮响,听得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之后寻芳又放了几个炮仗,大家的胆子才逐渐大起来,都排队过来点炮仗。 耳边听着姑娘们叽叽喳喳欢笑的声音,寻芳感觉自己好像一步就回到了童年。不知为何,上一世成年之后,很难被满足的心灵,在这一刻却格外的充实。 春节在热闹玩笑中度过了,过完了春节,闹够了元宵后,大家都逐渐步入了正轨,照常过着日子。 不管南方如今乱成了什么模样,寻芳还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这日,寻芳正在跟寻芝坐在屋里一起读书,叶老爷那边的来福就来请寻芳了,说是让寻芳出去见客。 寻芳懒怠做这些事儿,就对来福说道:“你就说我病了,此时不能见客。” 来福早料到寻芳会这么说,便说道:“这次要见的客人不同,人家不是咱们县的,大老远过来,说是跟少爷您也相识的。” 寻芳听了他这话,倒是觉得奇怪了。他有什么交好的人是,不同县的?大老远的,刚过完年就过来拜见。就是要见,也该见叶寻芝才是啊。 “跟我相识?” 叶寻芝在一旁提醒道:“或许是同学?” “好像是的。”来福说道,“那客人还提过要见芝少爷,我们老爷当时也不知道芝二爷在二爷你这边儿,就只让我过来找你过去。” 寻芳见他这么说,便朝寻芝看了过去:“不如咱们一起去?” 寻芝放下书本,点头说:“好。” 第123章 于是寻芳同寻芝到了叶镐那里, 叶镐此刻不在自己的房间,会客一般是在大厅。 寻芳他们到的时候,在门口就听到里面叶老爷跟人说话的声音。 等下人进去通报, 叶老爷知道寻芳他们来了,这才叫二人进去。 这进去一瞧,发现坐在叶老爷身边那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陈礼。 寻芳跟寻芝都是知道陈礼的身份的, 大家就是论亲戚, 也是八竿子打不着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了, 是远房中的远房。 他是叶寻芳姑奶奶家的小姑子的孙子, 关系复杂的寻芳得画图才能了解清楚。 寻芳了解过陈礼的家境, 他们家家境原本有些没落了,这会儿陈礼考上举人, 虽说在末尾, 好歹也是个老爷了。 像是寻芳他们, 去年中举,这年都已经过完了, 还有客人要应酬,忙的不说脚不沾地,却也累得慌。 按理说, 陈礼这会儿也应该宴请宾客,四处结识朋友才是。正该忙的时候,却偏偏到他们家来。 “寻芳、寻芝!”因为多少有些亲戚关系又是同辈,陈礼还年长他们几岁, 所以见到寻芳他们的时候,陈礼是直接叫寻芳他们名字的。 陈礼站起来,走过来跟寻芳他们共同作揖, 寻芳他们还礼,之后又跟身为长辈的叶老爷作揖,叶老爷示意他们坐下。 “这是你们姑奶奶夫家的亲戚,听说你们之前是认识的?” 寻芳说道:“之前曾一起坐船去考试,一路上多受陈礼兄弟照顾。” 陈礼见寻芳这么说,客气道:“哪里,是我受寻芳还有寻芝兄弟照顾才是,若不是他们,我去赶考路上要添许多麻烦。” 叶镐见他们你来我往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互相认识,那我就不多介绍了,他今日是送你们一位妹妹来的。你们妹妹,就是我姑母的孙女儿,寻芳该叫表姐的,她要嫁到我们县赵家做媳妇儿,以后我们两家也要常来往。这几日正好你们也闲着,都是年纪相仿的兄弟,这两天你们多带陈礼贤侄在我们丹城玩玩,尽一尽这个,地主之谊。” 寻芳他们应了声,坐下后便在大厅内跟叶镐聊了一小会儿。 叶镐跟几个年轻的读书人其实没那么多话题,对陈礼的喜爱也只是因为大家都是亲戚,再来就是陈礼是个举人老爷,又是他的晚辈。接受晚辈的尊敬,叶镐还是很受用的。 之后见寻芳他们跟陈礼聊上之后,叶镐便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玩去了。 几人出了大厅,寻芳便对陈礼问道:“怎么我们表姐,是你送过来?” 按说,寻芳姑奶奶家的亲戚,应该是姑奶奶的孙子辈,寻芳的表哥之类的人送来才是,就算不是什么表哥,也应该是姑奶奶夫家的男丁送来才是。怎么姑奶奶他们家倒叫姻亲帮着送回家? 陈礼解释道:“他们家人丁比较稀薄,你姑奶奶就只有你的一个表叔,你表叔又只有两个孩子,一个就是你这个嫁过来的表姐,另一个你表哥身子最近有些不好。这路程遥远,不交给亲戚是不放心的,因此便找到我祖母,我祖母这才叫我来一趟。” 陈礼的奶奶,便是寻芳姑奶奶夫家的姐妹,也算是寻芳姑奶奶的姐妹。 “哦。”寻芳想了许久,才将这人物关系理顺,随即又问陈礼:“那我那表姐,为什么要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赵家公子当年跟寻芳一起去考试,这几年来都有去考,两个童生也没挣到。 赵家虽然在丹城有些头脸,却也没必要为了这个嫁到这里来。他表姐自己的县城应该有好的选择,说不准还有比赵家公子条件更好。 “这说来就话长了,总之就是他们赵家一位老爷,远出收购药材,途中正好救了你表叔一命,家里觉得他们赵家为人不错,又加上有恩,还有毕竟这里是你姑奶奶的娘家,有亲人在这里,就可以照应。我来的时候,还拿了一封你姑奶奶的信件,里头叫你父亲好好照顾你表姐。” 这是他父亲姑姑的话,叶家还在的老一辈都死绝了,这是唯一一位远嫁的姑奶奶,就是叶镐这样放荡不羁的人,到了她面前也要约束。想必这位姑奶奶的话,叶镐是不敢不听的。 寻芳跟寻芝弄清了里头的状况,这才点着头,又问陈礼道:“那我表姐嫁的是赵家的哪位公子?” 赵家族中在丹城也有分支,兄弟姊妹有那么些个,寻芳就只认识一个赵公子,是他们家嫡出的大公子,叫赵晨的,其余的赵家公子,寻芳都不大熟。 只见陈礼说道:“是赵家的嫡出大公子,叫赵晨。” “哦?这倒巧了”叶寻芝在一旁笑道。 陈礼见他这么说,就知道这是寻芳他们认识的人,并且还应该是比较熟悉的。 寻芳在一旁倒有些疑惑:“我年前才跟赵晨见过,他要成婚了,怎么没早告诉我们?此刻连请帖也不曾发下来。” 赵家其他房的人还好说,跟寻芳他们不怎么熟悉,那不请也是正常,因为请了也不一定会去嘛。 但是赵晨要成婚,那寻芳他们必定是会请的。既然是之前就说好的,如今怎么表姐都到叶家了,赵家的人还没通知下来? 只听陈礼说道:“这确实定的比较匆忙,这是去年年底的事情了,赵家老爷原本采购了药物就准备回家去的,结果正好遇到了你表叔重病,他就帮着医治了,因这一耽搁,赵家老爷连年都没能回来过。还是年后才回来的,比我早不了几天,你表姐婚礼还有一个月时间。只是咱们早到了,人家还未来得及准备。” “怎么这么匆忙?”莫非他那表姐长得不太好看,年纪又大了,着急嫁人? 可是也不应该啊,哪有人会这么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是你姑奶奶的意思,她想要你表姐早些嫁过来。她年纪大了,想要身体还康健的时候,看着你表姐成婚生子。老一辈的人家,总是这样的。”陈礼说道。 寻芳听了,这才觉得合理。就是还是有些好奇自家表姐长得什么样子,好到时候见到赵晨的时候跟他描述一番。 不过就是不知道赵晨这个准新郎,能不能抽得出时间来会客。 陈礼跟寻芳他们一路走着,边对寻芳问道:“对了,我今儿以为瞧不见你们了,谁想你们竟然还在家里,想是今年不打算去参加会试了?” 这会儿要去上船,只怕也赶不及了。 “确实是这样。”叶寻芝回答道。 一听这个,陈礼就疑惑了。他是成绩不好,想要再努力学习,等过几年再去参加考试。 但是寻芳他们却不应该啊,寻芳跟寻芝的成绩都很不错。二人这次就应该去参加考试才对,就是不列在前排,考个进士应该还是有的,即便不能成进士,同进士总还可以。 陈礼面上满是不解,寻芳他们都不用问,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寻芳于是解释道:“我们家情况同你不一样,之前就有我们先生考上过进士,我们年纪又小,若今年都去考,考不上是肯定要失望的。若是考上,我们一族,六年时间就出三个进士。我们父亲的意思,都是让我跟寻芝再等一等。” 反正按照他们的年纪,也等得起。 陈礼点着头,表示理解:“‘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这道理我懂。” “诶,陈礼兄,今年该十八九岁了吧?”寻芝在一旁转了话题道。 “是啊,来年就及冠了。”陈礼说道。 “可有字了没有?”寻芳在一旁问道。 陈礼点头道:“我先生给起的,叫‘慜之’。” 寻芳笑道:“那咱们以后就以字称呼你了。” “好。”陈礼应着,一边又问寻芳他们:“你们有字了没有?该取一个了。” 像是寻芳他们家这样的地方,一般是有家规的,这些家规有的为了勉励家里的子弟,在他们未及冠前,只要是进学了的,或是学完了四书五经的,不管几岁,长辈都能提前给字。 所以寻芳他们年纪虽小,却是可以有自己的字了的。 叶老爷之前也跟寻芳商量过,要给他起一个字。寻芳原本是想建议让叶锦帮着取的,叶寻芝去一封信,也方便。 只是想到叶老爷跟叶锦不太对头,所以就没有提出来。叶镐是准备问一下身边那些有学识,比寻芳长许多届的举人来帮忙取一个,暂时还没有定下来。 所以寻芳只回答道:“暂时还没有定下来,应该也快了。” 叶寻芝是同样的答案:“我爹也来信说在选了,具体还没定。” 几人一路聊着,边逛了一边宅内的院子。陈礼这段时间都要在叶家住着,肯定是要了解一下哪里都住着谁,不然冲撞了太太小姐们就不好看了。 一路上,陈礼跟寻芳他们聊了许多人情势力。说的都是中举之前的遭遇跟中举之后的反差,说着说着,还挺搞笑的,虽说这中间多少带着讽刺。 其实这些杨雪松也跟他们讲过,就连寻芳跟他们原不在一个阶级上的人,都能感觉到周遭的人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就不要说是陈礼跟杨雪松他们了。 唯一不变的,只是好友照旧还是好友罢了。 聊着聊着,就到了用饭的时间,寻芳他们于是到厅内用过了饭,饭后就有些累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约好有空再一起出去玩。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19节 中午的时候,寻芳睡过午觉,就穿衣起身准备去宝儿那里瞧瞧。 绿萝见寻芳挺兴奋的,便问道:“这会儿姑娘估计也才醒,你这么忙着去她那儿做什么?” “家里来了个表姐,妹妹估计还不知道。她成日待在院子里管事,也没个同龄人玩儿的,成日说话的就只有母亲跟几个小丫头们,她又不喜跟母亲待在一块儿,我怕她闷坏了。 这会儿来了个表姐,也是咱们叶家的骨肉。表姐远嫁过来,说是说都是亲人,然而大家都才认识,只怕她心里也不安。这会儿我跟妹妹说一说,她们俩要是能聊得来,就是两益的事儿。” 绿萝见寻芳这么高兴,觉得事情未必都能圆满,却又不忍心太打击寻芳。 “你不要高兴这么早,你那表姐你还没见过呢,怎么知道她们能不能相处的好?” 寻芳笑道:“先试试么。” 穿好了衣服后,寻芳便去了宝儿那屋里。这会儿宝儿也刚醒。 寻芳大了,妹妹在打扮的时候是不好进去的,所以宝儿在屋里间打扮,寻芳就站在屏风外头。 等宝儿打扮好了,寻芳这才进去跟宝儿说话。 宝儿一边挥手叫下人退下,只留一个黄莺在一旁照顾,另外又吩咐小丫头倒茶来。 一切吩咐完毕后,才对寻芳问道:“你今儿怎么来这么早?平时一有空,不都窝在你那屋里看书的么?” 寻芳于是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告诉了宝儿,又说道:“表姐远嫁过来,虽说都有亲戚帮衬,到底还是人生地不熟,你平日又管家,她肯定平时也学这些。你们两个要是凑到一起,一定有许多话说,这样一来,你平日里好有个人解闷儿,她也好有个说话的人。她既然嫁了过来,势必是要长长久久待在丹县的,你们也可长久往来不是?” 宝儿见寻芳说了这许多话,笑道:“我说你大下午颠颠儿的来这里做什么呢?原是为这个。我的好哥哥,我平日忙的事情也多,成天要面对的下人也有那么十几几十个,想要说话,害怕找不到人说去?” 寻芳讪讪笑道:“这不是不一样么。” 宝儿道:“你说的也对,毕竟表姐远嫁过来,虽说都是亲戚,但到底要有个贴心的人儿说话。咱们是东道,总不好怠慢。等我闲下来,就会找她说话的,迟早要会一会。她今儿中午没来用饭,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一会儿我找人去问问看。” “这就是你的细心处了。”寻芳真心夸奖道。 两人正说着,这会儿就听外头有丫鬟进来说话。 “是姑表小姐到了,说是想见见姑娘。” 宝儿跟寻芳对望一眼,说道:“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了。” 说完后,又朝那丫鬟说道:“快请进来。” 宝儿亲自站起来迎接,等寻芳的表姐张静瑶进来。 结果表姐一进来,就被站在榻前的寻芳吓了一跳。 屋里都是知道寻芳跟宝儿的关系的,因此寻芳他们没有那么多避讳。但是对于张静瑶来说,寻芳还是个陌生的男子。 宝儿他们平时没这个意识,就是知道了男女有别,兄妹之间也不过是尽量不在对方面前妆容懒散罢了。 这会儿张静瑶一进来,宝儿才忽然意识到,她没提前让下人跟表姐说一声,她哥哥在这里。 “表姐莫怕,这是我亲哥哥。”宝儿赶紧说道。 张静瑶一开始是有些被寻芳吓着的,毕竟寻芳这会儿已经十四岁了,站起来比王姨娘都差不多高了。 一个男子,出现在小姐的闺房里头,这像什么样子? 但是宝儿一解释,张静瑶就冷静了许多。 “原来是表弟。”她打量了两眼寻芳,垂下眸子,对寻芳行了一礼。 寻芳站起来还礼,眼睛也不敢乱瞄。 这时候表哥表妹都是可以成亲的,更何况这位表姐还比表姐更隔一层,又是已经订婚的女子,所以两人之间肯定要有些距离,不能太过眉来眼去。 不过大家既然都是亲戚,这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对男女。屋里丫鬟加上宝儿跟寻芳,总共五六个人,太避讳也没必要。 寻芳趁着方才那还礼的空当,悄悄打量了表姐几眼,确实是个美人,气质身段都不错,配赵晨是绝对够的,甚至寻芳心里隐隐觉得赵晨还占了便宜。 “原说要拜访姐姐的,这会儿倒叫姐姐先来瞧我了。”宝儿拉着张静瑶坐下后,开了说话的头儿。 “今儿中午大厅桌上,女眷那边儿不见姐姐的身影?我托人叫送饭菜到姐姐那边儿去了,姐姐可都用过了?” 张静瑶安安静静地,心里瞧见表妹灵气动人,很是喜欢。 见宝儿问她,她便说道:“多谢你挂心,你送来的饭菜,我些许用了些。就是这两日一路奔波,身上多少有些不爽利,前两日不怎么吃得下东西,中午用过饭休息过后,这会儿精神多了。” 宝儿接道:“是了,路上颠簸,确实消耗身体。” 两人你来我往说个不停,寻芳瞧着,觉得宝儿确实跟这个表姐聊得很好,坐在一旁就是听着她们聊天也觉得欣慰。 宝儿好像也没跟那个女的相处不好过,就是连叶珠儿现在也都没有为难宝儿,反而还有找宝儿说两句话的时候,虽然次数不读多,但也能看得出来她如今并没有讨厌宝儿。 寻芳觉得,这可能跟之前宝儿为叶珠儿请大夫问药的事情很有关联。 寻芳琢磨着,宝儿估计只有跟母亲聊天的时候会激动,平时社交上是完全没问题的。 两个女子聊着,寻芳就是想插话也插不进去。于是在宝儿这屋坐了一会儿,便打算离开了。 宝儿这会儿跟表姐聊得好,寻芳如何,她自然就不关注了。 见寻芳提出要走,宝儿便从榻上起身,跟瑶表姐送需方到屋外。 寻芳离开了宝儿的院子后,就想着去王氏那里瞧瞧。问问她关于表姐出嫁的事宜,想知道太太是怎么打算的。 虽然这家如今宝儿管的多,但是婚嫁事宜可能需要见外宾,这时候必得太太出面才行。 第124章 到王氏的院子里的时候, 正好赵氏也在。 寻芳跟舅妈打了招呼,坐到一边椅子上去跟两位长辈聊着天。 王氏等寻芳坐下后,便问他:“今儿早上听说你姑奶奶家一位亲戚来了, 是你姑奶奶的孙女儿,她刚来我这儿说了两句话,我就叫她去瞧你妹妹去了,今儿午饭她没来跟大家一起用。你还没见过她吧?” 寻芳见她也说起这事儿, 便说道:“方才在妹妹那里见过, 我那表姐是个顶好看的人, 配赵晨那小子还可惜了。” 寻芳这话是因为跟赵晨熟悉, 所以才故意在目前面前调侃。 王氏说道:“之前我见过那赵家的大公子, 是个标致的人物,家室也配得上她, 你别仗着跟人家熟悉就乱讲话。他以后就是你表姐夫, 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可不成。” 寻芳见王氏挑剔自己的话, 沉默着喝茶没说话。 赵氏在一旁打圆场说道:“芳哥儿心里有数,他这么大个人儿了, 年纪轻轻的举人老爷,还能不知道这些?不过大家玩笑罢了。你是他妈,他要是在你面前还开不得玩笑, 那你叫他同谁开玩笑去?” “你如今是管家太太了,虽说凡是都有规矩,在儿女这里。只要他健康孝顺,就没那么大规矩。” 赵氏说话明贬暗褒, 听得王氏挺舒服的,王氏也就不说什么了。 但是比起寻芳这个表姐,显然王氏对陈礼更在意一些。 “你见过那陈礼了?他怎么样?”王氏对寻芳问道。 寻芳不清楚王氏的重点在哪里, 只说道:“挺好的。” 王氏继续问道:“怎么挺好的啊?” 寻芳撇了撇眉毛,说道:“就是挺好一个人啊。” 王氏不满意道:“你这叫什么回答?” 寻芳耸肩膀,疑惑道:“那母亲究竟想要我怎么回答?” “啧。”王氏啧嘴道:“就是他长得怎么样?学问好不好?进学了没有?家境跟咱们家比如何?” 寻芳还没绕过弯来,问道:“是跟我同届的举人,长得不算丑,家境比咱们家差了些。不过如今也该是不错的了。” 连杨雪松都买了二进的宅子了,陈礼原本家境就是不富裕,总也比杨雪松好许多,现在只会比杨雪松好,不会比杨雪松差的。 寻芳回答完后,就瞧见王氏在那里一副思索的模样,有些搞不懂她这么想要了解陈礼做什么。 “母亲问我这些做什么?” 赵氏见寻芳不开窍,在一旁呵呵笑着,说道:“你娘想要个女婿都想得不行,想问问你那朋友的状况,好给你找个妹夫。” 寻芳听了这话,满脸尴尬,这么早,他真是不想考虑妹夫的事情。 王氏对赵氏说道:“宝儿还小,还得再等几年呢。也不是说一下就能看下来的,就是问问。” “虽说是个举人,但家境不如我们的,还是先再看看吧。况且他家住的比咱们远,我还舍不得把宝儿远嫁呢。” 寻芳知道陈礼是住在本府的,并没有像姑奶奶那般住的远,不过因为知道王氏是在选女婿,就没那么想解释了。 宝儿如今十二三岁,陈礼十八九岁,两人就是站在一起,寻芳都觉得违和,更别说是成婚了。 就是要看他们配不配,也得等宝儿长大些以后再说。 赵氏听了她的话,在一旁笑个不停。像是这样的对话,估计两人之间都已经有过无数次了。 “那他今年怎么没去参加会试呢?”王氏清楚寻芳不去考试是因为叶镐不让他今年去考,为这个,王氏还曾经背地里抱怨过叶镐。 但是她就很搞不明白为什么陈礼可以去考,却不去考。 寻芳解释道:“他去年考试是低低过了的,可能是没什么把握,今年才没去考。还是想再等等,尽心学习几年再说吧。” 王氏恍然道:“哦对,这成绩还分先后的,那他是很不如你的吧?” 寻芳尴尬道:“或许是我对了主考官的口味,人做文章看文章都有个人喜好,他只是不对主考官的口味罢了。” 王氏这么问,他又不好说陈礼真的比自己差许多。虽然寻芳是感觉自己学问比陈礼做的好,但明面上还是要谦虚一些,保全朋友的体面。 王氏没有读过书,见寻芳这么说,也就信了。重要的不是别人优秀不优秀,反正她儿子足够优秀就行了。 寻芳不想再拘在为宝儿找夫婿这个话题上,于是另找了一个话题,对王氏问道:“表姐的婚事,母亲有什么打算没有?” 王氏漫不经心地说道:“虽说都是亲戚,但这到底不是她本家。我是想说,准备一顶大红轿子,等你表姐成亲那日,将她的嫁妆之类都抬去赵家就是了,不用大办。” 赵氏在一旁听着,点着头道:“这也是。” 王氏叹着气儿,朝寻芳努嘴,接着说道:“但是他父亲不许。” “怎么?”赵氏问道。 王氏将手里的坚果扔到篮子里,说道:“老爷说,这到底是他姑妈的亲孙女儿,家里老一辈的人都去了,就这一个姑妈他不能委屈了。说是要请吹奏的队伍,这我也应了。” 赵氏笑道:“这也花不了几个钱。” 王氏说道:“这是花不了几个钱,可老爷还要多花五十两银子,说是要给表小姐当做添妆。五十两银子,咱们人家就是富裕一些,上下打点起来,就是我一个太太,一年的花用还用不到五十两。” “哟,这可真是。”赵氏也觉得这钱确实太多了。 “虽说是亲戚,好好送她出嫁也就够了,又不是叶家不认她了,怎么还这么费心呢?”赵氏说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20节 王氏叹气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是老爷就是要这么说,我没别的办法。” 寻芳见她们讲到家长里短的事情,这事儿是他爹决定的,寻芳不可能从中发表什么意见。 要是再聊下去,只怕王氏又要拽着他一通抱怨。 这会儿若是没有人替她疏通疏通火气,那寻芳还能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听听王氏的抱怨。 可赵氏都在这儿跟着唠嗑了,寻芳想着也就不需要自己了。于是很快站起来告退,一溜烟回了自己屋里。 之后一段时间,寻芳跟寻芝还有两个堂兄弟,就常带着陈礼在丹城玩,什么山水风光风景名胜,全都逛了个遍。 直到二月份,同样是会试开始那段时间,叶家也没有清闲。 叶家有一件小喜事,便是赵公子跟张静瑶终于要成婚了。 寻芳当日也去吃了酒,酒席上敬了赵家公子许多杯酒。 寻芳家的表姐刚满了十八岁,容貌妍丽,寻芳的姑奶奶出嫁那会儿,家里几代都是读书人,就连寻芳的爷爷也是个秀才,因此姑奶奶也读书。 后来姑奶奶生了一个儿子,儿子是肯定读书的,因此表姐也认字。 虽说稍微有些钱的人家家里,一些小姐都学认字的,但也有许多家里奉行无才便是德,一定不要女人识字的。 寻芳家表姐认字,在这女人圈子里,其实真的不算多见的。 表姐长得好看,年纪轻,还识字。知书达理不说,在寻芳家里很是守礼,相信嫁给赵家公子,她也是一心为丈夫着想,能够跟赵晨相敬如宾的。 而赵晨这两年也都在考科举,想来就是考他个几十年,将来迟早能中个秀才的。 加上他家开药铺,他懂医术不说,家里还有钱。长相不说像寻芳这般俊秀,也是个英气的少年郎。 夫妇二人站在一起,说有人都说不出他们不般配的话来。这样才子佳人,寻芳都看着羡慕。甚至可能是上下两辈子单身久了,就憧憬起自己的未来来。 闲话休提,这日寻芳表姐入了赵家的门,寻芳喝得微醺,兄弟几个互相搀扶着除了赵家的门,坐上马车一路回了叶家。 这时候喝酒不论年龄,别说寻芳这个年纪,就是比他再小一些的,会喝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上辈子不喝酒,就是偶尔压力大的时候会买一两瓶来配烧烤吃。 但是昨儿可能是气氛刚好,是喜宴又不是他的主场,不用陪什么客人聊天,寻芳就放开了许多。况且一桌都是亲朋好友,聊着聊着就不知不觉喝多了。 第二日从自己床上起来,寻芳就记得自己在酒席上笑着喝酒的事儿,之后就完全短片了。 再想要去回忆,脑袋就一阵一阵的抽着疼,肠胃也有些不舒服。 “绿萝。”寻芳叫了一声。 绿萝这会儿已经让小丫头们打好水,在一旁等着寻芳起来洗漱了。 原本这会儿寻芳早该醒了,但是昨儿绿萝见到寻芳醉成那样儿,不忍太早叫他起来,就多让他睡了一会儿。 这时候寻芳叫唤,绿萝很快就反应过来,走到窗边去扶着寻芳起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寻芳问道。 绿萝扶着寻芳坐起来后,又走到一边儿给寻芳倒了一杯早上烧好的茶,边递到寻芳面前,边说道:“都要巳时了,再晚一个时辰起来,早饭也不用吃了,直接用午饭。” 寻芳揉着头,接过茶,笑着说道:“少伺候我一顿,你们也方便。” 绿萝听了这话,嘲笑寻芳道:“方便?你昨儿喝醉了,可没少闹腾。真要方我们的便,就该少喝酒才是。你去劝人家喝酒,反倒自己把自己喝醉了,现在不舒服了吧?” 寻芳说不过她,只得笑着喝茶。 “一会儿要我给你揉一揉么?”绿萝见寻芳一直揉头,就知道他脑袋不舒服。 她虽然嘴上说着调侃嘲笑的话,但实际上还是很关心寻芳的,凡是寻芳的动态,她都能轻松捕捉到。自然,寻芳这么明显的揉脑袋的动作,她是不可能忽略掉的。 寻芳这会儿虽然已经挺喜欢叫人在身边照顾的了,但是这么细致又贴身的事情,寻芳还是有些受不住。 “还好,等会儿煮点儿醒酒汤喝就好。” 绿萝见寻芳这么说,当然也不会去勉强寻芳。他身体不舒服,那自然是寻芳怎么舒服怎么来。 寻芳喝过了茶,绿萝伸手将茶放到一边桌上。 放好了茶后,她又转过来问寻芳道:“你是就起来,到外头桌上吃去,还是就在床上吃?” 原本不该让寻芳赖床,但是体谅到他身体不舒服,今天可以稍微放松一些,拿了小桌子,让他在床上吃。 寻芳想了想,觉得这也太懒了些。况且他过年前生过一场病,天天呆在床上心情很不好,所以不喜欢这样。 “没有这么娇气,还是穿衣服吧。” “你不用勉强,真的不舒服的话,今儿就在床上躺着就好。” 毕竟这是寻芳第一次喝断片儿,绿萝自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觉得寻芳需要好好保养。 “我知道。扶我起来就行。”寻芳说着,自己做到床沿上,想要起身。 绿萝过来扶着,女儿头上桂花油的味道一下传到了寻芳的鼻尖,这味儿其实还挺清爽。 寻芳原想夸她身上香,但是想一想,这在现代好像是算职场性1骚扰,话差点吐出来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我能站好。”等寻芳站稳,能够自己走路后,就让绿萝松开了自己。 绿萝见他不像是逞强的样子,也就随他去了。 洗漱完毕后,寻芳就开始吃早饭,绿萝负责布菜。 早上的菜一直热在厨房,寻芳醒的时候绿萝就已经去吩咐小丫鬟把才端来了。 寻芳洗漱完毕就能够吃到热的,早上照样是吃粥,一口粥下肚,华夏人的肠胃就能够被安抚。 “哦,我差点儿忘记,今儿有个好消息。”绿萝坐到寻芳手边儿,对寻芳说道。 “什么?”寻芳不去看绿萝,自顾吃着,边问道。 绿萝笑道:“表少爷今儿叫人传消息过来,说表少奶奶怀孕了。” 寻芳听到这消息,稍微有些震惊,之后又觉得是意料之内。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我今儿该去表姐家看看的。”王亨跟寻芳表嫂一直想要个儿子,如今又怀上了,确实该恭喜,寻芳也由衷希望,这一胎最好是个儿子,否则他表嫂就太可怜了。 世道重男轻女,女人只要生的不是男孩,仿佛那子宫就是摆设,没有价值,那这世道未免太可悲了些。 寻芳不是女人,上下两辈子都不是女人。他在青春那段时间成熟的晚,甚至还讨厌过女生,就像幼稚园跟小学的时候,女生讨厌男生一样。 父母离异的时候,他觉得比起父亲,母亲要更可恨。 因为世上都知道,女人要比男人更具有母性。所以他主观的认为,就算父亲不爱自己,那母亲也应该肯为自己付出更多。 这是他思想的局限,但是父母确实有对他亏欠的地方,他们没有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家,这便是寻芳能够一辈子拿来抱怨的地方。这是父母欠孩子的,所以寻芳有资格去觉得他们不称职。 逐渐长大后,就将这份怨恨忘记了,只剩下淡漠。到了后来,也不曾想过,母亲是否要对孩子抱有更多的责任这一点。 现在想一想,觉得世上女子过得确实比男子辛苦。母亲已经婚姻不幸了,他还要怨恨,其实这并不应该。 如果当初他不选择怨恨父母,而是跟他们和解,在他们拥有新的家庭的时候,大家都能够冷静下来的话。 不说家庭能够重新完整,他的缺失能够被完全弥补,至少他跟父母的关系不至于到达冰点。 越是这么想着,寻芳就越有些难受。 好在绿萝在一旁说笑,寻芳的思绪才被拉回来些许。 “还要去呢,你如今站都站不稳。”绿萝拿着一边儿的筷子,帮寻芳添了些菜,继续说道:“表少爷昨儿见过你,知道你今儿可能起不来,叫那来的下人说过了,让你今天好好休息,到时候再去他哪里玩儿不妨。” 寻芳见绿萝这样说,腼腆地笑笑,亦觉得绿萝说的对,自己这幅模样,去了也是惹表哥笑话。 于是在家歇息了一日,之后才去了表哥家贺喜。 这喜事刚过不久,又有坏事传了过来。 谁想之前说的剿匪事宜,朝廷派了八千的兵马下到南方,才过了几个月,事态反而越来越严重,剿匪稍微成功了些,一下又反弹了一波。 按照寻芳的说法,那就是跟炒股票似的,玩的就是心惊肉跳,玄的要命。 才好一些又闹大,才好一些又闹大。最后朝廷派下的兵力出现紧张,八千人的队伍,加上地方官兵,再动员一些百姓,凑个一万人不难,寻芳也没听说过这时候哪儿有一个地方是有一万人的土匪的,按理说,打赢应该是不难的。 可这剿匪并没有顺利,反而使得匪类越发壮大嚣张起来! 第125章 寻芳上辈子生活在和平年代, 也许不应该说是和平年代,因为在寻芳所生存以外的国家还是有许多战争地带的。 但是寻芳就是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国家,从他出生起, 从他父母出生起,国家就没有经历过战争。 他从来不曾习惯过战争,战争离他很远,在纸上, 在视频里, 他见过, 而且还是吃着薯片, 喝着可乐见到的。 他知道和平的年代是因为他的祖先拼命打拼, 现代的军人替他们负重前行所换来的,因此他也珍惜和平。 所以对于这次的剿匪战争, 他所有的言论, 所有的设想, 全都是纸上谈兵。 他也觉得只要朝廷派下兵来剿匪,匪患就能够被剿灭干净, 即便心中有稍许的不安,也被他自我安慰了过去。 可他根本无法预料未来,他的那些时务策并不能拯救任何人。即便他的理论对了, 一到实践,总还是会有漏洞出现。 古人将经验变成文字方便他去记忆,但是一切都需要变通,变通, 才是最重要的。 外面闹腾,还差一个省就要打到寻芳他们这里了,虽说还远着, 不一定打得下来,但是只要城门攻破,很快就能冲上来,匪类到来,都不用一个月的。 寻芳觉得有必要先提前做个预防,所以跟宝儿也说了一下。 宝儿读过书,因为向往女巾帼,最近开始看起了兵书。虽然土匪打上来跟作战没什么用,但宝儿到底还是明白情况严峻的。 因为朝廷的兵力都被灭了许多,这已经不能算是剿匪了,而是清理造反者。 规模这么大,并且公然反抗朝廷,不管是不是故意,反正官兵都杀了这么多,这么一段时间来加入的人肯定也多,闹到这种地步,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朝廷要派兵杀下来,是一定要弄死他们的。寻芳身不在朝堂,但是光是通过这么一件事儿,也能感受到上面的怒火。 皇帝要是知道了这事儿,肯定气的发昏。 宝儿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端着茶,说道:“虽说没打到咱们这里,可咱们要有所预备才是,你那小院子如今租出去给人住了,这种时候不好叫人家搬走,况且是近郊,不如自家安全,这里人多还都是亲戚,仆人也是用惯的,所以咱们将来就是要跑,肯定也不能往那里跑。” 寻芳叹着气,手指缓慢地敲打着桌面,说道:“外省没有什么近亲可以投奔,唯一能够做到的,就只有带着家奴亲人北上了。” “一路颠簸也不好。”宝儿摇头道,“北上这么远,带不了这么多人,估计到时候还得裁剪一些人。况且北上安全一些就是坐船,包几艘大船,路上费用我估计还够。 就是水上不如陆地,晕船的又不知道多少人,吃得惯的也不知道多少人,为防止船上匪类,还得雇请一些镖局的人,这就麻烦了。就是笼统算一算,家里可用的钱估计都散尽了。 况且一路上去,真的乱了,回来也不知是什么年岁了,那家里的田地铺子怎么办?就是留下忠仆看守,我们一时也拿不到这里赚来的银钱。不如索性卖掉一些田地,但是这年头,也卖不出多高的价钱。”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21节 这时候卖地就是亏本,土匪都要打进来了,谁还买地?买粮食还靠谱一些。 虽说有时候外面打进来了,是不会随便杀人的,因为就是谋反也得得人心,像这次的土匪就完全不得人心,因为没吃饱饭的也是南方那些没吃食的人,不是全国都缺粮食。 一些略北边儿的人,就是同情可怜南方,也绝不能认同他们打上来。 况且还有一点,这跟平时的叛乱是不一样的,那就是这群人是土匪出身。 一般谋反,官兵打进来的时候是不会随便乱杀人的。但是土匪是什么?就是抢劫杀人的。 所以只是谋反攻城的话,百姓可能还会选择乖乖听话。因为改朝换代不关他们的事儿,大家的日子还是照样过。 就算到时候被收复,朝廷总不可能杀百姓,所以做官的都跑,百姓是不怕的。 而寻芳他们一家一个进士两个举人,外加一个秀才,这么多文人,就差在脑门儿上印着“一心为国”四个大字。如果匪类打进来,不管谁打进来,那他们就尴尬了,是会被招安的。 那寻芳他们从不从?不从,如果上面的人重文人,那就好说话,你吃喝玩乐我不管你,但是你不能给我乱跑到对头那里就行。脾气不好的,那就杀了你。 从吧,到时候事情败了,寻芳就是共谋,杀头是肯定的,并且叛国,估计还能满门抄斩。 这时候做官要守城,否则弃了百姓逃跑是肯定要被骂的,寻芳虽然是个举人乡绅,可到底还不是做官的,又带不动兵,要是留下的话,他要么就是去见祖宗,要么就是给祖宗蒙羞。所以肯定是要跑路的。 但是究竟要怎么跑,就让寻芳犯了难。 除却家里的亲戚一定是要跟能走的一起走,还有就是王亨、俞鹏、杨雪松他们那里。 杨雪松去考试,俞鹏已经去世了,他们的亲人,寻芳要是有能力帮,肯定也要带上。 王亨那里自己有钱,花钱坐船倒是不成问题,就是家里有孩子,这小孩儿一路坐船,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是带上大夫一起去船上,也总怕万一。 杨雪松家里人少,捎上杨家母女二人寻芳还是能做到的,俞敏那里也是三个人,一个寡妇,两个小孩,预算也够。 就是这样举家迁出,场面就壮观了。整个城内说不定就乱起来了。 乡绅都跑路了,百姓心里肯定也慌,会猜测是不是真的大乱了,到时候百姓也都跑了,那城门就都不用守了,直接开门迎接土匪就好了。 寻芳琢磨着,说道:“迁是肯定要迁的,但是先别一次性迁出去,分批次,先将家里年长一些的人迁走,让家里忠心的奴仆跟老人先搬过去,然后再一家一家搬走。” 到时候就是没事儿,那就让那些迁走的人直接在别的地方定居就好。 许多大一些的人家,都有分支,并且互相都知道对方住在哪里。 寻芳这样,也算是迁出了一些家里的人罢了。 “那到时候闹不起来,咱们来这么一出,该怎么交代?”叶宝儿问道。 既然要让人迁出去,那路上要花费,还得在外头买屋子,老家的房子又怎么办? 老人经不起折腾,要出去,可能就是一辈子回不来了,这样说来,寻芳就不孝了。 家里的亲戚,最大的就是五六十来岁,辈分跟叶镐是一辈的,反正都比寻芳大。 “让老爷去说怎么样?”寻芳看向宝儿,问道。 寻芳想了一会儿,说道:“不如去跟老爷商量着,让他去说?” “这也好,只是老爷最近也为这事儿上火,还没打过来呢,已经怕的不行了。请了大夫来,说是着急得上火的。告诉了他这事儿,说不定他就先报名要离开了,到时候一家的事情,全是咱们撑着。我是想着,既然要走,老爷留下来,到时候真的乱了,咱们一起走。” 虽说叶镐平时不管家,只知道伸手要钱。 但是寻芳他们年纪太小,只怕叶镐走了不能服众。 太太又是扶上来的,平时爱做甩手掌柜,外面一乱,寻芳保证叶家第一个乱的会是王氏。 他们叶家如今已经分了,如果要分成两三批,或者四批撤走的话,那到时候怎么确保大家能够保证不出意外都愿意走? 或者原来愿意走的,后来又不要走了,那他又该怎么处理? 到时候如果撤离不干净,没有商量好,寻芳就是不担全部的责任,肯定也会有人怪他的。 况且如果真的没事儿,谁愿意离开故土?老一辈的人在这儿生活了一辈子,死都是要死在丹城的。 要是到时候事情没发生,年轻的又愿意回来,那些上了六十岁的人,怎么折腾的起来回两趟? “依我看,说是要说,就跟大家讲一下,咱们这里做好准备,先撤一些人。”如果到时候等乱了再逃,那到时候肯定会很乱的,只怕来不及逃走。 “都分家了,没道理叫咱们担一家子人的安全。况且说了也不一定所有人都听,只要咱们家没撤完,大家肯定就觉得没事儿。所以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决定,也省得我们废口舌,最后还做了无用功。”宝儿说道。 寻芳想着宝儿的话,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确实担保一家子人的安全,撑起一个族长的事宜,寻芳觉得自己实在没那个能耐。 况且,家里就算是族长嫡长,那也是叶寻蕙去管,他们能够动员老爷去说一声,就已经是不错了。 寻芳最终下了决定:“那好,一会儿找了老爷跟太太一起来商量,咱们快些把事情敲定。” 宝儿点着头,下去找小丫鬟,吩咐他们提醒老爷太太一句,等午饭过后大家在大厅里聚一聚,说一下事情。 “这关乎家里的大事,一定要清楚告诉老爷太太,请他们一定过来。” 那小丫头应了,很快就去跟叶镐还有王氏说了这事儿,二人都答应用过午饭后过去。 等中午寻芳跟宝儿用过饭,去了大厅,将自己的打算全都告诉了二人。 叶镐皱着眉头,脸上表情是寻芳从未见过的严肃。 “既然要走,那么走去哪里好呢?”叶镐问道。 寻芳说道:“咱们邻省,思安省之后的长兴省。” “为什么定在那里?” “思安省城外面有护城河,城墙坚固,又临近各个要省,这里易守难攻,如果攻下这里,就很容易再去攻打附近的省城,如果下面打上来,我们这里之后,想要继续发展下去,就要打思安省。” 寻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省一被攻占,肯定有大量百姓逃出,到时候思安省也不一定会接纳人,城门一关,就只能四处逃窜。我们到时候直接不去思安省,而是一路北上到长兴省,可以节约逃难的时间。到时候大家都可会和,就是长兴省再要关城门,到时候咱们家人也已经相聚了。” 逃难的时候寻芳是不能帮助所有人都改变命运的,他现在心里的念头就是要先暂时保全家人再说之后的事。 寻芳解释完毕后,几人都表示赞同,叶镐果然第一个说道:“既然如此,要么跟亲戚们说好之后,我们就直接打算离开?这样一来,得将家里的土地都卖了才行。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 虽然叶镐平时挺糊涂,但是逃命的时候还是非常积极的。 王氏平时就关注宅院里的事情,外面的有匪患的事情也只是听说,不曾知道太多,这会儿还很疑惑,怎么事情就闹这么大了? “不是说南方那边儿闹起来的吗?离我们隔着一个省呢,哪里这么快,芳哥儿,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些,还搬家?搬到长兴省去?”王氏一脸懵地看向寻芳,满脸写着不敢相信。 叶老爷见王氏这么说,眉头一皱就说道:“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如今朝廷派下来的兵都没了,南方那群人,常跟蛮子打交道,学得一身蛮性儿,他们是什么懂礼的家伙?要是打上来,就是□□烧,咱们跑慢些,命都保不住!” 王氏被吓了一跳,事关小命,自然也就不敢反驳了。 寻芳觉得叶老爷说话是有几分道理,但是话总该好好说,他想要劝两句吧,却插不进嘴。 最后见王氏跟叶镐都安静了,寻芳也没了话说。 “既然这样,跟亲戚商量的事情,就请老爷出面。到时候老爷跟家里女眷先走,家里事宜由儿子殿后。”寻芳说道。 叶镐最近上火,嘴里咯痰,咳了两声才说道:“这样,到时候找个田伢子来,我将田都托人卖了,等我的田都卖完,你再带着钱,还有亲戚们以及你屋里的下人一起过来。” 寻芳应了一声,觉得这样安排挺合理的。趁着这段时间,他也可以跟王亨他们商量着,到时候去长兴省也可以一起走,几个男人,加上家里的仆人,保护女眷应该不难。 而妹妹跟母亲那里是跟老爷走的,叶老爷惜命,走的时候肯定要请镖局的人一起走,安全有保障。 叶镐跟寻芳说完后,又吩咐宝儿:“这两日,你将我的银钱都清算一下,咱们去长兴省那里,我有个世伯在,到时候可先写封信给他,托他帮着看一处院落下来,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但是如果要买下够亲戚们居住的地方的话,那估计几百两的院子不够,要花上千两。 如果要设计巧妙的院子,还要风水好,还要邻近闹市,估计一二千两还不够。 寻芳觉得,这会儿老爷就是把田地都卖了,也凑不出一万两,就是他所有的花用,到老也就一万两没再多的了。 没有田地铺子,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这些钱就都是死的。 在古代虽然没什么通货膨胀,物价基本不会有多大的变化,但钱不生钱了,就是坐吃山空。 宝儿在这边儿应了,之后几人又详细说了说之后的打算,谈话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散了。 这件事情原本要找叶寻蕙跟叶珠儿的,但是他们兄妹二人最近去金家住两日,所以暂时不在。 等家庭会议结束后,寻芳便让宝儿记得到时候通知他们二人一声。 “这事儿我早知道,到时候会去做的。”宝儿细心,自然不会忘记这个。 等出了大厅的门,寻芳跟宝儿一路回去,路上寻芳对宝儿劝道:“我看老爷这样花钱法儿实在不妥,你到时候清算了钱,先藏起来一些,等到了之后,不要叫老爷买太大的院子,家里的一些房舍,都跟亲戚们分好了的,即是到了长兴,他们身上的资产,不至于找不到住的地方,咱们的屋子买过来,到时候也是给亲戚住。” “老爷的银子,眼见用不了几年了。咱们先替他打算长远一些。到时候你先买了田地,有了这些田地,只要不是什么天灾人祸,至少吃穿是不愁的。如果到时候你买了田地叫老爷发现了,不用自己承担,就说是我吩咐的就是了。我是他长脸的儿子,况且是替他考虑的事儿,他不会怪我的。” 叶老爷也重男轻女,如果到时候真的被叶镐认为是有人贪了他的银子的话,那由他来承担会比较好。 宝儿听了寻芳的话,觉得哥哥说的很有道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会看着办的。我只是担心你,哥哥一个人在这里,到时候真乱起来了,真怕你遇到危险。” 寻芳毕竟是对她最好的亲人,在宝儿眼里,即便父母也没有哥哥亲,所以很担心寻芳。 “别担心,哥哥到时候会很快跟你们会和的。”寻芳说着,伸手揉了揉宝儿的头发,“况且,我也不是一个人在这里,还有家里的仆人跟着我呢。到时候我去跟表哥他们招呼一声,说不定还能一起走。我并不是孤身一人,你过去只要保护好你自己跟母亲,才能叫我安心。” 他很少对妹妹有这么亲昵的举动,伸手揉妹妹的头发,只是单纯觉得为自己担心的妹妹实在可爱。 人总是喜欢被人喜欢,被人关心的。能够得到宝儿的关心,寻芳心里也很欢喜,只觉心里十分柔软。 宝儿见哥哥将自己当成小孩儿,嘟了嘟嘴,最后还是没挥开寻芳的手。 第126章 寻芳跟宝儿说好了话后, 便一路朝杨家去了。 到了杨家门口,元庆敲门,里面的门子没再去禀报, 直接带着寻芳进了门。 这是杨雪松离开之前吩咐的,只要寻芳他们过来,就不必让等,先引他们进去大厅内坐着, 再去禀报家里小姐太太。 “叶少爷在这稍坐, 我们太太跟小姐很快就到。”那门子让寻芳坐下后, 对寻芳说了一声后, 便退下了。 寻芳应了一声, 那门子很快就去通报了杨母跟杨杏儿。 “先去给叶少爷倒杯热茶,我们就过去了。”杨杏儿今天中午早醒, 杨母这两日晚上不怎么睡得着, 中午休息的时间就长了, 寻芳来的时候,她也才刚醒, 所以还得穿衣准备。 那门子应了,赶紧下去给寻芳热茶。 杨家的佣人目前就只有三个,一个门子, 一个小丫鬟照顾起居,这两人都是买的,另外一个厨娘则是雇佣过来做饭的。因此客人稍微多一些的时候,分工就会变得不那么明确。 寻芳刚喝到热茶, 杨母她们就已经准备好过来了。 寻芳站起来去扶杨母坐下,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开始也没有提起南边儿乱了的事情,寻芳只是简单问候了一些杨母日常的生活。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22节 他们两家交好, 就是没事儿过来闲坐坐也没什么。杨家只有两个女人守在这里,肯定多少都是有些害怕的,寻芳就时常过来看看她们,好歹让她们知道自己在丹城不是没有人的。 “南方那边儿乱起来了,我们家打算先走一批人,到长兴省去,那里有我父亲的一处世交,想必生存没有问题。想请婶子一起过去,现在世道不太平,等到了那里安顿下来,咱们再写信给雪松,好叫他放心。” 杨杏儿蹙着眉,说道:“南边儿的事情城里都在说,究竟闹到什么地步了?你们家就要走了?” 本朝也有二百年的历史了,虽然受穷挨冻是有,却太久没有战乱,百姓能够安定生活就感谢天恩了。 这会儿忽然乱起来,大家心里都没底。 “朝廷派下来的兵败了,如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派兵下来呢,就是下来,估摸着最快也得一个月的时间。而闹起来的地方就跟咱们跨一个省,要是咱们南边儿的省城也攻下了,一个月不到就能打到咱们这里来,到时候想逃就难了。”普通百姓的话,或许好说,但杨家人真不一定。 屋里就两个女人,仆人也少。到时候土匪进来,真不知道杨家人会是什么下场。 “他们跟一些造1反的人不一样,都是土匪,要是进了城,只怕各家都不会好。所以还是请杏儿姐姐和婶子跟我一块儿走。” 听到这里,杨家母女眉头都蹙了起来,杨母甚至有些害怕地抓住了女儿的手。 杨杏儿严肃了脸,对寻芳问道:“那咱们现在就准备走吗?” 寻芳说道:“我们家准备分三四批走,我是殿后着走,我父亲母亲还有妹妹是第一批走,家里还有一些事宜需要安排妥当。杏儿姐姐跟婶子最好还是跟我父母就一块儿走,要不然,就是最后跟我一起走。” 杨杏儿跟杨母互相看了一眼,目前还下不定决心要离开丹城。 杨雪松离开过丹城,去过府学,甚至现在已经走过了好几个省,到了京都考试,估摸着现在已经有结果了。 但是杨母跟杨杏儿不一样,杨母肯能长到这么大岁数都没离开过丹城,想要叫一个老人离开家乡是很困难的。 何况要是走,南边真的打上来了,那她们母女就是颠沛流离。 虽然不是不相信寻芳,但叶寻芳到底不是自家人,总觉得还是缺点儿什么。 可如果真的要在死亡跟逃亡面前选择的话,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先让我跟母亲商量一下吧。”杨杏儿暂时也打不定主意。 叶家的其他人,她们母女都不怎么熟悉,到时候怎么一起走?况且她们要跑,杨杏儿跟杨母就是捎带的,是累赘。 杨杏儿自己心里也挺难受,她们家总是欠着寻芳的,总是接受寻芳的好意。 如果跟寻芳一起走,到时候真打过来了,情况就比较危急,她们一个老人,一个弱女子,还是要被寻芳保护着。 寻芳在提出要帮忙的时候,就没想那么多。 他是觉得,第一人多力量大,就算是女子老人,都有她们的价值。 第二是杨雪松是他的好朋友,如今他人在京都,没有办法照顾母亲姐姐,寻芳就跟她们在一个城内住着,要是她们有个三长两短,寻芳到时候不好跟杨雪松交代。 寻芳于是对二人说道:“那好,这两日我父亲他们暂时还不会过去,你们要走,尽快下决定,到时候来我家找我便是,家里的门子我都吩咐过的。东西也不用带多,个人的被褥要带上,一些银钱,就换成银票,自己贴身带上。” “如果不准备走,那也得将这些被褥银钱准备着,家里车马也要常备着。到时候真的遇上事儿,也好及时逃走。” 杨杏儿她们听着寻芳的话,都一一应了。 之后寻芳又说了些要注意的点,喝过了茶便回去了。 今日原本还想再去王亨他们那里一趟,但是从杨家出来之后,时间就完了,想一想还是干脆先回去,考虑好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才好。 这会儿还没有打到这里来,寻芳觉得也没必要那么着急,左右还是有时间的。 况且,说不定就是虚惊一场,朝廷的兵来的快,南边儿的土匪走得慢,那说不定还打不到他们这边儿来,事情就理平了。 就是他们多辛苦来回一趟,还在长兴省安置些产业罢了。 若真是虚惊一场,那就是最好的。折腾倒是没什么,只要能保住命就行。 回到家里,寻芳径直回了自己的屋。绿萝上来为寻芳换衣服,寻芳配合着,边说道:“我准备将这一房的田地卖掉一半,铺子租先租给人一两年。” “是为了南方的事情吗?”绿萝也得到了消息,下午寻芳出门后,叶老爷就说要召集家里的男人们商量一下。 虽然会议还没有开始,但是绿萝这边早就知道了要谈什么。 毕竟她跟太太身边的丫鬟小红玩得熟,家里发生的大小事情,绿萝总是能很快就掌握消息。 寻芳也没瞒着她,直接说道:“是,咱们也要提早做好准备。” 绿萝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听说老爷太太今儿就已经吩咐房里人打包行李了。” “咱们比老爷太太晚些走,现在还不急。”寻芳不好跟院儿里的人说,他就是个殿后的,要听到有打过来的消息了,才会离开。 “那到时候是将院里的人全都带走吗?”他房里其实也就七八个人,全都是婆子跟小丫头,婆子力气大些还好说,小丫头年纪小不说力气也挺小的。 到时候真的要走,家里一些厨子,小厮,看门护院的门子,肯定也要带走一些,寻芳上下算算,家里仆人就是跟着自己走的,估计也要有十几二十个。 这么多人,跑路麻烦,船都要多租一辆艘,这只怕还不够。 如果要走,寻芳是想只租上两艘大些的穿,一艘能够装行李,再够住五六个人。 另一艘他带着杨家母女,还有自己的贴身丫鬟跟保镖住下。 其余的一些下人,可以驾驶马车去长兴县跟大家会和。 可是这样算下来,人就未免有些多了,况且还是没那么有力气的小丫鬟。 “到时候问问她们,有谁愿意出去的,或是家里有定下婚约的,这个月内愿意出去的,我都给她们封十两银子,让她们风光嫁人。” 如果她们不愿意走,寻芳也就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了。 其实寻芳他们就是要走,也要留下忠仆看院子的。 要是匪类进了城,那就各自逃命。匪类不进城,这么大的院子也怕遭贼,或是叫人一把火点了,那就惨了,所以得留下几个人看家。 绿萝见寻芳这么说,眼神暗了暗,还是遵从了寻芳的想法。 大家相处这么多年了,寻芳忽然说要放了屋的人出去配人,心里肯定是不舍的。 但是这会儿既然要走的话,确实带着小丫鬟们费事。况且寻芳院里的人都打了,年纪小的也十六七岁了,在这时候已经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纪。 早走晚走,迟早都是要走的,这会儿早些走,总比相处更久了走好,免得过分伤心。 正好如今时机是该少些人,寻芳又肯多给些钱,其实大家还应该高兴些才是。 寻芳换好了衣服,接过绿萝递来的毛巾,准备擦脸,边说道:“明儿弄些碎银子来,先拿三百两出来,到时候租船、吃用,都要用到钱。剩下的银票都收好,明天你一总料理这些,等你都准备好了,我还要查看的。” “那明儿连行李也都开始打点么?”带东西是肯定要带,但是估计所有东西,譬如家具,还有那些花瓶,笔墨纸砚,观赏的花鸟,都不能全部带走。 “先不用。”寻芳是晚走的,这些事情等老爷太太们走了之后再打点也来得及。 说完话,寻芳去找了两本地理跟历史书来看,这些书本比较复杂,寻芳没翻多少页,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休息会儿吧,天暗下来了,歇歇眼睛。”绿萝过来掌灯,侧着身子在一旁对寻芳说道。 寻芳听了她这话,就放下了手中的书,伸着懒腰走到榻前,朝窗外看了一眼。 果然,天边太阳都已经在山头将要落下了。 这个时辰估计很快就要吃饭了,饭菜还没到,但是厨房里肯定已经在忙碌。 寻芳看了一忽儿远处的山峰,就站起来到院子里找了一个小丫鬟过来。 “二爷找我什么事儿?”那小丫鬟笑嘻嘻地对寻芳问道。 寻芳在院子里没有发过脾气,对大家都很好,平时主子吃什么,基本上散下来她们都有份儿,所以丫鬟婆子们不怕寻芳,但是却很敬重寻芳,这一点跟他略带清冷的气质有关。 寻芳对那小丫鬟说道:“你去替我去元庆那里一趟,让他晚上吃完饭到我屋里来一趟,我有话要跟他说。” “哎!”小丫头听了寻芳的话,很快就下去了。 吩咐完小丫鬟后,寻芳又在外边儿廊上坐了一会儿。 绿萝收拾完了他的书桌,便过来跟寻芳闲聊着,了解不到几句,饭菜就都到了。 晚上开饭后,还有王氏屋里的小红过来,送了寻芳一碗汤羹,说是太太今天命人做的,尝着还不错,就端来给寻芳一份,一会儿还要给宝儿送过去。 寻芳将那汤羹收下了,让绿萝送小红出去。 等用过了晚饭,寻芳漱口完毕就在榻上坐着看书。 这时候也不知道了解地理跟历史,好歹知道这个朝代哪里好攻打,哪里不好攻打,到时候逃命要往哪里逃。 正看着书,外面小丫头回说元庆来了。寻芳于是放下书本,等着元庆过来说话。 元庆进了屋,低着头走到寻芳跟前,低着头弯着腰,对寻芳问道:“少爷您找我?” 寻芳看着他弓着身子的模样,特别想将他的背给掰直了。 之前也说过,让他站直了好好说话,但是这不符合规矩,所以元庆每次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寻芳说得都累了,已经不想再纠正了。 “明儿早上你帮我跑几趟腿。” 寻芳想了想要提醒的人,用手指头数着,以免漏了人。 “你明儿帮去一趟我表哥家,赵家,李家,林家,还有俞敏那里一趟。就找我平时相与的那几个朋友,赵晨李穗他们,告诉他们,请他们明儿下午去常去的酒楼一趟,就说我有些事情跟他们说,让他们明儿务必要到,风雨无阻。再帮我去定个酒楼的包厢,要捡着清净的房间。” 别人家里究竟要不要跑路寻芳是不知道,只是提醒一声是需要的。 就是不准备提前离开丹城,总要防患未然。 元庆今天跟寻芳一起去的杨家,知道杨家不用提醒了,就没问寻芳,直接应了一声下去了。 到了第二日,绿萝早起就去取钱去了。一趟是拿不回来这么多钱的,估摸着还要走两三趟,但是今天能把银票都拿来。 寻芳另外又找了人去联系田伢子,这事儿不好宝儿出面,卖田地的事情是由寻芳插手的。 等到中午,用过饭,略休息休息,寻芳便叫上了家里的叶寻芝还有两位堂兄弟一起去赴约了。 到了酒楼内,里头吵吵嚷嚷的,一片和乐氛围。在大家眼里,南方的匪患,似乎就只是说书人说的一个故事。 南方虽然遭受匪患影响,但是丹城还是热闹的,酒楼里市场上,都还繁盛。 寻芳还很纳闷,就一个省的距离,南边儿的匪类就打上来了,为什么城内众人还是该怎么样怎么样。 后来想一想,觉得这很可能跟交通有关系。 寻芳是生活在现代的人,对于他来说,邻近省城的距离,高铁飞机就是几个小时的时间。 但是对于古代的人来说,他们对地图更加的麻木,想着就是打上来,也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得到消息再跑都一样。 还有就是之前寻芳想过的,因为人民许久没有战争,所以并不那么了解战争的残酷。 而寻芳上辈子因为被灌输了“落后就要挨打”的思想,并且学习过华夏耻1辱的历史。 因此,寻芳会对战争有一种焦虑的态度,而这个朝代的大部分人,则都对战争比较麻木。 倒不是经历的多了,已经麻木,而是没有经历过,不被狠狠捶一下,就不知道痛的麻木。 至于叶镐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南边的事情,寻芳觉得,这完全是属于怕死的本能。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23节 寻芳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全都到齐了。 大家都是熟悉的人,因此没有过多寒暄就坐了下来。寻芳将自己家里的打算告诉了他们,劝他们提早做好准备,到时候可以一起离开。 其实大家都没有准备说要离开丹城,但是寻芳说的就是一个建议,所以他们也挺赞同寻芳的。 就是不准备走,谁知道明天跟意外哪个先来?自然给自己留一个后手总有好处的。 只有赵晨笑着对寻芳说道:“我这个月倒是要出去一趟,跟你表姐一起回一趟娘家。我父亲也说最近南方较乱,叫我到那边儿暂时先住一段时间,等南边儿平静了再回来,说不定要去个一年左右才回来。不过咱们这就不能一起走了。” 第127章 林玉安说话爽快, 调侃赵晨道:“你这连省都没有出,还说要出去,来回也就半个月时间。要打到我们这里, 你那里过不了两日也得遭殃。”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笑了。 于是提杯喝酒,闲话两句。再重新拉回了话题。 寻芳最后将逃难的事情做了个结尾:“总之,我们一家是去长兴省的, 到时候真打进来了, 大家一起去长兴省便是, 船舶也要租赁好才是。” 在场的人, 全都将这地点给记住了。到时候真的不好了, 还可以投奔朋友去。 李穗眯了一口酒,说道:“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 之前不是说南方都是胜仗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忽然转变, 忽然就败了?还是如此惨烈?” 王亨说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朝廷派下来的官兵,其实抓的都是一些平民百姓, 冒充功绩。反正南方匪多,误杀就误杀了,因此并没有抓到多少匪类, 反而惹得百姓叫苦不迭。原本天灾就够人狠的了,如今又加上人祸。” “嘭!”林玉安听到这里,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咬牙道:“这些天杀的官兵, 真是该死!” “玉安,你冷静些。”寻芳见他这么大动作,叫他吓了一跳。 林玉安不再拍桌子了, 却还是恨恨道:“朝廷派他们下来,原本是为民除害的,他们反倒折磨起百姓来了。真是可恨!简直比土匪还可恨!” 王亨见他如此,便说道:“这也只是听说,没有亲历过,还是不要那么认真为好。” 叶寻芝沉着脸,看着桌上的饭菜,说道:“若真是如此,那必定是朝中腐败,上梁不正下梁才会歪,如此说来,这是朝廷需要整治。” 叶寻芝一句话说道重点,听得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虽然说派下来的官兵,主管的人可能就不好,但是朝廷居然会派这样的兵下来,那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要么是朝中都这么腐败,要么就是朝中无人。 想起这两年兴考武举的事情,寻芳觉得朝中无人的可能性也很大。太过安逸总是让人忘记思考危险的。 以文治天下,以武打天下。在现代可能还有文武双全的说法,德智体美全面培养祖国的花朵。 但是在古代,太过重武,就会让那些手握兵权的人拥有过大的势力,对于皇帝来说,是比较要命的。 而这几年来皇帝主动提出要武举,很显然,是要变天了。 寻芳想到这里,只觉得这朝堂上,此刻可能已经风起云涌了。 不治,可能连王朝都会走向灭亡,治,也可能会掀起巨大的风浪。 他们在如今的节骨眼儿,走上科举的道路,真的是好事儿吗? 中午这顿饭吃的并不怎么开心,想到南方的事情,难免心里不爽利,即便刻意不去想,想着世道总能太平。 但是南方的匪患就好像喉咙中进了一根软刺,不大,隐隐的难受。 用过了午饭,大家各自别国,寻芳跟族兄弟们回了家。 这日家里的各房都有男子出面去谈,叶老爷跟他们都说过了这事儿,第一波要走的,其实也没有几个,叶老爷凑不够多少人,但是走还是决定要走的。 王氏见都没几个说要走的,加上跟妯娌们说过些话,仍旧觉得是老爷小题大做,寻芳也跟着凑热闹,很不想撇下儿子走这么远的路。 后来还是寻芳跟宝儿一起劝了她些话,她才口同意走的。 没过几日,叶家其余人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 叶寻芳则跟叶寻蕙留在这里,叶寻蕙亲金家的人,虽然如今金昊也不跟他玩了,但是金家的老太太跟一些姨妈还是认他的,所以他还常去说话。 金家是觉得事情不会闹那么大,不过也跟各大乡绅人家一样,都有所准备,到时候真出了事儿,还是会逃的。 叶寻蕙向着金家,自然也不准备这会儿就走。 乐观些的人就会想着,朝廷迟早派兵下来的,只要土匪攻得慢,就打不到他们丹城来。 王氏在走的时候,就很舍不得寻芳。以前都是她在家送寻芳离开,这会儿又要出远门,又要跟儿子分别,她就一个劲儿地在上面哭。 老爷虽然偏心寻芳,但是叶寻蕙毕竟是他的大儿子,加上金氏的死,叶镐对叶寻蕙多少是有些亏欠的。 所以在离开时说的话想对来说比较公平,不偏不倚,并且主题就是大写的“团结”二字。 “我不在,你们要守好这个家。不管你们兄弟平日里怎么闹,就是互相折了对方胳膊,撞破了头也还是兄弟。要是丹城真的乱了,你们得互相扶持着。将来到我面前,若有一个不好了,我只问另一个人的话!” 寻芳他们自然不敢忤逆叶老爷的话,纷纷低头作揖。随后又扶着老爷上了车。 之后又等太太上车,王氏牵着寻芳的手,根本不想理叶寻蕙。 她拉着寻芳一直问他什么时候过去跟,一边又悄声抱怨老爷走的也太早,就是晚半个月走也不值当什么。 后来还是叶宝儿扶着她,好容易才劝走的。 除了叶老爷外,家里还有几门跟他们家要好的亲戚也都走了,叶寻芝他们准备第二批走,也就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如果朝廷还没有传来派兵下来的消息,那叶寻芝他们也会到长兴去。 等送走了老爷后,寻芳他们才回了屋。家里少了许多人,寻芳简直从未有这么清净过。 又过了几日,王亨得到消息,知道叶老爷跟王氏真的都走了,才找上寻芳来。 寻芳很热情地迎接他进来,对他问道:“天气越发热起来了,嫂子那里还好?她怀着孕,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王亨的妻子潘氏上一次怀孕的时候难产了,所以这一胎王亨就盯得比较紧。 虽然潘氏怀孕才没几个月,这时候也不能弄清楚这一胎究竟还会不会难产,但是王亨就是觉得待在妻子身边会更好,所以一有空就在妻子身边嘘寒问暖。 除非是推不掉的聚会,否则他不轻易出来。 “寻芳,我想着,还是先暂时带着你嫂子离开丹城的好。”王亨坐下后,犹豫着说道。 王家最近家庭情况与之前相比好了许多,但是也就是小有资产而已,如今要搬到外地去的话,肯定要花费一些钱财,就是租船,只怕也得十来两银子。 他不是那种一床铺盖走天下的汉子,他要拖家带口。况且家里如果要走,就得将旅店停止营业,这样收入就断了。 到了别的地方,不算白手起家,但是几乎就被打回了远行。如今南方乱了,要是土匪集解成的反军真的打过来,那生意就更不好做了。 王亨也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放弃目前跟父母一起经营的旅店,要不要带着自己已经怀了三四个月身孕的妻子一起走。 但是如果这时候不走的话,到时候真的乱起来,妻子可能就真的走不了了。 王亨继续说道:“钱财都是小事,只要人能够平安就行。你嫂子如今是那样儿的身子,我怕她到乱的时候再走的话,会受不住。” “那舅舅跟舅妈也一起吗?”反正再过一段时间,朝廷还不派兵下来,或者军队还没到的话,那家里还会有人北上长兴,到那时让表哥一起过去,大家都是亲戚,多少能够照应。 “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爹娘他们不同意。说家里的店铺没人看着他们不放心,就是让店里的伙计留下来照看,他们也死活不肯。我说,不如让我留下来,他们又觉得你嫂子离不开人。” 寻芳听到这里,摇头无奈笑道:“这倒是。” 儿女总是很难忤逆父母的,像是这种事情,明明命比钱重要。但是事情不到眼前,王亨跟赵氏就是跟王氏一样,总不会着急一些。 就算要走,也是全家人一起走,比分批次走的好。 “不如这样吧,表哥你先跟我嫂子一块儿走,舅舅他们就先将行李收拾好,到时候可以跟我一起走。否则表嫂这边儿再过一个月,到了船上肚子就四五个月了,不好照顾。等到了那边儿,孩子就都六七个月了,要是一个不小心,那是很危险的。虽说是二胎,但是头一胎的时候嫂子难产过,不能存着侥幸,既然要准备,就准备的充分些好。” 王亨想着也是,最后二人商量好了出发的时间,王亨这才离开。 又过了将近半个月,寻芳他们下面那个省城,已经被打开的消息传了过来。 寻芳家里第二批人于是也早早离开,寻芳是最后一批,家里的钱都到账,收拾收拾,他们寻芳也就准备走了。 他屋里的丫鬟已经出去了两个,一般不是家生的奴才都会更愿意走。出去了,还能回自己家里。 这样的世道,自然还是跟自己的亲人待在一起好。 这日凌晨,谯楼上打过了更。 天已经亮了,却没有完全亮透,整个城内都透着一股阴阴的色调,偶有几声鸟雀叫唤,街道上还挺安静的,这会儿就有人一早过来敲叶家的门。 叶家的门子被吵醒,心情还不愉快,不过这会儿也该起了。 开了门,一见是林家的小厮要见寻芳,而且看着情况似乎还挺紧急,于是不敢怠慢,立刻就跑到二门里头叫人赶紧传话。 这时候寻芳还在睡觉,清风院外面有人叫门的时候,是外头看门的婆子听见的。 那婆子抱怨着,一边给人开了门,听二门那边儿传话的人说是林家有人有要紧事儿要跟寻芳说,那婆子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又怕到时候寻芳怪罪,于是先去找了绿萝。 这时候绿萝还在睡,不过也快到醒的时间了,一听到门口动静就醒来了。 她注意着不让寻芳被吵醒,小心地披了衣服。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婆子小声喊道:“绿萝,绿萝。” 第128章 那婆子的声音不大, 睡在床上的寻芳却还是皱了皱眉头,随即声音小了下去,他便又继续睡着。 绿萝靸着鞋子, 小步走到门边,轻轻开了门,对那婆子问道:“什么事儿?这么大早上的,爷还在睡呢。” 那婆子讪讪笑了一下, 说道:“我也是拿不定主意才来问你的。外头门子报进来的, 说林家有小厮过来传话, 是要紧事儿, 要见咱们爷说话, 你看是这会儿就请进来,还是等二爷醒了再说?” “说了什么事儿没有?”绿萝问道。 那婆子摇头道:“没说, 就要见到二爷再说, 神神秘秘的。” 绿萝见她这么说, 想来是什么不能张扬的事情。虽然林家公子有些呆气,但到底还是做事有分寸的人, 这么大早上的派人过来,肯定是要紧事儿才对。 “我知道了,我就叫爷起来, 你在这里等等。” 那婆子见绿萝担了责,心放下来了些,点着头就立在了原地。 绿萝重新关上了门,边穿着衣服边走到寻芳的床前。 掀开了帘子, 寻芳还安安稳稳地睡着,他生得温润惹人怜惜,绿萝一时也不忍叫他起来。 但是又没有办法, 只好伸手摇了摇寻芳,小声道:“爷,爷。起床啦。” 这会儿寻芳睡得也不深,忽地被人这样摇晃,一下就醒来了,就是眼睛酸酸的还不习惯。 “嗯?什么事儿?”见是绿萝叫醒自己,寻芳也没生气。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24节 因为平时绿萝这个时辰绿萝是不会特意叫醒他的,所以猜到绿萝可能是有要紧的事情要找他。 绿萝听着寻芳沙哑的嗓音,心里升起了愧疚之感。 “林家来了人,说有要紧事情找你。” 寻芳一听是这事儿,一下就清醒了。 “人呢?” “还在大门外等着。” 寻芳于是坐了起来,边对绿萝说道:“快叫人进来。” 最近事态比较紧张,南方究竟会不会打进来,城门被攻陷后里面的百姓又是如何。 寻芳所得到的消息,几乎都是从王亨跟林玉安那里来的,这么早,大概也就五六点钟的时间,就有人过来传消息了,寻芳几乎都不用猜,就明白这是跟南方匪类有关的事儿了。 绿萝见寻芳这样重视,便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对那婆子说道:“爷就起了,叫林家的人快进来。” 那婆子于是一路走到外头,又让二门那儿守着的人传话到了大门口。 寻芳起来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不到二十分钟,那人便到了自己面前。 这会儿寻芳还在洗漱,那林家的小厮就被引了进来。 那小厮原要给寻芳磕头,叫寻芳给拦住了。 “动不动就给人磕头,我这里可不兴这个。” 丫鬟伺候好了寻芳穿衣,带着寻芳到一边儿去洗脸。 那小厮见寻芳真的不爱这些规矩,这才乖乖地站在一边儿,等着寻芳问话。 寻芳边擦着脸,边对那人问道:“你们家主子派你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那小厮低着头,说道:“我们爷让我告诉芳爷一声,昨儿南边那省全被攻打下来了,我们家今早就打算走,芳爷你们家也快些准备,最好今早就准备走。免得到时候封了城门,想走也走不了了。” “被打下来了?这消息多早晚传来的?”寻芳觉得就是要打下一个省,也不至于这么快,谁想一个月不到就被打下来了,在现代攻城可能都没这么快。 那小厮见寻芳这么惊讶,回答道:“是,听说那边儿等不到援兵,官府的人都跑了,这会儿土匪进来,都是撞开城门就好。土匪都是一路撞进来的。只怕过两日就要打到咱们省城来了,芳爷还是快些准备的好。” 寻芳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叹气。 但是朝廷不出兵,这会儿要是熬着等土匪攻城,这时候也是跟等死差不多了。 因为这会儿地方官的兵力并没有多少,一个省内说不定也就几千的兵力,有没有上万还不好说。 因为这会儿皇帝将地方的权利都分散了,还派巡抚在各省巡查,就是为了防止地方独大。 要说地方独大的坏处,想想看唐王朝安氏之乱就知道了。 地方权利过大,容易让地方的臣子产生反叛的心思,所以各个朝代都是在尽量加强中央的权利,削弱地方的权利。 但这肯定就有弊端,比如外部入侵跟地方的匪患就很难被镇压住。 尤其南方离京都甚远,就是派兵下来,快一些的还要一个来月的时间,这几乎还是日夜不歇的过来的,速度了,说句实话就是无法快速的等来救援。 要是拼命顽固的跟匪类对抗,那些最先被攻打的县城,肯定是死路一条。 要是逃得快还好说,逃的慢,只怕死了还不能留全尸。 这时候某些匪类的做法是很残忍的,真的会将敌人的心脏挖出来泡酒,甚至会将敌人的头颅挂在城墙外暴晒。 所以这会儿的官员就是能跑多快跑多快,寻芳也能够理解他们,但是确实狼狈,身为一个朝廷官员,无法留在城内守护百姓,真是最大的失败了。 有时候真是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是在城内选择英勇战死好,还是屁滚尿流的逃命更好。 等那小厮下去之后,寻芳便找了家里能够使唤得动的人,小厮去外面联系各家亲戚朋友,让他们也赶紧在城门集合,到时候大家好一路走。 丫鬟婆子则是被派去提醒在叶家的亲戚,让他们赶紧打包行李,要不要走是随他们的便,提醒不提醒是寻芳的义务所在。 同为亲戚,连提醒都不提醒一句的话,未免太无情。 “让他们一个时辰内准备好东西,到时候大家在码头会和。” 他们要走,就直接走水路,否则这会儿匪类多,官府自顾不暇,很容易遇到打劫的。 寻芳他们早租下了船,这会儿找人去说一声,等人都到了就可直接上船。 寻芳他们自己这一房,就管顾这一房的事情。其他人到时候在码头自己租船也好,怎么也好,都不是寻芳能够管的了。 王亨怕父母到时候走不了,曾托寻芳租下一艘船的,住下寻芳舅舅跟舅妈是简单的,加上他们家几位奴仆,估计也够地方。 杨家母女也给过寻芳钱,让寻芳帮着准备,另外赵家李家是世交,两家自然互相照应不需要寻芳多管,甚至还会帮着照顾杨家母女,因为大家都是朋友。 还有便是林家,林玉安家里比寻芳早得到消息,这会儿已经在准备了,他们家虽然不如寻芳一家有一个进士两个举人,但是在寻芳中举之前,他们家就比寻芳家里风光。 如今寻芳他们家重新繁荣,也就跟他们家风头齐平罢了。 寻芳他们要去长兴省,其实林家在长兴省也有亲戚,并不需要寻芳照顾,说不定寻芳还得受他们的照顾。 这事儿比较紧急,好在这几日就准备走了,寻芳他们早就打包好了行李,原本以为这会儿援军怎么都该到了才对,结果这会儿都没到。 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他们不能再等了。 况且临近的省城被攻下的消息一旦传来,寻芳他们肯定也会封城的。 所以现在基本就是在争取封城之前离开,否则城门一封锁,除非外面打进来,或者里面主动投降,否则就开不了。 所以他们得赶紧离开,家里仆人都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寻芳还留下了两个力气大的婆子跟小厮,让他们先去搬运行李到马车上,然后直接去渡口。 寻芳自己则在想一些有没有遗漏掉的事情,钱财这类事情是他亲自看着运送的,另外一些银票都是他自己拿着。 家里还有这些上好的家具,以及大型的瓷器是不能搬走了。这些东西价格很贵,寻芳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要是放到现代,加上这些家具的历史。几万块钱只怕还买不起这么一件。 寻芳的视线在这些家具上转了一圈,叹气道:“真是没法子。” 之后他便出了门,到了自家门口。这时候已经有许多车马等在外面了,都是亲戚们家的下人在搬运东西,一些太太小姐们已经坐在车上了。 寻芳是跟叶寻蕙一起走的,叶寻芝他们也已经准备好,他跟自家的哥哥嫂子同坐一辆车。 这会儿天已经亮完了,来来往往的些许人,瞧见寻芳他们门口这么多车马,多少都觉得不对劲儿。 寻芳他们乡绅人家住的宅子很大,平时有需求,一些摊贩会挑东西过来。 原本这几日挑的东西已经减少了,大家都觉得不对劲儿。这会儿瞧见叶家门口这样的阵仗,纷纷都觉得了不得。 寻芳让下人去把今日的银钱结了,让他们以后不用来卖东西。 这对他们的生计一定会是一项打击,不过寻芳他们家也是为了逃难,用不着的东西,自然没必要让他们再挑来了。 坐上了车后,便一路朝着码头去。 寻芳光是行李就有一辆车这么多,加上家里的仆人,还有寻芳自己坐的车子,他们这一个院子,加上叶寻蕙那院子,一共用了四辆车。 他们两房的人跟物件,就租了两艘大些的船。 这是能够挡风雨的船,寻芳他们算过,整艘船租下来,这么两艘,到了地方估计也得花个三十来两银子。 不够买一个院子,也够买一间小屋子了。 不过这船家来回也要几个月,一路上要吃要穿,估计就比种地多赚些许,并不是一个可以富贵的职业。 寻芳他们刚把行李弄上船,王家人跟杨家人也都到了,寻芳看他们两艘船,建议他们两家人一起住,索性他们行李也不多,推掉一艘船还能给自家亲戚租过去。 就是多租了两日的钱,也可以尽数退给杨家母女,她们到时候只跟王成他们合租就好。 王家夫妇是乐意少花些钱的,况且两家人在一艘船上,还能够互相照应,都是寻芳跟王亨认识的朋友家的女眷,他们会照顾着那是自然的。 而杨家母女亦没有反对的地方,虽说杨雪松中了举人,但是杨家也没成暴发户。 乡绅们送来的钱,杨家用来买了房子,还有许多都叫杨雪松拿去做盘缠了,这会儿能够拿出来的也就只有一百多两银子。 要是将来到了别的县城,总要有个居所,就是买两间屋子,也得几十两银子,哪里都要用到钱,能省则省嘛。 况且杨家就两个仆人,王亨家里也就带了两个仆人,加上行礼搬进来。两家租一艘大些的船。 原本这些船就是能拿来装运贵重货物的,既防水还能住人,这时候两家人住下,完全不在话下。 第129章 至于俞敏跟他那个婶子还有一个小兄弟, 也住在了寻芳这边儿,原本他们是想跟别人合起来租船的,但是寻芳觉得这样花费太大, 且不安全,就让他们住到了自己的船这边。 反正有多出来的位置,就是不让他们住进来,也是空着。 上午整理完东西搬过来, 中午才完全整理好, 寻芳他们在搬运行李的时候, 就叫那船夫先去吃东西了。 等东西吃了完毕, 寻芳他们的行李也都整理好了, 小厮到附近酒楼买了些吃的,送到寻芳跟前来给他吃。 寻芳便坐在船上的小桌子前, 跟叶寻蕙一起用了餐。 他们在吃饭的时候, 船夫已经发船了, 他们两家人,跟林家, 赵家的船一起走,中间夹杂王杨两家人租的船,上上下下一共十几艘。 因为他们每家人几乎都不是单独走的, 还有一些亲戚坐不同的船,跟着一起走,所以数量一比较多。 这时候船只来往还是很正常的交通工具,一天十几艘船出城也没什么不正常。 各家的亲戚们基本都有各自的奔头, 不一定都去同一个地方,但目的肯定都是为了离开丹城,不再在自己省城内待着。 一路北上, 大概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出了省城。 这日正好靠岸歇息,有的人要去投奔各自的亲戚,一路上船只少去了一半。 叶寻蕙从坐船当日开始就晕船,一路晕,晕了大半个月,寻芳他们看着都惊心,这时候没有晕船药,晕船就只能靠歇息。 寻芳花了许多上好的药材让叶寻蕙养着,直到这几日,仿佛有些习惯了,稍微不那么吐了。 船家靠岸之后,寻芳他们便下了船,留了一部分人现在船上,寻芳他们得找个地方先洗漱一趟,然后再靠岸吃点东西,下午船舶会再次出发。 这船并不是每天都会靠岸的,偶尔几天停一次,大家方便采买一些物资,吃用的东西都得靠岸才能买,若是在船上,就只有河鱼能吃了。 寻芳他们男女分两队出去的,有些人则是一个家庭自己走,所以也就寻芳跟王成还有叶寻芝他们一起出去,外面有小厮婆子们跟着,女人不必跟在男人后面走,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见了这么七八个人走在一起,只怕没有部长眼睛的人会过来挑衅。 寻芳他们很快找了一家酒楼,定了一个包间,男人们也许久没下船了,想要出去逛逛城内,又怕女眷在外面不自在,尤其是不怎么出门的罗氏,她走在路上都小心翼翼的。 原本寻芳他们是不打算让罗氏出来的,但是坐船坐久了人肯定多少会有些不舒服。 大家都是常年走在路上的,一下子就坐这么久的船,摇摇晃晃的多难受,就是不吐,坐久了脸色也不好看,所以让大家都出来走一走,这样一来,罗氏也就跟着一起出来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25节 至于罗氏自己是什么感受,那肯定不习惯走在大街上被人瞧见的。 寻芳瞧见她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只觉得罗氏可能是自己在家里待久了,出去见生人就害怕吧。 这也是可能的,他去年生病在家养了大半个月,出门还有些不适应,就更不要说比他更久不怎么出门的罗氏了。 家里亲人,或者仆人都是相处惯了的,见到他们是不必害怕,但是一出了这个舒适的环境,心情就会不自觉地紧张。 他想,罗氏这会儿估计就是这种心态吧。 男人们其实都有在意到罗氏的那种不习惯的,就算是大男人这也不影响他们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么。 所以,寻芳他们就在让出来的女人们先在包厢里吃着,他们几个男的则是在外面采买一些水果,还有酒肉,买够了就叫小厮挑回船上去。 下午也就一两个时辰的时间能在岸上溜达,寻芳还准备再备一些药材,最近那些人参都拿去给叶寻蕙“吊命”了,这时候该补点货,免得到时候不够用。 这两天叶寻蕙简直吐的不行,今天叶寻蕙从船上下来,在码头附近坐着吐了一顿后,就直接吃饭了。 叶寻蕙也不跟寻芳他们一起走,实在是没有这个体力,寻芳他们也没勉强叶寻蕙。 杨母跟杨杏儿不觉得出来有什么新鲜的,集市她们都去过,酒楼对她们来说反倒新鲜,之前家里穷,也就是在杨雪松回来的时候,去过两次,之后就再也没来过酒楼了。 这家酒楼的装饰跟之前在丹城去过的不一样,杨母她们觉得挺好的,就让寻芳他们不用管她们,她们自己能行。 舅妈赵氏则是无所谓,只要不在船上就比什么都好。 赵氏也跟叶寻蕙一样有些晕船,但是她的症状比叶寻蕙好很多,刚开始的时候她也会吐,这会儿就是坐久了船头会有些疼。 反正这会儿只要能够站在陆地上,她就都无所谓。 俞敏的婶子要带小孩儿,在街上走着也累,在酒楼里还能吃东西,自然没有意见的。 大家商量好后,寻芳他们便出去买东西去了。 这会儿天气有些热了,猪肉之类买过来后,最多能过一夜,再不能等两天的。 寻芳他们就没买太多肉,只买了够一天的量,准备明日在船上做着吃,这时候少有腊肉拿出来卖,咸鱼倒是有许多。 但是最近大家吃鱼吃的多,就没打算再买。 之后买了几只活鸡,捆绑好叫小厮拿着。 之后买了些菜蔬,又去店里买了一些药材,还有好克化的糕点,准备买回去给肠胃不舒服的人吃。 在见到叶老爷之前,寻芳不能叫叶寻蕙出什么事儿。否则叶镐说过,要问话的,他走之前吩咐的事情,寻芳不可能不照办。 他其实很不想管叶寻蕙,毕竟叶寻蕙对他的态度不能算好。 但这会儿人都拉上船了,又不能不照顾着他。好在叶寻蕙晕船,上了船之后并没有折腾过。 原本买东西这些事儿都是交给家里的买办做的,但是寻芳家原本的一些买办都跟着叶镐去了。 这会儿临时任命一个买办不是不可以,不过寻芳直接出来买买逛逛也方便,就干脆自己出去买了。 大家买完东西,很快便回了酒楼,虽说门外有两个小厮守着,但到底都是女人,寻芳他们离开久了多少有些不放心。 谁想刚到酒楼里,便听到有人吵嚷的声音。 “撞了人就像跑?啊!” 原本酒楼内人来人往,出门应酬的多是男人,丈夫不拘小节一些,比不得女子温声细语,吵闹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忽然这样尖锐为难的声音,还是很难被这些吵闹的声音给盖过去。 因为有纠纷,原本就不怎么安静的酒楼内,反而变得安静了许多。 这就让寻芳们不想注意那声音的来源,都很难了。 大家朝那吵闹的地方看去,吵起来的人是在楼梯上,好像是一个女子撞到了人,那男人穿着还算好,长得挺胖,身边还跟着个小厮,看起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那女子身材细瘦,手上牵着一个男孩儿。 寻芳愣了两秒才发现,这女子的衣服跟今天杨杏儿穿的是一样的,而那男孩儿,像是俞敏家婶子的儿子。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不好好在包厢里待着,这会儿出来还撞了人。 不过看那人的模样,并没有被撞坏。而是故意找杨杏儿的茬呢。 杨杏儿理亏,只是在一旁陪不是,说会补偿之类的话。 但是那人还一直不依不饶,也不知道到底要什么补偿。 “这是怎么回事儿?”舅舅王成最先看到楼梯上的场景,吓了一跳。 楼上的人声音太大,王成说的话他们并没有注意到。 杨杏儿好像在跟人家争论,但是她说话声音不大,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寻芳他们几人于是都走上楼去,那肥胖男子正在跟杨杏儿争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几个人上了楼。 他越说越激动,不到几句话,就好像被杨杏儿激怒了一般,伸出手来要扇杨杏儿的耳光。 俞敏跟寻芳瞧见了,纷纷向前跑去。寻芳手长脚长,快一步到了那男子身后,一伸手掐住了那即将落下来的巴掌。 那男人长得壮,自然垂下来的手都比一般人的重了,这还加了重重的力道,一巴掌下去,杨杏儿的脸是非肿不可的。 寻芳拦住了那人的手,王成为人老成圆滑,便上前笑道:“这位兄弟,侄女儿冲撞了你,是我们的不是,我在这里给你道个歉,还请你不要怪罪。” 而这时杨杏儿已经被寻芳拦在身后,身边俞敏也走过来将她整个人都遮挡住了。 这样一来,方才伸手打人的男子,就完全跟杨杏儿隔开了。 男子原本以为杨杏儿是过来卖艺的女人,这家酒楼里时常会请一些会吹拉弹唱的卖艺歌女。 杨杏儿穿着打扮并没有特别贵,身上穿的就是普通的衣裙,不是丝绸洋纱做的。 加上她还带着小孩儿出来,一般女人很少拖家带口来酒楼里,就只有那些家境比较差的卖艺女人,上有老下有小,才会出来做这种生意。 男子瞧着杨杏儿虽然不是什么细皮嫩肉的小姐,但是相貌清秀,又是刚好成熟的年纪,便起了色心,想要接机威胁,逼她就范的。 这时候女人地位低,一个富贵人家想要得到一个贫穷女子,其实费不了多少手段。 即便是真的有刑法法律在那里摆着,在寻芳所在的朝代也就是坐牢跟赔偿二选一而已。 《子不语》里一个故事《钟孝廉》里面的主角钟孝廉,就曾经梦到自己被神审问,里面他就细数自己一生的罪行。 其中就有一条是“淫一婢,又狎二妓”,神的回答是“罪小”。 可见地位稍微高些的人,奸1淫一个地位低的女人,在古代人眼里并不算什么大罪。 但是这男的挑错了人,正好找上了杨杏儿。 杨杏儿并不是出来卖唱的女人,加上她有寻芳他们罩着,自然不用怕这男子。 这男子一看寻芳他们穿着打扮,身上穿戴,尤其是寻芳跟叶寻芝样貌出众,气质儒雅。 王成虽然是个商人,但是处世圆滑,叫人看不出破绽,俞敏又是一身浩然正气。 那男的自觉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于是那嘴脸一变,笑着对寻芳他们说道:“误会,误会。” 寻芳他们是逃难到北方去的,时间一到就得回船上去,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见那男子还算识相,寻芳他们也便罢了。 “走吧。”寻芳朝身后的杨杏儿说道。 楼上包厢里听见吵嚷声,也有出来看的。 俞敏的婶婶就正好走出来,瞧见他们一堆人围在那里,不知是什么情况,但也猜到可能是闹了矛盾了,便站在楼梯上,满脸担心地看过来。 寻芳松了那男子的手,先跟杨杏儿上楼,王成在那里抱拳给那男子台阶下,两句话功夫便将事情摆平了。 等大家上了楼,才将一切来龙去脉都了解清楚。 原来是俞敏婶子的孩子吵闹要上茅房,原本可以交给门口下人带小孩儿去的,正好杨杏儿自己也想上茅房,便带着小孩儿去了。 索性都是在酒楼里头,也就没拜托别人,杨杏儿便带着小孩儿下楼上茅房去了。 之后小孩儿上楼梯跑太快,就将人给撞到了。杨杏儿就说自己是小孩儿的姐姐,给那男的道歉。 结果就是寻芳他们所瞧见的了,这男的不但不接收道歉,反而准备调戏杨杏儿。 这要是有个小厮跟着,可能也不会闹成这样。 但好巧不巧,仆人们都到酒楼外头吃东西去了。 因为这几日都在船上,仆人们也不好过,罗氏体恤他们,就给了他们一些钱,让两个仆人自己到楼下去买些烧饼茶点吃。 结果就在这当口,一刻钟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这事儿。 寻芳听完来龙去脉,宽慰大家道:“好了,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好在有惊无险,下次再下船,还是不要让仆人走开的好。” “是啊,是啊。”杨母牵着杨杏儿的手,对寻芳他们投以感激的眼神。 寻芳觉得这次算是个小教训,今天这事儿其实不完全算是坏事。 毕竟杨杏儿从小生长在农家,做事常常忘记自己是个妙龄少女。 她更小一些的时候,就随杨母出来打拼,两个女人出来做各种各样的买卖,用古代的话说,就是抛头露脸。 但是她跟杨母出来打拼,好像也没受到过谁的故意刁难。时间长了,就容易麻木掉她对这个社会危险的感知。 这次的这件事情,至少能够让她知道社会虽然安全,但是也有潜在的隐患,万事还是小心着些的好。 之后坐定用饭,这时候都有自家人在,就是男女共坐一桌,有不熟悉的人在也没什么,不过粗粗用一餐而已。 吃完后,差不多就要回去了,寻芳却说道:“我想找个旅店,先洗澡。” 虽说船上不是没有热水,但是这几日寻芳都是简单打湿了布,擦一遍身体便算了的。 船上没浴桶,就是有,烧起水来也麻烦。 叶家的人很少坐船,很多仆人上船后多少会有些不舒服。寻芳也不想麻烦他们,打盆热水来将就着擦干净身子也就够了。 但是时间长了还真是不习惯,所以这次必须得去洗个热水澡再上船。 他换洗衣服都叫小厮备着了,不洗个澡是不罢休的。 寻芳说完后,叶寻芝也说要洗澡,他是个有些轻微洁癖的人,只怕这几日比寻芳忍的还要痛苦。 王成他们倒还好,见寻芳他们说要洗澡,摇头笑着说他们少爷胚子,但是也没有觉得他们麻烦,只是给寻芳他们找了一家澡堂子,让寻芳他们进去洗澡。 这会儿刚用过午饭,澡堂子里几乎没有人。 寻芳他们没进过澡堂,感觉还是怪怪的。 原本他想去租个房间,直接烧热了水进去洗澡之后再出来。但是王成说这里有澡堂子,那么就没必要这么麻烦一通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26节 寻芳之前没有听说过,原来在古代这会儿已经有了澡堂。 既然要去澡堂里面洗澡,正好方便,王成他们就说要一起去洗澡。 女人们不方便,澡堂子里人来人往,男人很多,便只能租两间屋子,专门找了人去帮着烧热水,让她们去别的地方洗。 寻芳进去的时候,还有专门给人搓澡的汉子,寻芳拒绝了这项服务。 一开始进澡堂的时候肯定不习惯,但大家都是男人,况且澡堂子里也没几个人。他是跟舅舅和族兄弟们一起来的,安全方面倒不必担心。 进了澡堂后,抛却起先的尴尬,很快就一门心思扑在搓澡上,寻芳洗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洗到了身体脱水。 洗完澡后,整个人就很清爽,皮肤干干早早的,在太阳底下一晒,特别舒服。 洗澡的时候顺便洗了头发,这会儿头发擦干了,但是还留了些水分,晒了两刻钟几乎也就干了,重新挽上头发,一切就投妥帖了。 等他们洗漱完毕,女人们那里也差不多了。 众人买完东西洗完澡,便回到了船上。 出去的人基本都能按时回来,寻芳他们回来没多久后,所有人都到齐,大概七八艘船稍大些的船又重新开始出发。 因为身体有些脱水,寻芳回到船上后便喝了些茶。这会儿肚子就有些饿了。 绿萝看出来他饿了,这时候还不到饭点,便端了一些糕点来给寻芳吃。 寻芳犹豫了一下没有吃,说道:“晚上舅舅他们来我们船上说话,我们还要喝酒吃肉呢,这会儿吃了等会儿再多吃就积食了。你这两日也闷着,一会儿去我舅妈那里,跟杏儿姐她们聊会儿天吧。” 第130章 绿萝见寻芳晚上有聚餐, 这样的话大概也没她什么事儿,也就应了。 这几日在船上总是吃鱼,十天里头有六七日都是鱼就着一些青菜下肚。 烤鱼, 煎鱼,炸鱼,各式各样的方法尝了个遍。 虽说只有十几日,但是就是吃腻了鱼, 想着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才能到长兴, 寻芳简直难受的想吐。 难得到岸上买了些猪肉, 今日回来的时候又在酒楼打包了几样菜。 寻芳他们几个人又是一路的船, 兄弟几个便说好要一起说话聊天。 寻芳问过叶寻蕙要不要一起, 他身子难受便拒绝了,其实叶寻蕙已经不吐了, 寻芳觉得他拒绝过来跟他们聊天的主要原因, 应该是怕尴尬。 那么就是寻芳跟在县里的几个兄弟朋友, 还有王成一起吃酒聊天了。 到了晚上,家里佣人热过从酒店买来的吃食, 寻芳他们不需要照顾,只要有酒跟吃的便够了。 转眼已经是五月份了,天气逐渐热起来, 大家的衣服都薄了许多。 但是不是夏季的话气候还是适宜的,加上这会儿是晚上,船又行驶在江河上,风一吹过来, 别提多凉快。 酒菜热好后,王亨他们便一一到齐了。 大家喝的都是冷酒,早上买了冰专门镇着的。寻芳他们不拘这么多, 就是他舅舅王成比较贪嘴,为这个,舅舅还被赵氏说了一通。 王成平日里还是节俭的,寻芳觉得可能是这段时间实在是在船上闷坏了,加上天天吃鱼,总需要放松,所以才买的冰。 这会儿托了王成的福,大家都有冷酒喝。 但是寻芳照常喝常温的酒,因为他原本身子弱,就一直很注重调养。 到如今身体已经习惯了,喝了冷酒,别人都好说,寻芳是肯定要闹肚子的,所以不敢喝。 好在大家今日都尽兴,尽管寻芳不陪他们喝冷酒,大家也聊得很开心。 行过两轮酒令,王成就面色发红,王成是他们中最不会这些诗词歌赋的人,文雅的东西他不太行,因此罚酒最多。 寻芳见他如此,到时候忙着要照顾的还是舅妈,便让大家将酒令放下,聊一聊别的。 王成也知道自己不能喝醉,这两日在船上吐的多了,好容易不晕船了,可不能因为喝醉酒又吐一回。 于是赶紧起了个话题,说道:“之前跟招惹了杨家姑娘的那人说话,跟他说我们是从丹城那里上来的时候,听酒楼里的人说丹城刚关了城门了,这两日咱们都不曾上岸,都不知道外头的消息。” “这么说,南边儿真的打上来了?”李穗诧异道。 仍谁也想不到,一开始就那么成百上千人的土匪,现今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再攻下一座省城,只怕朝廷就是派下兵来,也不好诊治了。”寻芳皱起眉来,说道。 王成伸手搓了搓下巴道:“土匪打咱们南边儿的城池,不过几天便是一座县城。我听说那边儿的地方官,一听到土匪打来的消息,全都跑完了。城里的百姓抵抗不了匪类,要么直接来个‘空城计’,跑的跑散的散。要么就是开了城门欢迎土匪进来称王。这些土匪,收一个城池,跟切一颗白菜似的。” 收城池跟切白菜这一点形容的实在太过形象,叫寻芳他们都忍俊不禁。 王成见他们笑了,自己也眯了一口酒,笑了起来。 大家都是在逃难的路上,这份经历寻常人应该是难拥有的。 寻芳觉得,这逃亡的途中,应该能让他们几家人之间的关系拉近许多。 大家同富贵过,也共患难过,这样培养出来的关系,一定是正面积极的。 “这么说来,那咱们丹城也会成为下一颗白菜了?”李穗说道这里,脸色有些不好看。 虽说大家现在不在丹城,却毕竟是土生土长在那里的人。就算侥幸没有被匪类抓到,任谁听到自己的家乡将要被土匪入1侵,都是不会开心的。 “都是这样,丹城估计也很快就能被攻下了,朝廷一日不派兵下来,咱们就只有逃跑的份儿。”王成叹气道。 王成不免觉得酒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方才喝了快乐,这会儿谈起丹城来,这酒气好像化作了愁闷的气,郁结在心中。 对于王成的想法,寻芳是不敢苟同的。 “我倒觉得丹城可以撑一段时间,如果朝廷发兵快的话,或许殃及不到丹城也不一定。” 叶寻芝见寻芳这么说,便好奇地看向他,问道:“怎么说?” 一旁叶寻芝的亲哥哥叶寻茗也将视线转向了寻芳,叶寻茗跟叶寻芝相比起来是很不同的。 虽然两人的性格都内敛,但是叶寻芝的性格是收敛光芒,叶寻茗则像是天性沉默。 寻芳见叶寻芝发问,没想到叶寻芝也没有看出丹城跟南方城镇的不同。 “丹城有巡抚,南方那里没有。” 见寻芳这么说,叶寻芝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愣了一下。 而其他对于这些官职并不清楚的人,就愣愣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寻芳这话怎么解。 这时候跟现代一样,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古代官职有了解的。 不做官的人,可能也就是知道有冤找衙役跟知县而已。 甚至因为衙役这个职业有时候黑幕比较多,仗着自己在衙门里有点权力,就作威作福的衙役也不在少数,因为做衙役又不需要考什么秀才举人。 所以大家最认可的官,还是自己县里的父母官。 寻芳是穿越过来之后,就对整个朝代的官职有些大概的了解。 这时候的地方官职,就像是承宣布正使、按察使等官职,各个官员拥有不同的责任。 这样将一个人可以拥有的权利,分成三份,各人只管个人的,就能够将地方的权利分散,不让一人独大。 这就很有效地防止了地方分1裂,但是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这样分权过后,一个职务就很难调动所有的资源。 所以后面又抬承宣布正司的职务,可管另外两个司。但是如果协调不好,内部的矛盾依旧会很多。 但是即便都如此分割权利了,皇帝还不放心,从上面派下来巡抚。 巡抚在清朝的时候,是跟总督统管各省的,权利非常的大。 但是在寻芳这个朝代,巡抚最重要的权利就是两点,一是监督各省官员,二是巡抚可以带兵。 也就是说,只要有巡抚的地方,还是能够有兵的。 这边跟之前的几座城池很不同,所以寻芳觉得丹城还能守更久,但就是不知道这个久,是能多坚持一两天呢,还是半个月呢,还是能等到朝廷上面派下来兵马。 其它的一些监察的官职,是不一定会有带兵的权利的,但是巡抚可以,所以说巡抚一般都会是皇帝比较信任的人担任。 但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容易产生变故,所以巡抚也是三年一任,三年之后就会回京复命,到时候皇帝会另外安排职务。 寻芳他们之所以离开,原因有两点,一是不怎么相信朝廷派兵的速度,二是就算丹县的领导再厉害,丹县到底也是个小县城。经济不是最繁荣的,军事也不强,城外也没有什么天险,被攻陷的可能比较高。 李穗虽然参加科举,但是始终还没考上秀才,阶级上还是平民,对这些东西不了解也属正常。 而王成就更不用说了,他连个字儿都不识几个,能知道巡抚是皇帝派下来监督地方官员的,就已经算他知道的多了。 他们之所以要逃难,是因为听说南边儿要打上来了,提早做好防范罢了。 但是像南方那样的地方,肯定还是会有军队驻守的,因为那里原本就是一个很容易受到外族侵扰的地方。 即便如此还能够乱起来的话,那就能证明,朝中缺少武官将领。 加上最近朝廷派兵缓慢,就更验证了这一点。 按理说,一个朝廷里面,几万的兵马应该还是能够派下来的。 原本上面应该是觉得,几千上万的兵马肯定能够剿匪顺利的,但是他们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匪类的发展速度,更高估了那些被派遣下来的官员的廉洁。 寻芳简单地跟王亨他们讲了一下,有巡抚跟没巡抚的区别。 王亨他们的表情还好,就是一脸从不知道到了解,被科普了的感觉。但是叶寻芝脸上的表情显然不怎么好。 寻芳他们之前也都有坐在一起谈过,当时还有杨雪松在场,大家都讲过南方的匪患。 最后他们的结论是在朝廷派下来的兵力上面做解释,匪患长时间不平,肯定就是因为派下来的人有问题。 当时大家给吃的结论是贪污腐败,官员肯定存在克扣百姓粮食的可能。甚至也预想过,可能官员会乱抓人,但是肯定没有那么明目张胆。 毕竟现在不是乱世,未曾读过一本书,大字不识一个,只要手里有杆木仓就能够做一省的领导,那是可能出现这种乱抓百姓的官员存在。 但是这时候的官员都是科举出身的,就是不是科举出身,四书五经总是读过的。 他们不可能不懂法律,也不至于将礼法践踏到这种程度。 但是当寻芳后来听到这些官员在南方的所作所为之后,才知道原来败类就是败类,不管他有没有读过书。 读过书的败类,甚至可能比没读过书的败类,还要恐怖千百倍。 想到这里,寻芳心里就有些不好受。于是又另换话题说道:“不知道雪松在京都好不好,如今咱们成日在船上,也不曾得到他考试的消息,这会儿考完,要是还在丹城的话,估计早就已经知道他考试的结果了。” 叶寻芝感受到了寻芳想要拐开话题,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他还年轻,就是这次考不上,迟早也有考上的一天。” 李穗在一旁忽然想道:“对了,咱们走的时候,你们给雪松寄信了没有?这会儿要是他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丹城了的话,还不知道该多着急呢。”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27节 寻芳笑道:“早呢,寻芝给我们先生写信的时候,就已经顺便给雪松带了个消息,这会儿估计信还没送到。好在早送了信过去,否则等到这会儿,信件也不好寄出去。” 南方乱了,一个地方反了,其它地方就有些势力会蠢1蠢1欲1动起来,加上匪乱久久不能平息,一路北上,简直畅通无阻,这样一来,就多少会有人觊觎。 “也是,能够报一声平安比什么都好。”王成在一旁感叹道。 他这会儿有些想儿子跟孙女儿了,还惦记儿媳肚子里的孙子,很怕儿媳没被照顾好,到时候生孩子的时候又出事儿。 接下来大家又坐在船上聊了一会儿,直到大概三更天的时候,大家才吃够聊够,才都各自回船睡下。 就这样,照常走走停停了一个多月,总算到了长兴省的省城码头。 王氏他们并不知道寻芳他们什么时候会到,所以并没有来接,寻芳他们到了之后并没有直接去找叶镐他们。而是先找了一个下处,将行李安顿好,暂时先住在这里,边住着边去找亲戚。 省城很大,叶家人在丹城一说就知道是在哪里并不用刻意去找,但是来到长兴省城,即便再有钱也是外来者。 况且叶家在丹城体面,到了繁华的长兴省城,也就是中上游的人家罢了,毕竟他们是逃难过来的。 这日中午到的,他们到下处安顿好后,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赶紧找小厮去买了些吃的,相熟的人坐在两张合并起来的桌子,草草吃了一顿。 吃完后,寻芳洗漱了一番,稍作歇息,到了下午的时候,才去下处主人那里打听了一下。 “店家,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处姓沈的大户人家?”寻芳不会唠嗑,所以问的很直白。 一听寻芳说沈家,那店家似乎连想也不用想,便说道:“有有,客人是打哪里来的?要去见沈家什么人么?” 寻芳见他知道沈家,心下有望,笑着解释道:“打南边来的,生意出了问题,带着一家子人来投奔亲友的。沈家先前与我家是世交。” “哦,原来是这样!” “沈家是我们这里的大户,住在城西,少爷只要到城西问一问,随便哪家人都知道沈家住在哪里的。” 寻芳谢过了店家,之后又打听了一下这个沈家,才知道这一家其实并不简单。 他们原先是生意的,在寻芳曾祖那一代就跟寻芳他们家相交,直到在寻芳爷爷那一代,沈家生意越发做大,到后来成了皇商,他们家原是靠着卖茶起家的。 自然,寻芳他们家结交的并不是沈家本家的人,而是一脉分支,但是跟本家还亲密,钱反正是不缺的。 因此,在长兴省城也是顶顶有名的人家。 这下处的店家只能大概说出沈家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家,至于沈家老爷是什么性格,他们家的支脉到底有多么的广,他是说不出来的。 寻芳了解了个大概,便回了屋子,找到寻芝他们,准备上沈家瞧一瞧,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直接碰到叶老爷。 不然的话,还得问过沈家的人,才能知道叶老爷的所在。 但是叶家人肯定都是在长兴省城的,只要找就肯定能找到,所以到了长兴省城后,寻芳他们的心就暂时落下了。 最重要的是,这会儿总算不用天天在船上待着,也不用每天吃鱼了。 寻芳原以为叶寻蕙会借口身体不舒服,而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去沈家。 因为寻芳跟叶寻蕙二人之间的感情并不好,只要条件允许的话,叶寻蕙基本是能够不跟叶寻芳一起走,就不跟叶寻芳一起走的。 到了长兴省城后,叶老爷的吩咐他们已经都完成,这时候是不是一起过去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但是有些出乎寻芳意料的是,叶寻蕙竟然主动提出要跟他们一起去沈家。 但是随即寻芳便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了。毕竟叶寻蕙这么久都没有跟他同母的妹妹还有叶老爷见面了,他也不过是个少年,这会儿想家人,急想知道父亲跟妹妹是否安康简直太正常了。 于是一行人打理好衣帽,租了两辆驴车,便去了沈宅。 寻芳他们从码头下来后是在城东,行李繁重,租住的下处便也是在城东。 这会儿要去城西,就是驴车也赶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的路。 等到了沈宅后,便到近处买了帖子,一人一本写了要拜见的话,这才到门子面前递了帖子,说要拜访沈府的老爷。 第131章 沈家的门子虽然没有见过寻芳他们, 但见寻芳他们身上穿着不凡,没敢怠慢,快速将帖子递了进去。 寻芳他们大概等了一刻多钟的时间, 才见那门子小跑出来,请他们进去。 沈家确实很大,光是到里面正屋大堂内就花了十来分钟,这还是一条道路, 另外还有院子, 好几重门都没有走过。这就已经这么花时间了。 想来逛完整个沈家, 这得需要好几个时辰。 沈家不差钱, 所以打造园林都完全是想怎么建就怎么建, 自然还得规避一些需要避讳的建筑。 寻芳上辈子出去旅游的时候就逛过几个小园林,里面出彩的园林也不少。 但是他逛的园子都没有沈家的大, 而且那时候没有这里生活气味这么浓。 过了垂花门, 进到大堂内, 就听到大堂内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人, 寻芳听着很是熟悉。 走到堂内,发现叶老爷果然在此! 寻芳他们于是赶紧先拜过父亲,再向沈老爷行礼。 叶老爷于是将几人互相介绍了一下, 他先是指着寻芳他们,对沈老爷说道:“这是我的两位犬子,和族中的侄子。” 然后又介绍沈老爷给寻芳他们认识:“这是你们的沈世伯,咱们家有三四辈儿的交情, 你们待沈世伯,就如同自家叔伯一般就好。” 寻芳他们应了是,等长辈让座后, 寻芳他们才坐下,小心打量着坐在主位上的沈老爷。 沈老爷看起来跟叶老爷差不多年纪,应该更年长一些,他皮肤偏红,嘴角微须,眉毛很浓,整个人有些发福,这么大年纪了精神却很好,跟叶老爷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叶老爷是属于那种走路虚浮,看起来总是一副纵1欲过度的模样。 在这个朝代来说,沈老爷是属于那种看起来很有福气的样子,但是在寻芳看来,沈老爷可能有些三高。 沈老爷先问了寻芳他们水路过来的辛苦,之后又问了一些南方的情况,然后再是了解了寻芳他们进学的情况。 寻芳以为,沈老爷怎么都该知道一些他们家里的事宜的,毕竟叶镐在沈家也住了将近两个月时间了。 这么长一段时间,居然都没有跟沈老爷说过叶家的一些事情,那估计这一个多月以来,叶镐可能真的一直都在玩了。 沈老爷在知道寻芳跟寻芝都是举人之后,脸上的表情是十分震惊的。 “是那一届的中的举人?”沈老爷脸上的不可思议还没消散,便问道。 他大概猜到了寻芳他们是十三岁中举的,因为再上一届的话,就是寻芳他们十岁的时候。 十三岁的举人已经没有天理了,十岁中举,那就真的是妖了。 “就是上一届的。”叶镐说道。 其实叶镐也有些惭愧,在沈家住了这么多天,竟然都忘记介绍自己家里的情况。亏得沈老爷还是他的世兄呢。 “哦,这真是少年英才啊。”沈老爷方才也就打量了一些叶寻芳他们。 像是寻芳跟寻芝这样的人,气质跟外貌虽然都很少见,但是沈老爷一生见过的优秀人才也多了,虽说少见,但也是见过像寻芳他们这样标志的人物的,因此一开始瞧见寻芳他们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多稀奇。 但是这会儿听说他们这么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举人的时候,沈老爷还是很惊讶的。 况且,虽然叶家跟他们沈家是世交,之前沈老爷的父亲去世前,还常将叶家去了的老太爷挂在嘴边。 沈老爷年少的时候也曾见过叶镐几次,那时候叶镐比这时候更年轻,更加意气风发,也是英俊的。 但是这会儿年纪大了,身体越发不好起来,加上他还好色,虽然在沈老爷面前叶镐还是人模狗样的挺会装。 但是外形已经比他年轻的时候减分太多了,沈老爷刚开始看寻芳他们的时候,只觉得可能是不输他们祖父风采的人物,特别出众优秀倒可能没有,真正优秀的,大概也只有长相罢了。 结果谁想到,叶寻芳已经是个超越他们祖父的存在了。 毕竟就连叶寻芳的祖父,也不过是中了一个秀才而已,临死还不曾中过举人。 就连沈老爷自己的孩子,逼死了的学,到了二十多岁也还不曾中个举人,最后花了些钱,如今还在国学里待着呢,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考过。 关于寻芳他们成绩这么好这一点,沈老爷还是很好奇的,这种好奇甚至超过了他对南方匪类的好奇。 要问到寻芳他们的学业,就一定得问到他们的老师,这样一来,就牵扯出了叶锦。 在知道叶锦之前刚好中过进士之后,沈老爷就起了想要结识叶锦的心思。 叶锦之前在叶家并没有什么名气,加上跟他们嫡支不亲近,因此沈老爷之前并没有听说过叶锦也是正常,毕竟连叶镐都快叫沈老爷忘记了,更别说是叶锦。 虽然沈叶两家是世交,但是两家最近大概近十年都没有过什么交流。 主要还是因为叶家的财力完全无法跟沈家相提并论了,再来便是地域上面的问题。 两家之间夸了一整个省,自然联络就断了。 如今叶家科举发际,在京都都有人做官,即便是小官,却也够当沈老爷的朋友了。 叶镐心里虽然不喜叶锦,但是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很能装的。装出了一副若是有机会,愿意介绍的模样。 实际上,深家在长兴省,离京都不说十万八千里,至少是夸了三四个省城的,这会儿就是过去,最快也得一个月的时间。 况且叶锦父母已经去世,除非有重要事宜,或者到了长兴这边儿做官,否则沈老爷想跟叶锦见面,那可真是有些难度。 基本没什么机会相见的两人,叶老爷自然是欣然答应让他们认识一下的。 “我倒是没什么,想来锦老爷远在京都,也难一见。只是不才我有个儿子,如今正在国学读书。叶锦先生既然能够教出两位举人来,想来传道受业的本事还是有的。倒是希望叶兄能够帮我一个忙,写一封书信,倘或叶锦先生有空闲,能够指点小儿一番,这也算是犬子的造化了。” 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债,叶镐虽然不喜叶锦,但是沈老爷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同样为人父母,叶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世兄放心,今日回屋我就写封信,将这事情全数告知我那族兄弟,他是个不会藏私的人,只要令郎愿意学,我那兄弟就保管教的。” 听了叶镐这话,沈老爷十分高兴,中午留过寻芳他们用晚饭,还请寻芳他们都搬到沈家来住。 虽然沈家不缺这个屋子跟钱养着他们,莫说是短时间住在这里,就是长时间在沈家住下,住个十年八年的,沈家也养得起他们。 但是寻芳他们还是有些自尊的,不想在这里吃白饭,还是说到时候再看。 之所以到时候再看,是因为他们还没了解叶镐的意思。 寻芳他们是想搬到附近租个院子,暂时在这里住下,如果南边儿还在闹腾的话,就考虑买个宅子在这里过。 要是之后朝廷能派兵解决的话,那么就打包行李回家。 但是如果叶镐执意要住在沈家的话,寻芳他们可能也会考虑在沈家住一段时间,自然还是不可能常住的。 用过饭后,寻芳去见了见太太王氏还有妹妹,聊了没几句话,天就要黑了。 王氏牵着寻芳一直哭,好容易才见面了,不想让他走:“今夜就留在这里住吧,外头房子里,不比在这里干净。” 寻芳无奈道:“说好要回去的,还得跟亲戚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呢。” 宝儿只要见着寻芳人没事儿,就一切都放心了。她还过来帮着寻芳劝王氏别伤心。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28节 安慰好了王氏,寻芳又拉着叶镐到一旁说话,商量租房子的事情。 寻芳他们想要自己另外租房子住,而不是住在父亲朋友家里。 叶镐原本觉得在沈家住的挺好,但是这会儿儿子都过来了,一大家子人都住进来,未免叨扰。 加上来到这里的亲戚不少,叶镐想要跟亲戚们往来,还得麻烦沈家的门子进来通报。他到底不是这家的正经主子,更没有什么本事做这里的门客,最多就是一位客人罢了。 既然是客人,没有道理一直在主人家一直住下去的道理。 叶镐于是对寻芳他们说道:“这样也好,那你们也不必搬过来了,这几日花些时间,赶紧找个院子,我和太太到时候好住过去,记住院子不要太小,少说也得二三进的院子。否则下人跟主人住一个门里头,太杂乱,别说你母亲一个女人家,连我住着也不好受。” 如果是租住的话,其实叶镐说的这样规模的院子,能够两家人一起搬进去住。 叶家的仆人散了大概一半,一家就那么几口人,叶镐过惯了奢侈的生活,二进的院子估计他还嫌小,至少得要个三进的,那么到时候肯定住不满人。 寻芳便说道:“我们一家租一个院子未免奢侈,不如跟寻芝他们合租,他家也就是寻芝一人,并上他一对哥嫂,再有二三个仆人,跟咱们住在一起正好消化那几间客房。” 叶镐觉得他说得也没错,反正是合租,又不是合买,便随寻芳的便了。 “你跟你哥哥看着办就是了,这事儿我不再过问。” “是。”寻芳于是跟叶寻蕙应了。 寻芳他们离开的时候,是沈老爷亲自送到门口的。 在门口要分开的时候,沈老爷还说道:“过两日我侄儿要从思安省过来,到时候你们可与他会一会。若是叫他知道你们小小年纪就已经中了举,可是要羞死了。” 寻芳他们连沈老爷都是今日才认识的,自然没见过他的什么侄子。不过既然是沈老爷的亲人,自然跟他们也算半个世交。 这时候的人重情义,沈叶两家人原本并不怎么见面。但因为是世交,所以沈老爷能够直接让叶镐在他家住下,并且沈老爷还担心叶镐住的不好,时常找他说话。 那么从沈老爷对待他们的态度来看,寻芳他们自然也会好好对待沈家的后辈,几代人一起,继续将这份世代的友谊延续下去。 别过沈老爷他们后,寻芳跟寻芝他们便回了租着的下处。 叶家亲戚们来到长兴省城之后也是互相照应,今日不止寻芳去找叶老爷,叶家的其他亲戚也有去找人的。 除却寻芳这一房跟寻芝这一房外,叶家还有三房人跟了过来。晚上一家子人聚在一起,聊了一下之后的打算。 大家都是跟寻芳他们一样,打算暂时租在这里,等南边儿打完了再回去的。 各房的人都觉得叶家在丹城也不是小门小户,何苦要到外地来重新打拼呢? 要是不能回去,那就认命,但是如果能回去,他们到时候是肯定要回去的。况且家里老人讲究落叶归根,死在异处,到时候尸首还得托人送回老家,那对他们来说就太不能接受了些。 但是也不免将来真的回不去了,那就得打算一下,如果要住在长兴省,那肯定不能靠着租房度日,到时候要买房子的话,得商量着买在一起。 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可以说是这时候所有人的期盼,就算分了家,还是认祖归宗的。 这时候相信五百年前是一家,只要是同姓的人,就算往前数个十代没有沾亲带故,只要想的话也能够连宗。 古代因为做什么都方便,所以很讲究人情。亲戚之间基本都会互相帮衬,住在一起的话,自然会有住在一起的好处。 再就是原本在叶家的时候,大家一起住惯了,这会儿要想分开,大部分人还是不习惯的。 当然,有些小部分的人,可能分到的房子不够好,早就有想要到别处买房住的亲戚也不是没有。 寻苠的母亲在这里有一门亲戚,家里屋子很大,请了他们过去暂住,就并不需要寻芳他们担心。 赵李两家会互相照应,这也不需要寻芳他们帮衬。 王亨早就已经在这里安顿好了,父母跟俞敏还有杨家母女的住处他也已经帮着料理了,他们只需稍微出些钱便能有好的住所,不用奔波去找房子住,也不用跟别的一些人合住在一栋楼里。 这便是之前结拜的好处了,拜了把子的兄弟,自然要多照应的。 简单商量了一下之后的事宜,给未来定下了一个方向之后,晚上用了些宵夜,寻芳他们便各自回去歇息了。 第二日,寻芳便让小厮找了一个承包租房的牙子,跟着人到处看房。 既然是跟叶寻芝他们兄弟一起合租,自然看房子的事情不能只由他们一家来。 两家四个人出去一起看的房子,那伢子一开始瞅着寻芳他们是外地公子哥儿,以为他们好忽悠,便一直带他们看的环境不怎么样,但是房租很贵的屋子。 寻芳他们也有耐心,跟着看了好几个屋子,叶寻芝跟叶寻蕙都逛得累了,最后就剩□□力好的叶寻芳还有年长沉稳些的叶寻茗还有耐心继续看下去。 第一天的时候没看下来,第二天叶寻蕙说身体不舒服就没跟着一起去看。 或许是那伢子也觉得累,不想陪寻芳他们折腾了。第二日带他们看的房子就都挺不错,价格也比较合理。 寻芳他们考虑了一下,最后四个人坐在一起商量,定了一间大家都觉得不错的宅子,一个月的月租是几两银子,在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毕竟现在十几二十两银子便够买一间屋子了,寻芳当初租三间开的屋子给杨雪松他们,一年都没要多少银子。 当然,这时候的房价没有现代的贵。基本也就是现代早年的时候,几万块钱就能买一栋楼那样差不多的价格。 但是像叶家跟沈家这样的园林,造价就比较高了,还得请专门的人来设计,价格不是买几间房子这么简单的。 定下了房子后,他们也不敢马上就签契约给钱,而是先去请示了叶镐之后,才定下的。 就算叶镐提前说了让寻芳他们自己定,要是不再三确认,之后叶镐看了房子不满意,他们儿子被老子教训那在这时候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这时候多次确认,到时候叶镐就算不满意也没话说了。 定下了房子后,寻芳他们便准备快速入住了。 前几日要整理院子,又要去提醒叶镐他们将行李都搬过来,还要带王氏跟宝儿参观一下未来要住的院子,寻芳忙的简直跟个转不停的陀螺似的。 寻芳住不惯下处,所以提前打扫好了自己的屋子住了进去。 刚开始住的两天,屋子里没什么人气。住了几天后就逐渐习惯了。之后叶老爷他们也都搬了进来。 寻芳他们家人多,租金自然要比叶寻芝他们更多,他们家占了足有三分之二的租金,所以比较住要的屋子是他们占了。 自然叶寻芝他们的屋子也是好的屋子,主人住的屋子没有差的,只是好一些跟更好一些的差别罢了。 叶老爷一开始还觉得这宅子太小,住的不舒坦,但是也就是嚷嚷两日,后来便安静了下来,日夜跟柳姨娘黏在一起说话唱戏。 安顿下来之后,叶镐偶尔还是会去沈家拜访。 这日去沈家回来,叶镐还带了一个京都的消息回来。 “我听说朝廷已经派下了兵来,数量总有个两万来人。长兴省城这里过两日要开城门,让军队能够直接通过城门,到下面支援。” 第132章 听到这个消息后, 大家心里好歹踏实了些。 其实按照速度来说,坐船有时候要比骑马更快一些,因为京都军队下来到南边并不是一条直线走, 而是弯弯曲曲,路上可能还要翻山越岭。 尽管坐船可能会晕船,但是比起速度来,肯定是坐船更快一些的。 寻芳想着之所以不坐船, 估计也有一方面的原因吧。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船只荡在水上的感觉的, 寻芳他们这么多人坐船, 因为习惯了陆地, 所以到了船上多少都会有些不舒服。 寻芳的症状算是轻的, 像是叶寻蕙这样的体质,那就是完全适应不了水上交通, 上船后总要先吐个十来天, 然后才会好转起来, 给他一个过程的话,倒还能适应。 但是如果军队, 哪怕不是人人都这样,就时十分之一的人呕吐,那第一个就是兵还没到战场就已经牺牲了十分之一, 第二也影响剩下来那些不晕船的人。 就算派下来两万人,十分之一的人呕吐,都有两千人吐,那真的能轻松把一条河给污染了。 这时候没有现代这么注重环境, 如果要呕吐,船肯定是不会停的,要吐就直接吐水里。 那么人需要喝水, 也是从水里挑,这样循环下来,迟早剩下的人也要出事。 哪怕没有两千人吐,只有两百人身体不舒服呕吐,那看起来也是过分了。 还有便是,朝廷的水军少得可怜,全国水军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一万人,因此大船就很少,两万来人,就是一船一百人,都得两百艘船。 船不一定够,但马肯定还是有的。况且城市之间的道路平坦,如果都采取借道的方式走的话,会比较快一些,不说一路直下,比起坐船,估计相差也就是十来天的时间罢了。 这个消息过后,又听得杨杏儿那边儿来信,说是杨雪松在京都荣登皇榜,中了探花。 举家兴奋起来,可惜这时候已经不在丹城。高兴归高兴,多少又有些遗憾成分在。 如今匪类已经攻过来,朝廷派兵估计也是去支援思安省,而不是寻芳他们省,不管会不会打到思安省,反正长兴省目前是安全的,但是丹城肯定是守不住了。 像是叶家这样的大户,就是抢1劫的最好去处。一些穷人家里可能不至于遭殃,因为现在匪类是直接造反,而不是简单的抢烧这么简单,所以就算是杀百姓,也不会一路杀过来。 但是像是叶家这样的乡绅家庭,是不抢白不抢的。 虽说寻芳已经将比较值钱的东西全部打包带来了,但是想一想自己屋里那些名贵的瓷器,还有贵重的桌椅,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现在他唯一能期盼的,就是希望那些土匪抢就抢吧,千万别把叶家烧了,好歹他们回去的时候还能有个住的地方。 伤感一阵,压下心里的郁闷。仍旧出门去恭喜杨家母女。 人不在丹城,但是遇到喜事总归要庆祝,于是几家人约在一起,就直接在王亨他们一起合租的地方办个小宴会,就单单请叶家、林家、赵家、李家、王家还有俞家这些认识的人过去吃一顿。 杨雪松托人带家书过来的时候,还封了一百两银子给杨家母女,单请他们这些人的话,还用不了十两银子。 都是自家人跟相熟的人家,没有什么旁杂的人的话,王氏还是能出去庆贺的。 之前王氏住在沈家的时候,还能够跟那家的太太小姐们一起聊天。现在搬到别的地方住了,便很少出门,院子买的又比之前小,如果不找点事儿做的话真的会很无聊。 所以在听到要去杨杏儿那里吃酒的时候,王氏很高兴,这时候家里的仆人也不多,她管起来完全不费事儿。 自叶老爷拿到帖子后,王氏就带着仆人去挑礼物去了。 平日里挑一件礼物对王氏来说,也就是想一想的功夫,但是这次却足足挑了半个时辰。 等准备好了礼物,她还要兴奋两天,想着出门时候的穿衣打扮。 王氏自己要挑选衣裳配饰也就算了,问题她还要管宝儿的事情,母女两个为此又不愉快了一整日。 寻芳瞧着王氏这幅模样,心里不免感叹,她果然是闲得慌了。 两日过去,家里杨家那边准备好了酒席,寻芳他们赶去赴宴。 席上还算热闹,王亨他们租住的宅子并不大,三家人合起来住的二进的小宅院,仆人主人都正好够住。 请了他们几家人,桌椅正好摆在院子内,满满当当。 这些桌椅都是专门从酒楼或茶馆那边儿租来的,一天也就费几百文钱。 院子里摆上四桌酒菜,男女之间仍旧隔着屏风吃酒。这几个月来大家互相照应着过来的,几家人的情谊自然不必说的,所以这个酒吃的格外畅快。 从中午吃到下午,大家对杨家老太太说了许多吉利话,然后才逐渐散去。 寻芳临走的时候,问了杨家母女之后是个什么打算。 “雪松既然已经考上,到时候就是在翰林做事,伯母跟杏儿姐你们两个女人家在这里多有不便,倘或真有个意外,只怕我们一个顾及不到,就不好了。不如去信,叫雪松或是自己过来,或是派人过来接你们过去团聚。”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29节 杨杏儿他们其实也是赞同寻芳的话的,只是多少还是有些顾虑。 只见杨杏儿说道:“这会儿到处都在乱,在长兴倒还能得些太平日子过。想着再等等,若是南方平定下来了,我就跟母亲上京找弟弟去。也不必让雪松受这个罪,费大老远的功夫来接我们过去,我们心里也不安,所以还是我们直接找过去的好。” 寻芳皱眉道:“这样路上不安全。” 杨杏儿说道:“你们之前不是也请了镖师护送么?大不了我跟母亲多请几个镖师,我们既然是朝廷官员的家眷,想来他们也不敢怠慢我们母女的。” 听杨杏儿这么说,寻芳想了想,至少逻辑上没什么问题,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他自己是打算要将她们母女要去京都的事情,告诉杨雪松的。到时候杨雪松是什么决定,那就得看他自己了。 随即别过了杨家母女,跟叶老爷他们坐车回了叶家租赁的宅邸。 回家后,寻芳便写了一封信,托人带给信差。就是不知道这会儿,这封信要到几时才能够交到杨雪松的手里。 这之后的两日里,叶家很是平静,寻芳喜欢安静,挑的住所不能说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清净的。 所以寻芝常来跟他一起读书,就跟在丹城和府学的时候一样,二人常坐到一起去读书讨论。 要不是南边儿的消息每天都要传来,寻芳几乎都要忘记他是逃难到长兴省的了。 这日长兴省这边传来了要关城门的消息,就是不让出城,也不让进城了。 匪类进城,许多百姓不相信土匪,挈妇将雏一拥逃了出来,四处望别的城里进。 原先是逃到思安城的,因为难民实在太多,思安城收容不过来,难民便四处往临近的城内逃散,长兴省便是最近的一个,又是繁荣之地,所以许多难民都逃了过来。 寻芳在省城还好,估计一些难民都逃到县城府城内去了。 这日关城门的消息刚传来,外面就有小厮过来说沈老爷请他们过去,说是沈老爷的侄子来了,要介绍他跟寻芳他们互相认识。 是世伯的邀请,寻芳他们又正好无事,自然就都去了。 坐着车马去了沈家,寻芳他们一到,门子知道他们要来的,便直接引了他们进去。 到了大堂内暂时先坐着,沈老爷很快便笑着过来迎接他们了。 在沈老爷身后,还有一个清俊的少年,约莫十八九岁,样貌出众,身上自有一种风流的气质。 他手上拿着一把画着山水墨画的扇子,扇风时扇坠轻轻摇动,一双凤眼,嘴角带笑,温润之中,偏偏添了两分妩媚。 没错,寻芳也很难想象一个男人能够用妩媚形容,但不知怎么,那人身上并没有涂脂抹粉,虽然清俊,男人的气息也都在,应该说是个英俊的男子,而不是个阴柔的男子。 却总是叫寻芳觉得,他好像有些妩媚。 寻芳朝身边的寻芝看了一眼,却见寻芝神色平常。这样说来,或许有这种感觉的,只是寻芳自己罢了。 沈老爷跟他们介绍了一番自己的侄儿,原来那人叫沈清玉,是沈家的嫡支二公子,听说家里还有个婶子在宫里做嫔妃,是皇亲国戚,家里大哥也是个读书人。 这样的人家,跟寻芳他们比起来更要高许多,此人别说是看着有些妩媚,就是真骚,寻芳也不能得罪,只怕还得捧着说话。 互相介绍,坐定后,沈老爷才捋这胡子说道:“这两日听说要打到思安省去了,他正从思安那边儿过来的。正好咱们的城门今晚就要关了,就是再晚一日,只怕也进不来。” 后来沈老爷还跟寻芳他们聊了一下,沈清玉为什么会在思安省的原因。 原来他在家也不怎么爱学习,字是认全了,但是并不想拼举业。于是沈家就让他帮着打理家里的一部分事物,这次到思安也是为了自家生意。 结果谁想到了思安省才两个月,南边儿土匪这么快就要打过来了,为了安全着想,便来了思安省,如果再有变故,那就直接坐船回京了,反正重要事项已经完成,留在思安,不过是为了能够玩乐一番。 听着沈老爷一通说,寻芳他们便大概对沈清玉这个人有了些了解,总得来说,便是家大业大的风流纨绔。 跟他比起来,之前原主那都算是小打小闹罢了。 沈老爷虽然不是嫡支,但辈分上说也是沈清玉的叔叔。他好像挺看不惯沈清玉做人的态度,说话间便总是要说起寻芳他们的功名,夸他们多么年少有成。 明面上是在夸寻芳他们好,实际上却在鞭策沈清玉。 寻芳他们听着沈老爷说话,也是有些尴尬,奈何是世交长辈,也不敢说什么反驳的话。 话说了两盏茶的功夫,外面小厮传消息来说沈老爷有客人到了。寻芳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起身告辞。 谁想沈清玉却将折扇收了起来,笑着对沈老爷说道:“叔叔既然有客到,就不用招呼侄儿了,侄儿同叶家两位公子一见如故。有叶家两位公子陪着我,想必侄儿也不会寂寞。” 沈老爷素知沈清玉为人,虽然纨绔风流了些,却并不是一个会得罪人的人。用寻芳的话来说,就是沈清玉的情商还是在线的。 沈老爷想了一下,便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好好相处。你平日浮躁,有空跟叶家两位公子在一起,做做学问也好。你也大了,去年才娶了妻,该学些正经东西才是。” 随后,他又朝着寻芳他们作揖,因为主人无法陪着客人说话,说了两句抱歉的话,便离开了。 寻芳他们原本也想走,但是这会儿沈清玉没人陪着,他们也不好就这么走。 说是什么一见如故,叶寻芝可能对此表示怀疑,但是寻芳确实一个字儿都不信的。 这位沈清玉公子是什么门第里出来的人物,正经的皇亲,要什么舔狗似的朋友没有?跟他们一见如故? 果然,在沈老爷离开后,沈清玉便“哗”一下合上了扇子,转身对寻芳他们笑着说道:“在家里待着未免太过无聊,两位叶公子,不如咱们到外头逛逛吧?许久不曾来长兴了,我也想重新熟悉熟悉。” 寻芳怕麻烦,原本要打算借口离开。 但是叶寻芝觉得沈清玉看着还挺正派一个人,便点头先答应了:“也好。” 寻芳这时候要是离开的话,明显就是要遁走,扫了他们二人的兴致。 况且寻芳只是个人觉得沈清玉不好相处,实际并没有跟沈清玉相处过,暗觉自己以貌取人,有些不太好,便跟着他们一起出了沈家准备在省城内逛一逛。 结果刚出门,说好要去看看山湖风光,这路却走偏了。寻芳他们虽然对城内不怎么熟悉,但是还是知道方向的。 不止寻芳,叶寻芝也很疑惑这走向,便对沈清玉问道:“沈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谁想沈清玉摇着扇子,对他们扬起温润的笑,柔声说道:“去温柔乡。” 寻芳跟叶寻芝听到这里,脸上表情愣了一下,就猜到了他们将来的去处。 寻芳皱眉道:“这是做什么?不是说好要去赏景的吗?沈公子有这样趣味,我们却并没有同等的爱好。若是沈公子想要玩,自去玩就好,为何还要拉上我们?” 谁想沈清玉见到寻芳生气,也并不后悔,只是无奈摆手道:“不拉上你们,我叔叔不会放我出来。” 寻芳沉着脸道:“那你现在达到目的出来了,可以停车放我们回去了吗?” 他说自己怎么就总觉得沈清玉有两分妩媚相,怪不得呢,原来胭脂堆里养出来的男人。 沈清玉见寻芳这么生气,笑道:“你这么恼做什么?我又不是带你们去什么刀山油锅,不过是青楼罢了。我观两位公子学问做的是不错,但是可能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儿吧?男人么,不过为名为利为色而活,大家都是一样的人,难道你们不色么?” 寻芳听他说到这里,顿时一噎,随即黑着脸道:“你家里还有妻子,既然已经成家,不管先前如何,这时候就该收心才是。” 寻芳自觉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可以无情批判沈清玉。 结果没想到沈清玉翘起二郎腿,来了一句:“没事儿,我妻子比我还会玩儿。我们生了孩子之后,便各玩各的了。” 寻芳一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呆住了,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原以为是沈清玉给他老婆戴了一顶绿帽子,没想到这帽子还是双向的。 都说现代人open,没想到古人更open! 寻芳朝叶寻芝看了过去,却见寻芝也是一脸懵逼,那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原来婚姻还能这么玩?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寻芳愣了大半日,才把逻辑给转回来,说道:“可是你要玩是你的事儿,我们并不想参与。” 见寻芳这么说后,沈清玉脸上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只见他摇着头,对寻芳说道:“我真没想到这世上真的还有如你这般的,呆子。” 他合上扇子,指了指叶寻芳,说道:“我看你一会儿见到女人,还这么想不这么想。” “不管你们想不想去,反正你们都去定了。我怎么知道你们转身会不会出卖我,将我去青楼的事情告诉我叔叔?就算什么也不做,这青楼的大门,你们是要跟我走一遭的。” 第133章 三人争论的时候, 车马也逐渐停了下来。 不用开窗,寻芳都闻到了脂粉的味道。这里住的都是一些姑娘,早起洗脸洗头都会将水倒出来, 弄得巷子里都是脂粉味儿。 说是青楼,其实各种服务都有,有陪酒的,有陪1睡的。大多数人来这里就是边应酬边享乐。 寻芳见马车停了, 便想下车直接带叶寻芝离开。毕竟人站在这里, 沈清玉还能绑了他们不成? “沈公子还是自己在这儿好好玩吧。赎我们不奉陪了。”说着, 他便拉了叶寻芝的袖子, 准备下车。 谁想他们前脚刚下车, 就听见里面沈清玉说了一句:“拦住他们。” 结果寻芳他们下车还没走多少步,便被两个壮汉拦住了去路。 若是身体单薄一些的人, 寻芳还能够解决, 但是一看这俩拦路的家伙, 一身的腱子肉,想要对付这两个人, 只怕他自己一人也可能会受伤,更不要说带着叶寻芝一起走了。 最终迫于无奈,寻芳他们二人还是进了青楼的门。叶寻芝脸上是一片羞赧之色, 寻芳却是整个人都僵硬了。 见他们如此,走在一旁的沈清玉伸手揽住了寻芳的肩膀,咧嘴笑道:“怎么这里有吃人的老虎不成?怎么你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放轻松,你会习惯的。” 随即,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狐疑地看向寻芳:“莫非你不喜欢胸前有肉的?而是喜欢.....男人?” 寻芳听到这里,脸色更臭了, 甩开沈清玉的手说道:“胡说什么!我只是不喜欢这里的姑娘,我不喜欢她们,何苦对她们假意温柔?” 沈清玉笑笑,说道:“那莫非你已经有心上人了?要为她守身如玉?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拉你上了贼船,真是不好意思。” 他嘴上虽然说着不好意思,但是脸上表情却全然无所谓的模样,半点儿不见他的“不好意思”。 寻芳咬牙忍了,总觉得这沈清玉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一个世家公子,就为了去一趟青楼,就拉着他们两个刚认识的人一起?他真的只是为了嫖吗? 三人一进到楼里,老鸨就过来招呼了。沈清玉给了钱,自然有好地方给他们留着,坐到屋里后,沈清玉一口气叫了好几位姑娘。 这些姑娘个顶个的好看,肌肤赛雪,杏眼樱唇,尤其穿着还暴1露。看得寻芳热气上涌,口干舌燥,鼻尖干涩。 等到人靠过来,身上抹着的香味就喷洒而来,这些女人是青楼里上等的伎女,自然生得好看不说,对付起男人来,也很有一手。 寻芳上下两辈子都不曾见过这样的阵仗,被吓得手心冒冷汗,只觉眼前的这些女子,个个儿如同魑魅魍魉,只有躲她们的份儿。 叶寻芝则已经满脸通红,脑子里只有“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往哪里去”了。 沈清玉则是左手搂着一个美人儿,又是抱着一个美人儿,好笑地看着他们。 “有趣。” 寻芳憋着憋着,满脸通红,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喝了一杯酒,便拽起了在一旁呆坐着的叶寻芝,打算就是拼死也不待在这儿了。 结果他刚到门口,就听到沈清玉对那两个看门的说道:“放他们走吧。” 寻芳这又不懂了,为什么拉了他们进来,进了青楼后,又这么轻易地放他们离开? 寻芳看了一眼身后坐在美人堆里,长得俊逸却带着两分妩媚的男子,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30节 最后还是带着红着脸,看着快要爆1炸的叶寻芝离开了这里。 就在他离开之后,原本一脸微笑,看着满身纨绔劲儿的沈清玉,将微笑撤下了脸来,眼里透着几分不可捉摸,像是喃喃自语道:“叶寻芳、叶寻芝......杨雪松。” 寻芳拉着寻芝出了青楼的门,却一直不见沈清玉派人追上来,更是疑惑。 莫非这沈清玉,就真的只是想要托他们下水,让他们陪他出来,又不告发他去青楼的事情?所以事情原来简单到他们只要跨进这个门便好? 若是放到寻常,这沈清玉的奇怪之处,叶寻芝是肯定会发现的。 可惜这并不是一个寻常之所,所以叶寻芝的理智被这些丰盈的姑娘们给带走了,走出了门,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叶寻芝才冷静了下来。 “寻芳,这人有些古怪。”冷静下来后的叶寻芝,脸上粉色淡了下去,对寻芳正色道。 寻芳点头道:“先回去吧。” 光从今日这事儿来看,沈清玉虽然为人古怪,但是能够看出来,他取笑他们的成分,比想要伤害他们的成分多。 一时半会儿寻芳也猜不透这人究竟是真的纨绔,还是心机深厚的人,只能暂时先将沈清玉先放下,以后不多交往接触便好。 不管他为人是好是坏,总之就是有些邪乎。为了避免因沈清玉而扯上什么不好的事儿,最中庸的方式就是不去理会沈清玉。 如果他们能够猜透沈清玉的为人,那一定是最高明的办法。可惜他们猜不准沈清玉,那么就只能用这种不理会的中庸方式了。 这日回家后,兄弟两人商定,以后只要见沈清玉,能躲远些便躲远些。 不说上下两辈子,至少这辈子,寻芳就没这么丢过脸。 上辈子他不算人生赢家,但至少年纪轻轻,很快也能够提一提,至少三十岁之前在公司内多学习,将来当个小领导,四十岁之前再冲一冲还是能达到还不错的高度的。 这辈子他几乎可以说是一路开挂,从县试到乡试,都是一路青云直上,成绩越来越好,实力越来越强。他的启蒙先生、恩师、朋友,都在朝廷内做官。 就是混得再差,他这辈子也能够在中上层游走。 结果遇到沈清玉,一个不曾进学,却有万贯家财,且性格琢磨不透的人。寻芳忽然发现这人外还是有人的,他目前所站的高度,其实还不够高。 否则,就不会这么轻易被人拿捏住了。 之后的两日里,寻芳便跟寻芝二人在家专心读书,叶寻蕙在这里也没什么玩得好的人,因此也用心学习了一阵。 其实寻芳觉得这段时间内,叶寻蕙是成长比较大的。之前的粗心大意也改了不少,虽然他仍旧不喜寻芳,但是对叶寻芳不再抱有之前那般的仇视了。 这日寻芳到太太面前说过话,王氏正好说到军队过城的事儿。 “听说会经过咱们家这边儿,你也闷在家里两日了,偶尔放松一下也好。” 王氏是从来不用担心寻芳不学习的,她担心的只是寻芳太用心学习,到时候忘记吃饭睡觉,只一门心思栽在学习上。 但这担心有些多余,因为这世上就算真的会有人因为学习而废寝忘食,那也不可能会是寻芳。 “嗯,要去看的。”他从没看过古代军队,有机会去看的话,他当然会去看。 “哦,对了,一会儿你顺便帮我去买些胭脂回来。叫采买的人出去买,颜色都不大好。” 王氏吩咐儿子做事是理所当然的,寻芳也没有抗拒帮她挑胭脂这事儿,便应下了:“好。” 到了中午,用过饭后,寻芳便找寻芝一起出去。叶寻芝不喜热闹,比起兵书,更爱看四书,对行军打仗的事情略有了解,兵法也读过几本,却对这些并不太感兴趣。 寻芳找他出去,他也是难得没答应。 大概是觉得,也就是家门口能看的事儿,没必要走出门去看。 尤其来到一个新的环境,寻芳的想法就是多走走多了解,寻芝就属于对陌生的环境很不信任的类型,所以近段时间是能不出门则不出门。 寻芳见他不愿意出去,并没有勉强,只自己带着小厮出门去了。 街道上跟往常比起来倒没有什么不一样,还是照常的热闹,行人也不见减少,只是大道专门清理了出来给军队过去。 寻芳跟元庆他们出门后,就朝着胭脂铺子去了,要回家的时候,路上瞧见了军队走了过来,很有仪仗。 先头是大马,然后便是步兵跟战车,装备看着肯定不如现代那样,大坦克大军舰的,但是看起来也是十分酷炫。 寻芳跟元庆都没瞧见过这些,二人都对这感到新鲜。军队是来护民的,所以两边的人并没有害怕,也是跟寻芳一样对这感到新鲜,毕竟这一辈子恐怕也就能瞧见那么一二回。 尤其那带头骑马的人,后边儿的军队为他马首是瞻,看着一派威严。而那名男子看着却好像比寻芳大不了多少,大概也就是二十三四岁的模样。 男人的脸就是到了三十岁也看着像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因此寻芳也猜不透他究竟有多大,不过就算是三十来岁,这样年纪就能带头领兵,这也算是年少有成了。 “这人是谁?这样威风?”寻芳看着那骑马的人羡慕道。 他这问话,其实并不是真的问谁,不过是好奇一说,聊表羡慕之意。结果却听得耳边有人说道:“他父亲是当朝宰相,自己又在宫内郎中令手下做事。如今这等差事派了他来,南方事情要被他平定,将来就不愁有好赏赐了,能不威风么?” 寻芳忽然听得自己的疑惑被人解答,惊奇地朝身边一看,却发现沈清玉正站在身边儿,笑眯眯地看着他。 寻芳瞧见来人,脸色一僵,心想着这还真是冤家路窄。他今日出门时若是看看黄历,只怕黄历上会写着“不宜出门”这几个字。 第134章 沈清玉嘴里方才说的郎中令, 具体就是指在宫内工作的武官,三公九卿的九卿之一,是保护皇帝的官职。 既然能够在宫中做事儿, 那么见到皇帝的面儿多,或许官职不大,不过发达的可能性高。 “你认识他?”寻芳看着眼前走过的队伍,对沈清玉问道。 其实关于沈清玉认识这位带兵的武官, 寻芳是一点儿不惊讶的, 因为沈清玉的条件就摆在那里。 就算是个纨绔, 那也是有钱有势的纨绔, 认识达官贵人才是正常的。要是光认识他们这些小乡绅的儿子, 才是奇怪了。 “认识是认识,可惜他不怎么喜欢我。”沈清玉摇着他那骚包的扇子, 说道。 寻芳看了看前面骑马那人的一身英气, 再看看沈清玉, 只觉得两人气场就很不搭,人家不喜欢沈清玉这类人, 是光猜都猜得到的。 况且他觉得就按照沈清玉这样狗的性格,动不动拉正经男子去青楼,稍微正派一些的人, 都不会太喜欢跟他玩的。 再加上他之前说的,他的妻子也很会玩,估计就算是在京都,沈家二爷的名声都不会太好听。 只要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谁爱跟名声不好听的人玩儿?躲都来不及躲呢。 寻芳听了沈清玉的话,一言不发,默认了沈清玉会被人讨厌的事实。 但是沈清玉这人吧, 就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只听他继续说道:“可惜了,我还挺喜欢他的。” 寻芳微微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秒懂了一下。朝沈清玉看了过去,总觉得这人有些不可思议。 莫非他不止喜欢女人,还男女通吃? 面对寻芳的震惊,沈清玉却只是笑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寻芳,说道:“放心,我不喜欢你这款的。” 寻芳:??? 满脸问号后的寻芳翻了个白眼。他以为自己喜欢他这款的吗?有病病。 不过他刚才确实有被沈清玉的眼神冒犯到,十四岁的身材,对于男子来说真的不够成熟。 他怀念上辈子自己那阳光俊朗的模样,至少比如今练了几年功,还是纤细瘦长的模样好。 唯一让他满意的是,他手上跟腰上的肌肉比较好看,线条流畅,肌肉又不肥大,再长高一些,稍微增点儿肥,之后穿衣服一定好看。 但是叶老爷的身高只堪堪到一米七左右,王氏的身高还挺矮的。就怕他自己努力了,但是基因不允许。 如果可以的话,寻芳内心还是希望自己能长到一米八,就算长不到一米八,一米七八也好,至少能够催眠自己,穿上鞋子就是一米八。 今日跟沈清玉完全是偶遇,寻芳跟他说了那么几句话,军队都过了城,道路也宽敞起来,寻芳这才不再去理会沈清玉,带着小厮回了家,将胭脂给了母亲。 路上总在想沈清玉跟自己说的这么几句话,心里越发怪异,觉得沈清玉不是看上去那么纨绔没有心机。其实光是从他简单将自己跟寻芝哄进青楼后,他便知道,沈清玉不单纯。 但是这样的人,究竟又为什么会选择跟自己还有寻芝扯上关系。寻芳仍旧是想不出什么原因。 回来之后,去了叶寻芝那里一趟,发现他正在看书,这是意料之内的。 叶寻芝见南方来了,也没意外,以为他会自己开始读书。谁想寻芳一回来,就怼着他一通看,让叶寻芝以为自己脸上是沾上了墨水之类的东西。 “我脸上有什么吗?”叶寻芝不解地看着寻芳。 寻芳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叶寻芝:...... 那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他看? 只见寻芳沉默了一阵儿之后,忽然对叶寻芝问道:“你今天是不是看过黄历?” 叶寻芝一时间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问道:“什么?” 寻芳见他不懂,也懒得提起今天见到沈清玉的事儿,便摇头道:“没什么。” “你不看书么?”叶寻芝问道。 “看。”寻芳点头道,“我找本易经看看。”算算他最近运气怎么样。 又过了几日,南方战情紧张,寻芳他们这边儿还算太平,但是人心不免开始有些想要继续向北方跑的。 沈老爷就已经打包了许多钱财,准备到时候要是真的有思安战败的消息,他就直接走水路,一路朝京都而去。 就是要打过来,京都肯定是最后败的。 寻芳听说南方土匪打进城的时候,顽抗的城内都会大量的屠1杀,如果是开了城门迎接的,则只会洗劫一些有钱人家跟官员,却不会动百姓。 所以如果真的要打过来,他们肯定也是要逃的。 正好沈老爷想要找人作伴,大家就约定好,如果思安无事,那么大家就继续待在城内,不用逃命。 如果思安被攻下,他们立刻逃命去京都。 这时候的战况,跟他们之前在丹城想比已经很不同了。 当初那些土匪的规模可能也就一万来人,朝廷如今派下两万人来抗衡,只怕现在的土匪也得有差不多的数字了。 加上他们一路打上来,南方各城失守,自然就开始人心惶惶起来,想必如今不怎么担心的,就只有生活在京都的百姓了吧。 寻芳便是一边在关注着战况,一边学习中,度过了两个来月。 朝廷重新派下人来后,思安省就一直没有被攻下来。因为占据了地理优势,一路从北往南打下,连寻芳他们老家丹城都被收了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后,百姓士气大涨,甚至还有人将打仗经过写成段子的。 这时候杨雪松的信件跟派来的四个人也都到了长兴省,寻芳拿了他们的信件对比了,确认是杨雪松的字迹。 信件里面杨雪松说等南边儿战乱暂平一些,就让这四人,并家里跟出来的两个买来的奴才护送杨杏儿他们去京都。 杨雪松说自己已经在京都安定了下来,并且由梁佩恩等人资助,买下了一个小院子,派下来的是他恩师的人。 顺便信件内还装了一个杨雪松平日带着的香囊,这香囊是杨杏儿当初亲手绣的,拿来做个信物,好让他们都放心将母女交给这四个人。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31节 寻芳见了他们的信跟手上的信物后,便不再多做怀疑,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准备等杨家母女离开的时候,再请几个镖师护送她们离开。 杨雪松离开的时候,亲自嘱咐过让寻芳帮衬着些杨家母女,寻芳跟他是结拜的兄弟,况且跟杨家母女相处的也很好,自然得为她们规划一番的。 看了信件后,寻芳便跟王亨安排着,先让这几位仆人在外头下处住着,他们两家暂时都找不到什么空闲又能够招待客人的屋子,便只能让这几人先住到外头。 王亨会交际,简单跟寻芳商量好后,他便对这几个送信跟信物的人说道:“事情还要从长计议,如今离开也算是个时机,具体什么时候送杨母女走,我们还得坐下来商量一下。这一路上,你们也辛苦了。这几日,还请几位暂时先休息休息,等我们商量好了再说。” 这几位仆人来时就已经听说过寻芳跟王亨,知道他们二人是杨家公子的义兄弟,也不敢怠慢寻芳他们。 况且寻芳他们待人有礼,还肯给他们掏腰包安排住所,照顾吃食,让他们好好休息,几人一路奔波,确实也辛苦,而且一个不小心还有危险,人家提出来让他们休息,自然无人推辞。 “那便多谢两位公子了。”几人对寻芳拱手道。 因是杨雪松恩师家的仆人,寻芳他们自然是好好款待的,让他们两人一间屋子,帮着租了两间屋子让他们住着不说,三餐还包他们有一顿肉吃。 在古代一般仆人家里,这个待遇已经算是很好了。 安顿下了从京都来的人之后,寻芳跟王亨便叫上了俞敏,还有杨家母女过来商量。 他们三人都是杨雪松的义兄弟,自然最有权力关心杨家的事情,杨家母女也只信他们,所以这件事情他们几人都得参与决策。 寻芳他们先是问过了杨家母女的打算,杨母下不定主意,是杨杏儿决定的。 “等南方平定了再说吧,如果平不下来,咱们便可以一路都去京都,若是南方安定下来了,我跟母亲是迟早要上京都的,不在这一时半刻。” 寻芳觉得杨杏儿的打算没什么毛病,如果危险,那么更多人一起上京肯定更安全。 如果南方平定了,到时候一路上不安定的因素会减少很多,到时候再走肯定比这会儿更安全。 寻芳是支持杨杏儿的打算的,但是王亨觉得这会儿她们母女二人过去跟杨雪松团聚更好。 除了他们母女的安全外,王亨还是有些担心杨雪松。觉得他一个人在京都没有亲人,杨家母女晚一日跟杨雪松相会,只怕杨雪松就要多担心一日。 俞敏年纪比较小,他也说不出什么更好。只想着由他直接送杨家母女上京也不错。 但是他年纪小,寻芳跟王亨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别说他们,俞敏的婶子要是知道他这想法,只怕还有得闹。 最后大家还是商议定下,支持杨杏儿的想法。先等等看南方的情况,然后再下决定。 第135章 又过了一月, 南方剿匪顺利完成的消息传来,这次的剿匪,必然不像上次那般乱抓乱杀, 而是真正的被击退。 自然这么多人是杀不过来的,有些人是被冲散了混进难民中,有一些人是直接被处死,另外一些人, 则讨到了更南边儿的地界。 因为这会儿中原的一些礼仪知识并没有传过去, 所以当地民风开放, 思想于这会儿来说比较落后, 所以这时候许多人叫南边儿的人蛮子。 这些逃掉的人, 则是落入了蛮子的地界。而那边儿的人对寻芳所在国家的人民并不友好,所以到了那等地方, 只怕那些土匪也是九死一生。 寻芳知道这个消息后, 这几日的神情就挺好的。知道家乡平安之后, 寻芳是松了一口气的。 叶家人曾经聚集起来了解过一些情况,然后开了会议, 有一部分人说想要先回去看看。 老人这时候是不能随便先动身的,得等年轻人回去打理之后,一切安然, 才能够请老人动身回去,毕竟他们也经不起太多的折腾了。 但是长兴省是熙攘繁盛之地,况且前面有一个思安省扛着,这样的环境, 使叶家一部分人舍不得离开。 寻芳他们商量过,反正这会儿家已经分了,分出去几支只要还认得祖宗, 都没有什么,同样还是亲人罢了,以后常有往来,仍旧还跟家里一样。 这里有沈家照拂,好歹是他们叶家的世交,即便有麻烦,也是有帮忙的人,所以并不用太过多虑。 之后便是分批要回去的人了,跟来时一样,寻芳他们这一房是殿后,这次叶老爷不准备这么快就回家。 毕竟家里肯定都被洗劫不成样子,回家看到家里破败的模样,心里多少是不好受的。 而长兴省又繁荣又有不同风格的美人,还有不同的美食没有品尝完,叶老爷舍不得直接回去,准备再在这里住几个月。虽然屋子小了些,但不妨碍他享乐么。 寻芳是觉得回不回去都不要紧,只要不耽误他们学习,早晚回去都是一样。况且在长兴省内也挺新鲜,来这里之后,通过沈老爷,寻芳他们也算结识了几位有真才实学的人。 大家都还没有特别熟悉,此时就要分开,寻芳跟寻芝都觉得挺遗憾。 这会儿叶老爷要留下来,他们也方便,就顺从了叶镐的想法。 南方诸事安排好后,杨家母女要上京的事情就被安排好了。 杨雪松让人过来的时候,曾经捎来了些许银子,所以去京都的船费还有杨家母女的花用并不需要寻芳他们帮忙。 他们所要帮的,不过是叫小厮去帮着租船,还有就是亲自去一趟镖局,找几个保镖随身保护她们。 来到长兴省的时候,还只有四五月份,如今转眼,又已经过了中秋。 寻芳帮她们算了一下,如果这会儿时间行船速度快,顺风顺水的话,那杨家母女到京都的时候,才不过九月多。 这日安排好了一切,寻芳他们几个跟杨雪松玩得好的人都准备到场相送,寻芳跟王亨他们住得近,便准备一起去码头。 寻芳先是到了杨杏儿她们那里,想要问问她们还有什么需要的,趁这会儿还没上船,快些准备好。 “都准备好了,没什么落下的。”杨杏儿手里什么也没拿,身边跟着一个丫鬟,丫鬟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 她朝那丫鬟伸手,那丫鬟便将包裹递给了杨杏儿。 寻芳就站在那里,以为她要检查东西,就站在她们对面等着。 结果,杨杏儿却将那手里的包裹递给了寻芳。 寻芳不解地看向杨杏儿,不知道包裹里头装着什么,但是看杨杏儿的意思,这应该是给他的。 “什么东西?”他好奇地看着那包裹,问道。 杨杏儿笑着看他,说道:“这么些日子来,承蒙你们照顾,这是我跟母亲纳的鞋子,不嫌弃的话,便收下吧。” 寻芳看着鞋子,若是杨母纳的鞋,他自然收得,若是杨杏儿纳的鞋,他的立场就有些尴尬。不过他跟杨雪松是结拜兄弟,杨杏儿自然也算他的姐姐,收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见寻芳犹豫着要不要拿,杨杏儿说道:“你是雪松的弟弟,也算我的弟弟,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不过是一双鞋,又不是什么香袋帕子,拿着便是了,不要扭扭捏捏跟个姑娘似的。况且这鞋不止你收了,王亨大哥,还有敏哥儿都有。” 见她说王亨跟俞敏都收了,寻芳这才笑笑,收了这鞋子。 是了,既然是要答谢,自然不止谢他一人,他差点儿就想歪了。 不过杨家姐姐比他大个几岁,寻芳想着自己年纪轻轻,要身材没身材,要体力没体力,有的不过是一张娃娃脸跟死读书的脑子罢了,杨杏儿能对自己感兴趣,那才奇怪吧。 “那我便收下了。”寻芳笑笑说道。 随后,又亲自伸手接过了丫鬟拿来的鞋子。而后又将鞋子交给了元庆提着。 他们说了一阵子话,杨老太太便从屋里出来了,于是一行人到了门口,跟王亨、寻芝、俞敏他们会合。 从门口上马车,寻芳跟王亨、俞敏还有寻芝一车,杨家母女跟小丫鬟一车。 车马咕噜咕噜在被土填平的地上走着,道路比较宽敞,他们车马行驶的速度跟现代的电动车有得一比。 长兴省的省城挺大,到码头还是行驶了挺长一段时间。到的时候,不用掀开车帘看外面,寻芳他们都能靠着声音来辨别。 码头比一般地方都热闹,大老爷们说话也不忌讳,因为有重物等东西,吆喝的声音比集市还要吵闹几分。 等到码头后,自然有一艘能容纳杨家母女跟一众随性人员的船等在那里。 寻芳他们颠簸了半日,总算到了码头,现今只想快些下去,颠着颠着身体都有些不舒服了。 虽说马车可能比现代的电动车快许多,但是防震的本事还是跟电动车差远了。 掀开车帘,踩着小凳子下来。寻芳朝前面杨母的马车看去,发现她们母女已经等在那里了,于是加快步伐赶到她们身边去。 这次送行的只有他们三人,杨家母女毕竟是女流,大家跟杨雪松熟悉,并不是所有人都跟杨家母女都熟悉。寻芳他们因是义兄弟,杨雪松临走托他们照顾过杨家母女,所以他们送得,别人送她们就会有些尴尬。 “船就在前面,太太跟姐姐都出发吧。”寻芳说道。 “哎哎。”杨母点着头,扶着女儿的手,一路走到船前。几个男人已经上去了,还带了个小丫鬟上船,再由小丫鬟牵过自家小姐跟太太。 杨母她们并没那么着急着离开,转身还跟寻芳他们告别一番。 “好孩子,我们去了,你也快来啊。过两年京都相会,我跟你姐姐做好菜给你吃。” 寻芳笑着,一一都应了。 然后杨母又叮嘱俞敏不要惹他婶子生气好好听话,遗憾不能见一见王亨即将出世的孩子,说了半日,才准备上船。 杨杏儿登船时,也再三感谢了他们,随后又对需方笑着说道:“我给你的鞋,可不许嫌弃做工差给扔了。” 寻芳摇头无奈笑道:“自然好好穿的,这有什么不放心?快上船吧。”他给人的印象有这么表里不一么?杨杏儿居然还担心自己把她的鞋扔了? 杨杏儿这才笑笑,上了船,眼里有些不舍地跟寻芳他们挥手再见。 开了船,寻芳他们还一直等在岸上,看着船远去了,见不到船上人的表情了,之后又站了大约一二分钟,这才商量着吃一顿再回去。 码头边有汉子在搬东西,寻芳走在前头,后面元庆跟着,搬运的汉子没发现寻芳身后的元庆,就将元庆撞了一下。 元庆一个踉跄,手上拿着的包裹摔在了地上。 一双短靴,上面精细地绣着兰花,就这么从包裹里掉了出来。 “你走路不看着点儿?”元庆气的骂了一句人,然后蹲下身子去捡东西。 寻芳他们走在前面,听到身后的动静,纷纷转过身来。 “对不住对不住。”那汉子抱歉地看着元庆,因还抬着东西,就没法儿过来帮着捡短靴。 元庆撇嘴,有些生气地看着那汉子,不过见那汉子瘦瘦的,看着怪值得同情,这才没继续张口骂。毕竟就掉了东西,捡起来拍干净便是,又不是什么贵重瓷器。 “元庆,快跟上。”寻芳在前面不在意地说道。 元庆听了寻芳的话,捡起鞋子拍干净后赶紧跟了上来。 王亨在一旁看到元庆手上的鞋子,疑惑道:“你什么时候让元庆去买的鞋?”他方才没注意到元庆手上的东西,以为这是寻芳刚买的。 寻芳笑道:“你不是也收了吗?是杏儿姐给的。” 王亨听了这话,有些恍然:“哦,她是也送了我一双鞋。不过我的没你的做工细,我瞧着上面还绣了花。” “你的没有?”寻芳问道。 王亨摇头道:“没有。” 寻芳笑道:“那说明还是我跟她玩得好些。” 王亨见他这么说,也笑了。俞敏在一旁淡淡笑着,还是一贯的沉稳内敛。 中午几人在酒楼简单点了些菜,吃了两口酒,便准备回去了。 寻芳回去见过太太后,自回屋宽衣睡了个午觉。中午刚醒,就有下人传,说沈老爷最近得了一副名画,请大家过去一赏,是叶老爷叫他过去的。 寻芳推脱不过,毕竟自从跟沈清玉认识之后,寻芳他们去沈家的次数都变少了。这会儿他老子专门叫小厮来请,寻芳总不能不去。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32节 于是穿好衣服,出门便跟叶老爷一车坐了,一路到了沈宅。 寻芳对名画不怎么了解,不过肯定还是会画两笔的,这几年来可不止在读书,有空的时候他也会画画吹吹笛子,这就算是他的个人爱好了。 他发现在古代,可能是因为没什么事情能打发时间,所以培养个人爱好格外的容易。 来到沈家看画的人不止他跟叶镐两个人,因他是小辈,能够说的话也很少。 只是拿着自己会的那点儿基础,简单夸了一下那幅画,之后便没他什么事儿了。 观赏完了话,沈老爷又让大家到园内亭子里喝茶说话。 寻芳走在叶老爷后面,或遇到不平的路,寻芳会搀叶老爷一下。叶镐身体虚,有时候路走多了要喘,最近都在调养。 然而就在他撑着叶老爷好好走路的时候,忽然感觉肩膀一疼,一颗石子“噗”地一声砸在了他的衣服料子上。 寻芳被砸疼,疑惑又不爽地朝身后一看,细细看了一眼,才发现沈清玉正拿着扇子,在后面笑眯眯看着他。 见到此人,寻芳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前头老爷走不稳路,他又很快转回来,耐心将叶老爷扶好,才又朝身后看了过去。 却见沈清玉朝他招了招手,像是在让他过去。 寻芳不清楚他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但是不理他,只怕不止挨一下石子这么简单。 大家坐到亭子里,围坐一起。有小丫鬟奉茶上来,趁着他们在说话,寻芳便借口着要解手,从亭子里出来了。 之后他就朝着方才沈清玉站着的地方去了,结果到那里的时候,寻芳并没有看到人。 他皱着眉头转了一圈,还是觉得沈清玉刚刚朝自己砸石头,并不只是为了耍自己。 但是现在他人出来了,却不见沈清玉的人。这惹得寻芳心里很是不快,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出来说话,老这么藏在暗处,怪烦人的。 寻芳正待要离开,肩膀却被扇子拍了拍,这惹得他更加恼火了。 他伸出手肘便向后攻击了一下,结果被人接住,并没有攻击到。然后便快速转身,一个扫堂腿,就听见“哎呦!”一声,和“咚!”的倒地声。 寻芳动作很快,不到半分钟,沈清玉便被他扫倒在地,摔了个屁1股蹲。 寻芳仰着头,朝后蔑视地看着摔在地上的沈清玉,心里美滋滋,觉得自己下盘真稳,这么多年功夫总算没白练。 而在地上坐着的沈清玉则是龇牙嘶冷气,万没想到寻芳还有这等本事。“好你个叶寻芳,再怎么恨我,也不该如此。” 寻芳冷笑着,说道:“这还算便宜你了。” “谁让你总是明的不来来暗的,对付阴险的小人,自然得好好教训教训。” 沈清玉坐在地上老半天,不见寻芳过来扶自己,气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自己站起身来。 寻芳看着他掸灰尘,见他没受什么伤,便问道:“说吧,你找我来什么事儿?” 想到之前沈清玉对朝廷官员的了解,寻芳觉得沈清玉虽然不怎么令人喜欢,但就算不结交,也不至于得罪。 况且,说句实话,寻芳并不讨厌这个人。 沈清玉性格令人琢磨不透是真,叫人讨厌也是真,但是他俗中带雅,总之就是挺有趣的人。 他三句话之内能够让跟他相处的人跳脚,但是跳脚的人往往又将真实的自己摆在了沈清玉的面前。能够让自己真实的人,即便再令人讨厌,也不会令人厌恶。 沈清玉便是这么一个,神奇的存在。 “我明儿要走了。”沈清玉边拍着自己的衣服,边抿唇笑着看向寻芳,说道:“你来送我吗?” 寻芳挑眉:“我们很熟吗?” 沈清玉笑道:“一起喝过花酒。就是不熟,也算狐朋狗友了吧?” 寻芳脸色变臭,想到之前被逼着去青楼的事,冷冷地说道:“这话半对半错,你是狐朋是真,可我不是你的狗友。” 简而言之,他俩还不是朋友。 见他只为说这事儿,寻芳便不想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作势要走。 却听得沈清玉在他背后说道:“叶寻芳,再过两年的会试,你可会去?” 寻芳顿了一下,转身问道:“关你什么事?” “听说你跟杨雪松是好友。” 寻芳蹙眉,略有些生气的迹象。 “你问这个干什么?” 为什么沈清玉会对杨雪松感兴趣?莫非他接近自己跟叶寻芝,就是因为杨雪松吗? 可是雪松人在京都,他们就是有往来,也不过是简单的书信往来。 如果想要了解杨雪松,或者抓住杨雪松的软肋,去接近杨家母女不是来得更容易一些? 沈清玉摊开了扇子,扇着风,边说道:“今年会试,杨雪松在殿试大放异彩,若不是年纪小些,今年的状元只怕都要叫他摘走了。你可知道,他殿试答的是什么问题?” 寻芳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沈清玉。 沈清玉见寻芳没有反问,也不尴尬,直说道:“他说的是今年南方的匪患问题,答得很好。皇上派兵下来,完全都是按照他说的话处理的,结果很显然,南方平定了。” 寻芳心里有些震撼,没想到杨雪松做了这样一件大事儿。却还是疑惑沈清玉跟他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雪松能够如此造福百姓,我也该为他欢喜,只是不知道你在我面前提这些做什么。” 沈清玉笑笑,说道:“将来你我迟早会在京都相遇的,到时候我们没有成为敌人的话,倒还可叙旧一番。叶寻芳,朝廷黑腐,如今已经大不如前了。杨雪松受到皇上青睐,只是他一己之力实在单薄。再过几年,你们若能考上,便可互相帮衬着。” 寻芳见他这么说,总觉得沈清玉有些正派的影子。但再看他脸上毫不在意的笑,心里总觉得有些违和。 沈清玉这个人,到底还是跟他们有鸿沟。 寻芳觉得自己现在看不清这个人,或许有一天,等他自己手握权利的时候,便能知道此刻的沈清玉在想什么了吧。 第136章 “我们之间的事情, 不消你说。”如果将来真的能够到宫内任官,大家互相帮忙那是肯定的。 寻芳虽然猜不出沈清玉结识自己跟寻芝的原因,不过他应该不会想要害自己, 至少自己现在没有被害的理由。 那么之前带他们去逛青楼,应该是在看看他们究竟是不是好色之人吧? 但关于这些,寻芳不想再想,去到京都, 估计这些疑惑就能够被揭开了。 说完话后, 寻芳也不等沈清玉的回复, 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准备回叶老爷那里, 继续喝茶聊天。 沈清玉看着寻芳远去的背影,再想着寻芳方才清俊冷漠的表情。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寻芳看透了, 但是这样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真的妖异到这种地步吗? 寻芳回到叶老爷那处后, 喝了一会儿茶,便到了晚饭时间。沈老爷留他们用饭, 饭后寻芳便跟叶镐一起回家了。 接下来的一天,他自然是没有去给沈清玉送行,而是继续待在家里学习。 下午却有王家的人来请寻芳过去一趟, 看那样子,好像还挺急的。 寻芳一路过去,心里猜了两下,便猜到可能是俞敏那边儿出事了。 王家能够有事的, 如今也就只有寻芳一个表嫂,但是表嫂的肚子出事,肯定是找大夫, 而不是来找他。 若是在丹城,还可以找他介绍个大夫,但是在长兴省城,寻芳真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所以他猜,应该是俞敏那里出了事儿。 “是敏哥儿那里怎么了?”寻芳换好了衣服,随王家的小厮走出自家大院,边问道。 那小厮还有些惊讶,他都还没跟寻芳说家里的事情,况且他是王家的仆人,是他来寻芳这里,结果寻芳却问他俞敏的事情。而且一猜还猜中了,真是绝了。 “说是俞少爷今天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婶子找到我们少爷帮忙找人,如今只怕还在屋里哭呢。我们少爷请表少爷您过去商量。” “你说敏哥儿找不见了?”寻芳心里一紧。 俞敏家里算是一脉单传,上面的长辈都死绝了,只有一个远房婶子和一个远房兄弟。 要是俞敏出了意外,他家这一代就算绝了后。 俞鹏这样好的身手,全教给了俞敏,要是俞敏出了事儿,寻芳真的会觉得惋惜心痛,况且他年纪还这么小,若有意外,更是要令人扼腕了。 “是啊,今早出门,到如今还没回来,这都下午了。原想着他是来找你的,谁想也不在表少爷你这里,只怕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一时回不来,这就糟了。还不知道俞少爷的婶子要担心成什么样儿呢。” 寻芳沉默着没说话,出门就已经有人备好了车马。 随那小厮上了车,没多会儿就到了王家门口。 寻芳进到里头去,根本无需让下人禀报。 一路到了大堂外,在院子里就已经听到了妇人哭泣的声音。就是再不熟悉,寻芳也知道这是俞敏的婶子在哭。 王亨在那里安慰了半日也没见她停下,这事儿王成跟赵氏是管不到的,都派人来安慰了两句,剩下的便交给王亨帮着想办法。 王亨自己也没什么办法,因此才找寻芳来帮忙。 “表哥,听说敏哥儿找不见了。可派人出去找了没有?”寻芳一进屋,一时也来不及管俞家婶子,他也知道自己劝不住。 王亨焦急道:“找了,原以为在你那里,但是你都来了,可见他也不再你那里。今日已经把他往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恁大个人,愣是给丢了!你说他年纪也不小了,该不会有拐子拐了他的吧?” 一听王亨说拐子,俞家婶子的哭声便更大了些。 王亨被吵得头疼,却也知道俞家婶子着急。她一个女人家,总不好放她出去找人,只得任由她哭去。 寻芳见他这么说,又问了几个地方,想要知道王亨派人找仔细了没有。 见寻芳这么问,王亨叹气道:“问了,都问了。就说找不见人。” 寻芳皱着眉,说道:“应该也不是什么拐子。他这样年纪,拐过去了又能卖到哪里去?他已经是知道事的年纪,就是走丢了,将来也有回家的可能。况且,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本事比我还要高许多,对付两个普通男子还不费力,就是有人要拐他,只怕还没那么容易。” 王亨听寻芳说得挺有道理:“纵然是这样,那他好端端的能去哪儿?他家还有婶娘等他,总不能在这会儿跑回丹城吧?” 听到这里,俞家婶子的哭泣停顿了一下,说道:“说不定,就是回丹城了呢?” “怎么说?”寻芳蹙着眉问道。 俞家婶子说道:“前不久我们逃难出来,家里人口少,也请不起人来帮忙搬运,他父亲许多东西还留在家里,只带了一些能挂念轻便的行李来。如今丹城的风波已经平下来了,他或许着急回去,就提前回去了。” “这也不太像是他的作风,真要回去,不在这一时半刻,真的有人抢了东西,就是这会儿回去,也找不到东西了。 况且,他平日里最乖巧,从来不惹事儿,怎么遇到这样问题,就自己主动回去了呢?敏哥儿可跟婶子讨论过要早些回家的事儿?”寻芳继续问道。 “这倒是没有,但是又不是被拐了,又不是回家了,他这孩子能去哪儿了呢?”俞家婶子说着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33节 寻芳瞧见她脸上泪痕,半点做不得假的哭泣,心里也是难受又烦躁。 寻芳咬着牙,皱着眉头,想了半日,才恍然一下,问道:“既然没有征兆,可能也不是回去了。会不会是去参军了?” 见寻芳这么一说,二人顿时一愣,随即又觉得确实有可能。 “但是他说过自己还要等三年再走的,这会儿就走了,有些不太可能吧。”王亨说道。 寻芳说道:“有什么不可能?他原本就想去的。” 纵然他说过自己近年内不会去参军,却也可能临时改变了主意。 “那他应该跟我说啊!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儿。”俞家婶子愣愣的,不知道是信了寻芳的话,还是不信寻芳的假设。 寻芳说道:“若是告诉你,告诉咱们,那不是肯定走不了了?他自己心里也该清楚。” “可咱们这儿规定,十五岁之前不能去参军的。他这样年纪,还要二三年可等,去了也是无法啊。”王亨疑惑道。 寻芳摇头道:“就是科举考场,谎报年龄的也多得是,更何况是参军了。他身量够高,就是偏矮一些,如今正缺兵使,他肯去,还会有人介意他的年纪不成?” 虽然俞敏此时还在长个儿,但是他确实已经有一米五几的身高了。 这时候一米六不到一米七的男人也多得是,俞敏看起来比正常男人虽然稍微矮了一些,不过身体壮实。 只要他自己愿意谎报年龄,想要去参军自然是没问题的。 “那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呜,他可不能去参军啊,他爹糊涂,要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我无法向他们俞家祖宗交代啊!”俞家婶子难受的要命,哭肿的眼里又落下泪来。 “先不要着急,这都是不一定的事儿。”寻芳说道。 安慰完俞家婶子后,寻芳又朝王亨看了过去,说道:“表哥,我记得你前儿说过要回丹城的事儿,你们什么时候回丹城?带上婶子一起回去吧,说不定敏哥儿就是回丹城了也未可知。” “我爹娘要回去,原本还晚几日的,这两日我尽量让下人打包好行李,最快也要等后天才能回去了。”王亨说道。 “那就后天出发吧,表哥”寻芳点头道。 这会儿俞敏不见了,寻芳还要在叶老爷跟前侍奉不能陪着回去,王家人正好要早些回去,顺带上俞家婶子跟她儿子,并不难。 “只是嫂子如今肚子都这么大了。”只怕再过一个来月就要生了,生在船上,真是不让人放心。 王亨说道:“别听错了。我爹娘很不放心丹城的生意,他们肯定要回去的,你嫂子这里我得照顾,我是不会就这么回去的,还是让我爹娘带俞家婶子回去吧。” “也是,嫂子的肚子要紧,还有孩子呢。”寻芳说道。 俞家婶子见她能够回家找俞敏,就不在意是谁带她回去了。反正只要能赶紧回去就行。 俞鹏生前对她跟她儿子多有照顾,加上这位婶子丧夫,只留下独子,俞敏丧父,只剩他自己。 说起责任,可能这婶子跟俞敏更有共鸣的感觉吧,所以才会这么地在乎俞敏的离开。 寻芳继续说道:“我这边儿也差人去问问看,敏哥儿究竟有没有跟了军队走,或是问问看他今儿出城了没有。这事儿急不来,问题得找准了解答的方式,才能够解出来。咱们也先不要着急,说不定他就只是闷了,出去逛逛,过两日就回来了。” 俞家婶子听了寻芳的话,无不感谢的,对着寻芳跟王亨好一通谢。 寻芳他们见她哭的可怜,说了好些安抚的话,才将人送回屋去歇息了。 之后寻芳又跟王亨商量了一下,王家跟俞家婶子他们坐船的事宜,之后又猜测了如果俞敏去参军的话,这会儿会在哪里。 “如果真是如此,等他安定好了,可能会联系咱们的。”王亨说道。 寻芳也是这么猜的,但心里多少有些生俞敏的气。 “若真是这样,他也太意气用事了些。” 在寻芳看来,俞敏小小年纪,就该有个小孩儿的样子。 寻芳自己到大学的时候还在迷茫自己的将来,他喜欢什么,想要干什么。走上社会才逐渐将目标清晰的定下来,而俞敏这个年纪,三观都不一定齐全,就这样任性妄为。 但是在生气的情感内,又夹杂几分同情。 他年纪小,父亲算是英年早逝,还留下一封让他去参军报仇的信件。 如果寻芳自己小时候遭遇到这么大的变故,只怕没有仇恨的话,他都要活不下去了。 所以需方也同情俞敏,希望不管俞敏在哪里,都能够平安无事,逢凶化吉。 “他走了倒轻松,反而害得咱们意悬悬的。”王亨也无奈道。 二人感叹了一会儿,终究没想出什么马上找到俞敏的办法,只能相顾无言一段时间,然后寻芳提出告辞离开。 对于他人,有时候他们就只能是尽力而已。 如果将来真的找不到了俞敏这个人,那也没办法。只是心中多少有些酸楚跟焦急。 认识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居然会这么容易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两日后,仍旧没有俞敏的消息。寻芳他们心中焦急,却没有表现在脸上,故作平静地送了王成跟赵氏他们离开。 王亨要照顾快要生产的妻子,他们家仆人比寻芳家的要少,这找人的担子几乎就全落在了寻芳身上。 寻芳找了几日,仍旧没有俞敏的消息,后来是到了九月份,他表嫂生了一个儿子后,寻芳他们才收到了一封来自俞敏的信件。 跟他们猜测的一点儿没错,俞敏果然是谎报年龄去参军了。 然而这会儿大家相隔遥远,寻芳他们无法马上到俞敏身边去。 再来就是,他们心里多少清楚。俞敏大概是劝不回来的。 寻芳于是去信告诉俞敏,让他万事小心,顺便还将俞家婶子哭的伤心的事情告诉了俞敏,信上还夸张了几分。 他这是要让俞敏知道,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婶子估计也会伤心欲绝。这样便好让他在拼命的时候多一个顾虑,不要乱来。 至于其他,性命到底是俞敏的,就是抓回来了,也管不住,只得随他去罢。 时光忽然,瞬间又是白雪一片。长兴省已经算是北方,这一下起雪来,大冬日的根本就别想出门。 厚厚的一层,不扫开的话,那雪能到膝盖处,看着简直都可以说是骇人了。这样冷的天气,连梅花都不敢轻易开放。 寻芳平日里也就在外面打一套拳,跟老爷太太请安完毕后,便回了自己屋里暖着,跟丫鬟们说说话,偶尔看书。 这日寻芳照常是去给老爷请安,自从入冬后,老爷出去病了一场,之后便不再出门了。 若是往常叶老爷总是不见踪迹,寻芳他们便可散漫一些,不去见叶镐。 但是这会儿叶镐待在家里,寻芳他们这些做儿子的,就会去见一见老爷。除非叶镐自己说不需要他们请安了,寻芳他们才能不去,否则每日都得去见老爷,就是一个俗成的规矩。 今天寻芳去给老爷请安的时候,叶寻蕙也在。 叶老爷说有事情找他们商量,便让寻芳跟叶寻蕙,一左一右坐下了。 按照年纪来看,寻芳坐右侧,叶寻蕙是尊,坐在左侧。 等他们都坐定后,叶镐才说道:“今日是想跟你们说一说,开春回丹城的事儿。” 这就让寻芳他们挺好奇的了,因为叶镐看起来是挺喜欢这里的,原本以为叶镐可能明年秋天,入冬之前回家,没想到这会儿他便自己主动提出要回去了。 叶寻蕙先开口道:“这事儿老爷跟沈老爷说过没有?既然是世交,咱们要走,也得通知他们一声。” 叶老爷说道:“过段时间见面,自然就说了。” “来年春天就走,那么现在差不多也该准备着些了,这院子不是咱们自己的。现在着手准备行李,临走还得叫人打扫一番。”寻芳算了算时间,觉得确实应该现在开始着手。 虽然仍旧还下着大雪,此时却已经是一月末尾。再过不久,雪化了,再冷一阵,便是春天了。 “这大半年来,咱们待在这里,花销实在有些过分。在丹城,咱们临走的时候,我卖掉了手里所有的田地跟铺子,如今要在这里盘下铺子的话,生意就在这里,毕竟不好管理。若是一味花用,又怕过不完今年就都要用完了。”叶镐沉着脸说道。 寻芳当是什么,原来是叶镐怕自己没钱花了,想要回家想些生财之道。 平时他看叶镐并不怎么在意这些银子啊钱的,结果快到没钱花的时候,他还是心理有数的。 寻芳想着,到时候离开,让宝儿把之前在这里买的田地都卖了,还给叶镐。 到时候就任他拿钱去花也好,去买田地铺子都好。要是将来叶镐真的没钱了,看在自己继承了叶家一部分财产的份上,寻芳不至于不连口饭都拿不出来,喂饱叶镐还是不难的。 来到长兴省城后,寻芳自己都是待在家里,平时不怎么出去玩。 从丹城到长兴省城,加上租船跟四季衣服和散给仆人们的钱,总共加起来,到现在还不到一百两银子。 而叶镐当时带来的钱,少说也是成千上万。没想到才多久,叶镐就已经在害怕没钱花了,可见他花钱的速度,那是着实的有些狠。 第137章 叶老爷说要回家, 这首先是长辈的想法,不能忤逆。再来,人老了回老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做官的还有告老还乡的时候。 叶镐要回家,寻芳他们自然满口答应。之后的时间,便一直在商量着要怎么准备的事宜。 如今家里的仆人少了许多,很多事情没提前商量好, 之后就可能出现劳动短缺的情况。 聊了一上午, 寻芳他们总算从老爷那里出来。院里的事情, 譬如打包行李, 准备打扫, 自然是由宝儿跟王氏承担。 王氏正好也闲着,估计她会很乐意做这些管理的事情。 而外面承包船只, 还有打点车马的事情, 就由寻芳他们来弄。 另外长兴省内还有一部分亲戚, 要离开了,自然要一一跟他们说过。叶老爷身体不好, 这就得由他们去安排。 若是亲戚要请吃送别的酒,又得是一通麻烦。 这日出了叶镐的屋子后,寻芳便一路去了王氏的屋里, 将老爷准备回去的事情跟王氏都说清楚了。 王氏听了这话后,也挺赞同:“长兴省虽然繁华,可咱们到底根基薄弱,就是有沈家撑腰, 到底不如我在丹城爽快。况且这院子也小,我成日在这里待着,还挺闷的。最要紧的是, 你的学业比较要紧,你又喜静。 在这个小院子里头,那个柳姨娘唱曲儿骂人,一张嘴几个屋都能听见。说又说不得她,真是气死人。一直待在这里,咱们娘儿几个受她的气倒更多些。还是回去,各人住各人的院子,互不相干的好。” 寻芳的屋子最安静,所以并没有受到柳姨娘的干扰。 听说王氏不喜柳姨娘吵闹,便说道:“母亲若是不喜欢,不如搬到我那屋去,我搬过来住。偶尔吵闹,我还受得住。” 他怕王氏到时候忍不住,真的又跟柳姨娘吵闹起来。她总是不讨好的那个。 纵然叶老爷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会再打王氏。但说到底,叶镐还是偏爱柳姨娘的。 正的吵闹起来,肾上腺素上升,一个不小心,就是王氏遭殃。 王氏见寻芳孝顺,笑笑说道:“不要紧,这时候都要走了,搬来搬去的麻烦。我儿能想着我,娘就很开心了。” 之后二人又闲聊一会儿,寻芳便下去忙自己的事儿了,宝儿那里他是常去的。 今天王氏总算能找到事儿做不用闲在屋里,就无需寻芳帮忙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寻芳边学习着,边准备要离开长兴省城的事宜。 之前通过沈老爷,他跟寻芝还有叶寻蕙都结识了一些当地的举人,以及官员。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34节 这些人里头,许多人的学识都是比寻芳他们厉害许多的。所以寻芳他们也抓住了机会,有空的话,就会到这些人府上坐坐,几个月过去,学问果然都进益不少。 因为要走了,所以更拜访的勤奋了些。原本不忙的,也变得忙碌了。 年节过去,天气逐渐开始回暖,冰雪消融的时候冷了一阵儿,之后天气晴朗了几日,寻芳便将大氅都换下了。 跟众亲友拜别后,寻芳便跟家人踏上了回丹城的道路。 经过一个多月的迢迢水路,总算回到了大家日思夜想的丹城。虽然丹城不如长兴省繁华,但是一回到家乡,就连空气都是比长兴清新许多的。 叶家已经有许多亲戚提前回来,寻芳也早给他们去过信,这时候自然有人安排马车接应。 船夫将纤绳缠在码头的桩子上,让寻芳他们下船。 走下船的时候,船跟岸还隔着一段距离,河水拍打在船跟河岸之间,摇摇晃晃的,像是没放平稳的水杯里的水一般。 寻芳牵着下人的手,跳到岸上,然后亲自去搀扶老爷太太,还有妹妹下船。 等所有叶家主人都下了船后,再是奴才们搬运着物品下船。 这次不是逃难,寻芳他们便将带过去的东西都悉数拿了回来。 回到叶家,寻芳他们的屋子已经被亲戚们简单打扫过。 寻芳拿回了自己的钥匙,家里之前留在叶家的仆人都没有怎么样,身体还健朗。 但是大概是看过了土匪洗劫的情况,都多了些沧桑,见到寻芳他们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将近一年时间不见,确实也想念。 留在这里的几位仆人,许多都是看着寻芳他们长大的。即便原主之前多不懂事,多会玩儿,在他们眼里都是有滤镜的。 简单见过了亲戚们,大家都知道他们刚回来,还有的要忙,便没有直接过来找他们说话。 寻芳回到自己的清风院,里面虽然被人打扫过,却也是潦草扫了扫,这会儿院子里竹叶飘散,阵阵清香。他院子里没有特别多的花,多是叶。 没有花香,竹叶散在地上,更显凄凉。 再进到屋里,发现亲戚们已经帮着将桌椅归位,许多大件的瓷器已经被砸毁,小件的也已经被人抢走。地上还能找出些细碎的碎片,大块的已经被人清理掉了。 这会儿除了一些大件木质摆设,屋里空空的,瓷器砚台找不出两件来。 好在土匪不识货,他那些黄花梨的木头都还保留着,看得寻芳心里一抽一抽的痛,又有些欣慰,好歹留下些东西。 他那张雕花的大床也还在,包括上面的纱帘瓷枕都没坏。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屋子,寻芳朝身后的小厮跟丫鬟们说道:“收拾收拾吧。” 小厮们便开始搬运,丫鬟们负责将东西一一摆上,忙活了两日,一日清扫摆上大件的物品,一日将小件的东西归置好。 等将一切布置妥当了,来叶家他们这一房里拜见的人也就多了。 一些已经回到丹城了的世交朋友,都过来给寻芳他们下帖子,一时间整个叶家又重新热闹了起来,仿佛之前没有土匪进过城一般。 寻芳他们便都一一去拜见,毕竟很久没见了,未免变得疏远,多少是要有往来的。 王氏因为总算恢复了之前的交际,忙活了几日都不曾抱怨过一个字。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人祸,好像叫她懂得了珍惜眼前日子的道理。 等拜访完了亲友跟朋友,寻芳便写了信件给远方的杨雪松还有俞敏他们,告知他们自己已经回了丹城,到时候书信往来就不必送到长兴省去了。 书信写完,寻芳便在家里学习,日子照常过着。 白云苍狗春去秋来,秋又即将转冬,九月里丹桂香气未散,寻芳跟寻芝二人便要榻上去往京都的道路了。 转眼间,寻芳已然是个十六七岁的翩翩少年,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看起来贵气十足。 原本纤细的身材变得健壮不少,虽是唇红齿白一个少年,但是英气十足,眉细却浓,骨骼越发成熟。 如今走在街上,再不会因为他年纪小,身量矮而忽略他的脸。 如今走在街上,不管男女,都有朝他看过来的。若是跟叶寻芝走在一起,两个人的回头率则有许多十六岁的年纪,他已经有一米七上下的身高了,估计还能再长几年。 这样优秀的儿子要出远门,王氏自然担心不已,一路是牵着寻芳的手出来的。 这两年经历过的事情也多了,不会一遇到寻芳要离开就哭的太难看,但还是抹了半日的眼泪,眼眶都红得不行。 寻芳他们原本可以晚些再去,但是叶老爷觉得早去早好,反正也是不能留下来过年。 等再过一两个月走的话,天气都要冷了,到时候容易生病。便叫寻芳他们马上过去。 反正在京都寻芳他们有叶锦先生还有杨雪松,这两人都是在京都待了几年的,自然能够照应他们。 所以叶镐并不怎么担心寻芳,就是王氏想到要跟儿子离别,难受的不行。 “他是去寻前程的,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将来他金榜题名了,还有你乐的日子在呢。别在这里婆婆妈妈哭哭啼啼了,到时候弄得寻芳离开了丹城心里还不安。这就是你的罪过了。”叶镐难得说一回人话,叫寻芳有些佩服。 叶老爷这话一说完,果然王氏牵着寻芳的手松了些,却还是一脸不舍地看着儿子。 按照惯例,她还是叮嘱了寻芳许多话,让他保重自己。大概说了一刻钟的时候,寻芳才总算上了马车。这时叶寻芝已经等在车上了。 刚上了马车,寻芳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掀开车帘,小声地对站在车窗下的王氏说道:“母亲,妹妹的亲事,等我回来再说。” 王氏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吧,我知道的,等你回来。” 虽然叶宝儿有时候会跟她吵闹,但宝儿毕竟是王氏的女儿,她当然还是希望宝儿好的。 母女两个吵架,这肯定也跟宝儿叛逆的性子有些关系,但是王氏有时候也确实有错,亲人之间的关系,总是让人温暖又矛盾。 得到了王氏的肯定后,寻芳这才放下帘子,示意车马启程。 王氏在叶宅门外站着,见寻芳都不掀开窗帘子看自己一眼,心里有些委屈,又抹了几次眼泪。 寻芳他们先是坐车,然后坐船,一路直向京都行驶而去。 这次去往京都考试的,除了寻芳跟寻芝二人外,还有陈礼,但是陈礼出发的时间没能跟寻芳他们凑在一起,因此几人是分开来行走的。 寻芳他们到达京都的时候,陈礼还没有到。上岸,光是在岸边,来往行人都比丹城的要多许多,商船也大的出奇。 寻芳他们原本穿的都是上好的料子了,等到京都,一块砖拍下来,十个里不说有九个,至少也有五个人穿得跟他们不相上下。 船夫不怠慢他们,可能主要也是看见他们身上的行头像是读书人,又加上仪表气质与外貌都不错的缘故。 刚下船,就有小厮过来接应他们。街道吵吵嚷嚷,路面都很平整。 今天正好是晴天,地上很干净,半点儿不泥泞,走在宽阔平坦的大道上,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在丹城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平坦,多少有些地方道路并不平坦,下起雨来,地上就是一条又一条车轮的痕迹,踩到水坑里,那简直就是酸爽。 但是在京都,寻芳看了一圈,觉得应该不会发生这种忽然踩进坑里的事情。 下船后,寻芳原地活动了一下身子。感觉在船上待这么久,整个人都僵硬了。 平时遇到天气好的时候,他跟寻芝也会从船内出来,看看四处的风景。但是相似的风景看多了,有时候就会觉得无趣。 安静是挺好,他跟寻芝两人就挺喜欢安静的,但是安静的时间久了,重新回到群居人多的地方后,又会觉得挺踏实。 “烦各位帮东西搬下来吧。”寻芳对过来接他们的仆人说道。 这次来京都,原本就准备久住。如果考不上,这几年需方他们也都将会待在京都。 他已经带够了钱,准备在这里买几亩田地住下。 寻芝是肯定要在父亲这边儿住下的,而寻芳则是自己看着办。主要是听说孙氏最近怀孕了,叶锦这会儿有了个老来子,还不可着原本就挺会作妖的孙氏作妖? 若真有什么,将来他搬出去,叶寻芝也可偶尔过来。 否则同在一个宅子里头,吵吵嚷嚷的也打扰他们读书。 到京都的时候已经是要入冬了,十一月将近十二月的天气,快过年了,好在今日没下雪,天空中阳光也好,下人们搬运行李的速度也快。 叶锦家的屋子是个二进,并不多大,但是寻芳住进来也够住。 等寻芳他们到的时候,叶锦并不在,这会儿还在宫里。 如今叶锦是个六品官,听说还在翰林工作,没有调到别处。 因叶锦不在,有人来叶家,就是孙氏照看。 她那肚子还不大,差不多三四个月了,稍微有些显怀,在厚厚的衣服底下就不那么明显了,寻芳他们出门那会儿才刚得到她怀孕的消息。 给他们安排屋子的时候,孙氏还是搀着丫鬟们慢慢的走路。 她先是指了一间好些的屋子给寻芳,又边对叶寻芝说道:“寻芳怎么说也算客人,既然是客人,那好些的屋子就让给他吧。芝哥儿是自家人,就暂时住别的地儿吧,我再给你安排其它地方住。” 孙氏说的没什么错,寻芳是客人,若寻芝是常住在自家的话,那只有一个客房给寻芳住就是没办法换的。 可是寻芳这会儿是跟叶寻芝一起来的,这时候要给寻芳安排差的房间,说得不太过去,毕竟叶锦当初也曾受寻芳他们家的接济比较多。 叶家没分家的时候,每年都是叶镐给先生的银子最多,好处最多。 所以孙氏说要给寻芳安排住所的时候,寻芝并没有反对。毕竟以他跟寻芳从小到大的感情,谁住好的屋子,谁住坏的屋子,都没什么所谓。 “全听母亲吩咐。”叶寻芝对孙氏说道。 于是大家定好住的屋子,简单归置一番,就从中午到了晚上。 叶家人口不多,仆人也没几个,厨房里面没多少人做菜,所以晚饭是大家一起吃的。 寻芳下午都在归置,等到晚饭时,才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叶锦。 他已经几年没有见过先生的面儿了,如今见面,叶锦跟他印象中相差太大。 他整个人都老了不少,原本四十来岁的年纪,如今看起来竟然好像五十了。 他头发白了许多,人也更清瘦了。就是脊梁骨比较硬,看起来精神还算足。 “先生。”寻芳到后,便先跟叶锦打了招呼。 第138章 寻芳刚跟叶锦打完招呼, 寻芝正好也到了。 叶锦坐在桌前,看着儿子跟寻芳两人正是年少,两个翩翩佳公子, 气度不凡,还是早有了举人出身。 不免又觉得欣慰,又有些感慨。他当初也是从这样一个少年郎过来的。 叶锦少时一味读书,学习不错, 也被曾经他自己的先生奖励偏爱过。那时年少, 有时候叶锦也会有些清高。 但他考了小半辈子的时间, 四十多岁了才中举中进士。 因是两榜进士, 不在一等, 等了三年才进的翰林。如今又是三年,升官一级, 眼看就要是五十的人了, 官职还不到五品。 只怕这辈子, 就是到死,也上不了三品的职位。 叶锦是个清高的人, 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完全靠着自己打拼。他身上钱财应酬起来也不便,加上他已经娶妻生子, 更不可能靠着什么岳父提拔。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35节 刚中举时意气风发,到如今耐心被败了个干净,只剩下清廉二字,好好做官, 将来有一日能够告老还乡罢了。 如今再看儿子跟寻芳,也算是看到了香火传递,心中大感欣慰。 他即便这辈子也就如此了, 但是儿子跟学生是他手下培养出来的人,若是将来他们能够在朝堂上有所作为,也就算是他的了。 因此叶锦心中失落是有,却是积极更加战胜消极。 “都坐下吧,你们能够来京,我今日也高兴。”叶锦扬一扬唇,笑容弧度并不大,却能够叫寻芳他们感受到他是快乐的。 “去拿点酒来,咱们喝爷们几个喝一些。”叶锦对身边的丫鬟说道。 他原不是个爱酒的性格,今日怕是高兴坏了,所以才主动提出要喝酒。 寻芳他们不是不会喝酒,少沾一些倒是没事。况且大家都高兴,是该庆祝庆祝。 孙氏怀孕,自然不能喝酒。寻芳他们不是外男,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是可以的,所以也坐在一旁陪着,孙氏只吃菜,寻芳他们喝酒。 饭桌上,叶锦问了一些他们南方的事情。 当初寻芳他们逃难的时候,也算是紧急了,之后又是近距离接触了思安省的战役,大家都是奔着如果思安一败就往京都逃的打算的。 寻芳抿了一口酒,跟寻芝二人描述了一番当时逃到思安时的惊险,不免感叹道:“谁想竟然赢了,而且速度极快就收复了土地。打得那匪类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这确实,谁能想到当时竟然这样快速。还是朝廷缺乏兵力导致的。”叶锦思考着说道。 边说着,又朝周围看了看,对身边的仆人们说道:“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的。” 寻芳跟寻芝见他如此小心,心里多少有些疑惑。 这些仆人大多是叶锦从家里带来的,只有少数几个脸生。难道叶锦害怕这些人泄露他们说的话不成? 但是南方诸事,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毕竟不管过程如何,他们都是赢了。 那么叶锦要让这些下人们都退下,可能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跟他们商量? 叶锦在官场待久了,若是平常人家,寻芳他们不会多想,但是叶锦这样做,寻芳就会不由得去想先生的用意。 等人都退下之后,果然叶锦开口说道:“当今皇上生性较为多疑,之前提出过要扩充军力,但是这扩充的还远远不够,一部分要守疆土,一部分又要管着宫里宫外的安全。各个省城都没多少兵力,如此,外面防守不破还好,若是一打进来,各省城都无力招架。” 原来叶锦的话里,说了跟当今有关的事宜,管不得要将下人都屏退。 这些话,就是说给他们听,寻芳也为叶锦捏把汗。他这得将自己完全当做自己人,才会将这事情说出来。 皇上纵然生性多疑,也不是一个小小臣子能够随便议论的。 况且听叶锦嘴里说的这些话,意思多少有些对皇帝的意见。 按照叶锦的话,推断下来,他应该是期望皇上能够增加各省城的兵力的。 “那么是有人跟皇上进谏言了吗?”寻芳问道。 “皇上一直拖着,并不曾将这事儿太放在心上。各省没有兵力,南方照样收回来了。其实这次都是因为派兵够快,解决各省事件够果决。之前在南方贪了下放的救济粮的官员,全都被抓回来斩首了,一下震慑住了那些贪污的人。 又是丞相之子带兵亲往南方打下去,那些匪类不过乌合之众,朝廷两万人下去自然被打跑了。但是若再来个一两次,百姓哪里还受得了?况且北边也不太平,若是下次别的地方又有矛盾,可怎么守得住?” 叶锦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时候练兵已经是有些来不及了,但是皇上还一直拖延,只可惜皇上并不喜听我的话,我无法多进言,便是说了,皇上也不见得会听。” 叶锦算是真的忧国忧民的人,他担心地方百姓,而皇上担心自己的权利分散。 其实都有各自的说法,若是地方权利过大,若要造反,其实也是百姓辛苦。 这时候的人并不像现代,有时候个人的权利是很难很难被保障的。 现代的华夏,拥有强大的兵力,是政治军事大国。一般的国家不敢轻易跟华夏对抗,便是面临一些挑战,华夏人民也总是能转变政策,转变方法,去继续经营下去。 但是这个时代,跟现代不同,太过不同了。 连叶锦都想不出劝谏皇上的办法,寻芳跟寻芝两个连官职都没有谋上的人,就自然更不敢说什么了。 叶锦也只不过是心中愤懑,正好遇上小辈,喝了两口酒,难免就想要发泄出来。 说了半日朝廷的事情,才醉酒回到自己那屋去了。 寻芳他们照旧回房,打水洗过身子后,便睡下了。 第二日正好各位官员沐休,寻芳看着下人整理了房间,便打算跟叶寻芝去找杨雪松。 “大家许久未见,他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佩恩兄弟也在这里,咱们过去,他们一定很惊喜。” 昨天来时还未曾跟杨雪松他们通过信,寻芳有些恶作剧的心思,想要看看许久不见自己的朋友们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叶寻芝也笑着点头,这时候离考试还有许多时间,他们已经将能复习的都复习过了,剩下的不过就是巩固跟另外多扩充其它方面的知识罢了。 这么长时间坐船,路上就是有新鲜事儿,也不过一二件,跟漫长的路途揉在一起,实在寡淡。 昨日不过觑见京都的几处繁荣,就已经叫人心生向往。 若是不叫上一二好友,在京都城内逛一圈,吃吃京都城内有名的美食,这颗好奇的心就始终是被吊着的。 这样学习,就是想学,也耐心不下来。 历史上能被称为“京”的,也只有王城,王城自然是天下最兴盛繁华之地。莫说是学子,天下凡不在京都住着的人,谁人不向往京都城呢? 即便不是常住,天子脚下,若真有这闲钱,逛也是要来逛一回的。 因为时常有信件往来,一月少说也要有那么一两封信,所以知道杨雪松家在哪里。 寻芳他们携手而出,到门外坐了马车,一路朝着杨雪松家去了。 车马向前行驶,没多久便到了杨雪松所住的地方。 寻芳下车,元庆上前敲门。开门的依旧是以前的那个门子,他在见到寻芳他们的时候,差点认不出来。 这毕竟过去了将近两年时光,寻芳他们都还在发1育的时期,长得高大了,声音也变得更粗厚了些,一时认不出来,也是有的。 在寻芳他们自报了家门后,那门子才恍然记起寻芳他们。 此时杨家已经有两个看门的门子了,这会儿见到寻芳他们,那门子便对寻芳他们说道:“二位爷在门口略坐坐,我这边去告诉我们爷去,是贵人来了!” 寻芳跟杨雪松家的事情,在杨家待久了的两个仆人都知道。当初从丹城逃难到长兴省的时候,寻芳他们对杨家母女多有照顾。 仆人知道寻芳他们对杨家有恩,而寻芳又是杨雪松的结拜兄弟,所以这仆人才称他们“贵人”。 寻芳他们在外等了一会儿,很快便听到有人迎接出来的声音。 “寻芳!寻芝!”寻芳一听就知道是杨雪松在叫。 寻芳对杨雪松这样迎接自己的态度很是欢喜,笑意漾上了脸。也走过去见杨雪松。 这不止他们变高了,杨雪松也是变高了不少。整个人皮肤黑了些,看起来更加健壮。 杨雪松看起来有个一米七五以上,穿着衣服并不显得单薄,他脸上一派喜气,看起来最近过得挺舒心,想必在朝堂上,并不像叶锦那样颓丧。 寻芳有时候觉得,做官的人其实跟宫中的妇人有些像,若是得皇上宠爱,或者前途不错的话整个人气色都会很好。若是不得皇上待见,那就会特别像个怨妇。 自然,他并不想说自己的先生像个怨妇,但是他有些颓丧却是真的。 杨雪松将他二人迎接进去,一边问道:“你们多早晚来的?我之前接到过你们的信件,想着再过一段时间也该到了,没想到你们更快一些到了。” “就在昨日,刚整理好就来找你了。你母亲跟姐姐还好?”寻芳问道。 “好,这两年不见,还时常念叨你们呢。”杨雪松说道。 “诶,你姐姐这会儿还没嫁人么?”按理来说在,这时候杨杏儿应该快二十了。 在这个时候,二十一二岁的女人就并不好嫁了。 寻芳倒是不介意这些,对他一个现代人来说,二十一二岁还算早结婚了。但是古人并不会如他这般想,所以寻芳对杨杏儿的婚事有些疑惑。 “正相看着呢,看了两年了,也没看下一个来,都不如她的意。不过只要她不点头,我跟母亲劝也没用。反正我这些俸禄,养着她们还养得起,索性随她吧。当初姐姐待我多好,那时若不是母亲跟姐姐供着我读书,这会儿只怕我还在地里种田呢,哪里来这么大福气,能够侍奉在君侧。就是养她一辈子,也是我该的。就是我母亲有些来气,真怕她气坏身子。” 这话是他们这些人知道杨雪松的性格,不知道的,还以为杨雪松咒他姐姐一辈子嫁不出去。 寻芳跟寻芝对面儿笑笑,说道:“总能找到满意的,皇城底下,这么多优秀俊逸的男子,你姐总不可能都不愿意嫁,慢慢来吧,姻缘自有天注定,强求不得,就跟戏文上说的,那有缘人该来时自然就来了。” 杨雪松说道:“不是我说,有时候,连我也觉得我姐的眼光太高。我就是一个小官,再好的人家,我觉着也得想想门当户对,否则初时见着不错,往后欺负了我姐,我就是打上门去,也不见得能治服得了他。” “你说得好,门当户对些,就不错。”寻芳想着自家妹妹的未来,也是这么想的。 说着,到了屋里,丫鬟捧上茶来。 杨雪松在主位坐下,边对寻芳他们说道:“我母亲这两日身子有些不舒服,这会儿还躺在床上,一会儿你们都去见见吧。咱们在京都,也算他乡遇故知,见到你们她心情也好些,心情好了,精神就好了,说不定连病也好了。” “病了?严重么?”寻芳担心道。 “就是老毛病,之前身体就不好。休息一段日子,应该没什么大碍的。”杨雪松说道。 丫头奉茶完毕后,就都退下了。 杨雪松比较受皇帝的待见,这一年来往的人物都挺复杂。一般有客人来,丫鬟奉茶之后,都会自觉的退下去。 寻芝品了一口茶,说道:“这茶气味挺好。” 杨雪松笑道:“是外面有人送的红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茶,味道挺好的,这时候拿出来给你们尝,还不算丢脸。我知道寻芳爱喝淡茶,这红茶味道也清淡。” “难为你还记得,有好的茶,知道拿来孝敬我。”寻芳开玩笑道。 “尝了我家的茶,也不见一句好话,好没良心。”杨雪松笑着摇头,边说道:“尝着可还行?我这里还多呢,我不爱吃茶,什么味儿都能吃,你要,我叫人全给你包起来,到时候带走。” “是挺好的,你不要,便宜了我吧。”寻芳也不跟他客气。 “一会儿我记得让人给你包起来。”杨雪松道。 寻芳着头,又想起之前沈清玉的话,便对杨雪松问道:“我听人说,南方匪患的事情,你也有出力。” 这是叶寻芝也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叶寻芝听到这件事儿后满脸疑惑。 杨雪松到京都后担任的是文官,现今在京都担任六七品的官。他官职这么小,怎么能在南方匪患上做什么文章? 杨雪松听了这话,也是一愣,随即问道:“你先生告诉你的?” 寻芳摇头道:“并不是,是别人告诉我的。那沈家的沈清玉公子,是你相熟的么?” 杨雪松微微一愣,说道:“并不相熟,不过南方匪类的事情,我确实有参与,不过是出谋划策罢了,给了些建议,实际上兵部跟一些武将出力更多,与我并没有太深的瓜葛。这是皇上在殿试上问我的,我想我跟你们也讨论过南方的事情,便将所知都说了出来,谁想还挺受皇上重视的,仅此而已。” “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些?你从未跟我说过这事儿。”叶寻芝问道。 叶寻芝回忆了一下,感觉寻芳能够见沈清玉也就是在长兴省城那会儿。其实应该并不会跟沈清玉有什么交集才是,怎么沈清玉竟然将杨雪松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寻芳? 这样说来,那沈清玉并不如他外表那般,看起来如此轻浮。 寻芳对寻芝解释道:“你知道他像个疯子似的,说不说都是那样儿,反正也无关紧要,不会信他的。正好今日见到雪松,忽然想起来。这两年来,我都不曾在信件中问过,要记得起来,我早问雪松了,还等到现在。” 杨雪松听说自己在朝堂的事情影响到了寻芳他们,脸色并没有多好看。 毕竟就是这会儿,寻芳他们还不在朝廷内做事。都不是官员,就是有什么勾心斗角,也不该跟寻芳他们扯上关系。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36节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堂自然也有朝堂的规矩。 人说有罪还是诛九族,杀的都是亲戚,哪有从朋友这边儿开刀的? 他想了半日,还是想不出他这样位分小的人,有什么资格值得人家惦念,还大费周章从他朋友这里入手。 接着,便听杨雪松说道:“这事儿具体我也猜不出来。我倒是见过那沈清玉几次,他是个出名的浪子,我与他并不是一类人,所以平时没有什么交集。下次真遇到他,这事儿我会去问清楚的。 他们家家大业大,朝廷也有人为官,并不需要从我手里得到什么,我有的不过是皇上微末的信任罢了。当今,是个多疑的人,给我的这点儿信任,并不值得人家这么费心利用。这事儿说不定有些蹊跷。” 寻芳见他没有头绪,便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去找佩恩吧。来了京都城,总要逛一逛。” “嗯,好啊,今年炭敬已经发上来了,他的了些银子,你们敲他一笔。”杨雪松笑道。 寻芝一听这个,便说道:“那你不也是如此?” 寻芳见他自1爆,笑得嘴都咧大了,说道:“都敲都敲。” 于是一群人出了屋子。杨雪松吩咐外面的小丫头道:“你去将今日泡的红茶全都包好,送给这位寻芳老爷。我们现去老太太那里,一会儿直接拿到老太太那里去便是了。” 那小丫头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如今杨雪松是一家之主,之前在丹城没有官身,少爷少爷也都叫着。如今到了京都城,做了官了,来人一听说他是少爷,就总爱找老爷见一面。 从那之后,家里人便都开始叫杨雪松老爷了。 寻芳跟他是同辈,又是举人老爷,叫一声老爷实在正常。 之后几人到了杨母的房间,瞧见杨母脸色不太好看,寻芳原本很好的心情也差了些。杨母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长辈。 “你们来啦。”杨母见到他们,则准备起身接待,叫寻芳他们按回床上去了。 之后大家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杨母精神果然看起来好了许多。即便是看起来好许多,其实也听让人感到高兴了。 杨杏儿则在一旁安静站着,看着他们说话聊天。 第139章 杨母见到他们之后, 问了一些王家跟俞家的事宜,当初两家人都在一起住过一段时间,相处的还不错。 一般来说, 三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难免口角。王家、俞家、杨家住在一起,反而是互帮互助,感情也深厚。 杨母是知道俞敏参军的事儿的, 聊到这里, 她眼神也暗淡了些。 “这也是他的命, 你们该劝的都已经劝过了。将来如何, 就看他个人的了, 你们也不用太过悲伤。我也是,我的命也是上天注定, 旁人无法左右, 若将来我去了, 不必太难受。将来迟早能见的,只是下辈子, 还想要有这样两个乖巧孝顺的儿女。”说着说着,杨母竟然聊到生死之事。 寻芳他们怕她多想,于病情无意, 赶紧劝解了一番,这才稍微好一些。 看过杨母后,由杨杏儿送他们出了杨母的房间。 杨雪松平日里要上朝,一个月并没有多少时间孝顺母亲, 寻芳他们便让杨杏儿多花些精力在杨母身上。 其实已经有些看出来,杨母身体很不好了,这能撑个几年也并不一定。 她原本就积劳成疾, 当初寻芳他们见到她时,几乎就快要死过去了。好在救的及时才逐渐好了起来。 如今杨雪松熬出头了,她也不必再操劳。身子却越发不好了,这难免叫人感慨。 好在,这时候杨雪松还能够侍奉她终老,还不算“子欲养而亲不待”。于杨雪松来说,这遗憾稍微没那么重。 说了一番闲话,便又从杨家出来,三人去了梁佩恩家里。 梁佩恩也是跟杨雪松一样,住个二进的院子不过梁佩恩这屋子是买的,杨雪松是租住在这里的。 这日大家都沐休,所以梁佩恩也在家。梁家的仆人并不认识寻芳他们,却知道杨雪松跟他们家老爷相熟。 初次见面本该拜帖,但是寻芳他们因跟梁佩恩原本相熟,就没有拜帖,直接让门子传报的。 门子听了之后,赶紧去回,不一会儿便出来迎寻芳他们进去了。 梁佩恩祖籍跟寻芳他们是一个省的,家里父母年事高了,就没有跟着到京都来,他只带了自己的妻子孩子,住在京都。 因是自己买的屋子,所以打理的比杨雪松要用心很多,二进的院子里面种了些树木花朵,一走进来就很惬意。 这每天在朝堂上工作应该也很辛苦,况且伴君如伴虎,他们的工作又接近皇帝,更要不好做一些。 但是每日辛苦值班完毕,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看这一路的风景,清风吹到院落里,顿时也能浑身惬意了吧。 跟杨雪松不一样,梁佩恩知道他们来后,也是很欣喜,但是没有直接跑来迎接他们,而是让仆人快速请他们进去。 进到后面那院子里,后面有个小池塘,里面种着何花莲蓬,如今花叶都谢了,留着两根枯莲蓬在池塘上飘着,其余的荷花莲蓬应该是都被回收拿去吃掉了。 池塘里还有几鱼儿在游动,梁佩恩此时就坐在这池塘前面,手里拿着跟钓鱼竿,陪着一个小孩儿钓鱼玩。 寻芳见到眼前情形,笑着对梁佩恩道:“你倒有这闲情逸致。” 旧友相见,一如往常。 梁佩恩站起身来,过来拍他们的肩膀,说道:“许久不见,都长得高大壮实了。寻芳改变最大!” 打量完他们之后,梁佩恩又说道:“都到了娶妻的年龄了,可有什么中意的姑娘没有?” “说这话做什么,还早呢。”寻芳自己是打算二十岁之前最好不结婚,但是他估摸着自己周围的人估计会早些成婚的。 这样一来,就还有至少四五年的时间,他原本不想自己做个孤独鬼,便很少在大家面前提男女婚姻的事情。 这样一来,他周围的人晚一天开窍,他们就能多陪自己单身一天,结果却叫梁佩恩给提醒了。 要是他们真的因此觉得自己该成家了,那他这口“狗粮”不是要吃很多年? 而且还不止吃一口,促成两对就是两家的“狗粮”了。 梁佩恩以为寻芳害羞,说到男女之情就开始别扭起来,于是换了个话题,说道:“如今你们可都有字了没有?” 杨雪松是早已有字了的,平时出了自己的师傅、梁佩恩跟皇上会叫之外,很少有人叫他的字,就是杨杏儿跟杨母也不过叫他的小名,或者“儿子”、“弟弟”这样的称呼罢了。 之前听寻芳他们叫习惯了,这时候听见他们叫自己“雪松”,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没跟他们说自己的字。 “这倒是有了。”叶寻芝笑着说道。 他们虽然没到及冠该取字的年纪,但是因为已经有了功名,所以有字也属正常。 “我有个字,叫‘荣英’,你们以后可以都这么叫我。”梁佩恩先说道。 他是早有字了的,但是寻芳他们没有,所以就还只是叫名字,这时候寻芳他们有字了,自然互相以字称呼,才显得大家关系亲密。 紧接着,便是杨雪松说道:“我是先生给取的字,叫‘茂之’。” “哦,你还没跟他们说过你的字么?”梁佩恩以为他们早就互通了字的。 寻芳说道:“也是才知道雪松的字。我跟寻芝二人都是叶锦先生给取的字。以后你们只叫我‘子贤’,叫寻芝‘子琼’便是。”光听字,都觉得像是一对兄弟。 取了字,刚开始叫的时候,都很别扭,感觉那好像不是自己的名字一样。后来大家叫着叫着,时间长了,也便习惯了。 寻芳他们在丹城的时间长,周围朋友有许多,所以叫他们字的人很多,跟他们二人有字却很少人叫不同。 原本寻芳的字是准备让别人给起的,后来大家都让叶镐去叫叶锦先生起字,叶镐觉得确实让进士帮着起一个字,总比当地的举人要好。 于是就算叶镐不怎么喜欢叶锦,也还是写信去拜托了。 而叶锦先生自然乐意为寻芳起起字,所以绕了一大圈,最后寻芳的字还是叶锦先生帮着起的。 互相问过字之后,梁佩恩又问他们几时到的,带着众人跟他的小儿子钓了会儿鱼。 寻芳他们又见过了梁佩恩的妻子,梁佩恩的妻子长相挺小家碧玉,行事作风反正就很像是古代婆婆会喜欢的媳妇儿,端庄有礼,面面俱到。 钓鱼过后,又到屋里吃了一回茶,大家便说要凑份子去酒楼吃酒。 在场没有不同意的。梁佩恩跟他妻子说了几句后,一群人两辆车,上了车便朝着京都有名的酒楼去了。 这时候路上下起了细雨,道路两旁有男有女,民风开放。 到了添香楼,并没有寻女人来作陪,梁佩恩知道寻芳他们的性格,因此不会叫女人上来陪酒,为有雅兴,还是找了弹琴的,过来隔着纱帘子在阁间里弹月琴。 家乡遭殃,杨雪松跟梁佩恩正好逃过了颠沛之苦,虽有书信往来,却不如口述的更加真实。 二人还是问了寻芳跟寻芝他们许多南方难后的事情,寻芳他们也一一都讲述过了。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会试,寻芳他们自然有许多问题要问杨雪松他们。 大家你来我往,一问一答,来来回回说了些许话,喝了酒行过令,这酒就从大中午吃到了下午。 天气寒冷,天色暗得快,寻芳怕他们回家的时候太阳要落山,今日本就下雨,太阳一下山,天色恐怕更暗,便提议散席。 叶寻芝被杨雪松跟梁佩恩喂了许多酒,寻芳的酒量是已经练出来了,奈何叶寻芝就是容易醉。 跟朋友久别重逢,自然尽兴。等要散席的时候,叶寻芝已经醉得不行了。 寻芳因让两个小厮搀着他下楼,这边杨雪松也照应着有些喝多想吐的梁佩恩。 四人共有两辆车杨雪松跟梁佩恩顺路,寻芳自然跟寻芝是一路。 小厮扶着喝得醉醺醺的叶寻芝上车,寻芳在车下跟梁杨二人别过,看着他们的马车远去。 这会儿雨还在下着,道路上有些脏,寻芳赶紧上了车,立时就让车夫走了。 结果车马刚启程,叶寻芝便吐了。好死不死吐在车内,虽然吐的不多,但是这味道着实叫人不敢恭维。 “停车!”寻芳实在受不了这味道。 让车夫停下车后,便出了车厢,让叶寻芝随身带着的小厮照顾好他,自己下了车。 “芳爷,您还是坐上来吧,下着雨呢,就是打着伞,脚踩在地上浸了寒气也不好。”车夫见寻芳下车,赶紧提醒着他上车。 主人是跟他们一起出来的,要是有个好歹,就是回去病了。太太老爷责怪下来,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都有责任,一个都逃不掉。 寻芳见车里这么臭,他吃的也多,要真进去,只怕一路要吐回家去。 原本可以坐在车外,但是雨丝飘进来,打在脸上冰冰凉凉还要吹风,这样比下地自己走还要容易生病。 寻芳又不会赶车,总不能让车夫将蓑衣帽子给自己。就算他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奴才没有什么,寻芳却没这么奴役人的心。 寻芳摆手,对那车夫说道:“你不用说了,好好带你芝二爷回去。我跟元庆先等会儿雨,雨若停了,过会儿找辆轿子或者直接走回去都可。车里脏兮兮的,到时候还要你清理呢,别在这里婆婆妈妈的了,你爷我身体强壮着呢,你不必担心。” 那车夫见寻芳执意,知道劝不了,便不再规劝,只说道:“那好吧,请芳二爷先到前边儿亭子等待,等我送了芝二爷回去,就让家里别的车马出来接你。” 这会儿要回去的话,老爷应该已经回来了。 家里一共两辆马车,一辆给叶锦坐着去上朝,另一辆则是给太太他们用的。平时太太不用就闲置着,今日给了寻芳他们用。 这会儿叶锦回来,他的车是赶紧的,所以到时候另外驾驶别的车来接寻芳就好,只是需要等一段时间,比较麻烦。 寻芳见他这么说,想着如今这样的天气,又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来往也找不到轿子,更没有熟人能搭便车,这会儿总不好追上杨雪松他们,又麻烦他们一场,便答应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37节 “行了,你快去吧。”寻芳对那车夫说道。 那车夫于是扬鞭,驾着马车很快就去了。 寻芳他们初来京都,不曾知道哪里有个亭子。一时打不到轿子,连辆驴车都不曾见到,找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叶家车夫说的那亭子。 元庆帮寻芳打着伞,自己已经湿了半边。 二人快速到了亭子内,刚到里头,不由都叹了好大一口气。 “总算能等一等了,爷,衣服湿了没有?”元庆在一旁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雨水,一边问寻芳。 寻芳的鞋尖沾了水,好像有些水进到袜子里了,不过鞋子没有全部湿透,就已经不错了。 “还好。” 主仆二人说了两句话,便沉默地等在亭子里。 元庆帮寻芳擦了一旁的石凳,请寻芳过去坐。寻芳坐下后,让元庆也跟着坐到一边儿。 元庆知道寻芳素来的脾气,便没有推辞,半坐在一边。 寻芳他们从梁家出来时才下雨的,这时候路上行人来往手里都有伞,脚下穿油鞋,身上穿蓑衣,也不会跟寻芳他们争躲雨的地方。 谁想二人正坐在石凳上等着,却听到亭子外面传来嚷嚷的声音,听着像是个女子的叫唤声。 “快些快些!进来躲雨!” 寻芳跟元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因为大家都有躲雨的地方,靠近亭子的人并不多,下雨的时候,行人走路的速度都比平时要快,一般都是安安静静过去了的,很少还会站在路边乱嚷嚷,况且听这声音,好像是往他们这边儿来的。 亭子是公共场所,而且还有躲雨的空位,寻芳他们躲得雨,自然不会不许别人来躲雨。 于是主仆二人就这么继续坐着,并不理会外面叫唤的声音。 不过一会儿,亭外便停下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一个约莫五六十岁,头发半百了的老车夫。 车子下面,站着一个小丫鬟,看着有十六七岁的模样。那小丫鬟模样娇俏,看着挺活泼。 不知为何,寻芳见到这小丫鬟,就联想到了戏文里的红娘。 再朝那车马上看过去,却见一位格外美艳,然而眉宇间满是清冷的姑娘,从马车上,扶着那小丫鬟下来了。 他叶寻芳是一介俗人,说不出那姑娘的万分之一的风华。 只见那姑娘眉棱略高,一双杏眼含娇,鼻梁高一分太凌厉,低一分太扁平,五官的比例很好。 一双朱红的唇,像是能滴出血来。看上去并没有擦什么胭脂,自然的颜色,却将现代那些上百成千的口红都比了下去。 没有什么靓妆炫服,她就穿了一件淡淡的绿色衣裳,就美得人心肠子都软了。 寻芳看着那姑娘,一时间都有些呆了。上下两辈子,除却那些因灯光、造型、修图而令人惊艳的明星,这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看她模样,像是十八九岁了,正是女子如花般绽放的年纪。见她梳妆打扮,并不像已为人妇的模样。 不止寻芳看待了,连同在寻芳身侧的元庆,瞧了那姑娘的模样,也忍不住地眼睛发直。 原本以为叶家的叶宝儿跟叶珠儿已经是很美的了,如今一见这位姑娘,硬生生将叶家的姑娘都比下去了几分。 因这姑娘美得灼人眼球,元庆很快便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了。他不敢冒犯这位姑娘,就是乱想都是一种对她的亵渎。 元庆低头后,又朝着寻芳看去,却见到寻芳那一脸呆样。 这也是元庆第一次见到寻芳犯傻,一时有些想笑。却又忽然想着,寻芳是他这一生中见过最美的男子,况且其胸有才略,与他往来者皆是人中龙凤。 若是要元庆说,这世上真有一位女子的美貌能配上叶寻芳,非这位姑娘莫属。 而这位姑娘的美貌,只怕也得像是寻芳这样有才情,且貌若潘安之色的男子来配。 那姑娘似乎注意到了寻芳的视线,朝寻芳这里淡淡看了一眼。 在见到寻芳的时候,那位姑娘也愣了一下。 外人虽不知她在想什么,但十有八九也猜到了。同样的,寻芳生得也好看,说这世上比他英武的人他见过,比他更有才气的人他也见过。 偏偏这一世,寻芳自己也从未见过比他生得好看的人。 早些年的时候寻芳还觉得自己小白脸,后来越发大了,脸部轮廓明显起来,更英气了。 要说比,在外貌上,叶寻芳不是自夸,就是这辈子没见过能将他比下去的人。 那位姑娘愣的这一瞬间,应该是被寻芳的长相跟气质惊艳了。 然而她比寻芳见过更多“世面”,不会见到个长相出挑的人就盯着不放。 “桃儿。”她清清冷冷的声音,像是清泉流于石上。 姑娘唤的这一声“桃儿”,应该就是那位贴身的婢女了。 那婢女听了主人的叫唤,不用吩咐,立时明白了女子的用意。走过来,挡住了寻芳的视线,寻芳这呆意才被驱散了。 看着那挡在自己面前的小丫鬟,寻芳的脸“欻”一下便红了。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该死”,好端端的,盯着人家一个劲儿的瞧做什么?人家是未出阁的女子,若一个男人他知礼仪,就不该这样看她。 除非是他是个登徒子,才这样轻浮。 可他又想,这原不该怪他。食色性也,他见了这样一位美人,其实只为饱一饱眼福,并不是想轻贱她。 这是一段无关风月的误会,他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是她生得太美,害他看得呆了。 第140章 寻芳将视线瞥向别处, 不再看那姑娘。 之后听得那几人在亭内聊天内容,得知是她们坐的马车坏了,如今也是跟寻芳他们一样不得不暂时停靠在亭子内。 那姑娘到了亭子内后, 便吩咐那车夫回家去重新安排一辆车过来,听她这语气,好像并不是为回家,而是要去别的地方。 然而现在已经完了, 她不回家, 又要去哪里? 寻芳心下有些在意, 朝那姑娘看去, 细雨打在地上, 她就站在亭子台阶上。 这亭子附近有一颗树,落叶零星散着, 她所站的地方比较亮, 更将人衬得如水墨画里的人物。 除了那车夫跟小丫鬟外, 那姑娘就没有别的随从了。因此那车夫不敢随便离开,免得到时候自家姑娘受了外人欺负。 几人正在商量该怎么办, 那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寻芳也都听见了。 他也能够理解,防人之心不可无。那姑娘生得这般貌美, 气质又出众,听他们言谈,能够感受到那姑娘是位良家女子。 寻芳倒不怕被人防备,能有防御外人的心理是好的。 之后他们好像商量好了, 准备在这里等等看有没有轿子或者车马载人,要是有便租一辆,若是没有, 那车夫很久不回去的话,家里应该会有人出来找找看的。 这条路应该是这位姑娘要去目的的必经之路,所以他们料想若是自家宅院里出来的人或者车马,一定会经过这里。 其实若是雨停了,到时候好走路的话,他们都一起回去也可以。 之所以等在亭子这边儿,不过是因为下雨,大家身边没有带够防雨的物品,所以权宜着等在这亭子里罢了。 她所受的,是跟寻芳一样的境遇。 因是有些警惕的姑娘家,寻芳不敢贸然上前说话,所以闭嘴等在那里,眼睛直视着前方。 越是如此,越是在意身边人发生了什么。想要不往旁边看,其实也有些难度。 可能是在石凳上坐久了,寻芳都觉得有些累了。 寻芳他们在这姑娘跟两位仆从到达之后,便再等了约有两刻钟,叶家的车夫便到了。 那车夫下车时,先见到那位姑娘以及她的两位仆从,之后才瞧见寻芳的。 两家人躲雨,其中却有一位姑娘,见那小姐的气质动作都像是良家女子。 看她那气派,略带些清高,有这样气质的女子,一般都读过书,家境也不会太差,说不准是哪位大官的女儿。 那车夫便只看了那女子一眼,就不敢再多看,低着头走到寻芳跟前,说道:“芳二爷,咱们回去吧。” 他料想寻芳跟着女子不会认识,因为正经人家的姑娘,不会这么轻易去见外男。 她有仆人,身上穿着看着也不是凡品,又不是乡野人家,什么都不讲究。 再就是寻芳初来京都,这总共算起来,还不到两天的时间。哪里来的功夫,就认识了谁家的姑娘? 就是认识了,也不敢这么摆在明面上叫人瞧见。 所以车夫断定,寻芳跟这位姑娘只是萍水相逢。这才没有先跟那姑娘行礼,而是直接去跟寻芳说话的。 寻芳朝那姑娘那边看了一眼,不知怎得,心中就有些不放心在牵扯着他,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走吧。”他对车夫说道,随即站起身来,开始朝着自家的车马走去,元庆则跟在寻芳后边。 正当寻芳走到那位姑娘身边的时候,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忽然停下,便让元庆也不得不停下了。 两个人忽然停顿在自己身边,那姑娘以及她的仆从自然是能察觉到的。 他们都看向寻芳,但是视线跟态度并不警惕。 寻芳是早到在这里躲雨的,大家又是初次见面,各躲各的雨互不干扰,不可能忽然产生什么矛盾。 况且方才寻芳也是老老实实的,没有多往他们这边儿瞎看,因此大家的态度也都还好,只是好奇寻芳为什么忽然停下。 寻芳停下之后,便朝那姑娘行了一个礼。 那姑娘见寻芳如此,也只是回了寻芳一礼,等待寻芳开口说话。 接着,就见寻芳说道:“恕小生冒昧,方才一同躲雨,听到姑娘家的车马坏了,如今行路不便,看这天气越发晚了,又是阴雨连绵。虽是萍水相逢,却也算擦肩缘分一场。若小姐不嫌弃,可将自家地址告知,小生愿为姑娘去家传报一声。” 表达完了自己的好意,寻芳又自我介绍了一番。 “小生是来参加明年会试的考生,姓叶,名寻芳。现今居住在叔叔家,我叔叔也是翰林官员名叫叶锦。请小姐同尊介,不要怀疑我的用心。” 寻芳先是阐明自己的好意,之后又自报家门。既然是近京赶考的学子,家里亲戚又是翰林官员,看着又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这已经让人去掉大半的戒心了。 那边那姑娘犹豫了半日,主仆说了一会儿子话,不到半刻钟,便同意了寻芳的决定。 寻芳这才知道,原来这姑娘是姓陆,叫陆婉。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38节 她父亲也是一个翰林,并没有做多大的官,但是看她穿着,小官家庭应该不会这么讲究,估计家里不止她父亲有官身。 寻芳也不好多问她家里的情况,她答应让寻芳帮忙,寻芳内心就已经有些欢喜了。 他承认自己对这姑娘有些好感,若是旁人,寻芳不一定会愿意帮这个忙,而且还是主动给自己找一件麻烦事儿,这位姑娘,在他心中稍有些不同。 但他可能只是对这位叫陆婉的小姐有些好奇,好奇她大晚上的为什么要出门,并且还不是回家,而看起来,好像又不是因为跟家里闹了别扭。 再看她穿着不凡,这样年纪,人人都爱打扮,就是到了冬天,也都想着花样让自己好看。 她却穿着一身青色衣裳,身上穿戴都很朴素,只是料子看上去很贵重。 美丽高贵的良家女子,身上又有令人好奇的点。这足以让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产生兴趣了。 寻芳得知了她家的地址后,便离开了这亭子,让车夫先去了陆宅。 到了门口,让小厮帮着传递了一声,并不曾留下自己的名姓。 虽然这时候民风没有封建到一男一女在一个亭子内躲雨,就传得二人名声都不好听。 但寻芳还是不想给那女子造成任何麻烦,所以让元庆不要透露自己的名姓,况且来这一趟,他只要静坐车上,一切只需张嘴吩咐就好了,举手之劳,也没必要非得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 元庆去传话后,又回到了车里。寻芳便吩咐车夫回去。 等走到离陆家远些的时候,又让那车夫停下了。 车夫虽然疑惑寻芳怎么要走走停停的,但是也没有问寻芳原因。他是个仆人,主子要做什么,没必要都跟他讲清楚。 元庆却跟寻芳亲近些,疑惑道:“少爷,为什么又停下了?” 寻芳没去回答元庆的话,而是掀起了车内的帘子,朝陆家的方向看去。 元庆见状,了解了寻芳的意思。 他们等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就见陆家有一辆马车行驶了出来,看样子,应该是去那亭子里接人的。 等那车子差不多走远了一些,寻芳才又对那车夫吩咐道:“走吧。” 元庆在一旁,没敢问自家少爷对那陆家的姑娘有什么想法。 他心里好奇,从不见少爷对别人家的姑娘这么上心过。之前对杨家姑娘倒是很关心。 但是杨家姑娘比寻芳大许多岁,再来就是两家原本就关系好。说寻芳喜欢杨家姑娘,不如说寻芳是将杨家姑娘当做了姐姐。 而寻芳又向来对母亲孝顺,对姐姐妹妹很好。就是叶珠儿,寻芳虽然不喜她,却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像是今日这般,主动要帮人家,还特地不留下什么姓名让人知道,之后还得确保那姑娘有人接送才肯离开。 对一个外人这样伤心,是寻芳从不曾有过的。 丝丝凉雨,落在地上,在底浅的水洼中泛起涟漪。寻芳的心境并不似少年郎,然而这般动情,却是初次。 若真要说那女子与自己的关系,这便算是他晚来却初开的情窦吧。 然而这情动的感觉还很轻微,并不强烈。说到十分喜欢又没有,说不喜欢,这也是天大的谎话。 他心中暗暗想着,若是有缘,老天待他不薄的话,或许能再见到她吧。 一路回了叶家,已经要到晚饭时间了。 寻芳匆匆回屋换了件衣裳,便出来用晚饭。叶寻芝回家后便睡了一场,醒来后酒也醒了,如今换了衣袜,身上没有酒味。 叶锦知道他们朋友相聚欢喜,喝些酒水并不会责怪。 叶锦教书严格,但是对待学生跟儿子的时候,其实还算温柔。只是遇到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的人,会格外的凶一些。 用饭的时候,叶锦见寻芳今天回家比较晚,便问了寻芳原因。 寻芳没说寻芝喝到吐的事情,只说想给家人买些礼物送回去,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小酌两杯,叶锦是不会怪罪的。可要是喝到吐,还是大白天的,这就有些失礼,所以寻芳不敢告诉叶锦关于叶寻芝喝酒喝到吐的真相。 之后又闲说了几句,用过饭后,寻芳跟寻芝一起看了会儿书,夜深了便回房休息。 原本寻芳他们的学习就不差,如今到了叶锦先生这里,有问题又能随时去问,学问便越发进益起来。 今年过年前夕,杨雪松他们放假,大家便又约着一起聚一趟,另外也要介绍几个相熟的人同寻芳他们认识。 寻芳他们赴约而来,在一家酒楼坐下。 因没有位置,他们所在二楼人来人往,桌子靠着楼梯,杂音很多,还挺吵闹的。 梁佩恩笑着端起一杯酒水,向大家敬酒,说道:“将近年关,也是我没有提前让人准备好,如今没有包厢了,只能在廊上坐坐,大家都是相识,好在今日且不讨论朝堂时政,不过闲聊而已,不用太过避讳,就千万不要嫌弃我订的地方。我先喝一杯,算是给大家赔礼一番。” 京都的年味儿比丹城都要重,寻芳他们爱安静,难得有热闹的时候。这次是梁佩恩跟杨雪松做主招待,他们自然不会不喜。 于是大家坐下后笑着喝酒说话,几人在一起,还做了迎接新年的诗句。 几位青年才俊坐在一起聊天,总是难得的,共同语言很多,所以这天也聊得火热。 正在大家喝了几杯酒,身体温暖,心情舒畅的时候,忽地听到有人叫唤:“寻芝!寻芳!” 寻芳他们在这京都城,真正认识的人不算多,忽地听到有人叫自己,还很惊讶。 转身一看,却发现叫他们的人,正缓缓走上楼梯,笑得一脸灿烂。 要说来人是谁,那正是皇商沈家二公子,沈清玉了。 寻芳他们因在这人身上吃过瘪,加上沈清玉为人刁钻古怪,所以瞧见他后,二人的脸色都僵了一下。 桌上有人并不认识沈清玉的,疑惑道:“这位是?” 另外有知道沈清玉的,便说道:“是皇商沈家的二公子。” “就是那个沈清玉?” 就是没有见过沈清玉的人,对沈清玉的名讳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这位公子一向风流,在京都纨绔圈子内,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子琼、子贤,你们跟这位沈公子认识?”梁佩恩也觉得神奇,按照叶家两位兄弟的性格,应该是很难会跟这样的人相识才是。 寻芳他们刚想要解释,自己跟这沈清玉并不熟悉,谁想那沈清玉上前便说道:“认识,我们沈叶两家是世交。” “哦?怎么不曾听你们提起过?”杨雪松坐在一旁,想起之前寻芳跟寻芝问过自己关于沈清玉的事情,但是不曾知道他们是世交。 况且,要真是世交,寻芳他们也不至于跑去问别人,关于沈清玉的事情了。 “我们两家原是世交,后来搬了家,沈家才发际的。也是许久没有联系了,直到两三年前才又重新在长兴省城相遇的。那时候我跟叶家两位兄弟也是初见,可惜当时我也有事在身,并没有见过几面。但是昔年世交情谊还在,两家关系到现在还很好。是不是啊?叶兄弟?” 沈清玉走到他们身边,大冬天的,还摇着那把破扇子,看得寻芳拳头都硬1了。 沈叶两家确实是世交,但是他们家跟沈清玉这一脉并不熟悉,这时候沈清玉这么说,还算是寻芳他们高攀了,总不好当面否认,说他们不熟吧。 听到这里,寻芳跟寻芝都无法反驳,只好笑笑,不去回应,只希望这沈清玉自己玩够了赶紧离开。 梁佩恩稍微察觉到了他们两家人,好像并不如沈清玉说的这般友好,具体原因总不可能在饭桌上问。 沈清玉都站到前面了,莫说这里有位置,就是没有位置也该挤出位置来让他坐才是。 梁佩恩说道:“既然是子贤他们的朋友,那便请上坐吧。” 沈清玉仿佛就等着梁佩恩说这句话,只见梁佩恩刚请他坐过来,沈清玉便捡着那个空着的位子坐了下来。 这次聚会,是梁佩恩跟杨雪松邀请众人来的,所以他们招呼着人再摆上一副碗碟,一边又主动给沈清玉斟酒,请他吃菜。 沈清玉便上座位后,就跟周围的人都自我介绍了一番,互相认识了。 虽然沈清玉名声不多好听,但是在场人都因沈叶两家相熟,没有不给他面子,表面功夫还算不错。 况且沈清玉只是纨绔了些,平时最不济,走正道的人都只是不跟他结交罢了,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自然也不会为难沈清玉。 在场人中,沈清玉唯对杨雪松还有梁佩恩二人的态度更好一些,亲密的如同方才见到寻芳跟杨雪松一样。 他一坐下,就说自己久仰杨雪松跟梁佩恩,毕竟二人在上次的殿试中名列前茅,文人圈内,只有不认识他们的,没有不知道他们的。 杨雪松他们也客气地回应着,大家只当沈清玉是个普通的朋友,继续聊着之前行的酒令。 谁想沈清玉也说要加入进来,大家原本劝他,他们的酒令难一些,都是要押韵的,只怕不好讲。 沈清玉却非要加入,说的话也很在理。 “既是要行令,我既然在这桌前,哪有不参加的道理?” 如此,寻芳他们倒不好劝了。 之后沈清玉也勉强凑了两对诗词,寻芳他们听着,觉得他对的虽然没有特别出奇,但也尚可了,便很社会地夸赞了他两句。 正聊开了,就听见楼下忽地热闹起来。 第141章 寻芳他们闻声, 往楼下看去,却见一堆身穿锦绣衣裳的公子哥儿走进了酒楼内。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红衣,形容微胖, 身材不高不矮,有个一米七上下,长相普通,神色喜悦却又有些纨绔形象的这么一个男子。 那男子一走进酒楼, 就有人自动给他让出道来, 整个楼里, 凡是被他们声音吸引的人, 都朝那边儿望了过去, 但是热闹的氛围未减,聊天的声音也不曾变小。 掌柜亲自来迎, 点头哈腰的, 好不狗腿。 寻芳并不知道那是谁, 有些好奇地看着,只当凑凑热闹了。 “这人好大的派头。”叶寻芝坐在寻芳身边, 说道。 “你们不知道他,他是如今相爷的二公子,李瑶的, 是这京都内最会玩儿的人了,却不曾好好务过什么正业,1最是糊涂一个人,且好美色, 男女不忌。平时小官司也不少,前一阵儿还跟京里一位商户抢小妾呢。”杨雪松在一旁小声解释道。 寻芳就在叶寻芝身边坐着,所以将这话听得清楚。 越是听到后面, 越是觉得这杨雪松对李瑶的形容,就是放在沈清玉身上也不为过。 这样想着,寻芳便朝身边坐着的沈清玉看了过去。 沈清玉感觉到寻芳在看自己,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看我做什么?” 寻芳也是一愣,他这纯属于条件反射,完全没料到自己居然心里想着想着,便真的朝沈清玉看了过来。 “没什么。”他装作无辜地说道,随即将头转了回去,继续看他的热闹。 偏沈清玉不依不饶,伸手在寻芳面前,像是抓住了他小辫子似的笑道:“你方才那样看我,分明是拿我跟那李瑶做比较。” 寻芳见他笑着说话,知道这人没恼,这才转过身来说道:“同为纨绔子弟,你跟他都是这纨绔圈中的‘翘楚’,就是拿你们做比较,你又有什么可说的?难道你比他玩得不开?还是你不如他挥金如土,还是你不如他喜好美色?” “玩得开,挥金如土,喜好美色,我都是认的。可你真不该拿我跟他比较,比起他来,我先是外貌上就高他许多。你瞧他那模样,身材浮肿,下脚虚浮,一看就知道是个要色不要命的主儿。况且他行事比我张扬千百倍,还是个彻头彻尾没读过书的蠢货,怎么拿我比他?” 说着,他还要拽寻芳的肩膀,让寻芳仔细瞧着他,边说道:“咱们相识一场,你好歹知道我些。拿我比他,是不是太小看我了些?”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39节 寻芳笑道:“王婆卖瓜,你怎么恁大的脸。” 沈清玉听寻芳说自己自卖自夸,也只是笑笑,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是说道:“你不知道,他们一家,从他爷爷辈起就是读书人家。他父亲是当朝宰相,早年的时候站对了位置,受皇上器重,如今在朝堂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哥哥才被升了职,如今还在宫内当差,只怕再过十年八年,位列九卿也不难。偏偏他们家这一窝子的凤凰,飞出他这么一只山鸡来。” 接着沈清玉又凑近寻芳,小声说道:“我与他虽同样行二,但我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家里的生意我有照看,父母那边儿也有交代。他则是只会给家里添麻烦的家伙。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他那哥哥李珖之所以跟我不对付,就是因为李瑶喜欢搞些龙阳之好,所以他哥哥特别讨厌这类人物。” 这声音只有寻芳能听见,在外人看来,只是沈清玉拉着寻芳说了些什么悄悄话,并不知道这其中内容。 寻芳听到这里,也很是惊讶,好端端的,这人是疯了,这么公开对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出柜。 寻芳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这人怎么光爱找自己说这些话?但是沈清玉不是说过他对自己没意思的吗?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并不想知道。”寻芳皱眉道,身为直男,总想离这个gay里gay气的家伙远一些。 主要是他沈清玉喜欢男人没问题,但是他不喜欢男人啊!沈清玉干嘛对一个才见了三四面的自己这么诚实? 沈清玉见寻芳脸上表情,笑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并不在意这些,所以就忍不住耍耍你。放心,我说过你不是我的菜。” 被猜中心思的寻芳“啧”了一声。心想这沈清玉虽然不那么直,但是这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些毒的。 接着,便听沈清玉继续说道:“不过,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跟这人有什么接触。你跟你族兄弟这两张脸,是李瑶最吃的了。” 寻芳挑眉道:“难不成,他还强强民男?这也太扯了些,天子脚下,容许他这样厉害?” 若是在小县城还好说,天高皇帝远,看不到就难管到。 但是天子脚下,就在京都,这样事情发生的几率应该是小到可怜的。 “如今是收敛了,不过前几年,他曾闹出过一件事儿。那时他瞧上了一个女子,是前朝礼部尚书的孙女儿。因她生得貌美,在一次宴会上,叫这家伙给瞧见了,他便动了心,想要那位女子。” 寻芳侧过身来,漫不经心地看着楼下的一群人,边听沈清玉说话。 “不过人家是前任尚书的孙女儿,她家父亲虽然并不受什么重用,却也在翰林担任官职。所以他不敢硬来,便跟他爹说,想要娶这位女子为妻。” 寻芳问道:“那女子家里是什么态度?” 他之所以不问那女子的态度,是因为知道这时候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女子是否同意不重要,要看那女子家里是什么态度。 “听说那女子不同意,闹死闹活让她爹拒绝了这门婚事。”沈清玉说道。 “哦?那就这么闹了一场就完了?”感觉这也没什么刺激的,既然提起来,应该还有下文才是。 果然,接着便听沈清玉说道:“那里就这么简单?” “他父亲是宰相,家里除了一个会带兵的哥哥外,还有一个嫁到皇宫里做嫔妃的姐姐。” “哦?那就是想要请皇上赐婚了?”寻芳觉得这个套路他很熟悉,大概是上辈子经常看见电视剧这么演吧。 沈清玉才说道嫔妃,就见寻芳将后续都说出来了,被他一噎,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吞了回去,重新将逻辑梳理了一遍,点头说道:“是,他们家原本是这个打算。” “他们家提前将聘礼都送去了,原本打定主意要娶陆家的姑娘,结果谁想......” 沈清玉话还没有说完,便忽然被寻芳打断了。 “你说那姑娘姓什么?姓陆?” 沈清玉见寻芳反应这么大,挑眉道:“你认识那陆家的姑娘?” 寻芳见沈清玉问自己,停顿了几秒,想着就是说出实话也没什么,因此说道:“曾见过以为姓陆的姑娘,只是不确定是不是她。” 如果真是她的话,那依照那天她的穿着来说。这位陆婉姑娘,应该是没有嫁人才是。 “你继续说吧。”寻芳将态度放缓,说道。 沈清玉却放缓了说话的语速,说道:“我方才说到哪儿了?” 寻芳见他如此,知道对方看出了自己对这件事儿的在意,故意耍自己。 但他又真是挺想知道,那位陆姑娘,究竟是凭借着什么办法,才躲过了皇上的赐婚。 于是出言提醒沈清玉道:“你说,那陆家姑娘原本要被皇上指婚给那李瑶的,最后却因为什么原因,而耽误了这场婚事。” “哦,我想起来了。”见寻芳没啥反应,沈清玉才拍拍扇子,继续说道:“原本是要请皇上赐婚的,连聘礼都已经发出来,只可惜当天晚上,那陆家的姑娘便拿了剪刀要绞自己的头发,说要去当尼姑,连他父母都劝说不下。” “后来呢?”寻芳问道。 听到这里,连寻芳身边坐着的叶寻芝都感慨道:“这姑娘倒是个烈性子。” 梁佩恩看向杨雪松,说道:“同你姐姐不想差了。” 杨雪松见梁佩恩说到自己姐姐,那神情就微愠:“说什么呢。” “好好好,不说你姐姐。”梁佩恩立时想到自己说话有些过了,赶紧道歉。 接下来,便只有沈清玉在那里继续说下去:“听说最后她还是带发修行去了。听说这位陆家姑娘的母亲跟端王爷的王妃相熟,郡主跟陆家姑娘也算朋友。后来听说郡主见到李瑶,明里暗里嘲讽他不少。所以那陆家姑娘带发修行之后,李家的人根本也不敢去闹。” “但是李瑶自己放出过话来,若她真的一辈子不嫁做尼姑,那他便不娶也就罢了,但若她要嫁人,他是定要那陆姑娘未来夫婿好看的。这当然也不是当着我们的面儿说的,他是否曾说过这样的话是未可知的。但是自从这件事儿之后,自然陆家的姑娘就是不出家,只怕也没人敢娶她了。” “这真是,这个煞星。这事儿难道还没王法?就不怕皇上知道么?”杨雪松皱眉道。 关于李瑶纨绔的事情杨雪松是听说过的,但是五六来年前的事儿,他当时并不在京都,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李瑶跟陆家姑娘曾经的过往。 “什么知道不知道啊,要说他们李家,配他们陆家原本也不算是高攀。陆家的老太爷是仙去太上皇信任的人,皇上不可能再重用,所以陆尚书百年之后,陆家的老爷也没坐到什么高位置。 如今的丞相大人跟在皇上身边十几二十来年,李珖又受皇上重视,宫中有妃子又受宠。就是闹到皇上面前也没有用。他们实在也没强娶,是人家陆家姑娘自己要剃头做姑子的。” “这分明是强娶。”叶寻芝有些不服地说道。 沈清玉摆手道:“这事儿你跟我说可没用,有本事你去跟皇上说去。说来,这两年他们李家也确实有些猖狂了,想必关于这些,梁大人跟杨大人,就是不曾听说过李瑶的事情,在朝堂上也能感受到一二吧?” 寻芳他们听到这里,心里莫名警惕了一下,看向沈清玉的眼神也变了变。 杨雪松跟梁佩恩听沈清玉说到朝堂的事儿,双双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清玉毕竟不是官场中人,但是却是从政人员家里的子弟。像是这样的人,无法将他们当成普通不接触政治的平民看待。 见大家没有说话,沈清玉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奇怪之处一样,只是笑笑,说道:“怎么了?这难道不能问么?” 寻芳在一旁接道:“你自己心中有所觉,人家心中也有人家的感觉。问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又何必问呢。” 之前还只是怀疑,现在寻芳几乎能够确定。沈清玉接近他们并没有这么简单,他应该是想要通过他们几人,观察朝廷中的风向。 至于沈清玉具体的作用是什么,那得看沈家人是什么打算了。 沈清玉见他们如此态度,仍旧做个糊涂人,笑着摇头道:“方才义愤填膺的是你们,如今劝我别管人家的也是你们,算了,我也懒得管,你们不愿意聊,那便不聊吧。” 这会儿楼下的人嚷嚷着已经要上楼了,噪音离寻芳他们越来越大,又将大家的视线引了过去。 寻芳垂眸往楼下一看,却正好看见方才那站在最前端的李瑶。 李瑶也正好瞧见寻芳,就这么一眼,那李瑶整个人便直接呆住了。 而站在李瑶身边的人瞧见李瑶愣住,便都朝着寻芳这边看了过来。 却见寻芳少年英气,凤眼直鼻,唇红齿白,一张脸上稚气未脱干净,鹅蛋脸型却很好看。 莫说是李瑶,就连他周围颇有些龙阳之好者,见到如此人物,不由得也是心中一动。 “好绝色!”李瑶瞧着寻芳,不由赞叹。 寻芳听了这话,脸色都白了两分。什么登徒子弟,不要脸到如此地步。他好好一个文人,被人这样当成猴子般观赏,气节重者,只怕已经跑去跟李瑶那斯拼命了。 寻芳确实冷笑一声,就这么平静轻蔑地看着李瑶。 越是这样一副禁欲模样,越看得李瑶心痒难耐。 他抬头看着寻芳,抬腿走上木梯,想要朝着寻芳这边儿跑来。跟在他后面的人瞧见他跑上来,自然也跟上了。 结果他刚跑了两步,因一直仰着头,并没有注意到楼梯上有人方才吐过的一口污秽,一脚踩了上去便开始打滑。 从楼上硬生生来了个后仰,就这么摔了下去。跟在他后边的人想接,却接不住,便也跟着摔了下去。 一群人,乌拉拉就这么滚下楼梯,看得楼上楼下众人笑出了声来。 寻芳他们这边儿的人瞧见了,也都笑喷了。 这是那李瑶自己摔的,因事不关己,所以在场的人全将他们当做一场戏看。 这酒楼是京都一等一的楼,这时候来这里的,大多都是些富家子弟。若是对上了,自然怕些李瑶,但这不是没有跟李瑶对付上么,所以他们就乐得看热闹,并没有怕李瑶怪罪的。 甚至人群中,有好事者,还在那里喊着:“好一场大戏!再来一个!” 这话一出,众人又笑了一场。 然而摔在地上的李瑶,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朝寻芳那边儿看了过去,却见寻芳蛾眉展开,笑眯了眼睛,愣时又痛又欢喜。 方才沈清玉是没有怎么说错,李瑶要色不要命。一旦迷上一个人,那就是千般万般好,想要得到,为此闹得命也不要。 否则当初也不会害得陆家小姐出家为尼,闹到自己成了全城的笑话。 几年过去,如今他还为没得到陆家小姐难受。所以总是找一些代替品,找的两房小妾都跟陆家小姐长得有那么四五分像。 这会儿因寻芳生得好看,不管男女,李瑶都是喜欢。先在寻芳面前丢丑,摔得浑身都疼,如今见到寻芳笑又觉得值得。 他李瑶见一个爱一个,绝对不算痴情,要说风流,他也没那个气质。众人眼里,不过是个小丑般的人物。 偏他自己不知自丑,反而觉得大家笑他情痴风流。寻芳笑,他还为自己逗笑了美人而自喜。 就是疼得实在厉害,笑是笑不出来了。 寻芳跟寻芝几人见李瑶形容气质猥琐,看了一场笑话之后,便不再关注楼下。 寻芳轻蔑看了楼下一眼,随即夹菜吃酒,不理会那叫李瑶的人。 这时候餐桌上有个胆小的,不放心道:“我方才瞧见那李瑶上楼,好像是看得寻芳兄这边儿。不是说当初那位陆家小姐被逼得做了尼姑么?那之后这李瑶会不会来找寻芳兄弟你的麻烦?” 还有人觉得招惹不过便躲着的说道:“方才他若上来,只怕就要来凑近乎了。越是近了,越觉得他无耻。寻芳兄弟,以后若遇见他,只躲着就好。” 寻芳坐在桌上,神色正常,只是冷哼了一声,说道:“他摔下去了还好,就不需我动手了。要是方才他敢上来套近乎,那迟早也是要下去的。” 他向来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儿,死过一次又活过来的人,他怕什么? 家里亲人都在丹城,李瑶招惹不到。其他在京的亲戚朋友都是官场中人,那李瑶要招惹他们,还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他招惹陆家姑娘,是因为陆家姑娘是女子。他是去下聘礼求娶陆家姑娘,陆家的人便只能用强硬的态度来回绝,最后落得陆家姑娘不能嫁人的下场。 但寻芳是男子,难不成,寻芳若是不同意跟他好。他还来干涉寻芳的婚姻不成?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第142章 寻芳跟陆婉最大的不同, 便是陆婉是女子,在男女婚嫁的事情上,处于比较被动的一方。 而李瑶要是对寻芳有什么非分之想, 若是敢摆到明面上来,那就肯定是会被人笑话。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40节 倘若他的非分之想还会伤害寻芳,那么是会令天下人都难以接受的。 若寻芳身份低贱一些,在这时候看来也正常。但寻芳是个文人, 要说阶级, 他比李瑶这个不学无术没有爵位也不是士人身份的人要高多了。 所以寻芳敢断定, 只要自己不同意, 李瑶并不会将他如何。 若是李瑶真要招惹他, 那他也能保证,被麻烦的只会是他自己, 而并不会牵扯到他周围的朋友或者亲戚。 沈清玉就坐在寻芳身边, 见寻芳神色淡定说出狠话。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臀1部有些隐隐作痛。 之前被寻芳踹倒, 屁1股砸在地上,那仿佛要裂开的感觉至今还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沈清玉摇了摇头, 将之前的回忆甩开,说道:“这倒不必担心。之前因为陆家的事情闹出来,害得相爷丢脸。李瑶被他爹狠狠揍过一场, 之后再没有这样的事情闹出来过,寻芳兄弟自己不愿与他同流,自然他也不敢怎么。要是一件接着一件闹,真闹到了皇上耳朵里面, 相府一家都别想好过了。” 寻芳他们听到这里,心里多少有数。在场众人,大多都有些耳闻。当今是个多疑的人, 再信任的丞相,在他心里又能有多信任呢? 宰相是个文官,他家里又有武官,原本就是一人之下的身份,若是太猖狂,确实引人猜忌。 连寻芳他们听说李瑶的事迹心下都不舒服,更不要说皇上了。 梁佩恩见沈清玉都这样说了,加上寻芳并没有什么惧怕的神色,便放心不少。 想想觉得也是,寻芳一个大男人,能被怎么着?若将来真要闹,他们也不怕。 想到这里,梁佩恩便端起了桌边的酒,对大家说道:“来来来,莫要再说这些了。今天大好的日子,倒叫外人搅和了心情。咱们今日好容易聚一场,闲话莫提,今日先说好,咱们不醉不归!” 听了梁佩恩的话,大家便真的又重新热闹起来,行着酒令,聊着闲话,晚上喝得大醉才回家。 之后的事情,确实寻芳料想不到的,谁想这日之后,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将他美男子的名声给坐实了,传得整个京都都知道他叶寻芳好看,并且被宰相之子当场叫了“绝色”。 甚至有人隐隐给了他一个,“京都第一美男”的称号。 寻芳听到这里,只是摇头苦笑。他这辈子这么努力学习,也只在文人圈中有小小的名气,不认识他的文人居多,知道他的只在少数。 结果还是靠着自己的长相,而名动京都。人人皆好色,食色果然是人之本性。 之后寻芳又听到了关于李瑶的事情,听说那日李瑶摔得脚骨都裂了,估计得躺上两三个月才能再出门。 那日相聚过后,很快便到了春节。 叶锦先生跟叶镐是很不一样的两个人,叶镐喜欢热闹出风头,叶锦则是喜欢低调。 寻芳自从穿越过来后,也就之前逃难那一年,家里没有请过戏班子来,还有便是今年这一年,在叶锦家并没有看到戏班子。 否则若是按照往年习惯,今年叶家应该也已经请好了戏班子,一家人热闹在一起才是。 寻芳在春节前夕就已经给叶家去了信,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写的信寄到王氏他们的手里没有。 今年春节,最热闹的一天,寻芳他们也只是简单在叶家放了些鞭炮。 春节后,正月十五闹元宵,元宵佳节,整个京都城内没有宵禁,连续三天三夜都是狂欢。 孙氏的肚子大了,不好出门,叶锦又不喜出门热闹,所以当天是寻芳跟寻芝二人一起出去的。 新春佳节,自然是穿了一身新衣裳,打扮得精精神神才能出去见人。 寻芳跟寻芝皆长得风流俊逸,二人身材越发高大,在人群中走着,回头率简直不要太高。 出门逛逛的男女皆有,最常见的是一家人,父母带着孩子出来热闹。 寻芳所走之处,就瞧见过好几个男人将家里小孩儿架在脖子上走路。 因为人流比较多,寻芳他们很注意自己身上的钱袋。因为穿戴很好,所以小偷经常光顾。 寻芳穿越来之后,就曾丢过两次钱袋,虽然银钱不多,但丢钱总是心疼的。 尽管千防万防,却总有遗漏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小钱钱便飞走了。 或许是因为太过关注自己身上物品的关系,人流又多,走着走着,寻芳竟然跟家人走散了。 跟叶寻芝走散倒是正常,寻芳这几年习武,身体健壮不怕有人走着走着撞自己一下。而叶寻芝是典型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被撞那么几下,很容易便被冲散了。 令寻芳苦笑不得的是,连跟在他后边好好走着的元庆居然都走丢了。 他方才走路的时候还特意关照着元庆,帮他挡了两下冲过来的人群。结果这还愣是走散了。 寻芳忽然想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父亲将小孩儿架在脖子上了。 走在路上的小孩儿容易丢,但是挂在脖子上的,不容易丢。 虽说跟家人走散了,寻芳却也并不着急,这京都他早就逛了许多遍,跟人走散是容易,但是走丢找不着回家的路总还不至于。 既然都已经散了,各逛各的就好。跟着出门的都是几个大男人,总不至于回不了家,寻芳就并没有多担心他们几个,自己快快乐乐地逛起了街。 晚上早就请示过叶锦要出门,所以寻芳没有吃得太饱,留了些肚子一路逛着一路吃着,口腹之欲尽被满足。 不过一会儿,到了城中湖边,四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湖中有水榭,三三两两坐着人,还有丝竹琴瑟在其中演奏。 寻芳见那里景色甚美,又从未走过那水榭,便想着要去瞧一瞧。 到了水中廊上,零星站着些人,寻芳绕过这些人。走到水榭楼台前,楼下廊上都有靠坐的围栏,并不怕掉落下去。 水上的风光与外面路上的不同,这里因为水光照射,更加明亮几分,里面音乐沁耳,令寻芳很是享受。 然而就在寻芳闭幕倾听时,却听到耳边有人喊道:“桃儿,回去了。” 听到这声叫唤,寻芳那赏景听音的心思瞬时被打散。 朝那人说话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位穿着一身蓝色衣裙的姑娘站在那里,身姿窈窕,站在那里,腰若柳枝。 陆婉今日带着一顶帽子,上面有纱布垂下,使得寻芳并不能看清她的脸。 但是光听她的声音,寻芳就已经认出她来了。 她的声音很独特,像是春日婉转的莺啼,然而又不妩媚,特别清澈。 很难用现代什么御姐音,或者什么萝莉音来区分她的声音,在寻芳耳朵里,她的声音就是有特色又好听。 除了声音外,寻芳还看到了之前跟在陆婉身边的那位叫桃儿的丫鬟。 就这么几个特点,就能清楚,薄纱之下的人,便是陆婉本人了。 陆婉朝着寻芳这边走来,自然也瞧见了寻芳。刚见到寻芳的时候,她也愣了一下。 寻芳反应过来后,便朝她行了一礼。陆婉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也淡定地回了寻芳一礼。 自从那日寻芳帮过她之后,陆婉也知道了寻芳并没有向家人打听自己,甚至没有提过他的名字这件事。 光是这一点,就很给人好感。 然而好感归好感,也不过是觉得寻芳是个好人罢了。 自从带发修行后,她早就绝了重新过回正常人生活的妄想。她接受自己这辈子不会成婚的命运。 所以就算再对一个人有好感,她也不会表现出来。 之前听说寻芳是要参加今年会试的学子。他看着年轻,估计跟她年纪相仿,这么小的年纪,已经是个举人了,就算不是举人,也是就读在国子监。 这样说来,他将来必定会是个前途无量的人。那她就更不该去靠近叶寻芳了,这样一个人,不该沾染上她的坏运气。 今年年节,她被家人请回来过节。元宵她已经有几年没出门逛过了,今日不过心血来潮,带了丫鬟小厮出来逛逛,谁居然还会遇到叶寻芳。 方才一眼见到叶寻芳的时候,陆婉的心其实小小的颤了一下,就是这么轻微地颤了一下。 再那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了心底有一句声音在讲,“这样也能遇见,真是缘分”。 然而不多一会儿,她便将这新声压了下去。 接着,便听寻芳说道:“好巧,陆姑娘也来逛元宵。这也能够遇见,真是缘分。” 听到叶寻芳的声音跟自己内心所想无二,陆婉不禁退后了一步,面上前却平静道:“是啊,京都热闹,希望叶公子今日玩得尽兴。” 说完后,陆婉便很想要离开这里,不要再见叶寻芳是最好,她觉得自己是不该见叶寻芳的。 “公子雅兴,我便不多打扰了。 寻芳察觉到她的离意,却不想就这么看着她走远,便叫住了陆婉,道:“陆姑娘且慢,我有句话想问姑娘。” 陆婉没来得及走开,便听寻芳叫住自己。她只得站住,疑惑寻芳有什么会想要问自己。 寻芳见她站住了,便问道:“我最近听得一个几年前的故事,是关于李相府中跟京都陆家的事情。” 陆婉一听说“李相”两字,脸色便冷了下来。 果然,叶寻芳还是听说了她的事迹。既然如此,今日莫非是想要听她说一说什么八卦拿她取乐? 可是叶寻芳看着也并不像是这样无聊庸俗的人,相反,他是个知礼又很有分寸的人。 “不知道我所听说,跟姑娘所知,有几分不同。旁人所说,恐添新料,又怕有人断章取义,所以想要请问姑娘事情的来龙去脉。”寻芳试探地说道。 陆婉见他好奇,索性自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叶寻芳越早知道她的遭遇,便能越清楚要跟她疏远的事实。这对他们二人来说,都好。 “我想应该没有什么不同。我便是那陆家的姑娘,多年前,是跟相府的二公子有些牵扯,不过如今过去几年,我跟相府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了。公子若要问我身份,那我现在便是一个出家人。” 寻芳听她平淡说着自己的故事,心里有些泛酸。一个人,被不喜欢的人追求,最后为了不嫁给不喜欢的人而去做了尼姑。 不管她是否愿意孤身一人,首先她肯定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并且是极度不公平的对待。 然而在无故接受这样的不公后,她却还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事情。 “那么你还想要回来么?回到之前的生活。”寻芳神情小心地问道。 陆婉听到寻芳的话后,首先并没有拒绝,而是问道:“怎么回?” 寻芳说道:“你难道一辈子做一个出家人么?你这样的年纪,都不曾入世,就要出世?或许,有人想要带你离开呢?只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重新入世。” 寻芳这话说得委婉,却又直白。 他只是觉得,陆婉于自己来说是个难得的人。或许今日不将心意说明,将来便没有机会了。 他跟陆婉,见一面,少一面。 在陆婉身边跟着的桃儿听到这里,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忐忑,很好奇自家小姐接下来会怎么回答。 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她自然是希望陆婉好的。也觉得,这时候小姐若肯应允,将来或许会有另外的福气。 陆婉听寻芳说到这里,完全愣住了,半日说不出话来。 “小姐。”桃儿在一旁提醒了陆婉一声。 陆婉经过身边桃儿的提醒,才总算回过神来。 “你知道,说出这番话,将来会遇到多大的困难吗?如今你羽翼未丰,说这话的意义何在?” 她这是在告诉叶寻芳,若真要跟丞相家的二公子对抗,那他可会有得苦头吃的。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41节 “况且哪有说出家就出家,说还俗便还俗的道理。人生若棋,既然落子就该无悔。” 寻芳皱眉,说道:“棋有无数种下法,这次下不好了,还可以重来。哪有悔不悔的说法,这根本无关悔不悔。我如今实力不济,莫非将来我有这个能力,你就......” 寻芳话未说完,便听陆婉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我告诉你吧,我做这个出家人做得很快乐,今日很快乐,以后也会继续快乐!” 寻芳听她这么说,这才停了想要继续劝说的念头。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陆婉对他并不是完全没感觉的想法。 但是她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就是已经实实在在拒绝了他。那他也无话可说。 或许她真是这么想的,在现代也有许多单身主义。一个人活着,总比两个人自由。 “好吧。如果这是你所愿意的,我也祝福你。”寻芳垂下眸子,声音略有些失望地说道。 之后陆婉没有再理会寻芳,便带着桃儿离开了。 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寻芳喉间有些酸楚。但是这感觉还能忍受,并没有到痛哭流泪的那种程度,他庆幸自己是个内心成年了的人。 他知道控制自己的感情,好在从一开始,没有疯狂地喜欢上陆婉,好在那喜欢,只是一些好感。 否则若是一瞬间崩溃,元宵佳节当街哭出来,那可太难看了。 一番对话之后,已经彻底将寻芳逛元宵的好心情打碎。他不想再闲逛下去,只觉得自己周身的氛围跟这热闹的元宵格格不入。 闲逛着走回家去,走路时不知撞到了多少人。 回到家里,元庆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寻芳回来,说道:“爷回来了,方才走不见了,可是急死我了。” 寻芳见他着急,说道:“傻小子,我这么大个人了,走不丢。” “话不能这么说么,反正主子一不在,我就是担心。”元庆笑笑说道。 “爷,你之后去哪儿逛了?我在原地找半天都瞧不见你人,索性就回来了。在家等了你好一会儿呢,今晚玩的还算尽兴吧?” 寻芳想起方才的事情,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拍了拍元庆的脑袋,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接着他自己回到房内,换下衣服,简单洗漱,便躺倒在了床上。 结果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陆婉站在一座亭子前面,亭边开满了桃花。 只见她一伸手,落花便掉在了她手上。而寻芳自己就站在一旁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陆婉好像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她转过身来看向寻芳,对寻芳柔柔地笑着。 这笑里尽是温柔,跟元宵晚上所表现出的冷漠,是完全不同的态度。 第143章 梦中, 寻芳一见她笑,胸中的郁气也减退了不少。莫名地,竟然也跟着笑起来。 第二日晨起, 绿萝就在旁边伺候。寻芳这次带了绿萝过来照应。 原本觉得路远,让小厮跟着便够了,没必要带着绿萝来,一路也辛苦。 但是王氏是不放心的, 因她坚持, 绿萝自己也肯过来, 寻芳才带了他一起来。 早上绿萝帮着寻芳穿衣服, 边聊道:“爷昨儿晚上做什么好梦了?” 寻芳听到这里, 一愣。其实他也有些忘记那梦了,只记得梦里应该是有陆婉, 也不是什么有颜色的梦, 就是单单纯纯梦见一个人, 具体做了什么事儿他略有些记不清,只记得自己心情还挺愉快的。 “怎么忽然问这个?我昨儿晚上说什么梦话了?”寻芳疑惑道。 虽说喜欢上一个人也不必瞒着, 只是多少还有些害羞。绿萝早跟他像亲人似的了,让亲人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还是会尴尬。 绿萝道:“梦话倒是不曾说, 就是我晚上忽然听见声音,以为你叫唤。走到你床前一瞧,却发现你在抿唇笑。看着怪痴的。” 寻芳见她这么说,耳根有些红, 随即遮掩了过去,不准备回应绿萝自己做了什么梦。 这段时间快临近会试了,过半个月左右就要进考场, 该准备带进考场的东西是早就预备妥当了的,就是寻芳的心情多少有些紧张,最近跟寻芝一起待在屋里学习的时间长了许多。 只要过了这次的会试,他们就能够成为一名贡士了,到时候就能见到皇帝。 然而若是落榜,就得再等三年。 其实他们已经为这次的考试多准备了三年,今年,最好还是不要落榜的好。 寻芳的成绩现在是算好的,就是时务策做的比较好,但是四书五经还有诗词方面做的都不如叶寻芝,这是在平常二人你来我往的问答中能够比较出来的。 但是时务策做出来,就是自己做的极好,也得看考官认同不认同,所以寻芳心里不是特别有把握一定能考上。 不过该讨论的问题他们都是讨论过了,接下来便只能看老天爷了。 半个月的时间内,除了成日待在屋里学习之外。寻芳他们还去了一趟杨雪松的那位老师家里。 这是杨雪松引荐的,寻芳他们只是简单拜访一下。那位赵先生五十来岁的年纪,面白微须,相貌清癯,神态看着挺亲和的。 他是三年前会试的总裁官,因此而成了杨雪松名义上的老师,后来因他欣赏杨雪松的才华,杨雪松也倾慕先生的为人,所以二人才有了实际的师生关系。 这位赵先生是当朝二品的官员,如今在都察院为官,是当年进士考上来的。能够爬到这一步,也可见皇上对他的信任了。 寻芳他们还没有入朝为官,但是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况且年纪比较轻,就比较受杨雪松老师的欢迎,期间大家谈论了一些学问,聊得倒还开心。 寻芳能够感觉到赵司业对杨雪松的赏识,杨雪松跟自己老师相处的时候,亦师亦友的关系让人很羡慕。 就寻芳看来,若这位赵先生膝下有女儿,跟杨雪松年龄相仿的话,估计还能将自己女儿嫁给杨雪松。 可惜他并没有女儿,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秀才儿子。他们一家走的都是举业,人口简单,并没有多少复杂的事情。 寻芳很提杨雪松高兴,至少他目前在朝中能有互相帮衬的人。 另外,会过杨雪松的老师后,寻芳他们又去跟之前的同窗陈礼等人。他们俱是跟寻芳还有叶寻芝一样,来赴考的。 因为时间关系,大家都要学习,所以才见了一面,问清了各自的地址之后,便没有再聚。 天气逐渐转暖,然而二月的天气还并没有那么暖和,寻芳出门前打一套拳,热乎乎的汤羹下肚倒是还好。 叶寻芝身体不如他,在贡院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开始跺起脚来。 寻芳在一旁笑道:“叫你平日里跟我学两套拳,你瞧瞧我,如今身体还倍儿暖和呢。” 叶寻芝见兄弟嘲笑自己体弱,僵了僵脸,没说什么反驳的话,继续运动自己的。 会试跟之前的那些考试一样,入贡院前得宽衣解带让人检查一番。 这次检查的仔细,寻芳的头发都被人摸了摸,确保没有夹带之后,监门官还要将他登记造册。 接着,各位考生被分派到各自的号舍内,大家分到三根蜡烛,跟之前考试没有什么不同。 等所有考生都进入贡院后,便会锁院,里面的考生跟主考官都无法出去。 拿到卷子后,远处会有钟声跟鼓声敲打起来,提醒他们可以开始考试了。寻芳于是才提笔开始做起试卷。 会试的考试内容跟乡试的差不多,四书五经部分的内容有时候会很偏,策问对寻芳来说难度也比较大,很多解决办法不止一种,寻芳举例还要引经据典就特别困难。 诗词押韵倒是三场中比较简单的了,但是出彩又很难。 几日下来,饭菜寻芳倒还吃得好,就是晚上睡觉太折腾。天气又冷,床板又硬,寻芳身子骨就是再好,也养尊处优惯了,实在难以忍受。 加上洗漱上会麻烦,考了几天下来,头脑发胀,出了考场就好像被还以自由的囚犯似的,只想好好洗澡好好休息,好好享受自由。 寻芳身体素质强都已经是这样了,更不要说身子原本虚弱的叶寻芝了,从考场出来,上了回家的马车后,连话都说不出几句,主要是考试费脑,加上贡院内的环境实在不算好。 能平安不生病的出来,其实都还算不错了。 会试之后是三月份的殿试,这时候会试成绩没出,寻芳他们暂时可放松一些。 说是要放松,但是想到将来会试要是过了,就要去见那九五之尊了,大家的心情多少还是忐忑的。 只能说休息了两日后,便跟叶锦待在一起,将自己的答案都说了一遍。 叶锦虽然不受皇上重用,却毕竟是个翰林,在学问方面比寻芳他们自然高出不止一个等级。 最后叶锦给出的判断是寻芳他们只要不倒霉,中个进士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有些寻芳他们以前的同窗,因知道他们家的先生是翰林,也有跑过来问一些问题的。 叶锦原本就在叶家做过先生,又是极其爱才的人。见到有人肯向他请教,也是知无不言。 就这样在学习的氛围中沉浸了两日,会试结果出来,寻芳跟寻芝二人都过了。而陈礼则没有通过,只能再等三年。 寻芳跟寻芝的成绩并不在最前,叶寻芝比寻芳高出许多,但是寻芳好歹也不是最后。 这样一来,只要殿试顺利的话,他可能还能成个两榜进士。 寻芳是有真材实料的,知识都在脑子里,他会试既然不在中上排着,想来就算殿试再难,折中的名次努努力只怕不会没有,所以不怕殿试被刷下来,到时候连个官都捞不着。 其实连寻芳自己也震惊,虽说上辈子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却也不敢比清北里的才子。 全国考试,各省份的佼佼者都来考试,寻芳没自信比得过他们。 谁想竟然没有落榜,中了之后成绩居然还不是末尾。 自从县试以来,他几乎全程被碾压,只有在乡试的时候,运气好,发挥好,才有了比较靠前的名次,他知道自己那是超常发挥不敢骄傲。 如今能够中了会试,虽说不在最前面,但能够挂在中上的成绩,寻芳已经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这样,他也算有了铁饭碗了。 想到自己即将入朝中做事,寻芳最先想到的并不是自己将来会有什么荣华富贵的日子。 而是王氏跟宝儿总算有了一个强硬的靠山,以后叶镐就算倒了,这个家也不至于乱。 光是靠着寻芳的俸禄跟家里的田地铺子,不说荣华富贵,清茶淡粥总还绰绰有余。 这日寻芳他们去找陈礼,想要问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寻芳在陈礼所住的寓所坐下,叫着陈礼的字,问道:“庸之,你是打算回家,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等过几年继续考?依我看,这来来回回,路上都要耽误大半年的时间,不如就在京都住下,过几年还可以继续参加会试。” 陈礼不禁叹道:“虽说是这样,但在这里住上三年,一年就得花几十两银子在吃住上。我家里确实买了几亩田地,但只怕不能够继续支持。况且,在考试前,曾定下一位姑娘,原本想着这次能够中,那么成家立业都好交代,没想到还是我高估自己了。” 寻芳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觉得自己如果安慰他让他再接再厉,反而有种炫耀的意味,因此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听我爹说,明年是太后寿辰,朝中缺人,皇上很可能会开恩科。”叶寻芝在一旁说道。 “哦?”寻芳对这件事儿并不清楚。 叶寻芝点头道:“各位大臣都在提早准备寿礼,但也得看皇上的意思,这事儿不准确。” “那家姑娘几岁了?一年等得等不得?”陈礼好歹是个举人,人品也不错,配肯定是配得上那家姑娘的,只怕那姑娘年纪逐渐大了,多等一年便焦虑一年。 陈礼听了叶寻芝的话,脸色也开始犹豫起来,说道:“比我还小三岁,年纪还不成问题,再说既然父母定下了,总不可能反悔,纵然父母反悔,我也不肯的。”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42节 “那你自己是怎么打算?”寻芳问道。 陈礼摇头道:“现在是很想留下来,又怕想法不够清醒,只怕过两日又要后悔。还是先等几天再看吧,或许就不回去了,都说不准。” 寻芳也清楚,人在激动的时候下的决定往往没有那么理智。 回家成亲跟留下准备科举都是大事,陈礼能够说出等过几天再做决定的话,说明他自己心里也重视未婚妻跟自己的未来。 见寻芳他们被自己影响,气氛有些消沉,陈礼拍了拍寻芳他们的肩膀,说道:“先不说这个了,你们中了会试,将来也可入朝为官了,是该庆祝的,不该为我而将这喜庆压下去。” “今日不是他们沐休的日子,不能叫人聚一聚,等过几日要叫佩恩他们一起出来,大家到酒楼里庆祝一番。也祝贺祝贺你们才是!” 寻芳他们见状,自然也不希望将消极的氛围一直下去,随即换了话题,几人有说有笑,在陈礼寓所吃了些从酒楼打包买来的饭菜,眯了两口酒菜,这才兴尽回去了。 自寻芳考上会试后,便写信给了家里,准备着到时候在京都买一个二进的小院。 实在是他手上也没有多少钱不能买太大的院子,像是叶家在丹城那样的院子,在京都价格就高的有些离谱了,他根本买不起。 而家里的田地那是祖上的东西,除非是像之前那般,外面打进来了土匪,否则就不能随便买卖,毕竟是入朝为官,祖宗的田地是留着当一条退路的。 所以能够动用的,就是现有能够流通的钱,在京都买房子,好一些地段的,价格是丹城的两倍。 寻芳估摸着,自己这买一个二进的院子,估计也得花个三四百两,若要多一些土地,还要有个小花园的话,算下来估计还不下五百两。 之后仆人能从家里带来几个,另外还要单独买几个。还有家具、一些装修的家伙,光是买房,多少得有个六七百两银子。 加上来到这里定居,肯定要置办田产,还要雇人过来帮忙看着。算一算,可能得要上千两银子。 原本之前逃难,家里损失了的东西添补上来,加上来回路费,还有花用,都是只出不进的,所以花销很大,留在手头的估计没有多少钱了,还得留着些应急。 毕竟宝儿将来嫁人,他得添一些钱进去,还有得预备好将来娶亲的钱,这没什么好害羞的,寻芳不打算光棍一辈子,自然要算好将来嫁娶的钱,不能让女方不好看。 还有老爷跟太太将来归天的时候,他总要有个预备。像叶镐这样的人,估计不会留下多少钱给自己打什么棺材,他跟叶寻蕙总不能不帮他想着这一点。 而王氏的后事,虽说王氏如今年纪不大,但是寻芳总是要想着她的,毕竟叶寻蕙肯定是不会多管的,王氏又不是他亲生母亲。 寻芳是最没有资格,在叶家两位长辈面前说自己不管他们后事的人。毕竟他是一个来自未来的魂灵,他既然选择继承了叶老爷的一部分财产,就算叶镐坏到极点,他也没资格说出不给他办后事不管他的话来。 除非剔骨削肉,将这肉身,以及吃到肚子里的东西,穿戴在身上的东西全还给他。 买个院子,肯定要长期住下去的,二进的院子,不可能他一个人住,他打算将来把王氏跟宝儿接过来住。 至于叶老爷,如果自己愿意折腾那就来,如果他不愿意,那寻芳也就随他去。 到时候寻芳只要说自己在京都没有人帮着看管家园,到时候叶老爷肯定不会不让王氏过来。 王氏要是不愿意过来,那他也是随便。不过按照王氏那个一心为儿子的心思,只怕不用寻芳说,她自己接到消息就说要来呢。 宝儿他是肯定要接过来的,寻芳能够看得出来,在叶家呆着,宝儿并不快乐。天天还得被王氏管在手心里,要是寻芳在的话,还能帮她说几句话,否则只怕按照宝儿那个性子,在王氏身边再过几年,估计得郁闷死。 因选的不是他自己一个人住的院子,寻芳开始挑的时候也并不着急,只让元庆去办理,找到房牙子,让房牙子先理出几个屋子等他有空再过去看。 毕竟及接下来还要殿试,寻芳不敢马虎,所以不敢马上将心思放在旁的上面,在会试结果出来之后,就跟大家庆祝了一场,连酒都没有多喝,只浅尝了两口,然后便仍旧一心专注学习。 转眼便到了三月份,本朝是这个时候要开始殿试的。 殿试当天是要进宫,大家都很严肃,不敢多行一步,不敢多说一句,跟林妹妹进贾府有一比了。 殿试只考一场,里面最多一两道题,但是进宫后首先有许多事情要做。 殿试当天,寻芳他们很早便起来了,从特定的宫门进入,然后点名、散卷、赞拜等,坐到位置上已经不算特别早了。 光这一系列的行为,就已经让寻芳挺累的了,更不要说周围那些身体原本就虚弱的学子们。 读书人确实大部分的外形就比较弱,大家都是埋头读书,平时有空就在家里学习,只有那些平时还做农活,或者原本爱舞枪弄棒的人才不会被折腾的太累。 而在殿内,农家出身的也只占少数。走到这一步,资源是很重要的,干农活的人能够走到殿试这一环节,其实很困难。 寒门出贵子,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很难的一件事儿。 考试并不会当场改卷,皇上也不会在场提问,如果将来考中,名列前茅者倒是有可能跟皇上说上两句话。 考试当天并不阅卷,试卷是先呈上去给大臣看,选出优秀的考生后,再交给皇上排出前排的名次。 考试题目是皇上出的,共有两题。第一个问题是农业上的一些问题,对于这些寻芳稍微了解些,答的还算可以,他自认为就算不能列在优等,但也不算太差。 第二题问的是南方总有外族来犯,该怎么处理的问题。总共的题目就很长,一题两三百个字,解读起来也得花些时间。 第144章 对于第二个问题, 寻芳还是好好考虑了一番的。 任何两个国家对抗起来,都不能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南方蛮族虽然比他们国家落后许多,在文化上, 一直都是被蔑视的。 但是他们民风就比较强悍,近几年来发展的挺不错,并且一直觊觎他们国家,今年来闹了一场又一场。 寻芳先是将自己国家的优势说了一遍, 再将对方如果攻打进来会采取的策略解释了一遍, 期间稍稍夸赞了自己国家一番。 并且将弊端也浅浅点了一下, 表示最后如果加强管理并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 主要就是将地方官员手上没有兵的事情讲了一下, 还希望能够多征兵, 从现在开始多储存粮食的事情说了一遍。 南方蛮族闹过来的可能性目前比较小,但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历史上有被蛮族侵入过的事情发生过, 后来又被平复了, 当时还差点儿灭了国。 后来在内乱中当时的太子身死,也是因为地方受不了朝廷的压迫, 跟当时强大的南蛮打起来实在是太耗费资源了,各地百姓都对此有些怨言。 那时候的地方官跟现在分权形式的地方官很不一样,那时候的地方官员是拥有很大权利的, 尤其手下还有兵力。 所以只要一两个省份愿意谋反,那整个国家就很容易乱掉。 太子因此而被大臣杀掉,于是本朝的开国皇帝是顺天而为,为了正皇室的血统, 招安兵马,一路打过来平叛的。后来便顺势坐上了皇帝,并没有人敢反对。 战乱平定后, 上位的皇帝并不是太子的后代,而是前朝开国后一位王爷的后代,大概跟当时的太子隔了十来代,是远方亲戚的远方亲戚,都不在五服之内。 只因为他战功比较重,又好歹是皇室的人员,也算名正言顺,所以百姓不会反对他。 因此开国皇帝上位就换了朝代,将国家改名为晋国。 虽然还是一个姓,天下同样是在王子皇孙的手里,但寻芳所在的朝代,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两百年的时间。 最近南蛮那边儿对他们晋国虎视眈眈,看样子是很想再创两百年前的辉煌,将晋国一句拿下。 当时晋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只是后来开朝的皇帝突然身患重病,临死前没能立下遗嘱,弄得皇子们互相残杀了一番,就没有功夫管顾南边儿,所以给他们留下了可喘息的机会。 后来南蛮就修养了几十年,逐渐强大之后,便时常骚1扰晋国南方边境,这一骚1扰就是一百来年。 后来也曾有皇帝下旨打南蛮,但是开国后国内需要整顿的事情太多。 而且每次到南方打仗就会有天灾下来,加上北方也有不安分的狄族来犯,打仗就是劳民伤财,久而久之就暂时将这事儿放下了。 但是只要稍微有想要作为的皇帝,不灭了北狄跟南蛮,肯定心里不会爽快,所以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是历代皇帝都会重视的。 就算皇帝本身不重视,也总会有大臣提醒他们。 寻芳将晋国打仗的优势跟劣势都写了出来,再将劣势后应该如何做的办法都算了出来。具体修改考卷的人要怎么处理,那就不是寻芳的事儿了。 寻芳觉得自己的试卷答的还算好,就算不在前排,应该也不会被刷的太下来。 写好试卷,上交之后,再从考殿内出来。七八年的时间,从县试到殿试,他总算经历了所有的科举考试内容。 所有有关学习的压力顿时都没了,但是心境却很平淡。 “真是不可思议。”叶寻芝在他身边说道。 寻芳只笑笑,明白了叶寻芝的想法。就跟踏入社会的大学生一样,从长时间的埋头学习中出来,忽然看到这天地这社会,总会有些不可思议。 往日的种种,仿佛就是一场梦。 回到叶家,下午叶锦回来,将他们叫过去问了一下题目跟解答的内容。 寻芳感觉在第一题上寻芝比自己讲得好,第二题寻芝讲得也全面,跟他自己相比是差不多的水准。 因为就南蛮的事情寻芳他们是讨论过许多次的,俞鹏先生的死,其实或多或少也跟南蛮有关。 连年灾难也就算了,还要遭受南蛮的侵害。况且南边儿的土匪当初有许多逃到了南蛮那边儿,寻芳他们其实隐隐有些猜测,或许土匪这事儿有南蛮挑拨也不一定。 否则一群土匪都是乌合之众,哪来这么大野心想要称王? 寻芳他们就猜想过,可能不止有南蛮的手笔,在之前那场叛乱之中,很可能还有本国一些脑袋比较聪明的人的参与。 就算很多县城省城并不设防,实在是逃命的官员太多,但是按照这个速度来说,还是太快了,简直就跟寻芳他们逃难的速度有得一比。 他们前脚刚出丹城,才到长兴省,后脚南蛮便打到了丹城。这路线还很对,不会东绕西绕,一路就直逼思安省。 这要是没有预谋,只说凑巧的话,这话说出来是没人信的。 因为提早就有过设想,况且南蛮之事也多少猜到可能会考,便分析过一番的。 所以这时候两人写的比较全面,叶锦听着也觉得挺满意。 但是结果如何叶锦也不好说,便只让他们二人下去了。 考完第二日,寻芳便准备出去找房牙子看看院子。这段时间朝廷并不休息,杨雪松他们还要上班,况且殿试成绩还没有下来,大家便还没有庆祝,寻芳也难得闲上两日,索性就像去看看自己未来的院子。 结果还没出门,大早上的就听见外面门子来回,递上了个帖子来给寻芳看。 寻芳还有些好奇,一般像是杨雪松他们来拜访,都不会递帖子的。若是要递帖子,也都是来找叶锦的,没有寻芳跟寻芝什么事儿。 好端端的,居然有人会来找自己。 但是寻芳也没有想多少,大家如今都有做官的资格,他好歹在京都也有些名声,有一两个人对他感兴趣想要结识也不是不可能的。 于是伸手接过那帖子一瞧,然而待他看清了那帖子上的名字,寻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李瑶”二字,看得寻芳内心厌恶。 他虽然是个直男,但也没有到厌恶gay的程度。只是他并不喜欢李瑶,明眼人只要看他态度,就知道寻芳不喜欢男人,偏偏李瑶还要上赶着在他面前现。 “不见。”寻芳将那帖子递给门子,说道。 “这,芳二爷,我该怎么跟人说呢?”那门子拿了帖子,尴尬地说道。 看那人出门的时候奴仆成群,身上衣料又贵重。这门子就算不知道李瑶就是李相的儿子,也看出来他身份特殊了,白白得罪了,仿佛有些不好。 寻芳看出他的尴尬,不好叫人为难,便想了个委婉的说法,说道:“你就告诉这位李公子,就说我今日已经有约了,不得空见他。” 那门子领了话,便拿着帖子下去了。 寻芳以为今日算是躲过了李瑶,早上换了衣服便带着元庆出了门去。 谁想在门口凳子上瞧见了坐在那里的李瑶,这一见李瑶,寻芳心里就暗暗道了一声“晦气”。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43节 早知道如此,应该叫人先来门口探一探才是。 李瑶一直在门口守着往里望,自然一眼就瞧见寻芳了。 他看着寻芳,脸上表情笑眯眯的,对寻芳问道:“叶公子,好巧啊,你这么大早上,是要去哪儿啊?” 寻芳没给他好脸色,平淡地看着他,说道:“出去有些事儿。”这回答仿佛没有回答一般。 然而李瑶似乎并不在意寻芳说了什么,只要他能说句话,李瑶就满意了。 “前不久听说叶公子中了会试,我心里也替你欢喜,原本要请你吃酒庆祝,可惜当时我腿伤未愈,没法儿出门。”他边说着,还朝着寻芳嘿嘿笑。 寻芳一听这话,只觉得李瑶脸皮厚如城墙,简直不要脸。 他们二人非亲非故,连自我介绍都没有一个,还请他吃酒? 李瑶要请,还得看寻芳他赏不赏光呢。 然而心中虽然这么想着,面上还是不能说这么过分的话。 “这就不必了。”说着,他还朝李瑶拱了拱手,“寻芳这边儿还有事,就恕我不奉陪了,李公子自己好好玩儿吧。” 说完,寻芳便绕过李瑶,准备赶紧溜走。 见寻芳要走,李瑶自然而然地要粘上来,作势要牵寻芳的手,边说道:“好兄弟,你我之间,何必这么生分?” 寻芳躲过了他的咸猪手,暗暗用力,将人一撞,只听“哎呦!”一声,转眼间李瑶便被撞翻在地。 寻芳是故意撞人的,表面却装出一副恍然的模样,走过去也不伸手扶着李瑶,只是说道:“哎呀,李公子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可伤着没有?” 李瑶周围的几个仆人瞧见了,赶紧跑过来搀扶。 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是寻芳故意撞人的,但是李瑶就愣是没有察觉到,或许他察觉到了也只当没察觉到。 李瑶本人都没说什么,跟在他身边的仆人又不跟他一样傻,所以也不敢说寻芳故意撞人。 李瑶身体有些虚胖,被扶了三四下才站稳。 他见寻芳关心自己,还以为寻芳的态度都是真的,因此拍拍身上的土屑,仍旧痴笑着对寻芳说道:“不碍事儿,不碍事儿。” 元庆站在寻芳后面,见李瑶被寻芳耍得团团转,憋笑憋得极其辛苦。 寻芳见这人厉害到如此,不知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但不管这李瑶是真傻还是假傻,他都看不过去。 于是没有再说话,径直跨上叶家的马车,不愿意再跟李瑶说话。 “诶,寻芳兄弟,你要去哪里?方便的话,咱们一起啊!”李瑶却仿佛不知道他的反感似的,还在后边儿叫唤。 见寻芳上车,他也赶紧让下人将自家的车马驾驶过来。 寻芳见状,觉得李瑶真宛如一块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 他坐到了车内后,掀开帘子,便对李瑶说道:“李公子,你不要怪我说话不好听,我的态度是表现得很明白的,为避免你听不懂,我再清楚说一句,咱们不是一路人,你不必再等在我家门口等着了,就是你等上几年,我都不会有跟你做什么兄弟的心思的。” “你一个相爷家的二公子,何苦在这里作践自己?为我一个也不值得。以你的本事,只要愿意,找个皮囊比我好的总不至于太难。况且我虽生得比旁人好些,但是脾气却没有那些温柔乡里出来的姑娘少爷要好。你在我跟前耍那些风月场中的心思,就是对牛弹琴,劝你还是收手的好,不要再继续丢脸了。我话说到这里,你下次若还来,就不要怪我接下来如何说话不好听,如何给你脸色了。” 摊牌后,寻芳又加了一句:“今日我事儿忙,没得功夫理会旁的事情。李少爷请回吧,我这里不劳你费心了。” 李瑶听了寻芳一番话,当场愣在了原地。 直到寻芳所坐的马车走出老远,都没有回过神来。 倒不是他因为寻芳这一番大胆的话而震惊到了。只是李瑶身为宰相之子,从小到大,除了他父亲哥哥,就连他母亲都是顺着他的意。 在别人嘴里听到这样拒绝清高的话,这辈子还是第二次。 要说第一次,那便是当年在陆府的姑娘嘴里说出来的。 然而寻芳说话的感觉又跟那陆婉很不同,当年陆婉是抱着死的决心说的狠话。 可这叶寻芳,却是好像根本不将自己放在心上,一点儿都不怕自己似的说出了这话。 方才对他说这一番话的叶寻芳,李瑶看着他就感觉好像看到了自家父亲跟哥哥,同样带着些轻蔑的眼神,语气平静,仿佛他李瑶就是一个蝼蚁。 可他叶寻芳只不过是一个刚过了会试,连殿试结果都还没有放下来的贡士。 他是如何,能够有跟李相,还有李家大公子这样的眼神的呢? “好,好个叶寻芳。”李瑶望着寻芳远去的车马,不禁喃喃说道。 李瑶身边儿有个仆人走上前来,对李瑶问道:“爷,他不识抬举,要咱们让他学学规矩么?” 李瑶朝身边儿那人一看,挑眉道:“学规矩?陆婉那教训我可记得清清楚楚,要是敢动叶寻芳,我爹能抽死我。你还想要教他学规矩?在这之前,我看你得先学学规矩!他跟寻常人不一样,将来是要当官的,你以为他是谁?那些凡夫俗子,给他叶寻芳提鞋都不配。拿对那些普通货色的办法对付叶寻芳,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李瑶再好色,好歹是大家出来的公子。什么人该是什么态度,他从小就清楚。 “那爷,咱们就算了?这叶寻芳反正也招惹不得。”身边的下人对李瑶问道。 李瑶冷声道:“算了?怎么算?这样的美人,我这辈子得不到陆婉就罢了,连这个都不能到手,死也不能瞑目。” 对待叶寻芳,不能乱来。但是他死缠烂打,就算铁树不开花,却早晚能让他揪到叶寻芳的弱点。 李瑶身边儿的奴才,被李瑶这么一通说,顿时没了话说,乖乖立在一旁,伺候李瑶上车去别的酒楼找逍遥去。 *** 皇宫内,考生试卷被阅卷官一一传阅,批改出来,选出了前十名成绩优异者,被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上一一看过手中的卷子,边看着,边对大臣们问一些关于考生的信息。 譬如这人是哪里人,祖辈都是做什么的这些问题。 等他看到叶寻芳的卷子的时候,看到他答的题目,心下有了想要将这试卷列在前排的想法。 不过他记得自己刚才就抽出了一张卷子,上面有个叫“叶寻芝”的人,再看他们籍贯,是在一个地方的。 “这叶寻芳跟叶寻芝是什么关系?”皇帝头上戴着冕旒,端坐在前,对下面的大臣问道。 “是族中兄弟。这叶寻芝是翰林编修之子。”下面一位大臣站出来说道。 皇帝听了大臣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哦?这样说来,他们家一族中,竟然出了三位进士。这可真是难得。” 再看了一眼这叶寻芳跟叶寻芝的年纪,都是十几岁的少年郎。 “真是青年才俊啊。”皇帝也不禁感叹道。 随即拿了寻芳他们二人的试卷,一一将二人所答对比了一下,经过一番对比,才拿起手中的朱笔,在叶寻芝的试卷上打上了圆,之后提上了字。 第145章 叶寻芳跟叶寻芝既然两人都是同族, 并且都是住在中部地区的人,那么前面的名词就只能给一个人。 皇帝并没有见过寻芳跟寻芝二人,寻芳他们在殿内考试的时候, 皇上还是跟他们隔着帘子的,自然看不清两人谁是谁。 所以只能从文章来看人,两位少年,皇帝觉得谁好, 那便把高些的名次给谁。 这时候也是分地域来划分进士的, 一般南北进士的名额不会相差太多。 一个家族, 两个人都位列鼎甲这样的事情是不太可能会发生的。 这其实也有历史原因, 在寻芳所在的朝代, 明朝的时候因为北方战争比南方跟频繁,所以北方学习的风气就不如南方的多。 曾经有一次上榜之人全都是南方人, 只有少数是北方人, 于是学子闹过。最后皇帝派人彻查, 结果出乎意料,是南方的成绩确实比北方的好。 但是后来皇帝还是怪罪下来, 将那监考的人处理了。这不是牵扯公平,而牵扯了政治。 直到寻芳所在的现代,秦岭淮河以南的地区, 江苏跟浙江的卷子格外的难,这难度全国闻名,有人猜测这跟历史原因是有一定关系的。 晋国并没有这样的历史,但是在这之前就有过别的朝代, 出现过跟明朝相似的情况,所以自那之后,朝廷科举最后录取的官员就有了南北的划分。 南北地域南方录取的人员可以多, 但是不能太超过北方跟中部的人数。 尤其前三名,就得更加斟酌。有时候并不一定考中前三名者就是成绩最优秀的,但一定是最保险的,其中还一定得有一两位,是要靠真才实学选上的。 自然前三名虽然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成绩一定得让大众福气,没有真本事,就会有人反对。 这时候因为有了科举制度,寒门家族都愿意拿钱出来培养孩子。这时候因为科举屡次不过,而对这个朝廷产生怨气的学子多得是,从一定程度上,也加重了百姓谋反的风险。每个朝代都在用尽努力去平衡他们所创下的制度。 皇宫内的皇帝是什么选择,在选院子的寻芳并不知道,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卷子现在进行到了什么环节。 房牙子带着寻芳逛了几个院子,寻芳看着这面积以及一些院子的装修,感觉都不是特别满意。 不是特别陈旧的,就是比较偏僻,要么就是面积不够大的,甚至采光不好的屋子特别多的。 院子他买下来肯定还得根据自己喜欢的风格调整,寻芳是想要尽量节省翻新的成本。 他也不能就买一块地,然后重新开始建房子。 在京都城内,很难找到这么一块地,就是有,那价格也很贵,只买这么二进大的地,也不太找得到有人卖的。 人家要建大宅子,自然是要盖六七进的院子,中间还带着花园,占地面积特别大才买得起地。否则就只能往边缘的地方买一块地。 寻芳得算好交通,所以不可能朝京都城边缘地带找屋子。 最后寻芳看中了两个院子,都是二进的,面积差不多大。一个花园好看,又离杨雪松跟梁佩恩家近,但是房屋修葺可能会多花些费用。 另外一个院子,离梁佩恩他们家不近,花园子里面的植物还需要修剪再等待长好,但是房屋都还挺好,主人家有急事儿想要早些卖了,愿意便宜五十两银子,但是离皇宫比较远,寻芳每天可能要多花两刻钟的时间才能到。 这两个地方还是有人愿意买的,那房牙子只答应让寻芳三天之内下决定,否则这院子就可能成别人的了。 寻芳见状,也答应了,暂时还没有考虑好要买哪边儿的屋子。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带了一千两,是弄成银票待在身上的,到京都内的铺子取钱就行了。 这两个屋子原本都卖四百两,但是第二个愿意便宜的就只要三百五十两。 寻芳想要买房子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叶锦他们,叶锦先生也没怎么反对。 只是对寻芳说道:“你若资金周转不便,我这里倒还有些钱可以暂时拿去。不过这事儿花钱不小,房屋修葺还要采买奴仆,怎么也得花上五六百两银子,你得跟你父母说一声才好,不要随便下了决定。我这里空屋子多,你想要住多久就只管住下,咱们出身同族,就是分了家,也不该彼此生分才是。” 寻芳听了叶锦先生的话,心中多少有些感动。都是亲戚,其实叶锦能够让他在京都有个落脚的地方,万事不用他操心,他所住的地方也很清净,光是这一点,寻芳就已经很感谢叶锦了。 亲戚帮忙,那是情分,不帮才是本分。别说现代古代,在现代人情浇漓,但是在古代,父母卖儿卖女的也不止一二。 “是,先生。我已经去信给我父母了。买院子的事情我能做主,这事儿在来之前就已经跟父亲母亲说过,如今考上了,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将来还得看太太老爷的意思,到时候一家子人要来,婶子眼看就要生产了,总不能叫她照顾咱们一家子人,这也麻烦。我还是搬出去住的好。” “殿试之后,你们俩兄弟将来就要一同入朝为官了。虽说你们不是亲生兄弟,但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堪比亲兄弟了,以后得互相照顾提携,官场上的事儿太难说清了,孤身一人的路是很难走的。” 叶锦清高了大半辈子,自认为是不需要靠别人就能走完这一条路的。结果真的进了朝堂,反而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寻芳他们听了这话,都应道说:“是。” 叶锦坐在桌上,忽然审视了寻芳很长一段时间,才说道:“芳哥儿,你读书比芝哥儿的时间要少两年,真正刻苦发奋也不过七八来年,如今能走到这一步,你是有天分的人。”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44节 寻芳听到这里,面上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哪里来的什么天分?虽说差不多也都是重新开始学习,古代要学的东西跟现代他学的东西差别实在太大了。 但是他生为成年人,重新回到了学习的氛围中去,加上他本身学习能力就比较强,所以才学得更快一些,跟周围的人相比较起来更加强罢了。 实际上他觉得自己并不是有什么天分,只是能够静下心来,愿意苦读罢了。说实在的,要不是有叶寻芝跟杨雪松两个学霸在他身边做榜样,寻芳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坚持得下去。 接着只听叶锦继续说道:“既然有天分,就不该太过藏着。你已经入世,既然入世,就没有办法逃脱世俗。你的政治目光不在我之下,然而你总是中庸着。” 寻芳蹙眉,觉得叶锦说得有些不对,他是真的承认自己并不是什么天才,况且中庸不是什么坏事,为什么先生要不让他藏着呢?其实他也没藏着什么。 不过是隐瞒了别人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实,但这是他的难言之处,他不可能说出来。 “先生,我不懂。”寻芳说道。 叶锦垂下眸子,说道:“或许是我瞧错了,否则芳哥儿,你就需要一些刺激,才能够展露出你的锋芒。为官者,应该为国为民,若不如此,为什么呢?只是简简单单混着日子,其实不配为官。一个朝堂,只需有几位忠臣良将,其余之人皆是碌碌之辈也并没有什么。 只可惜,如今朝堂上下,能有所为者不多。并且有潜力者实力尚弱,我希望你们接下来能够潜心研究晋国发展之策,这样,也不枉费我教导你们一番。” 寻芳听了叶锦的话后,心里多少有些震撼。 他确实没有想过什么“为国为民”,只想着自己能够尽量廉洁普普通通做个官便好了。 他走到这一步,将来妹妹的婚事能够好办,母亲也能威风威风,这便是寻芳考科举的最终目的。 真要说他还有什么另外的目的,那便是娶一个好看温柔的媳妇儿。 他并不跟古人那么像,需要风光体面的下葬,只要好死便够了。 若真要说为国为民,他心里多少也清楚,自己不如杨雪松跟叶寻芝他们。像是要扫除这朝堂肮脏的话,他一句也不曾说过,只是偶尔会被杨雪松跟叶寻芝给震撼到。 他没有想到叶锦先生能够将他看透到这种地步。叶锦是寻芳的先生,但是大家独处的时间其实没有多少,寻芳也从未在他面前表明过志向。 但是他,还是猜出了他那平平的志向。 即便他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志向,他还要激励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官员,为国为民,其实这朝堂上,又有多少人,是真的为国为民呢? 整个朝堂的制度,应该是为皇为权才是。 寻芳他们低头应“是”,先生训话他们不得不听。 但是寻芳觉得今日的叶锦真的跟往日格外不同,或许,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跟寻芝二人已经足够成熟了,因为足够成熟,所以连话题都换了。 见他们应声之后,叶锦才用略微疲惫的声音说道:“便是我如何自负也不得不承认,这朝堂,始终将会是你们施展的地方。” 这话听着有些消极,大概叶锦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之后就换了个轻松些的话题,大家聊着吃着,这晚饭就这么结束了。 晚上回到房里后,寻芳思考了一晚上加一个大白天,最后还是想要买下那四百两的院子。毕竟那里离杨雪松他们近,万事好照应。 若是买那三百五十两银子的院子,虽然目前便宜五十两,但是每天要多花两刻钟的时间路程,长久下来并不划算。 节省下来的时间那就是他自己的成本,寻芳觉得时间也能算金钱,所以还是准备买贵的房屋。 二进的屋子,他住进去,另外留出三间屋子给父母妹妹住还绰绰有余,到时候他就是娶妻生子也有多余的房子。 若是要延续三代四代,将来再扩充便是。 买定院子后,寻芳当场付了钱。因为许多房屋还得修葺或者翻新,就得找专门承包这一行的师傅来干。 这事儿寻芳并不着急,因为杨雪松跟梁佩恩都在京都有房。关于这一点寻芳直接找他们问人便行。 房屋还没有开始修整,放榜的时间便出来了。 本朝殿试是要召见进士们发放成绩的,当天寻芳他们得在皇宫外门内进入,然后到殿前站立。 皇上坐在台阶最上面,文武状元各站在两边,然后按照成绩各自向下排。 之后唱名,叶寻芝是一甲探花郎,寻芳没有进入一甲,连传胪,就是第四名都没有达到,但是他是二甲前十名,成绩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 后来鼓吹出去,寻芳他们自然没有寻芝受欢迎,毕竟一甲跟二甲的区别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们看尽长安花,寻芳他们则是风光罢了。 热闹一日之后,到了朝堂内的待遇也是不同。 一甲的人员基本上都是直接入翰林工作,授予六七品的官职。 寻芳他们则不一样,二甲进士只能观摩学习,等三年之后才有资格考试入翰林。 寻芳跟叶锦商量过,叶锦建议寻芳今年先不回家,安心准备来年可能到来的恩科。 因为很多考核都是一轮接着一轮的,来年若有恩科,不止科举考试会多进行一次,寻芳他们官员的考核也会多一次。 然而只要考核成功过了的话,寻芳就有可能被授予官职,在翰林做个编修。 这官都是一层一层递进的,除非买官,否则想要上去就得靠着一步一步升级,除非皇上赏识,就像是杨雪松一样,听说皇上有意让他在六部都学习一遍,然而杨雪松的先生想要提携杨雪松进都察院。 六部学习一遍,将来若能够有机会坐上侍郎的位置,那过几年他可能就会在尚书的位置。 若是都察院,那就是可以批判其他官员,到时候权利很大,并且很受皇上信任。 杨雪松不管是怎么走,前途一定是一片光明这便不用说了。 寻芳想着,到时候考核竞争肯定是颇为激烈的,但是二甲进士比三甲同进士出身拥有更好的条件。 要是自己到时候考不好了,就可能是下到地方做地方官,但是每个地方的自然环境跟条件都不一样,到时候是按照成绩的方式,还是抓阄的方式分到各省份,寻芳也不清楚。 所以还是努力考好,在京都做个京官安稳,朝堂局势也能更清楚把握,便听信了叶锦先生的话,暂时不回家安心备考。 毕竟自己这房子都买过来了,不能只住个热乎,然后将母亲妹妹放在京都吧? 若是将来到了地方任官,每三年还得来一趟京都,奔波在路上,想想就很累。 另外就是到时候妹妹的婚姻,若是跟着他到处走,弄个远嫁,他还舍不得呢。要么,最好就是留在京都。 将来若是有外派的工作,倒是可以偶尔接一接,但是就此成为地方官,一直奔波在路上,寻芳觉得自己可能不太吃得消。 虽说京官可能赚得不如地方多,但是好歹稳定。加上寻芳是打定主意要做一个清官,将来到了地方,他也不准备收取贿赂,这样一来,可能赚的钱还不如在京都多。 想清楚之后,寻芳便去信回了家里,告知父母暂时不回去,如果他们想要过来,自己就派人过去接应,但是明确写信告诉了王氏,让她不要操心叶宝儿的婚事。 带叶宝儿过来找他,到时候他会看着办的。 写完信后,寻芳便开始进入宫中学习。其实庶吉士就有些像是实习生,但是是肯定会转正的实习生,除非犯了大错,否则这个官肯定还是有的当的。 二甲进士的出身也不算低了,并不会有人歧视他的成绩,带他熟悉的官员们也都挺友善,熟悉了之后,大家还时常聚在一起吃饭。 寻芳原本生得好,这样的容貌是很容易给人好感的。这几年来寻芳也感受到了自己的颜值优势,好看的脸,有时候就是容易让人对你的第一印象更好,许多人对一个人的判断,大部分都是取决于第一印象。 人际交往永远都很重要,寻芳上下两辈子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也乐意跟大家混开。 加上寻芝是探花郎,将来的前途肯定是不错的,寻芳他们跟杨雪松的关系又不错,而杨雪松又被皇上看重,所以大家对寻芳的态度自然就会好许多。 还有一点其实是寻芳并不知道的,一些大臣在当初皇上批改试卷的时候,就曾经讲过,叶寻芝跟叶寻芳是少年英才。 后来还是因为叶寻芝试卷看起来更好一些,才将寻芳往后挪的,即便如此,皇上也不忍心让寻芳排名太靠后,所以就算是二甲的身份,寻芳还是在二甲前十名。 这就多少可见皇上的态度了,最近皇上也在培养新的势力为自己所用,寻芳他们这一届新鲜的血液,皇上估计也不忍心将他们就这么抛在一边。 正因此,大家对待寻芳的态度也很是尊重,只要他有不懂的,都愿意解答。 而就在寻芳努力适应业务的时候,他的几封信件也接连送到了丹城叶家。 叶镐跟王氏早就已经知道了寻芳跟寻芝中了的消息,一族之中居然在两代人里中了两个进士一个探花! 这么光耀门楣的事情,叶家在丹城的所有亲戚听到后,这头仰得那简直不是一般的高。 就算叶镐没有功名,但是县太爷见到叶镐的时候,那也是恭恭敬敬,半点儿都不敢得罪的。因为叶家长辈之中,除了远在京都的叶锦,那就只有叶镐了。 这王氏更是一跃成为了丹城的“第一夫人”,所有闺阁女人几乎将她跟叶寻芝的嫂嫂罗氏当成了模范夫人,简直是出尽了风头。 第146章 自家儿子出息, 王氏自然很高兴的,不过也在等寻芳的消息,盼着他哪天回来。 但是又接到了寻芳说不回来的消息, 随后又有信说他缺人打点,希望让自己跟宝儿过去打点。 关于宝儿的婚事,寻芳说过很多次让王氏不要多管,王氏虽然忍不住常去打探哪家公子比较好, 但是也不敢逆了儿子的意思。 寻芳长大了, 厉害了, 王氏知道自己不太能约束住儿子。一个人, 年纪越大, 越是想要依靠小一辈儿了,心里莫名的就想听儿子的话。 王氏心里想着, 既然寻芳需要人照管庭院, 那让宝儿过去也不是不行, 只是她就那么一对儿女,都走了, 她该怎么活? 再养尊处优的生活,没有儿女在身边,她就是感觉不安。 可是京都城内多繁华?就是光跟去过的长兴省城比起来, 丹城都比不过许多了,更不要说京都。 在长兴省城内,王氏就不算什么。她很清楚,在遍地都是王公贵族的京都, 自己是排不上号的。 儿子让她去京都,说实话王氏自己也放不下在丹城的虚荣。 儿女不在身边跟自己的虚荣,她埋头苦想了一晚上, 最后还是觉得儿女更加重要。 她还是那样子的思想,这辈子她不敢靠叶镐,但是肯定要靠儿子的。 只是如今她还没有老,更没有得什么病,只要寻芳在京都好好儿的,就是远一些,等过几年再见,她估计还能忍耐。 但是一旦去了京都,想要回丹城可能也只有魂归故里的时候了。 好容易当上了这一房的主母,就这样离开,岂不是便宜了柳姨娘? 况且近段时间来,王氏跟陈姨娘稍微有了那么些共同阵营的感觉。当初陈姨娘是害过王氏,但是如今陈姨娘一直低眉顺眼地在她面前,不曾做错过什么,还跟她一起说柳姨娘的坏话。 最重要的一点是,王氏跟陈姨娘多少有些共鸣,因为这个女人为了孩子差点儿丢了性命。 身为母亲,她总算还是能够体谅陈姨娘。因为当初陈姨娘再坏,没有坏到去伤害叶寻芳的地步。 若是王氏一走,陈姨娘保证不好过。 因陈姨娘有意,所以王氏跟叶翡儿的关系还挺好。陈姨娘如何可能王氏不会十分在乎,但是想到这孩子可能要受柳姨娘的气,王氏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况且亲戚朋友都在丹城,王氏当初去长兴省的时候就因为交际不多而烦躁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去丹城,连亲戚都不搬过去,那岂不是更无聊? 对于王氏来说,丹城是她可以肆意玩转的地方。而京都在她眼里,更像是一个养老之地。 因此她想了许久,做了许多次决定,来来回回就在那去京都跟不去京都上做选择。 思考了两日,终于在一天早起的时候,对照顾着的小红说道:“还是让宝儿先去吧,家里的事情也离不开我。我这边儿再过两年再说。” 要这时候离开,他们这一房,老爷那点儿家私还不被柳姨娘骗干净?她得在这边儿看着。 小红在一旁不敢评论什么,她清楚王氏这么说,是在下决定,而不是在跟她商量。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45节 早上王氏洗漱完毕,叶宝儿过来请安,王氏便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了宝儿听。 “京都毕竟路远,你哥哥那边儿平时还要忙,可能照顾不到你。如果你不愿意去,就留在家里,待在我身边。你哥如今是个官身,咱们叶家在丹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了。娘就给你找全县最好的男儿,到时候你嫁过去,没有人敢轻看你半分。” 王氏到现在还一直以为,叶宝儿迟迟不肯嫁人就是眼光高,看不上那些凡夫俗子。 这会儿按照叶宝儿的品貌,她的家室。丹城的男儿还不是随便她挑?就是找个二十来岁的举人,打听打听,说不定也能找得到。 举人能够做官,就是姑爷将来考不上进士,那买个官回来,将来还能替叶宝儿请个诰命回来。 这样风光的事情,找遍丹城只怕没有女子是不肯答应的,所以王氏几乎是确信叶宝儿会答应留在丹城。 但是她想错了,宝儿听了王氏的话后,都没有继续等王氏再多说什么,就满口答应了。 “我去我哥那儿,我这辈子还没去过京都呢。” 这是寻芳交代过的事情,宝儿跟寻芳常常有书信往来,所以王氏也不敢隐瞒宝儿什么。 若是可藏着的话,这事儿她其实是打算藏着不告诉叶宝儿的,但是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藏不住。 见宝儿一口答应要去京都的模样,王氏心里只觉得很不平衡。 她养了宝儿这么多年,虽说宝儿小时候也有奶妈子照顾,但她也算是隔三差五嘘寒问暖。 当初宝儿跟寻芳二人身子都不好,王氏也承认自己偏心寻芳,但宝儿也是她千万宠爱的孩子。 怎么就好像养不熟一样,一说可以离开丹城,她便高兴成这样? 难道宝儿,就不想她这个母亲吗? 心下越发觉得女大不中留。想想叶寻芳,任她平时怎么闹腾,叶寻芳总是好好哄着他母亲的。 但是叶宝儿这个女儿,却总是跟她抬杠。这一走去京都,可能母女两人要好几年不见,甚至可能宝儿的婚事都在京都让寻芳办了。 结果叶宝儿也不表示些不舍跟犹豫什么的,就直接一口答应了。 王氏脸色不愉地说道:“你哥那里也不一定好,在京都不比在丹城。在丹城,是别人看咱们脸色,去了京都,你说不定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叶宝儿早猜准了,小时候凡是她想要做的事情,王氏的打击总是虽迟但到。 王氏脸色不好看,叶宝儿的脸色也没那么好看。 “我知道,但也总比在这里强。” “丹城哪里不好了?”王氏不解道。 叶宝儿在丹城,千金万金的小姐,天天人参燕窝的养出这么个水灵灵的人儿来。王氏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叶宝儿见她这么问,心里的叛逆突然升起,抿了抿唇说道:“我没说丹城不好。” “那你什么意思?是我不好?”王氏一听这个,气就上来了。 叶宝儿见王氏生气,明白自己说的有些过了,便闭嘴不再说话,免得多说多错。 然而在王氏看来,叶宝儿的沉默就是在跟自己置气。 “我好吃好穿地将你养到这么大,自认为没有亏待过你,你有什么觉得我不好的?你是我十月怀胎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怎么敢这样想我!”王氏有些崩溃地说道。 若是放到平时,可能王氏也不会这么激动。这是因为叶宝儿也说要走,儿女两个即将不在她的身边,王氏心里不安,所以更加偏激了。 叶宝儿也被她的情绪吓到了,但是见母亲这么吼自己,心里又十分委屈。 若是王氏眼前的人是叶寻芳,母亲才不会这样对叶寻芳呢。寻芳是她的宝贝儿子,她怎么舍得吼他呢? 宝儿自己也觉得,这世上对宝儿最好的,不是母亲,而是哥哥。 “我不敢说母亲对我不好,只是当初我跟哥哥两个人同时生病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病得那样重,你还得从别人嘴里得知。之后你做了主母了,我才多大你就插手我的婚事。 说了多少遍不愿意你也不听,芳哥儿一句话你就同意不管了。不说好不好,你从没一日听过我的意见,也从没一日将我跟芳哥儿放在同等的位置过!” 宝儿其实并不是嫉妒羡慕哥哥,只是母亲对待她的态度让她心里失了平衡。 “难道他管你的婚事还不好?你是她妹妹,我将你的婚事交给他,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至于偏心的事情,王氏心里确实有些亏心,不敢回答,便略过了。 “那么方才要是哥哥在这里,你也这样吼他么?”宝儿委屈地说道。 “他是男孩子,又是官身,这么大了还被母亲吼,像是什么样子?” “你总是有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总是心里难受。”宝儿看着母亲从来不对自己服软的样子,伸手拿出帕子,在眼角擦了擦已然不想再说。 吼她就可以,吼芳哥儿却是不像样子。 她说完话后,便向王氏行了一个礼,之后便转身准备走了。 出门的时候,还没忘记跟坐在屋里蹙着眉头的王氏说道:“我今儿就回去收拾行李,这几个月天气转暖了,我早点去哥哥那里,最好这个月就走。” 王氏见她打定主意,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原本以为自己好好劝说一通,好歹宝儿能留在丹城,没有儿女守在身边,她心里难受。 但是一跟女儿说话,她竟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的话这么火辣辣的。 时候回想起来,觉得有些后悔。但因是母女关系,她想着,一个母亲总是不会错的,也知道宝儿不会怨恨自己多久,于是很快便又将这次的不愉快忘记了。 宝儿回到屋里,哭了一场。黄莺知道她为的什么哭,不敢劝她,只让她自己发泄了一通。 等她哭完了,这才去吩咐黄莺,让黄莺把东西都收拾好。 “过两日咱们定好船,给哥哥去信后就出发。”之前因为去过长兴省,知道哪家的镖师靠谱,加上她要出门,肯定有忠仆跟着,安全上肯定比上次去长兴省更有保障。 黄莺说道:“有些仓促了,家里许多事情总要安排下去,如今太太管家倒是不成问题,咱们在长兴省买的地,如今节省下来的钱已经归到老爷那里去了,但要是咱们不管着,不出一二年,这钱就没了,这可怎么办?” 她是常跟在宝儿身边的丫鬟,平时宝儿手头有事儿的时候,能解决的都交给黄莺解决,两个人定决策之后,就会避免许多错误。 “到时候叫老爷在这里磕西北风?老爷没钱了,只怕太太也不安生。就是两位少爷肯给钱,这是不消说的。但是这钱不够老爷花的,他不痛快,全家都别想痛快了。” “咱们就算在这里,又能节省多少年?我正乐得撇开这些事儿呢。将来田地跟铺子都卖完了,只怕还要霍霍家里的房屋。加上外面送来庆贺的银钱,总还有四五年能撑着,我留在这里帮着照看,也不过六七年的光景。就可着老爷花吧,我是懒得管了。就像他们说的,我是迟早要外嫁的。总不可能管着家里的事务一辈子。” “那太太这里怎么办?”黄莺觉得,宝儿就是再生王氏的气儿,也不可能不管王氏的。 叶老爷不管如何,还是家里的老子,家里两个儿子,到时候管着他吃穿肯定不成问题。 但是王氏到时候要是变成王氏的出气筒,那可是受害者了。按照宝儿的性子,她肯定不会不管王氏。 “再看吧,她暂时不想去京都。”宝儿垂眸说道。 “到时候她有什么事儿,难道哥哥不管她?只怕不需要我为她着急。” “也是。”黄莺说完,就为宝儿递了一杯热茶。 等宝儿喝了两口,黄莺才下去准备行李去了。 寻芳这里一直按部就班,房屋修葺的事情已经定下,也在京都买了一些田地。 在宫内学习的这一两个月里,曾见过皇帝一面。 是皇上叫人找他们过去一起下棋,当时许多人都去了,因寻芳是新面孔,所以也被找了过去。 皇上是个四五十来岁的男人,身材微胖,不笑的时候很威严,笑起来的时候就挺温和的。长相算是一般,并不是什么绝色美男,就是比旁人都白一些罢了。 其实他只要不高高坐在龙椅上面,其实气场也没有多吓人。就是大家因为皇上的身份,所以都不自主缩着身子,导致皇上在一群人中间,显得格外突出。 当时皇上还找寻芳下了一盘棋,在众人中算是很荣幸的了。 皇上跟寻芳下棋的时候,还聊了一些关于他家里的事情,了解到寻芳的祖辈曾经做过官,家里也算是书香家庭,读书人就没有断过,还感叹了一番。 没有聊什么政治话题,大家就还挺轻松。 等寻芳下完了棋,肯定是输了。皇上的棋下得比寻芳好许多,寻芳的棋本身就下得不怎么样。 等下完了棋后,皇帝又点评寻芳的棋,说是“太中庸了些”。 寻芳听了这话,想到之前叶锦先生对自己也是这么一番评价,心里莫名震了一震。 “子贤的棋艺是打小就不好的。”杨雪松在一旁笑道,其意是为了让寻芳不要那么尴尬。 皇帝见杨雪松这样说,便对寻芳说道:“还该多多练习才是,下次,朕再找你切磋。” 寻芳听了,赶紧低头应是。 周围的官员见状,也是说说笑笑,心里对寻芳一个连七品官都没有的人并没有多少算计。 寻芳却听出来了,杨雪松一定是在他面前提过自己。 皇上一听“子贤”二字,便知道是在说自己,虽然猜都猜得出来,但是杨雪松并没有在皇上面前掩饰任何,跟他的亲密。 想到之前先生说的那一番话,寻芳总觉得心里忽然紧了紧。 这时候皇上又要让叶寻芝也过来下棋,寻芳便起来让出位置,站在寻芝身边观棋。 皇上的棋下得很好,叶寻芝也想了许久,二人才下完,最后寻芝输了三目。 皇上还夸奖了寻芝一番,觉得他年纪轻能够下得这般,已经很不错。 陪着皇上下过棋,下午回到叶家。这时候房屋还在修葺,所以寻芳还没有从叶锦家里搬出去,左右也就在这一二个月。 刚回到叶家,绿萝便拿了家里寄来的信给寻芳看。 寻芳简单洗漱了一下,便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信上说的正是宝儿要过来的消息,寻芳听说妹妹要来,心里激动了一阵儿。 绿萝现在识字,但是知道的不多,便问寻芳:“信上写的什么?” 寻芳折起信来,说道:“二小姐要过来了。明儿你亲自去我买的那院子瞧瞧,看看他们整顿的怎么养了,如果差不多了,咱们就先把自己的行李搬过去。” 刚修整好的屋子没有人气儿,寻芳怕宝儿到时候住过来不习惯,所以想要先搬进去住几天,宝儿来的话也能够感到舒适一些。 听到这里,绿萝也挺兴奋的,毕竟这里熟人实在太少了,平日里她找个唠嗑的人都费劲儿。 “哦!这样啊,那是得准备准备。我明儿就去那边儿瞧瞧,太太也过来吗?” 寻芳摇头道:“信上说太太不过来。” 第147章 “也是, 太太要过来,家里只怕要乱套。还得有个人管着才行。”绿萝不敢直接说乱什么套,谁乱套, 只这么一说,明眼人就知道她指什么了。 “只怕她压不住,还是要乱套。”寻芳叹一口气说道。 绿萝见寻芳叹气,心想寻芳是担心太太, 因此说道:“咱们离得远, 一切还是以治国为重, 这是家里太太老爷都清楚的事情。就是闹也闹不到咱们这里来, 爷也不用太担心, 真的怎么着,差人将太太接来便是。” 简单洗漱完毕, 换过衣服, 便快到开饭时间。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46节 寻芳过几日便准备搬家, 因此将妹妹要过来,还有自己的打算跟叶锦商量了一下。 他在这里最亲的人就是叶锦他们一家了, 做事之前跟叶锦他们商量总没有错的。 叶锦早知道寻芳已经买了房,这会儿听说他要搬家,没有惊讶更没有反对, 只是对宝儿要过来的事情稍微有些疑惑。 “你妹妹再过两年就适嫁了,怎么这会儿要过来,你家老爷太太都不反对么?” 寻芳点头说道:“我这里也缺个人照看,妹妹过来正好替我算计一下家里的事务, 母亲过两年就过来跟着我的,不会在老家待着。她是最受不了骨肉分离的,未免将来麻烦, 便先叫妹妹过来了。” “那你家老爷将来也过来么?” “还不一定,得看老爷的意思,信上他没说要过来。我想他在丹城比在这里随心,这两年想是不会过来。” 叶锦于是点头,吩咐了寻芳自己在外住要注意的事情。譬如要采买奴仆,好好管理。 许多养尊处优的少爷,让他们约束家里的仆人,管一些事情,总容易叫手下奴才骗了钱去。 但是叶锦这段时间跟寻芳同吃同住,知道他是个对生活挺上心的人,所以关于他搬出去住的事情,叶锦并不怎么担心。 之后又聊到了皇上让他们去下棋的事情,叶锦的说法是,以后他们见皇上的次数不会少,并且让寻芳好好学习,争取在宫内留下,这样兄弟俩也好互相照应。 最让寻芳印象深的是,快用完饭的时候,叶锦说了一句:“说不准以后,皇上还有单独召见你们的情况呢。” 寻芳不至于听不懂叶锦话里的意思,他这话大概指的是他们以后可能会得到皇上的重用。 不过他也清楚,未来如何还是得再看,他只是触碰到了这个国家政治的边缘,并不敢确定自己将来究竟会走到哪种地步。 如果按照现代爽文小说的套路,他十六七岁能够考中进士,也算少年英才,接下来应该会快速荣升才是。 这样想一想确实很激动,不过真正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寻芳却并没有特别激动的感觉,因为一切太真实了,走上政治这条路,想要取得多么好的成绩,就得付出多么大的努力。 他宁愿是走一条平平稳稳的道路,若真的碌碌一生,那也是他的命。 之后寻芳就是照常进宫学习,然后回家吃饭,有空就看看闲书,或者带着小厮丫头在京都城内逛逛,或者就是二三好友聚在一起,聊聊天吃饭喝酒。 等他彻底将行李从叶锦家里搬出去,自己在新宅子里住了没多长时间后,宝儿总算到了。 宝儿到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天气,她是下午到的,来到家里已经有些轻微的中暑。 寻芳看着她抽条长高了不少,但是整个人瘦瘦的。她身子不好,一路上恐怕吃了不少苦头。 宝儿身体很弱,来了京都又水土不服还中暑,寻芳很怕自己照顾不好妹妹,这几日每天出门前回家后,都要先问妹妹的病情,每天让厨房变着法儿的弄吃的给宝儿开胃。 又肯花钱找大夫给她瞧病,直到宝儿来到这里小半个月,才总算稍微适应了一些,中暑也退下去了。 这日听说杨雪松在家会客不得空来,就只杨杏儿来瞧过宝儿一回,她不仅慰问了宝儿的身体情况,还帮着寻芳料理了些许家里的事务。 寻芳听说杨母的病总是反复,杨杏儿还能够抽空过来看看宝儿,寻芳很是感激。 这日杨杏儿跟宝儿聊完天要离开,寻芳过去亲自送她到大门口,在门口又感谢了她一番:“她如今大了,我就是她亲哥哥也得避嫌,一天又没什么时间照顾她。况且我一个大男人,不知道你们女子的事情,许多事儿她问不到我头上。如今你能来,就是陪她解解闷儿也是极好的。你家里这么多事儿,亏得你还肯惦记我们,真叫你费心了。” “这叫哪里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况且你跟雪松是结拜了的兄弟,我也算你半个姐姐,既然如此,你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我母亲那里是老毛病,离开一阵儿问题也不大,左右丫鬟们都能上手料理。宝儿妹妹这初来乍到的,你家又没个女主人打点,我不来帮你们谁来帮你们?快不要这样客气。咱们都是自己人。” 寻芳见她这样说,方才不再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说道:“伯母的病可还好?我这几日不得空,等过两日休息,再去瞧瞧她。” 杨杏儿叹气道:“还是老样子,总是反复,这两日好了,之后两日又不大好。最近换了个大夫开的药方子,看着比之前的好些。” “你们也不要着急,能见好总是不错的。”寻芳说道。 “何尝不是这么想,只是好几个大夫说了,就这一两年的光景了,强撑了不过再多撑一年,我们心里有准备,如今只尽孝就是了。哎!母亲最怕是自己的病情连累雪松,你知道,他最近在官场还算得意,前儿还升了官,再过三年五载,晋升五品的官只怕不难。母亲就怕她病了,到时候弟弟要守她的丁忧,耽误了他的官运,所以也肯撑着。就是我跟弟弟看着心里难受得紧。” 寻芳见她这么说,感叹道:“老伯母想得长远,‘父母为子,则谋之深远’连我也没想到这里去,她倒能想到这几年后的事情。” 一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妇人,连自己的生死都算计了进去,可见她的爱子之心了。 寻芳自己感慨,倒忘了杨母身子不好,杨杏儿会伤心的事儿了。 于是赶紧说道:“总还有一段共处的时光的,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伯母这辈子吃过苦受过罪,也享受过好日子,在常人来说也够了。咱们这会儿不必伤感,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她也好放心啊。” 杨杏儿见他这么说,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说道:“正是呢。你也要保重好身子,我瞧你这两日脸色也不大好看。你妹妹身子不好,这会儿你可别把自己熬坏了。” 寻芳见她这么关心自己,笑笑说自己没事。 “可能是这两日天气热,汗出多了,没事,我休息两日就好了。” 接着,两人又闲说了两句,寻芳便看着杨杏儿坐车回去了。 在京都的时间久了,宝儿也逐渐适应了过来。病情好后,寻芳便不管她自己的意愿,时常带着宝儿在院子里逛逛,有空也带她出门走走。 这要是放到之前,在老家她是别想上街逛的。就只有重大节日,家里允许,才能偶尔由几个仆人带着,出去走一圈然后就回来。 这也没有多少次,更早的时候宝儿年纪还小,连寻芳自己出门的次数都被限制,更不要说宝儿了。 宝儿被寻芳带着,渐渐恢复了些天性,比之前在丹城开心了不少。 她之前生病,多是因为心病,心里承受的多了,难免抑郁,也就跟着不自惜起来,所以多病。 如今跟着寻芳在一起玩耍两日,家里因只有兄妹两个主人,人口简单闲事儿就少,所以连病都少了。 寻芳他们跟家里来往还是靠着书信,每个月能够收到一封信就已经不错了。 王氏的来信也有些变化,从一开始对寻芳他们的担心,逐渐变成了抱怨。 没有了宝儿从中协调,王氏到底斗不过柳姨娘。信上总说老爷下王氏的脸子,动辄打骂倒是不会,但总是对王氏冷脸,说话不客气。 这让原本以为自己的日子要好起来了的王氏心情郁闷,信里也总是透露出对柳姨娘的厌恶。 寻芳觉得她们就是常待在宅院里,所以才总是这样恨这个恨那个的,女人要都像宝儿这样脾气,只怕世间会少很多烦恼。 寻芳不想参与她们宅斗,只去信告诉王氏,如果想要来京都,随时都可以过来,劝她宽心不要只想着勾心斗角的事情。 这日寻芳正好沐休,写好信后差人将信送了,这会儿正准备到宝儿那屋去坐坐,却见外面门子送来了一个帖子。 寻芳打开一看,一时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还在门口么?快快,叫他进来!” 那门子见寻芳这样惊讶,知道门外是家里贵客,不敢怠慢,小跑着出去了。 “爷,是谁啊?”绿萝在一旁瞧着,一边吩咐完了小丫鬟去备茶,一边走过来对寻芳问道。 “敏哥儿到京都了。”寻芳将信交给绿萝,吩咐她将信收好,然后自己走出屋子等俞敏。 寻芳这院子不大,不过几分钟时间,那门子便将人带到院子里来了。 寻芳就站在门口,俞敏一进院子,寻芳就能瞧见。 “敏哥儿!”寻芳见到俞敏的身影的时候,忍不住地喊他。 算一算,两人也已经三年不见了,分开的时候,大家都还在生长发育的年龄,再次见到,二人身上都发生了许多变化。 远远瞧见俞敏的时候,寻芳只觉得他还是跟之前一样,稍微有些黑的皮肤,一张略微秀气的脸。 再走近一些,发现俞敏明明比自己还小一两岁,却跟他一样高,甚至还隐隐比自己高出一两厘米,他们练武,走路抓地,两人都有一百多斤重,但是走起路来总给人一种很轻的感觉。 天气热俞敏穿的衣服也轻,但是他身材精壮,穿什么都很衬他。 “芳哥儿。”俞敏脚步变得更快乐些,边朝寻芳走来,边叫寻芳的小名。 寻芳观察着俞敏,感觉俞敏的脸部骨骼硬朗了,看着很有英气,粗粗的眉毛,炯炯有神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却如沐春风。 俞敏整个人的形象,就很像电影里那些深藏不露的大师。身上的气质就让人觉得他很不一般。 明明寻芳面容比俞敏姣好,但是寻芳身上文气重,俞敏武气重,二人站在一起,总体给人的印象是看着不相上下的。 寻芳从门口走过去迎接,脸上还带着微笑,结果走近之后,伸手就是一招。 俞敏动作敏捷,伸手挡了一下。 寻芳于是矮下身来,脚像蛇形一般,快速朝前直攻俞敏下盘。 俞敏有些意外,快速退后两步,对身边那门子说道:“你快退到一边儿去。” 那门子见寻芳跟俞敏两人,刚才还笑眯眯的打招呼,一瞬间就打开了,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直到俞敏提醒,他才知道远离二人。 这架是寻芳开打的,自家主人要做什么,他一个桌奴才的不好阻拦主人的兴致。 况且二人过着招嘴角还带笑,可见不是认真的。这时候江湖中人切磋武艺也是常见,一般男子多有崇尚武艺的成分,那门子见寻芳跟俞敏二人一来一往打得火热,站到一旁后,还欣赏了起来。 那门子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一会儿寻芳赢了的话他就鼓掌,快输了的话,他就过去拦着劝架。反正主子的牌面不能丢! 寻芳他们动作挺快,不过半刻钟时间已经十几招过去了,这时候天气并不凉快,就算院中多植物遮阴,寻芳他们过招还是出汗了。 大概过了有五十招,寻芳体力跟不上,一个失误,叫俞敏给擒住了。 “你输了。”俞敏咧嘴,笑着对寻芳说道。 寻芳见状,飞起一脚就要踹人,被俞敏挡了一下,寻芳借此退开。 “看样子这段时间来你没有懈怠。”寻芳说道。 俞敏笑道:“这话原该是我对你说才是,我成日跟着队伍跑,怎么可能懈怠。” 寻芳上下打量着俞敏,确认他手脚俱全,手上脸上没有疤痕,这才指着俞敏道:“你小子,将我们骗得好苦。” “当初你就这样自己离开了,可知道你婶子为你操碎了心。” 俞敏脸皮本来就薄,被寻芳这样说了两句,脸都红了。 “我知道,是我辜负婶子对我的好意。” 寻芳说道:“那你当初为什么就这样不告而别?” 他问完之后,身上热气难消,外面到底比不得屋里用冰凉快,便让俞敏先进屋。 进了屋后,自然有丫鬟端水过来伺候他们擦脸洗手。 寻芳上回教她们用冰泡茶,早上将茶跟冰放在一起,冰化了那水便有了颜色,茶的味道也与热水煮出来的不同。 茶水就放在放置冰块的地方,这样端出来的时候就还是冰的。 方才二人打得热了,一进屋凉快了会儿,浑身都舒服了。 这茶泡的奇,俞敏不懂茶,连着咕嘟咕嘟喝了两杯。 寻芳见他这么牛饮,怕他喝坏肚子,便说道:“好喝还有,等晚些再喝,你这么样吃茶身子受不了。自己过日子都两三年了,怎么还不知道好好保养?你这样可怎么行。午饭用过没有?” 俞鹏不在了,俞敏在京都就只有寻芳这么一位哥哥,寻芳训斥他两句他也默默听着。 “还没。”俞敏笑笑说道。 小丫鬟再上茶的时候,他就将茶放到一边,不再吃了。 寻芳刚想要开口留饭,就听到外头有丫鬟说道:“姑娘来了!爷在里头招待客人呢。”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47节 家里若有外男,宝儿其实不好进来。他们家是规矩多很讲究的人家,放在杨家其实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但是如今身份不一样,杨杏儿出门跟见人也有许多限制了。 寻芳听到外头的动静,心想俞敏不是外人,二人是结拜的兄弟,俞鹏又是自己师父,让宝儿来见一见也没什么。 于是对外头丫鬟说道:“是宝儿在外面么?叫她进来吧,这是我结拜兄弟,让宝儿过来见一见客人再走。” 寻芳这话说出来没多久,宝儿便从门外进来了。 只见她手里拿着扇子,白皙的肌肤,姣好的脸蛋,身材格外消瘦,看着病弱,但是气质很好,不会做什么扭捏姿态,气质端庄而长相又不失少女的娇媚。 宝儿这也算是寻芳看着长大的了,身为妹控的哥哥,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妹妹好。 “这是我嫡亲的妹妹,名叫宝儿。”寻芳对俞敏介绍道。 俞敏是个腼腆人,一见到宝儿进来,不怎么敢正面瞧,只将视线垂了下来,站起来向宝儿行礼。 “这是我结拜兄弟,我同你说过的,叫俞敏。他比你大一些,你也叫他哥哥便是,我们是如同亲兄弟的关系,你往后不必将他当做外人。”寻芳再向宝儿介绍俞敏。 宝儿听了俞敏的身份后,同样朝着俞敏行礼。 寻芳介绍完他们之后,又问俞敏道:“你如今有地方住没有?” 俞敏说道:“当兵的,那里会没有住的地方?” 寻芳听到这里,觉得也是,便说道:“那你以后有空就常来家里坐坐,我这里给你留着房间,你哪日休息了,就来我这里睡一日。你们当兵的条件苦,偶尔来家里,我叫厨房给你做些吃的补补。” 俞敏原想说不用麻烦,但是看寻芳坚持的眼神,便不敢回嘴,都应下了。 寻芳见他还跟以前一样乖,心里有些满意。之后又对宝儿说道:“今天午饭你就在这里用过再走。宝儿你一会儿叫厨房多备饭,敏哥儿要在咱们这里用饭。” 第148章 如今寻芳家里的事务都是交给宝儿在管的, 所以家里来客人,自然也是宝儿去准备。 宝儿应了之后,又在这里陪俞敏说了两句话, 便离开了。 他们两个大男人说话,也不过是一些叙旧的话罢了,宝儿在这这里估计也没兴趣。 她一说要离开,寻芳也没非留她下来说话。 等宝儿离开, 寻芳问俞敏道:“如今南方的战乱都平了, 你准备怎么办?” 寻芳还是不太希望俞敏去打仗, 毕竟这是有生命危险的事儿。他到底不想俞家最后没了人。 “过几年不是有武举么?我准备去。”俞敏说道。 “你要考科举?”一听这话, 寻芳倒有些震惊, 没想到俞敏会想要走这条路。 不过他父亲就曾想走这条路,俞敏想要走他父亲想走的路, 其实也正常。 “想去考。”俞敏的回答很简单。 寻芳皱眉道:“是你自己想考, 还是说因为你爹想考, 你才去考的?敏哥儿,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 走武举这是你爹想走的路,你不该将他的想法全背在自己身上。你告诉我,你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寻芳这话一出口, 俞敏愣了一会儿,随即又垂下了眸子来,说道:“正因为不知道想做什么,才想走走看父亲想走的路。” 寻芳一听这话, 顿时便沉默了。 过了好一阵儿时间后,寻芳才叹气道:“你想参加,那便参加吧。” 反正拦是拦不住的, 俞敏有时候真的很像他父亲,就是一根筋。 而且科举不是去战场,寻芳没有理由制止他。 二人商量着俞敏接下来要走的路,外面绿萝进来说道:“爷,午饭准备好了,是到大堂里用饭,还是摆过来吃?” 寻芳想了想,说道:“去大堂吃吧。” 吩咐完丫头后,他又让俞敏跟自己一起去用饭。 到了大堂内,丫鬟上来布菜,寻芳见宝儿不在,知道她不习惯跟外男一起用饭,也没有勉强。 家里平日节省,但是寻芳这里一顿少说也有四五样菜,吃前寻芳会指出两三盘菜,让下人夹出一些菜,然后散下去给别人吃。 今天俞敏过来,就不好这样做了。今日共有两荤两菜一汤,寻芳看着应该正好够他们二人吃的。 很快碗筷饭菜都齐备了,寻芳他们简单盥洗后,就开始吃了起来。 饭桌上,寻芳对俞敏说道:“我听说来年太后寿辰,说不定是要开恩科的,如此,你早些去考有问题没有?” 俞敏说道:“身上没有什么磕碰,兵法也都背熟了,明年如果真的开考,应该不难。” 寻芳见他这么有自信,不禁问道:“你这么相信自己能考上?” 俞敏笑着说道:“与人比武,我还从未输过。就是一个两百斤的大汉,我想要赢也不难。武举重武,虽然也考文,但也没你们文举这么重视。想是能中的,我也不好说谎。我们习武的,没有你们讲文的这么谦虚。” 寻芳见这小子嘚瑟,却又不让人讨厌,只得无奈地笑笑。 “外人面前,不可以这样说话。得谦虚。” “知道了。” “你去雪松他们那里过没有?” “还不曾。” 寻芳喝了一口汤,对俞敏说道:“一会儿我带你去见见他们。伯母那里最近身子不大好,要是见了你,她一定高兴。” “哦?这是怎么回事儿?”俞敏问道。 “你去瞧瞧就知道了,是老毛病了。” 二人很快用过了饭菜,上茶吃了,休息了一会儿,等天气凉快了些,才一起出门去。 到了杨家,杨雪松见俞敏来了,也是激动万分。 “到了京都,怎么不写信提前说一声?连个消息也没有,信件也寄得少了,叫我们为你担心!真是好狠心肠!” 俞敏见状,只得认认真真听着。结拜兄弟里,只有俞敏年纪最小,在场两位哥哥压着,他不敢反驳,况且也没理由反驳。 杨杏儿也是很久没见俞敏,出来见了,说了两句话。 “长高了,你这衣服做工不太好。我记着家里之前给雪松做的料子还剩下好大一块,一会儿别走,叫家里仆人给你量了身高,到时候赶着给你做好,两三日功夫就好了。对了,你什么时候要走?还是在京都常住?” 俞敏一到两个哥哥家,寻芳留他吃饭住宿,雪松家里对他嘘寒问暖,心下温暖,十五六岁的人了,像个小孩儿似的被人宠着。 然而这清净于雪松跟寻芳他们来说,都是这样寻常。俞敏这么些日子来吊着的那颗独立的心顿时就软化了。 不管再强的人,还是有牵挂的好。有人牵挂,也牵挂人,真好。 “会在这里常住。”俞敏还是照样,问什么答什么,很少会主动说自己的事儿。 寻芳说道:“他准备参加来年的武举。” 杨雪松听了这话,也是觉得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这不是坏事儿,这多也得准备两三年。依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也该稳定下来。到时候我跟寻芳帮你看看,有没有适龄的,好娶一门亲事。” 杨雪松想的就是,当初俞鹏就是因为有了家庭,所以才没有再去想着打仗的事儿的,因此也想这么对付俞敏。 反正现在没什么战乱,趁着这会儿能够帮俞敏组成一个家庭,他或许就不会满心都是参军为父报仇了。 寻芳在一旁听着杨雪松的想法,心里也赞成,刚想要说些附和的话,就听到了杨杏儿的笑声。 “你自己还没着落呢,倒替人家这么着急。” 杨雪松被姐姐这样一说,脸色有些发红,笑笑没了言语。 寻芳怕自己被牵扯,于是赶紧说道:“敏哥儿比我们都小,不该这么着急,再说吧。就是要说亲也得他自己满意才是,咱们先别操这个心。” 这才结束了话题,几人于是带着俞敏去见过杨家伯母。 老太太还是照常,跟寻芳之前看到的模样差不多,不过如今天气炎热,能够保持之前那般的精神就已经是好事儿了。 老太太见到俞敏的时候,也是很激动,精神地甚至多吃了些糕点。 寻芳觉得这很不错,以后应该多让俞敏过来瞧瞧她才是。 京都的好友,交好的也有许多,寻芳他们准备之后若是有空,便多带着敏哥儿去见见其他朋友,多认识一些人总是好的。 看过杨母后,寻芳跟杨雪松又拉着俞敏聊了许久。 到晚上的时候,寻芳便带着俞敏回去了。杨杏儿在家里要主持一些事务又要照顾杨母,寻芳觉得她还要多照顾俞敏太辛苦,还是去自己家里的好。 宝儿最近身子好了,多管一个俞敏的事儿还是简单的。 于是二人回了叶家,不在话下。 第二日寻芳照常去宫里,而俞敏那边儿也有事,便离开了。 寻芳吩咐俞敏有空常来坐坐,俞敏应了,辞了寻芳回去。 自那日跟俞敏聊过之后,寻芳也去找了许多兵书,每晚回家之后就研究一下,觉得好的书便拿去跟俞敏分享。 现在学习压力不像之前那般大,学起来反而更加主动,甚至还可以发展一下业余,看一些以前不会特别关注的书本。 寻芳觉得自己最近在兵法方面进步挺大,但他是文官,这研究只是停在兴趣方面。 俞敏有时候愿意跟寻芳讨论,二人就边喝茶边聊一些兵书,到后来加入的人多了,周围朋友也偶尔回来坐坐聊一聊。 就这样夏去秋来,秋去冬又来。大冬日里下了场大雪,将路面都盖得厚厚的,连车马行走都麻烦,托了这一场雪的福,那段时间寻芳他们也休息了好几日。 叶家有传统,到了冬日里总要施几天的粥。这一切由宝儿来处理,寻芳他们家是跟寻芝他们商量好的,今日谁施粥,明日谁施粥,这样一天天轮流下来,这大冬日有一个月的时间,那些贫穷些的人家都是有热粥吃的。 京都乞丐特别少,听说有时候发现了会将乞丐装车里拉到城外去。 寻芳觉得这话有些假,但是还挺多人这么说的,因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 施粥的时候觉得也有百来人来领粥,多是老人小孩儿,身上穿着补丁,但是身上也没有那么脏臭,看着都是一些特别穷苦的人家,说乞丐也不至于。 寻芳他们之所以施粥,其实也算是为了家里老人祈福。 杨雪松他们家里有个杨母,寻芳家里叶老爷最近身子不好,到了冬天得了一场伤寒,来信说让寻芳散些财下去,寻芳便准备施粥。 而叶锦那里,可能也是为了刚出生的女儿还有考上探花的儿子积福吧。孙氏前不久生了个小姑娘,如今寻芝也是有妹妹的人了。 但是这妹妹是孙氏生的,而孙氏一向不那么喜欢寻芝,所以叶寻芝跟自己妹妹的感情,应该算是很淡的。 寻芳看孙氏是不太想要生女儿的,不过都是自己的孩子,总比叶寻芝要亲许多的,自然还是千万宠爱着。 寻芳瞧着孙氏也没打算让自己的孩子跟寻芝有多亲近,想一想又觉得孙氏蠢。 叶寻芝平日里也算孝顺她,如今她没有儿子,叶锦又不受皇上重用,而叶寻芝则前途无量。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48节 孙氏的孩子是跟叶寻芝没有什么恩怨的,这孩子出生了,要是让她亲近叶寻芝将来也有个靠山。 但是她偏偏不知道变通,之前怎么对待叶寻芝,如今还怎么对待叶寻芝。 或许是她身为主母,根本不怕叶寻芝太亏待她吧。就是将来叶锦先一步去了,孙氏照样还是叶寻芝明面儿上的母亲。 这一点,叶镐屋里的陈姨娘就很懂得人情,知道孩子出生之后,让翡儿跟寻芳还有王氏亲近。 这日从宫里出来,寻芳在家研究兵书,绿萝想起来早上的事情要告诉寻芳,便趁着给寻芳倒茶的时机说了。 年节刚过,皇上果然放话下来,太后整岁寿辰,大赦天下,开恩科。 于是放下消息,到每个省里去,再由各个省城及县城,逐一将消息传递下去。 这样照例,寻芳他们的考试也要排上号。 新人进来,老人自然要升上去,寻芳他们也得准备开始内部的考核。 冬天的时候宝儿又小病了一场,好在寻芳考试之前,宝儿病痊愈了,寻芳便少了一份担心,专注着学习去了。 到了三月殿试前,他们这些进士跟之前一起学习的同进士们经过考核,寻芳被任了编修一职,总算是翰林院正式的员工了。 而杨雪松则进了他先生的都察院,梁佩恩进了礼部,寻芝进了吏部,二人同在六部,但是职务不同。 寻芳如今也是七品京官了,官虽小,但是前途应该还能看。他现在还年轻,努力努力,哪怕经历几十年,只要皇上不厌恶他,升到四品及以上的官职只怕不难。 考试完毕出了成绩后,寻芳便是个正式的京官了。开心一番后,又向家中报信。 三月殿试结果出来,俞敏居然中了武状元! 文状元可能有些掺假的成分,但武状元一般都是实打实的。毕竟这武状元是得比武的,没有武功就是读再多的经史子集、文韬武略都没有用。 皇上因念他年轻有为,还亲自为他赐了个字,就叫“绥卿”,可见皇上对他格外垂青。 周围朋友当官的有保持原位的,有上升了的,有因考不好要到府县任职的,大家各有欢喜各有忧愁。 反正对于寻芳来说,大家还是得庆祝一番的。 于是约定酒楼,大家闹了一番。有醉酒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苦尽甘来大哭的,因未来感到迷茫担忧的,喝了几杯下肚后,都露出原本面目来。 寻芳开心归开心,却也觉得这是在意料之内,所以并没有像他们这些人一般喝得烂醉。 叶寻芝知道自己酒品不好,就没有多喝,总之清醒的只在少数,大多都醉的不行。 寻芳想着,好在他们都带了自家的仆人来,否则这一个个儿的都要他去关照,那他岂不很惨? 这日闹得差不多了,大家晚上约出来,明日沐休,所以也醉得。寻芳想着差不多该回去了,便起身准备去上个茅房,然后回来就安排大家各自回家。 公分的钱都在他手里,寻芳早将银子给了元庆,让元庆先下去付账,自己去茅房。 结果刚下楼,就瞧见一个不熟悉但是记忆深刻的身影。 那挡在他面前,略有些圆润,身高跟自己差不多齐平的人,不是李瑶又是谁? 只见李瑶见到寻芳后,满脸的笑意,对他笑眯眯地说道:“寻芳,我们又见面了。” 寻芳听到这话,心里恶寒了一下。谁跟他这么亲密了?寻芳寻芳地叫人,真是够了。 “李二少爷你忙,我这里还有事儿。就不多说了吧。”寻芳对他拱手,就要离开。 既然他都已经说过要避嫌的话了,也懒得在李二面前客套什么。他乐意讨厌自己就讨厌自己,反正天子脚下,他也不能对自己动什么手脚。 令人惊讶的是,李瑶非但没有拦着寻芳,对寻芳说道:“好啊,那过两天咱们再见。” 寻芳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遂疑惑地看向李瑶。 李瑶便接着说道:“过两日我爹会请任上众位文官来家做客,想是会邀请到你,到时候你可不能不顾我爹的面子,不来我们家喝酒啊。” 寻芳听了这话,心想这是普通的应酬,李相身为文官之首,想要跟各位处好关系,邀请文人去家里喝酒吃菜那是很正常的。 寻芳做官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去过李相家拜访,平时有见到也不过是低头行礼而已,估计李相都不怎么认识自己。可这若是李相真的邀请自己,他只怕也不好推脱。 “只怕我等级不够,李相邀请不到我。”寻芳笑笑说道。 他说这话也对,李相位高权重,哪里看得到他这么一个蝼蚁? 寻芳品阶小,就是叶寻芝估计也才堪堪到他邀请的那条及格线,他一个七品官,凭什么被人高看,邀请去参加什么宴会呢? 李瑶摇着扇子说道:“诶!你这就妄自菲薄了,你年纪这么小就中了进士,就是目前官小,我父亲也不敢小看你的。你一定就在这邀请之列。” 寻芳听他这话,觉得足够揣摩一番。按照李瑶这么说法,自己应该早就被李相盯上了。 或许是出于看重,或许是出于忌惮,反正李相应该已经将所有官员的情况都了解过一番了的。 李相举办这次宴会的目的,寻芳并不清楚。 不过寻芳唯一能肯定的是,李瑶对自己这样猥琐轻浮,肯定不是受了他爹的指示来接近自己的。 人跟人其实有时候很好分辨,李瑶跟沈清玉就不是一类人。沈清玉才是那种,带着目的来接近他跟他朋友的人。 第149章 “就是怕你不来, 到时候你会赏光吧?”李瑶说道。 寻芳看了李瑶一眼,不觉得这家伙能奈他何。 就是去到李相家做客,那寻芳也是客。在李相家, 要是李瑶对自己做了什么,要是传出去,不是他做不成人,而是李相做不成人。 “你很希望我去?”寻芳问道。 李瑶笑笑说道:“平时你不会应我的邀约, 这次你来, 我好歹能与你同席而坐。只怕你不肯赏光。好兄弟, 你别怕我, 就是你真的不想跟我做兄弟, 我就这么瞧瞧你也满足啊。” 寻芳冷笑一声,没有言语, 自顾走开了, 也没有回答李瑶要不要去。 李瑶见他离开, 皱眉道:“诶!寻芳!到时候你来不来?” 寻芳只当做没听见,自去如厕。 上过厕所后, 寻芳再回来时,已经见不到李瑶的身影了。 他没有跟着寻芳过来,想必是上次被拒绝出了经验, 知道死缠烂打这招对寻芳没用,越是缠上来,越是会让寻芳说出决绝的话来。 所以这次李瑶换了一种软些的态度跟寻芳说话,但是他并不知道, 寻芳这个人,只要打定主意,就是软硬不吃。 况且, 寻芳就一大直男,人家好歹崆峒及深柜,但寻芳这个柜门一开始就不存在,他不可能出柜。 他一个看到心爱的姑娘都能走不动路的人,让他喜欢男人,那难度真的可能比让他从现代穿越到古代,再从古代穿越回现代还要高。 见李瑶已经离开了,寻芳也懒得管,一路回到方才定的包厢内,看着烂醉的几个人,已经还算清醒在吃菜聊天的人,提出了差不多该回家的建议。 没醉的几乎都同意了,醉了的也没有投票权,于是寻芳让已经结账完毕的元庆找了他们的仆人过来,一一将人交给了他们家各自的仆人,然后自己才带着俞敏还有元庆一起回家去了。 俞敏如今考上武状元,将来在朝堂就有自己的职务,他之前参军,军人住哪里他就住哪里,如今不一样了,寻芳觉得他总不能还这么住着。 但是让俞敏自己买房子吧,他身上东西就是当光了,不过凑出一百来两银子,在京都连一进的院子只怕也难买。 倒是可以买一间屋子,但是寻芳觉得他迟早要成婚,或者就是有客人去他家里说话谈天,吃住都在一屋,这里相熟的人许多都不会习惯的。 这样的话,还不如暂时住在自己家,等他存够了钱,到时候再搬出去住。 一开始俞敏觉得这太占寻芳的便宜,他们俞家父子从认识寻芳起,就是寻芳一直帮着出力,如今是说什么也不肯白住寻芳的。 寻芳见他这样态度,便同意让他上交一些钱当做伙食费。屋子原本就是空着的可以不要钱,他如果还是觉得愧疚,就在节假日散些零散的铜板,给负责打扫做饭的仆人们便是了。 俞敏知道寻芳不会再多收他的钱,思考着一会儿也便同意了。 实在也没有根号的办法,他如今确实得找个落脚的地方。若是让他单独在外面租住屋子,两位结拜兄弟在这里,怎么可能允许他住在外头? 这跟当初当兵不一样,每日都要训练来往方便。他如今是个小领导了,不说之前住的地方还收不收他,就是能住在以往住的地方,现在还总跟别的士兵住在一起,确实有些怪。 要是到时候上层下什么决定,吩咐不许说的,俞敏若不小心喝多了,给提前公布了说出来,岂不是误事? 自己单独住房,关键不在于阶级,而在于他现在需要更多的隐私。 今日俞敏中的武状元,他也算是这次聚会中比较出彩的一位了,所以大家互相敬酒的时候,就猛灌俞敏,导致他喝得烂醉。 俞敏身材不高,但是力气贼大,一旦挣扎,元庆一个人完全扶他不动,所以寻芳在一旁搭了一把。 到家后,便将俞敏交给下人,边吩咐道:“叫丫鬟简单给他擦下手跟脸就好。明儿再让他自己清洗。” 那两人领命,说了一声“是”便带着俞敏回房了。 接着寻芳便回房,让下人备好热水澡,洗过澡后又喝了暖胃的汤。然后漱口之后便熄灯睡了。 他虽然喝得不多,但也有些微醺,一躺倒床上,便渐渐睡去了。 第二日沐休,寻芳早起打拳练剑,外头门子就送了个帖子过来。 寻芳接了那帖子,发现是李相那里送来的,果然是请他去赴宴,上面还是李相亲自请的。凭着这一份帖子,就足够看出李相给他的牌面了。 一个小小的七品官,能够成为李相的座上宾,确实是一件很有牌面的事儿,人家看得起你,才会请你。 寻芳觉得自己要是不去,那实在有些尴尬。想必就是叶寻芝或是杨雪松他们,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这次宴会约的是下次沐休的时候,寻芳想着回帖还有一段时间,便找了一个小厮,告诉他道:“你替我去跑一趟,分别去你芝爷、杨大爷、梁大爷那里问问,就说我收了一份李相帖子,问他们收到没有,又是个什么答复?” 那小厮听了应声后便下去了,要跑去三家那里传话,寻芳便吩咐他用家里的马车过去,这样能快一些也方便。 政治场上难免拉帮结派,寻芳肯定是跟雪松还有寻芝他们是一条线的,雪松是皇上相信的人,但是他有先生。 杨雪松的先生在朝堂内品级高,说没有站边应该不太可能,要是他正好站边跟李相不和,那雪松就可能不会去参加,而寻芝跟叶锦是比较中立不站边的情况,为了显示清廉可能也会称病不去。 梁佩恩那里估计是会去的,寻芳就是象征性问一下,因为梁佩恩也没有选边站,但是他之前成绩也很好,如今又在六部做事,可能牵扯到了什么线也不一定。 寻芳如今就是刚入行,有被皇上拉拢的可能,他自己也没有选边,其实去不去都没什么关系。 若是能得李相拉拢,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寻芳看不惯李瑶,若是能得李相青睐,到时候见李瑶的次数估计不会少。 但是寻芳一个七品官,估计也不那么值得被李相拉拢。要拉拢,也是拉拢叶寻芝的可能比较大。 今日反正是沐休,寻芳练过武后便在家里看兵书,最近他越发觉得这有趣,开始研究起了战术。 看了一会儿,就听见那边儿屋里传来了铜盆摔地的声音。 寻芳听到动静,叫了绿萝过来,说道:“你去瞧瞧敏哥儿那边儿怎么了。” 绿萝便过去瞧了,很快回来,说道:“没什么,就是俞少爷早起站不稳,将洗脸盆给摔了。” “他还醉着呢?”寻芳好笑道,随即又吩咐绿萝,“一会儿你去厨房弄些醒酒汤给他喝,昨天他喝多了,这会儿估计还脑袋疼呢。” 绿萝说道:“早吩咐下去了,这个时辰起来,快要午饭了,叫人给准备了粥跟小菜已经送过去了,再喝一碗醒酒汤,到中午再开饭就能吃得下饭了。” 二人闲聊着,之后就听到院里响起俞敏练武的声音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49节 等练武完毕,天气逐渐更暖和了,如今是三四月的天气,已经回暖了,有时候若连着几日不下雨,那天气就有些闷热。 早上空气清爽,宝儿也出门走了走,几个月相处下来,她也跟俞敏熟了,就不再像之前那般避嫌。 有时候俞敏过来跟寻芳过来切磋武艺,宝儿就拿着个扇子,坐在廊上看着他们练武。 寻芳的武艺比不过俞敏,有时候还会被宝儿笑话。但是俞敏想要打倒寻芳,只怕也得上百招。 这几年来,寻芳练武没有懈怠过,所以俞敏对付起他来还是有些困难的。 这日中午用餐,是三人一起用的,宝儿这时候也肯出来跟他们一起吃饭。 这若是放在之前丹城,那估计能被说死。但这会儿没有人管,寻芳是一家之主,他都不介意,那就没人敢介意。 用饭完毕,寻芳准备回屋去看书,前几日一直在工作,这会儿有一天休息时间,就只想待在家里看看书赏赏花。 下午坐在屋里看了会儿书,就见绿萝进屋来,对寻芳说之前派出去的小厮回来了。 寻芳于是召他进来,那小厮要给寻芳行礼,寻芳让免了。 “你几位爷那里怎么说?” “回爷的话,几位爷都说收到请帖了,他们都准备要去。” 寻芳听了这话,方才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去用午饭,我叫厨房给你留饭了。” 那小厮应了一声,很快便下去了。 等那小厮离开,寻芳便到自己案桌前拿出了今早从相府那里受到的请帖,然后在上面圈了一个“知”字,接着便叫元庆过来,让他亲自送了那帖子去相府。 这时候外面送请帖来,寻芳他们不管去不去都得回帖。 寻芳圈了那“知”字,就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了,到时候会过去。 这样一来,主人家就好安排座位数量,免得到时候安排多了座位没有人来。 那日将帖子送回后,寻芳的生活照旧。半个月过去,又到了沐休时间,这日寻芳正式去赴宴。 到达的时候,相府门外已经看到了许多车马停驻,由仆人们牵引过去停靠车马,草料都有人准备好,一切都很有条理,看起来相府招待众位宾客应该也不止这么一次两次了。 当朝丞相家里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李姓在这个朝代也算是名门的姓氏。 而李相家的大儿子又是走的武路子,听说当年也是武状元出身。 家里后辈其它房里,也出过几个秀才几个举人,甚至连进士也出了几位。 加上李相受皇上重用,就因这家室跟受皇上信任这两点,就够让人尊敬的了。凡是被邀请者,除非是真的病得不轻,否则估计没有不来的。 即便是如此,李相也不是没有政治上不对付的人的。 朝中众臣,除了李相这个一品官外还有二品三品的官员,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惯李相的。 李家虽然有个大儿子光耀门楣,但是二儿子却不学无术。李瑶的一些事迹总是穿得很快,导致朝堂内一些清流人物觉得李相连儿子都管不好,怎么协助得了皇上管江山呢? 另外有人就是跟李相不对付,从皇上还没有登基前,就跟李相是敌人,之后便一直敌对到现在。 再有一些就是现代所说的红眼病,他们看不清局势,纯属就是想要让李相心里不痛快。 所以李相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在朝堂中,并不是没有敌对者的。 寻芳觉得造成李相拥有这许多敌对者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有皇帝的默许也不一定。 虽然在外人看来,皇帝夹在众大臣之间很难做。但是寻芳很清楚,三角关系才是稳定的。 如果皇帝什么都听李相的,李相连天敌都没有了的话,那李相就自然的会成为皇帝的天敌。 李相等人,跟反对李相的人,以及皇上。三股势力正好成为一个三角。这就不得不让寻芳猜测,不过这当然也只是猜测罢了,他无法去过问皇帝这些事情。 寻芳这次并不是跟寻芝他们一起来的,而是单独过来的,进了李相家后,寻芳便开始寻找着寻芝他们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们提早到了没有。 正在左右张望着,就听到有人喊他:“寻芳兄弟!” 寻芳听这声音,简直熟悉的不要再熟悉了。 不用朝那边儿看,他都知道是李瑶。 因为李瑶的声音实在有些大,周围瞧见的人都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寻芳,你来啦!我今儿一整天都念着你来呢。”李瑶一见到寻芳,就像泰迪一般粘了过来。 寻芳反而觉得被他叫得有些丢脸,全京都的人几乎都知道李瑶有龙阳之好。 再见到李瑶对他这么亲密,是人都知道李瑶对他是什么心思了。 想到之前因为李瑶,寻芳被封了这个什么“京都第一美人”,寻芳就气得直想打人。 然而这里是李相的地盘,他又不能一拳将李瑶捶趴下,就只能咬牙忍着。 见李瑶过来粘着自己,寻芳便冷脸没有回应他,只对那带路的仆人说道:“咱们快些吧。” 说完后,寻芳自己加快了脚步,那仆人一愣,便也只能跟着加快脚步,最后那引路的仆人几乎是被寻芳牵着走的,到了交叉口便被寻芳问一下方向,然后继续被寻芳拽着走。 李瑶则是一直跟在寻芳后面,试图跟寻芳说话。 然而寻芳身姿敏捷,手上提拉着个人还能走得那么快。而李瑶则不是这样的,他身体原本就略胖,加上平时不喜锻炼,自然是追不上寻芳的。 “寻芳兄弟,你别走这么快啊!”李瑶在寻芳后面叫唤,但是寻芳就是当做听不见。 牌都摊过了,李瑶自己仍旧要死缠烂打,他就只能尽量甩掉了。 没走多久,李瑶便累得追不上寻芳了。寻芳便这样成功甩开了李瑶。 宴会设置在大厅内,因为人来的多,厅内的门都是敞开着的,大厅前面是个小花坛,后面对着一池荷花,荷花池那边儿有人远远的在吹弹乐器,听来很是惬意。 在场的人多是风雅之人,说话文绉绉的,寻芳听着也没有多不习惯,因为他本身就是从书堆里面出来的,听他们讲话也不会觉得听不懂,只要都听得懂,就不会觉得奇怪。 身为客人,寻芳见到李相之后首先要过去跟他打招呼。 李相为人还算比较儒雅,四十多岁的年纪,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身材较李瑶来说好很多,看着很健朗,说起话来也比较正经,长相虽然一般,但是一双已有皱纹的眼睛却炯炯有神。 李相见到寻芳后,显然也是认识寻芳的,他客人多,并没有多跟寻芳说什么,见到寻芳来打招呼后,也不过是说了几句多谢他肯赏光的话。 这时候的文人其实都比较有礼貌,真的身在高位者,对自己赏识的人都是很有礼貌且谦虚的,不管他年纪多大,身份多高,都会表现的很儒雅。 因此寻芳年纪虽小,但还是得到了李相的款待。 李相既然邀请了寻芳来做客,说明他就是满欣赏寻芳的,所以就算他没有将寻芳拉到一条线上来,那对寻芳也是很温和的。 寻芳跟李相说了几句话,便去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了。眼神在宴会上转了一圈,发现梁佩恩已经到了,便过去跟梁佩恩打招呼。 梁佩恩正跟坐在身边的人聊着天,这会儿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宴请的客人还没有全数到场,所以大家都在闲聊。 寻芳过去找梁佩恩说话:“荣英!” 梁佩恩见到寻芳后,也笑道:“子贤,你来啦。” 寻芳跟梁佩恩更亲密,见到寻芳后,梁佩恩便暂时不跟身边的人聊天了。 等寻芳走近后,梁佩恩又将寻芳介绍给周围的人认识。 他的官阶比寻芳高,所以周围坐着的人也都是五品左右的几位官员。 寻芳跟梁佩恩还有叶寻芝以及杨雪松的关系,在场许多人都清楚,加上他年纪小长得好看又小小年纪考中进士,周围的人多是想要跟他结交的。 一经梁佩恩介绍,对方便很高兴地跟寻芳攀谈了起来。 这时李瑶也到了宴厅内,只是有李相在场,他不敢放肆。 李瑶的眼神虽然注视着寻芳,关注着他的一切,但是因李相在场,所以不敢过来靠近寻芳。 第150章 寻芳早瞧见李瑶人了, 就是懒得理会。 这边儿跟梁佩恩他们聊了一会儿后,叶寻芝跟杨雪松也到了。寻芳于是跟梁佩恩找他们说话。 其实寻芳一开始觉得杨雪松可能不会来的,因为按照政治立场来说, 梁佩恩的先生可能跟李相有些不对付。 李相因为李瑶的原因,不太受都察院那边儿的人待见。都察院原本就是负责弹劾官员的地方,因李瑶的事情,李相被杨雪松的先生说过几回。 但是听说李相对都察院的人态度也还好, 家里的事情一旦被他知道, 李瑶也是被一顿毒打的。 但不管李相态度怎么好, 杨雪松到底不是跟他站一条线的。 朝廷中, 多少人想要将李相从那位置上拉下来, 李相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即便如此,他还是邀请了杨雪松, 他不可能不知道杨雪松跟他先生的关系的。 这边让寻芳觉得疑惑了, 要么是李相真的不在意, 要么就是李相心里很清楚杨雪松的立场,但是装作不在意。 寻芳没见过李相几面, 也不敢妄自揣测李相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能说目前李相给他的印象其实还不算太差。 人员很快便到齐,宴会正式开始。由家中主人李相说了开场之后, 大家便开始吃喝起来。 春季百花开放,许多菜品上都添加了花朵做点缀。 文人只见总要有些诗文,大家开始击鼓传花,传到的要限韵念诗。 这对寻芳他们来说并不难, 在场不是进士出身,也是举人买官出身的,对于他们来说, 作诗就跟吃饭一样简单,限韵要做成一首诗很难,但是作一两句的话,其实难度不大。 寻芳也做成一句,被记录了下来,想是到时候会被做成宣传。在这宴会之中结识各样人物,对在场的人都是有好处的。 这次的宴会不像之前那些同窗宴会,是真正跟官场中众位官员的宴会。性质其实有很大不同,寻芳这次真的算是沾到了政治的边,这样持续壮大自己的名声,再过几年,他肯定会有很大的不同。 这时候对于秀才来说,寻芳已经是很值得被尊敬的存在了。 虽说都是大男人的宴会,但是在场都是一些丫鬟在伺候酒水,所以这大厅内不止有男人,也有女子在其中,厅内放了花朵,敞开大门又是花又是湖的,微风迎面吹来,很是惬意。 在场喝了酒作了诗之后,大家聊起了最近的□□势,说了一些南蛮的事宜。 但是比起南蛮,寻芳觉得大家更担忧的是北芳戎人作祟。 “如今也算是两面夹击了,他们听说我们南方战乱,最近也趁机来搅扰北方。要是南蛮如今趁势打过来,只怕兵力不够维持。”有人在桌前说道。 这讨论到政事,李相便叫一些下人都下去了,酒水他们自己斟用。 听到这里,寻芳他们的眼神也变得稍微有些严肃。 这是讨论如何针对南北方的战事,对于他们这些朝中臣子来说,是可以讨论的,只要不聊到皇家的事情,他们能了解的一些信息还是挺多。 “依我说,如今应该再加强兵力才是,但是各省这样的情况,兵力实在不足。有没有可解的办法?” “像是之前那样,一旦出了乱子,再派兵过去,实在太费力。等朝廷官兵到的时候,他们仗都打完了。南方区区匪患,一群乌合之众,居然扰得咱们一下子去了两个省份,民众一路逃难,就是后来将土地夺回来,也是损失惨重。这样劳民伤财的事情,就是因为地方兵力不够所造成的。” “可如今没有可解的办法,皇上不许地方增加兵力。”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50节 “但是如今各省都加了巡抚,也算加强了些兵力。” “这又如何,一任巡抚只在任三年,想要熟悉各省官员,也得半年时间。况且小城还是容易被攻占,这样单独管理,周围省城不配合,一旦粮草或人力跟不上,被打下来也很简单。要我说,就应该加强地方兵力,每年养兵练兵才是救国之法。” “这怎么能行?你忘记前朝是怎么灭的了?就是因为地方做大,威胁朝廷。” “灭什么?天下还是咱们皇家的天下。” 杨雪松说道:“养兵练兵并不在一日之功,也得粮草供应得上。这样朝廷税收要么增加,要么就是上供少些,实在也难。” 虽然是好解决的办法,就是抛开地方会有做大的嫌疑,养兵也不是一个节省的事情。 这时候也会每年固定征兵,服役三年左右就能够回去,年龄段基本在是十五到五十五之间,每年都有一定数量的人参军。 古代的粮食产量跟现代不同,需要一大部分人种植粮食,所以每年不可能征收特别多的军人,也不可能所有人到了年龄就马上去参军,所以会规定一个年龄范围,要是今年征兵少了,那就在这范围内,选取一些还没有参军的人去服役。 但是这会儿如果要加强各地的征兵,那粮食的产量肯定会有所减少,如果还是同样的税收,劳动力就可能会跟不上。 要是南北开战,粮食是肯定要储存够的,你要打仗,后勤总得跟上。否则这仗还没有打,士兵的肚子就填不饱,这还打个屁啊?直接投降就好了,肚子吃不饱,去了也是送的。 这样说来,想要减少粮食产量,就可能有些痴人说梦,不多收取粮食都已经不错了,还减少。 寻芳思考了一下,说道:“可以增加边境的兵力,另外南北各省调整税收,朝廷支援一些,估计不难。” 这是一个比较靠谱的办法了,既然不能增强全国各省的兵力,那就增加一些重点会遭受人祸的地区兵力,这样就可以在关键时刻有效地防御敌人。 其实一个省的人,很难说抗击南北他族的侵扰,加强兵力,不过是让他们能够在一段时间内守住城池,等待朝廷派兵支援罢了。 寻芳的想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确实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其实寻芳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各省的人打配合,一旦一省发生战事,周围各省就为其开通绿色通道,全力支援,不管是在兵力上,还是粮草上,都优先支援。 但是仔细想一想,又觉得这想法太过理想,应该不太可能成功。 若是在现代的话,从北到南,都不用派兵,直接远程发射炮1弹就能够将敌人封在国1界1线之外。 即便不是战事,运送物资也是很快速的,各地灾难发生的时候,解1放军总能很快到位。 但是在古代不同,光是传达消息,运送物资,这些时间就不止一天两天。 各地方的军队跟物资到达之前,那个城可能就已经提前被攻打下来了。 还有一点就是,各省的官员其实可能并不互相认识。一旦为另一个省城作保,自己所守着的城池就可能不保,尤其是临近城市。 除非是必经的省城,否则敌方这个城池打不下来,就很可能绕路攻打另外一个省城,这样一来,要是全力支援了别的省城,谁能保证别的省城也同样能全力支援自己? 在别人的省城危险的同时,各城的官员首先想的肯定是自己所守城池的安危。 除非是两省官员互相认识且信任,这样你出了事儿我愿意倾尽一切去帮你,就能够搭建起互相帮助的桥梁。 但是这实在太难了,大部分情况下很少会有人愿意这么做。 这是即便是皇帝也没有办法左右的事情,因为皇帝也没有办法确认,在两个省城互相接洽的时候,能否成功互保。 一般情况下,都是朝廷接到消息之后,另外快速派兵下来。 另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从外国卖粮食,但这基本可能买到的就是陈了一年的粮食,还有就是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撑。 除非是全国闹粮灾,否则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 因为知道不太可能实施,所以寻芳干脆直接忽略了这两条建议。 大家讨论出了个大概,之后又换了轻松的话题,这么一聊就是一个下午。 因为寻芳给出的建议不错,大家讨论过后也觉得很好,其实他这个想法未必没有人想到,但是大多都只是有个想法从脑中绕过,还没有完全构建成,就被寻芳先说了。 寻芳不过是反应比较快,提前说出了他们想要说出的话而已。 不过光是从这个反应快这一点,就足够让人看出他在政治上的潜力了。 寻芳能够感受到李相之后对自己的态度有所转换,变得更加柔和,叫自己的名字的次数也变多了。 但是寻芳目前也不想站队,他还没有很好地弄清形式,不敢随意站队。如果可以的话,他是想学着叶锦这样,好好中立只为皇上服务的。 可这样做的话,很可能就绝了自己进升的道路,关于这一点,寻芳目前也是很纠结。 在席上坐了一上午,吃酒吃菜,聊了大半日,寻芳觉得有些尿意,便起身准备去茅厕。 他刚一起身,就瞧见坐在李相身边的李瑶也站了起来。 寻芳心里暗暗草了一声,但是三急不能憋着,最后还是选择起身出门。 果然,他一出门,后面李瑶就跟上来了。 寻芳叹气,摇了摇头,走到一旁问仆人茅厕在哪里。 他是第一次来相府,并不熟悉这里的路线。 本次宴会本来男女都有宴请,女眷自然不跟他们在一处的,自然是到别的院子里聊天吃酒。 寻芳原本想带宝儿也过来,她来到这里之后,就是跟梁佩恩的媳妇儿以及杨杏儿他们来往比较多,孙氏她是没怎么接触的。 毕竟孙氏生完孩子没有多久,每天忙着照顾孩子不说,跟宝儿年龄相差也太大了,二人的代沟比较大,所以虽然是亲戚,却并没有常来往。 来相府的话,这里小姐夫人多,宝儿过来的话,也就能多认识一些人了,下次还可以去别人家参加宴会,有来有往,她也能多结交些朋友。 宝儿从小就学字看书,到如今字都已经认全了,像是四书五经之类,寻芳平时也有教她看看。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时候女子只要识字儿就都会看《女德》,但是寻芳没想着要让宝儿深入接触这些,所以就让宝儿看了一遍就将女德丢在一旁了。 这时候的学子都看四书五经,寻芳觉得不管是提高自身文学素养,还是将来能更夫君有共同话题,学四书五经都对宝儿有好处,所以就教她看这些书了。 所以宝儿在文学礼仪方面,跟这里的夫人小姐都能够聊得来的,宝儿只要过来参加宴会,交上朋友应该不难。 但是寻芳一想到这宴会上会有李二这样的人在,就决定不让宝儿过来了。 这李二是男女通吃的,宝儿也生得面容姣好。若是让李瑶看上了,不说成为下一个陆婉,那肯定也是会被困扰的。 寻芳一个男子,都已经被李二烦得想打人了,更别说宝儿一个女子了,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寻芳并没有让宝儿跟他一起过来。 想要让宝儿结交朋友,也不在这么一次宴会。将来跟别的官员熟了,照样还会被宴请,到时候再带宝儿一起去也是一样。 李瑶应该是知道寻芳要去茅房,一边儿在后面叫寻芳,一边儿跟的贼紧。 寻芳烦得不行,便停了下来,有些恼怒地看着李瑶。 一个大男人,天天没事儿干,就这么粘着粘着,寻芳实在是很难理解李瑶。 寻芳自己也喜欢陆婉,也不见他变成什么跟踪狂,天天去调查陆婉的行动路线。这李瑶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你烦不烦啊?”寻芳一停下来,便直接开怼道。 李瑶见寻芳再次怼自己,笑容一僵,随即又逐渐恢复正常,说道:“我就是,我就是想跟你多说两句话,好兄弟,我不曾如何了你,你为什么这么恼我?” “哟呵,你还没如何我?你成天跟在我屁1股后边儿走,一路都在叫我名字,弄得全京都人都知道我在被你骚1扰,你老这还算没如何我?” “我......”李瑶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我什么我?我告诉你李瑶,你要是再这样缠着我,你爹就在宴席上,信不信我马上跟你爹说说你那光辉事迹?” “别啊好兄弟。”李瑶一听见他爹,脸色就白了不少。 “呸!不要脸,谁是你好兄弟?你好兄弟在那席上坐着呢,你管我叫什么好兄弟?兄弟也是能乱认的?给我嘴巴放规矩点,我告诉你,我就是不在你家做客,在宫里见到你爹的次数也多着呢,你要是再敢这样纠缠我,就等着你爹教训你吧!” 前几次事情发生了,他也不想得罪李相,毕竟跟李相不怎么熟。但是李瑶要是老这样弄,寻芳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能把他打残了。 与其这样,不如告诉李相。在告诉李相之前,先威胁威胁李瑶,若是他懂规矩,那就好说,不懂的话,他也不用给李瑶面子了。 寻芳今日在席上观察过李瑶,他甚至都不敢跟自己说话。原因还不是因为有李相在场? 就因为今日这一宴席,让寻芳清楚地知道了李瑶怕他爹,李相至少在对儿子管教这方面,还是比较凶残的,所以才会导致皮厚的李瑶都这么忌惮。 所以寻芳才知道这么威胁李瑶,就是一时说了重话,李瑶忌惮李相,肯定也不敢怎么了自己。 他也算是拿捏住了李瑶的把柄,把握住了李瑶的心态。这才让李瑶乖乖听教训,却一个字儿也反驳不出来。 李瑶一见寻芳这么说,立马就低头认错了。 “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寻芳见他认错这么快,心里有些怀疑。不过能够暂时摆脱这家伙也是好事儿,便不再计较这么多,转身朝着茅房走去。 结果才走了两步,就发现李瑶又跟了上来。 “啧。”寻芳轻啧一声,扭头看去,皱眉朝着所站的地方指了指,“给我站那儿别动。” 李瑶委屈道:“可我也想上茅房啊。” 寻芳冷哼一声,说道:“我说不让你上茅房了吗?你给我站那儿,等我上完茅房出来,你再进去。知道吗?” 李瑶抿抿嘴,原本还想说什么,结果还是没说话,听话地站在了原地。 没办法,寻芳要是将他的事迹告诉李相,那他李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寻芳见李瑶真的不动了,心里暗叹李相的名声真好用,一边转身而去,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听一声轻笑。 那声音很好听,一听就知道是女子的声音。 寻芳他们闻声望去,远远就瞧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站在树旁,盈盈笑着,看好戏似地看着他们。 第151章 那姑娘身穿杏色的裙装, 发饰点缀华丽,一颦一笑看着有些张扬,在古代来说就是有些过分潇洒了。 她脸上一双杏眼, 不那么标准的鹅蛋脸,脸盘有些圆润,但是因为五官精致面庞骨骼柔和,看起来并不圆润, 反而给人一种很妩媚的感觉。 她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 细细的眉毛轻展, 很是好看。 在那姑娘的身边, 还跟着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 寻芳没听说过李相有个这么大的女儿。想必是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女眷。 但是看她身上穿着华丽,又想不出今日席上有谁家能够出这样一位女眷。 想要培养这样一位出彩又略带些刁蛮气质的女儿, 普通或者略物质条件略优越的人家是养不出来的。 非得是那种, 极富极贵的人家, 才能养出这样的姑娘。 要问寻芳怎么远远地就能够瞧出这姑娘的家世,除了这姑娘身上的衣着打扮外, 她身边的仆人穿着也不普通,另外便是,他不相信来李相家参加宴会的人, 会不知道李瑶是谁。 况且他刚才斥李瑶的时候,那人肯定已经知道李瑶的身份了。 能够光明正大地用一种,略带嘲笑的语气站在那里笑他们二人,就算不是比李相还要尊贵的人家, 那也得是能够跟李相平起平坐的人家才行。 否则,她怎么敢这样笑李瑶?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51节 寻芳疑惑地朝李瑶看去,想要看看他究竟认不认识对方。 却见李瑶被嘲笑的时候, 脸色有些不好看,结果在见到那姑娘之后,脸色一僵,很快身子便低了下去,说道:“郡主。” 寻芳听到这里,便知这一位是皇亲国戚,不敢怠慢,也弯下了腰来向她行礼。 那姑娘并没有瞧李瑶,反而朝寻芳看了过去,笑道:“我前儿听说李二缠着一个生得好看的公子满城跑,想必你就是那个叶寻芳了?” 寻芳不知她这话里意思,究竟是在给他挖坑还是单纯只是好奇。 被一个男的追着满城跑,实在也没什么好体面的。未曾见过他的人,可能还以为他是个娘炮吧。 像是什么“绝色”、“美好”这样的形容词,对寻芳一个钢铁直来说,简直就是娘炮的代名词。 因此寻芳不知该怎么回答,就只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郡主见寻芳说不出话并没有恼,可能她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这话不知让人怎么接。 寻芳不清楚她究竟是哪位王爷家的女儿,因为方才宴席上并无什么王爷在场。 但是人家好歹是郡主,在现代这个阶级来说,是绝对的上层阶级,跟皇家搭边。寻芳不敢得罪,只能一直低头目不斜视。 “李二,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那副急色鬼的模样?你还真是荤素不计。我瞧这位公子确实烦你,你以后不要再叫我看见你再缠着他了,否则我下次去宫里,就将你做的好事儿上报给舅舅听,你猜这事儿若是被舅舅知道了,你爹到时候会怎么罚你?” 这位君主对李瑶说话并不客气,按理来说,就算李二不是什么官身,又不继承什么爵位,但好歹也是宰相儿子。就算是郡主,这话说的未免过了。 但是就寻芳看来,面对这位郡主的态度,李瑶甚至都不敢回嘴。 这便让寻芳疑惑了。她方才说的什么舅舅,竟然令李瑶怕成这样。但是这位“舅舅”指的应该不是李相才是。 还没等寻芳闹明白,就听见那位郡主继续说道:“当初你害得陆婉做了道姑的事儿,不过轻轻的饶过了你。你若是再犯,这次只怕是会被打个半死吧?为色死,你是不是觉得死得其所了?” 李瑶在听了她的话后,浑身抖了抖。看起来这其中应该有一段他不敢回忆的往事。 “怎么敢呢?”李瑶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谄笑着对郡主说道。 寻芳听到这里,心里多少摸出了这位郡主的底细。 这位郡主大概是那位长公主的女儿了。寻芳听人说过,陆婉当初被李瑶骚1扰时,长公主曾出面保她,但是最后的结局仍然没有多好便是了。 因是陆婉自己愿意出家,就是告到上面去也没有办法。但也少不了一些明眼人,长公主那边儿的立场确实可以小小教育两句。 但宰相毕竟是宰相,深受皇帝喜爱,他家又有武将,前两年南方叛乱就是李家大少爷处理的,想必当时皇上就是知道了李瑶的事迹,也不会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 古代政治场中,并不是处处都有公平的。 寻芳猜测,陆婉当时很可能是被当成了牺牲品。寻芳并不怎么了解当今的为人,但是杨雪松他们都跟他分析过,皇帝是个多疑的人。 既然多疑,那么越是靠近自己位置的人,就更应该掌握住信息才是。皇帝真的是只要没有人告诉他,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很可能是皇上已经知道了陆婉的遭遇,只是更看重宰相一家人,故作不知罢了。 而在那之后,李瑶虽然依旧好色,但是再没有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所以这件事情才渐渐淡了。 “不敢?我看可不一定。”站在寻芳面前的郡主朝李瑶走了过去,揪住了李瑶的脸蛋就用力一扯。 李瑶原本就有些虚胖,脸上肉多。一被扯脸,疼得直“哎呦”。 “哈哈哈哈哈哈。”郡主扯着李瑶转圈,见李瑶吃痛,她还笑得十分开心,就像个天真的顽童,还未分辨出自己所做行为的善恶好坏。 寻芳在一旁看着,闭嘴沉默,甚至有些想跑路。 不过从郡主方才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是单纯的讨厌李瑶,而跟自己无仇无怨的,他应该不至于被牵连。 果然,在寻芳这么想的时候,那郡主便对寻芳说道:“你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不是说想要去如厕么?” 寻芳见她这么说,知是让他走的意思,便朝郡主行了一礼,带着那带路的小厮离开了。 李瑶疼得弯下了腰,他此刻自身难保,也就顾不着寻芳走不走了。 上完茅房回来,二人俱已不在此了。 寻芳心想那女子如此放诞,叫人印象深刻,况且又与陆婉相互关联,便将她记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打听打听她的身世脾气。 回到宴会的时候,并不曾见到李瑶,寻芳并没有过多关注,反正李瑶不在他还乐得清闲。 这会儿,大家已经又开始聊些轻松的话题了,这话题一过,想必就差不多该散了。 寻芳跟大家喝了几杯酒,略有了醉意,因怕醉酒出丑,便没有放肆大喝。 在席间也认识了许多人,被邀请到相府内的官员,要么已经身在高位,要么是前途无量者。 在场管他是不是真的雅人,却都自诩为文人雅士,所以跟他们说话虽然需要一定的文墨在肚子里,但对寻芳来说应付他们并不费劲。 在场懂政治的人多,但是其中也有一些是看不清形势的人。 寻芳是学习过整个历史朝代经验的人,他所在的社会都特色社会主义了,而如今还只是封建朝代,不管怎么说都比在场某些人看得清楚政治形势。 所以愿意跟他结交的人很多,真的有才的人是不怕没有人相与的。 况且寻芳是出入宫殿,没有拉帮结派,平时说话也并不刻薄,情商在线,没有理由不让人心生结交之心的。 宴会是等到晚上快掌灯的时候才散的,寻芳他们各自到门前等着车马过来,在门外还有一些人过来跟寻芳他们道别,并且说好下次再约着一起聚一聚。 寻芳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都一一应了。只要有时间,多结交一些人,将来妹妹的婚事也该渐渐提上日程。 如果能等到二十岁,他希望宝儿最少二十岁再嫁人,若是宝儿有意的话,早两年把妹子嫁出去,寻芳也可以忍。 这会儿宝儿已经十六岁了,这会儿确实得注意着些了。 想到将来要将妹妹嫁出去,寻芳心里就有些闷闷的。 杨雪松在一旁瞧见了寻芳脸上的忧郁,问道:“怎么了?突然就一脸愁容了。” 寻芳回过神来,摇头叹道:“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叶寻芝在一旁听见他这话,笑道:“你怎么说话跟个老人似的,老气横秋的。好好的在这里感叹什么?瞧见夕阳你就觉得只是近黄昏了?” 寻芳见他笑眯眯的模样,心里气着他没有姐姐妹妹,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柔软,赌气道:“你不懂。” 众人见寻芳难得像个青少年赌气,都觉得有意思。梁佩恩是他们这里年纪最大的,已经不是喜欢调侃的年纪了,只是在一旁笑着看他们。 杨雪松倒是很好奇,问寻芳:“你做什么发这样的感叹?” “你也是有姐姐的人,你姐姐将来也要嫁人的,你怎么一点儿不担心,这么没心没肺的?”寻芳说道。 大家见他原来是在为这个发愁,更觉得他好笑。 “女子嫁人,天经地义的。况且只要不往下流走,去做正头娘子,谁家也不会亏待什么。就是担心,也该担心她们的嫁妆怎样才有体面才是。” 那要是对方娶了妾怎么办?要是公婆对宝儿不好怎么办? 寻芳心里一堆话,总觉得说出来又要被他们反驳。在这里的说法,男子确实有自己的原因的话是允许娶妾的,譬如妻子年老变丑了,生不出孩子,都可以成为男子娶妾的理由。 公婆若是不好,会被人说,但是孝顺依旧是需要的。寻芳不想跟他们争论这些,即便朋友们都觉得他对,这世上又不止他们几个人,寻芳无法凭一己之力改变所有人的思想。 就是在现代,男女平等从二十世纪讲到二十一世纪,还不是有部分地区重男轻女?寻芳所能做的,不过是尽自己所有,护住身边的几位女子罢了。 “哎,跟你们说话真费劲。”寻芳叹了口气,说着便上了车。 在跨进车内前他又朝杨雪松说道:“咱们一路的,你上我车来,我有话想问问你。” 了解寻芳的人都知道,寻芳有股呆性,对女子格外的同情怜惜,但又从不想着男女之事。只是单纯的希望她们过得好。 所以即便被寻芳因这样的话题说了,几人也都十分习惯,并不觉得有被冒犯到。 这时候的男子也讲怜香惜玉,怜惜女子在许多风流人物眼里也是好的,所以寻芳至今没有因为极其怜惜女子这一事被人厌恶,反而让人觉得他性情通达,有奇异之处,就更愿意与他相处。 杨雪松自己有车马接送,不过见寻芳要跟自己一起坐车,也没有拒绝,吩咐了自家的车马跟在后面,又跟寻芝还有梁佩恩道别后,便大步跨上了车。 二人一在车中坐定,寻芳便让车夫驾车回家。 车子一开始行动,杨雪松便问道:“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寻芳平日里不是这么扭捏的性格,况且他跟寻芝关系更好,就是要一起坐马车,也是先拉寻芝才是,所以杨雪松猜出了寻芳是有事找他。 寻芳直接问道:“你知道今日宴会的女眷中,有长公主膝下的一位郡主吗?” “长公主?你说的是宁康郡主吧,长公主下降只跟驸马生过一个女儿,你说的一定是她了。”杨雪松挑眉,不知寻芳说起她来做什么。 “大概是她。”寻芳点头道。 “你问她做什么?”杨雪松有些不明白,莫非寻芳看上了郡主? 说起来,郡主同他确实是适龄,不过寻芳就算是进士出身,身份上确实还差了些,再过几年寻芳的官升一升或许还配得上,可是郡主不一定等得起啊。 “哦,没什么。就是今天李瑶一直跟着我,郡主瞧见了,将他好一顿骂。她虽说是堂堂一位郡主,但好歹是名门闺秀,怎么敢这样在李相的地盘放肆?”在人家家里指着主人儿子的鼻子骂,这不是打狗还得看主人的么? “她的话,倒能理解。”杨雪松见寻芳并不是喜欢上了郡主,悄然松了一口气。 要是兄弟喜欢上门不当户不对的郡主,这叫他该怎么劝? “哦?怎么说?”寻芳好奇道。 杨雪松很乐意跟寻芳共享这方面的纤细,说道:“她家是公主下降,跟咱们男女成婚不同,长公主殿下是皇室,驸马就是个官身,家中原就女强男弱。 听说长公主在皇宫里时就很受先皇喜爱,性格比男儿都不差,先皇去世,长公主又是皇上的亲姐,还是唯一的姐姐,皇上最信任的人,除了太后外,只有这一个姐姐了。任他是个多疑的人,也绝不会怀疑到自己姐姐身上去。因此长公主为人就很强势,自然他们家那样的情况,郡主大人会强势也很正常。 “况且皇上也偏爱她,明明是位郡主,却几乎将她当成亲女来宠爱了,连宫里一些不那么受宠的公主,还比不过她。她就是刁蛮,也有这资本。 再说李瑶为人,原本就不讲道理,你这样不容易被惹怒的人都受不了他了,更不要说郡主了。就是说他两句,想必李相也没脸辩驳。他这一生的好名声,在李二手里都要折掉一半。” “这也是。”寻芳听了他的话,心里想明白了一些。 “你操心这个,莫非是怕她受到李瑶记恨?” 寻芳摇头道:“这倒不是,她那里需要我操心?” 杨雪松怕寻芳因此而对郡主上心,便继续说道:“你确实不该为她担心什么,我听说李相还想让她嫁到李家来呢。” “啊?嫁给李瑶?”听到这里,寻芳惊讶地差点儿连嘴都合不上了。 杨雪松笑道:“怎么可能?李瑶这样的,别说她看不上,长公主也不会允许啊。我说的是他们家大公子。” “他们大公子看着有二十七八岁了,怎么还没成亲?”寻芳疑惑道。 他还以为李珖早就成亲,李相孙子都有了呢。原来他还没成亲? 寻芳忽地又想起,之前沈清玉说自己还挺喜欢李珖的,心想这不会又是个gay? 总之他周围出同性恋者的概率好像还不是一般的高,当然,李瑶跟沈清玉这样儿的,应该说他们是双性恋要更加合理。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对男性也可以的人。而寻芳上辈子听说过,同性恋好像是有基因遗传的可能性,但这应该是隐性的遗传? 所以说,李瑶是双性恋,那么身为他同父同母的哥哥,李珖其实也可能是个双性恋? 但是双性恋的话,他就更应该早些成婚了才是,他荤素不忌啊!他怕什么?这么大年纪不结婚为啥?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52节 若是同性恋,好像也不应该。因为都是听说李瑶有什么丑闻,不曾听说李家大公子有什么绯闻。 按照李瑶那样子的脾性,家里若还有一个乱来的,那这消息肯定就满天飞了,寻芳不至于什么都听不到才对。 “莫非,这李珖,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行? 杨雪松脸僵了一下,说道:“你说什么呢?自然不是!” “那他是为什么?” “听说就是为了等宁康郡主。” “嗯?”寻芳疑惑道:“宁康郡主今年芳龄多少?” 杨雪松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二九年华,十八了。” “那他再长几岁,放现在来说,都够做宁康郡主的爹了。”寻芳算了算说道。 杨雪松说道:“他倒没有这么大,你把他说大了。人家李大公子今年二十五岁,并不是你说的什么二十七岁。” “那也大了整整七岁啊,未免有老牛吃嫩草之嫌。”寻芳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人家,妻子死了,娶了续弦相差十岁二十岁的也有呢,这又怎么说呢?” “能怎么说?他们这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娶宁康郡主的。要我说,这郡主的年纪也到了,瞧着那李大少爷也是一表人才前途无量,那这事儿是已经定下来了?”寻芳说道。 “原该是这样儿的,但是长公主那边儿似乎还不着急。目前也没听说他们谁家有商量婚嫁的事情,连媒人还没请呢。想必口风都是试探过了的,就是迟迟还没定下来。你瞧这次李相宴会,郡主既然来了,说不定过些日子这事儿就成了。”杨雪松说道。 寻芳忽地疑惑道:“你怎么对他们婚嫁的事儿,知道这么清楚?” 杨雪松一愣,随即摇头无奈道:“我母亲有时候跟梁家嫂子聊天,就喜欢聊这些。我姐姐的婚事还没解决,当时就聊到了些适龄的男子。 原本我母亲很喜欢李家,但是想到他是李相家的儿子,怕高嫁,我姐姐到时候找不到撑腰的人。又加上康宁郡主这事儿,才放弃了的。” 寻芳笑道:“想不到,你还差点儿成了李相家的亲戚。” 第152章 见寻芳这样调侃, 杨雪松气笑。摇着头无奈,只得由着寻芳去。 他不比叶寻芝说话的本事,说不过叶寻芳。 两人就这么聊着, 一路回了叶家。寻芳先下车,原本想叫车夫直接送杨雪松回去的,结果杨雪松跟着他下了车。 “这很不必,我自家里有车, 何苦费事?我回自己马车上便是了。” 寻芳见他如此, 没有勉强, 跟他道别后, 自回了自己家里。 想到这段时间来, 总有半个月没有带宝儿出门逛过了,今日自己又出去参加宴会, 他聊得倒是开心, 宝儿在家就不知道有多无聊了。 这样想着, 寻芳回房换过衣服后,便去了宝儿屋里, 准备哄哄妹妹。 一进屋,发现宝儿在看书。 她看的书寻芳自己可能都看过,原本想要看看书名, 想要跟宝儿讨论一下剧情的。 却发现宝儿今日看的书,并不是他买的,那应该是一本兵书,寻芳之前还向俞敏借过的。 “这书你是哪里来的?”处于好奇, 寻芳轻声问了一下。 他平日里过来也不会有人通报的,屋里丫鬟知道宝儿在做什么,只要不是更换衣服或者在洗漱的话, 寻芳就是自由进去,所以宝儿开始并没有发现寻芳进来了。 她看得认真,如今都要掌灯了,外面夕阳残照进床子,宝儿就坐在靠窗的榻上,剪剪夕阳散在她浅色的裙上,她手捧着书,一片优雅恬静的模样,看着就让人不禁感叹真是岁月静好。 听到寻芳的声音,宝儿被吓了一跳,朝寻芳看了过去。 “今儿玩得还尽兴么?” 寻芳虽然换了衣服,身上酒味淡了,但是宝儿知道他肯定少不了吃了几杯酒的,于是吩咐丫鬟去端醒酒汤过来,顺便指了指榻边的椅子,示意寻芳坐下。 “就是寻常应酬,跟朋友一起出去聊天一样,就是喝酒不能尽兴,玩得不那么开,其余都还好。平日里大家在朝内相处是怎么样,今日还是怎么样。” 寻芳说着,将宝儿放在榻前的书拿起来看了看。 “这书是你托人去买的?我前儿还让敏哥儿带来给我看呢,他正有一本,不过说是放在之前住的地方了,几天了,都不曾记得给我带来。” 翻开书来,却发现是已经做了笔记的。 寻芳便挑了眉,看向宝儿。 “哦,这就是他的。”宝儿见哥哥看向自己,将眼神撇开,不去看寻芳,边解释道:“他今儿早上出去,回来的时候我瞧见了,就问他要了这本书看。” 寻芳没有察觉到宝儿眼神的变化,只觉得这很寻常。 宝儿是他妹妹,俞敏是他结拜的好兄弟,倒不至于担心他们二人来往。若是外男,他肯定是不放心妹妹跟别人住在院子里的。 “哦,那这本书你看着吧,到时候看完了,就拿给我,我还没看过呢。你也真是奇怪,身子骨头弱成这样儿,还净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杂书。如今居然还看起兵法来了。” “这有什么。”宝儿嘟嘴将书从寻芳手里拿来,扔到了一边儿。 寻芳见妹妹有些生气,便好气儿哄着。 二人说了一会儿子话,外头掌起灯来。晚上俞敏也回来了,三人一起在堂屋吃过晚饭,一切照常。 寻芳虽然官小,但是皇上似乎挺看重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人,寻芳偶尔还是有机会能够陪在皇上身侧逛逛的。 原本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寻芳还想着过两年考核,自己能升个官什么的,结果就在今年年秋的时候,收到了王氏的来信,信上说叶镐生了一场大病,叫寻芳有空回去看看。 寻芳想着这话有些离谱,他人在京都,叶镐除非要不行了,否则他怎么忽地请假几个月,就为了看一看他爹病况如何? 寻芳正写好了信,准备这两日秋雨不在大了,就让小厮出门帮着送信。 结果这信还没收到,就又收到了来自王氏那边儿的信件。 这信是加急送来的,在路上耽误不会超过一个月。 在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寻芳的心情就有些奇怪。因为这么远信件送过来也并不便宜,就算寻芳他们家再有钱,也不会每天都写一封信的。 正常情况下,他们家书信往来都是一月一两封。但是这个月连收两封信,想必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否则不会这样频繁受到信件。 拆开信件来一看,果然发现上面写着的不是好消息,甚至这消息还让人震惊! “去把姑娘叫来,我有话要告诉她。”寻芳沉下脸来,对绿萝说道。 绿萝见寻芳神色沉重,也不敢多问,应了一声,便去了宝儿那屋。 寻芳家里人口简单,宝儿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将家里一天的事情吩咐完毕,剩下的时间都很充沛,寻芳一找她,她便很快来了。 “哥哥找我什么事儿?家里又来信了?”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听绿萝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宝儿知道是因为信上的内容,寻芳才找她过来的。 寻芳见宝儿问起,脸上略显出为难的神色。却也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便直接开口说道:“家里来信,说父亲没了。母亲让我们准备准备,回去守丧。” 这消息很突然,连寻芳都震惊了许久,觉得这仿佛是个玩笑,更不要说是宝儿了。 寻芳是穿越过来的魂魄,叶镐的死对他来说,不过是叹两口气罢了。他到底是个外人,说多悲伤倒是没有,只觉得有些亏欠。 毕竟他来到古代之后,吃穿皆是叶镐给的。他唯一报答的,只不过是考上进士,让叶镐高兴一阵儿罢了。 说到尽孝,实际也没在叶镐面前孝顺多少天。这会儿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去给他守两年多的孝罢了。 宝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首先是有些不能接受的。 毕竟叶镐之前就算生病,却也看不出病了这么重。她临走的时候叶镐还好好的,嘱咐她到哥哥这边儿要帮着主持家务,听哥哥的话。 结果这才来到京都不到一年,原本在家还算活跃的父亲,这么一眨眼就没了? 寻芳看出了宝儿的心思,解释道:“这确实是家里来的信。” 就算再不敢置信,叶镐去世也是已定的事实。 宝儿见他这么说,愣了许久,比起悲伤,她脸上更多的是迷茫。 叶镐跟家里的孩子都不亲近,唯一比较宠爱的寻芳还是穿越过来的。 所以此刻宝儿虽然丧父,但也不过是觉得内心少了一份羁绊,伤感总有些却不强烈。 她震惊于叶镐的忽然去世,也茫然于自己对于父亲的去世,居然没有多少深沉的伤感。 “哥。”但对于父亲的去世,她又确实觉得难受。 此刻的叶宝儿,难得显出一副无助的模样。 寻芳听见妹妹柔柔地叫自己,一脸不知该怎么办的模样,心里顿时软了一大片。 他走过去搂过了叶宝儿的肩膀,将她带到自己怀里,拍了拍宝儿的背,说道:“放心,一切有哥在,我会撑起来这个家的。” 虽然跟叶镐的感情不深,宝儿却还是在寻芳怀里落下了两滴泪,或许她多少还是难受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跟父亲建立起那沟通的桥梁,父女二人这辈子却再也没有机会交流了。 寻芳安慰过了宝儿,便让黄莺带着小姐回去休息,顺便准备一下需要的行李,这段时间他们得快些准备好,然后回家奔丧。 第二日,寻芳直接向上面请假,本朝重孝,寻芳知道这假很快就能下来。 晚上从翰林院出来,寻芳没有急着先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叶锦那里,将叶镐去世的消息带了过去。 叶锦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有些不可思议。虽说人固有一死,但是叶镐如今还不到六十的年纪,在古代比叶镐年纪大一二十岁的人也并非不常见,所以叶锦也有些难接受叶镐这么早就去世了的消息。 毕竟叶镐从上回那次被查出身体不大好后,已经算是保养得很好了。寻芳都以为他至少还能再撑十年,结果谁想到他这么快就去了,连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叶锦的感慨比寻芳跟叶宝儿都要多,说是说叶锦跟叶镐关系比寻芳他们跟叶镐还要远,但他们二人是同一辈分的人。 叶家比较要紧的长辈都已经去了个干净,如今最老的就是叶锦他们这一辈,想是由叶镐想到了自己,叶锦也叹了许多气。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也节哀些。”叶锦对寻芳他们说道,“这事儿上报了没有?丁忧的事情可不许隐瞒的。” 寻芳点头道:“今日就上报过了,想必很快就能有假下来。” 叶锦点头道:“我跟你婶子这里就不能回去了,你回去到你父亲面前,给他多磕几个头吧,就当是我的了。” 寻芳应了一声,晚上留在叶锦这里用了饭才走的。 席间问了叶锦这件事儿对自己的官途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寻芳对这个倒是有些在意的。 毕竟这几位朋友里,就只有他混得最不好,杨雪松跟梁佩恩二人都比寻芳早考上,现在升官也比寻芳快,这是无法的事儿。 而叶寻芝则一开始的成绩就比寻芳要高,寻芳比他多了一次考核,所以升官也慢。 叶锦说道:“这是无法的事儿,你回来再努力追赶便是,毕竟你还年轻。” 寻芳听了这话,知道叶锦也不是神仙,不能预测一个人的前途走向,便不再问了。 寻芳如今成绩,只有一个陈礼在寻芳之下,这次考试他也就低低的中了个同进士,朝廷放他们回家那几个月,陈礼顺便回家成了个婚,连嫂子都一并接来住了。 陈礼的家庭比他们都拮据,因为成绩不大好,也没什么人愿意接济,所以并没有在京都买个院子,现如今就跟她娘子买了两间房住着,加上一些东西的添置,大概也花了近百两银子。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53节 现在陈礼还在翰林学习,在等着两年后朝廷考核,寻芳他们估计陈礼将来会被散到地方去做个小官。 因为同进士考试的要求会比进士要严格很多,寻芳当年是中了进士之后,然后接受考核,算是比较轻松就过了的。 陈礼成绩本就不如寻芳,如今考试又难,寻芳他们偶尔也会去陈礼那里聊天说话,也没见他多么用功。 其实他也算是圆满了的,能够中个同进士,已经很算是给家里长脸了。 这日,辞了叶锦,晚上出来的时候是叶寻芝送寻芳到门口的。 叶寻芝怕寻芳心里难受,便安慰着他道:“你只管回家料理你爹的事情,朝堂的事情你不要多操心,一切都有天意,或许你今日一去,能够避免许多是非也未可知。” 其实叶寻芝并不是一个特别能安慰别人的人,寻芳听了他的话,感觉也没怎么被安慰到,不过也亏得他一片好心便是了。 寻芳叹气道:“我只求少些麻烦就好了,这一去就是二十七个月,两年多的时间都要待在丹城,你们不在,我连说话的人都少了。” 寻芝淡淡笑着,说道:“你常给我们写信便是,别忘记写信会来啊,我们等着你呢。” 寻芳见他一脸真挚,知道寻芝他们不会忘记自己,也不会因他官小而跟自己断了联系,心里略微感动了一下下,点着头应了一声。 随后,就上车回家去了。 到家后,跟宝儿说了一会儿子话,然后又找了俞敏交代了一些话。 “我将近两年都不在家,这段时间,你仍旧能住在家里,仆人我留下来一个门子一个厨娘在这里照看,其余的散几个,再带一些回家。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家里都由你来照看,我与你些银子,就是他们这两年多的月钱,你记得每月散给他们。” “何必谈这些,我住在这里,已经是白白给我的好处了,还要你给他们钱让他们来关照我,这话说出去,我都要羞死了,我难道没有俸禄?我没有妻子家累,两个人还是养得起的。哥哥若同意让我住下,就不要管他们的月钱,这事儿我来看着办。” 寻芳见他执意,也就不再客气了,随得他愿意花钱就花去吧。 确实,俞敏平日里就挺节省,俸禄都够养活一小家子人,不要说两个仆人的月钱了。 临回房前,寻芳还叮嘱俞敏道:“你一个人住,我是放心的。在官场内下决定不要太冲动,有事记得跟茂之、子琼他们多商量商量。” 俞敏点头道:“你放心回家去吧,我这里不须你挂心,你说的我都懂的。” 寻芳觉得他一个大男人了,自己过活都到了这个岁数,确实也不需要自己多唠叨,便没再多说,回了自己屋里。 之前那丁忧的假报上去,不到两日就批了下来。 临走前,寻芳还跟一众朋友聚了一回,因为有孝在身,寻芳目前吃的东西都很素,最多拿些鸡蛋吃吃,补充一下蛋白质之类的。 虽然没说三年一定要都只吃菜,不过这孝刚压在身上就大鱼大肉这是不妥的,当初叶家老太太去了之后,叶镐还守着规矩吃了许久的素呢,可见这规矩很大,不能不守。 跟大家吃了一顿之后,第二日寻芳便将钥匙给了俞敏,然后带着妹妹以及一种家奴,登船朝着丹城方向进发了。 走的时候已经是将将十月份了,天气开始转冷,寻芳带着盘缠仆人,还请了几个保镖护着,一路包船南下,倒并不曾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来故意惹事。 等到十二月份,路上下起雪来,原本预计年节的时候能到家的,结果因雪重,有些地方都结冰冻上了,船家不肯走,寻芳就只能租了车马驾着车马回家。 原本平时有船的话,直接在船上睡觉便是,现在走陆路,只能走走停停,成日里上车下车,麻烦了许多。 这日又要住宿,到了驿站,寻芳却没打算住驿站,而是去了之前曾住过的一家客栈。 这也算他怀旧吧,当年他跟寻芝还有杨雪松三人去省城赶考,就在这家店里住过。 如今到了此地,就总想要再来看看,这家客栈究竟有没有什么变化。 然而这客栈还是这样的一家客栈,从外面看去并不曾有什么改变。 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寻芳还没有用过饭,饿得不行,宝儿就更不用说了。 “大人,咱们到了。”停下车后,元庆便过来搀扶寻芳下车。 里面客栈小二出来迎接,听见元庆叫寻芳“大人”知道寻芳是个官身,还好奇寻芳怎么不到前面驿站住着,反而到他们这小客栈来了。 结果见到穿着素服的寻芳下车,又觉得这人仿佛有些熟悉,那小二一时也想不起来寻芳究竟是谁。 因是做官的,就是个小芝麻官,这小二也不敢得罪,于是恭敬着请了寻芳进去。 如今客栈里人少,寻芳这么乌拉拉一下子来了十来个人,自然所有人的眼神都朝他这边儿看了过来。 尤其那客栈的掌柜,原本就对来往顾客记得清楚。寻芳这样姿容面貌的人,一辈子也见不着几回,加上寻芳也不止一次住宿过这家客栈,所以一眼便瞧出了寻芳是之前在自己这里赶考过的学子。 再听身边小二过来告诉那掌柜,说寻芳是个官身,便急忙出来给寻芳下跪作揖了。 寻芳见状,不太想受人家这么大一礼,便叫人拉着那掌柜起来。 那掌柜在得知寻芳他们还没有用晚饭之后,立马叫人将客栈里的好东西全弄出来给寻芳吃,在得知寻芳是京官,如今有丧在身后,又马上让人吩咐弄了些好吃的素菜跟上好的粳米过来捧给寻芳用。 寻芳被弄得有些尴尬,瞧着人家很想跟他说话的样子,便也随便问了两句话,对方恭敬地回答着。 甚至还说了一些民间的事情给寻芳听,这两年来还是照常,每年都有苦读的学子来往考试。 说着说着,这掌柜居然还跟寻芳回忆起了往事:“说来也是,大人可还记得你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有个夜晚吹笛的年轻人?” “哦,我知道他。”寻芳一听他这么说,心想莫非当初那落水的书生并不是当年在客栈吹笛的人? “这几年来,他可还有来参加考试么?”寻芳问道。 “不曾来了。”那掌柜叹一口气道:“这也不是所有人都如大人你一般,是文曲星降世,一考便中。听说当年他考试不中,心想不开便在考棚外一条河里自尽了。 他家里一位老母,见他迟迟不归家,等了足足两个月才出来找他,等到省城的时候,才知道自家儿子已经去了的消息。那时候天气不凉快,找到尸首的时候,都已经烂完了。要说,当年还是有两位差役,帮着将那人葬了的,不至于让他暴尸荒野罢了。” 听到他说这话,坐在一旁静默吃饭的宝儿脸色有些难看。 那掌柜立马意识到自己说岔了,赶紧打着哈哈说道:“瞧我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原是我该死,好端端的说起这些。” 第153章 寻芳看出了宝儿的不适, 便说道:“不碍事,我们一路也劳累了,掌柜下去忙吧。” 只是想起之前那跳河的男子, 寻芳脸色多少白了些。并不是因为其死状惨烈,只是心里不知怎么就是隐隐有些不安。 用过饭后,寻芳先带着妹妹去了她的卧房,确定安全后, 又让两个丫鬟跟她在一屋里睡, 这样宝儿一有动静她们就能观察到。 之后又吩咐保镖守夜, 他们是轮流守夜的, 这寻芳不用吩咐他们也都会守着。 等安顿好了宝儿, 寻芳才回了自己屋里去睡。 第二日还是下着细雪,天气凉得不行, 寻芳坐在车里穿大氅抱着手炉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宝儿聊着。 到中午的时候, 家里仆人拿出了煮饭菜的用具, 将带着的干粮简单弄熟了,准备给寻芳他们吃。 车马在一座亭前停了下来, 寻芳便拉宝儿下去想赏赏雪。 等他下了车,宝儿却嫌冷说不下来。 寻芳觉得她既然冷,不愿下来也就罢了:“这也好, 着凉了这时候可就麻烦了。” 下车后,踱步到亭前,却忽地听见了细细的梅花香味。 如今也要开春了,反正年节寻芳他们是赶不上了, 如今家家都有年味儿,一路上都是看别人热闹,他们家今年因叶镐没了, 只怕也不会太热闹。 冬末初春的时候,往往就是梅花盛开的季节。 但是寻芳记得这里并不曾有什么梅花,四处张望了一下,也不见有什么花林,莫不是自己闻错了? 忽地想起来,这也算是故地重游了。他记得自己曾跟雪松还有叶寻芝二人,曾在这里停留过。 当时杨雪松好像也说过,嗅到过什么梅花香,当时寻芳还笑他,说这里不曾有什么梅花林,哪里来的什么梅花香? 结果今日再来,连他自己也闻到了梅花香,这又是怎么说呢? 等寻芳走到亭内歇息坐下,身旁的下人们仍在忙碌点火热食物。 这时候远处小路上正有一个背着柴火的老翁走了过来,脚印浅浅地印在了地上。 寻芳看那老人走得辛苦,就叫元庆过去让那老人家过来喝一杯热茶,元庆应声便过去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这时候在雪地里走着,想想也难。 只见远处元庆跟那老人说了几句话,那老人便朝寻芳这边儿看了过来。 他一个老人家,又没有什么好处给叶寻芳,再看叶寻芳穿着品貌,周围仆人成群,保镖成队,实在没什么理由为难他一个老人家。 那老人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了,看人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见寻芳是好意,便谢了元庆,让元庆带他过去。 寻芳见他们过来,便对绿萝吩咐道:“去倒杯热茶给这位老人家吃。” 绿萝应了一声,下去拿了个下人用的吃茶器皿。主人家的吃茶用具,没有给外人用的道理,就是给外人用,也不能给这样一位老人用。 寻芳见绿萝拿的不是自己的茶具,也没有指摘什么。这茶具就是给人吃的,茶还有讲究,茶具烫一烫就杀菌了,没什么谁能吃谁不能吃的说法,再贵的东西,在寻芳眼里,也不过是服务于人罢了。 那老人到了亭前,先是跟寻芳行礼道:“见过大人。” 寻芳过去搀扶他,问道:“老人家,这样雪天,缘何出来?” 寻芳朝四周看了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见到人家,少说也得在四五里外,这老人家徒步走来,叫人看着实在不忍。 那老人谢过寻芳搀扶,解释道:“都是为了生计,冬日里原本花销还够,就是拙荆大冬日里生了一场小病,积攒的钱粮眼见就要不足了,这才出来卖柴,好歹买些粮食回去。” “哦。”寻芳垂眸,看了看那一捆柴,重重的柴火压在老人身上,让他连站都站不直。 这样大冷天的,老人的鞋底已经被雪湿透了,再看他苒苒白须,脸上皱纹弥补,看着便是一副受尽生活苦难的模样,叫寻芳心生怜悯。 “你这一捆柴火打算卖多少钱?”寻芳问道。 “打算卖半吊钱。”这老人说道。 一吊钱在现在这个朝代换算下来,是一百个铜板,半吊钱就是五十个铜板。 如今大冬日里干柴火不好找,这老人这么一捆柴,这个价格也算合理。 这样的冬日里,家家都有柴火备着,大冷天的也不见得有人肯出来买柴。肯买柴的,也不过是可怜老人家罢了。 寻芳不差这一两二两,更别说一捆五十个铜板的柴了。就是他每日吃喝都不止五十个铜板。 “你这捆柴我买了。算做个好事儿,我赶路的时候要烧茶煮饭,正好需要柴火。你又要卖柴,咱们也算是该有这一场缘分。”寻芳说道。 “这,这就多谢老爷了!”那老人家知道寻芳是官,原本还想要下来跪拜,叫寻芳给拦住了。 寻芳拉了他到一旁坐下,碧落这时候捧上茶来。 那老人家将柴火放下,才接过了茶,小口小口地品着。 一路上下这小雪,这时候早冷得不行了,能有一杯热茶喝,对他来说简直再好不过了。 这时候其它吃食也已经做好,小碗摆放在寻芳面前。也不过是一些干粮泡软了合着腊肉做成的一些饮食罢了。 寻芳拿起筷子,让绿萝拿一两银子过来,一边对那老人家问道:“我闻到这里仿佛有一阵梅花香气,老人家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梅林么?” 那老人见寻芳这样问,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并不曾有什么梅林,前边儿沿着小溪走一段路,倒是有一棵梅树,花不了半刻钟时间便能到了。夏日我们乡下人赶路,天热了,倒是会去那附近坐坐。所以知道那里有颗梅树,只是冬日里从不会去那里经过。你说说,这梅树偏偏长在那里,又是冬春之际开放,如今时节正放得鲜艳呢,可惜没有人欣赏。”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54节 寻芳一听,也觉得神奇,笑着说道:“或许,它就等一个知音呢。” 好好的一个地方,四周都没有梅花,偏偏长了一颗梅树。这书是谁植的?或者这花种又是从哪里来呢? 二人聊着,绿萝便已经将那一两银子拿来了。 寻芳吩咐她将那银子交给那个老翁。老翁白得这么多钱,心里感激,吃完茶后,再三感谢了寻芳才带着钱欢欢喜喜离开了。 等那老人走后,寻芳趁着仆人在收拾东西的时间,带着元庆跟绿萝去了那老人说的小溪。 他穿的是用兽皮做好的雨靴,有一定的防水作用,鞋子踩在地里并不会湿透,一路过来倒也不冷。 虽说只是一层薄薄的血,但这路上并无人清扫,雪路难走,那老人原说是不用半刻钟就到了,寻芳他们却花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见到了那颗梅树。 那是一颗红梅书,在这百花凋零的时节,也就这梅树能够迎着寒风开放了。 红梅白雪,配着潺潺流动的溪水声,天地间一口一口冷气铺面而来,寻芳稍觉得有些震撼。 这花是肆意生长的,没有经过什么修剪。原本修剪过的花木才好看。 但因这里只有这么一颗梅树,所以怎么长都是独特的一份儿,特别吸人眼球。 见到这梅树,方知杨雪松说的话并不假。 寻芳这样想着,走到那梅树边折了小小一段梅枝,将花小心地包在了手帕里。 “走吧。”收好了梅花后,寻芳便打算回去继续启程。 天气实在太冷了,一直这样站在这里吹冷风,他怕自己的身子受不了。 再次启程之后,过不了几天就到达了丹城。 这时候年节刚过,一切都已走向正轨,寻芳今春也将十八岁了。 少年的骨骼已经完全长全,那身高更是蹭地往上长,寻芳觉得自己的体格应该还能再长,最后怎么说,也应该能到个一米八上下的身高。 在古代来说,他这已经算是很高了,但因为他生得骨肉匀称,长时间锻炼,肌肉长得也结实,看起来却不过分壮硕,整个人就诠释了什么是清秀俊逸。 他到家的时候,王氏因在家里主持事务,难得没有天天出来迎接寻芳。 门子都知道寻芳,所以寻芳一进来,都惊喜地去报告太太去了。 寻芳吩咐了周围一些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后,便没有直接回自己院子,而是带着宝儿径直去了王氏的院子。 王氏只稍微提前些许知道寻芳跟宝儿回来了,惊喜地跟什么似的。 她从屋里迎出来,寻芳已经带着宝儿到院里了。 瞧见长高长得更加俊朗了的儿子,娇俏可爱的女儿,王氏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我的儿,芳哥儿、宝姐儿,你们可算回来了!呜呜呜呜。” 王氏边哭着,边快步走到寻芳跟前,她手里捏着帕子,是不是用手捏一捏寻芳的健康,伸手抚一抚宝儿的脸颊。 那眼泪就歘歘不要钱似的落下来,用手帕擦都来不及擦。 寻芳没那么感性,见母亲哭泣,只是一味的安慰着,宝儿却跟着王氏一起落下泪来。 寻芳无法,只得陪着她们哭,等二人哭够了,才开始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寻芳他们收到信件的时候,叶老爷已经去了将近一个月了,之后路上又耽搁了三个月,寻芳他们到的时候,叶镐的丧礼都已经办完了,如今尸骨暂时存放在附近的寺庙,还等着拉回祖坟去埋葬。 铭旌之类的东西,已经让县里有名望的人家帮着写了。 “父亲怎么去得这样快?可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寻芳觉得这叶镐死得未免有些突然了。 王氏听了寻芳的疑惑,愣了一下,随即对周围的仆人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仆人听命退下,王氏才张口说明:“是到外头染了脏病,隔了一段时间发作了。接连他原本就有大病,之前不过维持着。如今病来如山倒,加上秋日天气转凉,整个人都不好了。 请了大夫来瞧,结果都说不行,熬了没有多少日子便去了。这事儿也算家丑,你们年纪不大,这事儿原本我不想说。但若是我瞒着你们,到时候惹得你们不甘细查下去也不好,不如直接些告诉了的好。” 寻芳跟宝儿一听说是脏病,脸色都不是特别好看。 别说古人重名声,凡是个人,谁不重名声?要是叫人知道,他们的爹是因为染上性1病死的,这脸真的是要丢尽了。 “这真是。”寻芳沉默了半天,仍旧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们这段时间过来辛苦了吧?先回去换件衣服,等用完了饭菜,再去祠堂你爹灵位那里看看。等晚上叶寻蕙回来,你们兄弟两个再商量一下,看看到时候谁送你们父亲回祖茔。我想你既然没赶上你爹的葬礼,这事儿原该你去的。” 寻芳他们听了王氏的话,知道还有许多事儿等着他们应付,便快速退下了。 因早知道寻芳要回来,王氏早就已经叫下人收拾好院落,如今就只是将一些东西规整规整便好了。 寻芳一到屋里,先是换了衣服,然后简单洗漱一阵后,用过了午饭,才又带着宝儿到祠堂里去哭了父亲一阵。 寻芳哭不出眼泪,便在那里干嚎了一会儿。 这时候就有哭坟的传统,他虽然跟叶镐的感情并没有多深,但是哭还是要象征性哭一哭的。 否则人家会说他死了爹都不会哭,那得多不孝啊! 等到下午哭完,叶寻蕙从外面回来。之前两次考试,他都未中举,如今仍旧是个秀才。 寻芳觉得叶寻蕙原本成绩也还算可以的,之所以没有考上举人,很可能是寻芳他们都不跟他在一处学习了,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叶寻蕙会缺少一种竞争的感觉,从而使他懈怠,学问一旦懈怠,不止容易停滞,更可能会退步。 子都曰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用晚饭前,寻芳跟叶寻蕙商量了一下关于送叶镐的尸体回祖茔的事情,寻芳也不想推卸自己的责任。 索性现在也是丁忧期间,整整两年多的时间,祖茔离这里并不远,来回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他去便去了。 最后两兄弟商议下来,果然还是寻芳去送父亲回祖茔。 其实丹城就已经算是寻芳他们的老家了,但是祖茔就是家里埋葬祖宗的坟地又是另外的地方。 坟地是各房都有分配的,一般家庭情况好了,大家都不会住在祖茔。毕竟谁也不想住在一个满是坟墓的地方。 寻芳他们家就属于祖茔在一个地方,活人住所又在另一个地方的。古人讲究落叶归根,所以人死要送往祖茔去安葬。 跟叶寻蕙商量好之后,寻芳便回去让人准备着了。 “才回来又要走,就不能多留在家里几日吗?”绿萝有些担心地问寻芳。 寻芳回屋后,边走到案前,边笑道:“也不是马上就走,不是还有两天时间准备么?父亲回祖茔安葬的事情总不能耽误的。” 在案桌上翻了翻,并没有瞧见想找的东西,寻芳抬头朝绿萝看过去,问道:“我前儿折的那枝花你放哪儿了?” “就在桌上。”绿萝见寻芳找不到,过来帮着找了一番,很快便找着了,“这花都干了,你留着做什么?喜欢梅花,咱们家也种了。何苦摘这玩意儿回来。” “你不懂,这是要送人的。”寻芳说道。 “送人的?”这也未免太寒颤了些,不过绿萝也没敢说出口。 寻芳这么说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交朋友,总不至于将不好的东西送给别人,这些事情,寻芳还是有分寸的。 绿萝沉默着没说话,接着便听寻芳说道:“你替我磨墨吧,我给子琼他们写封信。” 见寻芳满脸心血来潮的模样,绿萝只好乖乖帮着磨墨。 很快墨磨好,寻芳沾湿了毛笔,在一张信纸上写上了两句诗。 “折花逢驿使,赠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这诗是前人写的,他不过觉得应景,所以写了下来。 陇头人原指陇头的人,在寻芳这里,便指代北方的朋友。而寻芳这里也不是江南,只不过比起京都来是偏南方罢了,但比起春天,还是他们这里来得比杨雪松那里快。 梅花在初春开放,那一枝梅花,就是“一枝春”。 写完信后,吃了晚饭,洗漱过后,寻芳便倒头睡下了。 这段时间赶路实在劳累,回到家里,大床软被,舒服得他第二日早上起来脸都水肿了不少。 早上洗漱吃饭,因在孝中,寻芳这段时间吃的都得是素菜。 用过饭后,吩咐小厮去帮忙送信到京都。然后就是去见一见之前要好的亲戚,还有来拜访的乡绅,以及许久不见的朋友。 他原本以为这两日能够好好在家休息的,结过还是到处奔忙,比起之前赶路回家的时候还累。 好在寻芳练了这么许多年的武,否则这身子真是要吃不消了。 等见过一轮亲戚朋友,家里的事物也差不多都准备好,寻芳便又带着一种家仆,还有叶老爷的棺材从叶家出发了。 一路上也都是坐马车,其它事物寻芳倒是不用管,但是得他亲自护送着叶镐的棺材回祖茔,这是无法假借别人之手的。 家中祖茔地处偏僻,一路上有些道路是修过的,然而也有些地方并不平整,颠颠簸簸的,叫人坐着难受。 艰难走过一段,大概过了有小半个月,快到叶家祖茔了,寻芳心下正为即将完成任务而欣喜,结果就听到南方又乱起来了的消息。 第154章 京都, 这日沐休,杨雪松正打算去跟朋友到酒楼相聚。 结果路上遇见了沈家二少爷,沈清玉在京中传闻是多情, 但是在杨雪松看来,这不过是滥1交的代名词罢了。 杨雪松为人比较古板保守,内心是很看不惯沈清玉这样做派的人。 据他所知,沈清玉小小年纪就识字会作诗了。比起李瑶之流, 不知要高出多少个档次。 偏偏这样一个有灵性的人, 非要“自甘下贱”, 成日的不学好, 只知道往那烟花柳巷里穿梭。 所以比起李瑶那样的人, 杨雪松反而还更讨厌沈清玉。 因此路上见到了,也不过点头之交。今日原本也该同往日一般, 点个头意思意思便互相错开的。 谁想今日的沈清玉却突然开口对杨雪松说道:“杨大人今日是沐休?要去哪里打发时间?” 杨雪松听到“打发时间”四个字, 只觉格外刺耳。他在谋划大事, 而沈清玉才是真的在这里打发时间。 “去见见朋友。”杨雪松说道,他语气陈述且平淡, 光是听他声音,就知道他没有兴趣继续跟沈清玉聊天。 沈清玉不是那般蠢人,只这一句话, 他早已听出了杨雪松的不耐烦。 但是等沈清玉说完话后,却见沈清玉走近杨雪松几步,说道:“杨大人去见什么朋友,不如让我也去参与参与你们的小会议?” 杨雪松见沈清玉这么说, 僵了一下,想要往后退一步。 结果沈清玉一下就将杨雪松拽过去了些,将头埋到杨雪松耳边, 张口说道:“是去商量怎么扳倒李相吗?” 杨雪松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即脸一侧过,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沈清玉。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55节 “你!” 杨雪松身后的仆人瞧见沈清玉这样无理,也是愣了一下,张着嘴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沈清玉似乎早就意料到了杨雪松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笑笑。 “怎么样?这下杨大人还是不想要带我一起去聊聊吗?” 杨雪松刚想要大声些说话,却发现这里并不是什么幽静之处,说话的声音太大容易叫别人听见,因此只好压低声音,警惕地看向沈清玉,说道:“你知道些什么?” 沈清玉笑道:“别的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如果你再继续做这件危险的事情,很可能会殃及自身,你羽翼未满,我劝你不要跟着你家先生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你家里一位老母亲,还有一位尚未出阁的姐姐,要是你出了事儿,她们该怎么办?” 杨雪松看着沈清玉,说道:“你很容易揪住人心最脆弱的地方。可惜我母亲姐姐培育我,是为了让我报效国家,不是为了让我做个缩头乌龟的。多谢你提醒我,我会多加小心。这事儿不是你该淌的,沈公子还是不要参与我们的事情了,再会吧。” 虽然不知道沈清玉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但是想来他不会是李相那边儿的人。 否则知道他们提防李相,为什么还要到他面前说这些话呢?直接告诉李相他们有小动作,不打草惊蛇才是最关键的。 况且,就政治立场上来说,李家跟沈家,确实也不对付。 但是自己的心思被人猜中,杨雪松的情绪多少是受到了影响的。他也是个少年人,并不是久经官场的人物,还不能做到对所有事情都平静淡定。 所以在今日聚会上,他的情绪都不太对,说话也不如往日积极了。 这一下午的聚会,就仿佛是在熬着一般。总想起沈清玉今天对自己说的话,总去猜测他这么说话里的意思。 然而他怎么也猜不透,沈清玉为什么要对自己释放这好意,然而真的又是好意么? 官场之中,大多情况下,都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他又有什么地方,值得沈清玉利用的呢? 这样想着想着,直到散席。杨雪松一路皱着眉回了家。 刚到家里,就见杨杏儿手里拿了一封信,过来交给他,说是寻芳来的信。 杨雪松听到“寻芳”二字,眉头一下便舒展了。 “他到家了。这还算不错,知道一到家就给咱们写信。” 打开信封来一看,发现是两句诗,再有一个帕子,打开那帕子来一瞧,便是一枝干枯了的梅花。 杨雪松看着信件,喃喃念出了诗文的后面一句:“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杨杏儿笑道:“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送来一枝干梅花,咱们又不是没这花。” 信件送到的时候,也已经是二月份了,这会儿北方的梅花正开得繁茂,也难怪杨杏儿说出这样的话来。 杨雪松却懂寻芳的意思,笑着说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这是他的好心。” 等到晚间摆饭,跟母亲还有姐姐用过饭,杨雪松回到屋里,洗漱过后,想着要给寻芳写封回信。 然而他这信,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坐在案前提笔,但就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冷风吹来,将原本没关紧的窗户吹开了。 杨雪松被冻了个机灵,顺势就朝窗外看了去。 却见一轮月亮,并不十分圆润,但是也不算残缺,如今已经二月十几日了,却不是十五,月儿还不圆满,但是也不是残残地挂在那里。 北方二月尚冷,这样时节,想必没人有这心思赏月。 但是信件到寻芳那里的时候,该是春三月了,晚一些的话,可能四月才到,那真是百花齐放,万物复苏的时节啊。 照顾着的丫鬟瞧见窗户被吹开了,赶紧过去关窗。 杨雪松并未拦着,脑海内已经想到了一句想要回的话,于是提笔写到:“不堪盈手赠,还请梦佳期。” 写完之后,不觉勾起了唇角。这一首诗句,正对得上寻芳给的诗句。 他自己“一枝春”,那他便送他一捧月光。 写完信件,更衣睡下。第二日便吩咐了小厮去送信。 这封带着情义的信件一路南下,到了寻芳手里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四月了。 然而寻芳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也是在一个比较关键的时刻。 从自家祖茔回来后,就听到南方一座省城被攻下的消息。寻芳他们是曾经逃难过的,知道其中利害,等他一到家,家里便准备着打包行李一齐到京都避难去。有一部分的亲戚则选择去长兴省,跟其他一众亲戚会和。 这次要北上,大部分人可能就不准备回来了。 这样一打起来就要往上逃,一打起来就要往上逃,谁也吃不消,不如干脆就在北一些的地方定居下来。 寻芳当天是在码头订船,因为事情比较急,怕让小厮过去订船还订不到,得他出面,这样面子比较大一些。 在他们家,如今身份最高的便是叶寻芳,一到码头,就有商人来拜见他,说了两句话,吃了一顿饭,便约下了好几艘船。 去年逃难的时候,差不多也花了几月的光景,寻芳他们现在坐船离开,将来别人逃难的时候,他们也不耽误人家。 否则船只有那么多,他们留下来,到时候也是跟普通人家抢占资源。 定下船只后,回到家里,才收到了杨雪松的来信。寻芳捏着信,叹了口气,说道:“差点儿就收不到了。” 回到家后,将定好船只的事情跟王氏说了。这两日寻芳在县太爷那里奔波,要到了晚上出门的许可。 要不然晚上在街上行走就容易被抓到,毕竟有宵禁,寻芳是当官的,就更不能知法犯法了。 原本是想要白天走,毕竟大晚上的搬运行李也麻烦,又是日夜颠倒,谁也没那个精力那个功夫搞这些。 可叶家虽然被叶镐败得差不多了,但人口众多,财物也不算少的。 □□的搬运行李,那一张张紫檀木的椅子,黄花梨的箱子,锦绣的行囊,搬运起来难免叫人眼红。 这时候强盗又多,要是这些钱财叫人看了眼热,一家子人被弄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虽说寻芳请的保镖数量就够多,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保险起见的好。 晚上路上没有行人,他们搬运行李也快些。 这事儿原本计划的很好,早上将行李全部收拾妥当,晚上开始搬运行李。 谁想车马还未出门,大晚上的丹县的城门就被撞了。 寻芳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丹城许多地方都已经出现了火光。 寻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料想就算是南边儿打过来,怎么算还有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要逃难,算一算时间是绝对充足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冲到丹城了? 这乱子已经开始了,寻芳也不得不紧张起来。好在晚上一家子人都准备撤离,大晚上不怕聚集不了人。 寻芳便先派了两个小厮出门探探,看看外边儿是什么情况。 家里男人、妇人、小孩儿都齐齐聚在大堂内,寻芳明显能够感受到有些人情绪上的紧张。 寻芳坐在主位上,这是大家让出来的。他家本是族长,又是官身。在场虽然有人比他年纪大,但是年纪比他大又有些身份的人叶家实在也挺多的,让来让去反而麻烦,如今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索性就让寻芳坐在这里了。 “芳哥儿,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寻芳看着满屋子的人,加上要带走的仆人,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另外保镖也有二三十人,还有不准备带走,留在家里看家的仆人,也有二三十人。 这么多的人,加上物件,寻芳包了整整两只大商船,还有五只小船才能运走。 之前逃难的时候,因为是第一次跑路,所以也没有经验,租的不是什么大商船,各家自走各家的,只要管好自家人便行了。 但是这次寻芳觉得可以将亲戚都聚集起来,到时候真在半路上遇上什么,也好直接组织好所有人,一齐抵抗外敌。 这会儿算下来,加上这些保镖,统共也有一百来人上下。 之前叶家就有许多人搬出去了,加上如今叶镐去了,寻芳便散掉了许多他房里的仆人,所以家里的人口加上仆人跟保镖才凑够一百来个,要是放到以往,说叶家一百来号人都是往少了算的。 既然他坐在了这个位置,有人问他该怎么办,他就不能不想出办法来。 “先把家里的灯笼都拿出来,女人跟孩子在屋里待着,凡是过了十五岁的男子,都跟我到大门那边儿过去。” 说着,寻芳就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大家既然已经决定让寻芳想办法,就会听寻芳的话,所以家里的男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的原本就因为没有足够的椅子而站在堂内的,也省了坐下站起的麻烦。 家里的小厮们也都听了话,去取灯笼去。叶家每日都要掌灯,一月甚至半年就准备好了之后半年里要点的灯笼蜡烛,家里并不缺灯笼蜡烛,想要找这些是很便宜的。 王氏见寻芳要到大门那里去,听说外面有些乱,方才准备离开的时候还听到门外有吵嚷的声音,王氏很怕寻芳出事,等寻芳站起来后,还拽着儿子的手。 寻芳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说道:“放心吧,会没事的。” 周围族中亲戚,见到寻芳小小年纪,这样镇定自如。长辈们有了信心,兄弟姊妹们也都佩服叶寻芳的气魄。 家里人都看着,王氏也不可能不让寻芳出去,担心了一阵儿后,只得松手让寻芳出去了。 等寻芳带着保镖还有家中仆人到了大门,先没有让人开门,而是让人先把蜡烛都点上。 这时候跑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也回来了,寻芳让人赶紧给他们开门,这才得知了外面乱哄哄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并不是南蛮子打进来了,这次的南方动乱不是因为匪患,而是外族勾结他们国家的官员百姓知识分子,做出的一场谋国的行为。 但是因为经历过上次南方匪患,这次有预感的百姓都提前逃窜,今晚便是南方的流民跑到了丹城。 原本是要等到开城门,第二天才会闹到丹城的。结果谁想得到,这群流民里面有人挑唆着直接造反,流民们反正也受够了这两年来要么就是匪患,要么就是天灾的苦。 朝廷不是不管南方,但是每次都管得太慢了,弄得许多人早就心寒,所以大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杀出一条血路来。 到时候直接归降南蛮,说不定还能封个王来当当。 因此这些流民大晚上就想尽办法将丹城的城门给弄开了,丹城原本就少兵,小小的县城,城门很快就守不住,许多官兵见到这么多人这样的阵仗,直接逃跑的也有。 那些流民一进到丹城,首先便是开始烧抢,也不知道丹城如今正有多少人家遭殃。 “我们才去看了,码头那边儿的粮食多,他们已经将那里的船只都包围了,咱们如今就是过去,也没法儿上船。”那回禀的小厮皱着眉头无奈道。 在场的人听到这一消息,神色都暗淡了不少。这下好了,连逃都逃不掉了。 寻芳知道了消息后,立马做出了决断。吩咐小厮们,通知赵家李家王家他们,还有一些叶家的世交朋友,甚至连金家都派人去吩咐了。 寻芳通知各家的目的,是希望闹到这里来的时候,各大乡绅家族团结起来,一起抵御外来人员。 虽说这里已经有几家人比他们早两日离开了丹城,但是丹城没有反应过来的人家还是有许多的。这时候想要寻求团结,是最正确的事情,也是唯一的一条生路。 这么多暴民,想必无法全部控制住,但是各大家族若是肯团结起来,吓他们一吓还是能够做到的。 寻芳吩咐完下人之后,又对家里众人解释道:“丹城是个小县城,来逃难的人未必不知道我们城内的情况,依我的设想,丹城容不下上万人的难民,况且今日是第一波,想必最多不过上千人,咱们几大家族若是肯联手,算一算,上千人也能凑得出来。只要镇住这一波,接下来的事情咱们再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芳哥儿咱们能镇得住吗?”寻苠站在寻芳身边,有些担心地说道。 寻芳脸色并没有转缓,只是说道:“我不知道。” 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接着,只听寻芳继续说道:“但是我知道,只要镇得住这一波,咱们就能镇住接下来的难民来袭。大家不要垂头丧气,若是今日一战,不幸叶家没了,身为家族男儿,我们也该为护家战死,才算对得起家里列祖列宗,不负皇恩浩荡!今日,若是咱们生命最后一天,可不能窝窝囊囊的!都打起精神来!”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56节 第155章 寻芳短短几句话, 就将在场众人说得胸中一热。 是啊,若是真的死到临头,那英勇赴死总比唯唯诺诺要强。 他们叶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望族, 但也是书香家庭。在场所有叶家男性,都是过书的。 读书人自有清高之处,这是他们印刻在灵魂里的自信。既然事情已然到了这种地步,他们没有后路可退, 那就只能昂首挺胸迎接敌人! 若是遇到那么些难民, 就慌乱不知所以起来, 那就太给祖宗丢人了。 既然是叶家的男儿都在, 自然叶寻蕙也将一切看在眼里, 他眼神暗了暗,内心有些恼火, 然而又有些挫败。 他知道自己是比不过叶寻芳了, 然而这都是因为他自己心性不定的缘故。原本他是不比叶寻芳差的, 只是因为他懒惰不坚定,所以才导致了他这样的人生。 人群里有为年长的叔叔说道:“芳贤侄说得对, 事已至此,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咱们何苦畏惧?说不定今日我们走运,还能够好好应付下来也未可知呢。” 年长跟年幼有威望的人都发话了,这话十分振奋人心,因此大家心里的勇气都倍增。 等小厮们将家里的灯笼都点亮了, 把家里的武器全都找了出来,这时候也不是人人家里都有刀的,也禁武器。 寻芳他有防身的刀剑, 也就那么一二把,那些保镖们身上自然都有防身的武器,另外一些家族里的叔叔跟兄弟还有小厮们,寻芳就让他们几乎每人都配了菜刀或者锄头镰刀之类的东西。 等一切准备齐全了,寻芳才大喊一声:“开门!” 两边的大门便被两个门子打开了。 这时候烧杀的一众人,许多都已经跑到了寻芳他们宅院门口,汇聚了大概有几十来人。 带头的是一个雄壮的男子,他身边跟着一个勒着腰带,做男子打扮的女人,那女人看着年纪也不大,左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 寻芳他们开门的时候,正听到那女子说话的声音:“大哥!不如咱们现在一举就破了这叶家的大门,直接闯进去!” 她话还没说完,却见寻芳他们叶家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 在门外的人都觉得,叶家的人要么是还不知道城门被打开了的消息,要么就是刚知道消息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毕竟今夜还没有过去,城门被打开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叶家怎么可能反应这么快? 结果大门一开,就见到叶家众人手里都拿着武器,乌压压出来将近几十个人,小厮们手里拿着灯笼,照得整个叶家大门外里面亮白如昼。 再看所有人的气势,半点儿没有露怯,仿佛根本不怕他们一般。 叶家门外也不过几十来人,见到寻芳他们这一阵仗,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寻芳家里有个门子,是常见人的。看到那领头的男女,其中那个女子他很是面熟,想了几秒,便知道那女子是谁了。 “你不是当初府里厨房的丫头么?”怎么如今竟然做了强盗了?还反过来首先要抢劫他们叶家? 厨房里的人,寻芳是并不认识的。见那门子说话,他也有些疑惑。 “你确定么?”家里大多数人都听清了那门子说的话,问那门子道。 那门子也不敢下定论,毕竟这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结果还没等那门子开口,便听到那女子说:“不错,我实在你们做过丫鬟。如今我就是来报仇的!你们这些大户人家,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东西! 当初我在你们宅门里头做丫鬟,无辜收了冤屈,你们厨房里的人故意害我往府里小姐房里加了蜂蜜,结果宅里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打了一顿发卖出去。如今就不要怪我回来报仇!大哥,别跟他们废话。这些人家,抢了也不用愧疚,他们表面光鲜,内里腌臜的很!” 寻芳见她这么说,心里已然清楚。这是当初那个被王氏冤枉的丫鬟,果然如今天道好轮回,她竟然带着人杀回来了? 在场众人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实在并没有多少人对这个丫鬟有什么记忆,叶家上上下下白来号人,亲戚之间有的都只是知道,平时除了过节外都不曾见一面,就更不要说一个小丫鬟了。 而且一个小小丫鬟,当初蒙受冤屈,如今带着人杀回来。这逆袭的也太过了些,令人觉得仿佛在听人说书似的。听得在场众人都说不出话来。 叶家有些人是并不知道这丫鬟究竟为何被冤枉,在这之后又经历了什么的,他们只觉得这丫鬟可恨。 “就算是叶家一房对不起你,何至于将我们全员都恨上了?就算有人污蔑你,又同我们主人家有什么关系?” 那女的听了这话笑道:“可以,你们厨房里的人我都清楚,这几年来我日日都要回忆一遍他们的名字。到时候我只和他们算账,叶家的人要走,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儿上,我请我哥哥放过你们,至于你们出了叶家究竟是个什么下场,这便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 听见她说不会让人伤害他们主人家,叶家站在大门内的男子许多都松了一口气。 而站在她身边的那位,带着众人包围叶家大门的男子脸上也僵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自家妹子怎么方才话说要报仇,忽然又说要放过叶家人了?他可是没打算放过叶家的钱啊。 接着,便听那女人说道:“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如今世道,大家都不容易,只怕你们得将家里的所有财产都留下才能离开了。” 她这话里意思,是不仅要报仇,还要抢去叶家所有的财产了。 寻芳听到这里,脸色严肃道:“我们叶家这么多人,都要活命,坐船还得投奔,你们不过要钱,给你们便是,只是万事留一线,大家都是为了活着。你放我们走,我们让出一半的财产给你们,只求一个平安。” 只见那带头的男人道:“不行!就要全部!纵使你们叶家再多财产,分一分也不多了,我们做刀架在脖子上的买卖,你觉得这有商量的余地么?” 叶家有人说道:“我们也要活命,全给你们了,我们路上吃什么喝什么?就是一路典当衣物去乞讨,都不够的。真把钱全给了你们,我们还跑什么? 大不了大家拼一场,就舍了这条命拼死杀敌,也比路上逃难没有粮食吃饿死在半路的好!好歹尸骨能留在家乡,不用客死,连个厝在庙里的棺材都不得!” “既然咱们都是主仆一场,你就是被冤枉了,我们尽力补偿便是,我们这一房的钱,我愿意多出给你。另外你说的那冤枉你的事情,就是没有十年也总有七八年了。 当初害你的人是谁,已经不好说了。老爷前几月去世,叶家的钱被他花得许多,最近开源节流,已经散掉了许多的仆人,因要投奔往北去,厨房的人基本都散了干净。害你的不过一二个人,咱们也不必将所有人都拉来让你杀,不如你要些赔偿来得划算,还不伤荫德。你觉得怎么样?” 寻芳当然知道,害她的人其实就是王氏,当初宝儿生病,是王氏拍了元庆的母亲下手害得珠儿过敏,结果这个丫鬟就被当作了替罪羊。 寻芳当初也曾想过要补偿那丫鬟,只可惜她很快就被卖了出去,后来听说出了城,任寻芳本事再大,茫茫人海,他当时没有人力更没有财力,根本找不到人。 如今也算天道轮回,王氏的过错总得要赔偿人家的,寻芳并不准备不承担责任,所以是以一种协商的方式跟人家说的。 他承认人有偏向,总不能让他这会儿供出王氏来。元庆跟他相处这么多年了,他也很难看着元庆的母亲就这样被拽出来杀死。 若是那女子愿意大事化了,那就无碍,若是不肯,他也只能往最坏的地方去想了。 好在这姑娘命大没有被害死,王氏总不至于背上一条人命。 但是她这一路肯定吃了许多苦,如果可以,寻芳是能够接受在抱保住自身跟家人性命的情况下,将其余财产全部给她的,就算是还清王氏的罪孽了。 这钱迟早还能再挣,只要能够保住性命,一切都好说。 那女子见寻芳如此说,有一瞬的犹豫,奈何她还没仔细想想,就见他身边的男人说道:“一半是不可能的!放你们一条命已经算是避免我们的伤亡了,再啰嗦,就是把你们全杀了又如何?” 寻芳见此,脸色有些不好看。 人群里开始嚷嚷起来,叶家众人都觉得,要是把财产全部留下,此刻他们出了叶家的们也是凶多吉少,因此都不愿意放弃全部财产。 寻芳见状,知道自己只能反应全家人的愿望,但是也不想跟对方彻底闹僵,真打起来,他们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放肆!你以为我们叶家是这么好惹的么?我想这位姑娘你已经离开叶家多年,你经历了什么我们自然不知道,但是我们叶家也早不是从前的叶家了!你们想要动我们家,也得看看自己的斤两!看看自己能否动得起我们。” 见寻芳这样一说,在场的人倒是没有一下被唬到,但见寻芳那镇定的模样,在场众人又以他为首,也不敢就这么小瞧了他的话。 当初这丫鬟被赶出家里的时候,叶寻芳还是个纨绔,自然是不知道他的改变的,因此笑道:“芳二爷这话说的,怎么?难不成叶家现在还成了什么皇亲国戚不成?” 她虽这么说着,却也觉得奇怪,叶家就是真的没人了,也不太可能会推叶寻芳出来挡着啊。 然而在场的叶家人似乎觉得这叶寻芳带领他们,似乎还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莫非,她离开丹县十年都未到,叶家竟然有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成? “叶家确实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是一家目前有三个朝廷命官,除我之外,还有屋里锦老爷跟他儿子芝二爷,均是长伴君侧的,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芝二爷前几年是中了探花郎的,只要朝廷尚在,他的前途就是大好光明。你若是动了我们一家,到时候朝廷派兵下来,第一个荡平的,就是你们这一帮人!” 那男的听了寻芳的话后,笑道:“笑话!我们这么多人,加上到时候跟南方投诚,就算到时候败了,大不了就逃到南蛮子地界去。怎么就不敢动你们家了?你是个为官的,我倒要先取你的头颅!到时候献给南蛮,他们还要算我一份功劳呢。是不是啊?兄弟们!” 周围的人都起哄道:“是啊!” 寻芳冷笑一声:“哼,你想得是美,你知道当初南方祸起的时候,朝廷派兵下来,只短短两月就将城池都收复回来了吗?南方那群蛮子跟我朝斗,能有几分胜算?况且,你要跟南蛮子合作,他们就是暂时用你们,也是让你们打头阵,难不成还让你们躲在后面打仗?不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 到时候南方败了,你猜你们当中能有多少人能活着去南蛮子那里避难?况且你们做的是叛国的买卖,叛国知道么?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将来南方赢了,你被载入史册,史官怎么写你?他们会说你是南蛮家奴!” “呸!你才南蛮家奴!”那男的脸上挂不住,啐了一口吼道。 寻芳说道:“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你将来要做的事情,决定了你的身份。你们不就是要叛国去投靠南边儿么?难不成我还说错了?” 双方正说着,大家火气也都上来了。这时候寻芳派去通知各家的小厮回来了几个,小声在寻芳身边说了话。 寻芳通过他们的消息,知道了各家分别有多少人,如今家里乱不乱,又愿不愿意结盟。 这难民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些,一群难民将城门破了突然说要反,这是大家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所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此,没有逃出去的乡绅人家实在也不少。这会儿既然说要联手,还有寻芳这个朝廷命官带头,自然没有不肯的,都答应了要跟寻芳结盟,大家互相帮助。 也都已经按照寻芳的说法,家里点了灯笼,各自手里备了武器,只要这些刁民敢进门,他们就杀做一团,然后朝寻芳这边儿聚拢。 因为事情紧急且突然,寻芳只能吩咐他们如果乱起来先集合再说。 这时候的难民都是散乱不成军的,他们也不懂什么战术,所以寻芳他们会合起来,大家也都是两放互相对抗罢了。 寻芳不相信他们会用什么包围战术,就是会包围,城内跟城外也是不同的,城内的结构这些人并不清楚。 结合这么几家人口,寻芳算一算,如果能够准确利用好城内的结构,互相打好配合的话,就算将逃进来的难民全部绞杀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样看来,可能自己的人也会损失大半,实在有些不划算。 “怕各位还不清楚,你们想要伤我们一家,只要你这会儿敢冲进来,这会儿我就能让人以烟火为信,全城各大乡绅立马能够带着人来叶家相助!我这叶家少说也有百余人能够与你们抗衡,更不要说其他家族一齐敢来了,就是把你们这些人全灭了,只怕也不在话下。” “你当我们没有人?你能聚集起上千人,我们也有上千人,这次逃难来的你以为就我们这么几十来人?一个县城没有上万也有上千,分散流落过来,这城中难民上千人肯定不止! 你能聚集别人,我们早在城门口的时候,就也已经联合了各地难民了,丹城内各大乡绅家里我们都要去一趟的,你不过是头一家罢了,否则你以为这丹城的城门是怎么被撞开的?” 寻芳心里也知道他们不止这么些人,这些人只是来打头阵的罢了,他们出事,寻芳他们也别想好。 但是寻芳还是尽量想要平衡好,便说道:“我看这样吧,不如我们商量一下,大家互相护退一步。要么我们留下来一部分钱,给你们拿去,大家彼此不加伤害,我们逃我们的,你们反你们的。再不然,你们就接受朝廷招安,比起当什么卖国贼,不如为朝廷效力?” 在场众人,原本有意要反。结果被寻芳这么一说,反而又开始疑惑了,这还能被朝廷招安么?那他们这算什么,瞬间转身成为梁山好汉? 寻芳这话一出,就有人在人群里说道:“大家不要相信他!就算我们肯接受招安,只怕他的话也不一定算得数,不过是拖延时间等待救兵罢了。 今日不将他们杀了,明日他们就将成为咱们的敌人,宁愿拼死,也不能放他们离开!而且招安我们这么多人,招安军队不需要银子不需要钱粮么?你空口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打嘴!” 寻芳朝那人看了一眼,心里悄悄将那人的面貌记下。好在这灯笼点得够足,想要记住一个人的脸,实在简单。 寻芳沉下脸说道:“哼,你们杀我也不容易,整个丹城的乡绅拼死相抵,你们能有几分胜算?杀了我,烧杀整个丹城,将来你们能够接受来自朝廷的怒火么?今日活了不过今日的,将来你们又怎么办呢?南蛮不是傻子,你们连国都抛了,你确信他们就能十分相信你们了?不过还是给人当棋子罢了。” “那也比现下就被你当傻子骗的好!”群众里有人说道。 寻芳说道:“谁说我在骗你们?若你们不信朝廷招安,我今日就可以写折子,上书给皇上,请皇上批准我招安军队。皇上若是应允,你们之前闯入丹城的事情也可被免罪。” “君子一言,皇上总不可能逆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只要你们不再烧杀,伤害城中百姓,到时候就是朝廷的军队!这不比你们给南蛮做事还不一定有个前程的强?” 第156章 寻芳话刚出口, 就有人说道:“就是真的能成,这段时间我们要守城,粮食方面怎么解决?纵然丹城再大, 容得下我们几千人吃上多久?” “外面若是打过来,短也要一个来月的时间才能打到这边儿,长的话,他们打过来, 纵然我们守得住, 城门一旦被包围, 长则半年一年, 朝廷派兵下来少说也得一二月, 长则三四月或许还不能到。这小小一个丹城,要多养几千个人, 要如何才能解决粮食方面的问题?” 寻芳点头道:“不错, 如今的丹城确实没有这么多粮食, 但是我们也不能放弃,若是真的坚持不住, 确实只有投降一条路。但是若连试都没有试过就投降,身为我朝男儿,是不是也太窝囊了些?”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57节 “你话说的好听, 到时候还不是我们卖命?你们当官的坐享其成。投靠蛮子会被当作棋子,被朝廷招收也是当棋子,有何不同之处?” 寻芳说道:“不同在死的不窝囊。” 当然,寻芳也知道这样说并不足以让他们服, 于是继续说道:“况且,我也不觉得这次咱们会败,如今丹城是没有这么多的粮食, 但是我倒有别的一条路能够走走看,粮食方面的事儿,或许不必着急。” “你说话倒好听,你又有什么办法解决粮食的问题?”群众中有人问道。 他们肯问,寻芳便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另其中一部分人动摇了。 寻芳只说道:“我们家里有个世伯,他家倒有些钱,只要他肯帮忙,粮食的事情倒不用担心。” “那他人如今在哪里?”有人见寻芳这么说,心里又打起了想要去抢寻芳所说的世伯家的银钱。 只要有了钱,还怕没有粮食?今年不是荒年,地里的东西都收割一轮了,自然有钱就买得到粮食。 寻芳他们的钱就算全都抢走了,几千人口,只怕还吃不够两个月的。况且那些带头的还要瓜分去许多,在场没有人会嫌钱多的。 当然,这也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另一部分人则是希望能够不做坏人,不做卖国贼,还是不做的好。 寻芳猜到他们的想法,只是他要去求的人正好不在丹城,所以他们就是想要去劫持那人,也不能够。 “他人不在丹城,若是想要,我派人快马过去,快一些,这消息不到半月就能传过去了,到时候快速将粮食运输过来,也就是一个来月的时间。只要咱们在城内守住一个月,这盘棋就能走活。或许在粮食到来之前,那南蛮子还打不过来呢。” “那要是我们守不住一个月呢?”有人说道。 寻芳皱眉道:“那就是天要亡我们了,我也无法。” “那你还说个什么?” 寻芳听了这人蠢话,真想要一巴掌扇过去。他尽量克制自己的冲动,却还是气道:“难不成你投靠南蛮,就一定能活下来了?这风险都是一样存在的,咱们活下来的难度都很大。你问我说个什么,我倒想问你问的是什么?” 这话一出,那叫唤的人才没了话说。 确实,现在世道这么乱,只要愿意给一口饱饭,甘愿为其卖命的人家也多,凭什么他要求寻芳给他一口饱饭,还要让寻芳保证他的安全? 在场众人都没了话说,寻芳这边儿也不着急,既然走不了,不如将这些人招安,顽强抵御一波,到时候能够等到援兵就好说了。 好在丹县地理位置并不是特别重要,虽然富足但也没有肥到流油,地方多是平地丘陵,并不属于特别重要的战略位置。 所以寻芳觉得,就算南蛮派兵来打,也是重点攻略其他县城,派到丹城的军人只怕一万都不一定有,因为南蛮定是料定他么这边儿好打,说不定还认为只要军队过来,百姓就会甘愿投降,开城迎接。 如果二次派兵再多一些人也无妨,仍旧不会太多的。 寻芳脑海里设想过,敌方派兵三次,他如果组织得当就能够抵御住。但是若敌方三次都攻打不下丹城,肯定会派来大量兵力攻打,甚至采取包围的方式来打。 丹城这战略配置就这么些,若超三次,必定打不下来,甚至第三次派兵寻芳都觉得很悬,但是拼死抵抗,应该还要一线生机。 所以寻芳提出招安这些乱民抵御外敌,并不是没有经过思考的空想,在场许多乱民其实就是因为没有人管了,没有饭吃,思想没经过教化,所以才会沦落到成为乱民的地步。 但是一旦有人肯管他们,大部分人还是有爱国心的。听着“南蛮”二字就知道,中原地区的人肯定是鄙视外族的,觉得他们智力未开化,是蛮族。 谁又会甘愿向比自己落后的人,俯首称臣呢? 所以寻芳心里也有一定的把握,只要能够解决他们吃喝的问题,大部分人应该是愿意接受招安的。 再有一点,他的官职摆在这里。若是平民说这话,说要带领他们守护丹城,那就是一个笑话,他说的话谁会信?他手上没有权利,谁愿意听他的调遣? 但是他是个朝廷命官就不一样了,他在朝廷为官,虽然官小,但是比县令还要大,县令见到他都要尊重他。 俗话说“灭门知县,破家知府”,寻常百姓惧怕敬畏知县,寻芳是个京官,他们自然要更加敬重几分。 若是按照平常的规矩,这些平民百姓,凡是没有功名的,见到寻芳都要下跪叩拜。因此寻芳说的话有可信度,他们才愿意听。 方才他说要上书皇上,只要到时候大家盯着些,还怕寻芳不写信?如今世道这么乱,寻芳上书,还怕皇上不看?自然是不怕的。 看着城内几处起火的场所冒出了黑烟,有些地方的火光照亮了一片,寻芳脸色有些不好看地说道:“接受招安的事儿我并不要求各位今日便答应,但是还请先让在城内抢烧的人赶紧停下来,若是到时候闹出什么人命官司,引起城内百姓反感,到时候城内众人不愿接受你们,到时候连我也不好说了。” 寻芳怕的并不是财务被抢,烧掉一些房屋。房子没了可以让劳动力重建,银钱没了,寻芳他们也可以拿出来散钱,关系还是可以修复的。 但是若是一家人,在这场动乱中死了一个两个,这便是结仇了。 这些难民逃难而来,都是有过经验的,想必他们早有准备。路上只怕还没有杀过人,所以这时候抢烧只怕在大多数,应是不至于主动杀人的。 但是若有人强烈反抗,那闹出人命来也是寻芳不能控制的。 “大家今日也会去商量一下,今夜我们谁都睡不成。我会召集各丹城大乡绅来说话,到时候看看大家是什么决定。码头跟城门都被你们控制了,逃我们是逃不掉的,你们尽可会去好好商量。” “只是上报给皇上,最快也得半月的时间,消息来时可能也要二十多日一个月的时间,大家加快速度商量一下,早日递上奏折,能早一日等到朝廷的消息,那也是好的。” 若是皇上答应将他们招安,或者是同意寻芳招收百姓练兵守城的话,那这些难民在名义上就是正义的,将来战事停息后,不管会不会算他们的功劳,至少不会算他们是谋反。 “另外,粮食的事情我也得尽快着手,所以要尽快决断。如果没有什么异议,今日大家就此散了。”寻芳说着,还朝在场众人拱了拱手。 寻芳已经将话都说尽了,如果他们真的还是想要投靠南蛮,那寻芳也没法儿,只能跟他们杀到底了。 互相冲杀,这一定是最傻的一种办法。因为到时候双方肯定都会损失惨重,所以寻芳几乎可以判断出最后的结果,他们一定会接受招安。 寻芳说完话后,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会儿只见有人跑过来,在那带头的男人身边耳语了几句,那男的这才严肃的看了一眼寻芳。 方才那人在他耳边说的,便是县内各大家族的人家门口的状况,原来叶寻芳说得果然没错,其他乡绅人家都已经做好了警惕了。 这样一来,他们硬闯的话,就得拼个你死我活。 如今他们这些难民才是出于被动的一方。 就算整个丹城的乡绅人家不如他们这些难民多,但是想要制服这么多人,那肯定还是需要大费一场力气的,到时候两方都是元气大伤,真要斗起来,也不止是一日两日的。 但是如果让叶寻芳他们就这样带着财物离开,那他们这些人靠着他们留下来的一部分钱,都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一个月。 大家都是逃难来的,就算要准备攻进下一座城市,那也得先修养一段时间,一路逃难过来实在太累了,况且还都是拖家带口的,家里有小孩儿老人的,行走速度根本不可能再快,总得先把肚子喂饱再说。 这样一来,叶家留下来的粮食,包括他们抢来的粮食,应该是不够支撑的,毕竟攻打下一个县城也需要时间,到时候没有物资的支持,他们也是一个死。 当初南方乱起来的时候,南边儿死了不止一半的人。 那才是杀疯了的一帮人,当时因为大灾难,大家想吃的想疯了,加上勾结土匪,民风彪悍。 当初的南方各城会陷落的这么快,都是因为当时的难民实在太凶悍。 而他们这一支难民却并不像当初那般,战斗力最强的在之前那场战役中早死了。就是没死的,被朝廷的官兵抓到了,也都处死了。 他们这一帮人都是因为南方陷落,听到了消息闻风而逃的。真要说起来,之前南方因饥荒导致混乱的时候,他们中间大部分都是被驱逐的人,而非跟土匪勾结的人。 光是这样想一想就知道了,他们这群人根本没有作战经验,唯一能够跟之前南方混战中的土匪想比的,也就只有那跑步的速度了。 所以想要跟寻芳他们斗,他们的胜算就是有,也很难。 大家谁都不想死,首先往前冲的就得死。 况且他叶寻芳一个官身,谁动了他谁就算是彻底跟朝廷结仇了。 因此,就是再讨厌叶寻芳想要跟他对着干,想要掠1夺他们叶家的财产,在场众人也是不敢真的将叶寻芳怎么样。 既然寻芳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他们确实也不好妄动了。 原本大家都是为了活命才不得不反的,如今寻芳说愿意招安他们,若是将来真的从军了,那就不能随便对待城中的百姓了。 但是这话只他说了不算数,他们这些难民并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因此一个地方的人都会选出来一人来代表他们所有人。 这会儿他们要暂停在城中烧杀的话,还得将所有代表召集,商量完毕后,才能停止。 只怕这会儿已经来不及,已经出了人命了也不是没可能。 这样想着,那带头的男人对身边的几个跟班说道:“去粮店、码头、各大城门瞧瞧,让所有人集合一下,有要事商量。” 大家各自领命下去,虽然是难民,但这时候跟着的都是自家的乡亲,出门在外就靠抱团,因此领头人命令一出,下面的人很快便去实施了。 那领头的人吩咐完事情之后,又有些抱歉地看向身边的女子。 那女子看出了他眼里的歉疚,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但她受过苦,知道事情的轻重。 “没事儿大哥,大家活命才是重要的。这原本就是我跟叶家的私仇,没必要大家陪着我一起报仇。” 寻芳听到这里,心里肯定是有所动摇的。 这姑娘即便在复仇的时候,也能够保持理智,并不会因为大家不再帮她报仇了而怨恨大家,而且很快就能够了解到事情的轻重。 这是令寻芳佩服的,然而他也知道。一个姑娘家,又不识文断字,在这样的世道还能够看清形势,她肯定受了许多苦。 而这苦,是当初王氏种下的。 “你叫什么名字?”寻芳问她道。 那女子跟寻芳是无仇的,但是想到他也是叶家的人,就莫名带上两分厌恶。 寻芳问她名字,她没有不回答,只是说道:“在叶家的时候,我是给厨娘们打下手的,添柴火端盘洗碗,得了个名字叫银碟,后来重新被发卖,到了别的县城里,那家主人叫我如意。二爷问我哪个名字?” 寻芳被她这回答弄得说不出话来,咽下对方扔过来的火1药,寻芳柔和了表情说道:“名字不过一个代称,重要的是你心中有骨气。我很佩服你,很想给你一个合理的赔偿,但是与人命相关的赔偿恕我不能给你。你今夜随你大哥回去,明儿也来我这里,若你愿意,说说你接下来的想法。这毕竟是我叶家的因果,若我能对你有所帮助,自然尽力帮忙。” 原本寻芳已经将在场众人说得动摇,这女子再想要对叶家如何,只怕在场的人也都不肯了。 寻芳其实可以不对她担负任何责任,这原是这些乡绅们一贯的作风。银碟是没想到,寻芳居然还会说出想要赔偿自己的话。 “二爷仁义。”银碟看向寻芳,说道。 在这个时代来说,做错事情愿意负责的上等人已经很少了。 银碟知道自己的事情跟寻芳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叶寻芳愿意为别人的过错买单负责,作为一家的管理层,寻芳是很负责任的了。 况且银碟也看得出来,叶寻芳对她的身世很同情。银碟打算冤冤相报,寻芳却想要让她释怀,并且尽量给她赔偿,两人作风就完全不同,所以银碟才说他仁义。 在场众人便这么分开了,那带头的男子给寻芳报了姓名,原来他叫黄达,三十来岁年纪,是南方某城的一个务农家庭出身。 寻芳目前也就知道这么多消息,这些人散去的时候,黄达还留下了他两个异姓结拜兄弟看着寻芳他们家的家门。 这一是为了好监视寻芳他们家的动态,二是为了留下他们,让目前到处烧杀的人知道,寻芳这里是他们管着的了,不许外人进来随便抢杀。 这边儿黄达他们下去要跟人商议,寻芳他们也在黄达离开后,召集了丹县一众乡绅人家。 让寻芳出乎意料的是,明明刚才难民冲进城的速度这么快,丹县的众乡绅家庭都没来得及做出快速的反应,许多人到了码头就发现码头已经被人抢占了。 码头那里大概也就数百人,而一个乡绅人家的家庭也都有上百人,双方互相警惕,所以没有拼杀一场,准备逃走的人便都又逃回来了。 更有聪明些的人家,是找了小厮去探一探风,然后才发现码头已经不能去了的。 因此在场众人虽然有些人看着挺狼狈,但各大家的人都还算安全。 一见寻芳召集,今晚反正也睡不着了,索性就都来开会了。 第157章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 寻芳就将刚才在叶家门口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58节 只有跟银碟有关的那段事情被他隐去了,这一来跟一个女子的声誉有关,另外也算叶家的家丑了, 还是不要说的好。 等寻芳解释完后,李乡绅先开口道:“他们跟当初闯进来的土匪有什么不同?跟他们为伍,难道就不怕遭受他们的反噬么?” 寻芳叹气道:“如今没有什么好办法,城里各处都叫他们包围了。若想出去, 就要咱们交出所有财务, 况且, 当初离码头近的人家坐船逃的不胜数。 如今在码头的商船也不多, 加上其它中小船只, 也不够我们所有人坐上去。这样世道,谁还敢将船往咱们城里开?现今是只有出的船, 没有进的船。” 见寻芳这么说, 在场男人们都没了话说, 只余下叹气了。 “我们一群男人没有什么,但是多少人全家都是在这里的。到时候外面真的打进来, 全家都死在这里,岂不是断绝了香火了?祖宗将家业交到我们手里,在咱们这一代就没了, 真是死也不敢瞑目啊!” “是啊!”在场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寻芳见状,说道:“若是送家里一部分人出去,倒不是没有可能。” “贤侄这话是怎么说?”听寻芳说有办法平安离开,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了寻芳身上。 寻芳垂眸说道:“这也不准确, 不过我想是有几分能成的。” “子贤你快说吧。”赵晨在一旁说道。 赵家是娶了寻芳一个表姐的,真要牵扯,能跟寻芳他们家攀些亲戚的关系, 况且赵晨又素来跟寻芳要好,所以二人都是以对方的字来称呼。 寻芳看了看,在场众人大约有七八家的人,心中有了个数,便说道:“我之前已经跟他们交代过,要上折子给皇上。另外要解决粮食的问题,我准备去信到长兴省去求沈世伯,他们家有银子,想必能够借出上万两供给我们买粮食。 到时候我就告诉那些难民,这事儿得派心腹之人去办,我想着,到时候我们每家各出五六人,对外就说他们是去帮我送信的。这样,若是路上不出其他意外,至少能够有几人能平安到达长兴。” 这样一来,就算大家都不幸在丹城陨命,那至少还能够让家里的年轻一辈逃出命来,好歹能够延续香火。 寻芳这话一出后,在场人心里都暗暗叫了绝。 但是还有人不能明白他话中意味,问道:“那他们怎么就能完全相信咱们?若是说不让我们去送信怎么办?” 寻芳摇头道:“不会的。去长兴要粮,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也不是区区上百两的银子,而是动辄上千上万两的数目。若不是信任的人去送信传消息,沈世伯也不会傻到随意相信别人,就这样白白将钱给了。必定得是叶家重要的人过去说了,这事儿才能够完成。” “那就不能多说几个人么?一家子人只活几个,这也太......”有人插话道。 寻芳听了他的话后,皱眉道:“这我已经尽力,这办法是我告诉那些难民的,既然是我提出的建议,那他们肯定不会让我离开。连我也无法脱身,能够保住这么几个人,咱们该是偷着乐了。” “是啊,这法子已经够好的了,是别人也想不出来这办法了,能活一个是一个。贤侄不到及冠的年纪,就能想出这样的计谋,不愧为我大晋的人才!” 有一人夸寻芳,自然后面又陆陆续续有许多人加入进来一起夸寻芳。 以往夸奖大部分时候都是为了捧场,如今这夸赞却是他们真心实意愿意夸的。 确实,现在的场面实在是太难了。 还是有人不放心地问寻芳:“他们会愿意接受招安么?就是如此,皇上真的会答应招安这些人么?” 寻芳说道:“不敢打包票,但想是不差的。这时候朝廷缺人,若能够招安他们,怎么也算是一部分的力量,况且他们原是民众,世道乱了无人带领才会变成这样的,不是一开始就是什么匪类,若是实行教化,是能够归为己用的。” 上了岸的鱼不一定是鱼,没有约束的人也不一定是人了。寻芳能够理解,这些民众成为乱民,就是因为在生存面前,法律、教条、国家,都被靠在了后面。 忽略掉了这些社会最基本的东西,那他们就跟野兽无异。所以才会成为一味烧杀抢掠的野蛮人。 “即便如此,南方打过来,这问题是迫在眉睫的。这么短短时间内,谁知道他们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况且咱们县城,武器、车马、粮食,都不够,光有人也没法儿啊。再者说来,寻芳兄弟,你是个文官,怎么好揽武将的活儿?” 寻芳也知道自己并没有打过仗,虽看过几本兵书,也跟俞敏谈论过许多战术,可这不过纸上谈兵,所以寻芳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开始只是想着权宜,因劝他们放了我们不得成功,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招安他们了的。我是想着,先不管别的,这段时间先练兵,到时候若真打过来,能防御那么一两次,便先防御着。 丹城不大,蛮子派人过来,估计数量也不多的,咱们好歹在人数上占个便宜。之后援兵若未到,真的败了,咱们便开了城门冲出去,能不能得命,就看造化了。” 有人说道:“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杀出去,反正都是差不多的伤亡,何苦还在这里耗着?” 这时候林玉安在旁边,啧声道:“啧,这不是明显的么。既然都是一样伤亡,就有可能有些人家全家被灭。这样麻烦一回,至少能够保住家里后继之人的性命。若是直接跟人拼杀,你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活命?” 林玉安说话的语气很不耐烦,但是在场辈分比林玉安大的人多。他哥见他这样不礼貌的态度,垂眸看了林玉安一眼。 林玉安被他哥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再说话。 虽然林玉安说话有些糙,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就是他不说这话,寻芳也是要表达的。 杀出去,是两败俱伤。寻芳自己是没什么,但是他得保护宝儿跟母亲。还有堂兄弟一家都是往日跟他要好的,寻芳是希望他们能够平安的。 至少宝儿跟王氏,他就是宁愿舍身,也得救她们出来。可惜他们是女流之辈,跑步又没有他们爷们儿快,长得又漂亮,若是被敌人抓到,直接杀死都是最有尊严的死法了。 所以寻芳才不敢贸然冲杀,要是将人招安,他就能先把宝儿跟母亲送出去,这样一来,他到时候不管是怎么走,什么时候走,至少没了后顾之忧。 被林玉安这么一通说之后,在场的人再没有了反对寻芳决定的声音,都准备跟着寻芳干。 寻芳便先跟大家说了一遍之后的打算,聊着聊着,四更都过了许久了。 天上黑得一片,再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要开始亮了。寻芳便就此散会,让大家各自回家,第二天等那些乱民到了,再请大家来商议。 这种时候,已经不分有没有宵禁了,反正也没人管着。 寻芳送了大家出门,注意到城内一些失火的地方已经没了火光,想是那火已经熄灭了。 寻芳叹了一口气,吩咐下人关门安排好守夜的人,以后大家轮流倒班。 他也只有一二个时辰可以休息了,等天亮后,还得去追踪一下城内有多少伤亡,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时候,也寻苠走过来对寻芳问道:“芳哥儿,为什么不把能走的名额留给咱们自己?不让他们家的人走,咱们家的人还能多活下来些。” 寻芳叹气道:“咱们要留他们下来跟我们并肩作战的,那没有好处,他们凭什么听咱们的?我好容易让那些难民冷静下来不要祸害百姓,若是被别的乡绅一搅和,两方厮杀起来,只怕他们情绪激动了又要烧杀抢掠,到时候咱们一路拼杀那损失就更惨重了。放心吧苠哥儿,咱们不一定会亡在这里的,还有生机。” 寻苠这才明白了寻芳的用心,跟着寻芳叹了两口气,便回屋去睡了。 女眷跟老人这会儿已经在休息,寻芳原本还想去看看母亲跟妹妹,结果身体实在疲惫,加上也不想打扰母亲和妹妹休息,便没有过去,只自顾回房简单洗漱睡觉。 第二日早晨绿萝来叫醒寻芳,寻芳晚上睡得不怎么好,盗了汗,早上起来身上粘粘的,就让绿萝给备了热水,洗过澡后吃了早饭。 用过饭后,寻芳斟酌着,写了一封折子,放在一旁晾干。 就在这时,绿萝回说那些乱民来了,寻芳便让人请他们到堂前等着,自己另外召集了家中辈分高的人,以及派小厮们去请了各家乡绅代表过来。 在乡绅过来之前,寻芳先是自己去了堂上迎接。 他们大约来了十几个人,都是可以当代表的,另外一些人守在了叶家的门口。 一旦里面的人出事,外面的人会直接杀进叶家,将他们所有人砍杀精光。 寻芳能够等到他们,其实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回答,所以就算外面有这么多人守着,他也没有多么紧张。 现在大家还不能够完全互相信任,他们带这么多人来,寻芳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到了堂内后,寻芳请大家坐下,然后吩咐丫鬟上茶。 在场许多人昨儿抢掠了很多东西,但是城内大户人家是一家没有动,他们在场都是还没有进过这宅院的人,一进到叶宅,大部分人都是有些好奇的。 见有丫鬟奉茶,十分受用,但想到这次来叶家的目的,都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这么没见过世面。 昨日那带头的人接过茶后,放在一旁凉着,站起来对寻芳抱拳道:“叶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今日既然来了你府上,态度已经摆在这里。昨儿你说要招安我们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回去大家商量过后,决定跟着你干。希望能够接受朝廷的安排,保家卫国。” 寻芳也没看过他们的战斗力,大家昨天在门口那一遭也是挺尴尬的。他更不好说什么欢迎大家弃暗投明,因此就说了几个“好”字。 然后等家里其他各方的男人到齐,大家彼此认识了一番。 因昨天在家里开过会,叶家有些热虽然讨厌这些难民,但也没有表现出不喜,大家也都相安无事。 等互相认识全了,又上了一盏茶,才有人对寻芳问接下来的打算。 在场的人大多都是不曾读过书或者不识字儿的,唯有那带头的黄达身边坐着的一个看着三十来岁的白面男子,是中过秀才的,名字叫徐清。 昨日寻芳说话的时候,他曾反驳过寻芳几句话,最后在寻芳解释之后没了声音。 今日因知道他是秀才,寻芳显示出了对他的高看。 既然是秀才,那肯定是有追求功名利禄的心思的。 寻芳首先打的是拉拢徐清的主意,只要他能够好好安抚乱民,将来介绍他去别人家做个门客也不是不行。 不过养个读书人,这年头,许多有钱有势的人家,家里门客都不止一个两个的。他若真有实才,将来读书考举人,照样还是能有上升的机会。 所以寻芳有意跟他靠拢,都是读书人,寻芳也不希望他就此做了卖国贼,背负一身骂名。 “咱们先等等,一会儿县里各大乡绅来了,咱们再开始说接下来的打算。”寻芳对那些提问要计划的人说道。 因为人都没到齐,到时候要说两遍就累得慌了,人数不够寻芳不准备开讲。 这会儿趁着人没到够,就有人对寻芳说道:“叶老爷,我们敬你是做官的,接下来全靠你提携。但是话可说在前头,没有叫我们冲锋陷阵你们坐享其成的道理,我说话糙了些,但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到时候若要招安我们,丹城的人,首先不能随意出城。” 寻芳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说如果要招安他们这些人,不能到时候将他们所有人扔在丹城就不管了,到时候下个命令让他们放走丹城的人,然后让他们独守空城,那他们肯定是会不满的。 因寻芳是做官的,虽然他年纪小,那人还知道称呼他一声“老爷”,可见其确实尊重自己。 这事儿寻芳早就已经料到,知道他们这些当地乡绅是不能出城的,所以只尽力保住自己在意的人,能出去几个便是几个了。 寻芳说道:“这我是知道的,你们放心,到时候若要抗敌,寻芳定然是跟大家共存亡。不止我是如此,连别家的人我也敢打了包票。” 那人听了寻芳的话后,心下佩服,说道:“叶老爷痛快!” 乡下人没读过几本书,能够夸奖人的词汇也不多,翻来覆去也就是爽快、痛快这么说着。 寻芳也不在意,只是淡淡笑笑。 在这种时刻,全城只怕也就他一个能够这么从容地笑出来了。 加上他年纪小,又有这样一份从容,在场人瞧见了,心下更加不敢小瞧叶寻芳了。 这也难怪叶寻芳小小年纪就中了进士做了官,于危难之下而从容不迫,这样心性,妖异得狠! 寻芳自己是没什么感觉,他是死过的人了,这辈子就是赚的,所以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好伤心的,只要没害了别人就好。 他好好活过,这辈子没对不起谁,他活得很努力积极,也无愧于天。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这辈子还没娶媳妇儿。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耽误人家。 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他才不会跟别人那样的紧张。死么,死着死着也就习惯了。 之后等人的时间里,寻芳让丫鬟上了水果点心来供大家吃。自己则在一旁跟徐清聊天说话。 寻芳自己是个进士,学问是有的。徐清也是个秀才,原本是下了想要指点指点徐清的意思的。 虽然他年纪小,但是一个秀才能得一个进士的指点,是许多秀才期盼的。寻芳原以为徐清会喜欢,谁想竟不是这样。 在聊天的时候,有些问题难度比较大,徐清答不上来也正常,寻芳便慢慢告诉他。 结果徐清在寻芳回答的时候皱了两次眉头,看上去好像并不欢喜。 寻芳只觉得他可能在这种时候,无力研究学问,便也不逼着他学习,只说了两句便罢了。 之后各家人来,寻芳忙叫人再上茶,椅子都让小厮搬过来了。 等大家落座之后,寻芳才将昨天跟各大乡绅说好的事情,说给了所有人听,看他们反映。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59节 果然,等寻芳说完之后,有人反对道:“既然要送信,我们的人也可充当信使。” 寻芳面色淡定地说道:“虽是如此,到底是不认识的人,我家世伯不能光靠着字迹,就将上万两的银子交出来。” 黄达也赞同地说道:“这话也对,可以请叶家一位可做担保的人出来,我自然派人将他平安送过去。” 他这话一出,寻芳淡淡地将身子一仰,靠在了紫檀木做的靠椅上,伸手拿了茶杯来吃茶,不再说话。 这时候其他在场有人说道:“这我不赞同,我说句不好听的,诸位都是逃难来的。怎么担保这护送的人中途不逃走呢?” 黄达那人这么说,皱眉道:“我可派心腹护送叶家的人,务必将信件送到。” 第158章 “看看叶家门外围着的那一群人吧, 既然要一起守城,就得互相信任,你们这么做, 已经是提前不信任叶家人了。保护还是不用了,还是自己人用着香。我们支持叶家人专门派人护送!” 黄达见人这么说了,顿时一噎,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怒了努嘴, 反而想要解释。 “叶老爷, 这......”黄达看着寻芳, 有些心虚, 但又觉得这样做很正常。 他是农人出身,不曾读过书, 嘴皮子也不利索, 自然说不过他们这些会玩儿人。 寻芳见状, 这才微微笑着,开口说道:“黄兄弟不用太在意, 我们自然不是不信你们,只是不管是谁送,到底是自家的人送自家的人更叫人放心。既然大家都不放心, 咱们这样,我这里让各家派些人护送信件,你那里也派一些人护送,这样不就行了么?这一来, 信件送过去,是各家人都有消息的,我叶家也好跟当地各位老爷们交代。” 黄达见寻芳这么说, 看了一眼身边的徐清。 只见徐清朝黄达摇了摇头,寻芳便知道他们的打算了。 与难民为伍的,在场就只有一个读过书中过秀才的徐清。光是用脚指头猜想也知道,徐清是属于这些难民中军师一般的人物了。 “这不太成,叶老爷,咱们说好了的,是共同进退。怎么这时候又要送了你们家人出去呢?” 寻芳笑道:“黄兄弟,不是我不愿意共同进退,我人就在这里,就是派我们叶家的人去送信做证明,我也敢保证,这离开丹城的绝对不会是我叶寻芳。我不曾打算逃走,怎么能说我不愿意跟你们共患难呢?实在是这事儿只派你们的人去保护我们叶家一个人送信,实在难以服众。” “确实如此!”人群中有人说道。 寻芳这话讲得很清楚,不是我不愿意,是你们自己不被人信任。将话反推给黄达他们。 当黄达说出愿意跟随他的话时,他们这一群人就已经处于被动的局面了。 不合作的时候,那你爱怎么怎么,这下一起合作了,就得顾虑双方的感受。 但是寻芳是带头的人,他属于平衡丹城的乡绅跟难民的人,所以不能直接说自己不相信黄达。因此这不相信的话就只能由其他人来说。 等他们双方都闹出矛盾了,寻芳从中调和,提出大家各退一步的说法。 这样一来,大家就形成了一个三角之势,关系就稳定了。 只见寻芳继续说道:“不过咱们这快马过去,就是昼夜不停,也得半个月的时间才能送到。我们的人力,自然比不上那些信使的。皇上那头收到信的时候,想必咱们的信也能到我世伯那处了。” “只是如果连黄兄弟你们这里都派一定数量的人过去,咱们双方未免都有人数上的损失,路上也更耽误时间。他们那里筹集资金准备粮食,只怕也要三五日的光阴。 这事儿你们都仔细想想,看看是怎么办的好。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今天就定下来吧,我已然写好了呈给皇上的信件,不如你们先看看,等中午用过饭,咱们再说粮食的事情。” 寻芳说着,让绿萝过去把写好的折子拿过来。 这是众人都关心的事情,寻芳一说出来,大家便都停止了讨论,等绿萝将信件拿来,互相传看了一番。 在场难民基本大字不识几个,所以是徐清念给他们听的。 那些识字儿有投奔的地方的人,早就已经去亲戚那里投奔了,只有这些饿得吃不饱,拖家带口不说,亲戚还在远方或者没有亲戚的人,才会选择冒杀头的危险起义。 寻芳有些担心皇上不会答应招安,没有说他们是有组织起义的难民,只说有一小批人闯了进来,没有人管理,就在城中闹出了一些事儿。 寻芳觉得如果不对他们进行管控很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所以愿意在此招兵,将他们纳入朝廷的军队当众,另外还解释了一下丹城知县逃走的事情。 折子上寻芳的一些言辞也算是比较模棱的,他也希望皇上能够同意自己招兵,否则这些难民很可能会埋了自己。 光是埋了他可能还是简单的处理方法,弄不好他的头颅还会被割下来献给南蛮。 战死沙场寻芳是不怕,但是被个头颅还要献上去给敌人拿去侮1辱这未免太惨了些。 “这不过是个初稿,今日还得查问一下城内的伤亡情况,我才好再添减些文字上去。最好是没有出人命,否则还得慰问家属,如果简单就直接给人家赔偿便可了结此事。 要是人家家属不同意,咱们就按照程序来,谁杀了人,谁就受罚,这是无法躲的,否则我不好跟百姓交代,你们有杀了人的,做好心理准备。城内昨天乱的太厉害了,光我瞧见的就烧了两处,这既然是你们做的,将来你们也得参与修补,大家也没有意见吧?” 寻芳的作风十分的妥当,在场的人,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清廉有i条理的官员。 这事儿原本官可欺民,只要寻芳愿意饶恕,不过给钱就能了事。 谁想寻芳还要过问家属,如果家属不同意,竟然还要命尝。 然而寻芳说的有道理,他给他们规定了法度,他们仿佛又从野蛮人回到了社会里。 黄达说道:“我没有反对的地方,众位觉得如何?” 他们都是各个不同地方的难民带领者,在场的人都不曾杀人,只要不是他们被砍头,大家还是比较赞同寻芳的说法的。 “自然没有问题。” “杀人偿命,这是自然的。我们村里的人昨儿占领了码头,只推了几个人下水,那都是会水的人,我们反正也不曾杀一个人。” 见那占领码头的领队说了话,在场有两位领队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们虽然不曾杀人,但是保不齐手下别人杀了百姓。 不过这年头,做人不狠地位不稳,况且在场少数服从多数,就是只他们两人反对,这反对也不会被通过的,因此也勉强同意了寻芳的提议。左不过,还有一条走赔偿的路么。 寻芳在信里写的一些词语,有些人听不懂,徐清跟他们解释了一下,又上下看了一遍寻芳的文章,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就跟大家商量着就这么写了。 这聊一聊就已经到了中午,寻芳便请大家入座,一起吃一顿饭。 这些民众们也欣然接受,寻芳特意让人开了大厅搬出桌椅来,共摆了三桌这才能让所有人都坐下。 今日用饭,寻芳也特地反复过,多是上咸菜素菜,少肉。但是酒管够。 在场众土匪原是准备在寻芳家大鱼大肉一顿,结果谁想上来的肉菜少得可怜,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这比他们昨儿抢来的吃的还要不如许多,有钱人家都是大鱼大肉的,偏叶寻芳家是这样穷酸的吃法。想必是在欺负他们乡下人没吃过好东西。 于是就有人不满道:“叶老爷,我们这是怎么吃法?一桌子十来人,就三盘肉菜?” 寻芳听了便笑道:“是,诸位一定是嫌肉菜少了是吧?是寻芳怠慢了。只是众位不防听我说一句,接下来咱们是可能要面对外敌了,如今粮草还没有下来,丹城一下多了两千人,自给自足是十分困难的。 因此如今就只能节省着用,既然要实干,我想就从咱们第一顿开始。以后大家都是如此,我们这里,饭菜都够,就是肉类还稀缺,到时候军队开始训练后,咱们尽量将肉类紧着军队,这你们放心,将来你们只会比我吃的好,不会比我吃的差。” 况且寻芳还在孝期,最近他都不吃肉,只吃菜,对方只要吃肉就算比他吃的好了。 寻芳准备吃菜再坚持一二个月,才开始稍微补充点儿肉,他如今也馋肉得紧,但是这孝还是得尽力守的。 叶老爷好歹给他留下了部分的家产,之后他跟叶寻蕙又平分了一些,如今难民进城,将来这产业究竟还能不能守住也不一定。 这叶老爷在世时,对寻芳那是很好了的,又偏爱他,寻芳想着,既然做了他一回儿子,也该尽尽孝,所以自愿吃素一段时间。 看在身体的原因上,寻芳也不敢这几年都一直吃素,吃素时间太长实在身体方面受不了。 在场的人听见寻芳这么说,也都沉默了没话。 不管怎么说,寻芳这话是反驳不得的。他们也不清楚寻芳这是做样子,还是真的干实事,但他说的这话,确实计划深远。 “那就吃!咱们这不是还有肉菜么!我以前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跟叶老爷这般人物一桌吃饭,如今还挑剔什么?这菜不比咱们乡下的好吃多了?” 经黄达这么一吆喝,大家也都重新开始热闹起来,肉菜不够至少酒还是管够的,因此大家也就没怎么抱怨这日饭菜难吃了。 大家吃饱喝足之后,寻芳让人安排他们先去休息休息。 他们是分过家的,客房没有那么多,便只能安排两人一间房让他们先歇下。 寻芳也休息了一会儿,下午派出去调查伤亡的人到了,寻芳便让人进来。 料理出来,昨儿短短那么几个时辰,十几家的屋子都被烧了干净,其余人不过是小伤,倒有一个人被烧死,一个人被砍死,共有两条性命。 寻芳于是将伤亡写上,然后将处理办法写在折子上,到了下午,让大家传看之后,便让人去送折子去了。 中午为了派各家人去给寻芳的沈世伯送信的事情,又吵嚷了一下午,最终定下来的是,各家派五个人出城,寻芳他们家可以派七个人出城,到时候难民也会派出十个人保护。 原本要派更多的,但是怕减少城内的军力,便只让这么多人离开。 寻芳他们家出的是主力,比别人家多两个人离开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定好明日清早就要出发,寻芳当下写了要带过去的信件,信件放在难民那里,叶家的人交给各家保护。 其实信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寻芳在信上已经说明会派家人送信过去,若是没有叶家的人在场,沈老爷是断然不会相信这信件的。 寻芳吩咐各家明早在码头相见,这回,那些难民是可以让出两艘船来给他们的了。 等吩咐完毕,大家各自散去,寻芳便召集了家中众人过来商量究竟送谁走的事宜。 首先宝儿是肯定要送走的,否则寻芳做这么多事情那就完全没有意义了,他争取来的名额,自然他得有一部分分配的权利,这没人有意见。 其次是大家共同商议的,叶寻蕙也得离开。 叶家人的说法是,他们这一房只有寻芳跟叶寻蕙两个男丁,若是寻芳留在这里,为了保险起见,叶寻蕙得离开。 但是家里其他女儿,像是珠儿跟翡儿不能再占用名额。这让家里的女眷很是害怕。 翡儿年纪还小,不知道害怕,倒是陈姨娘为此担心,可再挂心也没有用,名额不够,她也清楚自己跟女儿是无法获得这份名额的。 如此,就只能祈祷这次能够平安脱险了。 之后就定下了一个也寻苠离开,另外四个名额,寻芳有意让王氏走。 就在这时候,家里反对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他们觉得寻芳这一房已经走了两个,再走一个王氏,三个名额都是他们房的了,那叫别人怎么走? 虽然平日里都是相互敬重的家人,但遇到这种情况也难免急眼。 这一个名额就是一条人命,谁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活下去。 大家再次舍命,总得有个原因,若是一家都死在这里,他们也不甘心。 寻芳原是想要霸道一点,不顾众人的想法,执意送王氏走的。 他的想法是挺美好,如果真要实践也是可行的,可惜王氏愣是不愿意走。 “我儿子在这里,你让我去哪里?要走让别人走,我不走!除非芳哥儿跟我一块走,不然我不出叶家的门!” 大家一看王氏自己都不愿意走,便反对的更欢了。 寻芳见她这么不懂事儿,皱眉道:“母亲不要叫我为难了,你跟宝儿都离开了,我在这里才能安心啊。” 王氏流着泪道:“安心什么?安心看着你去死么?!我告诉你叶寻芳,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寻芳没有办法,只好让宝儿来劝。 平日里宝儿若愿意劝的话,王氏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能听一些的。但是这次王氏比较执着,就是不肯离开。最后怎么说都没有用,加上家里人反对,寻芳只得将王氏留下。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60节 后来又定了家里四个人送宝儿离开,这是大家投票表决的,倒是很快就定下来了。 晚上用饭,寻芳是跟王氏还有宝儿一起用的。王氏眼见是走不了了,寻芳便吩咐宝儿道:“等到了沈世伯家里,万万让他将你留下,宝儿,我知道你素来冷静懂得道理,到了那里,就千万不要再回来,等哥哥跟母亲的消息,知道么?” 宝儿自然知道寻芳的心思,他知道前路希望渺茫,所以想要至少护得自己周全。 她跟王氏不一样,更识得大体,十分清楚这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 宝儿将汤勺放下,抬眸看着寻芳,眼泪就这么不知不觉滑了下来:“知道了。放心吧哥哥。” 寻芳见宝儿哭,也是心疼的了不得。可这会儿实在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王氏被气氛感染,今日在堂上见到这么多人争取离开丹城的名额,她便知道接下来的路很可能凶多吉少,想到这是生离死别,也不免落下泪来。 不过她们也都清楚,这很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不好一直哭啼,很快便止住了哭泣。 母子三人用过饭后,又坐到一起说了会儿话。等到打更了,寻芳才回房休息。 三人这下才恍然发觉,好像这一家子人,只有今日才是最像一个普通家庭应该有的模样。一家子,原本就该和和睦睦。 可他们平时不是单独吃住,便是寻芳要远走,就是只有王氏跟宝儿母女两个人,那也是争执多平静少。 想到这里,王氏后悔不已。 晚上寻芳离开后,王氏就留了宝儿住下来。 晚上王氏跟宝儿母女俩躺在一起,王氏就牵着自家女儿的手,留着眼泪说道:“若是我跟你哥哥能够逃过这一劫,将来你的婚事,娘让你自己做主,你不点头同意,我绝对不再勉强你。一直以来,我都做错了。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替你下了许多决定,我的宝儿,娘真是对不起你。” 宝儿听了王氏的话,又是满足又是遗憾,心里多少感情充斥,百味交杂,那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之后母女二人哭在一起,也不知什么时候,后来哭累了,就抱在一起安睡。 第159章 翌日一早, 寻芳要送宝儿去码头,在出发前,寻芳给宝儿递了两封信。 “你一到长兴后, 便让沈世伯将这三封信快速寄到京都。上面都写了收信人,寻芝、雪松,还有梁佩恩那里都寄到了,切记切记。” 信上写的就是在丹城的所有事实, 寻芳怕等他的信件到京都的时候, 恐怕到时候会有人反对招兵的事情, 皇上越是多犹豫两日, 他的情况就越危险两分。 若是这时候他自己擅自写信给朋友, 寻芳怕黄达他们是在跟外面的人通信,这样的话他的信就难送出去了。 所以让宝儿到了外面长兴再送, 这样一来丹城的人也管不到那里去。 宝儿拿了信后, 是贴身保管的, 不敢假于他人之手。 一家子人到了码头,黄达他们也过来送。表面上是两方称兄道弟关系很好, 实际上寻芳很清楚,他们是来防止自己跑掉,顺便也是为了清算人数, 确定没有多余的人出逃的。 双方现在都还不怎么信任,都在互相防备着。 叶家一家子人,凡是有儿女出城的,几乎一家子人都来送别了。经此一别, 可能就永不相见了,所以情绪非常激动。 说了好一会儿子话,船夫都忍不住催了一声了, 寻芳他们母女兄妹才洒泪送别。 宝儿的船只开走后,王氏的精神都不在状态。 叶珠儿原本也是想要走的,王氏不走,她还想顶了王氏的位置离开,但是叶家其他人怎么都不同意,最后叶珠儿也没走成。 就因为这样,叶珠儿在家赌气,最后都没来送叶寻蕙跟叶宝儿离开。 叶寻苠跟叶寻苌兄弟两个很是不舍,毕竟长在一起,如今可算是生离死别。最难的就是这种家里有两个兄弟,却只能送走一个情况了,林玉安还是被他哥叫人绑了上船的。 等送完了人后,寻芳便做着自己目前能够做的事情。 首先就是先解决难民跟城中百姓之间的矛盾,如果两方厮杀起来就麻烦了。 两家失去了家人的百姓都是普通人家,面对杀人偿命跟收钱赔偿他们很痛快的选择了赔偿。 这时候的人见到的死亡比现代人要多很多,古代中下层人民养育孩子基本是放养式,家里生好几个孩子,有夭折的孩子是很正常的情况。 所以面对死亡,只要赔偿合理,大部分人还是能够接受的。不能拿古代人的三观跟现代人的想比。 其实即便放在现代,也有车祸之后拿钱换命的新闻出现,撞死一个人的代价往往只要几十万就能够赔偿,说起来也让人心酸。 在进行赔偿之后,寻芳又将人力集中了一下。让一些百姓出去挖护城河,用粮食来换取工时,派专门的人员去看管。 城内粮食紧张的事情是所有人都清楚的,所以这件事情会有很多人愿意去做。 丹城外是有护城河的,但是面积跟深度不够大不够高,敌人很容易度过,所以寻芳决定把护城河的面积加大,高度家宽,这将成为敌人进城的第一道屏障。 丹城外多是平原丘陵,骑马很快就能到,所以寻芳猜测到时候打仗应该是骑兵居多,便让所有要准备打仗的人练习齐射。 另外又集中城内的铁器,稍微抬高价格收购铁器。 城中武器太少,那便只能自己创造。这时候能够快速得到铁器的办法,就只能从各家入手了。 但是这时候铁器也不好得,一般人家能有那么一两件就已经不错了,大多还得从地主家里找。 要不是仔细了解,寻芳还真是不知道原来这时候城内许多人家的农耕用具会这么的原始,大多还是用木具来耕种的! 至于黄达他们这些难民,寻芳分配他们轮流在城内守夜,并且为了防止他们夜晚嫖1赌,还找自己家可信的人去监视。 之后有分成步兵跟骑兵,开始分开训练,还有一部分人被送去将烧掉的房子重新建造好,等修补好了丹城之后,这些人会再次归队练习。 之后便是解决粮食方面的问题,这一点寻芳能够跟各地的乡绅达成共识,大家留下自己家人能够维持三个月的粮食,之后全数放在三个地点,由自己人重点看守。 肉类还是靠着在市场上买,他们每天会购买市场上四分之一的肉类,这样就会直接减少百姓的肉食,但只要不将所有肉类买光,是没有人会有太多怨言的,想要吃肉,早起去买便是了。 最后寻芳还让城内的一些粮食店的掌柜都过来,然后算清楚他们损失的粮食数量。 这样一来寻芳就能够统计出来,难民那边儿拥有的粮食总量是多少。 之前黄达曾经告诉过他,他们那边儿的粮食数量,但是经过寻芳一统计,发现黄达只说了一半。 “看来他们还是很不相信我们啊。”寻芳在统计完数据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之后寻芳又制定了一系列的策略,城中的粮食还是每天都在供应,但是稍微涨价一点,情况也在合理范围内。 许多店内的掌柜粮食没有被抢完的,寻芳就让他们去继续卖粮食,像是这些粮食店面,寻芳算过了,至少还是够城中百姓买卖一个多月的,运气好的话还能撑两个月。 “那我们的粮食都卖完了,自家人怎么吃饭呢?”其中有掌柜说出了他们最想问的话。 寻芳说道:“这个我可以做主,将来你们的粮食卖完了,还可以来我这里拿,不过你们要每天定量,销售的粮米不能一次性卖出去。” 寻芳知道,一旦粮食店重新开张,很可能会遇到百姓疯抢的情况。他得确保粮食不在几天之内被卖完。 百姓也都不是傻子,他们是以食为天的人,不可能会不知道现在城中粮食紧张的问题。 寻芳想过,书信来回的时间是在一个月左右,只要宝儿能够平安到达长兴,那么沈世伯就有足够的时间为他准备粮食物资。 两家人的关系很好,寻芳觉得沈世伯无论如何都能够帮寻芳一次,哪怕没有第二次,就是为了断绝来往关系也会帮助他一次,即便是看在叶家已经去世了的叶镐的份儿上。 沈家就算不是本家,但是钱是肯定不少的。所以寻芳并不担心之后没有粮食送过来,除非中途出现什么意外,比如粮食被劫,或者宝儿没能将信件送达。 这就很考验他自己的理智了,他能够做的,目前就只有安稳住城中百姓的人心,还有便是冷静等待皇上的回复跟粮食物资的到位。 让军难民去修复烧毁的房屋,就是为了让百姓能够接受这些难民。 寻芳没有办法放百姓出城,首先黄达他们并不会同意这一点,还有一点就是寻芳自己也不想放过这么多的劳动力。 大部分时候,战争要是来临县城选择封城是很正常的操作。 因为城中的百姓放出去了就会成为难民,不止对他们自身,对别的城市也不是什么友好的行为,并不是所有省城县城都对难民保持善意的。 将百姓留在城中,寻芳他们还能够趁机多收割一次粮食,这样后备就会更充足了,到时候就算被围城,只要粮食足够,大家心中的信念就不会断,拼死抵抗也能够撑一段时间。 黄达这些难民就算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知道粮食的重要性,这便是为什么他们一开始进城后,最主要是在抢粮店跟占领码头,而没有一进城就大肆杀人的原因。 在一个混乱的场合,粮食对于人来说,相当于一种信仰。 寻芳盘算过,再收割一场粮食,怎么都能够让他们撑过两个月。若是两个月内粮草不到,那就算皇上派兵,估计也救不了他们了。 因为皇上派兵,就算快马,估计也要两个月上下的时间,寻芳他们撑不住这么长时间。 若是粮草能够补充到位,战术得当的话,能够撑更久。 可说到底,丹城还是一个容易攻克的县城,敌方的人数众多,一路向北而来,真要动真格的话,直接在人数上就能将他们一个丹城踏平。 寻芳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情况危急的时候他们一家都可能赴命,当下只能将能做的事情做好罢了。 之后两日里,寻芳又找了家里比较可信的人,对他们说道:“我并不十分相信这些难民,不是不信他们改邪归正顺服朝廷,只怕他们当中有些异心之人,故意搅乱人心,到时候大敌来犯,反而害了我们。你们身负监督之职责,记得用心观察,仔细防范。” 随后,寻芳又报了几个人名给他们,让他们着重监视这些人的动向,并且留意往日里跟他们要好的人。 寻芳所说的这些人的名字,便是之前强烈反对难民招安的那些人,还有便是之前刻意问他一些刁钻问题的人。 尤其那些问问题的人,寻芳一直很怀疑,在场难民都是一些没有读过多少书的人,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快速就指出这些打仗中的关键问题? 正是因为有这方面的怀疑,监视就是必不可少的了。 将人手布置完毕,寻芳每天就是在家里,还有练兵的地点两处来回跑了。 难民中有当过兵的人,寻芳就让这些有当兵资历的人去带领练兵,他看了一圈之后,觉得还可以。 但是在场没有会研究战术的人,徐清的战略水平也就在那里,他毕竟是个文人,练兵不太在行,寻芳就只好亲自指挥,分拨阵营,每天都要排兵布阵,需要让所有人互相熟练配合。 这些被招收过来的人都对寻芳的本事很惊讶,毕竟寻芳的年纪摆在那里,就算他再三打了包票,说粮食会没问题,军事方面也会没问题,但一开始也没人对他有太多的信心。 直到大家看着叶寻芳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有条不紊,三天不到的时间,一切都开始进入正轨。 难民到了丹城,被叶寻芳这么一料理,反而比之前难民没到丹城的时候还要好。 丹城的知县已经出逃,原本一切都将大乱的,结果叶寻芳却这么轻松地化解了这次的危机。 妥善地将难民安排在衙门里,并且调度处一部分房屋将他们拖家带口的家人都安置妥善。 事情就这么顺利地进行着,时间过去了大半个月,寻芳收到了来自皇帝的信件。 果然,皇上下了命令,让寻芳代理丹城县令的职责,允许他招安部分难民。 这一信件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这些难民的身份就正派了,不用担心接下来朝廷追责。 另外沈家也来信,说已经在筹备粮食,会加紧速度,一个月之内就能够将粮食送到。 寻芳他们于是加紧练兵制造武器,由于人力有限,目前的办法就是能制作多少武器就制作多少武器,能够将兵练到什么程度,就练到什么程度。 然而终于在收到朝廷的信件不久之后,丹城迎来了第一次的外来攻击。 在防御方面寻芳是已经做足了准备的,他很有信心能够压下第一次的外来军队。 南方军队白天在外扎营,到了晚上的时候发起了进攻,寻芳那天也是没能入睡,这毕竟是他首次参战,上辈子他都没有参过军,这辈子直接给他来个打仗也是没谁了。 所以寻芳即便心里有把握,还是紧张到睡不着,大半夜爬到城楼上注视着远方的军队。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61节 敌方在城外远处扎营,视力好一些的话,能够在夜晚看到他们阵营那边儿的火光。 “还是小心为上,他们明日可能就攻过来了,大家养足精神,晚上守夜的人也不要懈怠!”寻芳虽然自己很紧张,但是该鼓舞的话他必须要说,表面的样子一定要足。 他就不信,他准备了这么多,会没有办法守住丹城。 他说完这话后,周围的人都应了“是!” 这声音很大,在没有开战前,大家都很兴奋,寻芳很高兴士兵们并没有因为敌方扎营而被浇灭掉士气。 就在寻芳激励城墙上的士兵的时候,远处叶寻苌忽然跑来跟寻芳说话。 叶寻苌在寻芳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寻芳的眉头一下便皱了起来。 “他们现在在哪里?”寻芳问道。 寻苌说道:“就在咱们家,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 寻芳点头道:“我知道了,去叫上黄兄弟他们,事情比较紧急,尽快让他们过来。那些被抓起来的人先不去管,在家里锁着千万别将他们放出来便是。” 叶寻苌听了寻芳的话,快速下去找人。 一刻钟的时间不到,寻芳便跟黄达他们全部都会和了,但是在这其中还少了两位带领那写难民的领头人物。 “方才收到消息,朱大郎跟王二狗两人准备协同城内一众人准备晚上打开城门,迎接南蛮。” “什么意思?寻芳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黄达见寻芳说出这个消息,整个人都震惊地不得了。 寻芳沉下神色,说道:“要是我说出这一众人之中,还有徐清的身影,只怕你要更加震惊了。” 火把的光芒映照在寻芳的脸上,少年的面容精致,这样的人原本该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然而此刻,在场众人却只感受到了他沉默的愤怒。 仔细想一想,叶寻芳好像也从来没有对外发过脾气,从来都是一副如沐清风的模样。 而这样的人,生起气来的时候,往往是很可怕的。 “怎么会,我不相信徐清会是这样的人!”黄达还是个讲义气的人,有人说了他的兄弟,他自然就会质疑。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寻芳不敢说将所有人的性格都摸清楚了,但是黄达这个人,还是很容易看清的。 他是个有什么话都藏不住,很容易对人掏心掏肺的人。 就像他对待银碟跟徐清一样,明明都是陌生人,却可以很快就对人称兄道弟。寻芳觉得也正是因为他为人热情且对人真诚,所以才成为了他们那乡村带队的人吧。 黄达这话一出,场面就有些混乱了。 有几个人质问寻芳为什么要抓他们的人,另外在场的各大乡绅代表了一方势力,他们大多还是维护寻芳的,所以也争执起来。 寻芳只能尽力解释:“相不相信且先不说,我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处置他们。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也不希望让咱们内部出现矛盾,况且抓捕这些人,并不是只有我的亲信,肯定也有旁人看见的,清者自清,大家到时候可以去细查。这些谋划开城门的人,我已经派人将他们看管起来,等事情结束,咱们到时候再问他们的目的就好。 如今要紧,是我觉得今天晚上既然有人要组织开城门,肯定是里应外合的一个局面,所以我担心今晚会有夜袭,因此想要请大家来商讨应对的办法,我们的时间也不多,大家尽量快速讨论出个结果来。” 在场的人可能力气都是有的,但是办法实在没有寻芳的多。 乡绅们信任寻芳,只要寻芳说话,他们肯定会努力支援。他们读过书的人有许多,但是研究兵法的少。 其中有些乡绅,考上秀才举人之后,丢掉书本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平日喝酒作词还好说,讨论战争的对策,真不一定有寻芳一半的能力,这不是寻芳自夸,而是事实就摆在面前。 大家见寻芳问他们意见,也知道目前事情很紧急,最要紧的不是内部争吵,不管如何,现在不是跟寻芳讨要说法的时候。 所以原本闹腾要道理的人都没了话说,就是有气,也都憋着,准备先干完这一仗再说! 第160章 在场的人性子都比较直, 就是决定直接蛮干冲出去杀一通。 寻芳的想法也是这样,毕竟他们已经洞察了先机,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挫败敌人的话, 那就太傻了。 “但是我们也不能确定他们一定做好了埋伏,既然要里应外合,那咱们不知道他们如何联络,他们没有收到信号, 不肯动身怎么办?” 寻芳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便对寻苌问道:“你抓到他们的时候, 有检查过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没有?” 叶寻苌一愣, 说道:“这倒还不曾。” 寻芳点头道:“一会儿咱们亲自带人过去看看, 将他们身上搜查一番,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另外派几个眼神好些的人, 好好看看, 城外有什么反应没有, 若是检查到有埋伏,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报告给上级,等我回来咱们再说。” 如果真的能够从那些被抓起来的人身上找到什么,倒是省了争辩, 直接看结果就能够判定他们是叛徒了。 这时候在场的一些人看着寻芳也有些心虚,因为他们跟那些准备跟蛮子里应外合的人是一伙的,现在自己人身上闹出事情来,那叶寻芳该怎么看他们? 就叶寻芳这一系列的行为来看, 他根本犯不着骗他们。他们也只能盼着今晚城外没事发生,否则他们在叶寻芳面前抬不起头来。 寻芳心里很明白他们的心情,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的兄弟, 竟然跟外面的南蛮有勾结,是个人都会心情复杂的。 更何况他们如今是为朝廷卖命的人,这样一来就更尴尬了。 但凡遇到的是一个小心眼儿的上司,他们以后一辈子的升官发财的路就被断了,因为会被无限猜忌。 但是寻芳心里清楚,当初他们这些南蛮大部分都是被鼓动去投靠南蛮的,既然能够在队伍中找出接应南蛮的人,那说明这场攻入丹城的动乱是有所预谋的。 是南蛮打了上来,又故意安插间谍人手打入内部,然后让他们自己人杀自己人。 这样子的做法,就能够在路上为他们增添许多助力,通过内部瓦解的方式,来颠覆整个朝代。 但是他们这样的行为,在其他地方还好说,在寻芳面前,还不够看的。 国家跟民族在前,只要生活过得下去,不是性格本身就有问题的人,谁都不会想要叛国的。 所以他们南蛮可以挑唆人心,寻芳也能够很快就安抚人心,招安部下。 这招安的办法,只要做够两点就行。一就是让他们的日子有个奔头,给他们找事儿做,二就是确保粮食的充足,保证没有重大灾病就好。 最基本的物质基础被保障,大部分人是不会愿意叛国的。 而那些挑唆叛乱的人,在清楚自己无法反抗大家愿意归顺朝廷的意愿后,则选择了将计就计,利用另外的方法来帮助南蛮。 这也就是今天在城内发生的事情了,他们准备开城门迎接南蛮入城,趁着寻芳他们不备,攻占丹城。 然而他们一定想不到的是,寻芳提早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早就已经安插人手,将他们监视住了。 寻芳回叶宅之前只带了两三个领头的人,剩下一些带领军队的人寻芳没有让他们跟着一起过来。 这样一来,万一到时候外面打进来了,寻芳他们不在也能有人暂时安排抵抗,至少不能是一个群龙无首的状态。 黄达是所有人都比较信任的存在,加上他为人比较实诚,所以寻芳一定会带上黄达,到时候他都点头确认的话,相信也不会有人再怀疑那些间谍的身份了。 坐着车马来到叶家,路上没有百姓乱走,晚上挂着灯笼,熟悉路况的车夫两刻钟内便能到达叶宅。 下车后得知那些被抓获的人被关押在家中柴房,为防止那些被擒获的人中途有机会逃跑,寻芳他们选择直接去柴房,而不是让人将那些人押到大堂内。 众人到了柴房,开门就能看见里面绑了又五六个人左右,所有人被分开绑着手脚,那些人分别被绑在了柱子或者椅子上,这是为了防止他们互相帮忙将绳结打开。 如今寻芳掌管整个县城的经济政治民生,全县的人以他马首是瞻,所以他吩咐下来的事情,叶家的人不敢不尽力办好。 光是从这七缠八绕的打劫方法来看,寻芳都能够看出叶家人对这些叛徒的“用心”。 “将他们的嘴松开。” 每个人的嘴里都被绑了厚厚一块布,那布料绕道脑后打了个结,这不至于让他们的嘴巴张得很大,但是肯定会让他们说不了话咬不了东西就是了。 若是真这么个绑法,寻芳觉得不到三天他们就能被活活绑死。 听了寻芳的话后,才有人上前将他们嘴巴上的布料解开了。 寻芳让人搬了椅子过来,他跟黄达这些人坐着,而徐清他们则跪着。 寻芳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对他们问道:“说吧,今晚南蛮的军队是不是准备偷袭?你们今晚是准备开城迎接他们的?” 他将话问出口后,如愿的没有听到徐清他们的回答。所有被绑了的人只是将头瞥向一边,不去回应寻芳的话。 然而他们的沉默,已经是很好的回答了。 如果是被冤枉,那就应该强烈辩解。然而他们当时被寻芳的人抓到,嚷嚷起来后确实也有许多人跑过来看见了他们跟寻芳的人闹起来,想要开城门,物证又都在他们身上。 人证物证俱在,他们反驳不了的。 方才那布料塞嘴,弄得他们嘴巴都干干的,还是不要浪费唇舌,免得到时候被渴死的好。明天还不见得他们会有水喝呢。 寻芳见他们不说话,冷冷笑了一声,说道:“倒是硬气。” 他这会儿是没工夫理会他们,否则这么硬气的人,非得先被他打断两根骨头不可。 这不是寻芳残忍,而是他们活该。叛国之罪先不说,他们今晚要是成功将这城门开了,寻芳这会儿估计头颅都已经被南蛮握在手里了! 别人还好说,他是朝廷命官,又是带领对抗敌人的人。南蛮生性野蛮,要是他单纯投降不归顺的话,砍头是肯定的。 若让寻芳归顺他们,那要是叶家有幸存者逃出,他们就成了叛党的家属,到时候叶家那些逃出来的人会被别人怎么看?宝儿会被怎么看?叶寻苠会被怎么看? 那些曾经跟寻芳相处多年的好友,又会怎么看他? 有这么多牵绊,他就是宁死也肯定不会投降的。这样一来,他被砍头就是妥妥的了。 而且南蛮民风不如中原开化。他们是有生饮敌血,拿敌人的肝脏泡酒的习俗的。 这些人要开城门,他当时就在城墙上,加上这么多军队众人他不可能放弃他们不管而只顾自己逃走的。 要是当时南蛮涌入城中,别人不好说,寻芳已经很清楚自己的下场了。 所以面对这些人,即便之前是朝夕相处曾经互相较量过身手的人,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只是这会儿,他没有功夫好好回敬他们,否则绝叫这些人吃不了的兜着走! “搜一下他们身上。”寻芳坐在椅子上发号施令道。 “哎!”黄达就坐在寻芳身边,看着地上被捆着的众人,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里面即是对寻芳的愧疚,又是对兄弟背叛自己的无奈,还有自己段时间被欺骗的愤怒。 怎么也没想到,大家死里逃生从南蛮的手里逃了出来,一路上都是互相照应。谁想这一切竟然都是他们策划好的! 亏他当初还对这些人掏心掏肺,他们说要起义,自己竟然也同意了!现在想一想,还真是愚蠢! 又见叶寻芳是这样的本事,自己被这些人骗得团团转,叶寻芳却处处料到,这些人的伎俩仿佛就是雕虫小技,根本逃脱不了他的天罗地网。 黄达不禁心想,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聪慧的少年吗? 毕竟叶寻芳如今也才十七八岁啊! 虽然心中早已心惊,黄达面上却不显示出来,只默默关注着寻芳。 搜身很快,叶家两个力气大的小厮,已经将在场的人都搜查明白了。 其实一开始他们也翻查过这些人身上的东西,原本有一盒火柴是已经被收走了的,其余的不过一些绳子,红布料,连刀剑都不曾有。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62节 所以小厮们也不在意,并没有没收这些人身上所有东西。 结果翻查出来的,就只有两个可以点燃的信号弹。 这下,寻芳便清楚他们跟城外的联系方式了。 “黄大哥,你瞧瞧吧。”寻芳冷笑一声,说道。 他这一声冷哼,吓得在场众人心都紧了一下。这便是来自寻芳的威压,这么长时间来,寻芳在潜移默化之中就给人种下了惧怕敬畏的种子。 如今他不管是冷哼还是怒目,都使人畏惧。 黄达沉着脸道:“寻芳兄弟,是我们不识人心,认了这几个小人做兄弟,还差点儿带累了你,带累了整个丹城的百姓。他们要怎么处置,我们都不再干预,我们也错信了你,你要打要罚,我们都认!” 是他们错信了人,他们蠢得差点儿害了别人。该承担的责任,他黄达绝对承担。 “他们生性狡诈,也不怪黄大哥你们被骗。若不是他们真的到今日露出破绽,连我也要叫他们骗了去。黄大哥你们不要觉得我派人盯着他们,是我对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直觉你们当初闯进丹城是有人专门预谋,所以存着些许怀疑之心。到如今,咱们也算相识一场,我敬重你们的为人,只是这些乱党,用奸计诱得大家跟朝廷作对,实在太过可恶!” 寻芳这话,直接便将这几人打成了唆使乱民闯进丹城的主谋。 这样一来,不管皇上将来会不会处置这些乱民,寻芳便能先找出主谋处置了。 这么多乱民,皇上不可能全部怪罪,若要惩治,自然要找出主谋来严惩。 现如今寻芳处置了这些人,便能够阻止将来皇上对黄达他们这些人定罪。 寻芳给了台阶下,在场的人都知道人情世故,自然都朝寻芳附和。 寻芳还是让人先将这些人关着,到时候若是他们败仗,就让家里人直接将他们杀死。 如果他们赢了这一场,那他们也难逃一个死。左不过是死得早跟死得晚的区别。 寻芳是善良但并不是没有自主分辨能力的善良。遇到难民,人难免会有恻隐之心,但是面对背叛者,想要取他性命的人,他是不会就这样轻轻放过的。 况且这时候叛国是个很严重的罪,他当然要顺着法律来执行。 搜出了他们身上的东西,寻芳便知道他们应该是准备先将城门打开,然后靠着发送信号弹来通知南蛮,到时候南蛮带兵直接杀过来,寻芳他们就完了。 而他们身上的这些布条,肯定是为了让外部人员认出他们是自己人而带上的。 这些布条不大,并且还不是同一种料子,只是颜色是比较显眼鲜艳的红色,大概是准备系在手上的。 由于时间紧迫,寻芳他们知道了这些消息之后,只是让家里人准备了几匹能够找出来的红色布料,随即便上车商量着准备如何破敌的办法了。 最后商量出的办法,就是让自家的精兵围上这些布条,打头阵冲杀。 精兵身上的身上所穿戴的铠甲都是比较精锐的,由于材料有限,不能所有人都配备上这些好一些的装备,所以寻芳他们只打算让精兵带上布料。 他们若是能够出其不意,光是用这上百人的精兵就能直接冲散敌人。 然后再派出普通的骑兵,乘胜追击,一举消灭敌人。不能说完全消灭,但至少能够让对方阵营大乱,只要他们第一场开战能够占据优势,那就算他们的计谋胜利了。 敌方扎营的时候寻芳他们已经派人探查过,对方并没有超过万人的军队,但是即便是四五千的人,也比他们多许多了。 所以寻芳他们只能用这种办法去削减他们的兵力,好在他们是防守一方,只要能够防御成功,守住丹城就算胜利。 寻芳他们是在车上聊的这些,在场都是汉子,有些都是种地的人,这一年到头看到的就是土地,那真是爱土地爱得深沉,连天空也不曾看过几回。 说白了,就是平凡普通穷苦,从来没有干过一件算是大事儿的事。 今日跟需方一起合计,要抵御外敌。商量出来的计谋很好,他们便兴奋的拍大腿,眼睛泛光,看得寻芳都一愣一愣的。 然而不管他们是什么表情,只要能够杀敌,那对寻芳来说,都是好表情。 很快回到城墙那边儿,寻芳他们集合了精锐人马,让人把布料分成条发下去,等布条派送完毕,寻芳他们才说了接下来的计划。 不敢拖延时间,寻芳他们吩咐下去之后,便让人放了信号弹。 两个信号弹都放了过去,准备等敌人过了护城河便杀出去。 而在敌营那边儿的南蛮人,因在规定的时间内迟迟等不到城内的信号,原本有了想要撤离埋伏点的想法。 结果正在要施令下去的时候,就听到“啾!啾!”的两声,信号弹被发1射1上了天空。 底下的有人劝说,这时间对不上,只怕有诈。 然而领头的人并不觉得城内的人会欺骗他们,更不信那十七八岁的小儿一个能够料到他们的计划。 因此领头的将领萨羽并没有听手下的劝说,而是一意要进攻丹城。 只见那萨羽说道:“我还就不信,我萨羽连攻下这么多城池,攻打小小一个丹城还能花多少时间?今夜,我必取丹城!” 于是命令下去,架桥过护城河,攻打丹城! 然而丹城的护城河被寻芳下令挖得更深了许多,他们过河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更多。 丹城上的士兵们因早就知道今晚极有可能会有夜袭,所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见到有人过河,便瞄准射杀! 南蛮的士兵接连攻克城池,从未有过败绩,带领他们的将领又是百战百胜的萨羽,因此已经形成骄兵的趋势,并不把丹城放在眼里,刚开始渡河的时候没有注重防御,被射死的人就不计其数。 寻芳那边儿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城内百姓反对南蛮,加上提前知道南蛮要攻城的消息,以及虽然不十分充足,但已经尽力了的装备。 他这也算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因此寻芳对这次跟南蛮的对抗,也是抱着必赢的心态。 战争是残酷而又热血的,两方一开始交战,就势如水火! 第161章 等对方所有人都到达之后, 便准备攻进城门,寻芳这边儿则是箭如雨下,射杀了不少人。 这时候人们来到城门口, 寻芳故意让人将城门打开,自己穿着铠甲,身上系着红布条。 等他们一到城门,便先带人冲杀出去! 萨羽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大喊了一声:“叶寻芳这小儿!好深的心计!” 正面迎敌, 只好快速撤退布阵。 寻芳他们头一波精锐战士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手上拿着枪戟便杀了出去。 “杀!!!!”顿时那杀声震天, 陪着城下高燃的火把将这城门外照得如同地狱一般。 寻芳带头一下砍死了许多人, 眼睛都杀红了。 就在马上挥舞武器,他人的热血洒在了自己脸上的这一刻, 寻芳恍然发现自己就在这么几秒时间成长了不少。 之前的他, 无论多少岁, 都还是那个少年,然而在背后有家人, 前方有大敌的时候,他才清楚了自己肩上所背负的责任。 这些在他面前阻挡他的人,肯定也都是某些家庭里的父亲、儿子、丈夫, 大家都是在为自己的家园所拼搏。 枪戟挥下,他同样尊敬死在他手下的这些人。 因寻芳的军队作战勇猛,吓得敌方军队开始露怯。 不管敌方将领萨羽如何叫唤,都无法阻挡士兵逃命的速度。那军队乱了, 都朝着护城河那头逃窜。 “回来!不许走!”萨羽气急败坏,但是却无法扭转形式。 寻芳这边儿将敌军冲散后,便收了势, 下令让其余士兵奔上前去,乘胜追击! 这些精锐的士兵是他花了很大力气培养的,不说以一当十,以一当五还是不难的,他不能这么浪费。 对方队伍已经被冲散了,不过是四处逃窜的小兵,他让自普通军队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方才带兵冲杀,虽然伤敌许多,寻芳自己身上也负了几处轻伤,身上的衣物都有破开渗出了血来。 这毕竟是真的对抗敌人,刀剑无眼,寻芳第一次上战场,被伤到也是再正常不过。 之后的事情让其他在他手下带出来的将领去做便是了,寻芳自己带着精兵回城。 敌方人马被他们这样一冲,又被城内士兵追击,纷纷丢兵弃甲而逃。 让他们捡回不少兵器铠甲还有一些战车,总之收获还是不错。 寻芳回城包扎好伤口之后,重新传回了带血的衣服,这才忽然感觉好像身上血腥味有些浓。 方才杀出去的时候,血气跟焦味冲天,熏得鼻子都不灵了。 双方战争很快就告了一个段落,今日估计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冲击,寻芳他们可以安慰睡上一觉了。 不过他暂时还不能放松,就叫人将具体伤亡情况做一下总结,还有那些收集过来的兵器,以及被抓获的俘虏,也需要登记好。 等将一切都吩咐下去,都已经四更天了。 也没有回叶宅,当天就在城墙这边儿休息了。 众将士知道寻芳的身手,很佩服他的武功。但也不认为寻芳作战会勇猛,是不是好将领,只有上了战场才知道。 谁想晚上的寻芳真是叫人大开了眼界,因此所有人都佩服寻芳,士气又是猛涨。 现在别说是击退敌人了,大家甚至都开始觉得只要寻芳愿意,他们跟着叶寻芳都能一路南下打下去,将敌人一举歼灭了! 休息一晚后,第二日寻芳便回了叶宅,写了一封折子上去,告知皇上自己这边儿的情况,并且再次希望朝廷快速派兵,表明自己并不一定能撑住第二次打击。 这一场战役后,对方也是元气大伤,他们包括死掉的跟被俘虏的人,笼统算一算估计也有上千人。 但是总体人数还是比寻芳他们多,不过寻芳他们是防御的一方,所以对方人数就算多一点儿,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威胁。 一开始就是南蛮轻看了他们,觉得丹城跟之前所有的城池一样很好攻打,基本上只要打过来,他们就直接开了城门迎接了。 谁想他们最大的一场战役,不是在思安跟长兴这样有重兵把守的大城,而是在丹城一个小小的县城就被打击到了。 萨羽跟丹城的一些眼线都有联系,自然是知道叶寻芳是现在管理丹城的人,因此恨透了叶寻芳。 他好歹也算是南蛮的一大将领,竟然在丹城败给了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话要是传出去,他萨羽脸都要丢尽了! “叶寻芳这小儿!总有一日,我定要取他头颅!” 萨羽气得快要连理智都没了,但是他的手下倒还是有些主见,提议道:“将军,昨夜咱们损失惨重,去了越有一千两百位将士。丹城关得严实,只怕不好攻打,咱们还是去信让君上多派些兵力来吧?” 萨羽直接拒绝道:“不用,当初我带兵过来,就比他们多了两千多人,如今还去向君上要人,我丢不起这个人。” 手下继续劝道:“可是将军,咱们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这叶寻芳他是有准备的,跟之前咱们攻克的县城都不同,他手上是有兵的。” “那些难民也能算是兵?”萨羽不以为意道:“之前是我们没有准备,这才叫人打了个措不及防,接下来咱们只要认真攻城便好了。我不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攻打不下一个小小的丹城!” 那手下金萨羽不听劝,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这也没有办法,只好叹气一声,拂袖离开了。 寻芳回到叶宅后便先回了自己那屋准备换件衣服,因为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换,身上都是别人跟自己的血,看起来还挺可怕的,所以刚回去的时候还吓了家里的门子一跳。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63节 后来那门子在确认寻芳身上并不只是他自己的血后,才稍微放松了些。 现在叶寻芳就是整个叶家的顶梁柱,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叶家还真的找不出一个能够撑起来的人,所以叶家上下所有人都对叶寻芳的一切事务很是关心。 寻芳一路到了自己院里之后,家里照顾的婆子丫鬟也吓了一跳,绿萝更是当场哭出来了。 寻芳怕绿萝误会自己受了重伤,还哄她:“不碍事的,我不过是一些小伤,你别看这衣服上看着可怕,其实大多都不是我的血。” 绿萝哭着没说话,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帮寻芳换了衣裳。 等寻芳换好了衣裳,她这才开口道:“这药什么时候要换?你也该注意点儿才是,这会儿不止叶家,整个丹城都靠着你,你别傻傻的什么事儿都带头冲。别的人受伤还好说,你要是有个什么,叫整个丹城的百姓怎么办?”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吉利,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你带伤回来一路都叫人瞧见了,一会儿太太来哭怎么办?” 寻芳近段时间来事务缠身,实在抽不出空来哄着王氏,便说道:“我还得处理那些被抓过来的人,现在事儿忙要过去柴房那边儿看看,然后便直接出门了。太太要是过来,你就帮我说一声,就说我没事儿,身上都是别人的血。” 寻芳身上胆子重,绿萝也不敢耽误他,便说道:“那行,你去吧。太太这里我尽量安抚。” “辛苦你了,将来这事儿真的能有个了结,等过年我多给你包些银子。”身为他房里的丫鬟,绿萝最近的压力也很大。 许多人要跟寻芳说话她得代为转达,还要负责安慰王氏,王氏现在不管家了,绿萝只识了些许字,还要帮着料理家里的事情,就这么一个来月的时间,寻芳都感觉她瘦了许多。 “这都是我该做的。”绿萝见寻芳这么说,也没说不要那红包,毕竟这还算是一个小小的盼头。 昨天晚上城外拼搏厮杀的声音,战士吼叫的声音他们叶家所有人都听到了。 当战争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期盼和平,向往些美好的事儿。 寻芳说要给红包,其实着重的也不是什么红包,更重要的是,大家能够等到那个发红包的时间。 他从早忙到晚,这会儿都快中午了还没用过早饭,绿萝心里记得,于是又留他,让他先吃过饭后再走。 寻芳也没推脱,坐到桌前,等厨房里上菜布菜,饱餐了一顿。 其实寻芳自己也觉得稀奇,昨晚见血,他竟然这么快就适应了。该吃吃该睡睡,不曾做过噩梦,也不曾回忆起什么血腥的画面。 他将之归咎于是一种保护家人跟祖国的信仰,有了这些东西在他身后,所以寻芳一点儿也不怕见血。 况且,他们的战争是为了自保,是正义的。真正该害怕见血的应该是南蛮们才对。 简单用过饭后,寻芳便出了自己的院子,带了几个力气大的小厮去了柴房。 这些人被看管的很好,昨晚搜查完之后,小厮们又将他们照原样绑了起来,从昨晚起,一口水一口饭都不曾给他们喂过。 这些人被揪起来的时候,早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将他们带出来,吩咐备车,去黄达那边儿一趟。”寻芳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处置他们,所以决定下得很快。 寻芳说完,下人便下去备车。 车马共准备了两辆,一辆寻芳单独坐,一辆就是装这些叛徒们。 从寻芳早上离开城墙那边儿回家,到现在换过衣服用过饭,带着人到城墙这边儿,总共时间加起来,两个时辰还用不到。 南蛮军队驻扎这两日来,寻芳都不曾挨过家里的枕头。 他为这场对抗敌人的行为做了很大的贡献,因此很得战士们的敬重。 一个成功的领头人,不可能只靠着他威严他霸道就能够成功收服人心的,他还得自身做出努力,这些真实且有意义的努力被人看在眼里,才会让人打心底里的佩服。 到了城墙这边儿,寻芳便叫了之前难民里几个领头的人,如今也是带兵的主要将领。寻芳问了他们准备怎么处置这些人。 经过昨天这一战役之后,所有人都相信他们是叛徒。所以不可能再出言袒护徐清等人,并且认为交给寻芳处置是最公平的。 主要人各不同,有些人见到曾经称兄道弟的人,竟然背叛自己,心里有气愤但也下不了决心杀了他们,因此只能交给寻芳处置。 面对这些叛徒,大家心里其实也都有数了,他们是不可能让叛徒们活下来的。 虽然黄达昨天晚上就说过了,要让寻芳处置这些人。但是寻芳也不会真的就自己私下处置了,毕竟他的情商不会低到那种程度。 要处置这些人,必须是所有人都点头同意让他处理才行,并且还得公开公正,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们让寻芳处理的,不是寻芳自己私自动刑的。 否则到时候大家心里不愉快,觉得寻芳私下将他们曾经的兄弟杀了,却不跟他们说一声,心里难免会有气。 寻芳身为领导者,还是得尽量不能让下属对自己有太多异心的。 所以等所有人都赞同让寻芳处理之后,寻芳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大家的请求。 按照本朝法律的规定,叛国是要诛九族的,除非是什么家里人自首举报,否则就牵连九族,全部杀光。 但是这些叛徒意外的都没有亲人在这里,寻芳想想觉得也对。 他们是早就已经跟南蛮勾结了的人,既然如此,他们就是有家庭应该也是在南蛮的领土上生活。 所以寻芳只能处置他们本人,不能处置他们的家人。 寻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既然如此,我提议,就将他们的头颅砍下,尸体丢入乱葬岗,头颅悬挂在城门三天三夜!如何?” 寻芳承认自己这段时间来心肠变得强硬了许多,他觉得这可能跟他原本就比较会适应环境的能力有关。 还有一点就是,战争在给他带来渴望和平的同时,也影响到了他的思想,让他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更加的偏激跟绝情。 古代历史上有许多将领都是这么做的,包括现在南蛮在杀死敌人之后,会吃他们的肉以及拿敌人的五脏泡酒,刨除本身的迷信跟爱好外,还有想要震慑敌人的原因在。 寻芳同样也是这样的想法,他并不清楚城中是否还有归降南蛮的叛徒,而将这些人的头颅砍下,是杀鸡儆猴。 再将这些人的头颅挂在城墙上,就既能够震慑敌人,让敌人对他的所谓心狠手辣感到害怕,还能够使得城内可能存在的叛徒知道,想要背叛他们,那后果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 第162章 寻芳要砍叛徒的头这样的话, 是没有人反对的。 这时候的法律就在那里,就算没有法律,这时候的人心也是如此, 对于叛徒,就是应该杀死。 但是当寻芳说出要将他们的头颅挂到城墙上去的时候,有几个人脸上是不忍的,但是都没有人提出异议。 寻芳便说道:“当然, 我是这么决定的, 大家如果有什么意见, 欢迎现在就提出来, 免得将来为此事产生分歧。” 话当然要说在前头, 这样一来大家就都没有反悔的机会。 黄达见寻芳下了决定,他深深看了徐清一眼, 这才叹气道:“哎!这也是他们应该有的报应。我们全听寻芳兄弟的!” 寻芳见黄达这么说了, 又朝其他人看了过去。 虽然有些人犹豫了, 但最后还是都点头同意听寻芳的处理方法。 寻芳于是叫了刽子手过来,就在城门口, 当着众人的面,就要砍这些人的头颅。 这时候便显露出人性来了,这些被抓的叛徒有开始哭爹喊娘的, 有求饶的,有形如死灰的。 就这么几个人,面对死亡的时候却有各种各样的表情。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在场有些人指指点点地说道。 大家都是在昨天里历练过的人,知道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面对叛徒, 就是敌人,他们并不会抱有什么同情,尤其与他们不相熟的人, 就更是对他们的生死无所谓了。 这时候每年都有人被砍头,对于生死,现在的人确实比现代要淡漠许多。 这一点都不需要寻芳点破,但凡学过鲁迅些许文章的人,基本也都能明白,封建社会是会“吃人”的。 徐清在被压着下跪砍头的时候,一双眼里还很是不服气。 “我空有一副才情并不曾被朝廷看到,寒窗苦读十几载,家里为了我能够读书付出了难以言说的代价。然而就因为朝廷贪官,私售秀才举人的功名,就将我等真正好学之人、为国着想之人排除在外。叶寻芳,你真的觉得这个朝廷值得你效忠吗?!” 听了徐清的话,寻芳也是很难回答出他的问题来。 他没有办法说这个时代处处都公平,就连现代,打黑这么严格,每年却还是有这么多的贪官污吏被抓。 “这个社会不善待你,你也应该另外谋得出路。我不敢说我朝一定是最好的,但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归顺南蛮,难道就是为了改善这个时代的不公吗?不是的,你是为了你自己。” 一个人为了考取功名,苦读十几载,最后却没有被公平对待。 寻芳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他读了两辈子的书,知道读书不容易,也知道考试中的困难,更清楚这里面的一些小九九。 寻芳当时考试之所以这么公平,其实还是因为之前皇帝因为乡试舞弊而处理了一批贪污的官员,当时考官们都收敛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之后几年的舞弊之风比较少,但是也没有完全根除,然而听说这几年来又有开始的趋势。 所以他对于徐清这种,没有家室全靠努力而考试的人是挺带有同情的。 可是同情归同情,他还是会治死徐清。 然而徐清在听完寻芳的话后,没了反驳的话语。可是他眼里还是不服的,他不服这个社会,不服他的才华临死都没有得到施展。 刽子手手起刀落,血液四溅。徐清的头颅滚落的时候,眼睛还是睁着的。 在场的人看到这一情景,都忍不住将头别开。 黄达脑海里一直闪现着徐清被砍头的模样,想着这文人的脊梁骨,究竟是硬还是不硬。 说硬吧,他又投降了南蛮,说不硬吧,他又是对这个社会如此的不屈服。 可是现在讨论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徐清以死,就是有疑惑想要问他,问不到了。 “所以说读书读痴了,还不如咱们这些不识字儿的。”黄达不禁感叹道。 寻芳见他这么说,回了一句:“黄大哥倒是个通透人。” 虽然不曾读书,但是黄达心胸豁达,有一个良好的心态,有时候确实比识字儿还重要。 识字是一项技能,只要努力不是傻子就能学会,然而心态良好不是人想要有便能有的。 黄达见寻芳这么说,挠了挠头,不知该怎么回答。方才死了几个以前一起朝夕相处的人,他想嘿嘿笑都笑不出来。 看去叛徒的头颅后,寻芳便让人立马将头颅挂上了城墙。 这两日天气后,寻芳估算着,晒上三日,取下来的时候估计也够惨的了。 这样做法,连寻芳自己都被吓住了,就更不要说是来攻打丹城的南蛮们了。 自然,有些人是真的被寻芳这做法给吓住了,而有些人,则是对寻芳更加愤怒了。 “叶寻芳!”萨羽气到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瓷砖碎了一片。 “他竟然敢挂我们眼线的头颅在城墙上,这完全就是对我的挑衅!” 萨羽身边的谋士知道萨羽的脾气,易怒加暴力,因此都上来劝他。 “将军不用生气,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攻心,让咱们感到害怕或者愤怒,让咱们变得不理智。咱们要是生气,岂不是中了那小儿的圈套?” 萨羽好歹还有些理智,听人劝了两句,这才叹气道:“我知道是如此,只是这小子太气人了!” 正因为这一股气,萨羽在接下来的两日里,让军队猛攻丹城。结果越是焦急,越是攻打不下来,反而被寻芳摆了两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64节 这样一来,萨羽更是被气得病了。 寻芳这边儿则是一直能抵御对手心情还是不错的,经过这两日跟敌人的对战,寻芳也差不多摸清楚了萨羽的为人,知道对方是个急性子。 于是吩咐众人,如果萨羽他们再打过来,就在上面故意辱骂挑衅萨羽,就是要让他难受。 虽然这招数有些阴,不过这是战场,不管阴谋还是阳谋,只要能赢,就是好谋略。 寻芳不求这辈子能做什么英雄,只求能保住丹城就好。 而就在两方僵持时,沈买的粮食也有消息了,寻芳于是赶紧派人去接运粮食。 皇上也下了旨意,说是已经在准备派兵,意思是让寻芳能撑多久撑多久,尽量就行。 寻芳看他给下的旨意,心里也猜到,估计皇上也觉得临时组建兵力来对抗南蛮实在有些荒唐。所以他对寻芳的信心也不是特别有,不过鼓励还是要鼓励的。 这么多官员一听到南蛮打进来,撒腿就跑了,还要过去跟他诉苦,说着好怕怕的话。 偏偏叶寻芳这么不走寻常路,不但不跟皇上诉苦,反而还要帮皇上排忧解难,就可见他看到寻芳上奏的奏折后,他心里该是多感动了。 所以寻芳说自己希望皇上能够赶紧派兵过来支援的时候,皇上回他的语气才会这么好。 寻芳想着,被方军队下来只怕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这还并不确切。 不过粮食已经到位,除非城内自乱,发生瘟疫什么的,否则寻芳就无需担心吃的问题。 等粮食到达后,寻芳便接管了所有的粮食,将整个丹城变成了战备状态,既大家都吃大锅饭的状态。 之前是因为反正管不住粮食,加上觉得人心难管,就算他提出要搞大锅饭之类的,会被人怀疑用心,从而反对他提大锅饭的想法。 但是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所以寻芳才提出来,以后大家吃饭都按照一定的量分散下去,每天聚集在一个地点吃饭。 这是寻芳模仿现代的战备状态,最高级的战备状态就是在确保百姓食物足够的情况下,一切资源集中向军方。 丹城跟南蛮打仗之前好像看起来也跟现在差不多,不过物资是放开归百姓自管的,另外到得起早才能够买到肉类,这样就很容易浪费粮食,寻芳自己也不能把握当时粮仓里的粮食能够保证多久。 现在进入战备状态的话,直接将所有物资捏在手里,就能够方便调配资源。 主要是他目前拥有的粮食,看起来也就够他们全城的人吃三个月左右,但是皇上现在还在准备派军队下来,寻芳根本没有具体的时间。 就是上面说了具体的时间,也得将可能的变数加进去,所以依旧是不确定的,所有物资都得省着用。 若是之前他建议要进入战备状态的话,百姓不会信他,军队也不会信他。但是现在他跟众人一起上过战场,是生死之交,百姓见到他能够守住丹城也都全心信任他,所以能够实施。 就在寻芳他们接到粮食的这段时间里,萨羽也终于因为手下人力太少,放弃了以自己那些人数来攻打丹城的计划,去信让南蛮多派了四千部队过来。 既然直接攻打打不进来的话,那就打持久战,反正他们那边儿人更多。 丹城并不是物资丰富的城市,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活活将丹城的人困在里面熬死。 只要丹城出现了水资源或者是食物不充足的情况的话,他们就有机会打进来。 再来就是,包围丹城,会给里面的百姓跟士兵造成一定的压力,所以算是一步很好的棋。 到时候寻芳他们如果撑不住了,就会主动投降。 但是这得是在萨羽以为寻芳他们,没有足够粮食的情况下才成立的条件。现在寻芳他们的粮食,加上城里能够收割的和现有的,统共可以支撑五个月上下。 这样一来,就还是之前那个问题。只要他们能够防守住,就不怕熬。 因为朝廷就算是用龟速,这将近半年的时间援兵也该派下来了。 萨羽向南蛮要求再次增员,是在半个月后就落实下来得,这对寻芳他们确实造成了一定的打击跟压力。 不过好在寻芳疏导的好,大家还是艰难扛了下去,期间大家失去了许多朋友跟伙伴,两千人的队伍,死了将近一千人,寻芳家里也有男人死,死的比较惨烈,不说削减了一般的男丁,四分之一还是有的。 这些在战争中丧命的,有他们叶家的主人,也有仆人。 战争每天都在进行,他们丹城抵抗外敌的人数也在不停地增加。 原本被他们抓来的战俘也被推出来顶过两次,后来也基本死光了。 萨羽根本不在意这些战俘,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寻芳他们国家的人,都是投靠南蛮了的。 原本就不是一国的人,所以萨羽根本就不关心他们。 但是萨羽这一行为,也算是让城内众人意识到了,他对寻芳他们国家归顺南蛮的人是一种什么态度。 因此心中原本有些动摇了的人,想要投降了的人,因为萨羽的态度,坚定了反抗南蛮的态度。 一千人的军队实在太少,当他们只有一千人的时候,外面的军队还有三四千来人,对付他们简直就是碾压的趋势。 后来寻芳又在城中招兵,在短时间内也凑够了五百来人。 大家又抵御了一个月的时间,那五百个数字差不多也被消磨干净,又变回了一千来人,实际上当时只有九百来人了。 外面萨羽见寻芳他们顽固,又向南蛮要求增加了两千人马,天天就在寻芳他们城墙下面高喊他们完了。 就在寻芳觉得无奈的时候,朝廷支援的军队总算是来了。并且还是李珖亲自带队来的,朝廷足足有三四万的军队下来,来到寻芳他们这里的也有一万的军队。 这么多的人数,直接碾压得萨羽军队连铠甲物件都没有拿,一溜烟儿的跑光了。 寻芳他们这才总算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开城门迎接李珖。 见到朝廷军队下来的时候,寻芳他们这些大男人简直都要感动哭了。这仗实在太他妈难打了。 寻芳都敢肯定,要是李珖再晚来半个月,寻芳他们人都要没了。 虽然寻芳不喜欢李瑶,但是李珖打仗的本事寻芳还是很佩服的,所以很欢迎李珖。 李珖到达丹城之后,寻芳还请他吃了一顿饭,将丹城一众乡绅跟出生入死的一些将领们一起宴请的。 李珖在进入丹城之前就听说过寻芳的本事,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丹城,一点儿地里条件跟经济条件都没有,居然让叶寻芳守了这么久。 这对李珖来说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后来听说他们城内只有两千多的士兵,还是临时招安过来的,他就已经有些不把叶寻芳当人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叶寻芳存在吹牛的可能,但是所有人都这么讲,那就基本不可能是假的了,而且看着酒桌上众人,对寻芳都很氏敬重,如果不是真的很相信的话,大家也不必将戏演得这么足。 李珖虽然是武状元出身,但是他的文学素养也是有的,如果真要科考的话,说不定还能中个文科进士。 文武双全的李珖这辈子除了他父亲之外,并不曾真正崇拜或者说真得看得起谁过。 如今听了叶寻芳的一干事迹,他心里莫名地有些佩服起叶寻芳来,甚至在丹城的两日,他还起了拉拢叶寻芳进入同一阵营的心思。 但是叶寻芳就是装傻充愣,他自己只想着中庸,况且他的朋友杨雪松是比较反对丞相的那一派的。 到时候他在加入跟杨雪松敌对的一派,那让杨雪松怎么看他? 他可不想上演什么狗血的戏码,两个好友最后变得互相残杀的地步。 虽说朝廷里面,都是文官,说互相残杀总不至于,但是让人心底不舒服是肯定会有的。 寻芳相信,他若是真的加入了李相的阵营,到时候他会跟杨雪松连朋友都没得做。 对于叶寻芳,李珖是有些敬重的,见寻芳一时没有答应,他也并不强求。毕竟寻芳是朝廷里当官的,将来大家见面的时间还有很多。 只要寻芳在朝野,就总有机会拉他进自己的阵营的。 南蛮是并不只有在丹城这里作乱的,如今在丹城赶走了萨羽这等人,李大公子还需要去别的城里驱逐南蛮一族,便并没有时间多在丹城耗着。 第一天对付南蛮,第二天又在丹城休息了一日,李珖很快便离开了。 李珖带领军队离开的时候,寻芳还是送他去的,二人都是豪杰,遇到一起就容易惺惺相惜,虽然才相处两日,这会儿却已经算是不错的朋友了。 送走李珖后,寻芳又听到了一个跟萨羽有关的事迹。 听说萨羽当时逃跑太急,被射中了一箭。后来在路上死掉了,他是先发高烧,后来伤口感染死的。 听说死前还一直嚷嚷着“杀了叶寻芳”。寻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方面是高兴自己的敌人死了一个,另一方面又怀疑这消息的真假。 因为后来是李珖带兵驱逐萨羽的,按理说,萨羽是被李珖的军队的箭给射死的。 按照萨羽那个记仇的性格,死前怎么也应该念叨李珖的名字才对,干嘛念叨他叶寻芳的?他们可是差点儿就被萨羽给灭了。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纠结的点,所以寻芳在听到这个消息,只是疑惑了一会儿便过了。 朝廷军队下来,寻芳成功守住丹城,家里的人也人均带上了孝。 寻芳又是激动又是悲伤,去信给了长兴那边儿的亲戚,准备派人将宝儿跟叶寻蕙还有叶寻苠他们接过来。 然后又写了折子上奏皇上,他这也算幸不辱命。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寻芳一直都在丹城休养生息。因为打仗实在太累的缘故,他在一开始打仗没多久就重新开始吃肉了,这也没有人说过他的不是,因为大家亲身体验过来,知道不吃肉是不成的,体力会跟不上。 王氏见寻芳因为打仗瘦了整整一圈,抱着儿子痛哭了一回。又是感动寻芳成才,又是觉得儿子太瘦了十分心疼,哭得眼睛都肿了。 之后一段日子里,王氏开始疯狂给寻芳补充营养。 然而就在寻芳摄入各种补品的时候,远在北边儿的皇上收到了寻芳的折子,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确实,他真是没想到寻芳能够坚持这么久,光靠着两千多人守城,而那边儿南蛮的军队似乎在最后增加到了有上万的人数。 这么一支临时招安的队伍,居然被叶寻芳训练出了以一当十的能耐! “好好好!好个叶寻芳,是朕的好臣子。等他孝期过了回来复职,朕定要好好奖赏他!” 皇上连说了三个“好”字,这在他执政的生涯里,是很少见的情况。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叶寻芝跟杨雪松也在身边,于是皇上便对他们二人说道:“子琼、茂之,你们两个要记得提醒朕,到时候朕可要好好奖励你们的好友!” 叶寻芝跟杨雪松听到皇上夸奖叶寻芳,自然是很高兴的。 杨雪松还说道:“其实管这一个小小的丹城实在是委屈了寻芳,他的本事治理几个省都不在话下,皇上,子贤是真的有治国之才,只是为人谦逊低调,这才没有展露出来。我跟子琼的许多政治意见,一向都有参考子贤的说法的,只是他有时候说的话实在太过冒险,我们讲出来还要稍微去除一些想法。” “哦?果真如此?”皇上听了杨雪松的话,有些惊讶地看向叶寻芝。 只见叶寻芝笑着点头,赞同着杨雪松的话。 皇上明确了叶寻芳在叶寻芝跟杨雪松心中的地位,心里十分欢喜,点着头又说了一个“好”字。 于是让太监过来研磨,写了一封慰问叶寻芳的信。 信上说希望他好好休息,到时候会重新派下县令过去丹城,让他不用操心丹城事物好好守孝,另外也说了,等寻芳回朝廷一定会重赏他的话。 写好之后,墨迹一干,便急着让人去送信了。完全表现出了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 第163章 朝堂上的事情离寻芳还远, 这会儿寻芳正在处理战争后续的事情。 士兵已经留下来没有多少了,这时候丹城是能够留下这一部分兵力的,剩下的人他们丹城养得起, 在城中维系治安也不错。 但是那些去世了的人,寻芳得为他们家的家人着想一些,要给钱给粮。那些参战的,也不能不奖励。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65节 从沈世叔那里要来的粮食, 寻芳就考虑着平分给这些人了。 这时候田里又收了一次粮食, 好在今年年成好, 所以寻芳他们就是分了沈家来的粮食也能保证城中的百姓有饭吃。 之后寻芳又找乡绅们凑了些钱, 凡是家中去世的人家, 每家都给发五两银子。 这样算来,也有上万两银了, 不过乡绅们平分一下, 一家也不到一千两, 再分到一家各房,每家要出的钱就更少了, 不过几十来两也都还能负担。 之前为了安顿这些外来难民,曾经兴过土木,找空地搭了许多屋子, 按着人头,一家多少人差不多给几间屋子分配的。 如今散了银子给他们,各自要回老家还是继续待在这里,都不成什么问题。 各大乡绅还是以寻芳为首, 大家商量了一遍战后事宜,都是跟着寻芳的思想指标去走,并没有什么大困难处。 只是最近城内死的人多, 许多家人尸体停顿在家,光是丧事就接连地办了许久。 然后又是修筑城墙,处理战场,事情多,足足弄了一个来月。 一些没有家人认领的尸体,寻芳便让人建了一个英雄冢,将他们一具尸体一具尸体葬在一起。 然后又请道士和尚来打醮拜忏,闹了许久。百姓见寻芳是这样态度,都觉得寻芳很会做人。 城中的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县里的新知县总算下来。头先第一件就是来拜见过寻芳。 因寻芳官做的比知县大,功劳又大,所以知县亲自来拜见寻芳,还要给寻芳行礼。寻芳见他年纪比自己大,大家行了平礼。 之后叶寻芳不只是在县内出名,时间久了,整个省城都知道了他的故事,甚至是南方一些的地方都听说了他的名字。 百姓赞叹寻芳的英武跟德行,丹城的许多人还因为有个叶寻芳而感到骄傲,连带叶家的人出门都昂首挺胸的。 照大家的说法,是叶家满门忠君之人,死者皆为忠烈,一时成了整个丹城的一流人物,连在外,人家见了丹城叶家的人,都要说一声久仰。 接着宝儿跟叶寻蕙也寻苠他们也都回来了,许多人一回来就得接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譬如叶寻苠,一回来甚至就要接受自己父亲去世的消息,难受得整整一个月都不曾出门,情绪好些了之后又开始疯狂读书,连叶寻苌也拿他没办法。 接着叶家还帮着举办了一场那丫鬟银碟的婚事,寻芳当时说过,让银碟自己想一想需要什么补偿。 谁想银碟最后居然提了一个,要嫁给叶家门房的干儿子的补偿。 寻芳当时就有些愣,因为金钱上的补偿他还能够做到,可就算门房的干儿子是奴才,也不能随便给他像猪狗一样配个雌雄吧? 谁想银碟后来对寻芳说道:“你只帮我问他一问,他若还愿意娶我,那我这辈子就跟他了。若是他不愿意,我也不用你赔偿什么,我自然找个尼姑庵,做姑子去。 二爷是个英雄人物,我佩服你,我这几个月在丹城见识到不少,以往痛苦已经烟消云散,当初种种,我不会再提。” 寻芳见她说话爽快,不过是问上一问,自然没有不肯的。 于是找来那叫平安的小厮跟他干爹问了一遍,那小厮原本是家里买来的仆人,因爹妈死了,逃难到丹城,后来被寻芳他们家买了。 寻芳家的一个门子没有儿子,便让那平安做了干儿子。 寻芳过问着,边说道:“我听说你俩年少时是有些情谊的,索性这会儿你还没有娶妻,就过来问问你是怎么想的。这是我的好意,你不要有负担,若是不肯,也可当面告诉我。” 平安见寻芳这样说,当场跪下,给寻芳磕了两个头,说道:“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这样人家,能娶个媳妇儿原就不容易,她愿意嫁我,我不过尽我所有对她好罢了。” 寻芳点着头,再对自家门子说道:“你儿子是这样说的,你毕竟是他老子,这还得看看你的想法。” 那门子听了寻芳的话,自然也没有不同意的。 寻芳于是做主还了他们一家的卖身契,另外封了五十两银子给他们一家人让他们做个小生意别处谋生去。 后来叶家门子带着儿子平安跟女儿一起去外面开了一家豆腐店,那豆腐店离寻芳他们家很近。 银碟是从寻芳他们家里嫁出去的,寻芳认了她做干妹子。虽是名义上的,但是也抬了她的身份,还封了五十两银给她做嫁妆。 她成亲当天,还亲自去吃了酒。银碟这事儿才算有了个结局。 给银碟办完了婚事,又传来了皇上给那英雄冢里的人立的排放也到位了。 这时候的牌坊不止有贞节牌坊这一种,一般被表彰的忠烈也是能够有牌坊的。 就在这会儿,南方频频捷报,李珖也时常写信希望寻芳帮忙出谋划策,寻芳还算是看过几本风土人情地理兵法的书,遇到一些觉得能够试试的办法就写了给李珖看,倒在这战役中绑了许多忙。 当然,这功劳跟带兵在前线打仗的李珖还是不能比的。 战乱差不多平息下来的时候,叶家也是大事小事接连不断。 这日早上寻芳正吃过饭,然后按照惯例,去给王氏请安。 结果刚到王氏院子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女人哭喊跟王氏说“打!”的声音。 本以为王氏又是那里不开心,找哪个小丫头出气。寻芳向来充当丫鬟们的救世主,王氏的小糙棉袄这样的角色。于是加快脚步,心里已经想好了要安慰讨好王氏的话。 可是一踏进院门,他也愣住了。 谁能想到,被托在王氏面前,跪着的人会是那个原本已经低调做人了的柳姨娘呢? 但是接下来,寻芳的视线向下,看到了王姨娘略微隆起的肚子,就明白了。 这看上去四五个月的肚子,怎么会在叶老爷死了大半年都快要一年了之后突然冒出来呢? 这会儿因柳姨娘肚子大了,所以只脸被打肿,一味的在那里哭。王氏脸上只有幸灾乐祸的表情,陈姨娘就站在王氏身边,面上不悲不喜。 “你个小娼1妇!果然戏子没一个好东西!我们叶家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老爷去了之后,还叫你本本分分在这里待着,结果你这不要脸的,要不是肚子弄大了,还不知道你这么下1贱呢!” 柳姨娘嘴被打肿了,还是不肯认这是她跟别人怀的,只说是老爷的孩子。 “还在这里扯谎!你这肚子,老爷是从坟墓里爬出来跟你生的?”王氏听了她这话,气的过来“啪啪”扇了柳姨娘几巴掌。 寻芳见状,看不得,过去牵住王氏的手,劝道:“姨娘仔细手疼,为她这么生气,不值当。” 见儿子过来劝,王氏情绪才平静了些,她一边拍了拍寻芳的手,一边对身边的小红说道:“去把家里奶奶们叫来,还有几位老爷,今天我就要处置了她!” 叶家老爷如今没了,是寻芳他们二房得势。但是王氏处置人还是不想留下话柄。 叶老爷还没去的时候,王氏不喜柳姨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虽然王氏的位置是柳姨娘松口才得的,不过寻芳花了几百两银子的事儿王氏后来也都知道了。 之后柳姨娘仗着老爷的喜爱,刚开始还恭敬王氏,到后来越来越不把王氏放在眼里,经常明里暗里怼王氏,天天不过来请安侍奉,这让王氏很不满。 老爷没了,叶家这一房王氏最大。要是王氏私下处置了柳姨娘,原本也没什么,一个妾而已。 但是外人瞧不见,难免让人觉得她刻薄,说叶老爷才去了不到一年,她就这么对付家里的小妾。 这会儿眼见是柳姨娘的错,她肚子就在那里,是不容狡辩的,王氏占理,自然要大做一场的。 “也不必把事情闹大吧。”寻芳见王氏还要请家里众人,有些诧异。 寻芳是想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的,柳姨娘虽然往日嚣张跋扈了些,打骂人是常有的,但是杀人却不曾,小恶虽不能为,却可原谅。 她毕竟还年轻,这二十来岁的年纪,放到现代丈夫死了,大多都是要再嫁的,没有拦着不让再嫁的道理。 可柳姨娘这样的,她的身份注定她就是再找也不过给人当妾。 若是要做人家正头娘子,那就得找个身份低,没钱或者长得丑些的接盘侠。这时候的封建时代,有的男人也刁钻,就是她甘心嫁,一生肯守妇道,也不见那男的能是个好的。 杜十娘情深,可最后还不是闹得个怒沉百宝箱的下场? 她生得好看,不愿意出叶家的门,但是这么样年纪有需求,看到哪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她喜欢也是正常的。 反正也没人求着她对叶老爷真心,叶老爷也不过当她是玩意儿,大家各取所需罢了。叶镐如今人没了,没必要对柳姨娘要求这么严格。 如果真要处罚,给她些银子将她赶出叶家也就罢了。 让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跪在地上,还将她打成这样,寻芳看着都有些不忍。 放到现代,就是看到一只怀孕的狗,还有人上前喂两口火腿肠呢,更不要说是活生生的人了。 但是王氏是没有现代人的思想的,她只觉得柳姨娘不守妇道,活该去死。 “这是我们妇人家的事儿,芳哥儿你不要管。” 王氏是难得有不让寻芳插手的事儿的,按照往常,她巴不得全靠儿子。 可见她厌恶柳姨娘的程度。之前老爷去世,王氏本就是总算媳妇熬成婆该扬眉吐气的。 但之后又闹了人祸,导致她成日提心吊胆。这时候这么想要弄死柳姨娘,很可能也是王氏的一种解压办法。这几个月来,实在太压抑了。 寻芳见她正激动,怕激得她更厉害,不敢忤逆王氏,就没拦着丫鬟去找人,只问道:“母亲准备怎么处置柳姨娘?” 王氏轻蔑看向跪在地上的柳姨娘说道:“先叫家里人来瞧瞧她的作风,好歹也还是我们家的人。她要出去我不拦着,如今大了肚子,败坏咱们叶家的名声我是不能饶。我打算还是按着家规来,给她一杯毒酒,再把这事儿遮掩过去。” 寻芳听到这里,才知道王氏竟然是要置柳姨娘于死地。一时觉得,就算柳姨娘可恨,也罪不至死,实在无法理解王氏的行为。 “这又是何苦呢?她不好,只管将她赶出去就是了,将来她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的。何苦再造杀孽?” 谁想王氏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动容。 “我们叶家,一门子的忠臣,为国为民,我儿洒热血救得城中百姓,才换来叶家的好名声。如今家里出她这样一个败坏门风的,不处置了,还等什么?” 寻芳一噎,心里知道王氏为自己好,说为她自己也有,为发泄情绪也有,但是王氏这话说得不差。 柳姨娘虽然只是个玩意儿,是个妾,但是她道德败坏,确实有损他们叶家的名声。 小妾能够跟不知名的男人厮混,那主母小姐呢?好好一个人,怎么能在这深宅大院里怀孕的?必定是门风不好,才出了这样事情。 若是她出了叶家的门,就是回去再做老本行那下九流的勾当,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最多说她自甘下贱。 但是这会儿她人还在叶家,生是叶家人,死还是叶家鬼,叶家当然要管她的。 王氏话才刚落,就见柳姨娘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结果又叫两个婆子给按着跪在地上了。 只听她哭道:“二爷!你救救我!我肚子里还有孩子,我是自甘堕落,但我肚里的孩子好歹是无辜的。二爷你向来是个慈悲的人,你本事大有神通,你替我说说话,不要叫我就这么死了啊!” 寻芳见状,觉得她也实在可恨又可怜。 他叹了一口气,才对王氏说道:“母亲想想之前银碟的事儿,就因为一点儿蜂蜜,牵扯出多少事儿来?柳姨娘虽然为人不好,但也是从小到这么大的,江湖道路上总有几个义气朋友,就算将这些人都抛却,还有她肚里孩子的父亲咱们还不知道是谁呢。 我想,我常年不在父母跟前照应,她也算代我尽孝了。念在她伺候老爷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没有功劳也算有几分苦劳。我看不如就没收她身上的钱财赶出去,留她一条活命,也算我们叶家仁至义尽了。她到了外面,也不许说是从我们叶家出来的也就罢了。倘或不小心叫外人知道了,我们叶家也行得端走得正,怕他们什么?” 王氏见寻芳说起银碟的事儿来,是有些心虚的。这事儿她还以为寻芳不知道是她下的手,所以也不敢看寻芳。 细想一下,觉得寻芳说得在理。 “都已经请亲戚过来了,这会儿说这些未免晚了。叫亲戚们知道她的作风,只怕也不愿留她活下来。这或许就是她的命,左右是个死。” “这是我们房里的人,我们做主了,别人还管什么?”寻芳自己杀得敌人够多了,不希望王氏就因为这么件事儿造杀孽。 王氏见寻芳都这么说了,也就沉默了。她心里虽然痛恨柳姨娘,但实际上她更想要让柳姨娘丢脸,匍匐在地给她下跪磕头。 但是亲戚已经去叫了,这会儿就是让丫鬟小厮狂奔过去拦着,已经是拦不住了,寻芳便让人将柳姨娘架着去了家里大堂。 等亲戚们到齐了,再审她。 刚将人架到大堂,亲戚们也都来了。瞧见柳姨娘的肚子,他们也都清楚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66节 寻芳等所有人都坐下,寻芳跟大家交代了请他们来做见证的事儿,这才对跪在地上的柳姨娘说道:“我现在审你,你好好把话说清楚,要不交代明白,连我也救不了你。知道么?” 柳姨娘方才听着王氏跟寻芳说的话的,知道虽然丢脸,将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但总比现在就被打死了的好。 所以寻芳问她,她也乖乖应了:“是,知道了。” 她肚子这样大,跪着很是累赘,但是这是在审人,寻芳也不可能让她坐着。 只好将话题快些进展,把话问明白。 “我问你,你这肚子究竟几个月了?回二爷,五个多月了。”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各位婶子就坐不住了。 “真是不要脸,他们房老爷才去多久,她就坐不住了?真不愧是戏园子里出来的货色。” “叶家也没亏待她,她这样做派,真是该浸猪笼了。她放1荡只管到外头去,在我们家里,这算什么?” “肚子都五个月了,鬼知道她多早就跟淫夫攀扯上了,老爷刚死那会儿她可能就耐不住了吧?” 在场女人都是正妻,自然对小妾没有好言语,如今抓到把柄,还不一个劲儿的贬低一回?况且这人原本就是不受人待见的柳姨娘。 在场男人也都在,见自家女人说得离谱了,脏话太多不成体统,有出言说几句的,女人堆里也就安静下来了。 寻芳知道她们心中不爽柳姨娘,就也没非要劝着不让她们发泄,只在一旁继续问道:“你肚里这孩子又是谁的?” 这柳姨娘的事情闹出来,要赶走肯定要两个一起赶走。叶家本来就发生过小厮跟丫鬟在园子里苟合的事情,现在又闹出小妾跟男人乱来。 长此以往,还不乱了套了? 寻芳准备杀鸡儆猴,将两人狠狠罚一通,才能让家里有那歪心眼的人都收敛些。 第164章 寻芳的问题刚问出来, 柳姨娘却好像羞于说出答案一般,她脸一僵,说不出话来了。 这就叫寻芳纳闷了, 她既然敢做,并且还已经事发叫人揪了出来,为什么这会儿不敢供出那奸夫的名字了? 王氏坐在寻芳身边儿,脸色不好看地对柳姨娘说了一声:“还不快说!” 亲戚在场, 王氏就是再恨柳姨娘, 表面的仪态还是要做出来的。 “做都做了, 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又有家中妇女语气轻蔑地说道。 在场人心里大多是想着, 柳姨娘做了□□还要立牌坊, 令人作呕的。同样碍着大家都在场,他们叶家也算有身份的人, 这才不好随意将话说得太难听。 虽然连王氏都出声了, 柳姨娘却只是颤了颤身子, 始终不敢说话。 方才王氏将她打的这样狠,寻芳想着柳姨娘应该是很惧怕王氏了才对。这会儿她不回答王氏的话, 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 这难言的原因,可能不仅仅只是因为觉得偷人羞1耻这么简单。 “是家里的小厮,还是外面的人?”寻芳心里隐隐有些猜想, 或许就是家里的某位老爷少爷也未可知。 五六个月前,差不多是丹城战争打响的时候。寻芳他们当时忙着准备行李要离开丹城,之后又在准备打仗,忙得简直不可开交。 往来的人员也繁杂, 偶尔也有外面大门外的小厮进到二门内帮忙。要是柳姨娘不说的话,一时还真难猜出会有谁跟她勾结。外来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机会跟柳姨娘接触。 “不如将她房里的人都叫来,挨个儿问问, 她肚子都大成这样了,总有听到些风声的。这样大的肚子还能够瞒下来,肯定有帮着她的!首先要处置的就是这些不向着家里的丫鬟!”王氏在这种时候就莫名的有智商了。 王氏说完话后,又对身边的小红吩咐道:“去找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把她屋里的丫鬟婆子,都给我抓来!她不交代,咱们就一个个儿的审。” 小红向来唯王氏命是从,王氏一发话,她就遵命下去了。 寻芳见王氏这一派动作,也没有阻拦。既然要处理柳姨娘,没道理不处理她的同党,还有那奸夫,是势必要找到的。 在寻芳看来,柳姨娘的罪小,那奸1夫的罪倒更大些。 这时候没有什么避孕措施,身为男人,敢做要敢当。寻芳最看不惯这躲在女人背后自己过安逸日子的男人了,这样男子,简直给他们男人丢脸。 寻芳这边儿正在审柳姨娘,小红那里已经领了几个婆子准备去抓人了。 当时王氏知道柳姨娘大了肚子,是直接找了人过来绑了柳姨娘走的。这会儿重新回去抓一院子的人,少说有四五个人,小红便带了八个人跟着,免得到时候那些人反映大,抓不动。 这路上正好碰上叶寻蕙走出来,大家让出路来给大爷先走。 叶寻蕙瞧见她们一群人,有些好奇问小红:“你带着这群人去哪里?” 柳姨娘的事儿没什么好遮掩,小红便回道:“回大爷的话,这边儿找柳姨娘那屋里的人有事儿,要问两句话。” 叶寻蕙一听小红说到这里,眉间一跳,随即故作平静道:“我瞧你不像是去请人问话的,倒像是去押解犯人。” “也不差了,柳姨娘那里犯了事儿。”小红回了叶寻蕙的话后,服了服身子,就带着一众人走过了。 谁想叶寻蕙仿佛对这事儿很感兴趣的样子,追上小红继续问话:“柳姨娘犯了什么事儿?” 小红因是奉命去捉柳姨娘屋里人的,不敢怠慢。 这样跟叶寻蕙聊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于是说道:“爷要对这实在关心,就去家里大堂那儿瞧瞧。家里各大老爷太太都有过来的,太太跟二少爷也在那儿呢。” 叶寻蕙见小红这么说,便没有再追问,直接在原地停住了。之后回过神来,就朝着家里大堂那处走了过去。 谁想刚到门口,就听见王氏的声音道:“你若招了,我还饶你,若是不说,从今往后,你也不用说话了!” 叶寻蕙于是赶紧走到大堂里,因有许多人,他只低着头站到一旁去了。 大家见到他后也没说什么,毕竟来的各房的人多,多进来一个人也没什么。 站定后,叶寻蕙正好在柳姨娘的侧边儿站着,见到柳姨娘的肚子时,他也是瞪大了眼睛。 “她怀孕了......”他怔怔道。 柳姨娘也不敢掉眼泪,脸都被打肿了,一落泪就火辣辣地疼。 柳姨娘现在不敢不信王氏说的话,王氏说不让她开口说话,那么她一定是做得到的,柳姨娘只垂眸,说道:“我可以同太太说,只是还请太太让我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 王氏冷笑一声:“怎么?你也有知道羞的时候?” 寻芳在一旁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是不能当面问出来。总不能这会儿问她“你是不是跟家里的某位老爷少爷有染”吧? 他们这一房里,抛却叶镐外,就只有寻芳跟叶寻蕙两个少爷。 寻芳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只不好说出来,于是改口问道:“罢了,这话之后再说吧,我问你,你跟那男的,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柳姨娘回道:“回二爷的话,老爷去后我们就勾搭上了。” 还不等寻芳再继续问她,外面就有丫鬟的声音说道:“太太,人都捉拿来了。” 王氏细眯着眼睛,朱唇勾了勾,说道:“把她们都带进来。” 一旁叶寻蕙听到这里,身子一颤,沉默着看向门外。 外面丫鬟婆子们低着头进来,其中一个在柳姨娘跟前贴身伺候的丫鬟,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将视线略侧了侧。 这一侧眸,便看到了僵硬站在一旁,冷着脸的叶寻蕙。 那丫鬟起先吓了一跳,于是不敢多看,仍旧埋头往前走。 王氏在前面坐着,眼前跪了五六个人。 叶家好歹是乡绅人家,大堂还是足够容纳这许多人的。 “说吧,你们姨娘的肚子,是跟谁弄出来的?” 在场除了寻芳跟叶寻蕙外,并没有什么小姐少爷。 毕竟这事儿不光彩,年轻一辈的人也不好插手,免得他们瞧见了,学了去。所以并没有让家里的小姐少爷们过来。 在场仆人皆是不敢说话,都跪在那里低着头。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寻芳已经不好拦着了。越是拦着还不知道之后会出什么状况,因此只在一旁沉默。 忽地眼光一扫,发现了叶寻蕙的身影。 只见叶寻蕙脸色不好,神色慌张,寻芳心里就有数了。 正在怀疑着是不是叶寻蕙,却听到王氏在身旁嚷道:“给我全部都掌嘴!这样仆人,就是打死了也不心疼!她们一刻不张口说,便给我一直打下去!” 跪着的人均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嘴里念叨着“太太饶命”。 然而太太怎么可能饶她们?结果就是几个婆子站出来打她们的嘴巴子,那声音响亮,坐在前面的寻芳听得清清楚楚。 “我说我说!”有挨不住的,肿着脸叫了一声。 柳姨娘见那丫鬟叫喊,她低下了头,有些认命。 或许柳姨娘心里早就清楚,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再忠心也不过就是那样儿。 她进叶家的时候,屋里的丫鬟婆子就没几个喜欢她的。后来不过时间长了,柳姨娘又厉害,渐渐的都被管教的顺服了。 连夫妻也多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谁还求所有仆人都忠心呢? 王氏见那丫鬟招了,便抬手示意打人的婆子停下,边对那丫鬟道:“快说。” 那丫鬟此刻双颊都被打红,耳朵只“嗡嗡”地响着。 见王氏问,她不敢不回:“是......” 但是刚要回答吧,又看到了一旁站着的叶寻蕙,倒又有些不敢说了。 “你不说,我再叫人继续打!”王氏见她不说了,就皱眉道。 那丫鬟见王氏这么说,心里念着自己倒霉。但是左右是个死,这样活活被掌死,她是不甘心的。 “是、是蕙大爷!” 丫鬟的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儿子跟老子抢小妾,真是从未听说过。这简直就没有伦理纲常了! 这丫鬟的话一出,叶寻蕙就彻底慌了:“你胡说什么!” 寻芳在一旁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心里已经有数,这事儿八成是叶寻蕙做的,但是他不认罢了。 首先,叶寻蕙原本就有前科,之前就想赖寻芳,寻芳就用流氓的手段对付流氓,让叶寻蕙白惹一身骚。 其次,这丫鬟平白无故的,跟叶寻蕙又没有什么仇怨。就是要说,宁可随便说个小厮,为什么抓着叶寻蕙说?还不是叶寻蕙自己就不干净。 最后,这事儿原跟叶寻蕙不相干,叶寻蕙怎么这会儿来这里了?况且方才寻芳瞄到过叶寻蕙,他当时的脸色就很不好,甚至还有些慌张。没有做亏心事,大白天的他还怕鬼敲门? 柳姨娘听到这里,也是默默垂泪。方才她没注意到,原来叶寻蕙也来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67节 “既然是你做的,为何不认了?当初你同我做这等子见不得人的事儿时,怎么没想过今日?” 其实她跟叶寻蕙并不是老爷死后才勾搭上的,老爷病种的时候,两人就私会过一两次。后来老爷死了,便越发开放了。 大家没有证据,所以柳姨娘只说是老爷死后才跟叶寻蕙勾搭上的。但实际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你放什么屁!”叶寻蕙神色闪躲,因这谎言太重,脸都红了。 大家一看他表情,心下就有了计较。他有没有跟柳姨娘勾搭,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在场有性子急的老爷,直接站起来指着叶寻蕙跟柳姨娘道:“简直有辱斯文!不知廉耻!” 在场女人见到这牵扯了叶寻蕙,心里诧异,怎么叶镐生了两个儿子,叶寻蕙出身还要比叶寻芳好许多,叶寻蕙出生就是嫡子,寻芳还是后来才被承认了这身份的。 明明两人出身相差这么大,叶寻蕙的母亲金氏,比王氏不知高出几个台阶。这样有手段的女人,生出个儿子却是这样。 平时见王氏也不怎么会教导儿子,真要说,王氏连字都认不全,些许认得几个,还不一定有会写字儿的小厮知道的多。 偏这样,叶寻芳跟叶宝儿两个,如何就优秀到这种地步?真是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儿,运气竟然好到这种程度。 金氏说死了就死了,王氏正好被抬了做正妻,如今叶寻芳当官,这诰命也是妥妥的就要下来。真是运气好到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真不是我!是这女人诬陷我!”叶寻蕙还是不肯认,这要是认下来,他在叶家也不用做人了。 毕竟这时候没有检查血缘关系的办法,叶寻蕙要赖,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但是在场人都不肯相信他说的话是真,当初叶寻蕙被叶老爷追着打,就是因为他自己赖了叶寻芳还不承认,大过年的还闹了好大一场,所以在场人都知道他素来的脾性。 “也是我瞎了眼,这辈子向来是我算计人,真不知道,怎么被你这样一个无情的男人算计了去!就是我和肚里的孩子死了,也是该的!”柳姨娘说着,还哭了起来。 其实她说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她确实叫叶寻蕙骗去了身子,不过其中她自己当初也是愿意的,只不过没想到会怀上孩子。 假的是她此刻哭泣伤心作态,都是希望在场众人能够可怜她罢了,其实柳姨娘对叶寻蕙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是被叶寻蕙这么指着说话,她心里又多少是有些伤心的。 她之所以不肯供人出叶寻蕙,只是怕家里人觉得她是个祸水,更不让她活了罢了。 如今事情已经暴1露,就只能往自己有利的方向演戏了。 寻芳在场,很看不惯叶寻蕙这懦夫般的作态,不过这会儿还得商量后续的事情,只好出言让大家安静下来,讨论一下接下来如何处置柳姨娘。 “大哥先离开吧,这里的事儿,我们商量就是了。” 寻芳不想让叶寻蕙参与,关于该如何处置柳姨娘的讨论,从今日起,只要他叶寻芳在丹城,叶寻蕙就别想在叶家参与什么重要决策。 叶寻蕙分到叶家的财产也不少,寻芳觉得叶家对他叶寻蕙是仁至义尽了。 老爷虽然偏心,但是肯定疼儿子,尽管金氏这样作态,叶老爷还是将家产分给了叶寻蕙,之后叶老爷去世,他们俩兄弟还分了叶老爷留下来的财产。 按理说,叶寻蕙有这么多钱,就是没考取什么功名,一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叶寻蕙这辈子吃着叶镐的喝着叶镐的,他在睡叶镐的小妾的时候,难道都不会良心不安么? 况且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要说还是叶寻蕙的头一个孩子。他能将自己撇的这样干干净净,也是神奇。就现代的话来说,简直就是渣得不能再渣了。 寻芳很少会因为私人感情而给谁穿什么小鞋的,他向来直来直往的情况比较多。叶寻蕙算是寻芳唯一肯对其下阴招的人了。 寻芳决定在自己能涉及到的范围内,让整个叶家孤立叶寻芳这一房。 这么渣的人这么不知尊卑的人,还是不要跟他们家扯上关系了。 这样想毕,叶寻蕙已经乖乖退出大堂了。他巴不得此刻抛开,叶寻芳叫他走,他还以为叶寻芳实在给他一个台阶下,所以什么也不曾说,就直接离开了。 寻芳见到叶寻蕙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心里直觉这人烂泥扶不上墙。 于是等叶寻蕙走后,寻芳他们开始商量起了对柳姨娘的处置。 有些人是觉得一定要杀死柳姨娘,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能放过。他们觉得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算跟叶家有血缘关系,但只要不承认,那就不是叶家的孩子,杀死就杀死了。 这时候大部分人,可能也就除了寻芳会觉得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叶寻蕙的孩子。其余人都不会太在意这个孩子的生死。 也有些人觉得,这柳姨娘虽然很坏,但是毕竟肚子里有了孩子,她确实也照顾了叶镐很长一段时间,没必要就这么杀了,放她一条生路也算积德。 之后叶寻芳还是坚持选择放柳姨娘离开,没收她的财产归到叶家他们这一房,他跟叶寻蕙平分。她挺着大肚子,要卖她也没有人肯买。 柳姨娘所得的钱原本就是叶镐给的,她来的时候就只有一卷铺盖,所以他们会奉还铺盖,但是钱要全部没收。 因为寻芳坚持,他在叶家又有些话语权。他发了话,就没多少人反对了。 至于她房里的这些丫鬟婆子,就是看家里有人房里缺人没有,没有缺人的话,也是卖了。 等将柳姨娘赶走之后,寻芳又另外叫人封了五十两银子给她,让她自去过活。 听说柳姨娘走后,还朝着寻芳这方向磕了几个头,寻芳听后却是表情平淡,并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第165章 时间一晃, 差不多到了九月份,叶老爷已经去了一年。 这日寻芳奉了王氏的话,去表哥王亨家看望生病的表嫂。 表嫂潘氏自从生了儿子后身子就亏损越发严重了, 回到丹城原本调养好了些,前不久战事闹到丹城这里,因他们家是开酒楼的,粮食囤积多, 也交了大部分上去。 留下的粮食不过填饱肚子罢了, 表哥是男子心大, 表嫂顾虑的倒多, 身子越发不好起来。 之后城内的药物也少, 有的就紧着先给战士们用,王成抓不到药还得来叶家要些回去。 因叶家很城内医药行的赵家相好, 寻芳还是能弄到些稀缺药材。 潘氏却因自己拖累家里, 心情越发抑郁, 丹城战事平息到现在,身子还没有恢复完全, 只是逐渐在好转罢了。 近日潘氏的气色好了些,寻芳过来还起身穿衣到外头陪他说了会儿话:“难为姑妈跟表弟你还惦记我,前儿姑妈送来的补药很是管用, 我瞧着再修养一阵儿,也该好了。” “嫂子觉得好用,过两日我再叫家人送些来给你。若是有什么稀缺的药,只管过去跟我们说, 纵然我们家没有,赵家总是有的。” 潘氏跟王亨听了,心下都很欣慰, 叶家实在帮衬王家不少。 之后寻芳又在王家坐了一会儿,临走的时候是王亨送他出来的。 到了门口,王亨对他说道:“方才屋里你嫂子在,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什么事?”寻芳问道。 “就是你家那个柳姨娘,前儿不是听说她被你们家赶出来了么?听说在咱们那柳桥旁住下了,那里原是一些下九流聚集的地方,戏子行当的人也多。听说她住了一段时间,那孩子才六个多月,就早产了,生下来也不知活得下去活不下去。 她好像月子没做全,就带着孩子到外面给人唱曲儿呢。如今靠着卖艺的生活,他们那里头的事儿多着,到底名声不好听。我现在告诉你,看看你是怎么说。” 叶家的小妾出来给人唱曲儿,卖艺的是有少部分会选择卖身。 柳姨娘连孩子都生了,只怕也难嫁人。靠着卖艺只怕连养活她自己都困难,更不要说还带着个孩子了。 寻芳想着她也着实可怜,可是这柳姨娘原跟他关系也不多好,他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当初给了她些许银子,已经算是怜惜她了。 况且那孩子的爹还没有说什么,他又为什么上赶着对柳姨娘好?这又不是他的相好。 这样想着,寻芳便对王亨说道:“这事儿你也别管了,她是做错了事儿被赶出去的。连我也要避嫌,上赶着对她好,反而对我不利。” 王亨知晓了他的态度,便不再提柳姨娘的事儿,只送叶寻芳上车。 下午寻芳回到家里,先是要去瞧王氏。结果刚到门口,就见小红出来,让他劝着些王氏。 “又怎么了?”王氏如今在家里说一不二,还有谁敢气她? 小红说道:“今天收了一封从沈家来的信,听说是给咱们小姐提亲来的,沈老爷想要让他们家少爷娶咱们小姐,结果太太跟小姐商量了,说了两句,两人又闹起来了。小姐才被气走,太太也说被气得心疼,方才给她倒了茶也不吃,正躺在榻上休息呢。” 寻芳听到这里,也觉得纳闷。 “不是说以后不管宝儿的婚事了么?她不愿意嫁也就罢了。” 虽说欠着沈家几万两的人情,寻芳全部家当陪上去只怕还差些。只是也犯不着因此就将宝儿嫁给沈家去。 若沈家真是携人情这么做,那两家的情谊也便断了。 寻芳想着,两家是世交,患难与共的情分,沈家总不至于因此跟叶家生分,结仇就更谈不上。不知道王氏又为什么非要让宝儿嫁去沈家。 进到屋里,就见王氏在闭目养神。 老爷去后,她就搬到一个更宽敞的院子里住了,因是老爷的产业,她是主母,寻芳他们也就没拦着。 这地毯是胡人地盘的商家那儿买的,帘子都是串珠的,桌椅都是上好的木头,王氏在叶家完全就是养尊处优。 寻芳见她这般状态,心想或许是闲了,才叫她总自己给自己生出许多气来。 “母亲。”寻芳到屋里,轻轻叫了王氏一声。 “他们沈家虽是经商的,但到底跟寻常人家不同,那沈家侄儿又是在京都进学,将来肯定能有个官身。我一直以为她是眼光高谁都瞧不上,但是她究竟瞧得上谁呢? 连沈侄儿她都不喜欢,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呢?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像她这样大的做了孩子母亲的都有了,要不是你爹丧事拖几年,她现在真该嫁了人了。怎么她愣是不知道我的苦心,还是一味任性呢?” 王氏还想,同样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寻芳就从来没让她担心过?但是寻芳现在年纪也大了,等丁忧过去,也二十了,也该盘算着给他娶个媳妇儿了。 在现代到年纪就要嫁人是老一辈的看法,催婚简直就成了比对抗资本还要大的阶级矛盾,长辈阶级跟晚辈阶级的矛盾。 而在古代,王氏的想法才是普遍的。这时候要反对父母催婚,那严重点儿估计还能被打上不孝的罪名。 所以寻芳无法从“你别催婚了,让宝儿单着吧”这样的角度去劝王氏。 他只能说道:“早些母亲还希望让宝儿嫁个官身,沈家就算有钱给儿子买官,只是不是正途所出,到底叫人小看些。沈世兄在朝堂里地位低些,宝儿在一堆诰命夫人里也叫人看不起。就算有我这个哥哥在,我的官职也不高,难免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到时候母亲又要后悔了。” 王氏是担心宝儿嫁不出去,但是更重要的是希望宝儿能嫁的好。寻芳这么一说,她也能察觉出几分道理。 但是她还是觉得沈家的公子不错。 “你沈世伯跟我们两家关系极好,咱们家欠他这样大的人情,首先就推脱不掉。就算是买来的官又如何?那也是他们家祖宗的本事。况且你怎么就知道他这辈子就没本事靠自己本事做官了?” 在这种时候,寻芳总是佩服王氏能够逻辑清晰,并且逐条反驳自己的话。 “又想要对方家室人品好,还想要他家是达官显贵,将来你辖制不住怎么办?你沈世伯跟我们家好歹是世交,将来有公婆站在宝儿那边儿,对她来说是好事儿。否则如何?嫁个无父无母的好?这样硬的命格,只怕宝儿还受不住呢!这沈家侄儿,我就很满意!” 寻芳心里叹气,面上一片柔和,说道:“母亲先不要着急,这事儿一时总是说不好的。就算要同意,宝儿还有孝在身啊,怎么都要将这几年等过去再说,咱们仍旧可以从长计议不是么?” 王氏想想,觉得寻芳说得也对,现在着急做什么?索性还有两年左右的时间呢?时间长了只怕宝儿自己都要着急起来,她现在不过仗着年轻不着急罢了。 “况且,我瞧着宝儿是一个重情之人。沈世兄我在京都的时候曾经见过几面,仪表是不错的。只是宝儿还不曾见过他,我想着,就是要嫁,也得让宝儿认识认识才好,一家子兄弟,宝儿就是见见他也没什么。二人说上一两句话,偶尔往来,几个月下来也就熟了,说不定这之后都不用咱们说了,她自己就点头了呢。” 寻芳继续说道:“宝儿是母你亲生的,你怎么不知道她的性格?她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而且我听说,母亲已经答应不插手宝儿的婚事,如今又要闹她,她自然是不乐意的。所以这事儿啊,咱们还且放宽心些,之后再看。” 寻芳的话很有逻辑,王氏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这原本气着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但是还是对寻芳说道:“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要成日就知道往外跑,她是你亲妹妹,你也该多上上心才是,这么你妹子的婚事,你一点儿都不关心呢?” 宝儿不想成婚,寻芳被殃及鱼池。但对面那是自己母亲,他只好哄着些。 “母亲不要着急,你老性子急,宝儿脾气又刚,你们两人在一起说话才总是闹起来。我看这样,不如叫我先去探探宝儿,看看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虽然不是打仗,但这话在此刻也很有道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68节 王氏点头道:“这话有理,确实要了解了解她是什么想法。但是你沈世伯那里又怎么说呢?” “如今不正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么?老爷才刚去一年,宝儿身上有孝,只说现在还不考虑这事儿,想再等两年再说。” 王氏摇头道:“这不太成,咱们家宝儿就算不嫁人,也不好耽误人家。要是你沈世兄他听了,真等宝儿两年,岂不耽误人家?” 寻芳一想也是,宝儿说了不想嫁去沈家,那要是骗沈家人说宝儿要守孝,人家当真了,等了两年,那又怎么说呢? “那便说母亲暂时也舍不得妹妹,还不准备在这一两年内将妹妹嫁出去就成了。”这两句委婉的拒绝,对方应该能够听明白。 “如此,我们家欠他们沈家的就多了。我真是没脸再见你沈伯母。”王氏叹气道。 她跟沈家的伯母关系不错,两人也是姐妹相称的,如今弄成这样,王氏脸上总是有些不好看的。 寻芳见她叹气,没有话说。 虽然王氏尴尬,但是宝儿的幸福却暂时被保住了。既然不想嫁,嫁过去了自然更大可能会过得不开心。 确实也有些人家,先婚后爱能过得很好。但是在婚前大部分人都是觉得可以凑合,才会选择去先婚后爱,在这之前就对婚姻没有多少憧憬,结果后期发现自己幸运中了奖。 但是宝儿显然不是这样的人,她宁愿单着也不愿意将就凑合,所以就根本不存在先婚后爱的选择。 她自己的婚姻应该有可以自己打算的资格,寻芳不希望宝儿为了家族而牺牲自己,这没有必要。 “母亲不要如此想,将来总还有报恩的时候,即便咱们不报恩,总还有下一辈下下一辈。人生于世上,谁都有短的时候。” 若是只谈钱,还不难还。但是这钱一旦牵扯人情,就不单单是钱的问题了。 寻芳想着到时候还是跟乡绅们商量一下,大家集体凑些银子出来。当初是沈世伯出钱在外面直接购买了粮食送来的,段时间内能够凑上这么多粮食,真不愧是大商家才能做的出来。 寻芳他们凑不出粮食,但总不能叫沈家亏本。这是沈家帮他们丹城的,也没必要只叫他们叶家还。 这事儿还是后话,寻芳只简单有了这么一个想法,还待要去实现。 这边儿安慰好了王氏,寻芳又一路出门,去了宝儿那院子。 宝儿正在屋里吃茶,时间已经下午了,丫鬟们在屋里点起了羊角灯,照得屋里亮亮的。 宝儿见寻芳进屋,示意他自己坐,又让丫鬟给他倒茶。 “你最近都不得闲,我瞧着你比往日还瘦了些。如今事情都料理完了,也该在家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是。” “是啊,还有一桩事处理了,以后就待在家里安心守孝了。”寻芳笑着坐过去,说道。 “是母亲叫你来的吧。”宝儿心里其实有数,寻芳每次这么小心翼翼,很有可能就是从王氏那里来劝她的。 她虽然脾气有些不好,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哥哥的。最近寻芳着实辛苦,她实在不想给寻芳甩脸子。 “你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想法?既然看了这么多家,都没有你喜欢的,你是不是早已经有相看上的人了?”寻芳问道。 寻芳这话一问出口,宝儿便立刻回道:“谁说的?” 见宝儿回答这么快,寻芳反倒有些疑心。 但是仔细想了一圈,并不曾觉得宝儿跟蛇哪家男子有过接触的。莫非是在沈家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谁,从而喜欢上了? 寻芳见宝儿反应这么大,不好跟她反着来,只说道:“没有就没有,但是哥哥可是告诉你,若是看上了谁,不管男女都有主动去追的权利。你女儿家,自然不能随便接触男人,只是你可以告诉哥哥,哥哥才好想办法帮你不是?若是有喜欢的,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能瞒着我。姻缘可是你自己的,一旦错过,可怪不了别人。” 宝儿见寻芳这么说,觉得寻芳说的道理怪得狠,又因为哥哥对她说了这样一段话而感到温暖。 “你确定,你不喜欢那沈家公子?你可是连面儿都不曾见过他几回吧?”寻芳又继续问了一句。 宝儿摇头道:“不喜欢。” 这话直接,寻芳听后笑了笑,说道:“不喜欢咱们就不嫁。你就是一辈子不嫁,哥哥也养得起。” 兄妹两个说了一阵儿话,心情都变好许多。到晚饭的时候,寻芳才回的自己院子。 第二日起来,又跟乡绅们商量了一下,沈家的银子总是要还的。 只是最近丹城又要修葺,各家没有富余的粮食,只能等明年才能重新有些进项,所以这会儿就是所有人家凑一凑,也是很为难。 寻芳便做主让大家分期付款,共是三年的期限,就按照比较低的利率来算,还要还利息给沈家。 这样分期的话,对各家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三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家族好好休养,这利息加上本金也不会难倒大家。 这事儿是暂时商定的,寻芳还得去信给沈家,看看沈家是否同意这样办法。 这钱是丹城借的,但是不可能让百姓来还,因为此刻百姓们手里连粮食都只够撑到下一季度的,就是让他们一人还一两银子,按照丹城这小小一个县城的人口,只怕还凑不够一万两。 如果真让百姓还,那只怕前脚敌人刚走,后脚就要农民起1义了。所以这钱还是分摊到各大乡绅身上。 这毕竟是皇商沈家,虽说寻芳世伯是沈家的旁支,却到底是大户,大家不敢得罪,就都依着寻芳的想法来了。 同县内各大绅缙商量完这事儿后,寻芳便回了自家,写了一封信给沈家世伯。第一是说了要连本带利还钱的事儿,第二就是委婉拒绝宝儿婚事的事儿。 叫小厮去信之后,从这日起,寻芳便待在家里安心守孝,不常出门了。 偶尔赵家李家还有王家的人来请,寻芳推不过,才会难得出去一趟。 在家这段日子,寻芳就有空看看兵书,教自家两个妹妹,翡儿跟宝儿学习练字,珠儿还是跟她同母哥哥更亲近。 有时寻芳也会学学画画,没事吹笛,守孝的日子也不清苦,倒是难得自在。 因闲暇的时候多了,就常写信给远方的朋友,出了本就最要好的杨雪松跟叶寻芝,另外梁佩恩、陈礼他们寻芳也时常写信联络。 转眼冬去春来,初春那会儿寻芳收到了杨雪松的来信。 信上主要是说,杨雪松听说寻芳跟李家大公子走的近,问他是不是跟李相那一派有所牵扯。 然后又说他自己就在这两年要做一件大事,信上并不曾说他要做什么,估计是为了保密。 寻芳看他字里行间都是激动,又怕他意气用事,便写信劝他万事要准备妥当,若是大事,要做成也是要有十万分准备的。 之后又解释了一遍,自己确实跟李珖有信件往来,不过都是李珖问自己一些兵法战术,凡自己会的都给他提了些建议,二人算是朋友,但是说站党派倒是还不至于。 书信末尾还让杨雪松帮忙代问杨母跟杏儿姐好,便让小厮送了信去。 第166章 前两日寻芳收了李蕙他们的帖子, 说要到外面去吃一顿酒,再一年多些,他的孝也快满了, 这时候稍微吃些酒肉倒是不妨事。 反正也闲,寻芳就应了这邀约。 这日正好是赴宴的日期,早上寻芳抱着翡儿这小丫头玩了一会儿,这小孩儿如今已经八九岁, 正是乖巧可人的时候, 她虽生的不如宝儿小时候好看, 但是因为声音格外甜, 又喜念着寻芳这个哥哥, 寻芳也就很宠爱她。 他舅妈赵氏也在王氏屋里说话,正聊着金家跟叶寻蕙那一房的事儿。 “他如今也大了, 之前我问过他的意思, 他明里暗里就是叫我不要管他的婚事。我还懒得他的闲事儿呢, 不过是怕别人说我的闲话罢了。他既然明说了,我也懒得管。听说蕙哥儿这婚事, 金家那老太太发话要管的。” 赵氏在一旁劝道:“他们外边人家要管,将来好坏都赖不到你头上,你也乐得清闲。他们的婚事你就不要管了, 左右你们分了房的。要说也是,你们家老爷子走得早,还不曾瞧见儿子女儿成家。” “说这些做什么呢,谁叫他年纪大了还不注意保养呢。哎!”王氏重重叹了一口气。 老爷子在的时候, 她过的日子跟寡妇原也无异。只是到底是夫妻一场,一方去了,另一方总觉得哪儿哪儿奇怪。 赵氏见王氏心情变差, 赶紧又换了个话题,说起了别的。 寻芳在王氏这边儿逗了会儿小孩,快到中午的时候,将翡儿还给他母亲陈姨娘,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衣服准备准备就要去赴宴。 因还在孝期,寻芳穿的衣服格外淡雅,不是白色的,就是些沉重的颜色,之前宝蓝色的衣裳也都不穿了。 这日换了见白衣裳,挂上两块玉佩,端正了一下衣冠,寻芳便去赴宴了。 这年丹城丰收了一场,大家身上都有些富余的钱,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李穗如今也已经娶妻生子,一群人聚在一起,只有寻芳是个单身。 不过好在,他们几个大男人出外并不用带上妻子作陪,否则寻芳觉得这饭他估计吃起来不会太香。 大家打完招呼,各自序坐。因寻芳是官身,大家多肯应酬他。在场都是亲戚跟相与的朋友,寻芳对他们的夸奖照单全收,笑嘻嘻做在了最好的位置上。 若是跟旁人,他还有谦虚的时候。跟他们这些玩惯了的,谦虚起来倒显得装了。 坐下喝了会儿酒,吃了些菜,关心了一下最近南方的战事,大家便微醺了。 之后他们几个已经成婚有儿女的,又说了些家常琐事。寻芳正安静吃菜听着,外面就有个侍奉的人进来,说有人找寻芳过去说两句话。 寻芳虽有些纳闷儿,但如今在丹城真是没有人不认得他。 自丹城这一场战役结束后,各大绅缙都来请客,寻芳懒得应酬,推了许多,但有些实在是世交好友推不掉的,只得过去。 如今好容易清闲一些,到了酒楼,寻芳本不想东走西走的,于是便推却了。 谁想那小二又继续说道:“说是叶二少爷的老相识,请务必去一趟。爷还行行好过去一趟吧,否则小的也不好交代。” 这小二收了人家一两银子的钱,要是这差事办不好,非但这一两银子要泡汤,只怕还得遭一顿数落。 赵晨有些看不惯地说道:“你必定收了人家好处了,才这样用心请他。叶少爷与你又不相识,你就死命地往他这里讨好处。凭什么跟你去?” 寻芳见他醉了,便劝了一句:“算了吧。” 接着又说道:“我也好奇是谁找我。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他其实想知道,究竟谁愿意花银子只为请他过去一趟。想必要么是钱多了没处花的人,要么,便是不敢透露身份却急着要见他的人。 这人说是他的旧相识,又不愿意透露姓名,可疑得很。 若只是想要请他去聊上两句喝一杯酒,确实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姓便是。 寻芳站起身来,让那小二带路。 那小二听了话,点头哈腰的请了寻芳过去。 这是一个离寻芳他们很近的包间,寻芳塌了进去,那小二便说自己不便打扰,安静地退出去了。 这包间大,里面还隔了一个屏风。平时窗户都该是打开的,因为大家喝酒说话,大男人有时候还抽烟,一个不通风就各种味道夹杂。 然而这间包厢内,并没有将窗户打开,而是四面都关上了窗户,并且桌上也没有酒菜。 寻芳一瞧见这个,便知道这人是专门等自己来的了。 他缓缓朝那屏风那边儿走去,却见里面绕出来了一个年轻女子。 寻芳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见到这女子,反倒比见到洪水猛兽还要可怕。 真是不曾想过,来见他的竟然会是一个女子! “这位姑娘,可是,可是在下走错了?”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觉得自己认识她。寻芳疑心,必定是那小二带错了屋子。 然而正待寻芳想要道声抱歉,然后离开的时候,就见那女子眼含泪光,对寻芳叫了一声:“芳二哥哥。” 寻芳一愣,总算明白她真的是来找自己的。但是自己并不曾有个什么别的妹妹。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69节 “你是?”寻芳对眼前人是完全的陌生,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样女子。 眼前女子是个小圆脸蛋,大眼睛红嘴唇,脸色红润,看起来不是什么惊艳的大美人,却给人一种可爱的感觉。 虽然不至于让人一眼就记在心里,但是寻芳想着,自己若是见过眼前这位姑娘,总也不至于就这么健忘的。 “二哥哥不记得我了么?”那女子见寻芳摆出疑惑的表情,眼里立时就蓄上了泪水。 寻芳又被吓了一跳,心中不明白这姑娘这是为什么。 “确实不知,或许是叶某记性不好,莫非我与姑娘曾经见过,却想不起来了?” 他看那姑娘发髻也不是妇人样貌,又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眼神青涩,看起来应该不是什么烟花之地的女子,所以寻芳不敢太过得罪她亦不敢靠她太近。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这时候跟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已经很不成体统了,要是寻芳靠她太近,那真是有些不得了。 “二哥哥,我是徐佳啊!”但那妹子跺了跺腿,朝寻芳走近了些,说道。 寻芳被她吓得又后腿了一步,最后靠到墙柱上,退无可退。 在她说自己是徐佳的时候,寻芳还有些搞不明白对方的身份。想了一阵儿之后,才从自己曾听过的人名中提溜出来一个小孩儿的身影来。 好容易才想起来,原来这就是那个表妹徐佳。 “哦,原来是表妹么。” 当初小金氏曾借住在叶家,后来金氏跟叶老爷闹了一场,二人分开之后,小金氏也很快打发人将自己跟女儿的包袱提回家去了。 自那之后,寻芳他们家跟金家并不曾有什么往来。自从寻芳召集众人参加护城运动之后,金家在叶家面前就相当收敛了。 寻芳记得他在徐佳七八岁之后,就不曾见过这位表妹了。女大十八变,这认不出来就是正常的,这小姑娘方才还伤心成那样,弄得好像是寻芳抛弃了她一般,连寻芳自己都被吓出一身冷汗来。 方才她这么小题大做的模样,叫寻芳心里有些不喜欢。只是到底是女儿家,寻芳也不想让她太难看。 “表妹特地让人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儿么?” 徐佳见寻芳还是如小时候那般,长得俊美无双,脸上微微泛红,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她对寻芳说道:“二表哥,我是来求你一件事儿的。” 寻芳心里诧异,他跟徐佳并没有血缘关系,跟金家更不交好,为什么徐佳有事来求自己?她真要求,该去求叶寻蕙去,与他在这里纠缠什么? “哦?是什么事?”但是寻芳还是很想快点儿结束谈话,算是处于好心,问了一句。 徐佳见他问,稍微有些害羞地底下头去,低声说道:“表哥,你娶我吧。” 寻芳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瞬间都觉得自己石化了。 “好端端的,你在这里说什么疯话?我跟你是表兄妹的情谊,如今也少往来了,又并没有培养出什么深厚感情。我什么要娶你?” 寻芳觉得奇了怪了,他虽然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人,但也没老实到这份上吧? 若徐佳此刻说的是喜欢他,那寻芳还没有什么话说,只委婉些拒绝便好了,说不定心里还感谢对方喜欢自己的心意。 谁想她直接跨过表白这个阶段,让他娶她?这像什么话?别说这事古代,就是在现代,徐佳这话听起来也着实荒唐! 听到寻芳这拒绝的话语,徐佳忍不住落下泪来:“二哥哥,我从小就喜欢你,自从我从你家搬出去之后,就打定了主意要嫁给你。你喜欢读书,我学习琴棋书画,你考取功名,我做个端庄合格的夫人,我一切都为了你,你看到我,难道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么?” 寻芳从来觉得女子软糯可爱,这也是生平第一次觉得女人也有讨厌的时候。 “你喜欢我,我并不知道,连你为我做的这些,我也是才知道。你这样告诉我,只会成为我的负担。我并不心仪你,为何要娶你?你既然这般好,别说在丹城,普天下的男人,大部分都肯娶你过门,何苦纠缠我?” 一个人一直跟他说喜欢他的话,还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在寻芳看来,这简直有些疯狂了。 徐佳只一味的喜欢他,但是她好像并不明白喜欢是两个人互相的感情。只要一方不同意,另一方再如何勉强也没有用。 况且今日为了这件事儿,徐佳竟然将他约过来说话,这做法就对他很不尊重,就凭她这作风,即便她再好,也很难让人心生好感了。 “我不信!”谁想徐佳在听了寻芳的话后,直接朝寻芳扑了过来,扑倒在寻芳怀里大哭了起来。 寻芳整个人都石化了,最后皱着眉头,废了好大功夫才将徐佳从自己身上扯开。 只见他叹一口气,说道:“你一个女儿家,就更应该自尊自爱些才是。你今日这做法就不对,好好一个小姐,不在宅院里待着,到外边也不多带几个仆人,叫人拐去了可怎么好?若你来见我出了什么事儿,这又叫我如何跟你母亲交代? 我不喜欢你,你更应该觉得是自己太过优秀,我配不上你才是,怎么反倒哭哭啼啼缠着不放?难道你喜欢我,连你自己都要排在我后面去了吗?这是不应该的,‘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我心里没有你的位置,你该擦擦眼泪去找个比我好的才是。” 喜欢一个人是无罪,只是这样卑微地喜欢一个人,与舔狗无益,叫寻芳都为她感到痛心。这徐佳在他面前,他却看不到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没有自我的人,也能称之为人么? “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二哥哥!二哥哥!呜呜呜呜呜。”徐佳作势还要上来抱寻芳,叫寻芳推开了。 寻芳冷下脸来对她说道:“小姐还是自重些吧,往后,还是不要来往好了。” 既然劝她她不听,那寻芳只能做得狠心一些了。 说完了话后,寻芳趁她没反应过来,摔门而出。 徐佳也要跟出来,但是一来寻芳已经走远了,二来她的斗篷还不曾穿在身上,酒楼里人来人往大多都是男客,她一个姑娘家站在这里又没有人陪着,实在不成体统。 这次她出门是偷偷溜出来的,只带了一个要好的丫鬟。她早派人盯着寻芳几时出门几时了,这次正是听说寻芳已经出门,才赶到这里来的。 那陪着她的丫鬟如今在别处,说要等半个时辰就回来,免得耽误寻芳跟她说话。 谁想寻芳在这里连一刻钟都没有待满,更不要说是一刻钟了。 徐佳这次之所以冒险着丢脸的风险前来,恋慕寻芳是一点,另外一点也是她母亲准备让她嫁人了,而人选并不是叶寻芳。 之前因为打仗的缘故,他们举家逃到丹城金家暂时安顿。如今南方战事平定了,徐佳父母觉得她该成婚了,便给她相看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子,准备他们一搬回家安顿好就让她成婚。 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份好姻缘,而徐佳心里却一直记挂着叶寻芳,并不为此感到开心。 这次叶寻芳不答应娶她,那么她回去就只能乖乖认命成婚。 想到这里,徐佳的眼泪滑落下来,呜咽着趴在桌上痛哭了出来。在等那丫鬟来的时间里,徐佳就一直在哭,将一双眼睛也哭肿了。 然而寻芳这边儿说清楚之后,就回到了跟朋友们的聚会场所,并不知道徐佳那处的动静。 他一回到包厢,李穗就说道:“回来了。” “方才找你的人是谁?”赵晨好奇问他。 寻芳笑了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只说道:“我也忘了,是个商户人家,说听过我的名声,就想见见我。” “你如今也算是个英雄人物了。”王亨笑着说道。 之后几人说笑一回,寻芳便回了家去。 那场聚会之后,又要轮流做东,大家各请一回,寻芳也都去了,这样下来,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刚开始在家的时候还清闲,这一年下来就越发闲了,最后竟然觉得闲得也太过分了,开始想着赶紧去复职找点事儿做。 这年过节,寻芳着实花钱叫人大办了一场,叶家人凑在一起热闹一下,因为今年秋他就准备要动身前往京都复职,也算是在叶家最后的狂欢,寻芳直觉他大概要很长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老家了。 叶寻蕙跟叶珠儿的婚事已经定下,来年就要嫁娶。只是那时候寻芳只怕已经不在丹城了。 春节给众丫头们放了钱,寻芳便来到王氏屋里坐着,问问她接下来的打算。 “母亲是继续在叶家住一段时间,还是直接跟我去京都?妹妹的意思,是要跟我去的。” 王氏听了这话,直接的说道:“家里又没有老爷需要我照顾了,我留在这里孤家寡人的有什么意思?自然是儿子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夫死从子,这在王氏心里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寻芳得了王氏这话,心里有数。到了三月的时候,寻芳便吩咐人开始整理行囊,准备带着母亲跟妹妹一起去京都。 第167章 三月的时光匆匆而过, 在这段时间里,寻芳都在忙着辞别亲友,而家里的行李等物件, 都是王氏跟宝儿在帮着准备。 因怕东西放不下,寻芳直接租了一艘稍大的船,这船一路到京都的话,估计路费就得几十两, 这钱花的虽然肉疼, 但是安全还是第一的。 家里的仆人, 加上三人屋里的, 还另外带上了一个厨娘, 光是仆从都有十五六个。 “怎么连家具地毯都带上了?”最后一天还有些零碎东西,寻芳便等在船上, 看着仆人搬运。 “这都是用惯了的, 况且这么大一艘船, 放进这些东西也不挤。”王氏在一旁说道。 等东西都搬完了,大家集体上船来。两个船夫开始撑船离开。 寻芳在丹城很有名气, 所以来相送的人不少,望着这一张张熟悉面孔寻芳也略有些不舍。 此刻还是少年,再见面时, 会不会是两鬓斑白了呢? 今日分别,说是洒泪分别也不差。寻芳不太喜欢当着人面表露什么感情,只是脸色不好看些,不舍一些。 但是在场许多跟寻芳要好的人, 都有流泪的,尤其赵李两家人。王亨年纪最长,眼眶虽红了, 却没有落泪,只让寻芳多写信回来。 寻芳一一应了,别过朋友,上了船。到船远去几百米,他远远朝着看岸边去还有人在岸上不舍离开。 这次带足了家里的人,还有保镖,以及妹妹跟母亲。在场没有让寻芳膈应的人,回朝的时间也不紧急,寻芳可以算是一路游荡回的京都。 刚到第一日,还来不及拜上朋友,归置行李,清扫房屋都弄了大半日。 因俞敏还在家中,寻芳回到京都的家后,一见到俞敏,就拉着他叙了许多阔别的话,之后又介绍他给母亲认识。 王氏是没有见过俞敏的,在见他之前,王氏对俞敏的幻想就是一个商人加武夫的儿子,虽未见过但是印象就不好。 如今见了俞敏,见他性格腼腆,说话温声细语,并不像个野蛮人,也没有浑身的腱子肉,看起来壮实可怕,倒有几分文人气质,也就对他改观了许多。 因知道俞敏暂时没有地方住,这屋子又是寻芳自己买的,寻芳有资格处理自己的财产,便没有让俞敏从叶家离开,而是答应让俞敏暂时先住下,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在丹城的叶家人口众多,王氏如何也不会无聊,如今就这二进的小院子,加上仆人,几乎将整个院子都住满了。 院子小不说,连亲戚也没有几个。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已经生下孩子的孙氏聊聊育儿经。 就这样安顿了两日,正待寻芳要给朋友们下帖的时候,就有叶锦家的仆人过来报信,说是杨雪松家里出了事情。 那仆人见寻芳回来,还愣了许久。 “芳二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寻芳说道:“才回来两天,整顿好了行李。我问你,杨家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是他们家老太太去了?” 寻芳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这么一件事儿还算得上“出事”,从没有往别处上想过。 毕竟杨家是个三口之家,家里就只有杨母的去世,跟杨杏儿嫁人能够称得上大事。 那仆人又说是“出事”,想必是他们家乱了,再见他急匆匆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儿。那便只有杨母去了的事儿了。 那仆人摇头道:“倒不是,具体小的也不清楚,芳二爷请到老爷那边儿问去吧,听说是杨家大爷被抓了,事情紧急,老爷跟少爷只叫我过来通知俞少爷过去商量。” 寻芳一听到这里,心里一惊,右边儿眼皮也开始莫名其妙一跳一跳起来,莫名地开始慌张冒着冷汗。 “还是快些过去吧。你还要通知哪里?”寻芳一边问他,一边伸手召元庆过来。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70节 那仆人说道:“只说让找俞大人跟梁大人过去,这会儿我就跑梁大人那边儿一趟。芳二爷既然在这里,想必也要知会您一声。” 寻芳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快去传话吧,我就跟俞大人过去了。” 那仆人听了这话,低着头跑走了。 寻芳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只叫上俞敏,就带着仆人上马车走了。 因住的近,王氏听到消息走出来,见寻芳这么着急,还在他背后问了一句:“芳哥儿,这是哪儿去啊?” 寻芳回了一句:“去先生那里一趟,晚上不用等我,我就在先生家用过饭回来。” 寻芳的正经先生就只有叶锦一个,他既然跟王氏说去先生那里,那必定是去的叶锦那里。 叶锦是亲戚,又是寻芳的先生。所以王氏并不担心寻芳过去,只是在后边儿远远吩咐他不要走这么着急小心摔着。 寻芳此时也赶不及应了,只让仆人快些驾马走,他自己也数不清为何,莫名地竟然如此心慌。 寻芳跟先生家住的原本就不远,坐马车用不了两刻钟便到了叶锦家里。 叶锦跟叶寻芝并不知道他回京都了,但因为是跟着俞敏来的,又有几个知道寻芳是叶家没分家时本家的少爷,也不敢拦着他不让进。 畅通无阻进到叶锦家,寻芳到的时候,先生跟叶寻芝都挺惊讶的。 “芳哥儿!几时回来的?怎么不早说一声?”叶寻芝一向跟寻芳聊得来,在官场中多是尔虞我诈,他又是站在中立态度的人,都是谨慎着来。 就连杨雪松跟他,虽是好朋友,但是杨雪松有些事儿也不能让他全都知道,因此叶寻芝到底还是跟寻芳更要好。 两年多没有见面,寻芳长得高大了许多,人看着也沉稳了许多。叶寻芝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想要落泪。 不光是叶寻芝,寻芳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族兄弟也是莫名感动,加上方才心慌的感觉,这眼泪都差点儿憋不住。 他们科举做官,这一辈子只怕到老也难回故乡,如今相见,也算是他乡遇故知,既然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自然难免让人热泪盈眶了。 又因二人关系亲厚,互相引为知己,自然比普通伙伴相遇,更要令人感动几分。 一见到寻芳,叶寻芝在父亲还没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先走到寻芳跟前了。 寻芳便提醒他一声:“才回来的,子琼,叙旧的话之后再说,先让我拜见先生。” 叶寻芝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站回父亲身边。 寻芳跟先生互相鞠躬行礼,说了两句许久未见的话。 之后梁佩恩就来了,大家才坐到各自的位置上。先生跟叶寻芝和寻芳他们讲了一下杨家发生的事情。 叶寻芝皱着眉头说道:“是皇上下的令,今日忽然就抓了他去兵部,我打听消息,听说要移送至大理寺。” “可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儿?”梁佩恩在一旁问道。 叶寻芝说道:“问了杏儿姑娘,说是他贪污被查了。但这是莫须有的罪名,他是什么为人,我们都是清楚的。前不久他母亲病得厉害,有几味药还是从我们家拿的。他是个至孝的人,若是贪污,会连这几味药钱也凑不出来?” 寻芳问道:“雪松在朝堂可有与人树敌?我们如今连害他的人也不知,一头雾水,如何商量得救人之法?” 梁佩恩说道:“连我也不清楚,他最近行事确有些奇怪,从今年入秋到今,我们朋友相聚的酒席,他一个也不曾赴得。只是我们以为他有事要忙,况且他母亲病重,只为以为他要在家孝顺母亲,也不觉得如何。现在回想起来,又觉得奇怪,今年一整年,连话都还没跟他说过几句呢。” 叶寻芝也是摇头:“他一向有才,为人做事也稳妥,并不曾与人有吵闹。关于这个,子贤你也是了解他的。如今要说一个恨急了他的人,一时也想不出来。” 寻芳点头道:“这也是。”随即又看向叶锦先生,问道:“先生有什么头绪没有?” 叶锦摸着发白的胡子,端着茶说道:“既然如此,只怕不是个人恩怨,或许是牵扯到了党政之争。” 寻芳他们在场三人,听了叶锦的话后,浑身一颤。这是他们不曾想过的可能。 梁佩恩皱眉道:“可他是都察院的,并不曾听说他先生那里牵扯进什么党派。” 关于朝廷的形势,寻芳虽然远在丹城,但是也听说过一些。 大皇子是多病且残疾,虽然是皇后所出的嫡长,但这时候有个规定,皇上是不能残疾破相的。 皇后又只有一个儿子,这样一来,就只能从其他嫔妃中选择一个皇子继承了。 如今势头最盛的,就是二皇子跟三皇子。 二皇子的身后站着的,是宰相那一脉,他母妃年纪大不受宠,但是奈何家室好出身好。 但是二皇子的天赋不高,为人比较忠厚,朝廷中许多人认为他无法坐在帝王的位置。 三皇子的母妃极其受宠,身后站着的,是皇商沈家,沈家富可敌国,人才虽然没有宰相家这么多,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能够拉拢的人并不在少数,况且三皇子的母妃还生了几个公主,都非常得皇上的喜爱。 而且三皇子天赋极高,为人温和,十分有领导者的气质。即便不为他们家有钱有势,也有许多支持者。 都察院可以算是非常需要公正的地方,寻芳也曾听杨雪松说过,他是没有站什么党派的。 既然如此,党派之争,为什么会影响到他呢? 寻芳沉思着,脑子里忽然晃过之前杨雪松给自己寄过来的信件。 “这也不无可能。” 在他不在丹城的这段时间里,或许杨雪松就变了呢? “这话怎么说?”叶寻芝不解地看向寻芳。 寻芳看了在场众人,都是相交至好的,也就没有隐瞒:“具体我也不清楚,就记得之前雪松给我写过一封信,就在这一二年,他说要做一件大事,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事儿,他不曾跟我说过,或许这就跟党派之争有关也未可知。” 大家商量了一下,还是商量不出什么头绪,最后决定去打探一下杨雪松的先生,赵先生那里是个什么说法。 这会儿既然是被抓去刑部,那说明可能就只是一些小事要盘问,若是送到大理寺,就有资格动刑了,所以现在寻芳他们虽然着急,还不至于慌乱。 然而很多大事都是因小事牵扯出来的,所以他们还是希望,能够快些将杨雪松救出来,那就是最好的了。 “皇上一向信任茂之,相信他只要是清白的,就不用怕。”就算是党派之争,只怕皇上也未必这么蠢,寻芳的想法还是比较乐观的。 “杨家家里两个女人,茂之如今被抓了,还不知急成什么样呢。”寻芳叹气道。 尤其杨母最近两年身子特别不好,原本就可能熬不过今年了,再加上今天这事儿,即便有惊无险,恐怕也费尽她精力了。 寻芳想了想,说道:“我一会儿让元庆去传话给宝儿,让她过去安抚一下伯母跟杏儿姐的情绪,咱们先去赵先生家问问茂之的情况。” “这也好,宝儿做事稳妥,有她劝着,想必能稍宽她们的心。”叶寻芝点头道。 安抚人心这事儿,必得宝儿去做才好。若是让王氏或者叶锦他们家的孙氏去,那这事儿肯定糟糕。 “先用晚饭吧,这事情到底会如何发酵还不清楚,咱们不能先把自己的身子熬坏了。一会儿芝哥儿你下个拜帖去赵家看看。”叶锦说完,就剧烈咳嗽了起来。 寻芳这才发现叶锦脸色有些不好看,看样子是有病在身的模样。 叶家上几辈就没有长寿之人,叶镐又去的早,唯一活得长的寻芳的姑奶奶,去年也没了。 寻芳莫名觉得,或许他们叶家的基因就不抗打。如今叶锦生病,寻芳不免担心起来。 “先生。”寻芳皱着眉关心道。 叶锦摆摆手说道:“不碍事。前两日小病了一场,可能最近又复发了。” 晚上摆上饭菜,寻芳他们只勉强应付了一些,饱腹就好。 叶锦是惜才的人,虽然杨雪松没有拜到他门下,但是叶锦还是很关心他的,所以不单寻芳他们几个吃不下,叶锦也只简单吃了两口,甚至可能还没吃饱。 用过饭后,正要准备去赵家拜访。 这时候已经晚了,夕阳落在山头,原本这个时候拜访不太妥当,这好像是去蹭饭的,又是吃了饭,过了饭点去,又不知道像是什么。 但是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还是先商量杨雪松的事儿要紧。 谁想,车马走到一半,就见一支队伍走了过去,到赵家门口,车马未停下,就看见赵先生被押了出来。远远看去,也没见到有人什么枷锁戴在身上。 寻芳他们见状,面面相觑,没能打听出什么来,反而多添了几分从愁。 连杨雪松的先生都被牵扯进来,可见肯定不是私人的原因,而是牵扯了朝堂内的某些纠纷了。 垂头回到叶锦家里,赵家已经是不能问的了,寻芳他们只好再去想别的办法。 寻芳已经忘记今日自己叹过多少气了:“我打算明日就去办复职的事务,大家有可打探的人脉消息,明天再仔细打听打听吧,不过各尽我们所能罢了。” 因为没有站队,保持中立,能够保障他们在大部分情况下不会被牵扯到不好的斗争中去。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消息也相对没有那么的灵通。当天是不能打听出来了的,但是再过两天想必也能有些头绪。 就是不知道,朝廷这样大动干戈,一天内就抓了杨雪松跟赵先生,是不是动了真格。 若是真的开始斗争,只怕不用两天,杨雪松跟赵先生他们都救不回来了。 很明显的,杨雪松他们这一边,已经处于劣势了。从一开始进入“战场”,就占据了下风,这之后真的难说。 “也只能这样了。”梁佩恩叹气道。 第二日,寻芳办好了回来复职的事务,他因为之前守城有功,被升了五品,被分配到了兵部工作。 大冬日里,天色灰蒙蒙的,下午开始飘起了白雪。 晚上开饭前,他给沈清玉下了个帖子,请他到酒楼吃酒。 沈清玉也来赴约了,但是说了半天话,牛头不对马嘴。 寻芳有些急了,就直接问他:“你同我说说吧,雪松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沈清玉喝着酒,脸色淡淡的,看起来偏女相的脸颊染了红晕,让寻芳卡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样态度。 “我早劝过他,许多事情让他不要干涉。如今不过是事情败露罢了。” 寻芳一听到这里,脸色不太好看:“败露?雪松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了?” “你管他是好事儿坏事儿?我只知道,你救不了他了。他是个小官,纵使皇上提拔他,也耐不住他势力太小。抓他,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的。他为那一腔正义抛头颅洒热血,却不知道这官场并不是只要有正义就能够生存下来的。” “这么说,他的事儿,跟你们沈家没有关系?”寻芳闷下一小杯酒,盯着桌上的饭菜,愁眉不展。 “哼。”沈清玉冷笑了一声,那脸色有几分落寞又有几分讥讽,“你若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不如去问问李家那二傻子。” 寻芳听到这里,心下又是一沉。其实早就想到,能够整杨雪松的人不少,但是能够整杨雪松老师的人却并不多,想来想去,也不过一个李字罢了。 但是一来杨雪松平时跟李家人并没有什么争端,二来也是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想罢了。 若真是李相要搞垮杨雪松,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命活下来。 第168章 “寻芳, 我知道你们防备我,因为我们家站了边,又因我总流连烟花之地, 你们对我多有不喜。 但我劝你的,你最好多听一句。这浑水你若要趟,就彻底一些,若不趟, 就不要多管这事儿。这里头的事情你就算看得清楚, 也管不过来的。” 这酒楼里灯盏多, 屋里亮堂。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71节 寻芳看着沈清玉微醺的脸, 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 他说道:“这是我从小相与的朋友,我不能不管他。” 沈清玉见寻芳这么说, 垂下了眸子, 难得有些愁容。 “杨雪松是个人才, 只可惜了......” 吃完最后的饭菜与酒引,寻芳跟沈清玉抱拳别过, 一路回了家里。 晚上微醺着回到家里,王氏见到寻芳略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很是担心。 她从未见过儿子这样的神情, 想要上去劝说,又怕自己越劝越惹得寻芳难受。 党派之争,李相想要杀鸡儆猴,那就要杀了杨雪松, 可能连赵先生也不放过。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挑杨雪松呢?又想到杨雪松之前在信里提到的所谓“大事”,寻芳的脑袋就一抽一抽的疼。 晚上在案桌前坐着,原本想要给皇上写些东西, 以证明杨雪松的清白,然而他连杨雪松贪了什么的罪名都不知道,就更不要说是解释了。 怎么解释?解释了,皇上又会相信吗? 他既然下旨,就是到了不得不下旨的地步,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皇上会必须下旨呢?雪松明明是皇上的人,又怎么会卷入党派之争呢?雪松究竟有没有站边? 想了半日,想不出什么道理,带着愁绪睡下。 翌日一早,又听说要将杨雪松跟赵先生被移送到了大理寺。 这下寻芳他们真的开始急了,毕竟那地方可是会动刑的,跟之前盘问不同,多少人受不住死在那里,里头死的人都数不清了。 寻芳当天就叫上叶寻芝跟梁佩恩,给李瑶下了帖子,请他来赴宴。 寻芳不担心李瑶不会来,李瑶对他是什么心思,寻芳心里很清楚。 以往李瑶请他他都不去,如今寻芳亲自下帖请,李瑶不可能不来。 不过这一顿饭,只怕也不那么好吃就是了。李瑶这个人,典型的会拿乔。 寻芳请他,他肯定是知道这是寻芳有事要请教拜托他。 今晚,只怕还得极力奉承李瑶。 奉承李瑶倒是不怕,只要能达目的,脸面丢一丢,这样的牺牲还是值得的。 只是怕丢了脸去奉承人家,人家还不肯透露一点儿信息,这就糟糕了。 果然,这日晚上李瑶答应了要来赴宴。寻芳他们配合着李瑶吃酒夹菜,还请了两个姑娘作陪。 沈清玉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是他对寻芳没感觉。况且有正事儿要谈的时候,他还是有正经的一面的。 但是李瑶,寻芳一个人真的应付不来,所以叫上梁佩恩跟叶寻芝作陪。 一盏酒下来,寻芳看着差不多了,便开口问道:“李二哥,今日请你,不为别的,想要请教你一些问题,不知李二哥有什么见解,也跟兄弟们说说。” 李瑶喝了些酒,胖脸上出现了红晕。 他傻傻笑着,看寻芳道:“你有问题问我,难道我还敢不答么?” 他这话说得极其暧昧,要不是李瑶怀里抱着个姑娘,跟寻芳隔着些距离,寻芳的脸只怕已经拉下来了。 考虑到自己现在是有事求人,寻芳还是忍住了内心油腻腻的感觉,尽量让自己柔和的对待李瑶。 “是关于杨雪松的事儿。”寻芳边说着,边端起酒盏来,亲自给李瑶斟了一杯酒,“你父亲跟哥哥那里,是个什么想法?” 寻芳他们其实并不完全认定,杨雪松入狱跟李相有关,这话带着些诈李瑶的意味。 听寻芳说到这里,李瑶回过味儿来了:“我记得你跟那杨雪松是很早就相与的朋友,原来你这次请我喝酒,是为了他。” 寻芳没有否认他的话,若说这次自己是没有目的就请李瑶喝酒,这也太假了。 “我说呢,放到平时,你也不可能无端端请我喝酒。这样说来,我还是沾了他的光了。”李瑶见寻芳这样态度,也没有生气。 李瑶心里很清楚,别说是做个倾慕者,就是做他叶寻芳的仆人,可能叶寻芳还看不上自己呢。 他李瑶也不过是喜欢美人,若是叶寻芳年老色衰了,他自然也就色衰爱弛了,大家都是各自有各自想要的东西,所以李瑶面对自己被叶寻芳利用这事儿,也是看得很开。 还真别说,叶寻芳用美色牵制他,他李瑶还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事儿你既然问我了,我就也劝你一句,他杨雪松是救不回来了,这事儿牵扯许多,我也不好跟你多说。 况且,我父亲哥哥知道我嘴巴不严实,如何处置你那朋友的事儿,他们也都不愿意跟我商量。我只知道,他这回是摊上大事儿了。” “是跟两位皇子有关的么?”叶寻芝在一旁问道。 李瑶笑道:“这事儿你们怎么还问起我来了?我记得二皇子三皇子都曾拉拢过你那朋友的,只是他没站边。” 回答完叶寻芝的话后,李瑶又对寻芳说道:“寻芳兄弟,你如今也回京都了,只怕很快,他们也要拉拢你了。你是喜欢二皇子一些,还是三皇子一些?” 寻芳回答道:“都不喜欢。” 这意思很明显,他也不准备站边。 李瑶见他这么说,乐了,在一旁咯咯咯地笑着。寻芳他们也搞不懂他在笑啥又有什么好笑的。 之后在李瑶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大家还是和和气气将这一顿饭吃了下来。 临走时,寻芳去结了账,上车前,他对李瑶说道:“李二公子是知道的,我跟杨茂之极好,若是他因你们家的人而死。我就算不能替他报仇,你我二人之间大概也不会再有往来了。” 李瑶听到这里,脸色一僵:“寻芳兄弟。” 寻芳对他行了一礼,那鞠躬的角度都成了一个直角。 “还望李二哥帮帮我,好歹替我们劝一劝你爹,千万莫让他死了。” 寻芳说完后,便上了马车。 李瑶愣在当场,那脑筋总算是转了过来。 是了,要是李家人或间接或直接将杨雪松害死。身为杨雪松的至交好友,叶寻芳还能跟这家人往来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然而李瑶自然是不想跟寻芳断交的,好容易寻芳能客客气气对待他一回,这转眼就被自家老爹给断了相交的路,那怎么行? 李瑶望着寻芳坐入车中,马车被驾驶着远去,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力去劝一劝自己的父亲。 只要杨雪松不死,一切都好说! 寻芳他们跟李瑶告别后,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回家。 梁佩恩坐在车上,有些懊恼道:“问了这半日,只了解到一个早猜到的消息。看来真是李相做的手脚,可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对茂之?” 寻芳说道:“我有个头绪,明天我得去杏儿姐那里瞧一瞧。” 叶寻芝说道:“是担心她们母女么?只是眼下还是要将消息打探全了才是最要紧。” 寻芳点头道:“这也是一点原因。我想去问一问杏儿姐,雪松最近究竟在做些什么事儿。你们不觉得这事儿很蹊跷么?雪松好歹是皇上看重的人,李瑶方才说过,雪松是确实没有加入什么队伍的。当然,他不是朝堂中人,消息也可能存在偏差。 只是不防设想一下,若他真的没有参与二皇子跟三皇子之间的争斗,那李相究竟为什么要对他们站在中立的这些人下毒手呢?我想,或许雪松手里拿着他一些把柄也未可知。” 这是唯一能够解释,为什么雪松没有加入党派之争,却被李相针对的理由了。 叶寻芝跟梁佩恩都没有朝着这方面去想,经寻芳这么一说,二人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原来如此,这便能解释了。”梁佩恩点着头,觉得寻芳说得特别对。 叶寻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像是问问题,有像是在自言自语:“赵先生那里,我们已经是不能问的了。那就只能问问看杨杏儿,看看她又没有什么发现。若是连杨杏儿都不知道,那又该怎么办呢?” 寻芳叹气道:“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但愿能找到些线索吧。否则,我们也只能尽量去求情了。我记得当年的方学政,如今已经是在国子监授课,他官职比咱们的都高,比我们更常见到皇上。 我在家丁忧那段时间与他有些书信往来,回丹城之后,还不曾拜访过他,他是咱们的老师,或许可以让他帮忙求情,我们亲自去拜见,他总不至于驳了咱们的。” 梁佩恩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当初没有做官时,只想着能当个进士便是光宗耀祖了。谁想到了朝堂,全是进士官员,咱们这点儿手段道行,在朝为官这许多年,连帮朋友说个情都要兜兜绕绕。怎么一个进士,就这么不值钱呢?” 听梁佩恩说道这里,寻芳他们也多少有些丧气。 当时是恰同学少年,那叫一个风华正茂。如今被现实打压几年,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不过寻芳原本就是社会人,他比梁佩恩跟叶寻芝都要能够适应现实的社会。 梁佩恩年纪虽然比他们都大,但他家原本也是富农地主,在没有做官前,他靠着家里的田地都能过得很逍遥。 如今做官,在官场走一圈,全是勾心斗角。加上梁佩恩为人正直讲究情义,自然对官场环境是很不适应的。 但是不适应也没法子,他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无法再回头。不过是顺着时代的洪流,这浪打到哪儿他们就跟着到哪儿。 “明日恕我不能过去,我家里有些事要办。”叶寻芝对寻芳他们说道。 “怎么了?”寻芳跟叶寻芝原本是一个宅子里生活的人,寻芳很难将他的事情当成别人家的看待。 “我爹昨儿旧病复发了,母亲还要照顾孩子,怕染上病,就叫我时刻关注着,明日正好是沐休,母亲不许我随意出门。就今日也是我爹开口了才许我出来的。” 叶锦一病倒,家里最大的就是孙氏,她向来不喜叶寻芝这个继子,所以总找点儿事难为他。 寻芳一听说叶锦先生病了,又添上了两分新愁。这坏事儿向来都是扎堆过来的。 知道叶寻芝有难处,寻芳也不强求,只说道:“那明儿正好休息,我跟荣英一起去杨家看看,你就不必去了。你回去替我向先生跟婶子问好。” “好。” 车马先是在叶寻芝家门口停下,寻芳跟梁佩恩二人别过了他后,继续坐车先回寻芳家。 车马重新开始向前驾驶,梁佩恩跟寻芳说道:“茂之是这样的情况,子琼却自己无力抽身。这里只有咱们,我且唠叨两句,不是我说,他那母亲,也太没有眼色了些。” 寻芳在一旁没有说话,孙氏再如何,是他的婶子,他不好乱评价。当然,他自己心里也有些看不惯孙氏的。 梁佩恩见寻芳不说话,怕他多想,便解释了一句:“我原也不是什么爱嚼舌根的人,只是最近急得嘴角冒泡上火,不与你说说这些杂事儿,总觉得整个人都要爆竹似的炸了。” 他年纪比寻芳大十来岁,此刻却不如寻芳镇定,说来也是惭愧。 对于梁佩恩的心情,寻芳表示理解:“我知道你的心,我也因为茂之的事儿,烦得连觉也睡不好,吃饭都没胃口。好好的人,就这样抓到那种地方去,只怕现在他就在受苦。我跟他是打小的交情,不到十岁我便认识了他,算下来也是十多年的交情了,怎么能不心焦呢?” “子贤,你说我们要是救不出他来该怎么办?”梁佩恩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 寻芳沉默着不敢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京都虽然比别的城市繁华,然而到了漫山落霞时,不管是谁,也都是急急忙忙赶回家中用饭。再过一二个时辰,街上差不多也要没人了。 可能是逃避心理在作祟,寻芳忽然想起了现代的生活。这样忙碌且安逸到死的生活,令他无比的怀念。 怪不得说古代的田园诗这样盛行,这么多的诗人都有归隐之心。他此刻很能明白这些人,因为他此刻也有“羡鱼情”。 二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寻芳家很快就到了。 别过梁佩恩后回到自己屋里,绿萝知道寻芳这两天心情不爽快,所以照顾的格外贴心。他们院儿里的仆人,能够做的也就只有用心照顾他罢了。 洗漱过后,寻芳便叹着气找出了杨雪松之前给自己写的信,想着是否能从中找出些线索,结果发现还是徒劳。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72节 正坐在案前对月叹息,外面就有丫鬟说宝儿来了。 寻芳忙叫小丫鬟将人请进来,宝儿这两日都在照顾杨家母女,想必不比他轻松。 妹妹到后,寻芳总算将心里的愁闷放到一边,兄妹二人坐下来喝了一杯热茶,宝儿就给寻芳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前两日杨大哥被抓的时候伯母就有些不好,这两日更是厉害。我问过你那结拜兄弟,俞敏说这两日也在军中问过消息。然而他是一个武将,你们文官的事儿,他们是少有知道的。你们都没有那边儿的消息,伯母心里也急,原本就有病,这样下来不是事儿。” 在妹妹面前,寻芳不好叹气,只故作淡定地说道:“明儿我过去杨家看看,能救他的法子我们都在想,已经是在极力去做能做的事儿了。” 宝儿见寻芳这么回答,又问了一件跟杨雪松无关的事儿:“听说过阵子朝廷又要打仗,南边而才堪堪平定下来,北边儿又闹事了?听俞敏说,他过段时间要去北边跟着那李将军去打仗了。哥哥,这事儿严重吗?要打多久呢?” 宝儿说的李将军,便是李相家的大公子李珖。他这几年所立战功不少,年纪轻轻已经被封了伯爵了。 寻芳说道:“一直以来南边跟北边的问题都比较严重,李将军是个骁勇善战的人物。我朝有打得动的人,皇上自然也肯用他。至于要打多久,这我也是不能够说的,有打几个月的,有打好几年的。这种事情,也是看天时地利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宝儿见寻芳问话,神色闪躲了一瞬,随即垂眸说道:“没什么,最近在看兵书,对这些行军打仗的事儿感兴趣。” 放到平时,寻芳可能还怀疑一下宝儿,多问她几个问题。然而最近因他身上事儿多,就没有过多关注宝儿的神情。 第169章 “敏哥儿睡下了么?”寻芳朝俞敏屋子的方向看去, 然而他是在屋里坐着,也不是在窗口,所以看不到俞敏屋子的灯是亮着还是熄了。 宝儿说道:“他这两日怪辛苦的, 又要操心杨家的事儿,又要去军队里训练。这几日,都是用过饭洗洗就睡下了。” “也是,他往日睡的就早。”寻芳点头道。 跟妹妹又说了一会儿子话, 两盏茶后, 寻芳送宝儿出了屋子, 也差不多就睡下了。 第二日正好沐休, 寻芳便去找了梁佩恩一起去了杨家。原本要叫上俞敏一起, 但是俞敏一大早打了拳就去训练了。 或许是南方闹了两次的消息传到了北边儿,抱着趁你乱要你命的想法, 北方也开始不太平起来。 当今的皇上除了一个多疑的性格之外, 还有些霸道的气势。哪里乱就要打哪里, 气势速度还算是块的了。 只是他不肯放权给地方,否则平息的会更快些。 国家多年不肯武举, 士兵不足,马匹也没那么够。这两年比之前倒是好许多了。打北方,人不会不够用, 环境很不同,可能就比较讲究战术了。 其实寻芳很替俞敏担心,他是武将,少不得要去打仗, 打仗就肯定会有牺牲。 俞先生已经因打仗而死了,杨雪松也不幸入狱生死难料。他不希望俞敏再出什么意外。 然而寻芳又知道,俞敏是不可能会听他劝, 不去打仗的。 到了杨家门口,掀帘子下车,寻芳顺手将手炉交给跟着的仆人,跟梁佩恩一通进了杨家。大冬日里天气冷,衣服都是里三层外三层裹的严实。 他们进来,是不必通报的。这是杨雪松定的规矩。 跟梁佩恩到达杨家之后,寻芳先去了杨母的屋子拜见杨母。 刚到杨母门口,就能闻到屋里传来的一股子中药味道。 “老太太,姑娘,芳爷跟梁大爷来了!”外面的小丫头瞧见他们,提醒了里面一声。 那小丫鬟叫了一声,不到半分钟时间,屋里的帘子就被掀了起来。 杨杏儿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还是竖着少女的发髻,二十多四五岁年纪,在古代来说,这已经比较大龄了。 “你们来啦。”这两日没有一点儿杨雪松那里的好消息,杨杏儿就算见到了寻芳跟梁佩恩来,嘴角也扬不起来。 寻芳点着头,说道:“来瞧瞧你们家老太太,还有些话要问问你。” 杨杏儿说道:“这些都好说,有什么事儿问我,我自然知无不言。只是一点,我母亲身子不大好,一会儿见到你们,肯定要问雪松的事儿。请二位捡些好话说,就是没有什么好消息,也请先骗过她再说。” “伯母的病,真的很重么?”梁佩恩之前见过杨母几面,就是看着人消瘦了些,但是精神还好。如今听杨杏儿这么说,又闻到满屋子的药味,想必是不好了,但是心里不敢下个结论。 杨杏儿见梁佩恩这么问,眼眶一下红了。只摇着头对他们说道:“不中用了。” 寻芳与梁佩恩二人跟杨母的关系亲厚,寻芳是不用说的,梁佩恩这几年来也常见到杨母,她虽然病了,但是很关心后辈。 从杨母对待杨杏儿婚姻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她是个在这个时代难得豁达的女人。所以很受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人欢迎。 人之生死本来无常,只是这个女人,一生从未做过坏事,反而做了许多好事。 在她油尽灯枯之前,却是常年被病痛折磨,临老临老,原本清清白白做人的儿子却进了监狱,如今生死未卜。 杨母这样的命运,叫寻芳他们很是不忍。 杨杏儿看见寻芳跟梁佩恩二人眼睛泛红,有些担心地问道:“我弟弟那边儿究竟怎么样了?” 寻芳他们二人正要回答,就听见屋子里老太太的声音弱弱喊了一句:“是芳哥儿他们吧?为什么还不进屋啊?外面这么冷。” “算了,先进去再说吧。”杨杏儿也知道,这事儿着急是这样不着急也是这样,她还有个老母需要照顾,不敢懈怠,所以她这会儿反而比寻芳他们还要镇定。 小丫鬟帮着拉了帘子,寻芳他们进到屋里,绕过木质的屏风,就见到杨母靠在床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可以看出她就光是靠在那里也很是费力。 见到眼前场景,寻芳他们已经很是不忍了。 寻芳强打起精神,走到床榻前,问候道:“伯母,最近还安康吧?” 老太太仿佛半梦半醒一般,眯着眼睛瞅寻芳,扯起嘴角笑着对寻芳说:“还是老样子。如今可算见上一面,我老太太还可跟你告别告别,你再晚两日来,只怕见不到了。” 杨母在生杨雪松前,就生过三个女儿,大女儿如今也是三十来岁,杨母年纪不到五十,但是也有四十来岁了,因为看起来显老,倒看着像是五六十岁。 “伯母说这些做什么,您这辈子福报深厚,会好起来的。”寻芳只得勉强回应着。 看样子,她已经是知道自己的病了,寻芳他们想骗,只怕她也不肯信。 寻芳跟杨母说了两句,因怕她精力不够,后面又让梁佩恩跟她说了几句。 原本聊得还好好的,寻芳他们也避免聊一些令人伤心的话题,谁想该来的还是要来。 杨母眼里含着泪,竟然主动说起了杨雪松的事情。 “你们不要骗我,如实的告诉我,这是我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决定不了他的生死,可我总得知道,他是死还是活。芳哥儿,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没救了?”老太太拼着力气牵住了寻芳的手,那态度仿佛非要寻芳给一个结果才行。 “娘!这事儿说不准的,你别在这里这样问寻芳了,他哪里知道这里头的事情?”杨杏儿在一旁牵住杨母的手,将寻芳的手从杨母手里解脱出来。 “我的儿!我的儿啊!当初就不该让你走仕途这条路!即便是穷死饿死,这书本也碰不得啊!”杨母边说着,边大口喘着气。 “伯母......”寻芳从未见过杨母这样痛苦的样子,哪怕当初她因为生病而买不起药,也从未有过这样撕心裂肺的表情。 “伯母放心吧,有我们在,茂之不会有事儿的,你且放心。”寻芳虽然心里没底,但是就像方才杨杏儿说的,骗也要骗过去。 否则,杨母是真的受不住。 三人努力哄着杨母,好容易才让她平息下来。方才那一阵激动,也算是耗费了她一天的精力,说了几句竟然睡下了。 杨杏儿见杨母睡下,才敢掉眼泪。 寻芳他们看着杨杏儿偷偷抹眼泪的模样,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将杨母掖好被子,杨杏儿这才让寻芳二人出门到别处商量。 大堂有些冷,杨雪松不在,杨杏儿也不敢乱花用,便将寻芳他们请去杨雪松的屋子里坐着,点起了一盆炭火。 丫鬟上了茶,杨杏儿才对寻芳他们问道:“你们方才说,有什么话要问我?” 梁佩恩在一旁说道:“是跟雪松有关的事儿,想问问你,他在入狱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有没有跟什么人来往相处比较好的?” 杨杏儿想了想,摇着头道:“就与你们是常来往的,还有就是他先生那边儿。听说赵先生也被抓过去了,还不知怎么样呢。”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要调查些什么东西?”寻芳将问题问得更加具体了些。 杨杏儿说道:“我虽识得几个字,但是也还谈论不了政事,雪松平日里也不跟我们家里人谈这些。” 寻芳跟梁佩恩见是如此,知道不会再有什么进展了。两人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表面上不敢做出什么失望的表情。 最近杨杏儿又是担心杨雪松,又是要照顾杨母,要操心的事情太多,短短那么几天时间,看上去都憔悴了许多。 古人都是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很少有人会有黑眼圈。杨杏儿眼角那一抹黑色,让人一下就注意到了。 “我只记得,当天有一堆官兵来抓他,只说是什么有人找到了他贪污的罪证,白银多少两,私藏在何处,连字据都有,赃物、人证,明明白白,我们就是想要喊冤也无能! 但是芳哥儿,梁大哥,你们素来都是知道他的,我弟弟是清清白白一个人,他绝对不会贪污的!这两日连印都摘取了,官也做不成,倒成了犯人,如今连命也保不住,你们说这像话吗?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竟然有这样冤的事情!” 寻芳他们都点头,说着相信杨雪松的话。 杨杏儿听后,那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他要是就这么被冤枉死了,我跟母亲就是死也不能咽气的!还请你们多多想想办法。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就是拼上一条命,我也没有怨言。只要能保我弟弟一条命。” 寻芳他们只好再三劝她不要担心,暂时先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告诉杨杏儿他们会将事情解决的。 从杨家离开的时候,寻芳还有些不甘心,寻芳跟杨杏儿说道:“你这段时间里也找找看雪松屋里的一些书信,看看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找到了只管找人给我们送口信。只要我们在家,都会赶来的。” 杨杏儿应了声,送寻芳他们回去。 这时离中午用饭还有一段时间,寻芳他们便先去看望了一下叶锦先生。 先生留了他们吃饭,二人就在这里吃了饭。中午的时候,在餐桌前约叶寻芝出门。 这样一来,孙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下午三人一同从叶寻芝家里出来,坐车一路去了方大人家里。 寻芳跟方大人也是许久未见。之前寻芳考上进士的时候,方大人被外派到地方去了,后来他回京了,寻芳又忙着去奔丧。 这时候交通往来不便,大家的情谊才更加深厚。虽是许久未见,但也是旧相识,所以再见时,还是跟往常一样的亲密。 寻芳他们跟方大人是师生也是同僚,同样为官,说是学生跟老师,不如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朋友。 方大人是个清官,常年不在京都做事,就避免了许多党派争斗的事儿。之后又是在国子监一心教学研究学问,也算是桃李满天下,在此当差,既有人脉又有好前途。 在这官场之中,他这样的人很少有了。 到了方大人府上,几人寒暄几句。他对寻芳是比较关注的,毕竟寻芳算他的恩人,又是师生同僚情谊,所以问了寻芳许多学问的问题,还有一些家庭的情况,寻芳规规矩矩地回答了。 之后跟梁佩恩还有叶寻芝都说了会儿话,虽然没有像是对寻芳那样的关心。不过梁佩恩跟叶寻芝都是他的得意门生,所以方大人对这二人也很是关心。 寒暄一阵,寻芳他们就提出了请方大人想想办法去说情的事儿。 方大人听到这里,喝茶沉默了好一会儿。 寻芳他们见方大人沉默,各自脸上也都不是很好看。这说来,确实有些为难方大人了。 毕竟杨雪松又不是他门下的学子,杨雪松当初进学中秀才比寻芳他们要早一届。 方大人不跟杨雪松相熟,又是牵扯到李家的事情,寻芳他们要他帮忙真是有些牵强了。 寻芳他们了解自己的恩师,若是此次是寻芳或者寻芝出事,他自然不会是这个态度,肯定尽力相救,但若是杨雪松出事,他就要考虑一下,这是不是一种不爱惜羽翼的行为。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方大人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也不会求到我这里。”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73节 方大人说到这里,就轮到寻芳他们沉默了。 确实,李家不肯放过杨雪松,沈家又不愿意掺和杨雪松的事情,皇上可能也知道他们会替杨雪松求情,所以寻芳回城之后皇上就没有召见过他们三人中的任意一人。 寻芳他们上下打点,仍旧是没有杨雪松的消息,连他人现在是死是活都不清楚,所以此刻也就只有托关系找人帮忙罢了。 方大人是他们的老师,寻芳他们原该来孝顺才是,反倒累得他去奔波,这话说出来,寻芳他们脸上无光。 见寻芳他们几个垂下脸来,方大人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求到了我这里,我就是豁出脸面,也替你们问问吧。” 虽然杨雪松不是他的学生,但二人之间也算是缘分,况且文人基本都是惜才的,杨雪松有才情,若不是这次一遭,只怕再过十几年几十年,朝堂便是他大展拳脚的地方了。 方大人这样说,给足了寻芳他们脸面,也算是惜才之举。 在所有人都巴不得跟杨雪松撇清关系的时刻,方大人肯站出来为杨雪松奔走,寻芳他们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他才是了。 寻芳他们无法要方大人给他们一个结果,只要他肯帮忙,就算是仁义。 等方大人同意帮忙,寻芳他们便跟方大人说了一回他们的想法。 一是,如果能够通过关系让皇上放了杨雪松最好。但是杨雪松得罪的是李家,李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李大公子又是屡立战功。除非李家自己同意放过杨雪松,否则朝堂内只怕无人有办法放过他。 李相连都察院的二品官员赵先生都整治了,就更不要说杨雪松这小小的一个官员了。 又是很显然的,李相若是能够同意释放杨雪松,杨雪松也就不用到大理寺了,直接被送去刑部走一遭就够了。 那么就没有办法,只能采取第二种办法。就是想办法见一见皇上,让皇上同意放了杨雪松。 李相要整治杨雪松,他们觉得皇上不一定不知道。加上最近几天的皇上不肯见寻芳他们的行为,能够看出皇上是不希望在这段时间见他们。 寻芳当初虽然护住的是丹城一个小城,但是能够顽抗这么多个月,足以看出他领兵的能力了。朝廷缺少武将,寻芳是文武全才。 他丁忧回来,按理来说,皇上应该会亲自召见他。官都给寻芳升了,怎么却不肯见他一面?这就很说不过去。 如此,说服皇上恐怕也不容易。如果是这样,最好不要方大人一个人去劝说,而是皇上答应见寻芳他们最好,多人劝说总比方大人单人劝说的要好许多。 问题就出在,皇上不肯见他们。 所以寻芳他们希望方大人能想办法让皇上召见他们一回,那怕只有一回,寻芳他们好歹不留遗憾。 “我不信他就如此命薄。”寻芳叹着气,在自己老师面前就难得显露出几分软弱。 “你当初连我走进鬼门关的父亲都拉回来了,这回肯定也不差的。这事儿我会去尽力促成,谋事在人,总会有办法的。”方大人其实很喜欢寻芳身上的这股劲儿。 若只因救命之恩,对寻芳多有照顾也就罢了。但是了解之后,叶寻芳真的有些叫人刮目相看的。 当初寻芳考秀才时,是勉强过的。之后却一路披荆斩棘,直接考上进士做了官。 而后叶寻芳在丹城的事迹,方大人也是有所耳闻,听到有人夸奖的寻芳,方大人心里也是美滋滋。 世间万物,仿佛他叶寻芳说可以,就都可行。这样的年轻人,是很难叫人不喜的。 几人商定好了事情,方大人又留了他们用饭,寻芳他们在这里吃过一顿才从方大人家离去。 从杨雪松入狱至今,他们已经将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接下来就是最令人无奈的等待。等待! 第170章 别过方大人后, 寻芳他们的生活照常。但是正是这样照常的生活,简直使他们过去一日,就如隔三秋。 这几日简直就是用煎熬来说还差不多。就像有一把剑悬在头顶, 不知道哪天会落下来,总是提心吊胆,不清楚杨雪松究竟能不能救。 当希望渺茫但是又不至于让人彻底绝望的时候,人总是会莫名的产生很严重的焦虑。 短短的两日时间, 寻芳莫名就长出了五六根白头发, 连他自己都觉得神奇。 虽不至于一夜白头, 但是整根乌黑的头发竟然会白的这样快, 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 到宫里偶尔会遇见叶寻芝跟梁佩恩, 跟他们说起来这事儿,梁佩恩也说自己最近两日头发掉得有些多。 而叶寻芝被他父亲的病情所影响, 两边挂心反而没有他们这么集中的愁闷, 生理上反而是他们中最正常的。 等过两日之后, 皇上总算是召见了他们,其中被召见的还有方大人。寻芳他们自然就知道了, 皇上肯见他们,都是方大人的功劳。 到了皇上处理政务的殿前,寻芳他们整齐的跪下。 皇上就坐在前面, 见寻芳他们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这次来,是为了茂之的事情。” 寻芳他们还未开口,皇上就已经先说了他们的来意。这倒叫寻芳他么不解了。 “回皇上的话, 我们是联名来替茂之兄作保的。求皇上开恩,暂且饶他一命吧。”寻芳说话时低着头,不去看皇上。 这场对话很可能就像是一场博弈, 而寻芳向来棋艺不好。 皇上直接开口就跟他们说杨雪松的事儿,想必早就已经想好了要跟他们说话的内容,只怕还是反劝他们的。 当朝的帝王懂得心术,知人且善用,愿为他死者众。但是杨雪松若这么年轻便死了,寻芳觉得不值。 “请皇上饶茂之一命!”梁佩恩跟叶寻芝也在一旁求情。 他们都清楚,认证物证俱在,就是有口也难辨。哪怕就认了杨雪松的罪过,即便坐牢也比这样就背着冤字死了的好。 只要活着,就有洗清的希望。 贪污是罪名,小额数目有时候就只是摘了印不让做官罢了。大额数目可能要罚,像是杨雪松这样的,大额的数目还不肯认罪,情节就比较严重。 将他抓进去逼问,是因为其中牵扯利益不止他一个。只要他不供认,是很可能死在里面的。 “众爱卿也知道,他的罪是成立了的。这样大的罪,朕不将他抓起立,如何服众?这样的事情,你们反而还要为他劝说,来为难朕!这是朕亲自提拔的人,遇到这种事情,朕也很心痛啊!” 寻芳听到这里,多少觉得皇帝在演戏:“回皇上的话,没有听说过还没盘问出什么,就将人移送去用刑的,如此,岂不是要屈打成招?既然茂之是皇上一力提拔的人,皇上难道不该多给他几分信任么?” “朕也无法,这事儿牵连众多。不将这些人送进去,朕无法跟众位官运交代。” 寻芳算是听出来,皇帝一直在说自己要给天下百姓跟官员一个交代。 其实说句实话,就是要给李相一个交代罢了。皇帝多疑,怎会容忍李相至此? 细想一下,又觉得能够理解。 李相虽然可以动得,但是即将要去打仗的李珖又怎么说呢? 国家少有可用的将领,李珖是难得的将才。只怕李相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如今他敢如此,只怕接下来就敢夺权了。 皇上只怕这会儿也是不喜李相,但是又那他没有办法。 “皇上,茂之是您亲自看着走到这一步的。你为何还不信他呢?臣跟茂之是从小相与,知道他的品性。茂之是跟臣一样,生长在丹城,丹城的知县就曾因为贪污而被参,当年茂之的父亲就是因为徭役过重,官不为民,穷苦交加而死。 茂之一生最恨就是贪官污吏,他如何会自己去贪污呢?况且我们都眼睁睁看着,臣此刻就敢做担保,茂之是绝对不会做这等子事儿的。请皇上对茂之的这件事儿,再多些耐心,先将人从大理寺放出来,就暂押在刑部也好。只要顺藤摸瓜,臣相信,事情总有查明的一日。” 寻芳这话说得其实有道理,就这样急急地处置杨雪松,这确实有失公允。 然而皇帝听了寻芳的话后,只是叹了一口气,对寻芳问道:“子贤,你觉得这江山如何?是不是极美?” 寻芳听到这里,身子微微一僵,回答道:“江山极美,赤子之心也极美。人心之美,与这天下之美,并不矛盾。江山之美与人心之美,皇上本可以兼得的。” 叶寻芳这一段话出口,坐在位置上的皇帝忽然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叶寻芳竟然已经跟自己想到了一处,并且用他自己的话将他堵了回来。 皇帝原是想说,江山很美,朝堂斗争的时候,总是要失去一些人的。 皇帝知道杨雪松很可能是被冤枉的,但是他动不了李相,也不能动李相,甚至这时候得讨好李相。 李相的最终目的也不过是让二皇子做上皇位,如今他势大,铲除是暂时没有办法的,既然如此,就只能先放任,或者说是宽厚相待。 而杨雪松肯定是阻挡了李相的路,李相联结势力要治死杨雪松,皇上也很无奈。 杨雪松说到底只是一颗棋子,该要舍弃的时候,皇帝就是再心痛也会愿意舍弃。 这就是皇帝的真实心思,然而一个皇帝是不能对臣子说出这一番话的,所以他将这话说得很意向,且要将自己表现得很无奈。 而叶寻芳从他这一段未完的话里,就察觉到了他的意思。 当初叶寻芳守住丹城的时候,杨雪松跟叶寻芝都曾进言,说叶寻芳有大才。 皇帝当初也是觉得寻芳或许可以一用,然而到底他只是守住了一个小城,很难说他是不是真的有大才,况且羽翼未丰,一切都难说。 如今见叶寻芳回答时镇定自若,并且有条理,又说得人不难受。这其实也是一种本事,他这样的外貌条件跟声音还有智慧,整体的一切,成就了他这么一个人。 有勇有谋且敢于直谏,明明说话直接,令皇帝本人都觉得自己理亏了,却能够不让人讨厌,不会让人想要马上一刀杀了他,批判他的无礼。 假以时日,叶寻芳必定是个对朝廷有用的人才。 原本要失去一个杨雪松,皇帝也很伤心,现在又回来一个叶寻芳,简直就是失落之后的一个大惊喜。 然而惊喜归惊喜,眼下的事情,却不能不处理。 皇帝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难啊!当初□□打下家业,到朕手里,也不过两三百年的时间。打江山跟守江山是难说那个更容易的,江山到了朕手里,说句实话,是要以血来祭的。” 皇上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声,然而寻芳他们听到耳朵里,身体俱是一震。这才知道,皇上的威严,能够透过话语跟声音传到他们心里。 他说要以血来祭,这其中一滴血,或许指的就是杨雪松。 “你说的人心之美,朕何尝不想要呢?只是这世上人心不止有美,总也有些人心充斥欲1望,有些人心充斥暴力。因有这些梗阻,朕所能得人心只美,是极少的。你明白吗?” “皇上说的江山之美跟人心之美,我们都明白,只是为江山而失人心真的可以要得么?如此行径,难道不怕人心寒?”寻芳这话说的有些逾越。 “放肆!”皇帝听后,确实也有些生气。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对于帝王来说,天下没有人不该为他做事,既然是他的臣民,豁出性命也是应该。天下士人原应该都是这样的心理。 虽然皇帝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确实令人失望,但是这话寻芳是万万不该说出口的。 寻芳沉默着低下头,确实也不敢在说什么。 惹怒皇帝,对他没好处。 皇上见寻芳沉默低头,知道他不敢了,也就轻轻饶了过去。叶寻芳是这样年纪,偶尔说话大胆一些,也能够让人原谅。 “算了,你们先起来吧。” 寻芳他们于是站了起来,沉默在一旁。 “若是朕真的放了茂之,只怕某些大臣那里不好交代。”等他们站起来后,皇上无奈地说道。 叶寻芝见状,说道:“臣等愿意联名保茂之,若是多人担保,呈上字据,若是茂之真的有事,我们也自甘降级。通过皇上这里走明路,或许可行。” 皇上见叶寻芝拿着前程保杨雪松,很是震惊。仕途是这时候几乎所有读书人的梦想,这是未来。 而叶寻芝竟然愿意拿未来换杨雪松的命,这样情谊,亲兄弟只怕也难做到。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74节 谁想叶寻芝说完后,寻芳也说道:“臣也愿意联名。” 寻芳是几人中最不看重仕途的了,在他看来,封建社会的官职,不值得他全心全意为之卖命,要不是能赚钱能光宗耀祖被人看得起,他也不费这个心了。 梁佩恩还算有些犹豫,但是看到寻芳跟寻芝都愿意了,他也被心中义气所感动,抱拳道:“臣,也愿意!” 朝中多有反对李相的势力在,若是联名,不说很多,但是再找出几人,凑成十几来个人想必还是能够的。 只是这样一来,肯定也需要时间,杨雪松这时候说不定就熬不住了。将来他能等到寻芳他们吗? 方大人是没有理由参与进来的,这次不过是充当一个中间人的身份,不站立场,所以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寻芳他们,并没有说话。 “你们......”这样场面,皇帝也是少有看见。 原用前程换友人性命,这样看来,若是真的让杨雪松白白送了性命,确实易叫人寒心,并且这寒心的程度也太过了些。 见皇帝愣住,方大人也开口道:“皇上......” “怎么?你也要联名劝我?”皇帝见方敏之开口,有些疑惑地说道。 方大人无奈摇头,说道:“卑职并不是想要联名,他们这帮人,年轻气盛,我已经是消耗不起了,不过念在他们还算有些义气,卑职也想要帮帮他们劝劝皇上。” 皇上听后,点着头道:“你们的心意,我已经看见了。若要茂之送死,我也于心不忍。这样吧,就这样下定论确实也有些过了,我现在拟个旨意,你们替我传达下去。就说证据尚不充足,先暂将雪松移回刑部查看。 若是将他送回来,我就限你们在一月之内查出结果,若是不行,照旧送去大理寺查办。你们几个替他担保,就该将这件事情揽下来。将来查不出来,我还要降罪给你们。” 见皇上这样说,寻芳他们自然欣喜,低头鞠躬道谢:“谢皇上开恩!” 皇上见他们小,微胖的脸上病没有展露出轻松的表情,只说道:“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须知你们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背后的敌人对你们来说太过狡诈。将来若是真有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的时候,不要再像今日一样,联合起来这样作态。” “朕给过你们机会,如果你们失败了,就要乖乖认罚。你么想要针对的那个人,就按照你们现在的程度,是搬不倒的。真要彻查到底,这些时间只怕还不够你们的,但是朕也只能替你们留出这段时间了。” 寻芳也清楚,既然敢去污蔑杨雪松。那李相就一定是做足了准备的。 一路查下去,好些的情况就是可能查到一个替罪羊。至少杨雪松能活下来,不好些的情况,就是证人全都没了,没有人能够替杨雪松洗刷冤屈。 但是至少,皇上给了他们一份希望,让他们能够有机会去查。就算最后败了,至少雪松能够多活下来一个月,交代好后事,完成些许没有完成的事情。 就是能够跟他们这些朋友见上一面,哪怕就是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是!” 这会儿无论是皇上说什么,寻芳他们都会答应的。 皇上交代完寻芳他们几句话后,就立刻拟旨。 宫里的旨意,想来是公公们传下去的,寻芳便拽着一个去传旨意的人,一路快速离开了皇宫,那速度快的像是身后有狗在追赶。 “慢些!慢些!”那公公被他们拽着一直让他们等等。 一出宫门,就下起了飞雪,那雪很轻,真是恍若柳絮。 天空暗沉沉的,黑灰色的云在京都城上飘着,像是海水里的暗潮,翻滚汹涌,天地间,唯有雪,白得这样彻底。 一路奔波,到了大理寺,因为有皇上的旨意在,没有人敢阻拦。 寻芳他们见到杨雪松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是血,躺在牢里,喘着微弱的气息了。 寻芳的性格略直男,上辈子哭的情况就很少,从初中后好像就不曾哭过。这辈子是穿越过来后就只有拜叶镐排位的时候假哭过一回,连眼泪都不曾掉。 如今见到杨雪松这番光景,那眼泪也不知怎么,就落了下来。 “茂之!”寻芳体力比叶寻芝跟梁佩恩都好,又是手长脚长,所以牢门一开,就最快到了杨雪松跟前。 杨雪松的唇色发白,囚服上沾着血迹。见到寻芳时,还喃喃了一句:“莫不是在做梦?” 他自己已然知道自己的命运,自从那日被抓,然后移送到大理寺,就没有想过自己能活着回去。死后能够魂归故土,安葬在故乡已经是他最大的奢望了。 叶寻芝跟梁佩恩晚一步到了杨雪松跟前,听到他这话,也滚下泪来。 杨雪松的伤口不能多牵扯,搀扶着难免磕碰拉扯,寻芳便亲自抱着他出门。 他心里一时又好笑又悲伤,上下两辈子,第公主抱居然给了自个儿兄弟。然而若是身体健康的兄弟,不是浑身带血的兄弟,又该是多好? “坚持住,一会儿给你找个大夫来看看。”寻芳抹不了眼泪,就任由鼻涕眼泪歘歘下来,这会儿也顾不了脸上脏不脏了。 寻芳话刚说完,就听杨雪松在他怀里,轻声说道:“芳哥儿......我怕是坚持不住了......” 寻芳听他这么说,鼻子又酸得了不得,外面冷风一回,只怕过会儿眼泪都要冻在脸上了。 “说什么混账话!我们好容易将你救过来,你要有个差池,我们岂不是白效力?你可不许出事儿。你要是出事了,让你母亲跟你姐姐怎么办?” “是我不孝......也对不起姐姐,连累她们母女......芳哥儿,我若死了,替我照顾好姐姐跟......母亲......” 说着,杨雪松竟然晕死在寻芳怀里,寻芳吓得浑身都在颤抖,差点连人都抱不住了。 第171章 大理寺外下着雪, 这时太阳快要落山。出了门,朝着石阶下走去,眼前都是青灰色雾蒙蒙的感觉。 就好像正片天地被雾化了, 杨雪松的囚衣被染了雪,殷红的鲜血在雾色的环境下,变得更加鲜明。 那雪花小小的一片,用肉眼就只能看到白白的一个点。雪掉落在杨雪松的衣服上, 很快便化作了水, 跟血水融在一处。 就好像冰雪融入了杨雪松的身体, 渗入了他的骨髓。 在场几人看着, 心都不由一抽一抽的疼。加上寻芳跟寻芝又是杨雪松的同乡跟同学, 上学时他们三人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如今看到杨雪松这样惨状,那情绪怎一个乱字了得。 寻芳快速将杨雪松抱到了车内, 现下没有大夫没有药。车外冷的不行, 寻芳他们便脱了外衣裹在杨雪松身上。 测了测呼吸, 发现是有呼吸的,但是那幅度很轻几乎可以算作没有。 要将杨雪松从大理寺发往刑部, 寻芳他们在场,这些小动作是可以有,但是后面会跟着押送的人员。 寻芳他们到了, 就说明皇上的态度转变,押送的人不敢得罪寻芳他们三人,看着他们给杨雪松家衣服替他暖身子喂他水,都没有人上前阻止过。 押解途中, 他们找了一家医馆,给杨雪松看了病。 他是出气多进气少,显然是营养不足气血两亏, 又因为皮外伤多,所以才导致的昏睡休克。 大夫没办法让他一下子醒来,只开了内服外用的药,让他用着。只是生死还是两说。 “伤口若是发脓,之后若是不发烧,两日内能醒来就有救。”这是大夫的原话。 这样的伤口,别说是在古代,就是在现代都不一定能养好。所以寻芳对杨雪松的病情很是担心。 这下人救出来了,要愁的事情反而越发多了。 寻芳他们是六部内的人,虽不是大官,但是宫中该认识的人都认识些许,塞些药进去,让刑部的人对杨雪松优待一些不难。 只是杨雪松这样病情,没有专人照顾,就是治好了病情一旦反复也会糟糕,更何况还没有治好。 寻芳记得自己第一次见杨雪松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也很糟糕,长期营养不良,加上他五官平常,穿戴的都是旧衣物。从外表来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是他的脊梁挺直,看着一身浩然正气。当时的他,精气神是好的。 怪道说士人可杀不可辱,如今苍白模样躺在牢内的杨雪松,因肉1体痛苦,而导致精神微弱,看着真是叫人心酸。 “走吧,明儿还有许多事儿要做呢。”叶寻芝在一旁拍拍寻芳的肩膀,说道。 寻芳点着头,也明白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想要扳倒李相那几乎是不可能,但是若有机会,哪怕抓个替罪羊也好。 既然参与了污蔑杨雪松的事情,这“替罪羊”三个字原本也就戴得不牢。只不过罪魁没有被抓住,抓住的是帮凶。 李相位高权重,皇上都动不得不敢动,寻芳他们就算手头捏着证据,只怕皇上还不敢轻易的得罪了他。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很清楚,不会动李相,但是得努力保全杨雪松。 这些帮凶能不能被抓到一个,还得看他们的本事。 李相想要杀鸡儆猴,赵先生他可能动不了,人抓在牢里,逼供一番可能会放出来,因为赵先生手下的人脉不少。 赵先生又是站在中立派的人,官居二品,动了他,李相这边也不好过,一个不好,中立派的人都站到李相的对立面去了,这就得不偿失了,李相也不会这么傻。 所以他才会选择杨雪松来打压赵先生,赵先生在里面不一定会有事,最后杨雪松一定会是那个背锅的。 杨雪松虽然站在中立的立场,但是他跟赵先生手里一定是有什么李相的把柄,所以才会让李相走上这一步。 朝堂也是江湖,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李相势力这么大,赵先生得罪了他,就得让赵先生知道知道自己的斤两。 别说杨雪松只是稍有潜力,哪怕他就是个天才,在李相家的权势面前,也不过是个蝼蚁,捏起来很容易。 朝堂之内,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每年都要有那么一两个天才中进士,可真正能够名留青史被载入史册的却并不多。 即便杨雪松得到了皇上的青睐,可他终究还没有成长。一颗捏在手上还没来得及下的棋,就算没了,也不至于让棋盘的形式有什么变化。 李相料准了皇上不会想因小失大,所以整起杨雪松来绝对没有丝毫心软。 这样一来,赵先生那一派的人就会知道李相不好惹,做事就会知道收敛。 李相这一招其实走的很不赖,去掉一个杨雪松,只会让一个赵先生记恨,但是属于赵先生那一方的势力,并不会因此而站在李相的对立面,而且还会在想要动他之前,对动他这件事产生忌惮。 杨雪松若是死了,对李相来说有着比较重的意义。但是对整个社会来说,杨雪松若是死了,那就是没有意义。 寻芳看着伤痕累累的杨雪松,想着,哪怕他们再晚一日,或许一个再晚一个时辰,就见不到活着的杨雪松了。 在牢外看了一会儿躺在里面的杨雪松,寻芳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跟梁佩恩还有叶寻芝离开了。 晚上回到家中,派人赶紧去杨家送了信。 这样一来,好歹能安杨母跟杨杏儿的心。至少人现在是被救出来不用被严刑拷打了的。 这种时候,只能报喜不报忧。所以只说杨雪松受了些皮肉之苦,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够被保出来了。就是不敢说,杨雪松被打的快要死了,现在都还不清楚能不能救得活。 用过晚饭后,派去传话的小厮也回来了。 “那边儿杨大小姐说知道了,这次多谢芳爷跟其他二位爷,改日等杨爷出来了,再请你们。他们家太太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身子现已好许多,知道爷会关心,所以特地叫我来回一声。” 寻芳听后,说了声知道了,便让那小厮下去了。 洗漱后便上床,睡了这么几日来唯一的一次安稳觉。 虽然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但是好歹,杨雪松目前是不用受刑了。 这事儿原本应该交给刑部来管,但是皇上将这件事儿交给了寻芳他们,那么人员调动他们也可以参与。 第二日醒的早,寻芳拉着俞敏打了一套拳。俞敏对没有办法给寻芳他们帮忙这件事儿一直很愧疚,寻芳还安慰了他一会儿。 俞敏的官职也小,他性格腼腆,原本就不会跟人打交道。打仗的事情他虽然懂,但是人情往来对他来说是有些要命的。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75节 寻芳知道他手上人脉少,知道这两日他早起晚归,除了要准备打仗的事宜,确实也有在尽力帮忙,只是没什么效果。 跟俞敏聊了两句,一个小丫鬟端了两碗大补汤羹过来。 说是王氏让他们喝过再出门,母亲赐羹,寻芳不敢不从,就是那汤味儿实在太浓,憋着气一口闷的。 俞敏喝的慢,好歹意思意思喝了两口,剩下两口实在喝不下去,残余了些许,看着也还好。 寻芳瞧着都没有说什么,那丫鬟就有些不干了。 “敏少爷还是喝完的好,否则一会儿不止太太,小姐也要说我。叫我瞧着二位爷喝完的,留下两口没喝完,我不好交差。” 寻芳听那丫鬟说宝儿,好奇地看向了俞敏。 俞敏像是心虚似的觑了寻芳一眼,随即拿起汤羹,仰头一口就喝光了。之后他将那汤羹甩一样地递给了小丫鬟,自己转身说了一句:“喝完了,我走了。” 还不等寻芳说话,他就已经走出了老远。 寻芳见状,心里一下就了然了。 只是了然之后,不免又开始担忧起来。 “快要打仗了啊。”偏偏这种时候,掺和进了私情。 不过人之情感,又怎么能说是怎样就是怎么样呢?往往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 无奈摇着头,寻芳回屋换了衣服,早上便去了刑部那里跟叶寻芝他们会合。 三人调配了些许刑部的人员,这是皇帝下命,所以没什么阻拦,寻芳他们很快就调够了人,带着人去追查事件。 首先要去检举的人家找起,带兵到达的时候,进屋找,这家人已经不见了。 问清楚邻里后,说是昨日正好搬走。 “偏偏这么准时。事情还没有调查够,人证难道不需要再重新查问么?竟然就这样轻易的放走。”寻芳这会儿很想骂刑部跟大理寺的人。 没得办法,只好一面派人追查证人的去向,另一面又开始着手赃证的事情。 还有就是其中牵连人员也要一并查探,最主要还得盯着李相那边儿的定向。 这样一连差了许多日,寻芳他们忙得焦头烂额。总算找到了证人的去向,待要捉拿细问,结果人员来报说,找到那证人时,人家已经死了两日了。 这时候线索又断了,不过这样巧的事儿,明眼人早看出不对了。 朝内许多官员心里都十分明白,寻芳他们要针对得罪的究竟是谁。原本关系走得近的一些人,也渐渐疏远了他们。 关于这些,寻芳他们心里颇为无奈,但也能理解。大家都不想被牵连,原本这事儿如果不是杨雪松,寻芳他们也犯不着趟这浑水。 断了线索,就只能继续照着之前证人的指认,一点一点去找寻别的线索,这比盘问证人要困难许多,但是寻芳他们还是不想放弃。 既然可以确定是污蔑,那假的事情就一定能够被找出破绽。 有句话不是说,说了一个谎言,就得用另外一千个谎言去圆么?既然是这样,那么努力去盘查,相信一定会有结果的。 至少这一个月,他们必须去这么相信,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力量。 杨雪松的命担在他们三人的肩上,他们不能松懈。 唯一让寻芳感到欣慰的是,至少还有两位兄弟陪着他一起。若是他一个人,只怕这会儿得崩溃了。 这日处理好宫中的事情,寻芳正准备走去宫门口乘车。路上却遇到了正在巡逻的李珖。 因为立场问题,虽然二人相识,寻芳也不准备跟他打招呼。正加快脚步准备离开,却听李珖叫住了他。 “叶大人想是着急回家?怎么见到了我,走这么快?” 寻芳见他这么说了,只好停下脚步来应付。 “李大人。” 李珖见寻芳停下脚步,对身边的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现在原地等待,自己走过来跟寻芳说话。 “听说叶大人这两日很忙。” 寻芳朝他看一眼,心想他做什么明知故问? “朝中人人都身负要职,哪有个是不忙的?倒是李大人,这两日不是听说要带兵打仗了么?怎么这时候还有心情管我们这些人的事儿?” 寻芳这话是明摆着说李珖多管闲事,语气也并不多好。 当初南蛮来犯,寻芳死守丹城。李珖下来攻打后,又是寻芳帮着想办法,最后多打下来南蛮两座城池,杀了敌方不少人,李珖这才被朝廷召回。 虽说李珖现实中跟寻芳不太熟悉,但是聪明人总爱跟聪明人玩在一起,况且二人书信来往多有探讨,在李珖跟寻芳的眼里,原本是已经将对方当成朋友了的。 但是经过杨雪松这么一件事儿,寻芳对李珖的态度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虽然不至于将李珖看成敌人,但是寻芳是将李相当做敌人的。李珖身为李相的儿子,寻芳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再当成朋友。 因为大家都曾经有过合作,寻芳也稍稍了解李珖的为人,这才会对李珖说了些无礼的话。 若是碰到记仇的人,寻芳这会儿可能就是只装作听不见看不见,直接就小步跑走了,根本也不会停下来跟人说话。 寻芳虽然对李珖的态度不好,李珖却还是照旧一般对待寻芳。 见寻芳语气不太好,他也不过是说道:“也算我多管闲事吧。时势所趋,我们谁不是随波逐流?望叶大人不要将整个朝堂的走向迁怒于我一人。杨雪松的事情,我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管了。” 寻芳能够理解赵那边儿的势力得罪了李相,李相想要小小教训赵先生这边儿的想法。 但是偏偏牵扯到杨雪松,还是关系杨雪松生死的事情。寻芳无法冷静地看着这龙虎相斗。 他不过是想要考个进士,混个古代公务员当当而已。忙时也会有压力,闲来跟二三友人约着喝酒聊天下棋,眼看事情都成了,偏不逢着好时候。 听着李珖一这样平常,半点儿不带愧疚的说出杨雪松的名字,寻芳的情绪很容易就被挑起了。 但他还是压抑自己想要暴打一顿眼前人的冲动,只阴阳怪气道:“怎么,难不成李大公子还想把我抓进去不成?” 他没有站什么立场,更没有动李家的什么利益,原本跟这件事情是离得远远的。 但是现在他跟叶寻芝还有梁佩恩想要保住杨雪松,被李相他们厌恶甚至是陷害,也不是不可能的。 活在这世上,太多的事情可以违心而为,只是谁都有不能丢的底线。杨雪松的事情,就牵扯到了寻芳的底线,所以他才选择站出来。 如果真的到了真刀真枪相见的时刻,寻芳也就只能拼死一战罢了。在这之前,只希望不要牵扯家人便是最好了。 “叶寻芳,我在跟你说事实。你非要逆势而为,到最后只会自尝苦果。人生于世,你我在权势之下都是蝼蚁。如皇上,如我父亲,他们眼里都没有这些蝼蚁,你硬气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白费力?原本这事儿不需要我出面劝你,反正杨雪松迟早是要死的。我找你说这几句话,不过是看你还有几分将才,又曾多次助我的份儿上,我怜你这一身本事,若是走岔了路,那就可惜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从此我们也互不相欠,你走你的道,我走我的路,我言尽于此。” 寻芳知道李珖在说什么,但是看着朋友赴死而自己这里无动于衷,这也不是君子所为。 “正合我意。”道不同,始终是走不到一起的。若要断,不如此刻断个干净。 “我初见将军,是几年前你南下攻打南蛮的时候。那次远远瞧见将军,只觉得英气非凡。之后又听说你连打胜战,也却有相交之心。如今结识,也算缘分一场。我谢你这次告诉我这些,只是我放不下心中尚存正义,放不下结义之情,实难与你同走这条王霸之路。叫将军失望了。” 寻芳说完后,朝李珖鞠躬。拂了拂袖子,接着便走开了。 李珖见寻芳这一系列说辞跟动作,等寻芳离开后,还朝着寻芳的背影看了许久。 寻芳不知李珖心里所想所感,只是自顾着一路朝前走。 回到家里,吃过饭洗漱了便睡觉。 因为心里总是想着事情,晚上就是睡的再早也是睡不好。 或许是因为下午李珖说的那一番话,晚上竟然连做了两个梦,两次都梦见杨雪松满身是血,被黑白无常套了链子在脖子上,对着寻芳叫喊,说自己冤,让寻芳为他报仇。 寻芳被二次惊醒,伸手一擦额头,发现是满头的冷汗。 远处钟楼上响起了钟声,这下彻底清醒了。 于是坐起身来,见绿萝还在外头睡觉,也不好吵醒她。便准备自己穿衣起床,早些去打一套拳也好。 刚坐起来,就听到风声“呜呜”地在窗外吹着。 忽然,“嘭!”的一声,屋里的窗户被吹开了。外头凛冽的寒风一下吹到了温室里,冷风里,还夹杂些许雨雪。 第172章 窗户被风吹的“嘎吱嘎吱”作响, 时不时又“嘭嘭”地响动,敲得人心慌。 寻芳赶紧披了一件单衣下床,到窗边准备关窗户。 却见外面风雪大作, 那雪已经下到人的脚踝处了。风亦是很大,寻芳被迎面呛了一口,直冷到了肠子里。 他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将窗户关上。 外边儿榻上的绿萝被窗户的声音吵醒, 披上衣服, 也是准备来关窗户的。 “爷, 怎么起了?今儿倒是起的早, 还歇会儿么?” 寻芳摇着头:“你起了就帮我穿衣服吧, 我出去打两套拳。” 他的眉头皱得紧,可能是早上没防备灌了两口冷风的关系, 早上起来就很难受。想着打两套拳, 身上热乎了, 或许就会好些。 绿萝于是帮他换上衣服,寻芳到外头打了两套拳。身上热乎了些, 回到屋里,绿萝就已经摆上了饭。 坐到桌前,寻芳拿起筷子, 还未来得及夹菜,便想起了一件事,吩咐绿萝道:“这几日太冷了,你替我再找两件暖和衣服出来, 还有之前的诗经也拿出来,一会儿我给雪松送去。” 绿萝疑惑道:“前儿不是都送了衣服过去了么?芝二爷跟梁大爷还有俞大爷都给送了一套衣服,现在又送一套?” 寻芳想想, 觉得也对,便说道:“那就整理一件外套出来吧。”他就是怕杨雪松在牢里冷。 绿萝见寻芳执意要再送衣服,没得办法,只好依他。 用过早饭,寻芳便去王氏那里请了安,然后便拿着绿萝给准备好的衣服包裹去了宫里。 有个看管杨雪松的官差,见寻芳来了,便对他说道:“叶大人来了,你来瞧瞧吧。犯人身上有些不好。” 杨雪松原先是个官,但是如今已经不是官而是犯人了。 寻芳听到“犯人”二字,心里一紧。之后又强忍这这股不开心的感觉,抱着衣服,感到了关押杨雪松的地方。 到了牢内,只见杨雪松睡在一个担架床上,上面扑了被子。 牢里很冷,但是多穿一些还能忍受。只是对病情肯定是不利的。 “从昨儿起就一直发高烧,之前都在烧,只是也不严重,我们也看不太出来,他身上原本有这么重的伤,烧也是正常的。前两日还好,药都是他自己换的,我们就是按着您的吩咐,将煎的药材烧了就端来给他喝。每日都是照常,只是这两日也不知怎么的,忽然烧的厉害,昨儿到今天也不见醒来过。” 寻芳点着头,了解了一番情况,便让人将牢门打开。 那官差听话地将牢门开了,寻芳便走进去,探了探杨雪松的额头,发现真是烫得不行,他烧的满脸通红,看着呼吸都有些困难。 “大夫开的药都有按时吃么?”寻芳边问着,便查看杨雪松的伤势。 掀开纱布来看,却发现他的伤口已经溃烂,竟不像是好转的样子,反而越发严重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76节 两个官差在寻芳身边说道:“大人吩咐的,小人都是照做的。不曾懈怠过。” 寻芳看到杨雪松身上的伤口,吓得浑身发冷,皱着眉头,身上的冷气不断地往外放去。 “你们谁换过他的药了?!” “并不曾换过,这药都是他自己上的,我们不过是熬药的罢了,用的也都是大人给的药。” 寻芳喘了两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一般来说,伤口要是卫生弄不好,确实有溃烂的可能。只是寻芳觉得这么多药材上去,人又有自愈能力。杨雪松虽然不练武,但是农活是没少干的。 像是这样的伤口,若是放到叶寻芝身上,只怕他早就咽气了。但是放在杨雪松身上,还可坚持到他们救他出来。 所以寻芳很怀疑是药的问题,而不是因为伤口溃烂。 这样大冬日里,细菌滋生的慢,照常来说,伤口溃烂的可能是更小的。所以寻芳很不相信这是伤口自己烂的,他更怀疑这用的药被掉包。 杨雪松是被他们接出大理寺后,就送到大夫那里就诊的。 那一家的店面不可能提前接到通知换药,毕竟谁也不会知道他们会送杨雪松去哪家药店。 都是做官的,有些人脉的,请个太医帮忙看看也不是不行。而且那些药材,寻芳他们既然抓来了,自然都会认一认,当时抓的确实都是治疗外伤的药,内服的药材也都是对身体好的,并没有相克的。 所以寻芳才严重怀疑,药材是被掉包了! “有劳二位,将他平日用的药材都拿来,我现在就看看。”寻芳也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对两个看守的人说什么,虽然二人最有调换药材的嫌疑。可凡事都要证据,他又没有证据证明是眼前这两人掉包了药材。 况且当下之急,是杨雪松的病情。 几人正说着,那两个差役听了寻芳的话,也不敢怠慢。从牢里走出去,准备拿药过来给寻芳检查。 外边就听见有人说道:“芳哥儿,怎么了?” 寻芳所认识的人里,只有家人会这样叫自己,在这里,也就只有叶寻芝会叫他芳哥儿了。 朝外面看去,果然见叶寻芝手里抱着一身衣服,走了进来。 寻芳看着他手里的衣服,心想果然是兄弟,两个人想到一处去了。 寻芳叹着气对寻芝说道:“你瞧瞧吧,茂之身上的伤越发重了,我怀疑是药出了问题,正找原因呢。先生人脉多,一会儿你看看能不能叫个太医过来瞧瞧,再重新开药?若药没有问题,那一定是不合适茂之用,再重新开吧。” 想到这些日子杨雪松身上所受的苦楚,寻芳心酸的发抖,强忍着泪意。 他大小相与的伙伴,寻芳亲眼瞧着杨雪松,他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相反,平时手里有些零碎银子的时候,还拿钱给乞丐花。 怎么偏偏这样一个好人,要承受这不白之冤,要受这等皮1肉之苦? 叶寻芝听了寻芳的话,看了杨雪松身上的伤口,再去用手量他的额头,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酸意。 “怎么烧成这样?”叶寻芝的言语里满是心疼。 然而生老病死皆是人力无法扭转的,病已经是病了,只能期盼着病能好。寻芳他们也只能为其奔波找大夫抓药罢了。 等了一会儿,那两个差人带着药过来了。 寻芳他们细细查看了一下,果然有几味药是不对的。 寻芳小时候多病,身边又有个更弱的妹妹,自然口服的药他多数认得。 之后又跟着俞师父学武,身上难免磕磕碰碰,外敷的金疮药也是认得比较全。 之前带杨雪松看病的时候,寻芳分明把用的几味药都记清楚了,如今就是在脑海里过一遍,还是有几味对不上。这才发觉,药确实被人兑换了。 寻芳于是让人去细查名单,发现来往并没有什么外部的人员。 “早该知道这里肯定会有支持李相的人,偏没有察觉。”寻芳一面觉得敌人可恨,一面又气自己不早些考虑到。 又想起之前李珖跟自己说的一番话,觉得他早就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一切也未可知。 叶寻芝在一旁劝寻芳不要急:“你不要自己气自己,连我也没有想到。这是宫里,这么多眼睛盯着的地方,谁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这药显然是不能再继续用了,寻芳他们于是让人将药先放起来,想着或许将来能有用,另外又托关系找了太医帮忙看病,重新开了内服外用的药。 嘱咐看守的人,自己跟叶寻芝还有梁佩恩以外的人来,皆不许开门。 不过太医留下药方后,还对寻芳他们说道:“病了这么多日,又多被磋磨,已经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好不好,只看他个人的造化。杨大人家里也该有个报备,若真是不好了,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寻芳他们听了这话,觉得甚是不详,但也知道这是人家一片好意才说的,这大夫至今还肯叫杨雪松一声“杨大人”,寻芳他们心里感受到了些许温暖。 这件事情关乎李相,就算到太医院里面请太医,也没有多少人肯来。肯来的,也不是愿意参与进来的人,而是医者父母心,为病人着想的大夫。 寻芳他们感谢着,送走了太医。 太医开完药后,寻芳二人就一起看药方,商量着用药是否准确,还没说两句,就听见了杨雪松咳嗽的声音。 “咳咳。” 寻芳跟寻芝一惊,朝身后看去。 却见杨雪松满目昏沉,却努力睁眼朝他们这边儿看。 “醒了?”寻芳忙转过去搀扶。 杨雪松瞧见了他手里的药方,刚才昏睡过去,隐约也听到了什么商量药物的事情。 “怎么又换药了?” “之前的药不好,这次请了太医来看的。”寻芳让杨雪松继续靠在床上,拿厚衣服叠好给他当枕头垫高脑袋,好让他坐的舒服。 “是被换过了吧?”杨雪松一言就道中了要点,“我这两日感觉越发不好了,果然是药有问题。” 寻芳跟寻芝原本的打算是不让杨雪松知道这一点,免得他在牢狱中心情更不好,不利于病情。 “呵,看来他们是很希望我死的。”杨雪松仿佛有些无奈又仿佛有些嘲讽地说道,“那我就偏不要死,活得好好的给他们瞧!” 说话间,又是好几声咳嗽。 “对,咱么好好的活着。给他们瞧。”寻芳边说着,边帮杨雪松拍着前襟。 “你们那里进展如何了?”杨雪松喘了几口气,说道。 进展是很缓慢的,不过寻芳他们还是保持着积极的心态。 “还在找线索,不过咱们已经知道了害你的人是谁,那么照着查下去,相信不会有多难的。”叶寻芝说道。 杨雪松点着头,拍着寻芳的手说道:“芳哥儿,原本这事儿不该牵连你。我书房里有些东西,你们去找找看吧。若我真有一天不幸去了,等将来,你们要替我报仇。” “说什么傻话?”寻芳看着杨雪松这样说,忍不住的哽咽。 杨雪松见他哽咽,也不忍再继续说不好的话。便转了话题说道:“芳哥儿,你说过的,你会看着我。我为官到如今,可曾做过什么对不起百姓的事儿没有?我还算,是个好官吧?” 寻芳听到这里,想起当年二人在杨家茅屋里说的那一方话,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滋味。 “你是个好官,你没有对不起百姓。我们都知道的,有我给你作证呢。” 杨雪松见他这么说,浅浅扯出一抹笑来,说道:“那便好了。” 之后寻芳他们还有公事要办,不便久留在这里,看着杨雪松勉强吃了些东西,喝过药后才离开了牢房。 这天下了整整一日的雪,回家的时候,雪已经快到寻芳小腿处了。若是继续这样下雪,想必宫里官员明后天都不用上朝了。 白天将事情处理完毕,到晚上准备回家前,寻芳跟寻芝还有梁佩恩都想再去看看杨雪松。 毕竟过两日可能来不了,今日见一见好歹让自己安心一些。 外面很冷,走到刑部寻芳的鞋袜都湿了。 正要进去借差役的火烤,就见看守的两个人过来跟他们说,杨雪松已经咽气了。 寻芳听到这话,觉得很不真实。 跌跌撞撞着小跑着要去杨雪松所在的地方看看,结果没走两步,就摔倒在了地上。 他腿软了,全身都在颤抖,这样走路是不可能不摔跤的。 叶寻芝过来搀扶他,此时叶寻芝脸上也是一片苍白。 二人怔怔看着对方,寻芳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心力交瘁,咳嗽了两声,竟然从喉咙里咳出了些血。 梁佩恩赶紧过来搀扶,派人去找太医帮忙看看寻芳。 结果寻芳拂开了他们,照旧跌撞着朝杨雪松的方向走去。一路到了牢外,却见一个苍白的人沉睡在牢内。 外面有光照进来,灰尘散落,不见有呼吸起伏。 “茂之!”寻芳惨叫一声,便开始捶胸痛哭起来。 牢门再次打开,里面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早上那一段话,竟然成了他们三人之间最后的一次对话。 “早知道就不该这么快就走,让他孤零零一个人离开。”寻芳说着,不禁又落下泪来。 叶寻芝在一旁也是闭目,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梁佩恩感触也是很多,抬着袖子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泪水。 经此一事,他们三人都对这个朝堂有了一个新的认知。瞬间成长了许多,笑容也少了许多。 听说寻芳吐血,回家时,王氏特地找了大夫过来帮他检查身体。 结果并没有查到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说寻芳最近火旺,但是身体虚弱,像是积劳的症状,希望寻芳好好休息,并且不要再吃些补药,免得虚火热攻心。 当天他们没有告知杨杏儿杨雪松已经去世的消息。是收殓了杨雪松的尸体后第二日才告诉杨杏儿的。 杨杏儿也是悲痛不已,为了母亲,还是强忍住了。 几人商量,杨雪松死的不明不白,杨母又病着,杨杏儿希望先暂时将杨雪松的死讯瞒住。 丧礼也是到时候再办,如今是万万不能办的。 杨雪松孝顺,杨母原本就为他担心,如今他的死还要让杨母心痛,这只怕他死也不能瞑目,所以寻芳他们都理解杨杏儿的做法。 等商量好了杨雪松的后事,寻芳托着病体,还想继续查杨雪松的事情:“他临走时说书房里有东西要我们查看,你带我们去他书房里看看吧。” 杨杏儿答应了,带着他们去书房查找,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 见他们没有查出什么线索,杨杏儿说道:“这或许就是天意。你们如今就是查到了,又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雪松呢?” 寻芳到此时,心中已经满被恨意所占据。 这时候,他心里对李家是充满了仇恨的。简直想要拿把刀冲进李家,将他们所有人都杀了的心都有。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样根本打不倒李相,反而会害得自家人受到牵连。 想要强大的种子,在他的心里深深埋下。生根发芽!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77节 杨雪松的死亡被他们禀报给了皇上,这件事情也便顺理成章地被搁浅了下来。 如今犯人都死了,继续追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况且寻芳他们差了半个来月,还未曾追踪到什么。想要继续查下去,似乎也找不到理由。 这事儿之后又过了几日,春日节假放了下来。 整个京都是一片热闹繁华,让寻芳觉得这仿佛是一场梦,好像杨雪松这个人,从不曾在这世间来过一般。 正好放假这段时间,寻芳大病了一场。这场病来得又急又猛,躺在床上,连下床都费力。 他重生过来之后生过两场大病,一场是俞先生离开前,另一场便是杨雪松离开后。 第173章 寻芳病时, 传来了一个噩耗,说是杨母也去了。 杨家的丧礼是简单办了的,杨母的尸体在家停了七日, 便被拉去了跟杨雪松放在同一个寺庙里厝着。等有机会,就拉去老家埋葬。 好在杨家办丧礼的时候,寻芳的病差不多要好。虽然身体仍旧虚弱,但他还是坚持要去送丧。 家里人拗不过他, 又怕他急上火, 不敢不同意。于是寻芳最后还是送了杨家母子一程。 那日简单吃了些酒席, 回到家里, 正是下午日落。 洗漱完毕后, 月亮便升到了天空。 到了案前,寻芳稍开了些窗户。 雪已经不再下了, 今日是晴天, 晚上的月亮非残非满, 圆月缺了些许,总让人有些意难平。 “不堪盈手赠, 还寝梦佳期。”寻芳喃喃着,想起之前杨雪松给自己写的信。 他一生算得上知己的,一个叶寻芝另一个便是杨雪松了。年纪越是往上, 越是难找到一个懂你的人。 杨雪松跟叶寻芝都这样难得,可惜他护不住。 “爷。”绿萝就在一旁站着,她见寻芳眼神不对,寻芳的眼神看着无比的悲伤, 她也很是担心。 “歇息吧。”寻芳将窗户关上,转身对绿萝说道。 他允许自己悲伤,但是悲伤过后, 得收拾好心情,继续战斗了。 如今的他们实在是太过弱小了,只有让自己站在高位,才能够让敌人敬畏。 只要不够强大,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无法替杨雪松洗清罪名。甚至有可能会让自己身陷囹圄。 今夜歇下,半夜时下起了小雨,寻芳这两日睡眠不好,被吵醒了又接着睡下。 之前生病,又是说上火,又是风寒,内里有火,外面又受了寒。这时候的药见效比现代的什么胶囊什么颗粒慢多了,所以一病就严重到在家里躺上好几日。 那时候鼻子不通畅,加上心里压力大,一夜常要醒三四次。 这日只被雨声吵醒了一次,已经算是休息好的了。 第二日起床,翻找出了杨雪松的书信。见字如晤,杨雪松昔日音容,仿留存在这一叠厚厚的信纸中。 一张一张翻看,寻芳越是看着,越忍不住想念杨雪松。 虽然时光能够淡忘一切,但是在时光流淌的这些时候,他又该怎么熬过呢? 越是想着不能熬,越是难受,之前心里那吐血的感觉一阵一阵的。 在现代的时候,并不曾有这样的体质,寻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年纪轻轻的,居然还会吐血。 快步走到院子里廊下,嗅一嗅流通的空气,才觉得好许多。 外头下着小雨,院子一个小水潭,里面种着荷花养着鱼,如今荷花是没有了,但是鱼儿还在,宝儿跟王氏闲着无聊会来喂一会儿。 北方的院子空间大,不放点儿什么总觉得空空的。 看着院里的摆设,寻芳一路走到外面那一进的院落去,这里倒还忙,早上有人扫地修剪树木。还有采买蔬菜水果的,打水烧饭的。 京都这宅院里,人虽然少,但是各司其职,每天都有的忙。 “爷,怎么不撑伞就出来了?”元庆刚从外边儿进来,就瞧见寻芳站在细雨里,落寞地看着院里生活的情景。 元庆看着他方才那样子,就好像叶寻芳是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屋子里怪闷的,外面走走透气。”这雨小,细细的跟春雨似的,如今到了年关,也算是春雨了。 “好歹打把伞。”元庆说着,要进自己屋里拿伞给寻芳。 然而寻芳就站在那里,听元庆的话也听得不真切。见元庆离开后,他自顾走到自家马棚那边儿,叫马夫牵了一匹马出来。 “爷,这时候还是坐马车吗?家里正有马车。”那管车马的仆人,见寻芳非要骑马,劝着他道。 寻芳不去理会那人,只管自己坐上马车。缰绳一挥,那马便开始向前跑去。 “爷!好歹告诉一声去哪里,一会儿太太问起来,也好回答啊!”那仆人在寻芳后头跟着跑了两步。 寻芳不想为难仆人,把那缰绳一拉,马头便转了一些,寻芳侧过身来,对那仆人道:“我在院里待着烦闷,出去走走就回来,太太小姐若问起来,只叫她们不要担心,我就回来的。” 说完后,也不管院里仆人是个什么表情,便驾马出了门。 他骑行的速度不快,一路细雨落在身上,很快就将外衣打湿了。 行了长长的一段路,绕上山去,总算在一座庵前停了下来。 这庵名叫落月,也算是个有名的庵了。庵门关闭着,里面住的都是女人,平时清修,少有人打扰。 寻芳就骑马站在庵前,待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知不会见到那个想见的人,但只要知道她在何处,只要能同她共呼吸同一片地方的空气,都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早上的烦闷去了许多,青山上传来些许鸟鸣,黄叶飘散,而这时,已经有绿叶开始在旧枝上发芽。 风一吹,便是一阵瑟瑟的轻响。环境不吵杂,很安静。 就在寻芳享受这片刻宁静之时,却听见了门板松动的声音。 素色的衣裳,映入眼帘。寻芳眼里闪现惊喜,视线从素色的裙衫向上望去,见到的却不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位。 “啊!叶公子!”桃儿瞧见门口站着的叶寻芳,惊讶地捂住了嘴。 落月庵是尼姑庵,平时少有人来,就是真有来往,也都是女子。 原本寻芳一个男子,大早上的在这里站着就很神奇了,再看他一身狼狈模样,更让这惊讶多了几分。 寻芳也愣了一下,骑马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喜欢陆婉,桃儿不会看不出来。此时就是不解释,想必也知道他为何而来。 索性,就闭嘴没有说话,只在门口这么呆愣愣站着。 桃儿见他不说话,觉得又好笑又无奈,这叶公子,怎么有几分呆性。随即桃儿对寻芳说道:“公子等会儿。” 说完后,也不等寻芳回复,开好了门后,便小跑着进到庵里去了。 寻芳见她远去,立在原地不曾动弹。 或许他现在该离开的,只是好奇那桃儿究竟回去是想要做什么。又或者,他心里存着一份希翼。若是能够见到陆婉就好了,哪怕只是匆匆一面也好。 桃儿进到了庵内,小跑着到了陆婉所住的小院落。 陆婉是带发修行,因她是官家女,还有长公主在这里吩咐过。所以她修行的时候有另外的院落,还有仆人照看,平时不会有人来打扰她。甚至节假日她可以请家里的人接她回家过几日。 前两日她已经回过家一趟,最热闹的日子她是很少回家的,因为家里亲戚会聚在一起,闲话也多,倒不如在庵里清净。 所以看望过父母后,她便回到庵里了。 这边儿桃儿走进了陆婉所在的院落,见自家小姐坐在桌前饮茶,将寻芳在外面呆等的事情笑话似的说给了陆婉听。 “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年,咱们在元宵见过的那位叶公子?” 听到“叶公子”三个字,陆婉愣了一下,手上端茶的动作也僵住了。 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陆婉对桃儿说道:“说他做什么?” 叶寻芳年少中举,陆婉也就见过她几面,之前回家的时候,倒是听家人说起过叶寻芳。 不过不该关注的事情不关注,免得上了心。所以陆婉也就只知道寻芳中举这里,就再也没有了解过叶寻芳的事儿了。 按照现在来算,叶寻芳也是二十岁上下了。照理说,应该已经娶妻生子,成了人生赢家了。 陆婉想着寻芳或许已经跟别的女人举案齐眉,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如今就在咱们庵门口呢!”桃儿笑着说道。 “你说什么?”陆婉十分震惊地看向桃儿。 桃儿见陆婉感兴趣,便继续说道:“我虽然笨了些,但也知道他的心意。姑娘,咱们明眼都瞧得出,他来是为了来见你的。可是光是在门口呆站着,他也没法儿进来,就是将那门看出一朵花来,也是瞧不见人啊。” 陆婉并没有仔细听桃儿接下来说了什么,只问道:“你说他在外面站着淋雨呢?” “是啊。”桃儿点头道:“要不是我恰巧开门去瞧见,他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姑娘,你说他这是头一回过来,还是之前都有在那庵门口站着瞧门啊?” 陆婉没有回答桃儿的话,只问道:“他这会儿还在那里么?” 桃儿说道:“我叫他在门口等我呢,正好我给他送把伞去。那叶公子也是,看着好像心情不好,脸色惨白,还失魂落魄的,想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陆婉眼神流转,犹豫了一会儿。 桃儿进屋拿了一把平时用的淡色油纸伞,正要过去给寻芳送伞。 却见陆婉叫住桃儿,说道:“桃儿,你让他进来吧,从后边儿的院门进来。” “姑娘?” 若说对寻芳那呆样,桃儿是感到惊讶的话。对陆婉这话,她简直就是震惊了。 跟着陆婉这么多年,先前见叶寻芳的时候,桃儿也看出来了,自家小姐是对叶寻芳感兴趣的。 只是后来这么二三年都不曾见着,没想到陆婉心里还有叶寻芳的影子。 如今叫叶寻芳过来,叶陆二人也算是续上这要断不断的缘分。 可是他们家姑娘,向来在这种男女之事上拿不定主意。这会儿叫叶公子来,保不准,又让他失望一场。 若真如此,伤心的何止叶寻芳?连他们姑娘自己也要伤心。 这么说来,相见倒不如不见的好。 “不要多问了,让他进来吧。”陆婉摇着头说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78节 桃儿见主子吩咐,不敢违拗,拿着伞便下去了。 寻芳在门口等到了桃儿,却没有看见陆婉,心下已经失望了几分。 不过想着桃儿手中的雨伞是给自己的,而这一把伞又可能是陆婉撑过的伞,又觉得遗憾被弥补了些许。 桃儿自己撑着一把伞,手里又拿着一把伞。 她到门口的时候,寻芳已经从马上下来了。目光还是这么痴痴的望着落月庵。 小步走到寻芳面前,桃儿将伞放到了寻芳的面前,说道:“公子撑伞吧。” 寻芳没有拒绝,只接过了伞,说道:“多谢。” 之后便自己撑了伞,在雨中站着。心里有些酸楚,想要留下来,又觉得没有见到陆婉的可能,想要走,又有些不舍。 正在寻芳内心叹息之际,听得桃儿说道:“我们姑娘请公子进庵说话,暂且喝杯热茶再走吧。” 寻芳听到这里,微微愣了一下。 “是你们姑娘请我进去?” 桃儿见他愣住的表情跟自家小姐太像,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大门人多,免得他们怀疑,请跟我走吧。” 说着,桃儿便自己先于寻芳两步走了。 寻芳见状,赶紧跟上。绕了大约一刻钟时间,才终于在庵边一座偏僻的小门前站住。 这门得从外面开启,寻常到了晚上连里面也要落锁。 桃儿拿出钥匙,开了门。 寻芳正好将马栓在一处,随即跟小桃进到院子里。 庵里点香,冬日里没有什么盛开的花朵。一路进去,只有香火的味道。 桃儿并没有引着寻芳去陆婉的卧室,女儿家的卧室是不好进的。所以只将寻芳带到了陆婉平时礼佛的小厅内。 进到屋里,就见陆婉已经坐在里面品茶看经书。 她的身姿还是那样好看,婀娜而不丰满。说话动作,都极有大家小姐的风范。然而穿着又是朴素纯洁,仿佛时间一切事务,都没什么值得她去过多关注的。 “公子把外衣给我吧,我拿去给你烤干。”桃儿在一旁对寻芳说道。 寻芳听到这里,发觉自己身上湿湿的,确实不太合适。好在他穿了厚厚的外套,只需将外套脱下。里面的衣服也都得体。 “有劳了。”寻芳赶紧将外套换下,递给桃儿。 “公子这样冒失,淋了这一场雨,只怕回家要叫你家娘子说了。”桃儿故意试探寻芳道。 桃儿这话一出口,厅内坐着的陆婉也侧目朝寻芳处看了过来。 寻芳见她这么问,蒙了,随即说道:“什么娘子?” 桃儿听了寻芳的话,眼睛朝自家小姐看了过去,边应付寻芳道:“哦~公子还没有娶亲么?公子少年有成,我还以为这会儿公子早娶亲了呢。看来是我误会了。” “倒还不曾娶亲。”寻芳多少有些怀疑这是桃儿的试探,但是又没有证据,更觉得理由不足,只得将这怀疑抛到脑后了。 “你这会儿还不曾娶亲,家里人不着急么?”桃儿继续问道。 寻芳刚想开口回答,却见一旁陆婉说道:“桃儿,你没有事做么?” 桃儿见陆婉这么说,便闭了嘴,接了衣服就下去了。在陆婉身边还有个小丫鬟伺候,屋里不会缺人。 即便不是独处,能够见到陆婉,寻芳也心满意足了。 “许久不见了,叶公子。”寻芳走近了陆婉一些,才见陆婉站起来对寻芳行礼道。 陆婉的声音是这样婉转而又不轻浮。这些日子寻芳压力甚大,身心皆苦。听到陆婉的声音的瞬间,就好像被救赎了一般。 他红了眼眶,就这样痴痴看着陆婉。之后又想着实在很不妥当,才将视线从陆婉身上转开了。 “好久不见啊,陆姑娘一切都好?” 陆婉见他这么说,只淡淡说道:“都好。” 她也觉得此刻的叶寻芳有些呆气,但是他又呆的令人不讨厌。 “公子今日前来落月庵,是为什么事?” 寻芳见她这么问,原本想直接说原因的,但是看着他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寻芳犹豫了几秒,才说道:“想念一个故人,想过来瞧瞧她好不好。” 陆婉见他这么说,没了言语。 而后小丫鬟上了茶给寻芳喝。寻芳喝过了热茶,烤了会儿火,浑身都暖了。 之后桃儿将衣裳烤干了,又拿来还给寻芳。 寻芳谢过了陆婉跟桃儿。因这到底是女儿的地方,不好久待,烘干衣服后,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还有些不舍,寻芳在院内对陆婉问道:“若我将来给姑娘写信,不知姑娘可否会收?” 陆婉见寻芳这样说,抿了抿唇,好半晌才说道:“若是你的心意,我没有不收的。天气寒凉,叶公子也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她早看见了寻芳的面色,看上去像是生病了。但是又不敢多加过问,深恐暴1露心意,便只轻轻嘱咐了一句。 寻芳见她这样回答,心里一暖。 既然答应收他的书信,是不是说明陆婉对有那么一二分感情。 至少对他并不是厌恶,也愿意将他当做友人呢? 况且,她还知道关心自己。这样交往下去,他们将来会有可能吗? 寻芳浅笑着朝陆婉点了点头,才驾马离开了。 那日之后,寻芳的病便好了许多。他身子向来康健,只是操心的命,心里想的事儿多,所以每当压力大的时候,就总是容易闹出病来。 现在心情好了些,身体自然也就慢慢痊愈了。 春节过后,俞敏便要离开去打仗。 好在这会儿寻芳病情好转了,至少能够好好道别一番。 只是这一年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槛,将近年关的时候,杨雪松去世。 而这年开始的时候,俞敏又向叶家提了亲。 这一事,闹得叶家那是一个鸡犬不宁。 寻芳自从穿越过来后,少有过过几个舒心快活的年。少数那几个快乐的新年,也都是在南方过的。 今年这事情的开端,是由于俞敏忽然请了媒婆来跟王氏提亲。 叶家老爷没了,一家人又搬来京都,唯一的亲戚便是叶锦那一家,而他们两家又不是特别相近,所以俞敏要提亲,就只有找王氏提亲。 说亲自然要请媒婆说,一开始媒婆来到叶家说俞敏跟宝儿的亲事的时候,王氏跟寻芳都有些懵。 自然,寻芳早早猜到了俞敏可能跟宝儿有些什么。只是并不确定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哪一步,是只是看对了眼,还是说已经开始暧昧了,这些寻芳都不知道。 寻芳懵的是没想到俞敏动作这么快,马上就要过来提亲。 他以为俞敏可能会等打仗回来后,再说谈婚论嫁的事情。但也确实,回来的话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跟南方的战役都差不多打了两年,也不过收复了人家两座城池。 这跟南蛮打进来不同,人家南蛮是动用全部兵力跟他们打的,而当初南蛮打进来的时候,寻芳他们的兵力还得从北边儿调过来,所以打南蛮的时候才费了许多力气。 而南蛮刚开始打上来的时候比较迅速,后期他们人员调过去后,就明显打不过,直至被寻芳他们国家给打了出去,还丢了两座城。 而这次是跟不怎么熟悉的北戎打,再来个两年。俞敏自己可以等的起,但是宝儿却不一定了。 所以寻芳也能够理解,俞敏会这么快就上门求亲。 第174章 可是寻芳能理解俞敏, 王氏却不能理解。 “他就要去打仗了,若是有个万一,我女儿嫁过去不是要守寡?” 寻芳坐在椅子上, 只觉得哪儿哪儿不舒服。 “只是定亲,定下来而已。” “定亲难道就不会毁宝儿的名声了?那将来她还怎么嫁人?外面的人会说她克夫!她还这么年轻,怎么担得起人家这样说?”王氏不留情面地说道。 其实暗私心来说,寻芳也不愿意让宝儿就这样跟俞敏定下来。 宝儿平时看起来虽然条框多, 像是个不懂人家情味的人。实际寻芳了解自己这个妹妹, 她认定的事儿跟人, 就一定不会放弃。 寻芳是怕将来俞敏要真有个意外, 就算不出嫁, 宝儿也要一生守寡。 或许她自己觉得这是随了心愿,但世上没有一个哥哥愿意年纪轻轻的妹妹守着一个死人过一生的。 可是他拿宝儿没有办法, 寻芳不像王氏对宝儿的生活强行干预。 若是宝儿拿定了主意, 大部分情况下, 寻芳就是自己看不惯不支持,也都会理解宝儿, 并且同意她的决定的。 寻芳叹气道:“他向来作战勇猛,之前的战役都过来了,虽说危险, 也不能就说他一定丧命啊。” 王氏不肯放弃地怼道:“你都说是不一定了,当初他爹去参军的时候,你们难道就预料到他会战死么?” “这上战场打仗的事儿,确实是不一定的, 生死有命,咱们不可违拗。可前两日媒婆来的时候,您自己说的要问宝儿的意见, 我知道母亲以为妹妹会像往常那般不肯答应,可是她就是答应了啊! 你老自己说出口的事情,现今如何反悔呢?况且母亲也说过,宝儿的婚事要让她自己做主。以前有媒婆上门,她就是不肯答应。如今她肯做主了,你反倒拦着。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寻芳说话的口气都是带着规劝的,他知道王氏在气头上,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被王氏拉着撒气。 然而他自认为温柔的话,还是戳到了王氏。 “你究竟是站那边儿的?你妹妹要跟俞敏,这事儿你居然不站在我这边儿,你这么盼着你妹妹担上克夫的名声吗?!” 寻芳憋屈道:“母亲不要这么说,敏哥儿是我的同门师兄弟,又是我的结拜兄弟。宝儿是我妹妹,敏哥儿也是我兄弟啊。我总不能因为他可能为国献身就远离他吧?不说别的,我本不该咒他死。不过就算他战死,也是忠义之举,我不站他那边儿也就罢了,反倒跟他对着干。这样我也太不讲义气了些。” 王氏疑惑道:“你讲义气就要把你妹妹推出去嫁给他?别说他如今还没有去打仗,就算将来他打了胜仗,被皇上封赏,那我也看不上他们家境。 他一无父母,二无兄弟姊妹。平日连他自己一日三餐还管不起,到时候宝儿若是嫁过去,全然没有亲戚帮衬,我也不放心。” “难道我这个兄弟是死的不成?若要帮衬,我们叶家也算人多了,难道会没有个帮衬他的?”寻芳说道。 王氏气道:“我说的是他们家。将来你妹妹嫁过去,就是他们家的人。你的手伸再长,只怕也不能时刻关注着。我就是怕你妹妹过去受苦受罪。” 寻芳挑眉:“有父母的人家,你又怕宝儿嫁的远,受公婆欺压。没有父母的人家,你嫌他没有帮衬。母亲这心要何时能操完?” 他有时候真是搞不懂王氏这样的女人,她们究竟哪儿来这么多的事情可以焦虑?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79节 王氏埋怨地看着寻芳:“父母为子女,哪有不操心的?你看你父亲当初不也是只知道在外流连,遇到你的事情,他也是有那么些安排的。 这家当初要是不早分了,你分到的田地只怕也没有如今这么多了。你这是没有娶妻生子,所以才不知道我们为人父母的心。宝儿的婚事将来要是定下来,也就轮到你了。” 寻芳一噎,已经开始害怕将来王氏管束自己的模样了。 王氏走到寻芳面前,拉着寻芳起来,推他出门,边说道:“你快点去帮娘劝劝你妹妹,让她死了这条心。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同意她这门婚事。” 寻芳立在原地,任王氏怎么推都推不动。 “母亲放过我吧,你们母女间的事情,何苦扯上我呢?你不怕宝儿,我还怕她呢。这事儿还是你自己去跟宝儿说吧,我去跟她说,那是一定不成的。”寻芳扯开王氏的手,已经有逃跑的准备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怎么就不跟我一条心!”王氏气的轻轻锤了一下寻芳。 到底是亲生儿子,她不可能下重手。 “你们母女之间的事儿,何苦牵扯上我?要我去劝宝儿,是绝劝不动了,母亲还是不要白费心了。我想起有些事儿还要去芝哥儿那办,今日我去先生家睡了,明儿再回来。” 说完这话,寻芳撒腿就跑了。 “你病才好没多久,又要乱走。”王氏在身后抱怨着寻芳。然而儿子大了,想要去哪儿她管不住了。 家里这么大动静,寻芳很庆幸俞敏这会儿不在叶家,而是搬去了杨家住着。 因杨母跟杨雪松都去世了,杨家没有男人,杨杏儿要管这么一个家子,没有亲戚帮衬,只有杨家往日的朋友帮扶,俞敏到底有些不放心。 索性就搬去了杨家住着,杨家的开支也是他一应支付,就当是住下来的费用了。 原本在丹城的时候,杨家人跟俞家人就在一个院子里住着。 况且俞敏是跟杨雪松他们正经拜过兄弟的,住进杨家并不突兀。这样杨杏儿的安全问题也得到了些保障。 就算将来俞敏出去打仗,好歹有人知道,杨家还是有人会回来的。 而且这时候入赘的名声也不好听,若是将来俞敏跟宝儿成亲了,俞敏也不想落得个入赘的身份。所以在决定跟叶家提亲前两日,俞敏就从叶家搬出去住了。 虽然这会儿俞敏不是买不起房,但是家里没有女主人照应,加上杨家确实也应该有个人看着,所以他就干脆搬到杨家住去了。 俞敏跟宝儿的路会是怎么样,寻芳倒是不想多管。 寻芳心里清楚,他管不过宝儿的。既然她答应了要嫁,不管身边的人怎么劝。宝儿就是一条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寻芳不愿费力规劝。 将来是好是坏,自然有他们的命。 寻芳疼爱妹妹,但是如果她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幸,寻芳将来就养着她便是了。他就这一个嫡亲的妹子,又不是妹妹很多疼不过来。 回到自己屋里,寻芳吩咐让绿萝给自己收拾好衣物。 “我去先生那里住两日。” 住到先生家里去,既能跟宝儿表明一下立场,又能跟王氏表明自己的态度。明天应该就没有人再来烦他了。 他是用过晚饭后去的叶锦家,这样看来,简直就像逃命的。大晚上的还要费这份功夫。 先去先生那边儿说明了来意,天气转凉。叶锦的病情也有所好转。 听了寻芳的来意,叶锦也是摇头笑着,说让他放心住下的话,之后便让孙氏给寻芳安排了房间。 寻芳让小厮将自己的东西弄到房间里,便出门去找叶寻芝。 到了叶寻芝的房间,却见照顾他的丫头说他独自到园子里喝酒去了。 “这么冷的天,亏他愿意过去。”寻芳说着,从叶寻芝屋里走了出来,拐到园子里准备找叶寻芝。 春节假日过后,难得有个闲下来的日子。 寻芳眼前所见,是叶寻芝温着酒,桌上两个果盘,独自一人穿着厚衣裳坐在亭子里的情景。 叶寻芝眯着眼睛,他的酒品不太好,脸已经喝红了。 寻芳朝叶寻芝走了过去,边说道:“你倒是有雅兴。” 叶寻芝听到声音,朝寻芳这边儿看了过来。就是不转身,叶寻芳的声音他听了这么多年,也早就熟悉了。 “芳哥儿,大晚上的怎么过来了?”他说话的反应迟钝了些,是因为喝酒的缘故。 寻芳叹了口气,走到叶寻芝身边坐下。 “别说了,就因为家里两个女人的事儿。闹得我不敢回去。” 王氏插手宝儿婚事,宝儿总不肯,母女两个闹别扭的事情,叶寻芳偶尔会跟他们说起。 叶寻芝一听说是寻芳家里两个女人的事儿,便猜到了一二。知道寻芳烦这个,也没有继续问。 “喝么?”寻芝摇了摇手上的酒盏,对寻芳问道。 寻芳搓着手,走到旁边坐下,结果杯子,伸手示意让叶寻芝倒酒。 这时候就很神奇,两个男人对坐下来,侧身望着月亮,手里一杯温酒,无言也不需相顾,就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寻芳上辈子也有几个相处的好的哥们儿伙伴,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叶寻芝没开口说话,寻芳也不问他,为什么这么冷的天,要出来赏月喝酒,还是独自一人。 两人就这么坐着,看着月亮,吃吃桌上的菜,偶尔对碰一杯酒,一口闷下去。 这酒杯小,酒却烈,几杯温酒下肚,寻芳身子都热了。 这时叶寻芝开口说道:“传闻中山人狄希能造千日酒,饮之,能醉千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寻芳沉默着没有说话,这样大的愁,需要醉上三年才可忘却。想来,叶寻芝是在想杨雪松了。 “若真有这样的酒,我倒想要尝一尝。”叶寻芝又继续说道。 寻芳见他这么说,笑着拿过酒盏,给他倒了一杯酒。 “真有这样的佳酿,可不能只你独享。若真有这中山酒,也该叫我一起尝一尝吧。” “这是自然。”叶寻芝端起酒,作势要跟寻芳碰杯。 寻芳抬手跟他碰杯,俩兄弟又喝了两刻钟。因饮酒的速度过快,叶寻芝很快便醉倒了。 寻芳只好将他托回房去,然后再回自己的客房。 原本稍微放松的心情,又因为想起了杨雪松而被扯了回来。 寻芳心里很清楚,自从杨雪松这事儿之后。尤其他自己跟杨雪松还有梁佩恩三人,是最想要变强的。 赵先生经过那一场之后,也是沧桑了许多。身为杨雪松的老师,赵先生如今已经快要五十了。他自己也不清楚能不能在有生之年看着李家人倒台。 而寻芳三人还正值青春,他们有无限的未来。只要不在朝中得罪人,默默向上爬,皇上也肯保着他们。 但是这时间可能就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或许到时候他们还站不到赵先生那样的高度,就更不要说跟李相相比了,压力便是从这其中来的。 或许到李相寿终正寝,他们也不能帮杨雪松洗刷冤屈。 越是这样想着,心中的愁绪就越来越大,一点儿也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少。 调整好心态,努力向前也是很难的。 寻芳叹着气,翻转了身子。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想想快乐的事情,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勉强入睡了。 第二日是跟叶寻芝一起去的宫里,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还是各自在自己的职务上工作。 在叶锦家里住了一日,寻芳还是有些担心母亲跟妹妹吵闹起来,便收拾了行李回家去了。 果然,一到家中就瞧见王氏在宝儿屋外气恼的声音。 她是吵着,嘴里好像还说着什么吃饭不吃饭的问题。 寻芳到宝儿屋门口问黄莺,才知道宝儿为了要嫁给俞敏,连绝食都闹上了。 “胡闹!” 寻芳去敲宝儿的门,喊了几声还没听到宝儿回答。气得直接上手将那门踢坏了。 进到屋里,却见宝儿正爬在床上哭。 寻芳走到宝儿身边坐下,心情也是很复杂。感觉自己宠爱多年的妹子,被自己的好兄弟抢走了。 “不过为个男人,怎么还要死要活上了?你要闹着嫁给他我不恼,你将嫁给他看得比命还重要,你叫我跟母亲怎么想?别说是我,敏哥儿知道你为此闹绝食,你看他还会坚持要娶你么?” 宝儿是一时用气,才会闹到这地步的。见寻芳这一通说,也就冷静下来了。 “我被母亲气着了,当初她当着我的面儿说的,我的婚事她不插手。若我此刻要嫁个混账人,她这样闹着不让我嫁,我还服她。如今我不过是要嫁给俞敏,俞敏是个好人,重情重义也有担当。她不过为着几个可笑的理由就阻止,太让人不甘心了!” “那你就闹着要绝食啊?”寻芳幽怨地看了宝儿一眼。 方才看见妹子哭成泪人趴在床上,他的心就已经软了。 “天塌下来不是还有你哥顶着么?你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嫁给他,哥自然支持你。你就是说不过母亲来闹我,也比绝食强啊。 平时说些埋汰人的话这么强势,遇到俞敏的事儿你就乱成这样了。你也就这么些能耐么?我还以为你自己能解决好这事儿呢,没想到还得你哥我出马。” 寻芳说着,拿出帕子帮宝儿擦干了眼泪。 “一会儿我会找母亲说说,你不要意气用事。这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幸福,她是七月怀胎早产生下了你,会担心是寻常的。 将来你要嫁人了,跟家里来往也就少了,你难道不会舍不得她么?好歹生养你一场,就算是瞎操心,她也为你操了这许多心。你总要敬着她些。” 宝儿方才是急了,跟王氏闹了这两日,都不见王氏消停。 后来二人说话越来越难听,矛盾一步步升温,自然也就闹成了这样。 如今被寻芳这么一劝,也发现自己方才失去了理智。 宝儿心里对王氏有些愧疚,又碍着自己亲事还没有被同意的原因,也不愿马上去跟王氏道歉,于是埋在寻芳怀里一味的哭。 第175章 寻芳哄过了宝儿, 从她屋里出来,一路到了王氏的屋里。 “今天我在母亲这里用饭。”进屋后,跟小红吩咐了一句。 小红应了, 寻芳便绕过屏风到王氏的屋里。 王氏是长辈,所以照常是享受家里最好的房屋的。她房里的摆设,跟在丹城的倒没有太大不同,只是房屋到底比丹城的要小一些。 王氏这会儿正在吃茶, 快要吃饭了, 也就将茶停了, 坐在一旁看着还没绣好的锦缎发呆。 心里有气, 然而这么多年了, 女儿总是跟她唱反调,王氏都气习惯了。所以当时说话虽狠, 过会儿就消了许多了。 “她还是不肯用饭么?”王氏坐在榻上, 对寻芳问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80节 她方才已经看见儿子了, 只是在气头上,就等着寻芳来哄她。 寻芳走到一旁, 回答道:“我劝过了,让她一会儿记得用饭,想是不会这么任性继续绝食了。” 别的先不管, 听到宝儿不再绝食,王氏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你说说这孩子,他俞家一没权二没势,还无父无母。不过是个粗俗的人, 考武举出身的。如今天天打仗,还不知将来会怎么样呢。怎么就非要嫁给他? 我当初也是父母之命,我父母将我许人的时候, 没有她这样好的条件不说,连我的意见都不曾过问过。我做什么都依着她的,她不喜欢,这么大了还没有定下亲事,我也不曾说过她什么。只是她怎么就不知道我的心呢?” 人都喜欢拿自己的经验来看待一件事情,对于王氏来说,她的经验就是嫁给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但是她这一生确实过得也还不错。 从她嫁给叶镐起,就没打算爱过他。所以叶镐死了,对王氏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打击。没了伴侣,她还有儿子女儿,有的人靠就够了。 她唯一不满意的只是当初嫁进来是一个妾的位置,但是宝儿嫁人是肯定不会给人做妾的。所以这层顾虑都没有了。 在王氏看来,宝儿有一张好牌。而她要嫁给俞敏,就是好牌往坏了打。 宝儿则是随心而为,认为感情比物质重要。她是个千金万金的小姐,从小锦衣玉食,然而在她周围,唯一对她好又能理解她的只有叶寻芳。如今多了一个俞敏,所以俞敏她是非嫁不可。 这对母女总是因此而闹出矛盾,而王氏已经是三四十的年纪,想要扭转观念十分困难,所以寻芳站在中间很难劝说。 若宝儿嫁的是别人,寻芳可能还会强烈反对一下。确实俞敏他们家的情况是有些糟糕。 俞敏是无父无母的这一点,寻芳倒是不怕,只是觉得俞敏的职业太没有保障,而且他的资产也不够,若宝儿出嫁,寻芳还得多给些钱才能维持宝儿的基本生活跟开销。 若不是知道俞敏的为人,了解俞敏是个重情义有担当的人,寻芳肯定是会站在王氏这边儿的。 寻芳无非求妹妹嫁过去后,她的夫婿能够全心对她好罢了。俞敏除了家庭条件差了些,其它方面倒是能够满足寻芳对妹夫的设想。 况且重要的是宝儿肯嫁,就算有些条件不能满足,基本条件能达到的话,寻芳也就不那么反对了。 “话虽这么说,他家条件差些,我们也好牵制,又是我结拜的兄弟,敏哥儿的人品我是能保障的。虽然为人清贫些,但是俸禄却还是能凑活着养活一家子人的。 再不然,咱们多贴补些就够了。宝儿嫁过去有嫁妆,我给间铺子,她跟几个丫鬟的开支也就够了。虽不是什么大官,品阶却还是有的,宝儿嫁过去,诰命总能争一个。” “母亲不是一直想要让宝儿做官太太么?她嫁过去就是个正经太太,况且母亲年轻时受苦,是因老爷好色。敏哥儿绝不是什么好色之人,以往我们就是到外头喝酒,他是一眼也不会乱看其他姑娘的正经人。嫁人么,如今世道,只要男方真心对宝儿好,咱们还求什么呢?” 王氏见寻芳劝自己,有些气儿子不站自己这边儿。见他分析一通,有些动摇,却还是觉得不妥。 “这些都可以忍受,他家境不好,宝儿左右还有你这个哥哥,我是不怕的。可你要想一想,他是要去行军打仗的人。这是上天一看你不顺眼,说收就把你收了去的事业。你叫我怎么放心?” 王氏说着说着,想到了什么,眼眶一下就红了。 “你们男人心大,什么都不管顾。想当年南蛮打进来,你带着人在城门外厮杀的时候。不知道我们在家里那叫一个提心吊胆,我日日都怕你......怕你有个什么不测。 这是已经过去了的事儿,我到现在想起来,我还后怕。我尚且都如此了,宝儿那么细心的一个人,将来他要去打仗了,该是多担心呢?她身体又向来不好。” 寻芳叹气道:“母亲方才就这样跟她好好说那该多好?宝儿之所以气,想必不是因为她执意要如何,是你老总是当着她的面儿就说些否了她意思的话。” 王氏见寻芳这么说,愣了愣,才恍然道:“也不知怎么,一跟她对上,脾气就暴躁了。” 寻芳对这对母女挺无奈的,要是好好说话,何至于斯啊? “母亲的意思我都清楚了,都是为了宝儿好。可依照她的脾气,只怕是无法的。况且未曾答应她还好,她的婚事随她自己,这是母亲亲口答应过的。想要反悔已经是不能。母亲少有答应她的事情,难得有一件,却不能实现,这又叫她怎么想呢?” 王氏气道:“那难道我就让宝儿嫁给他了不成?眼见就要打仗了,他现在就要去,你能让他不去么?要是他有个什么意外,宝儿伤心,我的儿,你脱不了责任!” “不如咱们先口头答应下来,对外先不说,他要去打仗了,宝儿又同意嫁他,总要把他们二人的心都先安下来。”寻芳说道。 王氏道:“话是这么说,可既然答应了,那岂不是就要嫁他不可了?” 虽说是口头约定,但那好歹也是个约定。王氏的品性,虽然暴躁了些,不过说好的事情也不会有反悔的。 “咳咳。”寻芳咳嗽了两声,叹气道:“这次要去就是大战役,要攻打北戎。若是这场战役能回来,之后危险也就不大了。我想着,咱们也要退一步,不要将宝儿惹急了才是。再说来,我好歹也是敏哥儿的结拜兄弟。既然是两情相悦,咱们何苦做坏人?” 王氏见寻芳也不懂自己,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何尝想要做这个坏人?只是若答应了就要遵守。他就是不在战场上出什么意外,我女儿又有什么保障?他打赢了回来,不要宝儿了怎么说?况且他打十年仗,难道要宝儿守着他十年?十年不嫁,你这个哥哥就是养得起,外面人会怎么闲话你知不知道?!” “母亲不要生气。这事儿我们做主不算,要我说,把宝儿叫来,三人好好说一说。”寻芳听出了王氏的苦心,不过宝儿自己的婚姻,寻芳觉得她有权利去决定。 “否则到时候咱们就做主了,宝儿一辈子就不肯嫁了,或者敏哥儿将来真有个什么,她要恨咱们一辈子。亲人做了仇家,这也是要悔恨终生的啊。”这种事情,摊上谁家都是要头疼的。 寻芳走到一旁,重新给王氏沏了茶,端着茶杯恭敬地递给王氏。 王氏重重叹了一口气,明白这事儿不能着急。可她就是这么一个急脾气。 这时,忽然听得外头有小丫鬟说道:“姑娘来了,怎么不进去?” 在屋里的寻芳跟王氏听见,都住了嘴,怕宝儿听见他们争吵,到时候又闹了。 就在他们安静吃茶这会儿,外面小丫头喊了一句:“诶,姑娘去哪里?” 寻芳跟王氏母子面面相觑,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儿,就见小丫头进屋来说道:“太太,少爷,姑娘跑到外头去了!” “快拦住她!”王氏听到这里,将那茶杯一放,惊的都站了起来。 宝儿平时跟寻芳出过门,不过每次出门都是坐车乘轿子,京都这么大,她认得哪里是哪里?这样胡乱跑出去,人是很容易丢的! 听那丫鬟说宝儿跑出去,寻芳也慌了。 这会儿也顾不得王氏在屋里要照应,寻芳箭步跨了出去。 跑到了院子里头,发现宝儿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宝儿是家里的姑娘,想必外头门房不会随意让她出门才是。就是出门,也要婆子丫鬟小厮跟着确保安全。 但是寻芳就是担心,所以跑的很快。在京都他买的院子不大,用跑的十分钟不用就到门口了。 到了门口,就瞧见俩门子,一左一右伸着手拦着宝儿不让她出门。 “姑娘就不要为难我们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寻芳瞧见如此情景,松了一口气,喘着气大步走到宝儿身边,将她的手拽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实在不是他说,今日的宝儿未免也太不冷静了些! “哥......”宝儿方才是听见了王氏跟寻芳的谈话的,在他们的谈话中,她感受到了母亲对她婚姻深深的不认可。 除了跟俞敏相爱之外,宝儿之所以对这场婚姻这么执着。或多或少跟王氏一直以来的专1制很有关系,而宝儿的性格中带有叛逆。 所以当感受到王氏又想要禁锢她的人生的时候,宝儿脑子里面就只出现了一个词汇,那就是“逃离”。 然而逃去哪里,又应该怎么逃,逃离的结果又是什么,她完全都没有想过。 寻芳的声音,跟手腕的痛处,将她从略带疯狂的情绪中拽了回来。 兄妹二人正在门口站着,还来不及说话,就听一个门子说道:“俞大爷来了。” 寻芳跟宝儿兄妹二人齐齐朝门外看去,果然见到俞敏就站在门外边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这是怎么了?”随即他视线朝宝儿被拽住的那只手看了过去,“芳哥儿,你怎么拽着她呢?” 寻芳经过他一提醒,才发现自己用力略大,应该将妹妹拽疼了,于是赶紧松了手。 “你来了正好,我们还要开会呢,你也过来聊聊吧。”想着这毕竟是宝儿跟俞敏的感情,牵扯出的他们叶家的家庭问题。叫俞敏过来说开了,说不定能将这矛盾彻底解决了。 俞敏是寻芳的结拜兄弟,加上他想着要跟宝儿成婚,这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一家人了。所以越发尊重寻芳,寻芳说的话,他是必定从命的。 宝儿见状,却是不想他参与进来。 王氏的嘴毒是出了名的,宝儿自己承受过,所以不希望俞敏遭受。 寻芳看出了宝儿的犹豫,便对宝儿说道:“既然是决心要在一起的,你连生死理智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你还怕他因为两句话而退缩么?若真是如此,也算我看错了他。” 宝儿见哥哥说道这份儿上,不敢再忤逆。只是深深看了俞敏一眼,跟寻芳回去了。 俞敏见到宝儿神情,虽不知道叶家究竟闹了什么。却也有几分数了,于是也跟着寻芳他们进去了。 王氏这会儿也从屋里出来跑到了院子里,起先见宝儿跟寻芳进来,王氏也是松了一口气,之后又瞧见跟在他们身后的俞敏,王氏那脸一下就拉了下来。 原先她就不看好俞敏,今日这事儿又有一半原因在他,王氏见到俞敏自然是不会有好脸色的了。 进到堂前,寻芳命丫鬟们摆上饭来,今日就边吃边聊。这人是铁饭是钢,心里哪怕再气,三餐总是要准时吃的。 况且宝儿之前闹了绝食,如今当着俞敏的面儿,总得让她吃些。 俞敏是用过了饭才来的,但是这会儿要上桌商量事情,他不敢说不吃的话。 大家用了饭菜,漱口奉茶上来,寻芳才开始聊起宝儿他们婚姻的事情。 “依我的说法,你们先定下来,等敏哥儿打仗回来再说嫁娶的事情。但是宝儿总要有个盼头,既然你上门提亲,自然要将信物拿来,将来嫁娶,我们也好分辨。” 王氏见寻芳胳膊肘往外拐,心中暗气,面上却说道:“定下婚事倒是先不急,在这之前,我且想问俞少爷你几个问题。” 之前俞敏在叶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王氏已经习惯叫俞敏“敏哥儿”了。如今叫他“俞少爷”,一听就知道是在拉开距离。 俞敏立马端正了坐姿,对王氏恭敬道:“婶子问便是了,俞敏定当如实回答。”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我不过问几个问题。”王氏见俞敏正襟危坐,柔和了些说道。 她对俞敏本人是没有什么成见的,若是他不娶宝儿,娶的是别人,可能王氏还要亲自过问操心。可偏偏换成宝儿嫁给他,王氏就很难有好脸色。 “这仗是快要打了,我们叶家的女儿出嫁不能草率,如今你要来求娶,宝儿连婚服都没有制作,自然不可能就出嫁的。” “是。”俞敏点头道。 王氏见他老实,便继续问道:“可是要等你回来,你这仗几时才能打完呢?” 俞敏见她这么问,一时说不出话来。确实,打不完仗,难道叫宝儿一直等她不成? 宝儿在一旁焦急道:“是我决心要嫁他,就是十年八年也等得。我们两人感情,又不只在他钟意我。若我对他无感无觉,那我也不必点头,既然我点头,那生死我都随他去的。” 王氏听到宝儿这么说,简直听不下去:“住嘴!一个姑娘家家,还未出门,你说这些话也不嫌臊?” 宝儿还要说话,寻芳在一旁说道:“你少说两句吧。” 他是怕王氏被宝儿激怒,说出来的话难以收住。这事儿寻芳都劝不得王氏,就更不要说宝儿了。 俞敏听了王氏这话,心里已经清楚了。王氏其实是反对宝儿嫁给自己的,可惜他心里装着爱意,一心觉得两家原本交好,亲上做亲,他这一生也算圆满了,原来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不,说是一厢情愿倒有些过了,只是这婚事,既然有王氏阻挠,俞敏那热情的心,也就冷了一半了。 想着,俞敏站起身来,对王氏深深鞠了一躬。 “婶子的话,我已经清楚了。” 见俞敏这样礼貌,王氏倒有些诧异,本以为他会跟宝儿一样激动,却不想他居然这样平静。这倒让王氏怀疑了,俞敏难道不是真心想要娶宝儿? “若是婶子不愿意让宝儿嫁我,我也能体谅。这是婶子做母亲的为女儿考虑,确实跟着我,宝儿倒要受苦。”然而俞敏说着说着,声音却有些哽咽了。 他这态度,让寻芳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敏哥儿。”寻芳喊了俞敏一声。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81节 俞敏只是朝他摇头,叹道:“原本这次来,就是为了显得诚意,将信物交给叶家的。我自小丧失父母,到父亲去世,都不曾在他面前尽过什么孝。这已经是我一生的遗憾了,我既然心悦宝儿,不能让宝儿也在我走过的道上走一遭。婶子放心,父母之恩比天大,若是婶子不肯,我是绝不会娶宝儿为妻的。” 俞敏向来是个腼腆又死脑筋的人,他跟宝儿是两情相悦,双方又毋庸置疑都是优秀的人。 许多事情原本要多方面去看待,现代虽然有话说,父母看不上的人那绝对不要在一起。 但俞敏是个优秀肯上进的人,王氏反对,不过是她身为母亲不希望女儿有一丝苦恼的私心,其实连寻芳都觉得宝儿应该嫁给俞敏。 因为除俞敏外,宝儿估计也很难再喜欢上别人了。与其如此,不如让她去爱一场。结果如何,都是她自己承受。 多情人到极致难免寡情,寻芳虽然极宠爱妹妹,但是到了这种时刻,却是跟王氏分了道。 究竟他们的感情将会何去何从,寻芳不打算太过干预,许多事情,只有自己选的将来才会能说不后悔。 尤其感情,过多干预了,反而不好。所以寻芳此刻便是觉得俞敏迂,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坐在桌前,看他接下来如何表态。 第176章 “今日来, 其实是为了表示诚意,将信物奉上的。” 俞敏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木盒子, 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对十分剔透的镯子,一看便知道水头很好,价值可能抵得上寻芳这座宅子了。 只见俞敏继续解释道:“这是我母亲留下来唯一的嫁妆。本来在老家留着几套首饰, 但是当初遭了匪患, 如今也只留下这么一对镯子, 是我常戴在身边的。母亲的东西, 只留下这么一样了, 一旦交出去,定下来的婚事, 我是不敢反悔的, 况且也没打算反悔过。若能娶到宝儿姑娘, 就是我三生有幸了。” 虽然他看宝儿时,眼里满是爱意, 但是嘴上却仍旧叫着她“姑娘”,不会单独喊她一声名字。 寻芳将这些都看在心里,若是将宝儿许配给他, 寻芳觉得是可以安心的。 王氏听他说到这里,神色也变幻了一下。女子的心思敏1感,想必她也有一瞬间被感动到了。 接着又见俞敏拿出一把精致的短刀:“还有父亲的一把短刀,父亲去后, 原是留下些许武器。但是我是要去打仗的,所以身上只带着这一把短刀,已经是父亲的全部, 剩下的,就只在我丹城的婶子家里存放着。” 见王氏没有动作,俞敏垂下眼睑,将失望收敛,然而光是听声音跟见他神态,这失望的表情还是很容易被人捕捉到。 一个人难过便是难过,就是再收敛隐藏,都是没有用的。况且俞敏原是个不善言辞交际的人,外人只要稍稍用心,就能将他看透了。 “我已经将所有可表示诚意的物品摆设在婶子面前,若是婶子同意,便请将宝儿许配给我,若是不同意,我对宝儿的诚心还在,不管何时,这话都还算数的。婶子何时想要我这几样东西了,尽可来取。” 这话就更叫人动容了。话里意思算是明白,他这一生只想娶宝儿,世上女子,除宝儿外,他都没有想法了。 寻芳朝王氏看去,却见王氏还是没说话,表情也是很尴尬。宝儿已经在抹眼泪了。 寻芳于是在一旁圆场道:“敏哥儿先坐下,事情还没有定数。这毕竟是我妹妹的终生大事,父亲不在了,就只有我跟母亲做主,我们这一房,在京都的就只有这三个人了,所以要从长说起,还不能这么快下结论的,你先把东西拿着,咱们先用茶。这事儿你还得给我们些时间,大家一起商量才好。” 俞敏虽然腼腆,为人迂了些。但也不是完全不懂眼色,寻芳这么一说,俞敏也是清楚寻芳在给台阶下,否则这王氏一旦拒绝,他还有什么脸上叶家的门呢? 所以寻芳一说话,俞敏也就只好收了东西,尊敬的重新坐回原位。 然而这天聊不下去了,茶也就不能好好喝了。 俞敏很有教养,被王氏这么看不上,仍旧还是在桌前将茶喝过,然后再起身告辞,一切都显得很有礼貌。 等俞敏人走后,宝儿没有跟着他去,看样子,她应该也是支持俞敏的决定的。 宝儿的婚事就在王氏的干扰下,就这么又停了下来,母女两个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笑过,寻芳夹在他们中间也是挺抑郁的。 然而就在俞敏离开后没过几日,宝儿忽然大病了一场。就是日常的发烧,连续烧了好然后好了又烧。 怎么吃药也不见用,她心情不好,就吃不下东西。因为有俞敏这么一说,她自己好像也决心不再为难王氏了,没有再闹绝食,有吃的,就是她心情再不好再不想吃也是勉强吃一些。 可她从小就是有些多虑的心思,在宅院里待久了,心情就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哪怕是一些小事儿,有时候也能难受很久。 就像鸟儿,家养的鸟天天有人喂食,却仍旧不如外面自由的鸟儿活泼。 宝儿这一病,连续十几日,大夫看着都要说不行。 这下急坏了寻芳跟王氏,寻芳为此请遍了京都的名义,连宫里的太医都请了来帮忙医治,结果开头好转了几日,后面又开始反复。 宝儿病了许多日这事儿俞敏后来也知道了,说要来看见,寻芳当时是许他进来的,王氏偏偏说了男女有别的话,连隔着帘子说话都不许,俞敏心里焦急,却还是不行。 之后俞敏心里仍旧惦念宝儿,想要知道宝儿的消息,也是从寻芳这里来问。 寻芳于是成了俞敏跟宝儿之间沟通的桥梁,寻芳首先是觉得宝儿要是能够得到俞敏的问候,心情或许会好些,而俞敏又即将要打仗,其实也就在这几日了,总得让他去的放心才是,所以也乐意帮两人传递消息。 之后宝儿病得越发重了,一日黄莺忽然来王氏这里说起宝儿的病情。 “姑娘从小就是这样,换季得病是常事,但是这两年原好许多了,连长途从南边儿到京都都熬过来了,偏偏这时候病到这样地步,像是心病。” 王氏听了这话,便对黄莺问道:“我的儿,你是她身边最亲近照顾的。如今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要有什么法子能救她,就只管说出来吧。” 寻芳在一旁都已经了解到这心病的原因了,想是王氏最后还是不会答应的,因此没有出口说话。 黄莺则在一旁继续说道:“太太想想,既然是心病,姑娘最近能有什么心事呢?” 王氏见她这么说,蹙眉想了想,忽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下就沉默了下来。 寻芳见王氏果然是这样态度,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姑娘原是好好的,太太回忆一下,是不是自从俞公子走后,姑娘就病了,这病来的又突然又重。想是,想是因为某个人病的也未可知。”虽然这病有个名字,叫作“相思病”,但是宝儿未出阁,所以黄莺说的委婉。 “请太太三思,再考虑考虑姑娘的婚事吧。我们姑娘......我们姑娘这一辈子,只怕也就这么一个难了的愿望了。呜呜呜。”想到宝儿这么连日病下来,那憔悴样子,黄莺想起来就觉得不忍。 黄莺是打小跟在宝儿身边的,比宝儿大许多。二人虽然是主仆,却更像姐妹,黄莺聪明伶俐跟宝儿相处的很好,如今宝儿病了,怎么能叫黄莺不伤心呢?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然而到了这样地步,王氏还是皱着眉头这么说了一句,并没有表示同意这门婚事了。 寻芳看着也是急。虽说不一定王氏同意了这门婚事,宝儿就能够恢复健康。但是如今也是司马当活马医的,这几年来,寻芳的人生中都在离别。 先是先生离世,前几年父死,他回家奔丧。之后战乱见到的死人那简直能把人的心都看麻木了。之后至交好友去世,他如今细找还能瞧见几根白发,是怎么也拔不完除不尽。 他实在是不想,人生中再有这些遗憾了! 寻芳在王氏面前皱眉说道:“母亲不如就同意了吧,宝儿病成这样了,难道母亲还不动容吗?不过是订婚,又不是马上成婚,如今先定下,之后的事情一步一步来就是了,人各有命,不论结果如何,宝儿跟敏哥儿就是命,就随他们去吧。将来如果宝儿真的有个什么意外,母亲心里也不快活不是么?” 王氏却怔怔地看着门口说道:“我为她辛苦挑选夫婿,这么多年了,她都不满意。偏偏为他要死要活,我真是不明白,她究竟图的什么?就是为了气我不成?” 说到底,王氏还是看不穿,宝儿究竟为何。其实在旁人来说,看得很清楚。宝儿喜欢有担当的男子,她从小看话本就喜欢英雄,俞敏又是武状元的出身,将来也要带兵打仗。 寻芳细想下来,在俞敏待在叶家的那段时间里,宝儿肯定跟俞敏发生过什么心动的事情,这是成就他们爱情的一段历史。 宝儿跟俞敏浪漫,能将情啊爱啊的看做生命。而王氏现实,始终觉得衣食住行比天大。 宝儿嫁过去为了她自己跟爱人快乐,即便辛苦一些也不妨事,而王氏只想着宝儿能够锦衣玉食相夫教子。 她们母女的价值观就完全的不相同,所以总是矛盾冲撞。 而寻芳从中调和,有时候却莫名偏到宝儿身上,或许他是觉得宝儿那一方更符合自己的思想,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赞同王氏的想法,才总是难以在母女两个人中找到平衡。 寻芳见王氏迟迟不定主意,便坚定了眼神,对王氏说道:“母亲且好好想想吧,如果真是下不了决定,那便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做主吧。明早,还请母亲就决定好。” 寻芳说完这话,便从王氏屋里出来了。又去看过了宝儿,这才回房用饭歇下。 到第二日去王氏那里请安的时候,就听说王氏晚上着凉病了。 是小红出来对寻芳说的话:“太太说,姑娘这事儿,就随她去吧。请爷今日去一趟杨家,把俞大爷的信物拿来,大家好做个见证。” 寻芳听了这话,心里松了口气,吩咐下人去跟宝儿说了这事儿,自己匆匆上朝去了。 到了宫里,也抽不出空去找俞敏。只好晚上去了杨家一趟,想要将事情告知。 到了杨家,不见俞敏回来,就跟杨杏儿坐着聊了会儿天。她近日来消瘦了不少,前几日也是病了,最近才好。 寻芳怕她一个人在家闷的慌,找了许多话题同她说。她都是恹恹的,因是寻芳在,便强打着精神跟他聊的。 最近俞敏事情多,等到晚上开饭了才等到他回来。 等寻芳将王氏同意订婚的事情告知,杨家这段时间来才总算有些欢喜的事情。 “然而宝儿多病,最近请了许多名医医治,效果都不怎么好。我话先说在前面,你要是定了主意要娶我妹妹,我是不会同意你纳妾的。 她多病,将来身子不好,若是影响生育,或是不能尽心照应你的起居,你要因此反悔娶她,我自然要接她回家的。只是你这么做,你我之间兄弟之情就要断了。” 宝儿自小多病,寻芳没有找医生问过她生育方面的事情,只怕问了也不能确诊。就连现代,不孕不育的问题还有多种,要查也不能一下查清楚,更不要说在古代了。 但是宝儿身体不好,寻芳是怕她很难受孕的,到时候就算有了孩子,也怕有个什么意外。 但是他又不会忍心让妹妹因为生育问题而被冷落的,要是俞敏因此而纳妾,寻芳是一万个不能答应。 俞敏见寻芳这么说,表情并不尴尬,只是坚定地说道:“哥哥放心吧,我不是这样的人。将来除却生死不能忤逆,其余事情不会成为我负她的道理。我俞敏此生,绝对不负她!杨姐姐也为我做个见证。” 俞敏本就孤苦,如今也不过跟杨杏儿姐弟两个相依为命。 能够娶宝儿,还是因为她体弱,他才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将来能够迎娶宝儿,就是他俞敏的幸运了,又怎么舍得辜负? 能不能生孩子,对俞敏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儿。重要的是要跟宝儿长相厮守。 于是寻芳从俞敏那里拿过了信物,这婚约便定下了,只等俞敏打仗回来,两家人就择日子成婚。 这件事情定下,宝儿的病情也就逐渐好转了起来。而俞敏那边儿,也放心的启程去攻打北戎。 二月份的时候,皇上对各个官员进行了一次考核。叶寻芝被派遣去了南方省份主持科举事宜。 北方战事很快打了起来,或许南部也得到了消息,也开始闹着要打上来。 这时候南蛮是不再想着要攻打进来了,只是一直想要将之前被夺的两座城池要回来。 南蛮之所以被称之为蛮,实在也是中原对那些偏远地方的蔑称。 南方地区的条件不好,礼教跟中原相差很大。所拥有的文明跟寻芳老家丹城都是不能比的,就更不要说是京都了。 损失两座城池,对他们造成的损失实在是不小。所以一直都在等待机会,想要将城池夺回去。 寻芳跟一些朝中的朋友早就商量过,一旦北方战事打起来,南方肯定会出事。能不能守住那两座城,就要看镇守在那里的将领有多少本事了。 然而南方闹事的事情仍旧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的话是,当初就应该让人直接把那群南蛮给灭掉。 但是南方地离京都远,当时镇守的人员少,各地又没有什么自保的本事,时间一长就不利于作战,这个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当时的战事也就是牵扯了一年多,攻下两座城池就停止了。 朝廷之前的想法,是想伤一下南蛮的元气,然后好调兵回来,解决北方的事宜。 但是很显然的不管用,南蛮的做法很是无赖。 一直都是有军队来的时候就打,打不过就跑。军队一走又重新开始嚣张,朝廷对他们很是无奈。 这日寻芳他们一起在方学政家谈论朝政。 “皇上近两年有些急切,想要将南北两方的问题一并解决。之前宫里传出来说,皇上的身子有些不大好了,只是也并不急在这一两年,只是状态略不好。 但是命数总是难说,自从皇上身体弱下来后,他想要平定南北祸患的心情就越发急切了。前两日还问朝内是否有人愿意出兵攻打南蛮,然而朝廷的兵力主要在北方,能打的将领都被带过去了,只剩下一群文官,根本无人敢出这个头。”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82节 寻芳皱眉,想着这里面的难度。 “要打南方,招兵少说也要一两年,练兵,制作武器,又加上打仗。打得赢打不赢暂且不说,就是要去打,少说也是三五载的光景。这事儿太难了。” 有人附和道:“是啊,这满朝的文官,哪里做得来这个。” 就是历史上,不管哪个朝代,文武双全的人才都是很难得的。 这是在论朝事,并不是说一定要找个人出来解决这方面的问题,不过是大家开开眼界,他们这些官员,是最有资格谈论天下事的了。 之后大家继续在聊着,只有寻芳一路沉默,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到了晚上,大家在方大人这里用过饭,喝过茶,等人差不多散尽了,寻芳才单独找了方大人说话,将自己内心考虑的事情告诉了方大人。 方大人听了寻芳的话后,脸色有些惊讶。 “你想要去打南蛮?” 寻芳点头道:“既然朝廷有祸患,身为臣子,该为皇上解忧。况且,我有私心。想要往上爬,我的速度太慢了。都说功名利禄险中求,我想试试。” 第177章 见寻芳这么说, 方大人的眼神也很是严肃:“贤契要考虑清楚。我听说你当初在南方的死后曾经平定过丹城的叛乱,但是丹城是丹城,南蛮是南蛮, 你能保住丹城的百姓,却不见得能攻下南蛮的城池。” 寻芳垂眸,眉头不展,说道:“先生的话, 我都清楚。只是还是那话, 富贵险中求。我当初跟寻芝还有佩恩, 我们三人竭力要保茂之兄, 已经得罪了李相。如今想要在朝廷中有进步, 实在很难。就算再过十年八年,也不见得能够再往高处踏上几步, 还不如另外某法子。” 说着, 寻芳的眼神暗淡了些:“况且, 为国而战,寻芳并不怕。就是将来有个什么不幸, 相信上面不会不顾我母亲妹妹,家里的钱粮也够养活她们母女,想必我几个至交兄弟也不会亏待她们。 我如今心里装的就只有一腔不甘的热血, 不向上爬,打倒那座大山,我心不能安。所以我是必向皇上自荐的,到时候还请先生为我说话, 好成全我的心意。” 方大人寻芳执意,皱眉无奈道:“贤契,你这又是何苦。” 虽然知道寻芳心中有恨, 其实官场中对李相存恨的人不少,但是这样肯拼命为朋友报仇的人却少。 方大人不知道,寻芳这辈子是赚来的。其实他自己都没有找到自己穿越而来的意义。 他在上辈子成绩是不错,不过并不是什么领导者,只不过是个薪资还可以的上班族。 到了古代之后,虽然有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但是总会有种上天让他穿越而来,总是冥冥之中有安排的想法。 之前王氏跟宝儿两个人在叶家过得不好,寻芳便为她们两人努力奋斗。如今宝儿的婚姻有了着落,王氏也成了一家的主母。寻芳便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已经够了,这便是老天让他穿越而来的意义了。 可偏偏在这时候让他失去挚友,让他有了一个仇恨的对象跟想要打倒的目标。 每每想起李相跟李相的家人,寻芳心里便十分难受。总是想起自己这一辈子反正是赚的,不如拼一把。 如此想着,那想要冒险向上的心便越发重了。 “请先生成全学生。”寻芳对方大人鞠躬道。 “哎!”方大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当初朝内比现在还要缺人,用李珖也不过是实在无人可用了,皇上这才同意的派李珖一个保护宫廷安全的侍卫外出去打仗,结果却并没有叫皇上失望,李珖果然是个将才。 寻芳是有过打仗经验,并且几乎可以算是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坚守住了丹城,连粮草的问题他都能联合乡绅直接给解决了。 这毋庸置疑,寻芳是有才的。只是他的才能究竟能被发挥到何种地步,谁也说不准。 这次寻芳要是自荐,按照皇上的性格,以及寻芳原本就有的经验跟本事,想必皇上是会同意的。 只要寻芳自己下定决心自荐,有没有他方敏之的帮助,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寻芳还要另外跟他说起这件事情,第一可能是为了寻求他这个先生的支持,另外便是在向他表示自己的决心吧。 “你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我即便不支持,又能奈你何?罢了,这天下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随你们折腾去吧!”方大人闭目挥着袖子说道。 “谢先生!” 寻芳跟方大人说过之后,便一路回了家。 母亲当时气宝儿,所以病了。如今宝儿的婚事尘埃落定,王氏也就好了。 寻芳回到家里,跟王氏请了安,就回了自己屋子,洗漱过后,披发坐在案前,将自己想要带兵打仗的折子写了,准备到时候呈递上去。 这事儿,他还没跟家里人商量。一旦商量肯定会遭反对,那不如先斩后奏,将事情定下来了,皇命不可违,她们也就反对不起来了。 今早抽空写了一首诗,等到晚上又重新看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这才将诗折好,放进了信封。 之前说过要给陆婉儿写信,然而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寻芳也不好意思在信里写什么情啊爱啊的话,免得吓到陆婉。 但是写信总要有内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以诗来联络。寻芳写过去,求她指教。陆婉儿能改的话就改一下,不能改的话,就再写一首诗来,这样两人也算能交流了。 重要的,寻芳只想要收到她的回信。看到她新鲜的字迹,寻芳就能感到安心。 料理好了手上的事宜,寻芳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上朝,寻芳将自己的折子递了上去。之后便一直忙碌自己的事儿了。 虽说叶寻芝都被派到了地方,但是寻芳也并不是完全就没有说话的人了,跟他交好的朋友也多,只是没有叶寻芝他们相处的时间长。 挚友去了地方,留他跟梁佩恩在京都坚守,好在还有个梁佩恩留在这里,还能商量事情。 递上折子之后的两日,寻芳便被皇上传唤了。 到了皇上议事的殿内,寻芳刚进去,皇上便知道他来了。 还没等寻芳拜过皇帝,皇帝就张口对寻芳问道:“攻打南蛮,你有多少把握?” 寻芳微微一愣,心里直觉皇帝对于南方事宜是有些心急的。 “回皇上,臣虽带过兵,但跟李将军比起来,不过是小打笑闹罢了。真要上战场,臣只有五六分的把握。” 当着皇帝的面儿,寻芳不敢骄傲。而且如果把话说得太满,只怕皇帝不会给他拨太好的人力跟物资。 其实人力他已经不求了,只求能拨款多些,好让他招到人。 “如果让你打南蛮,你有什么计划跟打算吗?”皇帝想要知道,寻芳是一时脑热而做的自荐,还是真的经过深思熟虑的。 寻芳上的折子里,只说了他家在南方,深受南方干扰已久。 加上他自己曾经跟南蛮对战,所以对南蛮略有了解,所以自荐去攻打南方。 但是皇帝对于这些并不是特别在意,他真正想要知道的是,叶寻芳如果要去攻打南方,该是怎么样一个办法。 正好皇帝有心想要攻打南方,但是南北两线作战,实在是太过吃紧,没有足够的把握,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若是叶寻芳真的能说出个什么,皇帝还是愿意支持的。 皇帝知道叶寻芳是个好苗子,就因为得罪了李相,而前途受阻,他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寻芳恭恭敬敬站在那里,说道:“回皇上的话。臣认为,南蛮可以逐个攻破。南蛮虽然人多,并且民风刁悍,甚至有些地方有生食敌人肉的习惯,但是南蛮部落零散,虽然比起当初的匪类要团结,但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若是逐个攻破,想必他们并不会全员出动反抗。到时候咱们一点儿一点儿的蚕食,想必是一个好的办法。” 这时候的南蛮,跟中国历史上的女真部落还挺像的,应该说各个蛮族戎族都有这样的特点。 就是整体文明比中原落后,部落分散。武器没有他们中原先进,农耕技术也不如他们好,唯一能够跟他们这些中原人相比的,就只有体格了跟军队人数了。 女真算是清朝的一个雏形,当初算是清朝的第一个皇帝努尔哈赤就是女真部落的,后来他将所有女真部落统一,成立了后金。 这些华夏历史,寻芳稍稍的有所了解,所以寻芳想着,不如学习努尔哈赤的办法。一样是逐个将部落击破,慢慢蚕食。 南蛮部落差不多有十个,逐个击破的话,时间上可能会比较吃紧,而且寻芳对南方地理不是很熟悉,就算有兵书也不够。所以得全面学习南方地理,只怕学好,也得有个一两年时间,真的要作战的话,准备战争还需要花时间。 其中,人力、物力、财力,真不是开玩笑的。 皇帝见寻芳说得很好,计划也不错,点着头问道:“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这些确实是寻芳自己想出来的,不过也是借鉴了上辈子前人的经验,实践方面其实还是要靠自己,具体能实施到什么程度,寻芳自己也不清楚。 面对皇帝,他只是谦虚道:“也有请问过老师的意见。” 他在京都有两个老师,一个是方大人,一个是叶锦先生。而皇上跟前比较熟悉的老师,就只有方大人了。寻芳这么说,皇上也很清楚他指的就是方大人。 “你再多说一些你的想法,朕想听。”皇上感兴趣地说道。 寻芳见状,知道皇上有了了解的兴趣,这便是一个好的开端,说明他很可能愿意尝试让寻芳去练兵打仗。 于是寻芳便将自己内心的想法都说了出来。他是早就有想要南下的打算,但是决心还是在昨日下的。所以虽然大概有个想法,但是并不详细,今日也只是想到多少说多少罢了,尽量将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之后就看皇帝是如何想的了。 寻芳在殿内待的时间长,说到一半的时候,皇上便让寻芳到一旁坐着了,顺便还让伺候的人给他倒了几杯茶。 从中午说到下午,寻芳口说干了喝水,喝完水又将口说干,才将自己的想法都说完。 其实只说的话,他是能很快就说完的。但是怕皇上不懂,所以多扩充了些,中间还有皇帝的提问,有能解决的,有不能解决还要回去想的,花了许多时间讨论。 等寻芳说完了,皇帝这才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朕都清楚了。打南方的事儿还得跟其余人商量之后再做决定,你今日先回去,之后有事我再召你过来。” 寻芳应了声,站起来退了下去。 之后的两日,一切都是照旧,忽地有一日,皇帝忽然召了寻芳过去,立马就下令说让寻芳住管南方几个省的兵力,让他去招兵买马,准备攻打南蛮。 之后又派了一堆物资给他,让他过两日便启程南下。 寻芳是早有预料的,虽然急了点儿,但是心里还是能够承受。 但是王氏跟宝儿就很难承受了,一接到这消息,两人就愣在了当场。 “你什么时候决定的?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不先跟我们商量呢?”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王氏只能红着眼睛质问寻芳。 皇上下的旨意,怎么有推辞的道理? “若是提前说了,母亲跟妹妹一定不会同意。”寻芳不敢去看王氏,低着头说道。 宝儿沉默着,寻芳跟她最是要好,从小寻芳唯一疼爱的女子也就是她了。她生命中的男人,最重要的目前也还是寻芳这个哥哥,这是连俞敏也还跨越不过去的。 同样是不舍寻芳离开,但跟王氏不一样的是,宝儿能够理解寻芳这么做的理由。 做了官要为百姓,南方有了危险,为官者,寻芳有能力,自然要去的。 即便心里再是不舍寻芳,宝儿也是没有说话。若是让她真心的说出来,她也不想哥哥去打仗。她的未婚夫已经去打仗了,如今再多一个哥哥。要是两人都出了什么事儿,可叫她该怎么办呢? 王氏听了寻芳的解释,那眼泪就下来了,整个人的眼神变化,看起来一下就苍老了许多。 “你们都不听我的话,你们兄妹都是一样的倔,从不肯听我的话。” 寻芳见王氏这么说,心里很是愧疚。但是决心做的事情,不能因此而被牵绊住。 好好地哄了王氏进屋,寻芳知道她伤心,便让宝儿好好陪着她,拉着宝儿说了许多家里的事项,让她照顾好母亲。 “如今什么事儿都依你了。连婚事你也是自己做主的,哥哥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回来,凡事你都让着些母亲。这时候你也该学那些女英雄们,守护好咱们家才是,不要再任性了,知道吗? 只要她生气,你先道歉也无妨的,不要就知道认死理,多学些人情世故。我不在了,没有人替你们调停,你得自己学着调整情绪,冬天记得多穿衣,很快就入夏了,不要贪凉,少吃冰,偶尔出汗也是好的。” 宝儿一一听着,想着寻芳七尺男儿,还要对着她像个婆子一样的嘱咐这儿嘱咐那儿,鼻子就酸酸的。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83节 “哥!”她喊了寻芳一声,扑到寻芳怀里哭。 寻芳见妹妹叫自己,那心也软了一大片。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哥哥撒娇呢?都要嫁人了,还动不动过来抱你哥,小丫头一样。我一去就是几年,你这样叫我怎么走得放心?” “哥你可以不走吗?”以前有哥哥在的时候,叶宝儿就觉得很安心。现在哥哥要去南方,她心里很是不安。 这不像以往那样远行,而是要去行军打仗。就算是将领,也有一去不回的可能。 况且南蛮那些人,喝人血啖人肉的都有。光是听着就叫人害怕,寻芳同那些人为敌,叫人怎么不为他担心。 “不要怕,哥跟他们打过的,你放心,哥会赢的。你跟母亲到时候在家里,好好的等我回来。”寻芳揉着妹妹的脑袋,安慰着她。 晚上叶家的人心情都不怎么好,寻芳本来想着要一起用一顿饭的,结果却是不能了。 来到京都,他们家的人虽然都变少了,按理应该是常聚在一起用饭的。但是习惯已经养成,就很难改变,所以寻芳他们只是偶尔一起用饭,并不会天天都待在一起吃。 以前叶家很大,叶老爷也不会天天回来,宝儿时常生病不能在一起用餐,就只有寻芳时常会去跟母亲一起吃一顿,其余时刻,一家子人也不常在一起用饭。 这日回到房里,寻芳简单用了饭菜,统计了一下皇上给他的军资。 最后算下来,感觉花用起来还是很面前,说到底就是钱不够用。 然而寻芳现在一点儿成绩都没有拿出来,就直接向朝廷伸手要钱似乎还早了些。 真让他去要钱,他却开不了这个口。 他往南方去,就是相当于做了清朝的总督,南方几个省份的官员都要听他的。但是新官上任,寻芳自己年纪又这么小,只怕到时候不好管教,这时候朝廷斗争也像是宫斗。 不是说上面下了命令下面就能遵循实施的,到时候要是缺少粮食,寻芳向各省要,那各省的官员肯定要给他脸色看。大家都不熟,为什么要拿我开刀呢? 到时候就算他们不给粮,寻芳也不好向上告,因为各省还可以向上面哭穷。说自己也穷,给不起粮,否则自己省份就要民不聊生,这只怕连皇上也很难办。 寻芳虽然前面几年因为丁忧在家休养了一阵,可是朝内该有的事情他总是会去了解的,毕竟也是为官的,想要保住饭碗,不了解业内的行情怎么行? 所以多方面的情况都有了解,信息也都知道。这次南下练兵,肯定还会遇到很多困难,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先得把资金的问题解决好。 然而这钱究竟该怎么来,确实让他有些头疼。 叶家已经分房先不说,他练兵的事情,原本该让国家出钱,没有道理让家族来帮忙承担,所以不好向叶家要钱。 原本想向沈家再挪一些钱,但是他们之前从沈家挪的钱,这两年才慢慢还清了,结果又是马上要借,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办法。 索性现下还有花用,先将招兵用的粮食弄好,之后再说物资的事情。 这样想着,寻芳叹着气,便上1床歇下了。 第二日他就开始忙着要准备南下的事情了,行李的事情交给李氏跟绿萝来,这些都不需要他操心。 所以他准备去见见京都的老师跟朋友们,一来是拜别,二来是想要问问他们的人脉。 到时候好认识一下地方的官员朋友,能得他们的帮衬的话,将来的路就不那么难走了。 第178章 用过早饭, 打了一套拳,休息了一会儿,寻芳便出了门。 今日下雨, 小厮元庆就给寻芳打了一把油纸伞跟在寻芳身边。 车马早在门口停好,马车夫下车,给寻芳递了小凳子,等他踩上去。 这会儿就在寻芳门口, 家里下人对一个撑着雨伞的女子嚷嚷道:“做什么, 做什么?都没瞧见这里有人么?还硬要往这里挤。” 寻芳见来人是个女子, 身材看着也纤细。他们家门子吃的好, 力气大如牛, 寻芳怕他一个不小心把人推坏了,便张口道:“请人离开就好, 不要动手。” 他好歹一个大人, 传出去说家里的下人对路人推推嚷嚷也不太好。 “是。”下人对寻芳应了一声, 没有再继续用粗声对待那姑娘,而是礼貌做了请的手势, 让那姑娘离开。 谁想那女子非但没有离开,还对寻芳问道:“是叶大人么?想是大人已经忘记我了,我却是特地来找大人的。” 寻芳已经踏上了板凳, 掀开车帘准备进去了,却听见那女子这样说,便立马停住了动作。 其实这女子若要找他,完全可以递帖子进来。 按照她那意思, 好像寻芳曾经跟她是相识。然而寻芳对她又无印象。 那女子撑着伞,雨水落在地面上,她穿着绸缎的鞋, 身上穿着用的也是比较不错的布料。 但是跟京都里的女子似乎又有些不同,她身上的衣服是比较艳的。而且她这样走过来,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婆子丫鬟跟随。 说句实话,看着不像是两家的女子。 “姑娘是?”寻芳疑惑地看向她。 寻芳自己心里是很清楚,他从来没有跟什么女人有过什么不正当关系。虽然到这个年纪,对他有好感的女眷不少,去一些朋友家,他们家里有姐姐妹妹的,女眷们会指着他叽叽喳喳地在远处讨论,大胆些的,也会到他面前来,不过也就是说两句话罢了。 这女人忽然到他面前来说要找他,不是无事生非,就是有什么要紧事宜了。寻芳便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车上等她回应,想看她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那女子将雨伞向上抬了抬,露出了一张俏丽的脸庞。 鹅蛋脸,一双大眼睛像黑珍珠一般亮,鼻梁柔媚,唇瓣薄而红,姿态优雅,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然而她的眼里带着些许的落寞,又让人不禁地想要替她排忧解难。 是个很美丽的姑娘,这样的人,就是个清心寡欲的和尚见了,也不能忘怀吧? 那姑娘见寻芳问她,只将唇瓣钩起,眼神细细打量了寻芳一遍。 她眼里藏着温柔,寻芳也不知原因,只觉得这人对他是没有敌意的。 或许她对别人都是如此,但是男人如何分辨一个女人的真假?若她真的是虚情假意,假意温柔,那寻芳也只能被她的美丽所蒙蔽。 却见她张开那一双红艳的唇瓣,说道:“公子还在府学读书的时候,巧儿曾受过公子的救助,今日是想来提醒公子一声的。李家势大,公子何不选一边站着,这样也可解决身后的忧患。” 先是她的美艳镇住了寻芳,如今她又说出了惊人的话语,寻芳被她说得直接愣住。 待他还要问那女子时,却见那女子已经转身远去了。 寻芳心中略微遗憾,随即对看门的门子说道:“你去看看,问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没有?若有需要,尽管来叶宅找我。等我回来,你再来回话,我这会儿有事不得空。” 说完后,寻芳便掀了帘子进到车内。很快车轱辘便转了起来。 坐到车内后,寻芳想了两件事情。 一件就是这女子的身份。这位姑娘说他在读书的时候曾经救助过她,这样说来应该是三五年前的事儿了。 这位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十几,顶天了也就二十岁出头,算是五年前吧,这姑娘估计也才那么十岁到十五岁左右。 寻芳小时候救助过的人也多,毕竟他们家每年都会给人施粥。 当初南方大乱的时候,大家都是不容易,寻芳偶尔会给流浪的女孩儿男孩儿买些吃的,给些碎银子。 真要想的话,实在想不起来。 不过她一说府学,倒是有那么一点儿印象。 那时候是他跟杨雪松他们一起出去吃酒,具体原因也早忘了,估摸着也就是一次普通的聚会。 当时确实遇见过一个小乞丐,当时寻芳帮助过她。只是不知道那小孩儿叫巧儿还是叫朵儿了。 可当初遇到的那个抢食的小孩儿,连男女都勉强认清,实在是跟现在相差太大了。 况且,寻芳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说过她可以来找自己帮忙的。怎么最后,好像流落到了下九流里去了呢? 寻芳一时也不好确认,不过既然那姑娘跟他相识,带来的消息又还算给他启发。倒是不必将她往坏处想。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他如今可能有困难,需要站边的事儿。那也很可能是因为她的职业便利吧,烟花地界,总是很容易得到各方的消息。 既然曾经救助过她,如今又难得再遇,她知道感恩,也算自己当初没有白救她了。 如今她若有什么困难,趁着寻芳离开前,若能帮上她的忙,也算是好事儿了。 第二件事,便是那女孩透露的,说让他选边站的事情。 这一点,寻芳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一旦被牵扯上党派的斗争那将来的形势就比较激烈了。 如今朝内争抢最严重的,莫过于二皇子跟三皇子了。 虽然皇上身体尚且还健康,但是他迟迟不立太子,这件事儿就很值得人揣摩了。 按理说,立嫡长。二皇子应该是可以胜任的,就算他为人没有那么机灵,但是好歹是哥哥,况且背后站着李家,而三皇子身后站的是皇商跟朝中些许不如李相的大臣。现在来看,肯定是二皇子更占优势。 可是皇上没有发话,可见皇帝是偏爱三皇子的。可是偏爱又能有什么用呢?要看的,还是各家的本事。 皇位最后花落谁家,还真是不好说。 为什么说寻芳站边比较好。寻芳已经被李相不喜,非要站边,那就是站三皇子,而三皇子身后站着的,正是皇商沈家。 沈清玉当初之所以会接近寻芳跟杨雪松,想必也是因为他们是后起之秀,将来可能会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吧。 别说寻芳,首先当时的杨雪松就已经是受到了皇上的关注。将来前途是一片光明的,只要当时没有惹到李相,杨雪松至今也还是寻芳他们几人当众爬的最快最稳的。 而如今,真正还算优秀的年轻人里,也就只有寻芳跟寻芝他们几个人了。 今年会试倒是取中了几个好的,但是就是如此,新一轮的进士进来,寻芳他们还是算很年轻的,二十岁出头,而且为官时间还比新人更长,依旧有被看好的趋势。 尤其是寻芳,南方的战役要是打好了的话。寻芳若站在沈家,那么沈家这一边儿也能有个将军支持了。这样一来,便又能跟李家势均力敌。 寻芳若愿意的话,倒是可以将自己送给沈家,充当他们的棋子。不过他们在寻芳眼里,也是给钱的棋子,大家互相利用罢了。 只是将来若是三皇子输了,寻芳轻则就是再没有晋升的可能,重则会有丢失性命的可能。只要踏出这一步,将来就是一场意义重大的冒险! 寻芳坐在车内一路都在权衡其中的利弊,到车马停下,都没有想好究竟该如何。 毕竟,若是站边沈家的话,长远的先不说。至少当下他的军费就能够被补足,而且能保证很充足。 想要长远发展,这些钱,想必沈家还是愿意出的。 “少爷,到了。”外面的车夫请寻芳下车。 寻芳摇着头,叹气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为了这点么些钱,他也真是费够了脑细胞。 边说着,边站起身来朝车外走去。 这次还是去方先生家里,方先生已经替寻芳请了些人中午过来吃酒。 席上,寻芳就可以做个告别,然后有人愿意的,可以让寻芳帮忙带信,或者是推荐人给他认识,让他到了南方可以去拜见谁。 这其中推荐的人,他不一定全都能交好,不过人在朝堂,能多几个朋友总是好事儿。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84节 中午吃完酒席,已经有了许多联系人的方式。寻芳准备到时候有空都去一一拜会一下。 中午许多人都告别回家去,还有一些人是想着能再蹭一顿晚饭,所以吃过后没有走,照样还在方大人家待着。 方大人后来拉着寻芳说了许久的话,聊的都是一些对南蛮的看法。之后还找了几本地理相关的书,还有兵法出来送给寻芳,下午的时候强留寻芳下来吃晚饭。 “长辈赐饭,原不该辞,只是还有叶锦先生那里要去拜会,只有两日时间,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料理,实在不能留了。还请先生见谅。”寻芳朝着方先生鞠躬道歉。 其实他也很想再留下来陪先生喝两杯酒再走。他们师徒一场,一开始是有名无实的,不过先生一直提拔帮助他,最后将这一情谊坐实了。 寻芳很感激先生,一路都是他在帮自己,寻芳连酒也不曾请过先生几回。如今就要走了,先生还为他安排许多,被长辈这样关心,寻芳心里不安,觉得自己实在愧受。 原本该他孝敬先生,反劳得先生这样关照。 先生见他确实时间紧张,没有强留。只是寻芳走的时候,牵着寻芳的手腕泪目看了许久。 师母后也从屋里出来,给寻芳拿了两双很软和的鞋,让他带着离开。 寻芳拜别了老师跟师母,一路又去了叶锦先生家里。 先生病情虽然好了,但是或许杨雪松的事情对他打击颇大,最近情绪不是特别好,倒有告老还乡的感觉。 叶锦对自己的官途一开始是比较向往的,后来就算不受重用,虽有不甘,却也服老。只是经过杨雪松那一场后,可能他心里觉得杨雪松很无辜,但是皇上明明清楚却不责罚李相,想必是伤了叶锦的心了,所以让他产生了厌世的心理。 加上他儿子又去别省主持科考,三个孩子,只有一个才会说话的小儿留在身边,可想他心里会有多难受了。 如今寻芳又要离开,他很是不舍。 “当初咱们一班人来,我也算是赶上了这趟船的,如今大家各自奔忙,走得走,散的散,死的死,真是......”说着,叶锦先生竟然说不出话来。 寻芳拍了拍叶锦先生握住自己的手,眼神坚定道:“先生不至于这样伤感,将来终有再见的时候,到那时也不知是怎样光景,总归是更好了的。先生曾说过我是个中庸的人,当初还觉得我这样不好,如今我也积极了,先生该高兴才是。我远去,不是降了,而是升高了,先生不该如此伤感。大家分别,各自要祝福安好才是!” 寻芳很清楚,叶锦是老了,思想消极了才会这样的,所以更应该好好劝一劝,唤起他那积极的心才是。 果然叶锦先生在听了寻芳的话后,神色稍微好看了些,拍着寻芳的肩膀说着:“是啊。该祝福你一切安好,到时候能够平安归来。” 说完这话,叶锦的眼神又暗了暗。他心里也说不准,将来能不能看到寻芳披着荣誉归来的时刻。 之后寻芳在叶锦家用过了晚饭,聊了一会儿,快到宵禁了才匆匆回家去的。 回家的时候跟王氏请安,王氏看着他便来气道:“你也就这两日在家了,能不天天到外面跑,也陪陪我们母女不行吗?” 王氏向来舍不得说儿子,只有气急了才会念叨寻芳两句。 寻芳知道自己有错,但是时间确实不够用,不能回来陪着他们母女,便只好一味赔礼。 也多亏他快要启程了,王氏也舍不得在这种时候多说他什么,只吩咐让他明天晚上记得回来一起用饭。 母亲是怎么都愿意为自己孩子的前程做出退让的,王氏也知道寻芳有许多朋友,要一一拜见,否则按照他这个喜好清净的性子,是怎么也不会一整天都待在外面应酬的。 只是心里多少有些难受,一是心疼寻芳在外辛劳,二是还记得寻芳先斩后奏,不跟她先商量就向皇上请求南下的事情。因这两个原因,所以近日见到寻芳晚归,那火气便上来了。 等寻芳哄了一会儿母亲,王氏见他晚上打呵欠,知道他累了,不忍心继续留他,便让他快回去休息了。 在睡下前,寻芳还找那门子问了话。 那门子回说:“我照着爷的吩咐,问那姑娘有什么难处,需不需要爷帮忙。那姑娘告诉我,叫我照顾好爷,并没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我还问她,需要帮她赎身么?她说这个也不必。我看啊,这女人邪乎的狠,爷还是少接触她吧。” 寻芳向来好说话,所以那门子有意见也愿意跟寻芳多说两句。 “我知道了。”寻芳脸色平淡地对那门子说道,随即给了他些赏钱便让他下去了。 自顾女子从贱业,很难说是人家天生淫1荡。譬如当初叶家的柳姨娘,虽是戏子出身,也努力着想要到叶家来从良。后来沦落到卖唱为生,也是实在过不下去才走的这条路。 而如今那叫巧儿的女子,遇见了他,又知道他愿意发这个善心,却不愿意让他帮忙。不管怎么说,这都很奇怪。 只能说,要么是因为她想要待在那地方有别的事情想要做,要么就是她背后有什么寻芳动不得的人。 然而寻芳实在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去帮这位姑娘什么了。他即将要启程,留在京都的时间不多了。 想到这里,寻芳的眉头就不自觉皱了起来。 绿萝正给寻芳铺好被子,见他坐在床边皱着眉头,眼神闪过担忧,然而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她从床上下来,用指尖点了点寻芳的眉心。 寻芳被她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绿萝笑道:“爷想什么事儿想的这样认真?眉头皱的这样深,越发老成了。” 寻芳知道她在玩笑,只是浅浅笑了一下,最近他心事多,天气凉,他的唇色都显得粉粉的,不见之前调养好的鲜红色。 将手里的闲书放到一旁,寻芳躺倒在床上,眼神放缓,这几日的疲惫全都涌了上来,几乎沾枕就睡下了。 绿萝伺候好他上床,便走到一旁将寻芳窗前的灯熄灭了。 叶寻芳要去打仗,是不会带上她的。她目前能够为寻芳做的,也就只有照顾好他的起居了,她的作用,向来是如此。 第179章 春日的天亮得比冬日早, 寻芳起来的时候绿萝已经早起来,帮着清点他离开时要带的礼物了。 “二爷醒了。”屋里的丫鬟见寻芳醒了,像是提醒的说了一声。 随即外面就有洗漱的盆被端上来, 寻芳没有赖床的习惯,等她们将东西准备好了,便从床上坐了气来。 绿萝上前亲自伺候,寻芳也很习惯她的照顾。 “一会儿叫元庆去一趟沈家, 我写个帖子给元庆带过去, 请沈二爷今日赏光去酒楼吃酒。”寻芳一边穿着衣服, 一边对绿萝吩咐道。 绿萝都应了, 早上寻芳写了帖子, 就让元庆拿了去,等着元庆来回话。 寻芳之后又让家里下人去酒楼定了个包厢, 窝在家里看了会儿书, 陪母亲跟妹妹聊了会儿天。 很快元庆便回来, 到寻芳面前来回话,寻芳看了回帖, 知道沈清玉中午有时间,快到中午的时候,便开始准备去酒楼了。 今晚答应过要跟母亲妹妹用晚饭, 要是沈清玉晚上才有空的话,寻芳就有些尴尬了,好在沈清玉中午便有时间。 虽然请的匆忙,当天下帖当天就要人来, 但是心意还是要做足。 寻芳心里有了打算,便不想像之前那般,对沈清玉爱答不理了。 况且杨雪松还没去的时候, 沈清玉也给他们透露过消息,还特意提醒过寻芳,让他不要趟浑水。 寻芳一向讨厌私生活混乱的人,这个时代阶级森严,已经是一个比较恶的时代了。寻芳跟这些纨绔子弟划分界限,其实有一部分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受到环境的影响,而变成一个恶的人。 但是时局如此,沈清玉只怕要成为寻芳众多清白的朋友中,一个特殊的存在了。 换好衣服,走去乘车。这段时间他事情比较多,王氏跟宝儿来往的朋友就那么些,这两日想着跟寻芳多相处,母女两个都没有外出的行程,寻芳在交通上倒是没有短过。 到了定好的酒楼下车,今日不是沐休,也只有沈清玉这个“闲散”人能抽出时间出来吃酒。 寻芳已经不理朝堂的事情了,这两日在家就是专门准备南下用的。朝廷也拨了上千人给他,为了配合将来在南方招兵的事宜。 总管事的是寻芳,他手上有两个手下,一个是梁佩恩,因是同省的同乡,他又在兵部任职,所以派他来协助寻芳,一些后勤都需要他。 梁佩恩是跟寻芳很熟的,就是不约出来吃酒说话,双方也已经很默契了,无论做什么,寻芳都相信梁佩恩一定会辅助他的。 另外一个是武将,叫许臣的,三十多岁的年纪,他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之前跟李珖上过战场,这次讨伐北戎并没有带他过去。 原本许臣提过想要带兵去南方,结果被上面的人认为性格鲁莽不是将才而驳回了,结果他成了辅助寻芳的一名人员。 寻芳隐约能够感受到许臣可能有些不喜欢自己,这一时半会儿的,寻芳也没那个精力去应付他,反正将来相处的日子还长,所以并不是很在意。 目前要紧,是先将最忧虑的事情解决。 车马停下,到了酒楼门口。 沈清玉是吃惯了好东西的,为了满足他的挑嘴,寻芳特地找的最好的一家酒楼,这也算是自己请客的诚意了。 被小二迎着去了包厢,寻芳简单先点了前菜,他是请客的,主菜自然不是他来点。 只是先要了两盏上好的酒,便让小二下去了。 前菜跟酒刚上来,沈清玉便潇洒到场了。 “难得,你也会主动请我。”沈清玉一进屋,就对寻芳说道。 寻芳笑道:“上次不也是我请你么?” “上次是你有事求我,这次难道也是有事求我?”沈清玉笑笑说道。 然而他的笑意未达眼底,到底对寻芳是存着几分戒心的,这并不难看出来。 “就算是,你也不肯白白叫我利用了的,又有什么好怕的?坐下吃酒吧。” 寻芳说着,一边让外面的小二进来点菜。 沈清玉虽然是个纨绔,却也是个聪明人,并且极其聪明。聪明的人其实很讨厌废话,只是有时候面对某些人又不得不废话,所以聪明人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因为互相都能直接一些。 沈清玉见寻芳说话不再像之前那般一波三折,心里有些高兴,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寻芳让沈清玉点菜,沈清玉把菜点得极为讲究。这都是他们富贵乡里的公子做派。 等那小二下去,寻芳才看着沈清玉问道:“我有时候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去考功名呢?以你的本事,努力一些,大概也不难。” “我这人风流惯了,不习惯官场的做派。”沈清玉伸了筷子,夹了两口菜吃。 他吃的温吞,眼神收敛,那眼帘垂下的样子有些落寞。 寻芳弄不明白,总觉得沈清玉好像不是那么开心。 沈清玉向来是个潇洒风流的人物,人生仿佛就是为了快活而存在的。寻芳倒是不清楚,究竟还有什么能使他沈清玉落寞的。 闲话了两句,饭菜便上来了。 寻芳亲自给沈清玉斟了酒,盛了汤。 “我听说这家酒楼的鱼汤是一绝,你尝尝。” 见寻芳如此动作,沈清玉眼底闪过狐疑。伸手接过了寻芳递过去的汤。 “你是犯了什么大事儿了?” 寻芳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觉得我能犯什么事儿?” 沈清玉撇着眉毛,喝了一口汤,没有说话,但是眼神还是很怀疑地看着寻芳。毕竟,今日的叶寻芳实在反常了些。 寻芳见他如此,也不逗他,只说道:“我手头有些短,你能不能借我点儿银子?” 一听寻芳是说这么,沈清玉松了一口气。 若是别的可能不好说,但是他们沈家多的就是钱,金山银山堆起来花不完。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85节 就是这会儿叶寻芳向他伸手借个一万两,他沈清玉也不是拿不出来。 虽然叶寻芳之前不怎么搭理他,但是两人好歹相识了好几年。况且沈清玉从一开始就瞧着叶寻芳顺眼,叶寻芳若开口,沈清玉肯定会借。 “你也有短的时候。”这时还是春天,还不到立夏,沈清玉手里却早就已经摇着扇子了。 “说吧,你要多少。”沈清玉摆出一个大方的姿态,对寻芳问道。 寻芳摆摆手,说道:“不多不多,你先喝汤。” 沈清玉见是钱的事儿,自然就没有那么操心了。确实,拿人手短,叶寻芳这样态度,也就情有可原了。 如此想着,沈清玉便拿着调羹,送了两口汤到嘴里。 寻芳见他如此,想着话头都已经开了,也就不必再犹犹豫豫了,便直言道:“就是,大概借十来万两吧。” “噗!”沈清玉听到寻芳嘴里说出来的数后,头一撇,将汤尽数吐到了桌旁。 “诶!”寻芳吓了一跳。 好在沈清玉侧过了头去,否则这一桌子好菜浪费了,又要重新上。 他们家刚换完债务,家里的余钱不多,他到时候还得带过去一些用来练兵,这上好的酒楼,一桌饭菜就要一二两银子,不像普通酒楼,吃上两三席才是这个数。况且粒粒皆辛苦,寻芳还是舍不得浪费的。 “你说多少钱?”沈清玉怀疑自己听错了。 寻芳拿了自己的帕子,递给沈清玉。 沈清玉用一种“你脑子没问题吧”的眼神看着叶寻芳,缓缓地接过了寻芳的帕子,擦拭了嘴角。 “十来万。”寻芳淡定地说道,“就是目前,之后可能还需要一些。” 沈清玉手上的钱肯定不止十来万,但是十来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就是纨绔些的子弟人家,一年花上万两银子就已经顶天了。 沈清玉就是再能耐,出手买个花魁上千两银子不眨眼,但也不可能每个月都买这么一个花魁,有时候他一年还花不到万两银子。 结果叶寻芳倒好,直接张口,就要了他十来年的花用。就是有钱,也容不下这么败家的。 “你要这些钱做什么?”沈清玉没有直接张口拒绝,因为他觉得寻芳不是这种明知道不可能还会去做的人。 十来万对他沈清玉个人来说是很多钱,但是对他沈家来说,还算拿得出来不伤根本。 既然是伸手要钱,自然也没有吊着别人的道理。 寻芳直白地说道:“军费,上面播的钱不够,要下到地方不是请人给钱,就是让百姓上缴,事儿多又麻烦。” “那你就向我要钱啊?十几万两,我上哪儿这么快凑出来给你?你明儿就走了吧?就是有,我也不能给你送钱。” 寻芳点头道:“你给我钱,我赢了,你们沈家多个帮手。” 沈清玉眼光一凌:“你的意思是?” 寻芳喝了一口酒,眼尾染上两分醉意,说道:“李家有个李相,钱财上并不缺的,武上又有个李珖。沈家缺些筹码了吧?” 沈清玉见寻芳说到这里,脸色变换,有几分认真,眼神还泛着冷光。方才是朋友之间的交谈,而现在,是谈政治立场,自然不能像之前那般随意,牵扯利益,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重在感情了。 “你想通了?想跟我站到一处了?这不是开玩笑的。”沈家在全力的斗争中已经处于弱势,这时候站过来,沈清玉也不知道他叶寻芳怎么想的。 当初沈家跟李家势均力敌,沈清玉态度已经很明显,就是想要拉拢叶寻芳跟沈清玉他们。结果一个也劝不动,但是好歹有了交情,大家都是朋友。 如今沈家不如李家了,叶寻芳倒是赶着往里凑。 寻芳笑道:“我连仗都决定要去打了,还怎么开玩笑?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我想要钱来扩充军队,你们沈家想要个支持的人,不如培养培养我,左不过就是几十万两银子,能够调转局面,别说几十万两,想必你们家上百万两都拿得出来。” “这也是的。”沈清玉表示赞同地点头道,“只是还得看你究竟是黑马,还是一匹普通的马了。” 意思很简单,就是不知道砸这么些钱进去,寻芳能不能被培养起来。 只要南方的问题能被解决,那就是划算的。叶寻芳是主将,到时候的身份肯定会被太高,而且还是文武全才,虽说比不上李珖的出身,但是绝对是能够成为跟李珖一样杰出的人才。 若将来真有一天叶寻芳能够站到那样的高度,连李相也不能乱动他了。 当初的杨雪松,就是因为没有人脉没实绩,还没来得及用时间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人微言轻,到最后被李相拔除了,最后连个证据也找不到。 若是寻芳将来能在南方干出成绩,李相绝不敢动他分毫。 寻芳说道:“所以我一开始也没张太大的口,你给我十来万。沈家给我两三年的时间,我定攻入南蛮,为皇上在南方打下一片新的江山。” 沈清玉见他如此说,喉结动了动,眼神很认真地看着寻芳,却发现他看不透叶寻芳。 半晌,他才问道:“你这样,是为了杨雪松,还是为了你自己?” “为他便是为我自己,是我有一口气咽不下。”寻芳重新斟了酒,想要多喝几杯,但是又想着要节制。 都要走了,大中午的大醉回去,惹得母亲跟妹子担心不说,还白费了相处的时间。 “杨雪松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是他的幸运。”沈清玉看着寻芳,眼里有几分悲伤也有几分落寞。 寻芳摇着头,没有说话。 “你的意思,我已经清楚了,今日回家,我就向家里问一问,看能给你筹些钱吧。你明日要走,需要我送你么?”沈清玉说道。 寻芳摆手道:“都不必送了,早晚有再见的时候。” 沈清玉点了点头说道:“那行,那我就不送你了,我敬你一杯酒,就祝你一路顺风吧。” 寻芳谢过他,跟沈清玉碰了杯。 正吃着菜,寻芳忽然对沈清玉问道:“对了,我想问你,你同一个叫巧儿的女子相熟么?” “什么巧儿?你说哪个巧儿?光我认识的巧儿就不止一个两个。”沈清玉疑惑道。 寻芳到他的回答,又是想笑又是觉得无奈。 “算了。当我没问吧。” 寻芳已经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然而沈清玉却莫名对“巧儿”这个名字上了心。 二人吃过了酒,便各自坐着回去。 这时候还是下午,太阳开始西斜却没碰到山头,大约还有一二时辰才落下。 寻芳脑海里忽然出现一抹身影,便叫车夫将车赶到了山前,原本车马可以驾驶上去,他又怕动静大叫人看见不成体统,所以是让车夫在山脚停下,自己独自上山的。 不错,他要费这样的精力,都是因为想起了陆婉。他想去看看她,临走时哪怕多看一眼也好。 春日的山上已经爬上了嫩绿,生机从山脚下蔓延而上,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这山上路况平整,来往也有些人,京都的山上是很少见到猛兽的,若有也早就派人处理掉了。 到了山上,寻着之前丫鬟桃儿带的路,寻芳走到了之前进过的小门。 一开始只想着只是碰运气,也不曾跟陆婉有过什么约定,更不知道这门哪天是开的哪天是关的,或许它一直都是关着的,只是那日碰巧遇见了,桃儿才特地开的。 总之寻芳心里虽然抱着希翼,希望能再见陆婉一面,然而不见的话,他也能够释然。 他跟陆婉还是暧昧期。寻芳也能感受到陆婉对他有好感,只是这好感在见到时,却又不足以让陆婉放弃现在的自由跟他走。 所以寻芳就尽量将自己的爱意压缩,哪怕喜欢,见面时也多克制一些。这样一来,二人至少还能保持着暧昧。否则,他连这暧昧都要没有了。 抱着碰运气的心思,走到了门口。结果却发现那小门敞开着,院子里坐着一个婆子,看样子是专门照顾陆婉的。 院子很安静,偶尔响起几声鸟叫。婆子就坐在那里缝衣服,走得近了大概能听到细绳穿梭在布料内的声音。 “咔嚓。”寻芳走路很轻,但是小路上有枝丫,很容易便踩到了。 那婆子在缝衣服的手停住了,朝寻芳这里一看,就望见了一脸尴尬的寻芳。 那婆子于是站了起来,将手上的布料放在小凳子上。 “哎,我......”寻芳伸手摇了两下,想要解释自己的身份,怕那婆子误会自己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人。 “公子略在这里站站,我就去回我们家小姐。”然而这婆子是知道叶寻芳的,他是白紧张了一场。 寻芳见误会解开,却还是有些尴尬。对那婆子鞠躬说道:“有劳了。” 那婆子很快便去回陆婉去了,过了不到半刻钟时间又从院里出来,对寻芳说道:“公子随我进去吧。” 这其实已经很不合适了,但是寻芳是来过的。特地来拜访的,是不好意思让他不见一见真佛就走的。 进到之前去过的堂前,果然见到了坐在那里饮茶的陆婉。 陆婉在见到寻芳后,就放下了茶碗,浅浅笑着,对寻芳说道:“你来的正好,前两日你给我的诗,有一首写得极好,我正写了信回你呢。你来了,就省了桃儿一通脚力。” 寻芳腼腆地笑着,说道:“劳桃儿姑娘费心了。” 桃儿就在一旁看着,见寻芳这呆呆的模样,拿着帕子掩嘴笑。 “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陆婉想着,离上次见面分明没有多久,叶寻芳若是常这么来,也有些不妥。 他向来很有君子的作风,应该不会失礼才是。否则,就得她提醒两句了。 寻芳见她这么问,忽地有些难受,眼里夹杂几丝落寞,说道:“想着日后不能常来见姑娘了,这次正式来道个别。” 第180章 寻芳要去征兵的消息已经在京都传开, 但是陆婉算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消息并不灵通,所以也不知道寻芳要去打仗了。 “你要去哪里?”陆婉有些担心又有些疑惑地看向寻芳。 但是寻芳现在还有人生自由, 应该不是犯了事才对。莫非是做了什么,被贬谪了? 毕竟叶寻芳是个文官,从文到武的官员本朝还没有过,就是李珖文采不错, 也是一开始就走的武官的路。 一时间里, 陆婉也不知道寻芳究竟为什么要这么说, 更猜不出他究竟要去做什么。 寻芳今天来到落月庵的目的就是为了道别, 见陆婉问, 也就直接说明了。 “要去南方一段时间,短也要两三年, 长的话, 五年十年也是没个定数。” “你去这么久?”站在陆婉身边的桃儿吃惊道。 “是啊。”寻芳低头笑笑, 说道。 其实他有些强颜欢笑,他原以为自己是庸碌一生的命, 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走到这一步。 “叶大人要去南方做什么?怎得要走这么久?”桃儿盯着一脸的惊讶,对寻芳继续问道。 “去练兵,准备打仗。”虽然是桃儿问的, 但是寻芳确实看着陆婉回答的。 “你不是文官么?朝廷都没人了?怎么派你去打仗?”这下,连陆婉也忍不住问了。 要说的话,也确实。朝廷武将稀少,能带兵的都被带去了北方打仗, 剩下的还有些许,打仗是厉害,但是性格根本不能管住人。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86节 原本皇帝也不想拍寻芳去的, 不过是想要过问一下寻芳打南蛮的意见,但是寻芳的意见出乎了皇帝的意料,从跟寻芳的聊天中,皇帝相信了寻芳能够带兵打向南蛮,所以派了寻芳去。 这一二年内,若是北方情况好的话,说不定还会将北边的将士派下来,寻芳目前主要的就是先练兵,具体情况可能还要变更。 “我之前在家乡组织过抗击南蛮军队,皇上觉得我不错,就让我到南方练兵。”这并不是什么不能对外说的事情,寻芳解释的也很干脆。 “你去南方可有危险?”陆婉眼里藏不住关心,但是也不好说什么,说到底,寻芳不是她的谁,她得克制些。 “危险倒是不怕,只怕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这就罪该万死了。”寻芳说话时略显轻松。 或许是所有男人的一个习惯,当着自己喜欢的人的面儿时,总是想要显得自己很有勇气,很有责任,这时候自己的安危倒不是最紧要的了。 桃儿在一旁看着寻芳跟陆婉二人,比起叶寻芳,她更担心自家小姐心里难受。 只见桃儿对寻芳问道:“你不能不去是吗?” “这是皇上下的令,哪里有说不的权利。”寻芳说道。 “既然如此,我该祝你一路顺风。”陆婉垂下眼眸,将眼底的不舍藏住。 寻芳点着头,多希望陆婉能够多跟他说两句话。 虽说她带发修行,可这是自己喜欢的人,寻芳怎么可能放心得下陆婉呢? 这时候两个人暧昧,但是时间总能冲淡一切,况且,他跟陆婉究竟又算什么? “我今日来,想问姑娘一句话。”寻芳心跳加速,眼睛坚定地看向陆婉。 其实他原本只打算来看看陆婉,只看看便够了。但是人心就是贪婪的,他一见到陆婉,就不只是想着见她一面而已了。 陆婉闻他语气坚定,疑惑地抬眸看他。 “你说。” 陆婉这一抬眸,寻芳正好瞧见,温婉的眼眸里含着水光,叫人怀疑世上怎有人生得这样好看。 惊鸿一瞥,寻芳匆匆将视线移开,耳根却红了。 可紧张归紧张,话还是要说的。寻芳咬了咬牙,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我明儿就走了,来问姑娘一声。姑娘可愿意等我?” 他也想学一学俞敏,在走之前,若能见陆婉点头,就是叫他死在战场上,都没有遗憾了。 陆婉见他这么说,沉默了许久。 桃儿瞧见寻芳这样大胆,知道这时候自己不方便站在这里,便借口说去看茶煮好没有离开了。 这堂内一下子便剩下寻芳跟陆婉两个人了,只有他们两个,倒比方才轻松了些,不过气氛还是又暧昧又紧张。 等了好一会儿,陆婉才张口问道:“等你什么?” 寻芳笑地内敛:“姑娘知道我的心意。”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娶我可能会惹祸上身。即便如此,你也要我等你么?”陆婉问他。 “许是咱们有缘,姑娘跟李二有些恩怨,我跟他们李家也有仇。”寻芳说话的时候想到了杨雪松,本来还在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眼里仍旧是一片真诚。 于他来说,会不会被李二盯上或者讨厌,其实根本没有差别了。 若是能够平安回来,并且打了胜仗,那就能护住陆婉,并且迎娶她。倘若不能回来,那也是他的命了,他丝毫不后悔。 “我出身不是什么名门世家,不过是稍微富裕那么些的人家,倒是我高攀了姑娘。即便如此,姑娘也愿意等我么?”寻芳反问陆婉。 陆婉看着眼前二十岁才出头的青年,叶寻芳比她要小三岁,处理事情说话的时候却很成熟,仿佛要比她还大许多。但是面对感情的时候,又显得内敛腼腆,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模样,让人一眼便觉得这还是个少年。 堂外燕子飞过,清风拂冬叶寻芳的衣摆,他生得好看,眉清目秀,淡淡看着人的时候,恍若谪仙。 “陆婉,我喜欢你。”寻芳用了一种很直白的现代表白方式,对陆婉倾诉着心意。 这样的外貌人品,她已经推开一次了,若是再次推开,那她确实也傻。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我等你。”陆婉轻声说道。 这虽然是司马相如负了卓文君后,卓文君所作的《白头吟》。但是陆婉的意思寻芳很清楚,里面包含的是陆婉对他们爱情的态度跟向往。 寻芳听到她的回答后,原本紧张羞涩的脸立时绽开了笑容。 “你放心。”寻芳走陆婉身边,小心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陆婉手上的肌肤宛若柔荑,寻芳捏着就有些舍不得松。除了摸摸小手外,他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举动了。 既然已经答应了叶寻芳要等他,陆婉也不会太过避讳他的亲近,牵个手还是不会介意的。 只是两人都格外纯情,明明只是牵了个手。却好像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似的,双双羞红了脸。 就在这会儿,门口传来了咳嗽的声音。 “咳咳。” 陆婉于是甩开了寻芳的手,寻芳也识相地推开了些。 但是手上方才触碰过的陆婉的肌肤,仿佛还残留着陆婉的体温。他意犹未尽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心里暗叹,两人能够相触的甜蜜时光太少了。 不过好在,好在临走前能够跟陆婉互诉心意,这便足够了。 桃儿走进来给他们二位倒茶,此时太阳也快落山了,寻芳没有再继续待太久,只是跟陆婉安安静静地喝了茶。 就这一段时光,他感觉自己能够回忆一辈子。 要是余生都能够跟眼前的女子度过,那该会是多么的美满啊?寻芳如是想着。 然而时间总是匆匆,太阳落到山头,还没坠下去。这时候寻芳已经不能再留下了,只能起身告辞。 陆婉沉默地送他到门口,一对相爱的恋人,因为礼教的束缚而不能互诉衷肠,只是这样对望了半晌,寻芳才狠狠心,咬牙离开了这里。 陆婉就这么目送着叶寻芳的离开,等到太阳完全下了山,池月东上,才进了院子,命人将院门关上。 这门就好像陆婉的心扉,叶寻芳在,这门就能敞开,叶寻芳不在,就没必要开着了。 寻芳回到家里,内心有些复杂。 有些想要跟家人分享自己的快乐,他有喜欢的人了,他们是两情相悦。 但是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就不想让家人跟着操心他的恋爱跟婚事了。忍了忍,将话憋回了肚子里。 元庆比寻芳大许多,听说他母亲已经在给他物色媳妇儿了。而绿萝至今还没有看得顺眼的人。 晚上寻芳跟家人吃饭聊天,一切都如往常。再过一个来月就要立夏了,天气热,绿萝便把轩窗都开了,凉风从屋外吹进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你这么大了,家里难道就没有想着给你找个人么?”虽然绿萝身份不及他妹妹,但是寻芳跟她是极亲密的,都要临走了,他很希望周围的一切都能够安排妥当。 妹妹的婚事跟他自己的未来,他都已经安排好,现在就有些担心绿萝。 绿萝见寻芳这么问,手上帮着收拾东西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爷不要再说这个了,我没这心思。” 寻芳虽然没怎么经历过被催婚的苦恼,但是上辈子也接触过催婚的人,就算父母都不关心,也有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来催婚,也知道被催婚的苦恼。 他见绿萝不愿意聊,自然也就不多说了。各人有各人的缘,若绿萝自己心里乐意,就这么单着也不见得就不好。 又或许是他见自己有了着落,就想着要别人也都成双成对吧。平日里,他也不怎么会惦记绿萝的婚事。自从那日惹了她生气之后,寻芳便再也没提起过要将绿萝嫁出去的事儿了。 今日在王氏屋里待得晚,跟她们母女聊的比较晚,到屋里简单洗漱后便睡下了。 第二日早上去见过皇上,便带着军队人马南下去了。 路上没有朋友相送,不过梁佩恩跟他是一起的,所以也不寂寞。 寻芳现在是主将,全部手下都要听他的。开始只是赶路,大家都比较配合。 他跟梁佩恩商量过,要练兵,还必须得去家乡招人,不过他们不会去小县城,而是准备直接在省城找地安顿。 在自己家乡的话,至少各地的语言不会太不同,况且老家认识的人多,等到时候养些门客,自然会有有本事的人献计帮他们弄到人。 若是在外省,不说没有认识的人,连方言可能都弄不懂。整个国家还是穷人多,所以来参军的也是穷人多,穷人是读不起书的,连官话都说不好,就不要想着语言不通还能够沟通了。 所以一开始决定的时候,就是去自己家的省城先招兵练兵,在练兵的同时,也专注讨论攻打南蛮的事宜。 攻打南蛮是一回事儿,但是若是南蛮直接打上来了,毋庸置疑就是他们前去支援。 如今北方战事开始,不可能说停就马上停,所以南方开始躁动。 南蛮又向来生猛,之前就是不计后果直接打了上来,他们是多个部落联合,大家都想要在中原扎根。 所以说打上来很可能就会打上来,到时候就算人数不充足,寻芳他们是肯定要打下去的。如此一来,时间上也是吃紧的。 寻芳他们的计划就是练兵两年,但是计划很可能赶不上变化。 之前在丹城练兵只花了一点时间,那是因为没有办法,而且丹城只是一个小城,反复练习,拼命守城的话不会太困难。 但是想要攻城,指挥上万人作战的话,那规模就是不一样,想要赢就只能不停地练兵,让将士们熟悉指挥并且能够合作作战,这不是一两个月能够完成的。 而且南蛮各部落,地形跟习惯很可能也会不一样,他们需要考虑的就不是这么一点两点,几个月的话,别说是练兵,他们连作战的方法都可能想不全。 寻芳他们南下当天,京都城内下起了蒙蒙细雨。 此时正是早上,京都城内一家数一数二的青楼,已经有仆人在外面打扫,伺候一些客人起床。 沈清玉在花魁芳兰的床上醒来,侧身望去,却见枕边人已经不在了。 他伸手过去触摸,发现被褥已经凉了,这说明芳兰已经醒了挺久。 黄花梨床对面传来伸向,闻声望去,便瞧见了一个细瘦的身影。那身影穿着单薄,伸手时一段雪白的手臂露出,看着便赏心悦目。 沈清玉是自然醒来的,当然也就没有睡意了。 这时候已经是辰时,想着叶寻芳已经去宫里见皇上了,这时候就是已经出城门了也未可知。 古人吃饭比较早,沈清玉接近现代九点才醒来,已经算是晚了。 他走到窗边,朝窗下望去,却只能看见细瘦宛若楚腰的湖水。 这青楼连着京都城内有名的湖水处建成,楼下有船只停泊,一些客人有雅兴,晚上就会租船在湖上绕一圈。 早上看着人烟不多,加上这蒙蒙的雨,这湖上看着倒有些凄凉。可一旦到了晚上便是烟笼寒水月笼沙,看娼1妓宛转蛾眉,听商女请个氛氲。 这湖上没什么看头,沈清玉便收回了视线,朝坐在镜子前梳妆的芳兰看去。 这是他很满意的一个床1伴,沈清玉记得自己认识芳兰已经是半年前了。她年纪这么轻就能成为楼里的花魁,里面也有沈清玉许多功劳。 第一眼见到芳兰的时候,只觉得她气质出尘。在这烟花巷中,被教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多得是,但这一身气质却是很难养成的。 而这芳兰,便像是烟花场中的杨雪松,看着浑身傲骨,眉眼中藏着霜雪。 沈清玉跨步走到芳兰身后,伸出养尊处优的右手,轻轻地拂过芳兰的脸颊。 他心中想着这美人的高洁,然而手掌却在亵玩她的美色。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心里没有装下她。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87节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好一个美人,只是你这美色,为何总是留不住?”他说着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问题。 沈清玉在说着这话的时候,明明是一副惋惜的口吻,然而从铜镜里向上看去,就能够瞧见他那双略带妩媚的眼睛,这双眼里只有两个字,那便是“无情”。 在他看来,仿佛这样一个算得上倾城的美人,也不过是个玩物。她纵有再悲惨的境遇,也不能使他有一丝的同情。 然而被他触碰的芳兰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镜子,就这么看着沈清玉。 沈清玉也瞧见了她的眼神,同样是透过镜子。 芳兰眼里的清冷让沈清玉怔了怔,随即,他笑道:“像,真是像极了。” 镜中美人瞧见沈清玉笑了,嘴角也扬起了淡淡的笑,说道:“能叫沈二爷想起故人,是我的荣幸。” 芳兰虽然笑着,但是眼底也同样没有笑意。这两个人,一个郎才一个女貌,明明很相配,却都是在逢场作戏。 如此看来,倒叫人扫兴。 第181章 忽然, 沈清玉抚着芳兰的手加重了些,面部却依旧挂着浅笑:“听说你没卖身前的名字叫巧儿,是吗?” 芳兰见沈清玉这么问, 稍稍愣了一瞬,脸上感受到的力度让她很清楚,沈清玉是在生气。 “是,公子连这也知道。” “你是怎么跟叶寻芳认识的?”沈清玉见她应答, 便问道。 芳兰一怔, 这怔愣跟她平时的表情很不同。 “公子在说什么?” “你不必装作不认识他, 前两日你们才见过的事情, 我都已经知道了。”沈清玉说道。 他查过芳兰的出身, 她原名叫苏巧,是南方一个县城人家, 原本家境也不错, 后来她父亲去世, 家里财产叫族人霸占了去。 后来南方发生了饥荒,她就跟母亲一路逃到北方来投奔亲戚, 苏巧的母亲司在了逃难的途中,只有苏巧一人逃了过来。 结果千辛万苦找到了亲人,谁想她家亲戚并不是好人, 将她卖了人。 可以说是小小的年纪,却受尽了苦难。这事儿她也没有瞒着不说,以前养着她的几个恩客都知道她的遭遇。 娼1妓长得好看有才华,身世又可怜的话, 很容易就会得到男人的同情。 许多就是没那么可怜的妓1女,都要编造出一个可怜的故事来。更不要说她原本就身世可怜,在这风月场中, 她更无须隐瞒了。 也正因为她没有隐瞒,沈清玉才清楚,她跟叶寻芳是没什么可能会有牵扯的。 叶寻芳的为人,沈清玉很清楚,应该是说以叶寻芳为代表的那一个团体的人,沈清玉都很清楚。 他们是向来荤素不沾的一群“奇葩”。所以叶寻芳根本没有可能认识像芳兰这样的女子。 正是如此,才更加可疑了。 如今沈家的势力不如他们李家,就更要步步小心。 叶寻芳之前问过沈清玉有没有认识一个叫巧儿的人,这便使他上了心,细查下来,果然发现芳兰是见过叶寻芳的。 甚至很有可能,让叶寻芳投靠沈家的事情,也是芳兰提醒的。 那么这个芳兰,是否可能是李家的棋子呢? 虽说李家完全没有理由让叶寻芳投靠沈家,但是猜不出原因并不代表这芳兰不可疑。 毕竟叶寻芳要南下征兵的事情,当天传出来,第二天芳兰就上门找叶寻芳了,说她不是特地打听叶寻芳的事情,那都很难叫人信服。 再就是,芳兰明明接触过叶寻芳,原本这没什么好掩饰的,她却故意说自己不认识叶寻芳,这就很令人觉得可疑了。 沈清玉在外是一副吊儿郎当的风流模样,实际上他是个难得通透的人。说他纨绔,不如说他恃才高而玩世。 一点小小的线索,他就能够利用手上的人力顺藤摸瓜查得一清二楚。 就像当初杨雪松并没有考虑后果就开始着手调查李相,沈清玉早就看清了形式,让杨雪松不要蹚浑水。 若是李瑶这样的真纨绔,恐怕就是他自己的父亲跟哥哥做的事儿,他都还尚且蒙在鼓里呢。 芳兰见沈清玉说的明白,眼里带着些许防备地看向沈清玉。 “小时候逃难,遇到过正在读书的叶少爷,他给了我一顿饱饭,也算救了我跟母亲一命。前两日不过是恰好碰见,听说他要去打仗了,就跟他道个别,对他说了些感谢的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来往了。” 沈清玉见她说是受过叶寻芳的帮助,心里想着这确实有可能。 芳兰原名叫什么是很少有人知道的,甚至可能去问老鸨连老鸨都不知道,但是寻芳当时却是直接说的“巧儿”两个字。 当初没有去细问寻芳跟芳兰有什么渊源,现在过问的话,很容易让寻芳察觉,自己让人去查了他的事实。 叶寻芳好容易答应要站到他们沈家这边儿,结果沈家还要查他的底细,多少有些不信任的成分在。 为了稳住叶寻芳的情绪,沈清玉也不会细问他叶寻芳跟芳兰是什么关系的。 “既然你跟他是旧相识的,又知道他的为人,怎么不让他赎了你离开?”沈清玉将捏着芳兰下颚的手轻轻地松下,边问道。 芳兰的眼神暗了暗,自嘲似的说道:“我这样的身份,跟恩人走得太近了容易连累他的名声。” 若是普通娼1妓也便罢了,她如今是花魁,身价是很高的。 叶寻芳一年的俸禄肯定是不够买她的,她是曾经受了人恩惠的人,让叶寻芳帮忙赎身,岂不是害了他? 况且,一个官员,为个花魁一掷千金。说得好听些就是风流,难听些就是纨绔。 叶寻芳还这么年轻,都不曾定亲就跟一个花魁有牵扯,对他的名声肯定是不会好的。 芳兰这样一解释,所有的线索就能被连成一条线了。 因她受过叶寻芳的恩惠,在京都多少有听过叶寻芳的名讳,打听叶寻芳的事情也不奇怪。 沈清玉是芳兰的恩客,她向来是个聪明人,又因为是花魁,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了解政治并不奇怪。 去跟叶寻芳说让他投靠沈家,其实是想要为叶寻芳寻一个靠山,这也合理。 为什么帮着叶寻芳出谋划策却不求回报,因为一开始只是为了报恩,而报完恩后,又不想连累叶寻芳。况且她所谓的报恩,也不过是提醒叶寻芳一句,最后也是看叶寻芳个人的决定。 沈清玉也很清楚,就算没有芳兰的提醒,叶寻芳只要动了投靠沈家的心思,他迟早也会是三皇子这一派的人,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可以说,芳兰为沈家跟叶寻芳省下了许多时间。 “也罢,你既然跟他相识一场,子贤又是我的好友。我便帮你个忙,离开这里吧。”沈清玉对着镜中的女子笑笑,说完后便转过了身去。 多灾多难的人生已经教会了芳兰许多,她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的,她的命运永远都是握在上位者的手里。 虽然她自己也想要脱离风月场所,但是沈清玉完全都不会过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愿不愿意离开,而是直接决定说要救赎她。 于她而言,这世上已经再没有人能够救赎她了。沈清玉愿意为她赎身,也不过是将她从这片肮臜的地盘揪出来,放到另一个不自由的地方养着罢了。 春日烟雨落下,在这绿水黑瓦的映衬下,从京都上方俯视而下,整个京都城就像是散着绿蒙蒙的一层纱。 离开京都城,对叶寻芳来说其实没什么好怀恋的,只是城内的亲人朋友,还有恋人,让他很是不舍。 因他是朝廷亲自派下来的人,一路南下每到一个城市,就有人来拜见。 有年长者官做的比寻芳大的来见寻芳,都弄得寻芳很不好意思。 这时候都是讲究下位去见上位者,寻芳却总是劳动上面的人先来拜见他。 原本若只是武官的话,也不一定能受到这样的待遇。毕竟文人跟武夫,很少有能聊到一起去的。 而寻芳是两榜进士出身,死守丹城的事迹也曾传播出来,又是京官下派的,极受皇上的喜爱,所以才这么受欢迎。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寻芳尚未娶妻,他不仅能文能武,还生得好看,外面混人乱叫的,给他起了个“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可见他生得多好了。 都说人无完人,但是在他身上说来,这话似乎都不太准确了。 在某些人看来,寻芳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婿或者妹夫了。所以不止男子,连女子想要见寻芳的也多。 然而寻芳是带着任务到南方去的,他心里又藏着事儿,想要赶紧训练好军队,这练兵都要一两年,仗却不是一两年就能打完的。 陆婉已经二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是二十五岁。他南下的时间,就是陆婉最青春的时间。 她的花季雨季寻芳没有参与,不想连最有活力的那几年都错过。 这样他对陆婉也就太亏钱了,既然让人家等他,他也不能就这样放心地慢慢等时间过去,要抓紧时间才行!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寻芳还会跟人见一见,之后觉得实在浪费时间,就尽量都回避了不见客。 但是也有挑选着见人的时候,一些真的名士大家族的人物,他不见就太失礼了。 中间有人向他说起要做媒或是要给他定亲的,寻芳都回绝了。要么说自己身上事情多,要么就是说要先回禀远在京都的母亲,理由倒是很多样。 一路上除了风尘仆仆地赶路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困难的地方。 唯一就是上面派下来辅助的许臣,他光是不说话站在那里,寻芳都能看出了这家伙对自己的不喜。 但是大部分武将心思都比较单纯,寻芳觉得是这会儿许臣还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在许臣的心里,自己大概就是一个小白脸。 尤其他这张脸,很具有欺骗性。每次跟一些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对方都会先愣一下,然后再过来说话。 寻芳很清楚,他们的那一愣,大概是在想。这样一个看着瘦弱的男子,真的能够带兵打仗吗? 但是这脸就是一个表象,寻芳上战场杀过敌,至今手上跟背上还有两条细长的疤痕,这是当初在丹城打仗时留下的。 那时候刚开始打仗手生,而且他平时很少有骑在马上作战的机会。那会儿不注意被敌人刺伤过,好在伤口不深。但是他皮肤细,就算是浅浅的伤痕,也还是留下了永久性的伤疤。 将来能够让他证明自己实力的地方还多的是,所以寻芳并不是很关心许臣对他的质疑跟讨厌。 况且,许臣对他来说并不是很大的麻烦。说到底,寻芳还是个主将,他相信自己的能力能够震慑住许臣,这世上没有哪个有实力的领导会惧怕自己手下的员工的。 沿途奔波三个月,寻芳总算在自己生活了许多年的省份驻扎下了。 虽然不是在丹城,但是丹城特有的食物在省城都有。 这个国家实在太大了,南北差距很大。在京都很难吃到丹城的食物,即便有也很不正宗,除了好友跟族中兄弟外,他最怀念的,也就只有丹城的食物了。 刚定下练兵的场所,就有一堆省内的官员来求见寻芳。 寻芳之前读书实在府城,到了省城之后也有一些原本就认识的人来拜见。都是老相识,况且也好几年不见了,他们好心来拜访,寻芳没有不见的道理。 然而见了这个自然就要见那个,就这样连续见人就见了半个月,征兵的事宜就在这期间缓慢地开始了。 后来要见的人实在太多,寻芳便逐渐懂得拒绝了。 原本是这些人来自己家里拜访,要好一些的,寻芳自然要留他们喝酒吃饭,然后大家再请寻芳去吃酒,这样礼尚往来,关系自然也就好了。 如此一来,有事的时候,就是不用说,人家自然会先想着帮忙排忧解难。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88节 人情往来向来都是如此,所以说这时候官员之间往来很是花钱,就是不浪费些,一个月也得花掉几十两,再节省些,十几两银子也要的。这还是不包括家里其他花销,光是请客吃酒的钱。 寻芳一到这里,就开始筛选人才,一些没有考上举人跟进士的秀才,他们其实是很愿意依附寻芳的。 寻芳原本是文官出身,能够来到南方练兵,文官又从武事,说明皇上很信任他,才会派他来征兵打仗。 光是看着这一点,就知道寻芳将来如果能够走下去的话,一定会站在很高的位置上。若是能够得到寻芳的青眼的话,对当地的文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儿。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寻芳将来打了败仗,证明他不能打,但是他这进士的身份是公认的,说明他至少在学问上是不差的。 就是得不到他的提拔,能够跟着他学习也是好的,所以文人们铆足了劲儿地想要做寻芳的门客。 想要见寻芳的人很多,每天光是帖子估计就有十来个。 帖子上有写是同窗却是在府学三年都不知道名字的,是远房亲戚的,还有相识官员的朋友的,各种各样的帖子都有,就是明明不是亲戚的,只要同样姓叶,也说是亲戚的人都有。 像是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熟人”,寻芳都一概回绝了。 但是他手上确实缺人,也收了几个懂兵法的门客。打仗总是需要有参谋的,寻芳就算自己也懂,却也不能避免自己的错误,得多找几个人帮忙才行。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要培养自己的团队。 选出优秀的人才,等之后他们也能够考上举人进士的话,将来寻芳就算他们的恩师,遇到要站边的情况,大部分人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忘恩负义,肯定也是跟他站在一边的。 挑选人才的事情最急不得,目前朝廷发下来的钱还是够用的,但是朝堂上的事情,总是很难说,寻芳远在外地,人不在京都,皇上又多疑,到时候资金短缺的话,就会成为扼杀他成长的关键。 寻芳想着,等一个月后要是沈清玉那边还没有给出答案的话,他就想办法自己创收。 真不行,就分出一部分人来出去种地,至少先让将士们吃饱再说。 最近一段时间寻芳一直在忙着接见客人,还要巡视练兵的情况,半个月的时间,原本几千人的队伍到现在也只增加了两千人都不到,只能说估算下来大概是两千。 寻芳的门客也加了那么三四个人,进度并不算快。现在该见的人基本都见了些,他决定将重心放在练兵上了。 除了在省城招兵外,寻芳还去信给丹城的族兄弟,让他们也帮忙挑选一些人,若是真的有才的,可以写推荐信给他,他可以酌情收一些人为己用。 之前寻芳是分不出心来管理,所以军纪还没有那么严。 许臣一路过来都是属于那种脾气比较暴躁的人,寻芳就将军队交给他跟梁佩恩管理了。 但是梁佩恩是文官,他来主要是为了搞后勤,也算是做个军师,完全的辅助寻芳,所以管理军人的主要人物除了寻芳外就是许臣。 在寻芳而言,许臣肯定是想要做出成绩给上面的人看的,所以军队管理他肯定会认真。 但是当早上在军中跟众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寻芳却发现他到了很久之后,许臣还没有过来。 为了礼貌起见,寻芳就坐在那里没有让大家开饭,等待许臣过来。 他是顶头上司,在场寻芳最大。所以只要他不动筷,没有人这么没颜色自己先开始干饭。 但是等啊等,等到所有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还是没有等到许臣。寻芳这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梁佩恩在一旁对寻芳说道:“他这两日都是晚到的,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寻芳抬眸看着饿着的众人,想着确实不能因为许臣一个人晚到而饿到所有人,况且他前几日不在,没有见到许臣晚到的事情,总要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 “大家先开饭吧。”寻芳说完后,自己先抓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见寻芳开始吃饭,众人这才动筷。 他们实在堂内吃饭的,这时候练兵,早上寻芳他们这些领导会在一处吃饭,而士兵们则另外有大食堂可以打饭吃。 在粮食上面寻芳有亲自把关,士兵们吃粗粮,蔬菜管够,每个月打牙祭,有两天是开荤的。 这在古代已经算是不错的条件了,而且每个士兵每个月都有钱能够拿,如果别的日子想吃肉,也能自己去买好的吃。 第182章 早上用过饭后, 寻芳叫住了一个平时跟许臣聊得来的人。 “你去给他带句话,之前就算了,明儿早上用早饭, 让他按时到,莫要晚了。” 之后便跟梁佩恩一起去看练兵,这时候还没有排兵布阵,士兵的身体素质不太行, 大部分都是黑瘦黑瘦的身材, 跑几步路就开始晕, 跟娘们儿似的。 叶寻芳很看不惯新招来的士兵的这些体型, 军人么, 在现代看惯了华夏的军人,眼里就容不下这些体格黑瘦的军人了。 不过寻芳让人查了一下, 加入的军人普遍在十五岁到四十岁这个区域中间, 这样说来就都还是青壮年。 体格什么的, 只要加紧练习,还是能够上去的, 练个半年左右大概也就行了。 寻芳的想法是两年内练出三四万年轻的兵,再训练几千的精兵,南蛮那边儿的军队大概有六七万, 寻芳他们是打算逐个突破,再加上武器上的优势跟阵法的熟悉。 这其实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士兵加入的速度很慢,况且还有各方面都要协调, 练兵养马武器还有战车,都需要寻芳去盯着。 朝廷主要重视北方,只要南蛮不打进来, 大家都还不紧张,况且派下寻芳到南边儿,就已经是朝廷的一重防守了,这样一来势必会更加轻视南方的问题。 而京都那边儿的人对南方是放心了许多,这样一来,压力就全集中在了寻芳一人身上。 寻芳来的时候朝廷有几千人跟寻芳南下,这些人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觉得可以的寻芳都派他们十人百人地拉去训练了。 他还想要训练精兵,但是现在普通的士兵连身体素质都跟不上,就不要说什么精兵了。 只能在上面派下来的五千人里面挑选,果然也有那么些身体素质特别突出,兵器用得好的,寻芳一整日就泡在军人堆里面,捡出了几十个人,加重他们的训练,连每月散的钱都给他们多加了一百文,另外每个月让他们多吃两日的肉。 接下来还得看他们训练的如何,将来真的很优秀的话,寻芳还会再另外给予奖励,接下来也会继续有淘汰的机制,后面练不好了,就降回原来的待遇。 因为有额外的奖励,其余没有被选上的人都有些眼红,看见寻芳另外给这些人好处,那些有野心想要有更好待遇的人都暗暗下了决心要努力锻炼,争取到精兵的队伍去。 到了晚上用过饭菜,寻芳就在自己屋里研究兵法,然后让人找梁佩恩过来,商量了一下这个钱应该怎么用。 要买粮食,要找铁匠做铠甲做兵器,还有大炮战车,最好都能够投入制造中。这样算下来,朝廷给的钱,想要坚持到今年年底都很困难。 因为军队人数在不断的增加,所以他们还算了一下年末增长的人数,算是比较合理的计算了。 寻芳还是能够向上面要钱的,但是现在还有钱,肯定不能马上要,等用完了再要的话,心里难免不安,肯定还要想办法先把钱的问题解决才行。 跟梁佩恩商量完毕,也就差不多该睡了。 寻芳这里伺候的人是重新派过来的。他平日不过是一时起居需要人伺候,只要能有个会给人穿衣服端饭的,再有能跑腿的,都能够照顾到他。 寻芳这次南下,并不是来享福的,而且什么时候打仗都说不准,说是用两年的时间练兵,但也可能一年半年南蛮打进来了他还要去平乱,很不稳定,所以不想带绿萝过来一起受苦。 元庆又要娶妻了,总不能让他晾着妻子刚成婚就跟自己离开几年不回去,若真是这样,那姑娘可能也就不嫁了。他也没必要因为自己缺个跑腿的,就毁了人家一段姻缘。 晚上宽衣歇下,或许是兵书看多了,寻芳做梦都梦到的是排兵布阵。 第二日起早,照常去用饭,结果仍旧没有等到那许臣。 寻芳怕是自己的意思没有被传达,便对昨日吩咐的那人问道:“我昨儿跟你说的,让他今天不要晚到,你把我的话传到了吗?” “我同许兄弟,说、说了的。”那人看着寻芳,脸上有些尴尬。 寻芳听了他的话后,脸色还是平静,但是心里的怒火已经蹿了上来。 本来是说事不过三,一件错事可以允许犯三次。 但是总不能连着犯错,这就值得人去怀疑许臣的用心了。 寻芳知道许臣向来讨厌自己,因为真要分的话,他许臣是李相那一路的人。 可是既然他已经到了寻芳的手下干活,就算不喜欢上司,也应该想着自己手上的责任。 他叶寻芳是一没钱二没势,也是靠着他在丹城硬博下来的命。这主将的位置,是皇上亲口说给他的,完完全全靠着实力得来的位置。 而许臣没能坐上这个位置,不去想着自己有什么不足之处,赶紧的多学习,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玩些勾心斗角的把戏。 寻芳不知道是自己是有什么地方表现的很弱势,以至于给了许臣一种好像他很软弱的错觉。 否则,许臣怎么敢这样在他面前放肆? 生气归生气,人是铁饭是刚,许臣不吃饭,他跟在座众人还要吃饭。 于是寻芳暂时先将内心的火气压下,对这桌前众人说道:“吃饭。” 在场的人大多都是寻芳这边儿的人,见寻芳被许臣摆了一道,都不敢招惹寻芳,沉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也有替寻芳生气的,边吃着饭,脑袋里还在转着该怎么阴一下许臣的办法。而有些人则在想着,如果寻芳跟许臣杠上了,要用怎么样儿的骂法。 总之,今日寻芳受到许臣的无礼对待,他俩就一定会有一场“交战”。这是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许臣既然敢招惹叶寻芳,那就得做好迎接叶寻芳怒火的打算。 虽然今天是叶寻芳管不动许臣,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最后遭殃的一定会是许臣。 因为即便他许臣是李相的人,可现在他的上司是叶寻芳,况且李相远在天边,许臣这只忠犬再怎么叫唤,这主人也管不着啊! 吃过早饭,寻芳便叫来了一个长随,对他吩咐道:“一会儿许大人醒了,让他来找我,就说我有事。若是他不愿意来,以后早中晚我都可以帮他免了饭食。” 说完后,寻芳便跟着众人离开了。朝廷派下来五千人,昨日他查了还不到一千人的体能,今天还是要照常将成绩优异的人都选出来,训练精兵。 以后他准备每个月都搞一次审核,人数多了的话,就隔开两个月审核一次,精兵的作用就是以一当十,若是能够训练出一群这样的人才,对寻芳来说会很有用处。 早上开始,寻芳就在那里测试体能。十人一组,大概测了几时来人,就见许臣慢腾腾地走了过来。 他是负责练兵的,这会儿士兵们吃过早饭也要开始晨练了,许臣甚至连早晨练兵都来晚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大人找我?”许臣到了叶寻芳跟前,虽然还知道行礼,但是语气却是很不客气,好像是在质问叶寻芳一般地说着话。 寻芳冷冷看着他,说道:“我昨儿叫人提醒过你,为什么今早赶不上早饭?你现在又在干嘛?晨练的时间早就到了,你还这么悠闲的走过来,怎么,你向来都是这么没有纪律的吗?!” 许臣却说道:“下官迟到了么?以往我在军中的时候,都是照这个时辰练兵的,练兵时间也不曾晚过,还是一样的练兵时间。不是下官晚了,而是大人定早了时辰,想是叶大人没有练过兵,不知道练兵的时辰吧。” 寻芳的时间确实定早了,他其实是按照现代的方式来定的时间,现在即将要入下了,昼长夜短,白天亮的早,早上天气凉快,下午天气炎热,就想着早半个小时,也就是早两刻钟开始练兵,大家也早些用饭,等到下午也是照样早两刻钟休息,到了冬天他还是要改回去的。 但是许臣自己就是按照原来在军队里的练兵时间,该是多早起来,就是多早起来。 寻芳见他这样强词夺理,脸色不好看起来。原本想要轻轻说两句也就罢了,毕竟许臣还算是个猛将,不想大家伤了和气。 但是现在看来,许臣是真的不吃软的喜欢吃硬的! “岂有此理!你既然对晨练时辰有疑惑,为何在我一开始说的时候不提出来?如今我说了,大家都照着做,偏你还是照常行事,原来是如何现在还如何!” “你自己没有提出问题,那表示你也默认了这个规定,如今不照做,还要来赖我不成?难道平日里大家商谈会议你都是死的不成?还是都在那里睡觉?我怕你不知道,还特地叫人找你去同你说,许大人这哪里是因为守着旧时?我看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下官不敢!”许臣说道,但是他嘴上是这么说,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寻芳冷哼道:“你哪里不敢?我的话你是全都当做了耳旁风!我知道你在这里不满意,这也不妨事,许大人有大好的前程,我就不耽误你,你念旧,那便回去寻你的旧上司如何?你想走,我现在就可以写折子呈给皇上,就说你想要去别的地方打仗了,区区南蛮我看你是没心思打了! 你作为一个将领,本职就是带兵打仗!可是你偏偏忘了最主要的职责!全然不把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天天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以为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是来这儿学唱戏的?你方才的戏就演得很好么。” 寻芳很少会有火力全开的时候,从小到大,能够惹他生气的人也少,这次是真的被许臣给气到了。 虽然许臣是个武将,但是脸皮却没有那么厚。被寻芳这么一通说,他可能发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又或许只是觉得在众人面前被寻芳下了脸子,所以脸红到了耳根子,埋下头去,单膝跪着不敢说话。 “怎么,你方才不是有很多话说的么?现在不吭声了?我看你是真的想要离开这儿了。”寻芳扫视着许臣,冷着脸说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89节 只见许臣低着头说道:“下官并不是这个意思,下官不想走。” 北方那里目前不缺人,况且皇上已经派他下到南方了,那里还有回去的道理,真要回去的话,他要怎么见人? 到南方练兵打仗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现在刚到南方就要回去,这像是什么话?细问原因的话,难道说他顶撞上司被上司赶回来的? “你不想走,那你为什么做出一些想要走的事儿呢?”寻芳已经没有打算说什么好话了,所以对方有一句,他怼一句。 “是下官的错,既然来到这里,就该安心练兵才是,偏偏总是忘记大人的嘱咐,还要找借口。下官错了,请大人责罚。”寻芳这么问,许臣也不可能真的说是因为讨厌寻芳而故意针对寻芳的了,也只能是乖乖认错,如此,就只用受一顿惩罚,而不用被寻芳赶走。 “你认错了?你真的认错了?”寻芳见他这么说,才深呼吸了一口,觉得有些解气。 “是,下官错了。”许臣低着头咬牙说道。 他还是讨厌叶寻芳的,甚至可以说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而更加讨厌叶寻芳了,但是许臣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身为叶寻芳的下属,他应该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胡乱作为的话,鸡蛋再硬也是碰不过石头的。 寻芳不管许臣心里在想什么,主要是他许臣肯愿意认错就行。 “既然你认错了,那就要罚你。本来可以饶恕,但是你一再犯错,又加上方才顶撞了我,如此还不罚你的话,我的威信何在?” “下官明白,大人请罚吧。”许臣说道。 寻芳嘴角冷笑,对跪在自己面前的许臣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罚许大人三十军棍吧。” 寻芳这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都变了一下。不是觉得寻芳罚得过分,只是想到那三十军棍,谁都不会脸色好看的。 军棍跟普通大人的棍子不同,普通男人受十棍子能两天都坐不好。而是棍子下来,皮肤都能被打破了,三十棍子下来,那就是皮开肉绽了。 身体瘦弱一点的,三十棍子下来能直接躺下去。 所以说大家在听到三十军棍的时候,脸色都不会好看,实在是因为光想想就疼。 在场有跟许臣要好的人过来求情道:“大人,许大人还要练兵,这三十棍下去,少说也要修养十天半个月,恐怕耽误了练兵啊!” 其余的人也有跟着附和的,也有沉默站在一旁不说话的。 寻芳好笑地看着那位许臣求情的人,说道:“依照你这么说,应该怎么罚他?难道以后有人犯了我定下的规矩,因为身上背着职务,就可以免去惩罚了不成?”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那人赶紧说道。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今日他遇见的人都只会说这句话。 寻芳心里想着真没意思,也是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后朝许臣那边儿看去,问道:“许大人又是怎么说呢?” 许臣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受这个惩罚,他也算是个小将军,战场上杀敌大伤口都在背上,虽然三十棍子他也不会好受,不过比起孬得不肯认罚来说,他宁肯受这个罪。 “卑职认罚,叶大人罚得是。”许臣说道。 许臣这话说得不孬,倒惹得寻芳高看他两分。 寻芳是觉得,要不是这许臣肌肉长到了脑子里,只怕寻芳对他还能多几分敬佩。可惜许臣虽然不孬,但是小心眼,并且很明显不跟他是一条心。 因这两天许臣的表现,寻芳便歇了想要拉拢他的心思。这人只怕是拉不拢,就算拉拢了,也不能成大事。 会打仗是一回事儿,这家伙实在是没有管人的命。都到这里了,却连表面的和气都不懂维持。 就算今日寻芳不管他,明日不管他,以后都随他按照自己的时间来练兵。那他许臣又赢在了哪里呢? 许臣就因为心里有气就不愿意听叶寻芳的,这种行为,是典型的小学生情商。 “既然许将军都自愿受罚了,还有别人有疑义吗?”寻芳看了一圈周围的人,说道。 见寻芳这么说,大家都沉默着不再说些为许臣说情的话了。 寻芳这才满意,对守在下面的两个士兵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就给许大人施刑吧。” 第183章 于是许臣被带了下去, 叶寻芳看着有人拿了军棍过来打许臣的背。 一声闷棍下去,没有多响,但是许臣整个人都被打得颤了颤。这种颤不是因为他疼, 而是棍子打在人肉上,受力所产生的颤动。 对人用刑寻芳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这十几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不能够对敌人心慈手软。 就像当初他无意冒犯金氏, 然而金氏却要置他死地, 又像当初他好心对待徐清, 甚至有将他收为门客的心思, 而徐清却背叛了他的好意, 背叛了国家。 寻芳在这些人身上吃过亏,所以对于跟自己对着干的人, 有一种狠劲儿。 等打完了三十军棍, 许臣差不多已经站不起来需要人搀扶着了。 寻芳坐到椅子上, 对虚弱地站在自己面前的许臣说道:“这次许大人做错了,我罚过了你, 下次要记住不要再犯了。现在练兵时间比较紧张,给大人三天的假,之后继续练兵。大人觉得如何?” 一般人受了这三十军棍, 少说也要修养十天半个月,而叶寻芳只给许臣三天时间休息,三天之后还要继续来练兵,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寻芳在给许臣小鞋穿。 虽然许臣身体素质好,但是少说也该给个五天的假才是,但是寻芳就是偏偏只给他三天的假, 这样一来,他就是重新开始练兵,身上还是疼着的。 其实这时候许臣是可以反对一下下,给自己争取两天休息时间的。 可惜他的性格就是憨硬,见寻芳说三天,他也就只愿意休息三天。 “是,下官知道了。”许臣向寻芳拱手道。 寻芳有些意外许臣居然也不愿意为自己争取,那么也就无所谓了。在寻芳来说,三十棍打不死许臣这个壮汉,虽然皮肉伤是有只要没有内伤也就无所谓,顶多痛些。 寻芳自己练武的时候也常受伤,当初上战场杀敌身上被砍伤,还不是敷了药,咬牙照样上前线杀敌么?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同情许臣,要是一个男人连这点儿苦都受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之后寻芳便让许臣下去了,在场的一些官员看到寻芳这样对待许臣,一时间对寻芳都忌惮了几分。 平日里看起来和和气气,长得一副小白脸模样的叶寻芳,想不到还有这样的面孔。 而下面的士兵,想必并不会有很多人服叶寻芳。 寻芳心里多少能够感觉到,在男人堆里面,说句实话,就是要看体力敬佩强者。 寻芳脑子里有东西,不代表他肌肉强壮,然而在一群农民出身没读过什么书的士兵面前,脑子聪明并不值得他们敬佩。 许臣一直被认为是军中一个比较强大的存在,虽然他做事没什么头脑,但也确实,很多军人是钦佩他的,因为许臣几乎可以说是十八班武艺样样都会。 如今叶寻芳惩罚了他,甚至可能会有人觉得是叶寻芳忌惮、嫉妒许臣,觉得许臣在众人中得势,才惩罚他的。 寻芳不会让这种思想占据军人们的大脑,所以在挑选出一些将士之后,寻芳找了几个人跟他练练手。 习武者想要证明自己的强大其实很简单,就是把不服的人打趴下,让他们服! 到了专门格斗的场地,寻芳先是伸手指了几个在精兵中体格也算不错的人,让他们过来陪自己练习。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面面相觑,心里暗想要不要给寻芳留些颜面。 毕竟寻芳这晒久了太阳皮肤都要变红的身体,真是太具有欺骗性了。谁也不会想到,他其实从小学武,而且功夫还不输许臣。 “快过来,跟我打架不需要留情,当初我在丹城打仗杀敌的时候,你们还没参军呢。”寻芳对那几个犹豫的人说道。 寻芳都这么说了,他们几个也就不再犹豫。反正叶寻芳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的,到时候真的被弄伤了,这么多人作见证,总不至于还要怪罪他们。 于是有个身材高大的大汉,身高跟寻芳差不多,但是体型几乎是寻芳的两倍。 这是武艺切磋,寻芳就没有让人用武器,而是纯靠力搏。刀剑无眼,小小的切磋弄出伤口就不好看了。 二人站在一起,光是看起来,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寻芳是输定了。 梁佩恩也知道寻芳自幼习武,只是不清楚寻芳的武艺多厉害,心里还在为寻芳担忧,觉得寻芳要是不小心被打坏了就不好了。 朝廷派他们三个人为主副将,管理练兵各项事宜,结果一个许臣被罚要修养三天,寻芳要是再受伤修养的话,那重担就全要压在梁佩恩一个人身上,那段时间内他不得累死? 梁佩恩是很想提醒一下众人,让他们比划时注意着点儿,但是又怕寻芳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受不了,所以憋着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心里却在不停地担忧着,怕寻芳受伤。 寻芳跟那个大汉在一开始要摆出招的动作,寻芳是力气小但是敏捷,那大汉体型大较为笨重,两个人都各有各的优缺点,惯看他们怎么出招了。 因为都是军中的兄弟,寻芳出手并不会特别阴狠,否则致命的动作很多,他想要弄死眼前这个人,只要想办法扭断他的脖子就好了。 两人摆好姿势,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招,那大汉拳头下来,寻芳迎面就能感觉到他的拳风。 寻芳头一歪,轻轻便躲过了那大汉的拳头,随即像蛇一样双手攀住了大汉的拳头,整个人被惯性一带,就到了大汉身侧。 那大汉见寻芳这样敏捷,心下也是暗暗吃惊,态度也变得认真起来。 结果寻芳趁着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迅速伸出拳头,在那大汉腰侧打了一拳。 谁能想到寻芳的力气不小,这一拳下去,硬是让那皮糙肉厚的大汉都疼得后退了两步,跟寻芳拉开了距离。 见寻芳是这样伸手,下面看着他们打架的人,开始叫起了好。 “好!” “厉害!” 连在一旁看着的梁佩恩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开始拍起了手。 正常男子,那个不崇尚武力?见到寻芳这样年少瘦弱,能有这份本事。反转太大,以至于在场的人都看得专注起来,没办法,实在是太刺激了。 那大汉认真起来之后,基本上就是肉搏。寻芳虽然有力气,耐不住人家是天生的大力,这是怎么也没办法超越的。 好在那大汉拳头虽然硬,但是下盘并不稳,寻芳趁机扫堂腿扫了他几下,那家伙就倒了。 但是寻芳的手也因此挨了好几下,将大汉撂倒之后,寻芳的手还一阵一阵的发麻。 这大汉算是精兵当众最厉害的一个存在了,力气大,也懂得自己身体笨重的缺点,所以一直在规避,要不是寻芳多年练武又有实战经验的话,可能也要输了。 下面观看的人见寻芳他们打得干脆利落,自然也知道那大汉没有放水,寻芳赢得光明正大。 所以下面就有人开始议论起了寻芳来,都没想到寻芳居然也有这个本事。 “叶大人看着一阵风儿就能吹倒,谁想竟然有这样本事。” “带兵打仗的,手里怎么可能没两手?” “你们说,叶大人要是跟许大人打起来,他们哪个会赢?” “这可真是不好说。” “许大人打的仗怎么都说必叶大人多吧,应该是许大人比较厉害。” “打架厉不厉害哪里是靠打仗多不多分的?厉害就是厉害,我觉得还是叶大人比较厉害。” “我听说叶大人是文官出身啊,怎么功夫这样了得?” “我听梁大人说过,叶大人从小练武,当时我还不信呢。不过碍着叶大人跟梁大人交好,才不敢多说什么,如今看来,真是我浅薄了。” “诶,你们连这都不知道,也算是我们省里的人?当初丹城被围攻,听说就是叶大人带领难民死守的,听说丹城一般的男人几乎都在那场战役中没了,真是血战啊!”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90节 在场有些人,只关注地里的粮食,对于战争的事情倒不清楚,所以并不知道寻芳的过去也是正常,况且丹城是个小县城,护住了小县城虽然英勇,但是到底还是被李珖的丰功伟绩给盖了过去。 如今有人旧事重提,在场几个男儿的热血让大家止不住地去盘问关于叶寻芳的事迹,于是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寻芳在丹城带兵打仗的过程。 说寻芳守丹城的人,也是听得别人说过的,多少有些添油加醋,说什么寻芳只身一人从千人队伍中杀出来,取了几百个人的头颅什么的,那叫一个精彩,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讲故事。 寻芳跟那大汉过招之后,又陆续跟几个在军中很出色的人打了一场,最后结果都是寻芳获胜。 从这日起,寻芳便在军中打响了名声。之后士兵们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一开始的,“你是上司我得听你的”,到后来转变成了“我超崇拜你,所以听你的”。 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今日练兵结束,照旧挑出了一匹人着重训练。 晚上回到自己的院子住着,每天都很充实。 这日晚上寻芳正拿着一本兵书在看,梁佩恩过来敲响了他的门。 寻芳见是梁佩恩,笑着说道:“怎么?我想着两日很累了,晚上就不用再聊练兵上的事儿了。你倒是勤奋,今天在练兵场站了这么久,你还能继续聊么?” 梁佩恩手里拿着一壶酒,朝寻芳摇了摇,说道:“找你聊天,咱们不聊那些朝堂大事儿。就坐着喝酒闲聊会儿吧,天气这么好,大晚上的就看会儿书就睡了,是在无聊。” “正合我意,咱们也许久没喝酒了。”寻芳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牵着梁佩恩的手腕,二人走到寻芳的院落里,这儿有石桌石凳,寻芳让下人去准备两叠下酒菜,这钱直接从他自己这里出。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旧,就是我进宫那一年埋下的,如今说来,有个六七来年了。”梁佩恩端着那壶酒,像是看珍惜的宝贝一样地说道。 确实,一瓶刚买来的茅台只怕也没有六七年,这酒比茅台都要贵重,自然是个宝贝了。 今夜月色也好,云雾散开,月亮就当空照下,天清气爽的,蚊虫也不多。 这里厨子到晚上已经不开火了,在寻芳跟前伺候的仆人去外面买了一只烧鸡,配上一盘炒时蔬,另外买了些花生配酒。 寻芳他们原本就是吃过饭了的,所以不吃主食也不会觉得胃里难受,一口酒一口烧鸡,味道真是不要提有多好了。 跟朋友喝着酒赏着月,吹着凉风聊着天,天南地北胡聊一通,最后聊着聊着,回忆起了当年在府学的往事。 其实在府学那段日子,算是寻芳在这一世里最欢乐的时光了。 那段时间就跟他的初高中一样,明明学业很难,大家学习都很痛苦,然而跟同样青春年华的朋友在一起,大家放肆讨论着学问,是不是约出来吃喝玩笑,那时候离家不近,自己的事情全靠着自律,也算是青春期最自由的年华。 原本一路走过来,寻芳这小半辈子的时光其实一直都很丰富。然而忽然一下回忆的话,总觉得最美好的,还是已经回不去了的那段时光。 都说“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而能作出这句诗的诗人,肯定是经历过某一段故事,才能说得出来这样的话的吧。 梁佩恩坐在寻芳身边,闷了一口酒,说道:“当年都是踌躇满志地走向朝堂,如今咱们这些要好的人,都已经各自到了各地,这仗若要打个十年,咱们跟琼之他们就将十年不见了吧?” 寻芳听到这里,沉默着没有说话。不是他心里没有感慨,只是他原本就不习惯将这些消极的情绪表现出来。 比起跟朋友倾诉,寻芳是那种会内部消化的人。 “这酒居然都六七年了。”梁佩恩叹了一口气,“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是啊。”情绪到达这里,寻芳往往就成了随声应和的人。 “现在是这样,以后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光景。子贤啊,再过不久,我就要四十岁了。”梁佩恩叹气道。 男人的年纪总是不如女人那般明显,梁佩恩自己不说的话,光从外表来看,也就是三十四五岁年纪,可实际上他已经三十七八岁了。 再过几年就是不惑了,人生每到一个十年的节点,总是感慨良多。 “喝酒吧。”寻芳给梁佩恩倒了一杯酒,做着一个合格的聆听着。 将酒喝完,寻芳感觉自己已经很醉了,这酒很纯,喝多了会让人特别想要睡觉。 借酒消愁,大概就是愁闷的时候喝酒,就能够很快入睡吧。睡着了,脑子麻痹了,就不会有什么愁不愁的事儿了。 一觉睡醒,差点都赶不上吃早饭。 之前寻芳没有罚许臣的时候,许多人都是踩点到吃饭地点的。昨天这么杀鸡儆猴之后,寻芳到的时候除了在养伤被特别批准修养的许臣外,所有人都比寻芳先到达了。 跟众人打了招呼,寻芳落座,让大家开饭。 用过饭后,寻芳就收到了一位士兵送过来的信件。寻芳拿到手一看,发现是沈清玉派人送来的。 这事儿虽然不用完全隐秘,但是寻芳还是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拆开来看了信。 信上,沈清玉说会给他十万两,甚至还附上了银票。 这信是沈家派人专门送过来的,练兵的地方不许外人随意进入,所以安排了沈家下人在外面大堂内坐着喝茶。 寻芳打听了来人的位置,便亲自过去会了沈家的下人,说了些感谢的话,还招待那人吃饭。 然而沈家派过来的那人自觉是仆人,不敢跟寻芳在一起同桌用餐,寻芳知道这时候的规矩,也就没有再勉强。 吩咐下人给来人做了一顿好的吃食,然后自己快速回去写了一封信,让人带过去给沈清玉。 写信内容还是表达一下自己跟沈清玉的感情亲密,并且说了约定的事情不会忘记,没有具体详说,但是也够让沈清玉明白就是了。 沈清玉既然给了他银子,那么他自然就会跟沈家统一战线。 写好信件后,就亲自去交给了沈家的下人。 “这两日你先住在这里,稍作歇息。等过两天我会让人安排好船只送你离开的,一路而来,你也辛苦了。” 那沈家的下人见寻芳这么说,连说了几声“应该的”。 而后寻芳就找了人帮忙安排送人离开的事宜,自己又重新投入了忙碌当中。 然而今日似乎是寻芳的幸运日,不只是沈家的人找过来送了银票给寻芳,让寻芳彻底解决了金钱上的烦恼,叶家那边也来了人。 准确的说,是不止叶家来了人,而是丹城来了许多人。很多都是寻芳相熟的。 去年才跟叶家人离别,原以为今生见面的次数已经是有一次少一次了,谁能想到寻芳如今被派到南方来主持练兵。 叶家的人一听说这些,便帮着寻芳在丹城召集了一班人马,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寻芳到省城也还一月不到,练兵场地问题也才刚解决好,连房间都还是空荡荡的,除了桌椅外还没什么摆设,这都是因为刚安顿下来还没来得及安置。 结果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叶家的人就已经集结了数百人的队伍,朝寻芳这里赶了过来支援他。 有家人过来,寻芳听说后,还不知道家里来的是谁,便等不及亲自跑过去迎接了。 第184章 从丹城来的是叶寻苌, 他从丹城带了五六百人过来,其中还有之前参加过丹城守卫的黄达等人。 这些人在守住丹城之后并没有南下回家,因为原本就是全家逃难而来的, 就直接在丹城立了根。 南边儿常年不太平,回老家也是不放心,当初寻芳答应让他们安顿下来,之后很多人都迁到丹城来了。 丹城来了五六百人, 寻芳要见也不可能一下就见五六百人, 所以只是跟他们几个代表见了面。 首先自家兄弟当然是最要紧的, 寻芳去见叶寻苌, 听说叶寻苌都定了婚, 这次来是专门见见寻芳,回家就差不多要成亲了。 并且叶寻苌还送了些银子过来, 说是家里讨论出来, 觉得他可能会缺钱, 各家捐了些钱,就当是为国捐钱了, 送了一千来两银子过来。 这一千两银子就是均分到各家也是几十两银子。如今南蛮又没有打过来,家里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支持叶寻芳。 寻芳强忍着激动,跟众人寒暄了一番。 黄达长得壮实, 拍拍胸脯对寻芳说道:“我们这些人没有银子。没法儿给大人提供钱上的资助,便把这一腔热血都上交给大人了!我们都是来参军的!” 寻芳走过去拍了拍黄达的肩膀,说道:“黄大哥!够义气!” 他跟黄达这也算是革1命友谊了,当初在丹城的时候, 大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拼死守城,两边儿都死了不少的兄弟。 叶家的亲戚战死了许多, 黄达从家乡带过来,以及逃难路上相互扶持过来的兄弟也去了许多。 大家都是保过丹城的人,许多危险情况下,真的能把命交给战友。所以虽然大家阶级方面可能相差许多,但是确实再见已经是可以称兄道弟的关系了。 黄达了解寻芳如今是统管全局的人,就是寻芳真叫他一声“大哥”,他也只是以“大人”称呼寻芳,这是为了维系他在军中的威严。 黄达自知自己虽然力气很大,打架厉害,但是到底现在还没有立下什么军工,当初在丹城打仗,说是为了保护城中百姓,其实为了赎罪反而更多。 要不是他们攻打进丹城又让寻芳他们守城的话,寻芳他们可能早就逃了,家里也不用牺牲这么些人。 但是寻芳能够不计前嫌,选择原谅他们,并且还以“大哥”称呼自己,黄达的心早在丹城没有威胁后就被寻芳给收服了,他是真心实意的佩服寻芳。 虽然他黄达是一界草莽,不过他是个特别有领袖气质的人,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领导者相遇,一定要两个中选择一个来领导,那肯定要让另外一个彻底服气,甘愿被支配。 黄达从心底里发自内心去佩服的人少有几个,而叶寻芳就是其中之一。 黄达跟叶寻苌带来的人,基本都是当初在丹城参与过战争的人,丹城平定之后,他们的爱国热情高涨。大家一直都有参军的想法,就算寻芳这次不南下,估计大多数人也是打算去参军的。 如今寻芳正好要为朝廷打仗,自然他们都到寻芳这里来参军了。 寻芳跟黄达他们寒暄完毕,让人给他们安排军队的住处。 让人分配房间前,寻芳还对黄达他们说道:“虽然是旧相识,我也知道黄大哥的本事,论武力你是不差的。只是军队中还是要论功说话,只好委屈你们先跟别人住在一起了。” “这是自然的,叶大人只管秉公办理就是了。”于是黄达跟众人下去。 叶寻苌并不是来参军的,寻芳便拉着到自己的住处说话。 叶寻苌一进到寻芳院里,兄弟两个说话便自由多了。 “可惜苠哥儿没有来,否则也叫他看看你如今的派头。才多久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许多。” “能长多少你都能看出来了?”寻芳笑着叫小厮给寻苌倒茶,一边笑着说道,“诶,你既然要娶亲了,寻苠那边呢?” “也在安排了,我们这一辈中,也就你还不着急了,你大哥最近也在相女儿家,金家都在帮他安排,他们家老太太要不行了,听说就想看看你大哥成亲,到底下也算对得起金氏了。” “哎!不说他了。”寻芳叹气道,“他已经跟我分家了,我母亲向来不得他尊重,他的婚事他自己做主也好,也省得我母亲费心。” 小厮端过茶来,二人吃了一会儿。 寻芳又说道:“我这里什么事情都要忙,这时间短暂,还有许多要准备,今天见你们都算忙里偷闲的。你的婚宴,我怕是不能去了。” “我晓得的,你不用太内疚,如今能见你一面,我也满足了。咱们兄弟都各自分散,你身边没有家族人帮衬着,万事要自己小心。”寻芳虽然是当官的,但是寻苌是他的兄弟,年纪比寻芳大,当哥的,哪有不关心弟弟的。 寻芳点着头,问了叶寻苌关于未来嫂子的事情。 这时候婚嫁讲究父母之命,叶寻苌对未来妻子其实并没有多深入的了解,只知道对方是个读书人家的小姐,跟叶寻苌也算是门当户对。 另外叶寻苌悄悄去看过一眼,就长相来说,也是很合人的眼缘。 之后叶寻苌便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问也问不出来。寻芳也不好一直聊别人的未婚妻,便找了别的话题说。 得知叶寻芝的嫂子哥哥生了个儿子,他们如今商量着要不要去京都投奔叶锦先生。 毕竟叶锦先生如今年纪大了,叶寻芝又去监考了,孙氏不怎么能管家,又刚添了一个小孩儿,到底有儿子儿媳在身边照应会比较好。 加上叶寻茗的儿子出身了,过两年要启蒙,所以趁着一两岁断奶之后直接北上让小孩儿的祖父教是最好的了。 叶锦先生的本事也不必说,他启蒙了寻芳跟寻芝两个,还有一个叶寻蕙也是秀才。就算是叶锦先生将来教不动,京都的师资也肯定是不错的。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91节 寻芳却觉得叶锦先生有归隐之心,老了之后,他只怕不会留在京都,再过几年等叶寻芝在朝堂站稳了脚跟,叶锦先生可能就会告老还乡。到时候他们反而纠结。 毕竟叶锦先生要回乡,叶寻芝总不可能跟着回去。那么叶锦先生跟孙氏他们,就要回叶家,到时候叶寻茗身为长子,肯定是最应该在身前伺候的。 那到时候在京都已经习惯了,还回不回叶家呢? “我想着他们去京都只怕也不容易,先生那边儿不一定会同意茗大哥那边儿过去。”寻芳将自己的考虑说给了叶寻苌听。 叶寻苌说道:“这也不消咱们操心,反正日子都是照样过,在哪里不是过日子呢?不过我就是有些疑惑,好端端的,先生怎么就有归隐之心了?” 叶寻苌记得当年先生中了,走的时候还是一起风发的。 时间过得很快,叶寻苌已经几年不见叶锦先生了,如今回想起来,还是他四十来岁的年纪,虽然先生为人严肃了些,但是对学生的关爱是真的,那时候的叶锦先生,眼睛充满光彩,手里总拿着一本书。 “你没有去官场走一遭,不知道我们的难处。苌哥儿,我......”寻芳说着说着,眼眶有些湿润了起来。 “咦?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叶寻芳居然红了眼眶! 这就叫叶寻苌有些慌了。因为寻芳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哭过!叶寻苌的记忆力就见过寻芳哭了一次,就是叶镐去世的时候,在灵堂前见寻芳哭的。 杨雪松去世的消息寻芳他们一直没有写在信里,因为叶寻苌他们虽然跟杨雪松认识,但是也没有像寻芳他们那样,跟杨雪松有很深的交情。 寻芳看着叶寻苌,心里的悲哀忽然升了起来。 叶寻芝跟梁佩恩他们是很想念杨雪松的,寻芳若是提起来,他们肯定会悲伤。 然而除了叶寻芝他们,寻芳实在是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所以杨雪松的死,寻芳是悲伤的,但是又不敢在平时表现出来。 如今忽然在叶寻苌面前想起了杨雪松,寻芳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这院子里安静,只有他跟兄弟。而杨雪松的死会让叶寻苌情绪低落,却不至于让他太过难受。寻芳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情绪的人,所以就有些克制不住地湿润了眼眶。 也是在这一刻,寻芳才发现自己至今还没有从杨雪松去世的悲伤情绪中缓解过来。 杨雪松死了之后,寻芳很少主动对外人提起关于杨雪松的事情。他以为这是自己情绪控制的好,谁想到不是这样的。 就像一个人一直不注重自己的健康,日积月累身体终于垮掉。寻芳也一直在积累着自己的负面情绪,终有一天,遇到了合适的时机,便全部爆发了出来。 “雪松没了!”寻芳抹着眼角的泪,咬着牙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见寻芳说杨雪松没了,叶寻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开始觉得可能是重病带走了杨雪松。 但是见寻芳脸上隐忍不甘又极度悲伤的眼神,他心里便有些猜到了杨雪松的死因,具体原因是不知道,但是大概能猜到他应该是人为被害死的。 因此,叶寻苌原本想问寻芳原因的,话还没问出口,就生生憋了回去。 寻芳揪住了一个人,这才将来往的事情都说给了叶寻苌听。 因为牵涉朝堂,所以并没有将李相的身份说出,只说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害死了杨雪松。 叶寻苌虽然身不再在官场,但是听到寻芳说的这一切,也是感同身受觉得愤怒。 “想不到朝堂也是如此险恶。咱们在丹县的时候,地方官员哪个不是威风八面呢?谁想到京官这么难做。” 寻芳摇头说道:“就是下到地方,只要职务紧要,也不见得就轻松。” 现在读书,有些人是觉得要识字好去找个工作。但是如果有机会能够继续读的话,终极目标就是做官。 然而做官之后要如何,除非家里真有做官的人能够透露一些官场生活外,大部分人对官场其实是一片空白的。 年轻人讨论政治,挥斥方遒,但是真到了官场中,那便是各种各样的现实。 跟叶寻苌聊了许久,寻芳将眼角的泪水擦净,二人说了许多跟家乡有关的事情。 直到寻芳的眼眶不再红了,二人又一起用饭。 其实寻芳很庆幸来的人是叶寻苌,叶寻苌身为哥哥,虽然小时候玩闹调皮,但是长大后成了一个很有责任感,成熟有担当的人。 如果是叶寻苠,寻芳肯定不会对着他倾诉太多的。叶寻苠虽然自从家里出了事儿也成长了许多,但说到底,控制情绪的能力不是特别强。 寻芳跟叶寻苌聊了一整日,到晚上让人将叶寻苌安顿下来。寻芳公务繁忙,只能陪叶寻苌聊这么一天,到第二日就要找人送叶寻苌离开了。 第二天寻芳用过饭便去送走了叶寻苌,然后带着黄达等人拿衣服,找了场地让大家练习,然后还要挑出精兵,连挑了几日,才挑出了五百左右的精兵。 之后便是吩咐梁佩恩购买粮食,还有购置冬衣。 寻芳自己则是去看了一些武器跟铠甲,连战马也要加紧购买。 马的种类有很多,除了南北方的马外,还有南北混血的马。寻芳他们基本购买的都是混血的马。 然后除了练习步兵外,还要会骑马的士兵。跟门客谋士们商量战术,然后分配人手,安排人马互相对战练习。 这段时间来,寻芳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中间仍旧不断有新兵加入,除了练兵外,每个月还得抽几天时间检查练兵。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是春去冬来。 寻芳在今年年末再次向朝廷要了钱,主要是要为将士们购置新衣,加上军人多了,其余开支都大涨起来。 沈清玉给的钱,加上朝廷给的钱,寻芳其实都还没用完,但就是想要多囤积一点儿粮食,毕竟这两年收成好,粮食便宜。 到年节的时候,寻芳又去拜访了一些在省城新结交的朋友们,打好关系。顺便能够跟这些人聊一聊朝堂上的局势,互相分享一下信息。 年节给士兵们吃了一顿好的,给每人放了两天假,这不够一些远在他乡的人回一趟家。 寻芳便问了一下门客里面有没有愿意去帮忙写家书的,他自己从口袋里掏钱,让人写两天的家书,每天象征性给几两银子。 报名帮忙写家书的人有几个,寻芳算着时间,两天大概能够全军的人些一封简单的家书了。 于是很快设立了写家书的地点,完全不用将士们个人出钱请先生写。 在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寻芳得到了从叶寻芝那里来的消息。 说是叶寻芝家里也在给他物色妻子了,都是孙氏在张罗。孙氏很想要亲上做亲,让家里的侄女辈嫁到叶家。 但是孙氏原本就是平民家里出来的,她的侄女连书都没有读过。孙氏这样举动,完全就是在拿着叶寻芝来帮助自己家。说得难听些,就是吸血了。 叶寻芝本来并不排斥孙氏帮他找妻子,因为孙氏到底是他的母亲,即便是继母那也是正经长辈。 就算未来妻子长相平庸,家境不怎么好,叶寻芝都是不嫌弃的。唯一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对方读过书,会四书五经。 这样人家,只要是个秀才的女儿都可以了,偏孙氏家的人觉得女子不该读书,没有一个女儿是读过书的,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正因为如此,叶寻芝才表达了自己对孙家女儿的不满意,不希望娶孙家的女儿,还跟他父亲说了这件事儿。 孙氏便因此不满,觉得叶寻芝不尊重自己这个继母,然后虽然隔得远,却也能通过信件去斥责叶寻芝,叶寻芝也是被弄得有口难言。 后来还是叶锦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让孙氏不要去管,只照了寻芳在京都的母亲王氏去帮忙物色京都中的女孩,还有便是写信去给在丹城的儿媳罗氏,让她来帮忙找一找丹城有没有合适的。 寻芳知道这事儿还是王氏写信告诉寻芳的,王氏还在信中狠狠说了孙氏一通,觉得孙氏实在糊涂,而且也太过后妈行为了。 寻芳想着罗氏是孙氏的儿媳,自然不敢跟孙氏对着干,所以这为叶寻芝找妻子的事儿就压在了王氏身上。 因为寻芳为官,王氏多少会跟京都中的官太太们有联系,想要打听一个五官清秀,会读书,家里又没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儿的女孩儿应该不难的。 于是寻芳便写信让王氏好好帮叶寻芝相看,对于王氏在信里写说让他也考虑快些成婚的事儿,寻芳直接忽略了过去。 每次只说现在事情忙,要先立业后成家,便将娶亲的事情揭过了。 第185章 年节之后, 春日快结束夏季即将到来时,南边出了新情况。 南蛮安奈不住开始骚1动,镇守南方边关的兵力不足, 向朝廷求援。 朝廷派下旨意,让寻芳派兵支援。 寻芳私心想要培养黄达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于是派他带领三千将士南下支援边关城池。 但是这样一来,许臣心里就不怎么好受了。 他原本以为这是自己建功立业的行为, 而寻芳这样举动, 显然是不给他出头之日了。 因此, 许臣来闹过寻芳两次, 直言自己想要南下守城。 寻芳都一概不理, 只说道:“南边儿这样动乱,咱们南下攻打南蛮是迟早的事儿。我让黄达下去不过是支援守城, 就算守住了, 这功劳多也是守城人员的, 与我们又没有什么特大的好处。黄达有守城经验,我看他有将才, 派他南下是想要测试他是否有这个才能。” “我作为你们的上司,是人尽其用,哪里只培养你一个人呢?你真有本事, 到时候攻打南蛮时多费力便是了。大丈夫若是真有才干,将来不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时机。我不过派了别人南下协助守城你就坐不住了,你叫我将来如何放心你独自带兵? 朝廷之所以派我主持练兵而不是派你,你都没有细想过原因么?我看你现在首要不是南下支援, 而是先将自己的心性修炼一下才好,多去读读四书去吧。” 寻芳说了一通许臣,许臣说不过他, 便只好闭嘴离开,当天去练兵场将几个将士打趴在地消气。 梁佩恩将许臣之后做的事情告诉了寻芳。寻芳听后,只是摇了摇头,觉得许臣并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这也罢了,如此与愚钝,随他去吧。”其实寻芳早就注意到了许臣的心性,原本觉得许臣虽然夯了些,但到底作战还算勇猛,若是能够收为己用,提点一下的话,将来或许能多得一个好帮手。 但是从许臣的一系列行为看来,寻芳也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兵力被抽调,寻芳就有些紧张了起来,每天都在为练兵而焦虑。 叶寻芝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王氏为叶寻芝找了个十八岁的姑娘,听说是个编修的女儿,家里三代都是读书人,识文断字不说,长相也是百里挑一,完全跟叶寻芝门当户对。 如今叶寻芝被下派,就等他两年后结束地方的任务回京就成亲。 寻芳很担心因为父母之命而随意结婚,写信去问了叶寻芝的意见,谁想叶寻芝居然对此没有丝毫怨言,觉得只要人家姑娘好,父母也满意,读书识字就行。 对于叶寻芝这样的想法,寻芳还是有被诧异到的。 毕竟他这辈子肯定是反对包办婚姻的,如果不能让他娶自己喜欢的陆婉,那他这辈子宁可不娶妻。 而叶寻芝却连自己未来的妻子都没有见过,就这样同意了结婚,确实让叶寻芳很是意外。 但是想一想,叶寻芝跟叶锦先生有时候比较像,像是这些遵循礼制的东西,他们基本上都是愿意用自己身体力行去捍卫的。简单来讲,就是人有时候有点儿迂腐。 所以也能够理解叶寻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为避免叶寻芝后悔,寻芳还是说了许多劝说的话,让他不要随意答应,婚姻大事要先三思。 然而叶寻芝回信就是让寻芳专注自己的工作,婚姻的事情他已经同意了,就会对人家好一辈子。而且即便不曾见过,叶寻芝却对自己的未婚妻很满意,让寻芳不用再说。 寻芳见他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也就停止在书信上谈论叶寻芝婚事的行为了。 寻芳派了黄达南下后,很快平定了都城的战乱。 当初南蛮之所以乱,是为了要回曾经被占领的城池。 南方驻守的人员原本就有许多,寻芳他们派兵下去后人手很快就充足了,而且黄达作战比较勇猛,杀了两个将领,将南蛮吓得直接逃走,所以战士平息的也很快。 战事平定后,寻芳便写信让黄达直接待在南方城池观察南蛮作战习惯,以及他们的武器,还有附近各地的南蛮族究竟是怎么样分布的。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寻芳他们目前对南蛮的一些了解,都不是特别的具体。 有时候了解南蛮的地理风俗的书本,都是几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的人写的,期间相差的时间太大了,时过境迁,如今的南蛮,很有可能已经大不一样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92节 所以寻芳在调整战术的时候,会找一些曾经在南蛮附近居住的人询问一下。 然而那些人基本也不会专门去研究如何攻打南蛮,所以知道的基本也就是南蛮的物价如何,那边儿的女人好不好看,能够得到的信息很少。 南方守城人员,寻芳又不熟悉,便只能让黄达在那里驻守的同时多关注一下南蛮了。 这兵算是寻芳借出去的,他的任务是打南蛮,而驻守南边的人主要是负责守城,跟寻芳的职责不一样。 就算偶尔可以互相合作,但是带兵的任务就是不同,所以黄达不久后还要回到寻芳这里来的,不存在说以后一直在南方都城待着的说法。 一开始只是一两个南蛮部落攻打进来,这是因为他们的城池被抢了,所以联合起来攻打,总共人数也就是上千人。 但是后来南方兵力严重不足的事情被发现,南蛮就开始重新联合起来,开始不停地骚1扰边关城池。 寻芳他还接到了黄达送过来的消息,听说南蛮那边还有晋国的人协助。 这时候也会有犯罪的人逃亡晋国的周边国家,如果是大的官员的话,还能够在国外寻求政治保护。这种寻求外国政治保护的做法,在现代也是很常见的。 寻芳听到之后,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南蛮虽然很想要侵1略晋国,但是晋国人口这么多,是没有办法全部杀光的,而且晋国闻名程度比较高,南蛮如果攻打进来,是不可能摒弃掉晋国的文明的,反而还会适当的学习。 这时候任用晋国的人就显得比较重要了,而逃难过去的晋国人,正是可以为他们所用。甚至有些懂政治的,还能帮着南蛮攻打晋国。 这样说来,出逃的晋国文人,还是挺受南蛮人欢迎的。 但若是普通百姓,没有什么身份的话,很可能就会被鄙视了。 今秋北方攻打进度的消息传了下来,李珖连打了好几场胜仗,城池都夺了人家好几所。 寻芳写信问了俞敏的情况,对方来信说一切健康,而且屡次立了战功,已经是个小领导了,回来是肯定要受赏的。 寻芳听了也很高兴,写信去了京都,说的都是值得高兴的话。 晋国北地寒冷,他们的战争在今年冬天可能会停止很长一段时间了。就算冬衣足够也绝比不上现代的防寒措施,这时候的北方冬天,真的会冷死很多人。 所以北方战事基本会在冬天停止,以防守为主,然后来春再开战。 北方虽然是如此,但是南方的一些战争却并不会因天气而停息下来。 从年节开始,南蛮似乎是想要抢一些晋国的东西好过个“丰收年”。所以乱得比之前还要严重。 寻芳如今队伍已经收纳三万余人,写了信件,请求来年春季南方丰收过一季后便开战。 他们已经计划攻打南方两年,该练的兵都在练,钱上面寻芳有沈家的支援都不带怕的。 而武器方面,中原向来是傲视周边蛮夷之国的。他们中原国家的文明并不只体现在哲学跟政治上,还有武器也是他们文明的一种。 寻芳的折子上去,皇上还没有给予回复,寻芳这儿就已经有人吵着要南下打南蛮了。 寻芳养了将近两年的兵,自然也希望能够用上手上的兵。 朝廷可能还会有别的打算不许跟南方开战,毕竟这时候南蛮总体的人数也不少。如果他们全部团结起来,那寻芳想要攻城能赢还是很难说的,虽然这个可能性寻芳他们曾聊过可能性很小,但是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到时候如果真的南蛮众部落联合起来,还一起拼死抵抗的话,寻芳他们就只能撤回自己的国土。 毕竟守住晋过现有的土地还好说,一旦一次无法收复南蛮,下次再想要攻入南蛮的话,保守估计又将要等两三年了。 但是南蛮是各个部落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国家一样的存在,他们各族人虽然生活的很近,但说到底,不是真的一个国家的人。 南蛮,只是寻芳他们中原人对南方各族的一个统称。因为文明远高于周围其他部落国家,所以中原人会小看那些没有文明或者文明时间短的种族。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种族歧视的说法,种族歧视是要在国家安定,人人平等的社会才有资格讲的。 而南蛮他们唯一同样的点在于,他们都用几乎同样的语言,生活在一个差不多的环境里,而且是晋国的敌人,很喜欢来晋国“打秋风”。 在同样的环境里生活,拥有共同的敌人,会使得他们容易产生一种群体的意识。所以就算不是同族的人,他们各族之间都有沟通往来,各族交往都算挺友好,只有少数族人是互相有仇的。 为什么他们不共同抗敌,寻芳觉得目前没有特别能够战胜晋国军队的队伍? 因为如果跟晋国相互抗衡的话,肯定会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如果南蛮各族不是真的一致对外,或者只是马马虎虎的派出一些人象征性的对抗,那么就跟没有团结起来一样,一冲就能散。 毕竟现在人口很重要,单个南蛮,一旦被晋国盯上,就相当于玩完。 至于他们当初为什么会团结起来攻入南蛮。其实一开始攻打南蛮是几个部落联合起来的行为,后来见到晋国各地镇守的军队薄弱,就陆陆续续都加入到入1侵晋国的队伍中来了。 但是即便他们暂时团结起来一起攻入晋国,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本质却还存在。所以才会在朝廷派下足够的人数来防御的时候,南蛮被很轻易的赶走了。 因为好处总是想着自己多拿一点儿,坏事就总想着互相推脱,内部都有矛盾,想要赶走南蛮那就很容易了。 寻芳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想要尽量在不惊动其他南蛮部落的情况下,逐个或者两两攻入南蛮。 之前李珖之所以没有直接攻打下去,将南蛮彻底歼灭。是因为当时皇上的打算就是要去优先解决北方问题。 因为实在的,北方比南方人要更加彪悍,而且比南方的兵力更强盛,距离京都也更近。 所以在赶走南蛮后,李珖就回京去了,否则这时候可能还在跟南蛮打仗。 因为就算晋国的军力比南蛮强盛,但是敌军人数多又分布零散,一举歼灭是不可能的,少说也得有几年,具体时间也是不确定。 因为古代战争有太多的不确定的因素,往往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够胜利。 寻芳如今只能所占了天时,时间到了,他养的兵差不多够了。人民方面的话,在晋国内早就产生了一种厌恨南蛮的心理了。 实在是这几年遭受了太多南蛮的侵1害,晋国人对南蛮人已经没有好感了。 地理方面虽然做过深入的研究,但是没有实践过,就永远不知道结果如何。 寻芳要打仗的消息刚送到京都,皇上那里便立马批准他开战了。 于是就等春天一到,粮食差不多都收割了一圈,寻芳便带着大量部队人马南下去了。 寻芳南下是因为练兵部队一开始就不在南方。除去自己家的省城语言比较一致好交流外。 主要是考虑到,这两年南方遭受南蛮的攻击比较多,南方剩下的男丁已经不多了,大多数人都已经逃到了偏北地区。 加上南方到了夏季很容易发生洪涝灾害,原本就贫瘠,人口都不多招兵自然是招不了多少的,所以才没有在晋国边关招兵。 南下后,南方守城人员也直接归寻芳管。寻芳采取早就定好逐个击破的战术。 首先要针对的,就是那几个之前联合起来还不消停的部落。 他先是跟手下开会,确定两个部落的男人加起来也就一万不到,他们的兵力是完全足够的,而自己的屯粮也是完全充足。 于是便向南蛮放出消息,说自己要惩罚那几个常常侵1犯他们国家的南蛮部落,告诫其它部落不要参与,如果他们要互相勾结的话,寻芳会直接连他们也灭掉。 这样一来,就断了南蛮那几个部落想要寻求外部支援的可能。 之后又按照地理方面的情况,因为这几个南蛮地区都生活在丘陵山地等地区,虽然地势不险峻,但是他们这些地方大多都凹凸不平,一会儿是上坡一会儿是下坡,而且常年多雨。 在这样的地势下,骑兵跟战车就很难排上用场了。 这样一来,就只能大量动用步兵作战。 寻芳的判断十分清楚准确,因为领导正确,所以刚开战直接就干灭了两个比较大的南蛮部落,而其余部落人,果然因为害怕卷入跟晋国的战争,而选择了观望的态度。 首次战役省里,连克两个南蛮部落,使得寻芳他这边儿军心大涨,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之后又跟众门口商量,大家决定好接下来要攻克的部落后。寻芳便给出理由,说之前要攻打那两个部落的时候,发现有人互相勾结。 而寻芳已经说过不许别的部落参与到战争中来,所以他必须得去消灭跟之前战役有牵连的一个部落。 当然,这只是一个理由而已,实际上有没有这样一件事情,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第186章 做出这样不讲理的事情, 寻芳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像现代的老美。 但是好在南蛮部落根本不清白,他们对晋国的百姓的残害,值得他们付出这一系列的代价。 寻芳每次攻下一个城池, 不会杀死太多当地的南蛮人,毕竟他们也是百姓。 但是南蛮的成年男子基本都是参军的,说是参军,其实就是他们人人都在必要的时刻充当士兵, 就像土匪一样, 在土匪寨子里的男人基本都是要到外面去抢劫。 按照成王败寇的道理, 他们部落的成年上过战场的男人基本都会被带回去当做奴隶。 而小孩儿跟女人则会放过。如果遇到反抗激烈的, 会直接砍死。 按照他们对晋国百姓所做的事情, 这已经算是轻轻放过了。毕竟在场成年参战的男子,大部分人手上都沾着晋国人的鲜血。 寻芳之所以不将他们杀光, 是因为之后还要打仗。他如果现在残忍对待南蛮部落的人, 那么其余部落必定会拼死抵抗。 而且还有一点, 寻芳参与这场对抗南蛮的战役不算小,如果将来真的能够将南蛮的版图收入晋国的话, 寻芳是肯定要名留青史的。 赢了战役,到时候确实也会说他勇猛,但是之后要说他连杀两个部落的成年男子, 那一定会被定一个凶残的身份。 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从小也算富贵着长大,文武双全长得也不赖,居然做出杀两个部落上千男子的事情, 那他这真的有些难以言喻了,到时候世人对他的评判一定是褒贬不一的。 但是他若是放过这些人的性命,后人肯定会更容易对他个人做出评价。 几次大战胜利后, 寻芳便在晚上开了一次宴会。主要口头上表扬了在作战中比较勇猛的人。 其中黄达跟许臣的作战行为一直很优秀,寻芳还对他们特别表扬了,并且说过将来会写信给皇上,如实向皇上表达他们的勇猛跟忠心。 这日寻芳允许一部分人喝酒,但是不许喝得烂醉。他自己是除了刚开始敬了梁佩恩、黄达、许臣三人之后,就没有再沾酒了,其余人就算不是喝得烂醉,脸基本都红了。 寻芳已经习惯了作战,说实话战场上许多血腥的画面会让人心里不适,但是如果在那样的环境下久了,也就习惯了。 但是一连杀了这么多敌人,就总感觉自己像个刽子手,晚上做梦还是在不停的杀人,然而喝酒能够适当的缓解这种感觉,寻芳自己喝酒之后是很少再做梦了的。 在战场上杀敌,在杀敌的同时也是很容易丢掉自己性命的。 古代条件艰苦,人的心里压力大了,不识字又没有精神方面的慰藉的话,是很难活下去的,有时候走了极端,将压力发泄在女人或者奴隶身上。 与这样行为相比起来,寻芳宁愿偶尔将规矩放松一些,让大家稍微喝些酒,释放一下心中的压力。况且今日又确实值得庆祝,什么都不表示的话,也太枯燥了些。 当然,在同意让士兵们喝酒时,寻芳还得确保城墙上有人把手,并且每人饮酒不宜过多。以确保在意外发生的时候,大家都能够正常应对。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寻芳他们接连攻下了几个部落。 整个南蛮分了大概有十二个部落,寻芳已经克下了五个,剩下了七个部落,敌方差不多总共有两万的兵力。 寻芳本来想趁机多攻下两个部落,但是后期却发现有别的部落赶来支援。 原本寻芳他们是不准备恋战的,想着这次也是快速解决的好。结果没想到一直明哲保身的其余部落居然会赶过来原著。 这时候的消息比较闭塞,寻芳前两日才打下两个部落,结果今日就有别的部落前来支援目前寻芳正在打压的部落,消息实在很快。 有别的部落军队来帮忙,寻芳人手没有带够,计划也被打乱,只好暂时先撤退,回去准备跟人再议该如何攻打南蛮的计划。 黄达他们建议寻芳加强进攻的力度,寻芳准备再等两日,于是便派人去侦察了一下敌方的动静。 有报信的人员过来,说发现许多部落的人都前来驻扎了,看样子是南蛮准备联合起来对抗寻芳他们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93节 “凭他们现在的人手,比咱们还要少,我们现在立马带兵过去,就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许臣激动地拍着桌子说道。 “他们如今在城外设置了陷阱,加上对此处的地理了解方面,咱们不如他们。就算人数上有参差,也很可能打不过,还是再看看。两方如果厮杀起来,那咱们的损失也将会很惨重。”寻芳脑子里一边理逻辑,一边说道。 许臣就是一心的想要蛮干,管你有人没人,直接开干就完了。 但是寻芳是想着,他带的士兵都是生命。他还是想要尽量的减少本国 的损失,动用智慧的话,肯定能够减少人死亡的数量。 寻芳建议道:“过两个月便是梅雨季了,到时候雨水泛滥,南方秧稻产量不多,我们攻打过来他们没有准备,我们干脆在山地搭建营地,等他们没粮食了,熬不住了,自然也就投降了。” 南蛮原本就是没钱没粮食了就过来晋国闹一次,如今一个城池里驻扎了许多部落的军队,粮食肯定没有准备充分。 寻芳是想,直接不给他们出城的机会,将他们团团围住,等两个月,城内人心必将涣散,没有粮食,谁都会着急的。 然而许臣有些不赞同寻芳的想法:“这样打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况且咱们是来打仗的,叶大人倒叫我们等。等上两个月,不等他们城内的人饿死,反而要将我给闲死了!我反正不怕死,宁愿一战而死!” “其余诸位怎么看?”寻芳懒得理会许臣的弱智发言,他愿意去死,也不问问别人愿不愿意去死。 反正寻芳他们粮草充足,不愁没吃的。若是全力开始建设营地的话很快就能完成,只是选址需要注意,尽量找平坦牢固不容易发生泥石流的山上建造营地。 雨季容易发生山体滑坡,建设营地太低的话,又容易被雨水淹没,这时候的排水系统其实还不错的,但是也只在晋国而已,南蛮地域排水系统并不好,每年洪涝都是常见的。 寻芳的意见给出,除了许臣外,大家基本都比较满意。 两万多人对两万来人,那就算打了胜仗又该死多少人?是个正常人也不会对许臣的想法表示赞同的。 他们已经在之前的几场战役中失去了很多弟兄,如今正有一种可以减少伤亡的办法,为什么不用? 于是按照寻芳的办法,他们又分出一部分人在山上扎营。 在场有些人家里就是住山地丘陵的,搭建房子有经验,也很懂得地势的构造,寻芳便拍他们去组织建设营地。 然后另外留下来的人就在南蛮人的城外驻扎,每天吃好喝好,该巡逻的巡逻该守夜的守夜,该练武的练武,每一日都被寻芳安排的明明白白。 就这样守了两个月,营地也早就搭建好,在梅雨季到来后,寻芳带人撤离了城外,往山上营地去了。 这里地势极好,还是一块宽敞的地面,坡度不陡峭,很适合驻扎。 洪水满得很快,大概两天时间,下面的雨水就到了人腰部了。 这时候雨水还没有停止,寻芳觉得这水位迟早能涨过人头顶去。 在山上驻扎后,寻芳跟众人开会,觉得哄水退散后,南蛮肯定坐不住,到时候他们想要冲出包围圈,肯定会跟晋国军队交战,所以虽然这几日都在下雨,寻芳他们也没有减少将士们的体力锻炼。 洪涝时间大概持续了半个月,梅雨季节实际已经是不止持续这么久了的。 洪水褪去之后,梅雨未散,时常还会下雨,寻芳所在的军队,如今是每天都能闻到发霉的味道。 没办法,洗了衣服也晒不干,就算晒干了也还很有水分,衣服大部分时候都是靠着火烤干的。 这时候城内有人已经开始受不住了,又过了两日,南蛮城内就有将士出来跟他们厮杀。 因为南蛮被熬了这么久,心里的压力肯定比寻芳他们这些住在外面有吃有穿的人要大。 他们在打仗的时候一般也会分为几路,寻芳一般都是带领最好的那一支军队。 有一次黄达被南蛮军队围住了,寻芳带兵去支援,中途被南蛮突袭,寻芳便等待许臣去来支援他们,冲散南蛮军队。 之前他们练过许多次,被围困这件事情原本是能够冲出去的,若是有人支援的话,能够减少更多的损失。 结果寻芳迟迟等不到许臣的支援,寻芳心里已经有些恼火,正准备自己带领部队杀出去,却见梁佩恩带着人马过来支援了。 结果寻芳他们厮杀出了重重包围,毕竟他的头颅很贵,所以南蛮都在集中力量在攻打寻芳。 然而寻芳他们还是冲杀了出来,可是赶来支援的梁佩恩却被抓了过去。 寻芳已经冲杀出来,回去也是无益没有别人抓梁佩恩快。 回到营帐里,寻芳气汹汹地着向许臣。 他并没有去问许臣原因,因为他知道许臣就是故意的! “滚出来!”寻芳对着帐篷里的许臣吼道。 梁佩恩现今被抓进去生死未卜,都是因为方才许臣不来支援才害得梁佩恩陷入险境的。 这样的战友,让人怎么把背后交给他!? 虽然寻芳一开始也没有完全信任他,只是在这样危难时刻,许臣只要带兵过来便可帮他们冲出重围,他偏偏不来。 梁佩恩一个文人带兵过来的,寻芳就知道,肯定是许臣迟迟不肯支援,所以梁佩恩才会有这样一个举动的。 许臣见寻芳来势汹汹,被寻芳吼了一句后,也没有说话,脸上表情木木的,跟着寻芳走到外面训练场地上。 寻芳挑了一把木仓自己拿了,转身便对许臣说道:“自己挑一把武器。” 许臣见寻芳这样说,有些诧异地看了寻芳一眼。 虽然寻芳这几个月来杀敌一直都很猛,但是他的身材就在那里,看着不如许臣壮实。 许臣曾跟黄达较量过,连黄达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许臣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军中第一高手,所以寻芳如今要挑战他,他还是有些惊讶的。 “拿一把!”寻芳吼了许臣一声。 许臣被寻芳这么吼,脸上也开始挂不住了。他确实有错,当时也不知道什么迷了心窍,只觉得若是黄达跟寻芳都死在那儿的话,自己就能够率领军队攻打南蛮,到时候赢了战役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只是没有想到梁佩恩过来向他请求支援不成,竟然自己带了几百人的队伍过去支援叶寻芳跟黄达,导致他们两个都获救了。 这样一来许臣想要叶寻芳死的计划不但没有成功,被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叶寻芳肯定还会给他惩罚。 所以许臣也有些懵了。这计划实在是赶不上变化啊! 然而寻芳现在是要跟自己比拼武艺,许臣心里既慌张又愤怒。 他早就看叶寻芳不爽很久了!凭什么他跟李家人打了这么多战争,却不让他到南方做主将? 他叶寻芳一介文人而已,不过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就越过了他去! 他就是不服!所以故意不救叶寻芳,就算是故意不救又怎么样?叶寻芳的位置,本来就是他的! 心里藏着不甘的许臣听了寻芳的话后,也确实走到一旁拿了一把长刀。 “我知道你不服我,今日我们来战一场,我让你服的彻底!”寻芳手握着长木仓,摆好了出招的姿势。 许臣没有说话,只是捏着刀,想要找到寻芳的破绽。 虽然许臣心里觉得寻芳肯定要输给自己,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从心底里对寻芳产生了一种惧意,或许是心虚。 叶寻芳跟梁佩恩是好友,许臣一直都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今梁佩恩出事,他知道叶寻芳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即便今天他赢了叶寻芳,叶寻芳也可能会暗地里陷害自己。毕竟他是主将,真的想要给人穿小鞋的话,还是简单的。 然而这便是许臣的小人心理了。寻芳一开始就没打算偷偷摸摸的报复。他从刚开始,就只打着要将许臣的腿打断的主意而已。 许臣将长刀跨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动作,又能够随时发动突击,而寻芳的长木仓基本就是拿来攻击的,前后都能够击退敌人。 有刺的动作,也可以直接挑开敌人的武器,又能当做棍棒用,木仓就是一件很趁手,运用的好的话简直是可以无敌的武器。 在许臣摆好姿势之后,寻芳便直接出击,连许臣都差点儿反应不过来,只堪堪挡住了寻芳一招。 接了寻芳一招的许臣,心里暗叹寻芳的力气与他给人展现的外表简直完全不相符。 许臣心里开始认真,仔细地盯着叶寻芳,脚步开始转动。 然而寻芳正在气头上,没有给许臣足够的时间去观察他。一招被挡,寻芳将木仓向前一推,在空中转了一圈。 许臣的赶紧躲开,耳边传来了木仓棍棒在空中划过的声音。 许臣心里暗道不妙,没想到叶寻芳这木仓法如此了得,他自己可能会不敌。 然而在场已经围了许多士兵,要是直接输给叶寻芳的话,许臣的脸面实在是保不住。 但是叶寻芳就在眼前,他也不能直接离开说不打了。许臣心里暗暗想着真是要命,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跟叶寻芳打了。如今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结果打了不到二十招,许臣手上的武器就被寻芳给打掉了。 寻芳喘着气,走到被自己打了到的许臣面前,将自己的武器也同样扔掉。 “站起来。我近身跟你打。”他不止要在有武器的时候打败许臣,连在没有武器的时候,也要打倒许臣! 寻芳居高临下地看着许臣,示意他站起来。 许臣方才手被打到,腿也被打到,叶寻芳的手力气不小,而且也是真的生气,打得许臣现在手臂都麻麻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是个男人都不能说一句不行的话,许臣无法,只得站起来继续跟叶寻芳打。 寻芳是直接握着拳头跟许臣打架的,他的体力很好,力气也是从小锻炼出来的,很有巧劲儿。 而许臣这一身的本事并没有特别训练过,参军之后就一直练得军队里的拳法,他不过是从小就力气大,之后上了战场又作战勇猛而已,跟寻芳比起来这功夫还是差了许多的。 所以寻芳几乎是想要打许臣哪里,几招之后就能打到许臣哪里。 在决斗最后的时刻,寻芳抬脚狠狠地踹向了许臣的小腿。踹得许臣整个人都叫了一声,直接在寻芳面前半跪了下来。 寻芳看着许臣在自己面前半跪着颤抖的模样,眼里只有冷意。 “你应该祈祷梁佩恩没有死,否则我要你偿命!” 此时的许臣垂下头,不知道心里正在想着什么,或许他在后悔,当初就应该直接支援叶寻芳的。 但是现在后悔显然已经没有用了,一切都晚了。 寻芳说完这话后,便会到了自己的营内,顺便让人叫了几个谋士过来,跟他们商量一下如何赎回梁佩恩的事宜。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好朋友了,他不能再失去梁佩恩,否则他一定会一声遗憾,连白头发都要多出来许多的。 这时候虽然会有将领被俘虏过去,只要不当场杀死的话,侮1辱一番出来跟人谈判的事情也时常有发生。 寻芳这里就关了三个敌方的重要将领,而敌方只俘虏了他们的一些士兵。将来如果胜利的话,寻芳他们还能够将晋国的士兵解救回来。 但是寻芳他们如果表现的太过急切的话,对方就可能会加大筹码。所以大家商议,到时候能够用两个人质,来交换一个梁佩恩。 “两个换一个,已经是很好的交易了。”有谋士对寻芳说道。 寻芳觉得这个办法确实可以,大不了就交换三个人,总之一定要将梁佩恩交换回来。 若是梁佩恩死在南蛮人的手里,寻芳绝对不会再放过他们任何人!南蛮的士兵一个也别想活! 大家商量好了要去交换梁佩恩的事宜后,便准备明天去谈判。 夜幕降临,租房躺在床上想着梁佩恩的事儿,怎么也睡不着。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94节 第187章 就在寻芳躺在榻上睡不着的时候, 忽的听见外面有人喊道:“报!” 大晚上的还有事禀报,想必是大事,寻芳于是披了衣服, 点了蜡烛,对外面报告的人说道:“进来。” 外面报告的小兵走进了营帐里,对寻芳报告道:“报告大人,梁大人回来了!” “当真!”寻芳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 “当真!梁大人就在外面!” 虽然也很疑惑梁佩恩是怎么回来的, 但是激动愉快的心情到底要超过他的疑惑。 原以为梁佩恩凶多吉少, 结果却听到他平安归来的消息, 这怎么能叫寻芳不激动呢? 寻芳靸着鞋, 快步走出去, 因为步子太大,差点儿连鞋都叫他给走掉了。 走到营帐外, 却见梁佩恩正被守夜的一些士兵围着。 寻芳朝着梁佩恩叫道:“荣英!” “子贤!”梁佩恩见到寻芳也是很激动, 因为他差点儿也以为自己要死翘翘了。 在整个军队中, 寻芳肯定是梁佩恩最亲近的人。大难不死,劫后余生, 这样的喜悦,梁佩恩自然是最想跟寻芳分享的。 二人走到一起,寻芳上下打量了一下梁佩恩, 只见他手上有一道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脸上也有淤青,像是被抓过去后,被南蛮人打了一顿, 但是没有什么致命伤,这已经是万幸了。 “你是怎么获救的?还是他们那边答应放了你?有什么条件没有?”寻芳想着,南蛮人应该也不会蠢到故意放走梁佩恩。 “说来话长。”梁佩恩说着, 刚想要跟寻芳进帐里说话,就见远处黄达跟许臣走了过来。 他们动静很大,况且梁佩恩获救归来的事情,怎么可能会不通知黄达他们,二人跟梁佩恩是同僚,知道这个消息,自然赶来了。 许臣的一条腿被寻芳打残,这时候走路还要两个士兵搀扶。 “梁大人!”黄达是跟寻芳一条路上的人,之前梁佩恩被抓,他心里也不大爽快,见到梁佩恩平安归来,黄达也是很激动。 “不过你是怎么回来的?”黄达激动过后,也是跟在场所有人一样,很是疑惑。 寻芳看着大晚上的睡着了的人都从营帐里走出来,不想耽误大家休息,睡不好如何打仗? 所以寻芳对众人说道:“很晚了,梁大人获救的事情明日再解释,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养好精神。” 现在已经是子时快丑时了,相当于现代的一点多。这在古代已经是很深夜了。 寻芳之前早上才打断了许臣的腿,这军中的威严刚立过,让所有人都明白,他叶寻芳才是整个军队里最厉害的人物。 所以在场士兵们见寻芳张口说话,都不敢不听寻芳的,于是就乖乖地都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 有的士兵听到动静刚出营帐,就有人告知让他们回去,也都稀里糊涂跟着回去睡觉了。 等众人都散后,寻芳才牵着梁佩恩的手臂,让他跟自己回自己的营帐解释清楚,他等不及明天再听解释了。 跟梁佩恩走到帐内,寻芳才对他问道:“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梁佩恩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到寻芳床对面的榻上坐下,说道:“你还记得,咱们在府学时认识的凌云吗?” 当时凌云的事情闹的很大,寻芳也挺替凌云感到惋惜的。所以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寻芳还是对凌云还深有印象。 “我记得他,他学业很好,就是后来不在府学读了。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被革掉秀才,算起来的话,他现在应该也快三十了。” “是啊,真是很多年没见了。”梁佩恩点着头感叹道,“我也是没有想到,再见居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寻芳问道:“这么说来,你这次能够获救,跟他是有很大的关系了?” 梁佩恩点头道:“他现如今已经投靠了南蛮,今天我被抓了之后,被人抓着打了一顿,南蛮那边儿的人都在看,凌云也在场。他认出我之后,今晚就找了个办法将我救出去了。他说要报我当年帮他的恩情,这次之后,咱们又重新成为敌人了。” “可他是咱们晋国的秀才,即便有他姐姐跟母亲两个人要养活,教个书也是不成问题的,以他的才华,总不至于饿死。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去给南蛮出谋划策?”寻芳真是有些搞不懂了。 凌云当时在他们学生里面,成绩都是佼佼者,后来即便不能继续读书了,但是想要保住秀才的功名总是不难的。 究竟凌云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走到这一步呢? “我从南蛮城内出来时,一路上我也问过他原因。”梁佩恩叹气道。 “那他是怎么说的?”寻芳盘着腿,很好奇凌云的遭遇。 “你还记得当年他在府学门口闹的事情吗?就是跟那个叫何花的姑娘有关系。” 寻芳记得那何花,是个可怜惨死的姑娘。这件事情曾经闹到知府大人家里去,后来是梁佩恩一路奔走,才总算摆平了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凌云才受了梁佩恩的恩情。 “记得是记得,不过这事儿不是早就平息了吗?她的父母哥哥也答应不再闹事了的。莫非后面还有什么牵扯不成?” “正是如此呢。”梁佩恩点着头,一边继续说着,“凌云从府学回家后,还是疑惑何花的死因,后来也不知怎么打听的,总算是知道了何花姑娘去世的真正原因。” “哦?”寻芳当时也觉得何花这姑娘死得有些蹊跷,但是这毕竟不是他的家事,况且是她父母都同意她嫁人的,这事儿真要说,是人家的家事,就算要管,也不见得能管得动。 后来梁佩恩将这事儿给办妥了,寻芳也就没有再过问了。 梁佩恩叹一口气道:“原来那何花姑娘当初也并不是甘愿做人家的小妾的,是凌云离开去府学求学之后,她父母哥哥为了攀附乡绅,这才将她私自卖给了人做妾。” “还有这等事情?”寻芳惊讶道。 “是啊,咱们当时也没有过多打听,但是这理由解释起来,放在现在来说也是合情合理。怪道那姑娘见了凌云一面就去寻死。哎!有情人难成眷属!真叫人可悲可叹!” “她是不堪受辱,才去寻思的。”寻芳也是恍然。 梁佩恩点着头说道:“凌云自知道这件事儿后便打算要杀了那个娶何花的人,只是他有母亲还有姐姐,便只得先将姐姐嫁出,然后伺候母亲到他母亲归天,才能够实施。正好南边儿闹了土匪,他后来就做了土匪,勾结一帮匪类杀了那当初娶何花的男子,然后又打断了何花何花哥哥的腿,后来匪类造反失败,他也就跟着逃到了南蛮。” “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为什么不回晋国呢?”寻芳问道。 “官府腐败,从上而下,他已经对咱们朝廷失望了。”梁佩恩摇着头说道,心里感慨无限。 寻芳也感叹道:“所以说,若是朝廷无能,天生有抱负的人最好还是不要读书。不读书就看不清这些形式,也不至于伤心至此。” 梁佩恩听了寻芳的话,沉默地盯着桌上的蜡烛,心里很是难受。 毕竟当初梁佩恩跟凌云,是比跟寻芳他们还要要好的。结果现在再见面,确实天壤之别。 一个做了朝廷命官,一个做了南蛮幕僚跟自己国家对着干。 “那他放走了你,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梁佩恩眼神暗了暗,说道:“我问过他,他说是不会被发现的。我走的时候是换上他们军队的衣服出来的,可是具体我也不清楚,说不准是他骗我的说辞。” “总之,你回来就是一件好事儿。我们当初还准备用那些俘虏去换你呢,如今你来了,就不用麻烦了。” 梁佩恩见寻芳这样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我方才差点儿忘记告诉你。那许臣不是什么好人,之前我看见你们被围攻,结果许臣自己打了一阵之后便回来了,我便提醒他让他带人去救你跟黄兄弟。结果他就是不听我的,不肯出兵,我便只好带着一队人马去救你了。若是当初他肯出手,我也不至于被掳走。” 寻芳点头道:“我早知道是这样了,不然你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昨儿你被掳走之后,我便找到他打断了他的腿。之后我还要上报给皇上,他毕竟是皇上亲命的副将,跟李家又有牵扯,我得跟皇上商议后,才能够做决定。” 梁佩恩见寻芳自有打算,也就没有再多说,二人聊了将近半个时辰,现在睡意都上来了,梁佩恩便回了自己的帐内休息。 最近雨季来临,寻芳想着必须得在两个月内将城池打下,否则就可能要退到之前打下来的城池先暂住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 南蛮所处地区离海接近,跟现代华夏南部有相似的地形,梅雨季过后是很有可能出现台风天气的。 他们的营帐能够撑过雨季,但是台风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过危险,所以到时候肯定要撤离。不撤离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城内的人投降。 然后占领城池,稍作修养。 如今这个城池很难攻克,但是一旦攻克了这座城池,其余南蛮地区就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若是今年内能攻克这座城池,那么收复南蛮,可能都不用再花两年的时间。 虽然南蛮地区不大,放到现代来说,也就是一个省差不多的大小,但是一直以来晋国都深受南蛮的困扰。 要是能够将南蛮纳入版图,这对国家来说一定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 实话来说,许臣对于整个军队来说,起着很重大的作用,多一员猛将,会让整个军队的士气大涨。 但是寻芳却不得不换下他来,因为若是再出现之前被围攻的情况,许臣仍然不救的话,那他们的损失将不只是一员大将这么容易的事儿了。 反正拍在许臣之下的能用的人还有几个,寻芳想着要趁着这段时间努力提拔一两个上来,也算培养自己的人才了。 这样决定后,寻芳就调整了一下战略,选择了两个人,让他们接替许臣的位置。 这时候打仗一般会分三路,左右中,中间跟左边往往是战斗的主力,右边会相对比较弱。 当初寻芳他们分三路打仗的时候,都是黄达还有许臣分别带领另外两只队伍,寻芳带领一支队伍的打法。 所以现在许臣不在了,就会比较困扰,只能挑出新人来培养。 这还是得看新人的潜力,如果真的不行的话,到时候可能还得向朝廷请求人数上的支援。 不过目前看来,还是他们这边儿更具有优势的。 只是南蛮人肯定也知道雨季之后会有台风的到来,所以这两个月他们肯定会尽量拖延,好为自己争取时间。 到时候寻芳他们若要撤兵,他们一定会在寻芳他们回来之前,而争取运送粮食。 这样的话,寻芳可能要放弃这个城池,转而去攻打别的地方。 就算南蛮是囊中之物,这样被拖延,很可能会让他们找到其余可以支援南蛮的办法。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寻芳便集中了战力,天天说鸡汤打鸡血,振奋士兵们的气势,又要研究战术,还得带兵打仗,忙得晕头转向。 好在之后确实有那么一两个人能够带得动,寻芳将报告打给皇上之后,皇帝的意思是,说是让寻芳自己看着办。 寻芳也不好直接杀了许臣,因为当初他不带兵过来营救并没有被写进军规里面,许臣真要推脱的话,可以解释自己当时的判断就是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全军都将陷入危机。 理由就正好有现成的,梁佩恩当初来营救他们的时候,就直接被掳走了。 虽然梁佩恩的战斗力跟许臣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但是只要他想要推脱,就能够推脱干净。 之所以不说,可能许臣也觉得,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儿,他实在是不敢反驳寻芳吧。 否则寻芳将会将他见死不救的事情昭告众人,即便大多数人都知道许臣的心思,但是若是当面被说出来,那对许臣这样的人来说,可能真的会比打断腿还难受。 寻芳不会杀了他,但是只要他活着,就不会再让许臣出头! 许臣来南方打仗,不就是想要立军功吗?那么寻芳已经打断了许臣的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许臣将来脚伤好了,寻芳也绝对不会再允许他出兵了。 接下来两个月内,寻芳猛烈攻击南蛮城池。 南蛮的粮食比想象中消耗得更快,仗打到后期的时候,城内已经有一些人开始窜逃了。 之后打到了他们没粮没人,寻芳总算是又收了南蛮一整个部落。 攻下城池当天,寻芳就让梁佩恩去找到了凌云。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95节 凌云是被梁佩恩亲自带走的,因为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是已经叛国了的,所以寻芳不能当着太多人的面见他,否则一旦他是南蛮谋士的身份被指出,寻芳也不好藏着他。 找到凌云之后,当天就准备让他离开。 寻芳好容易找了时间去梁佩恩那里见凌云一面,算是送别他。 若是放到现代来说,寻芳会觉得凌云叛国,但是这是在古代,寻芳并不接受君主专1制这样的制度,而且也理解凌云所经历的事情,确实足够让他对这个国家失望,所以寻芳并不想杀他,而愿意做出放掉凌云的事情。 对于梁佩恩来说,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梁佩恩觉得自己是做官的,就是士的阶级。在古代来说,士是则良主的,如果一个士觉得君主不够资格的话,士是可以离开君主的。 就像五帝时期,一个国家的帝王政治做得够好,人民就会自动归顺,这是梁佩恩自己的一套观念,旁人是轻易动摇不了他的观念的。 还有些原因,就在于他之前跟凌云的感情好。之前凌云放了他,又证明了凌云是个讲义气的人。所以梁佩恩对放走凌云也是抱有支持的态度的。 寻芳骑马,在城内一座凉亭内见到了凌云。 这亭子靠着一片湖,湖边两旁种着柳树,现在天气柳树早就已经抽条了,风一吹,柳叶不断从树上飘下来,掉落在湖水里,看着不是特别干净,但是很自然。 下了马后,寻芳走过去跟凌云行礼,凌云也还了礼。 上下打量了凌云一遍,寻芳发现将近三十岁的凌云,鬓边居然已经生了白发。 寻芳之前也一直长白发,现在专注战士,少去想杨雪松的事儿了,才逐渐好转了许多。而凌云的白发显然比寻芳当初还要严重。 若不是受了挫折,一直很愁苦,哪里会有人三十岁的年纪就白了鬓角的? 寻芳也不敢多过问凌云,具体他发生过什么,梁佩恩已经告诉过寻芳了。 “凌兄弟将来有什么打算没有?”他们没有太多寒暄的时间,所以寻芳就直接问了凌云的打算,不想因为别的没有意义的话而减少他们的谈话时间。 凌云扬起些许落寞的笑:“我为何花报了仇,这辈子已经是值了。逃到南蛮,本来是因为对朝廷绝望。如今在这里看到你们,想着将来晋国或有希望。我已经经历的够多了,无心再参与尘世了。若不是找个地方自我了断,便是准备出家吧。” 三十岁的人说出家,这听起来真的很让人无奈,但是寻芳他们是知道凌云遭遇的,所以也说不出劝他别处世的话。 “你倒看得开,这辈子逍遥着去过了,我们却要穷尽一生在这俗事里挣扎。”梁佩恩在一旁笑着说道。 其实他们心里都不想这么说话,很想坐在一起好好喝酒畅谈一番。但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一切都回不去了。 闲聊了几句,寻芳拿出了他们为凌云准备的盘缠,送他离开了。 凌云走的时候还跟寻芳他们开玩笑,说寻芳他们总是要接济他。 因为很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了,寻芳他们对凌云也很是不舍,一路走走停停,这南蛮地界很少有亭子,寻芳他们也因此无法测量自己走了多少里地,只是从早走到了中午。 到头来还是凌云转身开口对他们说道:“最终还是难免一别,你们不要送了,就在此打住吧,我就走了。” 寻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凌云说道:“你多保重,咱们有缘再见吧。” 凌云见寻芳这么说,也笑了笑,拍了拍寻芳的手,没说什么,转身骑上白马就这么离开了。 寻芳望着凌云离开的背影,心里多少升起了些凄凉。 当初在府学内甚是快活,大家说说笑笑谈论政事。没有想到,人生再来一回,居然会是这样的光景。 就像那首歌唱的,“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到最后,他们都会顺着各自的命运走下去,零落在天涯海角...... 第188章 送走了凌云之后, 寻芳让军队在南蛮攻克下来的城内修养,大概休息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的时间也只是没有打仗,但是练兵排阵是没有停过的。 主要是寻芳想, 让新提拔上来的手下能够跟士兵们多磨合,这样将来配合起来也会更默契。上了战场,默契是很重要的。 除此之外,寻芳还放出消息, 告诉南蛮各大部落, 主动投降者, 可以在他手下做事, 到时候上奏给皇上, 还能混个官当。 但是若要拼死抵抗者,按照顽抗的程度, 来定生死。 简而言之, 就是容易打的部落可能就少杀点儿人, 难攻克的部落就多杀点儿人。 等暴雨台风过去之后,寻芳这才带领将士一路攻克。 经过之前的战役后, 南蛮的人怕寻芳再围成,导致他们某些部落缺少粮食而被困城内,所以很少再有勾结的情况发生。 但是却有别的部落出兵, 两面夹击的情况发生,好在寻芳他们人多,所以最后杀出重围,反而伤了他们许多的兵力。 本来南蛮整个地区是不大的, 但是由于部落太多,环境也是有变换,丘陵、盆地、平原, 有地势稍微起伏的,也有平缓的,并不是所有的兵力都能够派上用场。 并且到了四月份起至八月份,雨水一直断断续续或多或少,导致寻芳他们需要调整雨季的时间。 还有几乎所有的南蛮部落,他们在被攻打的时候抵抗的都比较强烈,所以寻芳他们后期攻打下来的速度就比较缓慢,最终还是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才总算将这一块地区全部纳入晋国的版图。 在边境上欢庆过几日之后,寻芳便受召要回京,是皇上下令的,因此不敢耽搁,接到旨意的当天便开始准备离开的事宜,所有人都务必在两天之内准备好一切离开。 虽然这次赢了战争,但是寻芳的也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士兵,就是不死也都是重伤。 寻芳在这几次的战役中,后背跟手上多了几条疤。 因他早前在丹城的时候,就气死过南蛮一个比较勇猛的将军,所以南蛮人多少都知道寻芳,所以对付起寻芳来的时候很是生猛。 虽说寻芳武艺好,但是一直也都是将命挂在裤腰带上的,一个不小心就是死。 因为他的皮肤并不能承受太猛烈的暴晒,战争经历两个夏季,他几乎是褪去了一层皮,其中辛苦,难与人言。 一路北上,寻芳原本想去家看看。但是所有人都没有这个特例,他也不好破了,便没有趁机回家一趟,奔波了三四个月,总算回了京都。 因为是胜仗,每经过一个城池寻芳基本都会被当地百姓为官。尤其南方都城,常年受到南方的干扰,如今寻芳帮他们解决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大家自然都是夹道欢迎的。 寻芳到京都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了。 在京都城门口有皇帝的亲信迎接寻芳,刚到城门这边儿,便要寻芳领旨。 寻芳便穿着重重的铠甲,下了马,跪在地上接受旨意。 旨意大致是封了文上特别封了寻芳做三品的兵部侍郎,武上封了寻芳做伯爵,另外赐了的宅院跟土地,黄金白银许多。 并且还命令寻芳回家速做调整,马上去面见皇上。 寻芳接受了封赏,叩谢领旨。 一路风尘,没有办法直接去见皇上,所以到了京都后,要先回家洗漱,穿上官府再去面见皇上。 一到家里,就见王氏跟妹妹还有杨杏儿已经等在门口。杨杏儿家里没有什么人,如今在他们家坐会儿寻芳也不觉得奇怪。 寻芳一下车,王氏就已经是哭得要晕过去的模样。 “我的儿啊,我的儿!”王氏一瞧见寻芳那往日白皙的脸变得黑了几个度,就心疼的了不得。 这不是之前去读书那般,只是去学知识,而是去拿命博前程。 看见寻芳平安归来,宝儿跟杨杏儿的眼眶都红了。 寻芳归家,全家上下都等在了门口。包括已经为人父了的元庆,还有跟杨杏儿一样至今未嫁的绿萝。 被家人迎到了屋里,寻芳来不及多说两句,就哄着王氏回去休息,自己跟妹妹还有杨杏儿说了两句话,便回了房间让绿萝给自己换衣服。 寻芳离开已经四年了,绿萝是边哭着边给他换衣服的。 因为知道绿萝是高兴激动才哭的,寻芳也不好劝她什么,劝也劝不住。 就像方才哄着王氏回屋时,她也还是在那里一味的哭,说着打死也不要再让寻芳离开她的话。 换好衣服后,寻芳拿了帕子给绿萝,示意让她自己擦擦眼泪。 绿萝看着眼前的帕子怔愣了好一会儿,结果眼泪流得更凶了,接过手帕抵在眼睛下方哭个不停。 寻芳对此有些无奈,只好在临走的时候说道:“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用饭。” “哎。”绿萝又哭又笑的应了一声,送寻芳出去。 寻芳从家里出来后,一路去了宫里见皇上。 进到宫里,到了皇帝处理政务的殿内。寻芳叩见了皇帝,皇帝立马便让他起来并且赐坐了。 等他坐上了位置之后,皇帝便对寻芳问了一些关于南蛮的事宜。寻芳是主将,研究了南蛮两年不说,又在南蛮打了两年的仗,四年的光阴,几乎每天都在研究南蛮,自然对南蛮十分熟悉,皇帝的问题对寻芳来说并不难,所以一般都是皇帝刚把话问出口,寻芳思索两秒便能回答出来。 皇帝对寻芳的尽职也很满意。人心都是难测的,尤其朝堂上的人个个儿都是老狐狸,皇帝还是喜欢寻芳这种能够把心思用在正经事儿上的人。 “虽说给了你赏赐,却也只是按照惯例封赏而已,却不知道你究竟喜欢什么,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若有的话只管告诉朕,朕都赏给你!”皇帝一高兴,就想要赏人东西。 可寻芳却实在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金玉之物他也是从小把玩的,可以说从小到大从来没在金钱上短过。 皇帝说要赏赐寻芳的时候,寻芳脑海里是忽然闪现了一个身影。 他发现自己已经四年没有见过陆婉了,虽然偶尔有来信,却也是两三个月才有联系。 这相思病就一直挂在寻芳身上整整四年,每每回想起陆婉的倩影,寻芳心里就难受。 皇帝问他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寻芳其实很想说他想要皇帝赐婚。但是这件事情他还没有跟陆婉商量过,也不知道陆婉现在还是不是同意跟自己成亲。 若是她不同意,寻芳私自做了主,那就是罪该万死了。 其实只要陆婉本人同意,寻芳想着到时候上门去求亲,照样也能娶来陆婉,所以就没有开口说希望皇上给他赐婚的事情。 “皇上赏赐臣的已经够多了,臣不敢再奢求什么。” “你要说实话,朕难得开一回口,真要什么赏赐就如实说,现在不说,下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你不是还没有成婚吗?有什么看上的姑娘没有?” 寻芳一见皇上这么说,疑惑地看了皇上一眼,随后站起来鞠躬说道:“臣说的话是发自内心,臣确实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 但是寻芳没有告诉皇上自己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因为一说皇上肯定会赐婚。 别说他还没有跟陆婉商量过要娶她的事情,王氏那里他也没有透露过风声。 要是赐婚下来,王氏估计心里得气好一会儿。自己儿子有心仪的女子,不找她去帮忙求娶,反而直接让皇帝下旨。按照王氏那个心性,以后要是对陆婉不好,寻芳就更难做人了。 “哈哈哈哈。”皇帝看着寻芳,大笑着指着他说道:“你倒是知足。” 寻芳尴尬的笑笑,应付皇帝的时候,很有一种在现代跟领导尬聊的感觉。 “咳咳咳咳。”皇帝在跟寻芳说完话,就捂着前襟咳嗽了起来,咳嗽的力度看着还不小。 “皇上?”寻芳四年前临走的时候,皇帝的身体其实就已经不大好了。只是那时候都是小病,然而现在皇帝的病情看上去很有加重的趋势。 这事关龙体,寻芳也不敢过问。就是不知道皇帝的病情是从他离开那活儿一直反复到现在,还是只是最近有些不适而已。 皇帝见寻芳面带关心,便朝寻芳摆了摆手道:“不碍事,咳咳。” 只见皇帝伸出略微打颤的手,拿过茶来喝了两口,这咳嗽才总算止住了。 “皇上日理万机,要保重龙体才是。”寻芳只能客套地劝两句让皇帝注重身体。 “朕的身体朕清楚。”皇上摇着手说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96节 就在寻芳觉得他们的话题差不多要停止了,正想着皇上会什么时候让自己离开的时候,皇帝却忽然又开了口。 “朕有两个儿子,这江山多亏你们这些重臣,版图也越来越大了。你说,朕该把这皇位让给谁,才不负这秀丽江山啊?” 寻芳听到皇帝这么说,整个人的四肢都僵硬了好一会儿。 “这......”皇帝忽然跟他说这个,莫非是知道了他已经站了沈家的那一边? 可是朝堂上站边的人也不少,皇上为何偏偏要揪着他问? 况且当初确实没有钱,要是朝廷肯多给他钱,让他后期补给没有那么难看的话,他也不至于站这个边。 就是做皇帝也不能这么贪,又想要臣子完全不站边,还想要臣子能搞来钱。 他又不是会下金蛋的母鸡,就是会下金蛋,每天就是下一个蛋还不够全军这么多人吃的。 他也是无可奈何啊,为什么突然的要问他这个问题?莫非皇帝在警告他什么?但是这看着又不像。 “皇上让臣辅佐协助治理国家,臣还能帮得上忙,只是要如何选出一个继承人,就有些为难臣了。这毕竟也不在臣的管理范围之内。”寻芳最终还是说道。 不管怎么说,但凡有些情商的人,就绝对不会回答“我觉得那谁谁谁好”。 寻芳也不敢说一些什么,他并不参与权利争夺的话。因为他确实也站了边,若是皇上早就已经查出来了他站边,如今他又跟皇帝说,自己不参与,那也确实带点儿欺君的兴致。 就拿领导看下属吧,每个人的心里多少都有些小九九,这点儿领导只要不是蠢,那肯定都清楚。但是同样都是有想法的下属,领导肯定更喜欢诚实的而非虚伪的人。 所以寻芳即便让自己的回答显得没那么完美,没那么滴水不漏,也不愿意对皇帝撒什么慌。 皇帝在寻芳说完话之后,便马上说道:“爱卿真的为难吗?我倒没有这么觉得。子贤是个有才华的人,朕看得清楚。只是你现在所选的这一条路真的正确吗?有的选择,一旦选错了,那便是万劫不复啊。” 寻芳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便已经明确了,皇帝已经知道自己站边三皇子的事儿了。 那么这话是在敲打他,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呢? 寻芳猜不出皇帝为什么要说破他站边的事情,所以只是沉默。 果然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方才还聊得好好的,皇帝还问他有什么想要的,结果下一秒就聊到了这么敏1感的话题。寻芳真是担心,自己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即便不是马上人头落地,想必离人头落地也不远了。 “罢了,你出去吧。”寻芳恭敬地向皇帝行过礼,这才慢慢从大殿内退了出去。 出了殿门后,寻芳感觉到自己鬓角有些冰凉,伸手一摸,却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冷汗。 跟皇帝说话,确实是有些吓人。 寻芳边琢磨着皇帝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一边朝宫门走去,准备回家好好揣摩一下皇帝话里的意思,如果真不行的话,找梁佩恩他们聊一聊也好。 叶寻芝已经从外赴任回来了,如今升了四品官,同样在国子监工作,主教育的事宜。 转眼间,他们进入朝廷的时间已经七八年了,时间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 快到宫门的时候,寻芳望着那朱红的门墙,感叹着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正在他望着那门墙发呆的时候,宫外忽地进了一个人。距离有些远,寻芳便稍微眯起了眼看着,细细看了一会儿,却发现从宫外走进来的人,不是李相又是谁? 而走进来的李相也同样看到了寻芳,二人对望一眼,心里同时想着:好么,冤家路窄。 李相虽然没有明面跟寻芳发生过什么冲突,但是李相现在却是很清楚叶寻芳跟自己不是一边儿的人,甚至他叶寻芳如今都不算中立的势力了,而是完全站在了跟李相对立的一面。 所以二人看着对方,都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然而出于礼貌跟官职大小,寻芳在见到李相的时候,还得需要行礼。 寻芳虽然被授予了伯爵,但是在朝仍然有官职。 李相是文官之首,在官职等级上是寻芳的上级。虽然寻芳被封爵,但是论影响力跟势力,绝对是李相在寻芳上面许多的。 如今的寻芳,只是很难再被李相动摇罢了。别说超越李相,就是单单只跟李相平起平坐都还困难。 就在寻芳行完礼,准备离开时,李相叫住了寻芳。 “叶大人在南方打仗回来,人也变得有锋芒了。” 寻芳觉得李相所说的“锋芒”,指的就是寻芳现在摆着的一副臭脸。 “四年不见,李大人倒是还健朗。”寻芳不咸不淡地说道。 “哈哈哈,叶大人能够平安归来,老夫很是为你高兴。少年出英才啊,见到叶大人,我就想起当年也有个如你一般的人才。只可惜,哎!我记得当年叶大人也跟那位姓杨的大人很亲近吧?” 第189章 听到李相说起杨雪松, 寻芳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眼神也变得不友善了起来。 虽说他知道李相是故意提起杨雪松的,但若是残害挚友的真凶就在眼前, 这真凶还笑嘻嘻地半点儿没有悔意的提起他的挚友的话,正常人的情绪都无法淡定的。 李相确实也得逞了,他看着寻芳脸色不对,立马又换上了一副“糟糕, 我不是故意的”的表情。 “哦!是了, 我不该提起叶大人的伤心事的。” 寻芳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演戏, 真是半句话都不想跟对方多说。 但是李相却仿佛就想看寻芳不开心一般, 继续说道:“就是看着叶大人小小年纪, 就带兵打下南蛮,这般厉害, 太过佩服了, 这才一时激动, 说出了这些令人伤心的往事。” 寻芳见他还要再说,心里已经气的了不得了, 但是面上却尽量让自己淡定。 “李大人好奇我是如何打下南蛮的么?”寻芳问道。 “莫非叶大人打南蛮还有什么秘诀不成?”李相的表情看起来是真的挺好奇,但是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轻视。 这也难怪,毕竟他们李家也不是没有会打仗的人。 “那是因为我每次在打仗前, 都会给自己算一卦。这四年来,我大大小小打了二三十场战,每次算下来,都是好卦象, 果然也就灵验了。” 寻芳是经过社会主义熏陶的人,自然不会相信一些封建迷信,即便是穿越, 一定也有什么科学的因素在其中。 “哦?那还挺灵验的,想不到叶大人还懂易学?改日我也叫叶大人帮我算上一卦好了。” 李相也有些搞不懂寻芳的套路,好好的,忽然说道算卦上去了。 “倒不用这么麻烦,还要准备东西来算。我光看着李大人的面相,就觉得李大人该是一个卦象了。” “哦?什么卦象?”李相问道。 寻芳走近了李相两句,他身姿颀长,比李相高出大半个头来不说,外貌也比李相年轻了不少。 二人站在一起,一老一少,看起来就像是初升的照样跟半残的落日。 寻芳拍了拍李相的手,说道:“李大人,亢龙有悔啊!” 《周易》乾卦里,“上九,亢龙有悔”,指的是龙星升到极高的地方,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到了极高的地方就要下来,所以被认为是不吉利的一卦。 李相的身份确实已经到了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高度,寻芳这么说,便是指他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寻芳所在的朝代里,人们算卦一般都是用蓍草来算的,已经很少用龟壳了。 寻芳光看面相就算人吉凶这一点自然不是认真的算卦,他对于算卦这些事情也只是略看过一两本书,根本连门外汉都不算。 可虽然他不精通算卦,但他讽刺李相却是认真的,且尽量让自己显得精通。 果然,李相子听见寻芳的话后,先是愣了两秒,之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四书五经,《周易》便是其中一本。就算不精通算命,许多文人也都是读过的。 “文王拘而演周易”,传说周文王当年被商纣王囚禁,将前人的占卜办法与八卦结合,做出了更多的推演,这才有了《周易》。 然而真正《周易》的历史应该往周文王之前推的,古人崇尚自己的祖宗,《周易》是一本拿寻芳所在的朝代来说,都是很古老的书,而且也不是个人的私藏,书店里就有买,所以李相一定看过。 “亢龙有悔”一说出来,对于李相来说是不难理解的。 所以他在反应过来寻芳说的话后,脸色也越发的不好看了起来。 二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就这么放过对方,导致最后只剩下他们气得发抖着离开。 出了宫门后,寻芳便基本将情绪调整过来了。 主要是接下来几天里,还要交接工作,会见朋友,想办法跟陆婉联络等事情,一有事情做的话,专注去做事的时候,个人情绪也只能往后排了。 李相是迟早要想办法解决的,这件事情他不能只是一个人去做,得跟别人一起商量。 现在想来,寻芳觉得自己当初在合适的时机站在沈家那一派,也算是明智之举了。 李相最大的敌人其实并不是叶寻芳,而是代表着沈家势力的这一帮人。 寻芳加入他敌人的队伍,这样李相最大的敌人就会变得越发强大。但是能不能击垮李相,这还是很不好说的。 寻芳从宫里出来后,便让自家车夫去了落月庵所在的山下。 他无比的思念陆婉,所以现在就要去见她。 到了山脚下,寻芳仍旧是自己徒步走上山去。 他平时就有锻炼,打仗之后就是不锻炼那肌肉也被练出来了,脱掉衣服的话,就是妥妥的倒三角。 身为男人,寻芳很满意自己的身材,配上他一米八左右的身材,man的不得了。 他上山的速度挺快,如今虽然快要入冬了,山上树叶也泛了黄。但是走路快了,难免要出汗。 到庵前他大概用了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干燥的手掌也有些湿润了。 绕进小路,一路走到之前那院落的门前。就发现有个婆子已经等在了门口。 那婆子见到寻芳后行了一礼,示意寻芳可以进去。 寻芳会意,朝那院门走了进去。刚进到院里,就瞧见桃儿正端着茶壶走过来。 桃儿一瞧见寻芳,整个人有些愉悦的步伐顿了一顿,随即又有一种狂喜冲上了脑门。 “小姐!小姐!”这会儿子桃儿也管不得要招待寻芳的事儿了,只想着快些将寻芳回来了的事情报告给陆婉。 “诶!你小心别摔了!”寻芳瞧见这丫头激动的模样,提醒了一声。 然而桃儿却并没有关注寻芳说的话,一路小跑着进到大堂里去。 寻芳瞧见她这活泼的样子,也只能无奈摇头。 跟着桃儿走到堂里,却见陆婉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散去。 陆婉已经是二十六七岁了,但是看起来跟四年前他们离别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她还是穿着那一身素色的衣衫,身姿窈窕纤细,头上手上没有多少收拾的点缀,桌边永远放着一本书跟一盏茶。 陆婉的眼神总是淡淡的,没有多少人间的色彩。但是她并不是恍若一株枯草一段朽木,而是淡薄清雅。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97节 在寻芳的眼里,她仿佛就没有什么缺点。这样美的人,光是她甘于平凡这一点,便够吸引人的了。 说是被她的美貌吸引,不如说陆婉带给他的好奇更多。书信往来之后,又发觉了陆婉精神的丰富。 这四年的时间里,寻芳虽然见不到陆婉,但是却通过书信往来而更了解了陆婉,因为这份了解,从而使得寻芳坚定了想要迎娶陆婉的心。 自然,这前提还得是陆婉也肯嫁给他。 “我回来了。”寻芳看着脸上惊讶还没掩去的陆婉,微微笑着说道。 他日思夜想的陆婉,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他高兴极了,但是也预料到了这一场面,所以还不至于太过激动跟疯狂。 陆婉见他这么说,抿了抿唇,眼里的想念也流露了出来。 桃儿如今大了,虽然跟之前一样,做事看着有些冒冒失失的,但是还是很懂得看氛围。 见寻芳他们二人难得再次见面,桃儿识相地从堂前退了下去。 等桃儿离开后,陆婉请寻芳坐下,亲自端了茶壶,给寻芳添了一杯茶。 茶壶是白瓷的,颜色是润润的纯白色。 这茶壶很美,然而托着茶壶的陆婉的手很纤细,手上有细细的青筋,跟寻芳多年拿刀长了一层茧的手不同,陆婉的手就是润的。 怪道有人喜欢拿青葱来形容好看的手,陆婉的手,就真的像是雨后站着水珠的一段葱白,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欢喜。 对于别的女子,长得再好也是别人的,就是再好看,也不过看两眼,但是陆婉的话,是正当肖想,寻芳还想上手摸两把。 在没有成婚前,他能做到的想象也只有摸摸小手这一步了。 因为他们现在的关系,在现代来说,就是确定两情相悦的情侣。 放在现代的话,情侣牵手个小手打个啵儿的也很正常。 但是这里是教条比现代森严许多的古代,虽然现代有许多男人叫嚣着女生越来越强势了。 但是不得不说,现代社会对于男人的福利还是有的。至少他们能跟自己的女朋友想怎么牵手就怎么牵手。 四年前的寻芳,在临走前倒是牵过陆婉的手。但是当时的触感他已经全然忘记了。 主要是,那时候的他情绪太过激动了,只想着让陆婉等他回来,想着跟她确定关系,所以没有好好感受过陆婉的手究竟是个什么触感。 现在想起来寻芳还觉得有些后悔,再次见面,突然牵她的手的话,应该会很失礼吧?男女之情,简直比仗该怎么打还令人纠结。 寻芳也是男人,而且是个直男!是直男怎么可能没有喜欢过女儿?他至今单身已经这么多年了,实在是不想再等下去了! 寻芳脑海里想着陆婉的手腕,脑子里感觉像是有火山在爆发。 “我这次来!”因为情绪太激动,所以开口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些。 可能是因为忽然加大分贝的缘故,陆婉端着茶壶的手抖了一下,被寻芳吓了一跳。 她眼里还藏着天真,有些无辜地看向寻芳。 寻芳还是第一次瞧见她这幅没有防备的模样,被陆婉这么一盯,寻芳的双颊都飞红了。 “我想,我想娶你。你是怎么想法?”寻芳搓了搓自己的膝盖,紧张到大腿都在发抖。 这时候的嫁娶,也不兴求婚这一套。 寻芳原本想半跪求婚,但是又怕陆婉尴尬。但是父母之命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必须得亲耳听到陆婉说同意,才能下决心去求娶。 陆婉听到寻芳这么说,捏着茶壶的手紧了一下。 确实,寻芳走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明白,让陆婉等他。那么现在寻芳回来了,陆婉也已经不小了,两个人是应该商量着将婚姻大事定下来才是了。 寻芳现在事业上有成,年龄上也适婚,二人又是一个郎才一个女貌很是般配。他们又不是那种真的完全不相识的人,真要算认识,他们已经认识七八年了,只是交流沟通大部分都是靠着书信往来而已。 所以此时,只要双方父母点头,他们是应该成婚的,都没有理由不成婚。 寻芳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是否同意确实要问过陆婉,但是二人书信往来已经算是比较了解对方了。 而且陆婉显然也对需方有感觉,除非陆婉只喜欢皮肤白的小白脸,否则寻芳去打了四年仗,只有年纪长了皮肤黑了,身上多了几条疤而已,其余的还是跟往年一样,陆婉不可能说不喜欢他就不喜欢他了。 然而出乎寻芳意料的,陆婉居然在寻芳提出要娶她的时候,表情略带了些犹豫。 这就叫寻芳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方才二人聊的好好的,陆婉见到他的时候,眼里也都是惊喜跟惊讶,没有厌恶,桃儿也很识相,说明陆婉这几年来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否则仆人见到他,也不会让他进来。 方才院门那婆子瞧见他,还示意让他进去。说明陆婉应该提早得到了他胜仗回来的消息,所以故意给他留了门,让他好进来相见。 若是陆婉拒绝他,一开始就直接关门不见就好了,依照寻芳的人品,也不可能做出硬闯进来的事情。 既然答应见他,也分明喜欢他,陆婉又为何要犹豫呢? “怎么了?你是,你是没打算跟我成婚吗?”寻芳很直白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感情方面,寻芳还是比较希望能够直接一些的,况且,他也确实急着想要把陆婉娶进门,这样一来,他想要牵手也就是自然的事情了,不用像现在这样,谈个恋爱还遮遮掩掩的。 他老是这样进来找陆婉也很不好,若是被人瞧见了,就会说他们有私情,到时候寻芳的名声倒是没什么,陆婉一个女儿家就惨了。 若是能够赶紧成婚,哪怕只是双方父母点头定亲,他们的爱情也没有道德上的阻碍,以后见面也方便。 陆婉见寻芳问,犹豫了没多久,才坚定了眼神,对寻芳问道:“叶公子是真的想娶我,还是为了当年定下的让我等你的约定,才仍旧坚持要娶我?” “怎么这么问?我不想娶你,为什么要让你等我呢?”寻芳并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就算是为了当年的约定娶她,跟寻芳想要娶陆婉,这有什么矛盾,有什么冲突吗? “我已经二十七了。”陆婉垂下眸子,对寻芳说道。 寻芳一愣,瞬间明白了陆婉的意思。 在寻芳所处的时代,十七嫁人是常事,二十七才嫁人,这真的算是一件稀奇事儿了。 现代男多女少的问题就比较严重了,因为重男轻女,在现代,许多家庭生了头一胎是男孩的话,因为往年独生的政策就不会选择再生,但是有些家庭,头一胎生的是女孩的话,就会选择再继续生男孩。 还有一些家庭,明明法律禁止,还是会去非法检测胎儿性别。查出是女胎就会选择打掉孩子,直到怀了男孩为止。 前人作孽后人偿,到寻芳所处的时代,男多女少,就导致男人娶不到老婆。 而寻芳所处的时代也是男多女少,或许在寻芳不知道的情况下,有许多女婴丧失了生命。 就在这样的性别差异下,穷苦的男人二三十岁娶不到老婆很正常,但是说一个智商正常没有疾病的女人,二三十岁还嫁不了人,确实很稀奇。 若是周围都是一些读过书的人,那么听到闲话的概率可能会低一些。但是重男轻女大背景就在那里,只要女人仍旧被认为是男人的财产,那么女人的卑微就一定会存在。 更何况,在这样一个朝代,大部分人都没有读过书。寻芳老家的一些奴仆还知道看人下菜碟,当初王氏不得势的时候,身为半个主子还要被长脸的奴才压一头。 就更不要陆婉这种年龄摆在台面上的人了,别说二十七岁成婚。 就是当初她带发修行时,恐怕遭受的非议就不少。 陆婉若做道姑的话,那再过几年,周围可能也就没人议论了,毕竟尼姑一辈子单身有什么可奇怪的? 可若要说起一个女子二十七岁第一次嫁人,周围的议论声可就大了。况且陆婉嫁给寻芳,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见客。 当初她到道观里做姑子,如今二十七岁了又要嫁人。这被人议论,那是肯定的。 即便陆婉心里也不在意,但是舆论就是这样,总会通过各种方式传到舆论中心的那人耳朵里。 当寻芳听到陆婉说出自己已经二十七岁,用了“已经”这样的词汇,寻芳当然是没有鄙视她年龄的情绪在。 但是他的内心也无法平静下来,一方面心疼陆婉因为年龄而感到自卑,另一方面又愤怒这世界拿年龄来判断女人的价值。 仿佛女人老了,就只有“人老珠黄”这样的形容词一样。 陆婉在他的心里,就是一块珍宝。她像酒像古董,岁月只会让她变得更加有味道更加优雅珍贵,而不是只有老。 但是她现在却因为外界的声音,而对自己的价值产生了些许的质疑。 这样的质疑在寻芳眼里看来,很没有必要,并且也不应该有。 “那又如何呢?不管你是二十七岁,还是一百零七岁。我就想要娶你,就想要跟你白头到老。年龄在我看来,并不是我们之间情感的绊脚石。时间只会让我们的感情变得更加牢固,到最后坚不可摧。”寻芳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 寻芳边说着,边伸出了自己颤抖的手,牵住了陆婉白皙的手。 寻芳的手之所以在颤,有一半是因为生气陆婉说出贬低她自己价值的话,另一半则是因为紧张。 第190章 古代讴歌爱情的诗词并不少, 光《诗经》里的就有许多,譬如《关雎》里面就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句子。 陆婉背过许多歌颂爱情的诗,她在文学方面是有一定的素养的。普通人拿一些乱七八糟的诗文请教她的话, 陆婉能一刻钟内想出一首绝对碾压的诗词来。 她家祖父是宰相,父亲又是进士出身,虽然官职不高,到如今还只是个编修, 家里的花销还是靠着祖宗的荫德, 有那么几块地供应着。但是跟寻芳相比起来, 她才是真正的书香世家的大小姐。 寻芳说的也不是什么诗词, 就是很白话的表白, 可是陆婉仍然被寻芳说的话感动到了。 感情这种东西,能够升华到文学的范围自然是很好。但是只要情感真挚, 就算语言没有那么优雅, 也一样能够打动人。 “我说过的,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只要你不负我,我没有理由不嫁给你。”陆婉这么说,便是答应了寻芳的求婚了。 寻芳感觉自己捏住的那一只细软的手转动了一下, 随即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一紧,是陆婉回握住了她。 这一只细瘦的手,寻芳捏在手里,就好像是在捏着花瓣一样。这样一双手, 寻芳轻轻一捏就能直接将骨头都捏碎了。 但是明明就是这样一双脆弱的手,却是这么的有力。陆婉握住他的手时,让寻芳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被捏住了, 并且再也无法挣脱。 等陆婉答应嫁给寻芳后,寻芳便跟陆婉商量了一下之后要做的事情。 首先就是寻芳要上门去提亲,这件事情寻芳会跟王氏商量,然后王氏再去找媒婆说合两人的亲事。 等媒婆到陆家后,陆母听说要求娶陆婉,肯定会来问陆婉本人的意见。 虽然陆母不说,但是哪个母亲都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获得一段好姻缘的。 陆母之所以看起来不在意陆婉的婚姻,表面上已经无所谓了。但是心里肯定还是不希望陆婉一辈子就这样了的。 所以等陆母过来询问陆婉的意见时,陆婉再点头答应。这样叶家就可以按照流程,直接下聘,定下良辰吉日了。 目前寻芳要做的第一步,便是告诉王氏这件事儿。 等跟陆婉商量好,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寻芳便从陆婉这边离开,回到了家里。 到家之后还有得忙,外面收了许多来拜见的帖子,甚至有等在家里要见寻芳的人。 寻芳接连升官,还得了爵位,有实权又有贵族头衔,还是众人眼中的黄金单身汉。 因为寻芳身份多样,来拜见他的人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 自然,来的人很少是比寻芳官职大的,大多数的都是一些年轻且官职比较低的人士。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98节 大多都是接着恭喜寻芳的名头来见他的,寻芳便将品德没有特别败坏,且多少跟自己沾些同乡或是同学身份的人都请了进来。 跟大家聊了一会儿天,晚上跟众人一起用过了饭,这才将一群人全都送走了。 这会儿也亏得叶寻芝跟梁佩恩他们没有过来,大概是知道他这两天是不得空见他们的吧。 这次跟寻芳他们回来的还有一些门客,因为家里太小,大家都是到京都一个下处住着。 晚上用过饭后,寻芳便去找了王氏商量,让她跟宝儿两个人准备一下,打点打点到时候搬到伯爵府内住去。 寻芳被赐了爵位,皇帝还赏了一个很大的府邸给他。那府邸的面积比起当初在丹城的叶家也不差了。 既然是皇帝所赐,自然里面装饰比丹城的要好上许多了。 况且在丹城的时候,寻芳他们家再大也只是“叶宅”,到了如今,他的家已经能够被称为“府”了,这绝对是阶级上的跨越,真的是美滋滋。 “不过咱们搬到那里住去,这里这件屋子该怎么处理?”王氏在这京都住了好几年了,多少对这宅子有些留恋。 丹城那里,就算走远了,那到底也是他们家的地,不会有人占了。因为是祖产,没有特殊原因的话也不会卖掉。 但是在京都,住进府内,就有大量的开销。寻芳他们家的商铺不多,大多就是靠着土地过日子,虽然皇帝赏的土地也够花销了,但是目前这个房子空着的话也是等着发烂,不卖掉的话还要花钱去管理。 况且这又不是乡下,不能避暑,宅院也不大,留着的话,没什么必要,不留着的话,又有些舍不得卖掉,感觉很是鸡肋。 王氏也是觉得很神奇。虽说他们叶家在丹城还算发达,但是自从分了家,又到了京都后,消费水准在京都绝对算不上一流。 省吃俭用倒是说不上,不过也确实贵重的东西不能随便买,奢侈品自由是绝对做不到了,连宅院都变小了许多。 对于这一点,王氏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是时间久了,也就都习惯了。 在这一锤子砸下去就是个官的京都,寻芳他们家也就算是中间稍微往上一点儿的水平。 但是寻芳出去打了一场仗,四年光影加上几年当官的生涯,一下子就将家族从中游水平拉到了上游。 皇上赏田赏地又赏金银珠宝,将寻芳他们家从他□□那一代到如今这一代拉到了历史最高。 王氏以前一直觉得读书好,只是觉得整个大环境就是觉得读书好,读书能为朝廷做事,就是高人一等。 听人家说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王氏都觉得那都是书呆子想钱跟想美人想疯了。 到如今看来,书中有没有颜如玉还不确定,但是书中肯定是有黄金屋就是了。 要是书读到寻芳这么个境界,那府邸、田地、金银,都是不用说的。 这么想着,王氏突然又觉得自己看着寻芳就觉得无比的骄傲,这可是她十月怀胎,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子啊,是她身上的肉掉下来成了这样一个任务。她真是骄傲死了! 寻芳就坐在王氏的旁边,自然也看到了王氏那对儿子感到十分欣慰的眼神。 他是靠着拼命赚来的这些如今拥有的所有一切,因为是凭借实力获得的,他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可骄傲的。 “这屋子,我不准备卖掉,想着到时候把屋子转给宝儿。目前宝儿跟咱们一起住,就先租出去吧。等过几年敏哥儿回来跟宝儿完婚,到时候是敏哥儿跟宝儿重新再买别的房屋,还是说直接住到这院子里都好说。若是直接住在这里,咱们将来来往也方便。若是搬出去住,宝儿也可以将屋子租出去收租,还能多一份收入。” 寻芳之前还挺省吃俭用,就是因为还有宝儿的嫁妆要准备。 如今他封了爵位有了钱了,宝儿的嫁妆肯定要翻倍往上涨的。这一个宅院就那么几百两,宝儿的嫁妆寻芳是准备起码要照着上万两来准备的。 王氏对寻芳处置这座院子的做法没有看法。宝儿也是她的女儿,现在家里比之前富裕多了,她自然也是不会舍不得将屋子留给宝儿。 “说起来,那俞敏也是出去打仗。将来回来,也可能跟咱们一样吗?”王氏不懂朝堂上的事情,所以只在那里乱猜。 如果真是如此,俞敏要是平安归来的话,家世就跟他们算得上门当户对了,就是人口少了些,那也不错。 寻芳见王氏这么说,有些好笑,却还是耐心给王氏解释。 “他不是主将,出去打仗连个二把手都没混上。虽然之前参过军,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功绩,到了北方还得看杀敌立功的。不过北方的地大,部落分布的也比较零散,收过来还得看利用价值是多少。” 之前去南方打仗,也只有寻芳一个人被封了爵位。梁佩恩跟黄达他们肯定是会有封赏的,但是皇上今日没有给梁佩恩他们封爵位,寻芳想着他们大概是没有这样的好处了。 寻芳他们打的南蛮地区的土地只是北方地区的三分之一,皇帝给他这样的爵位,这样的赏赐是很合理的。 而梁佩恩跟黄达只是从旁协助的,梁佩恩甚至都没有怎么带过兵器厮杀过,而黄达虽然也是带兵打仗作战勇猛,但是黄达是直接被寻芳从下层任用的,皇上并不熟悉他。 黄达也不是什么武举出身,这样说来,皇帝能给他些田地金银的赏赐,再给黄达一个官做一做,就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 而俞敏虽然是武举出身,但是一开始也只是小官,况且这次北上有许多李珖用的惯的人跟着,他们都是一些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 真要论功行赏,只怕俞敏还得排在这些人的后面,若是将来赢了仗回来,俞敏所获得的赏赐应该也是超不过寻芳去的。 寻芳是文武双全,皇上赏了他一个伯爵当当,寻芳直接能把兵权退还,回来之后还能做他的文官。 但是俞敏他们是武官,皇帝向来忌惮武官手里掌握太多的兵,所以寻芳想着,皇上对他们这些武官的态度,应该不会像对自己这样好。 王氏听了寻芳的回答,有些搞不懂地摇着头,不想再听下去了。 “你们这朝廷上的事情,真是听不懂。” 寻芳见母亲不感兴趣,也就不再讲了。 他还有事情要求王氏,所以态度异常的好。说了些到时候搬进家里,给王氏还有宝儿打首饰的话。 王氏被哄得很开心,笑着夸了寻芳好一顿。 之后寻芳才缓缓开口道:“母亲,儿子有件事儿想要跟你商量一下。” 王氏问道:“什么事?” “是关于我的婚事。”寻芳时刻注意着王氏的神情,一边说道。 王氏听到这里,微微愣住了。 她原本也在关注寻芳的婚事,毕竟都是二十四岁的人了,事业有成也得开始关注家庭了,如今正该娶个妻子在家里管着。 他们家现在大了,管理一个府邸,要请的人也会多起来。王氏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不消,管不过来,况且她年纪逐渐大了,肯定是娶个儿媳过来管家才是个道理。 将来她一个老人,儿子女儿的婚事都有了着落,她也就好好享福了。 但是王氏是想着自己去仔细挑一个好儿媳,寻芳平日里对男女之情不上心。 连绿萝她都去问过了,却发现绿萝跟寻芳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样一来,王氏就觉得儿子肯定跟宝儿不一样,这门婚事,她还是做的了主的。 但是谁想,寻芳居然主动提起了他自己的婚事。 王氏这才愣住了,不明白寻芳怎么忽然关心起了他自己的婚事。 “娘想着过两天就去找媒婆看看,你确实也该娶亲了。你妹妹已经定了婚,你这个做哥哥的总要抓紧些才是。之前是因为你去打仗不肯讲这些,现在时机也到了,我也想抱孙子了。差不多该找了。” 王氏以为寻芳就只是单纯的想要个妻子,不管怎么都不觉得寻芳会是那种轻易看上别家姑娘的人。 谁想,寻芳接下来一句便说道:“母亲,我正有个看着喜欢的姑娘,想请母亲去说一说。” 毕竟寻芳是娶妻,跟宝儿嫁人是有很大不同的。 娶妻的话,只要贤良淑德,能够管得住家,门第稍微相当便可,也不用说非要多高的能力。 若寻芳只是一心向上,想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话,娶个门第高些的女子也不是不行,在这个时代是很多男人都会去甘愿娶个门第高的妻子。 甚至有些人为了得到照顾,会愿意做上门女婿,只是上门女婿这件事儿,到底有吃软饭的嫌疑,会被人鄙视。 但是王氏并不想要一个门第太高的儿媳,原因是王氏自己出身就低,若是儿媳将来孝顺还好说,要是不孝顺看不起婆母,将来寻芳夹在婆媳中间该多难受? 所以王氏嫁女是想要找个门当户对,最好身份高一些的人家,但是娶儿媳就只想着儿媳能够孝顺,门户低一些也无妨,最主要是能当个合格的女主人。 本来王氏对寻芳婚姻的事情就有些上心的,想要自己亲自挑个好的媳妇儿。 如今寻芳亲自提出来说有感兴趣的女子,那王氏便觉得,听一听也无妨。 “是谁家的姑娘啊?”王氏问道。 寻芳一开始还紧张,怕王氏会像是反对宝儿自己选择结婚对象一样的反对自己,但是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见王氏是这样的反应,寻芳便放松了许多。 “是陆编修的女儿,叫陆婉的。”寻芳诚实的将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告诉了王氏。 “陆家的夫人我见过几次,是位随和的太太。只是他们家的女儿不是已经都嫁人了么?怎么又冒出了一个女儿?”王氏是在陆婉的事情出来之后,才跟寻芳来到京都的,所以并不知道陆婉曾经发生过什么。 陆婉淡出京都的圈子已经有许多年了,没有什么人提起她也很正常。 “他们家是有个女儿叫陆婉,儿子当年来考进士那会儿,还曾经跟这位小姐一起避雨过,我也是那时候才认识她的。” 王氏疑惑道:“你进京都考会试那会儿,才多大啊?如今都过去七八个年头了,那陆家小姐居然还没有定亲么?况且,京都里的太太,我就是不全认识,交好的却还有一两个。 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陆家有位叫陆婉的小姐至今还未出嫁的?你不会是出门叫什么人给骗了吧?那不见得是个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王氏有时候做事是没有情商了些,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是愚蠢。寻芳的话一说出,她还是找到了几个漏洞的。譬如年龄,譬如陆婉的身份,都存疑。 “并不是被骗了。”寻芳赶忙解释,“是她的年纪确实有些大了,今年也该二十六七岁上下了。” “二十六七岁?”王氏的眼睛瞪得有些大,但是也只是有些惊讶而已。确实富贵人家的女儿也少有几个到了年纪大了还不出嫁的,就譬如长公主家的女儿,康宁郡主就是二十多岁了,也还没有出嫁。 “他们家也不着急?”王氏说着这话的时候,带着些嘲笑。 光是听着王氏这语气,寻芳便能感觉到,自己跟陆婉的感情还是路漫漫。 果然,就见王氏下语句就接道:“她年纪太大了,你成婚已经晚了几年了,原本该在你父亲去世过了孝期就给你找个姑娘的,如今偏偏等到这么大了还没有给你找个媳妇儿。我知道你心急,但是你也不该急到这样地步去啊。 你现在是个伯爵,将来你的儿子也能袭爵,你又受到皇上任用,前途一片光明。芳哥儿你放心,娘保证能给你找个更年轻貌美的姑娘。咱们不要陆家的那位姑娘,好不好?” 第191章 寻芳心里是有些着急的, 毕竟陆婉一天不嫁给他,他就一天都不踏实。 现在王氏又这么说,都不用听语气, 她不想要陆婉这个儿媳的意思是明明白白。 寻芳心里也清楚,如果他坚持要娶陆婉,那么王氏是肯定要去查陆婉将近三十岁还不成婚的原因的。 与其让她去到外面去问别人,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一些添油加醋的内容, 那还不如让他自己说, 还能争取让陆婉在王氏心里能有个好印象。 他跟俞敏不一样, 嫁娶虽然要听父母的意见, 但是他个人的幸福是他个人的, 如果王氏不同意,他也是要娶陆婉的。因为他明白陆婉是个好姑娘, 而且这婚姻方面的经验, 王氏也不见得能给他多少。 但是如果他执意娶了陆婉, 没有跟王氏协调好的话。就算陆婉嫁进来,只怕婆媳关系也会是个问题。 寻芳想要让陆婉嫁到叶家, 是想要给陆婉幸福。如果陆婉反而因此而过得比单身时更不幸了,那他娶陆婉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所以他还是想要尽量多跟王氏沟通一下,让王氏接受陆婉。 “母亲, 其实陆家小姐之所以如今还不成婚,是有原因的。” “我自然知道有原因,这事儿我回去查清楚的。”王氏说道。 “母亲,你不用去查了, 原因我已经知道了。”寻芳略急地说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99节 他真是有些担忧,不希望王氏对陆婉有偏见。 “哦?你对她的事儿,倒是上心。”王氏疑惑地看向寻芳。 她总有种感觉, 她儿子对这个陆家小姐好像很是上心。 平时寻芳看起来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一点儿都不操心,甚至这么大了连通房丫头都没有一个,王氏还以为寻芳开窍晚。但是今日见寻芳这一通操作,王氏又有些搞不懂寻芳了。 寻芳不懂王氏心里什么想法,毕竟自己的婚姻大事,他也不可能跟叶寻芝一样,只是提两个要求就罢了。寻芳觉得最要紧的,还是自己喜欢。 当然,这也不是说叶寻芝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寻芳听说叶寻芝跟自己的妻子成婚后,二人过得还挺幸福,在书信上也能够感受到,叶寻芝很满意自己的妻子。 但是寻芳始终是觉得,叶寻芝这是运气好,盲娶也能娶到自己喜欢的人。 于是寻芳将陆婉跟李二发生的事情全都说给了王氏听,这里面并没有添油加醋,也不需要这些,毕竟李家二少爷的名字,京都圈子里都知道。 除了杀人放火,以前强强民女的事儿也做过,不过被他爹打了一顿,之后便老实再不做了,只是这纨绔的名声也打了出来。 如今李家一家人,不求李二能够达官显贵大请大受,只希望他能不闹事,这便足够了。 李相这一生都能耐,不曾输过谁,偏偏就是这儿子的教养上,这二儿子仿佛天生下来就是为了跟他作对。 王氏在太太的圈子中交际,寻芳做官,为她请了诰命,虽然以前她的等级不高,但好歹也有诰命,所以圈中的太太并不会排斥跟她来往。 有交流,自然也就知道些信息。王氏虽然对李瑶的性格并不怎么清楚,但是也知道他素来玩物丧志是个没用的。 所以寻芳一说陆婉做姑子是跟李二有关,她便已经信了寻芳说的这些话。 “这李家二公子,还真是作孽。”身为女人,王氏也很是同情陆婉,“陆家姑娘,是个好孩子。” 寻芳以为王氏说出这话,便是对陆婉表示了接纳,心里有些欣喜。 “那母亲,事情既然已经都弄清楚了,不防则个日子就去陆家提亲吧?” 母亲尚在,在这时候没有寻芳亲自去提亲的道理,因有事情麻烦王氏,所以寻芳的情绪异常兴奋。 “你忙什么?我说她可怜,但我也没说一定要让她做我们家的媳妇儿啊。她因生得貌美而惹出事端来,这样的女人嫁到我们家来,恐不安分。 我们家人口稀少,若是因此得罪李相,咱们虽然不怕事儿,但还是不要惹事儿了。你听话,这陆家姑娘,咱们不要,咱们还是娶个长相清秀性格贤惠的好。” 寻芳见自家母亲这么说,脸上瞬时又纠结起来。 他这会儿也不好跟王氏说,自己其实已经是得罪了李相了,不管娶不娶陆婉,他迟早也是要跟李相对上。 他选了立场,有沈家那边儿帮衬,但是同样也面临着一个李相这样势力庞大的敌人。 但是若将这事儿告诉王氏,王氏估计会吓得直接让他辞官回家。 寻芳想着,到时候不管如何,先去在老家卖些田地,真斗起来了,先把母亲跟妹妹送回老家去。 政治斗争失败,除非是造反,否则也牵连不到家人,一切只在他一人的罪。 即便将来牵扯到叶家,丹城那里都是寻芳的势力,他朋友众多,平日帮衬的人也不少,只要有想法,护住这一小家人还是不难。 但这些王氏也不懂,告诉了她,也是让她瞎着急,没有用。 “母亲,我是真的想要娶她陆婉为妻的,我不介意她比我大,也不介意她过去经历过什么。我只要知道,她是个没有坏心的人更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便行了。”寻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介意,那是现在,她如今二十七了,再过个几年脸上就要起褶子了,你看起来又年轻,将来走出去,给人家瞧见也会有流言。况且她这样的人,身上事情多。将来若是因为她,而让家里出了事儿,你又成天要上朝,留我们几个女子在家怎么顶得住?” “母亲,这是京都。李家再丧心病狂也不敢这么乱来。”寻芳皱眉说道。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想想你杨家那个结拜兄弟吧!杨家就他一个儿子,因为在朝堂里得罪了人,如今好好的年轻小伙子,就这么没了!他们家从今往后就绝后了啊!你也不想想!” “怎么能说绝后呢?他们家还有杏儿姐,杏儿姐将来招个女婿也是一样的啊!”只要孩子姓杨又怕什么? 况且,就算杨杏儿一辈子不嫁人,杨家只要还有人在,就不能说是绝后,杨杏儿不是还在那里么。 “怎么就不是绝后?这就是绝后!他们家都没男人了!我告诉你啊叶寻芳,你要是因为她而遭罪,我就是死也不会叫她好过的!我不放心你娶她,你要娶你去娶,你前脚敢去娶她,我后脚马上就带着你妹妹回老家,你就当没我这个娘!你们的喜酒,我也绝对不喝,她也不必叫我婆婆。将来外面人也会说,是你的这个媳妇儿将我逼走的。” 寻芳恼道:“母亲,你何苦逼我呢?你向来对我是最通情达理的。” 王氏虽然对外人暴躁,但是对寻芳这个儿子可以算是百依百顺了。就是心情再不好的时候,只要叶寻芳愿意去哄两句,她马上便能好了。 “难道我不是为了你好?这事儿我会看着办的,你先不要管,这陆婉我也会好好查一查的。现在咱们忙着搬家,还要邀请亲朋摆设宴席,要忙的事情还很多,你的婚事先放一放,我虽然想抱孙子,迟上一两年,总不会有什么的。” 王氏的想法就是很简单,觉得寻芳对陆婉不过一时兴起,等时间久了,就看开了,所以想要托着。 寻芳如今才二十四,二十四的男人不结婚也不是特别少见,再等两年才开始着急也行,反正王氏现在身体好,孙子宁可晚两年抱,也比娶个不如意的儿媳进门强。 寻芳自然知道王氏的想法,她想要等到寻芳自己放弃,想要等到陆婉二十八岁二十九岁,就觉得寻芳肯定会放弃了。 但寻芳知道自己并不会这样,他见王氏这样说,也没有急着反对,只是说道:“如此,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要等,我也愿意等。只是一点,母亲不要随意给我介绍别的女子,否则我若不喜欢,对人家也是说不过去。” 好在他之前也料到王氏可能会不同意,得软摩一阵儿,没有让陆婉直接去跟她父母说,否则要是这会儿他父母知道了陆婉被王氏嫌弃,想来陆婉嫁进叶家也难了。 陆婉的父母当初没有死逼着她嫁给李瑶,想也是疼她的。 不管谁家的父母,都不愿意女儿被外人嫌弃。若是王氏的态度被人瞧见,双方父母都不愿他们成婚的话,这难度就是双倍的了。 寻芳跟王氏聊了一会儿,让王氏了解了自己的态度,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王氏送走寻芳后,晚上要洗漱,跟小红说道:“你说他究竟像谁?从他小时候,我就总猜不懂他在想什么。要考科举就考了,要去打仗也说打就打,还没有一件事儿是做不好的。就是关于他的婚事,看着好像是没什么想法,谁想居然早就有了心仪的姑娘。我真是有些搞不懂他了。” 王氏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皆是对自己的人生十分强硬的人。 但是王氏自己却不是这样的性格,她虽然性子泼辣,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愿意妥协,是个很没有主见的人。 而叶镐只要自己过得爽快就行,哪里为自己的人生打算过?就是个且行且乐的性格。 而宝儿像她哥,寻芳却不知道像谁。 “少爷做什么都有主见,太太也少些烦恼。他向来都是有主意的,太太何苦要想这些呢?少年人有喜欢的人了,来跟太太说,那做的就不错,太太反对了,也没见他非要寻死觅活,已经是不错了。” 小红如今年纪大了,已经配了人。王氏念在她多年在身边照顾的情,就还了她卖身契,如今小红算是在叶家做事的仆人,而不是卖身的仆人。 小红小时候常被王氏打,但是这时候的小孩儿很少有不被家长打的,就连叶寻蕙一个少爷,叶老爷当初也是要打就打。 王氏打小红打得不算狠的,况且叶家确实养着她,如今又还了她的卖身契,让她做个平民,小红心里对叶家感激,想要继续留在叶家做事。 王氏正好也用惯了她,便许她待在叶家继续做事。小红的婆家是个工匠人家,她每个月稍微回去几日。 最近小红生了孩子,偶尔下午没事就会回家去。 王氏看在眼里,也没有少她的工资,只叫小红尽量培养家里的小丫头,好让她们到时候能接替她的工作。 最近陈姨娘也从老家丹城写了信过来,说是想念王氏,想要到王氏跟前去伺候她。 叶家已经分了家,自从叶寻芳走后,就只剩下陈姨娘他们在家看家。 原本寻芳是觉得,叶寻蕙也在,又都是一家人,叶翡儿好歹是这一脉的小姐,虽不是他的嫡亲妹子,也是庶妹。家里如何也不会欺负了他们。 但是显然她们母女两个就这么待在叶家,也是挺寂寞的。 况且,叶家的人心里都清楚。比起叶寻蕙,还是叶寻芳更靠谱。 如今叶寻芳封了伯爵的事情还没有传到丹城,但是他打胜仗的事情,肯定是全国都传开了。 尤其文官转武将还能打胜仗,在文官眼中,寻芳简直就不得了了。 毕竟就连打仗很牛的李珖,一开始也只是武官出身,他的文采自然不差,但是也是武将,没有经过科举试炼的。 而叶寻芳,是皇上亲自选□□的进士。 寻芳现在官做大了,有机会上朝。文官和武官其实有时候会互相看不顺眼,寻芳却是少有的能够在里面被两边的人佩服的。 文他是进士出身,武他能把那些喜欢哔哔的打趴下。 尤其是曾经跟着寻芳打仗的那些人,最是知道寻芳的本事。 连许臣他都能打断一条腿,整个朝堂上,能跟他打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正因为他文武全才,很有实力,文臣武将都很佩服他,寻芳现在不说是名扬天下,但是在国内,也还是小有名气的。 既然他有名,自然想要攀附的人就多。 陈姨娘向来会卖乖,之前在王氏手下就很能讨生活。况且她只有一个女儿,到京都来跟着叶寻芳,将来嫁娶也简单。 一个女儿,不会妨碍寻芳什么,最多就是找个先生来教教她识字便罢了。 所以陈姨娘一直都很想过来,只是之前过得还行就不好开口。如今翡儿渐渐大了,也十几岁了。 眼见就要到及笄的年龄,该定婚了。陈姨娘心里很清楚叶寻蕙的人品,连叶珠儿的婚事跟叶寻蕙自己的婚事都是金家人帮忙张罗的。 金家人向来不喜叶家的人,叶翡儿跟他们非亲非故的,就算她的二哥是叶寻芳,也因为是庶出,且跟叶寻芳不是一母所出,在京都的人少有知道他们家还有个三小姐的。 所以待在丹城,叶翡儿只怕嫁不了一个太好的。所以陈姨娘咬了咬牙,还是在信里说了想要来京都的事情。 王氏收到了信件,方才光顾着聊陆婉的事儿了,就一时没记起来。 王氏心里是想要陈姨娘过来的,也好给她解闷儿。 叶家没有人跟王氏特别亲近,宝儿成天抱着书看,还要管理家里的事物。而叶寻芳成天忙得没有影儿,只有早晚定省的时候才能瞧见两回,也不过是两句话就散了,怪没意思。 叶锦那边儿孙氏的孩子还小,孙氏成天忙着照顾小孩。况且如今叶寻芳发达了,叶锦叶寻芝都比不上寻芳升官快,孙氏心里难免不平衡。就是叫她出来聊天,想必孙氏也不肯来,而平时里太太们的聚会也不是天天都有。 王氏自己待在院子里也挺闷的,要是陈姨娘过来,凡事还有个迎合的人,也就不无趣了。 第二天寻芳起来,穿好衣服去太太那里请安。 王氏就顺便将陈姨娘的事儿说了,想要问寻芳的意见。 “太太是什么意见?”不过多养两个人,其中有个还是他的庶妹,寻芳并不反对,他还是挺待见翡儿的,主要还是看王氏怎么想。 王氏于是将自己想要让陈姨娘过来的事儿说了,她自己也知道这事儿不会不成。 “那晚上回来,我便写封信回家去,另外派几个可信的人回老家,将陈姨娘他们都带过来。母亲还有什么想要从老家带的,也告诉我,我一并写上去,让姨娘带回来。” “我没什么要带的了,你上朝要紧,现在先别商量这些了,快去吧。”王氏满意地对寻芳笑道。 寻芳于是一路去了宫里上朝,早上皇上还赏了梁佩恩他们等人金银田地,还升了他们的官职。 只有许臣,是很尴尬的得了些金银。明明是副将,但是待遇却跟别人天差地别。 许臣也不敢不服气,他的腿被寻芳打断了,现在虽然已经大好,但是看到寻芳,或是听到寻芳的名字后,就会隐隐感觉自己曾经被打断的那条腿很疼。 这大概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皇上的意思基本就是让许臣功过相抵,将之前利的功跟他犯下的过错抵消。 在场大家几乎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奖赏,大家都还挺高兴的。 下朝后,寻芳跟叶寻芝寒暄了一阵,之后又约了时间,准备到时候到杨家商量事情。 主要是这时候的人,大多都挺势力眼。不,应该说不管现在古代,这世上的势利眼都挺多的。 杨家如今就一个杨杏儿,寻芳他们怕周围有些不长眼的邻居或是官员得罪了她。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00节 若是瞧见他们几个当官的过去见杨杏儿,将她似姐姐般的对待,也好护着她些周全。 况且,他们即将要聊的事情,是跟杨雪松有关的,所以去杨家商量也是应该的。 第192章 这日寻芳跟叶寻芝他们约定了见面时间, 便又去了一趟沈家,拜访了沈父跟沈清玉他们。 沈家大哥跟沈清玉略阴柔的长相不同,是个长相清秀, 看起来很儒雅的人,沈父看着有些威严。 寻芳看着沈家两个兄弟,再看看沈父,心里大概清楚, 这俩兄弟的长相应该随了母亲。 坐在一起其实也没有商量什么, 寻芳只是来表达一下对沈家的感谢, 也就是让他们安心一下, 大家统一一下战线。 之后, 沈家的家主沈牧安对寻芳透露了一下,过几日家里有个孙子百岁, 要宴请给家人过来, 希望寻芳能够赏光过来, 因为三皇子到时候也可能会来。 寻芳并不是不认识三皇子,在朝为官, 在宫里多少都见过的,只是大家没有深入交谈的机会。 三皇子年纪比寻芳还要小两三岁,刚娶了媳妇儿, 好像还没生孩子。 寻芳在外面听过他的名声,听说是个很好学并且有资质的人。 反正寻芳已经站了边,见不见都是迟早的事儿。既然有人愿意帮他引荐,寻芳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便应了是。 到晚饭时间,沈家盛情,要留寻芳吃饭, 寻芳也没有拒绝,托家里下人回家说一下,免得晚上不回去家人担心,在沈家吃过了晚饭才回的家。 之后两日,寻芳忙着去拜访老师跟前辈们,一些官职小的或是后辈,寻芳都暂时不见,只让人回到时候搬家了再邀请他们。 而宝儿跟王氏就一直在忙着搬家的事宜,这二进院子里的仆人肯定不够用的,便要联系人伢子购买奴仆,之后还要打扫伯爵府,搬运行李,还要将原来的院子打扫一遍。 然后就是调1教小厮丫头。他们叶家有叶家的规矩,但是新买来的仆人都不知道,还有一些器皿桌椅,原本皇帝赏下来的都有,但是还得规整,什么地方摆上什么东西,都有讲究。 还有园林要修饰,廊上是放花还是放鸟都要商量。 总算将一切折腾完,就已经是小半个月过去。 之后又要忙着让寻芳下帖子请客,找地点,搬桌椅,定菜式,安排仆人接待。 忙忙碌碌,又过了将近七八日,才总算将请客的事宜都定下了,只等客来。 皇上上次的府邸比起寻芳他们在丹城的叶宅还要大,花园子里假山林立,四时花朵常开。 因为王氏喜欢,所以移植了许多花草过来。 寻芳喜竹,所以院子里照旧种满了竹子,起了个名字,叫“清露院”。 王氏所住的地方,里面草木长得茂盛,欣欣向荣,便起了个名字,叫“葳蕤轩”。 宝儿住的地方叫“宜静苑”,跟在叶家的院子差不多,就是面积更大了许多,里面种了些紫薇。 就在靠近葳蕤轩的地方,有个小院,附近有个池塘,里面荷花已经谢了,寻芳给那院子起了名字,叫“荷香院”,是专门给陈姨娘他们留着的。 搬进来,一切都调理妥当之后,寻芳带着母亲妹妹在家里游玩了一天。 弄了些点心,在家里一座亭子内一起吃了,用过饭后,便坐在亭子内边吃茶边赏景。 他的伯爵府很大,有溪流从外面山上引进来,还有人工的胡泊,全部塞满人的话,那人工湖大概也能容下五十人到一百人不等。 府邸后面就背靠着山,伯爵府面积大的,人站在府内,外面街道上打更都听不着。 因为家里人口少,仆人统共就只有五六十来个,主要负责他们家主人的衣食住行,还有就是夜里巡逻,以及看管门院。 若是将来人口多起来,光是仆人,只怕也要上百来号。 一切支出费用,皇上赏的田地跟寻芳自己原本就有的铺面跟田地就能够维持。 他的俸禄,现在也就是拿来吃喝的。 一年加上冰敬炭敬,他的俸禄加起来还不到八百两。 但是这家里这么多人口,还要加上年节请客,以及人情往来,还有几年修葺的银钱,平均下来,一年得有个好几千两。 好在他跟叶镐不一样,他不败家。所以除去这些消费外,每年还能有许多结余。 可以说,寻芳就算现在辞官回家,一辈子也能守着田地过上十分富裕的日子。 但可惜的是,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根本没办法立马辞官,况且他还这么年轻,就算辞官,皇帝也不会准许。 京都寸土寸金,寻芳在京都城内不算差的地段,拥有这么大的一座府宅,却也只能忙里偷闲,偶尔在家享受享受了。 就是临近晚秋,因为府内物种多样,也仍旧有菊花青松可赏。 王氏这辈子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福分,更是做梦也没想过自己儿子会这样出息。 早上开始逛到现在,虽然腿脚有些酸了,但是她还是很乐意继续逛。这都是他儿子的家,逛了一个上午了,还剩下一小块地方没有逛完。 周围跟着的仆人们都是常年跟着寻芳他们的,新放在身边的小丫头又都是嘴巧的,知道王氏喜欢听什么,所以一个劲儿的说好话,王氏听的一直笑。可以说,今日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 在凉亭内用过茶,日头就开始偏西了。 寻芳自己都感觉脚有些累,妹妹向来身体不好,王氏年纪逐渐大了,平时也不怎么往外走动,这时候补钙保养之类的东西没有那么全面,寻芳怕她们累着,便提议大家回去休息。 “这府内想什么时候逛都有时间,身子累着就不好了。”寻芳最主要还是劝王氏回去,宝儿是识大体的,并不会因为逛个园子就任性。 王氏果然还是想要继续走,但是见儿子这么劝,想想觉得也是。她往后就住在这里了,家里仆人成群伺候着,想要逛的话,什么时候不成? 于是喝过茶,聊了两句后,几人便各自回了自己院中。 这宅子越发大了,叶家主人却只有那么几个,王氏感觉晚上吃饭都挺冷清的。 寻芳也有这种感觉,后来听王氏说过这话之后,就跟王氏商量着,以后早上中午先不必说,晚上一家人还是要聚在一起用饭的好。 因为寻芳要赶着上朝,中午可能就在宫里用过了,宝儿有时候会身子不爽利,不会天天特别早起,几人早饭跟午饭不一定天天能凑到一起,但是晚上寻芳除了必要应酬外,是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大家商议,早上跟午餐自己可以在自己院子里解决,但是晚上一定一家人在一起用饭。 用饭地点就在王氏那里,就在院子堂内吃了,这样王氏也不用多走路,不过寻芳他们费些脚程罢了。 最主要这样子一家人凑在一起,才不显得寂寞。 这日逛过了园子,又过了一日,便到了宴请众人的日子。 这是迁到新居里面,要摆宴请好友过来吃酒,基本上都有这么个习惯。 这日寻芳家门口轩车宝盖,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寻芳在门外迎宾,光是恭喜便听到耳朵麻了。 虽说他在政治上跟李相有些不对付,但是还有亲沈家的,以及一些中立派别的人都会过来。 还有一点,是因为李瑶这次也来恭喜寻芳了。连李相的二儿子都来了,那么李相那边儿的人,也就是随意来去了。 寻芳还是象征性的给李家发了帖子,原本以为李家人不会来的,谁想李瑶这个奇葩居然过来了。 但是既然来道恭喜了,寻芳也是一视同仁,将他当做正经客人对待,请他进去吃酒。 这毕竟是他叶寻芳的地盘,所以料定李瑶只是单纯的来吃酒,不会闹出什么笑话的。 寻芳如今是个贵族了,官员们基本都会给面子,大多都是亲自来,就是不亲自来,也是叫家里来一个人恭喜。 其余一些老的贵族,也是至少会送来礼物给寻芳。寻芳现在势头正好,愿意得罪他的人并不多。 王氏跟宝儿负责招待女眷,寻芳这里负责带男人们逛一逛园子,然后用饭。 为了这次宴席,还特地请了一个戏班子来唱一天的戏,这一天的时间,银子便入流水般送出去。 好在还有贺礼收,总体算起来,还是寻芳赚了。 不过人家的贺礼都不是真金白银,大多都是些器具,寻芳收过来也不能当钱花,而是只能做观赏用的摆出来。 他这么大个院子,一下午是逛不完的。也就是将人从门外带到会客的大厅内,然后将大厅的门全都敞开,外面戏子唱戏的声音传来,大家一边用美食,一边看戏,快活一阵儿罢了。 期间寻芳一一地受了人家的敬酒,李瑶老是往他跟前凑,叫人看笑话似的看着他俩,寻芳只能尽量无视他。 这次寻芳的两位先生都过来了,还有六部里的同僚,朋友,叶家的亲戚,以前在府学里的同窗,还有一些才结交的人物,都有过来,十分热闹。 这热闹是很少有的,所以寻芳他们都很开心,不觉间许多酒水下了肚。 酒席到下午散了,寻芳也醉醺醺的,最后还是自家小厮拖回自己院子里的。 “呀!喝得这么醉。”看着被小厮们抬到屋里的寻芳,绿萝皱着眉,吩咐身边的小丫头们去打水来给寻芳擦身子换衣服。 “好了你们去吧,这里有我在。”等小厮们将寻芳抬到床上后,绿萝便让他们下去了。 寻芳醉了,身上又是一身酒味,只能帮他简单擦一下上身跟手脚,这是他自己就不习惯别人帮他洗澡,所以从来不许下人帮他清洗全身。 绿萝帮寻芳把外衣褪去,正要帮他脱里衣,就听到寻芳一直在床上哼哼。 绿萝觉得有趣,笑了笑。随即视线向上,看着寻芳醉醺醺的模样,绿萝忍不住伸手擦了擦寻芳略微出汗的额头。 这会儿屋里只剩他们主母两个,绿萝眼里的情谊再也止不住。 像是寻芳这样的人,到了他跟前做事的,少有人不憧憬。 能文能武,长相俊秀,人品好家世也还是顶好。 人家都是祖宗留基业,他是富贵家庭里出来,自己能耐又得了爵位。 这样的人,简直可以用十全十美来形容了。屋里头多少年轻好看的丫头,都对寻芳多少有些情愫,只是寻芳看着不开窍,所以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绿萝原本以为,寻芳这辈子就是父母之命,娶个能够相敬如宾的妻子也便罢了。 结果前两日听见小红说,寻芳自己想要娶别家的姑娘,已经跟王氏说过了,只是王氏那边儿还不大同意。 这是绿萝也万想不到的,外头她也少出去,根本不知道寻芳接触过哪家的贵小姐。 没有瞧见过,自然就会胡乱猜想。于她来说,自然是哪家的姑娘都配不上寻芳的。 但是能被寻芳喜欢的人,一定是她拍马也追不上的。喜欢寻芳的心总是酸酸甜甜,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在叶家待多久。 将来寻芳真的娶了妻子,那他的妻子一定也看得出绿萝的心思。将来别说她走不走,寻芳的棋子也不一定容得下她。 这样想着,愁绪就上了绿萝的心头。 然而寻芳还是一味在那里睡着,绿萝的一份情,他全然没有瞧见。 “放里头去吧。”这会儿外边正好有人打了水进来,小丫头使唤人提水进屋。 绿萝这才收拾好了情绪,等水盆放好,便去拿了擦脸的布过来给寻芳擦身子。 等一些都料理妥当了,重新给寻芳换了一件里衣,又去让小丫头吩咐厨房烧些醒酒的汤,准备热好了给寻芳喝。 正吩咐完小丫头,外头就有王氏那边儿的人来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01节 “太太叫厨房给做了醒酒汤,吩咐先别叫爷睡下,喝了汤再让睡,免得醒来头疼。” 绿萝应了,夸了句太太想得周到,于是又端着汤到屋里叫醒正在熟睡的寻芳。 寻芳脑袋涨涨的,意识醒了却睁不开眼,被绿萝扣着头,端着喝了大半碗的醒酒汤,然后又躺回去睡下了。 这一睡,就直到大下午。寻芳醒来的时候,身上酒气还没有散。 绿萝知道他素来爱干净,今日也是不得已,被人轮番上来敬酒,推脱不过才这样的,便赶紧让人准备了热水好让寻芳洗澡。 寻芳洗过了澡,这才浑身舒坦了。虽然喝过了醒酒汤,但是这会儿脑袋还是有些不舒服。 绿萝见他不舒服揉脑袋,便说道:“晚上吩咐厨房里弄些清淡的吃吧,中午喝多了,在屋里坐会儿看书吧。要不然就到外头散散步,消消食。” “出去沾得一身灰,多不爽利。还是在屋里坐着吧。”寻芳才洗完了澡,不想出门。 这会儿天气也晚了,天空开始泛红,出去走着也怪没意思的。 早上这么热闹,到了晚间,就开始变得冷清了。 “也好。”绿萝便帮寻芳找了两本书,放到他跟前。 这都是他之前没看完的书,这两日在事儿忙,寻芳自己都差不多忘记自己还有两本书没看完了,倒是绿萝细心,还记得他有两本书没看。 这种事儿,绿萝是向来会做的,所以寻芳也没有觉得什么奇怪,早已经习惯了她周到的照顾。 他拿了其中一本来看着,绿萝怕光线不好,叫人提早把灯点了起来。 寻芳看了大概有两刻钟,也就是半个来小时时间的书,就觉得有些无聊,将书搁在一边。 绿萝奉茶过来,寻芳便接过了茶喝着。 正在他喝茶的当口,绿萝忽地说道:“我想着,要不然过段时间,就回乡下去。” “怎么忽然这么说?”寻芳听了她的话,觉得挺疑惑。 之前要死要活的不肯走,寻芳怕了她了,让她趁着年轻嫁出去,好好做人家正头娘子她不肯,非要在这里为奴为婢,这会儿好端端的又说要走,真不知道是个什么理儿。 绿萝解释道:“我想着,将来爷迟早是要娶妻的,我年纪大了,还在爷跟前伺候,不挑好的上来伺候你,过几年,倒是个老妈妈在你跟前照应,也挺奇怪的,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儿。就是未来少奶奶瞧见了,只怕也不答应。” “这有什么?你只要还肯干,就是养你一辈子也不相干。”寻芳无所谓地说道。 “平白无故的,做什么养我一辈子?天下没有让人白吃白喝的道理。”绿萝眼瞅着寻芳,说道。 “我是无妨,你要留下,就留下也不过多一口饭吃罢了。不说你不会白吃白喝我的,就是这样,我也养得起。不过你若要走,到乡下去又做什么呢?总要有个想法,我才好放心你去啊。” 第193章 原本绿萝这么说, 多少存着些试探寻芳的心思在。可是这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又很难收回去。 寻芳这么说了,绿萝心里有些埋怨寻芳。这么多年的感情, 还不值得寻芳留她在身边做个小老婆。 这又该说是她错付了感情好,还是该说寻芳太过无情好呢? “我妈以前伺候老太太的,老太太去了之后,就管着老家乡下的地。前几年战乱平息下来了, 我又跟我妈通了书信。她现在仍旧在老家, 我爹死的早, 她跟我哥嫂在乡下过活, 我想着反正这里留不住, 迟早要走的。 我又不想就这么嫁人,不如回老家去跟我妈过去。家里管的是叶家的地, 横竖还有你撑着, 我就是回去也没有人逼着我成亲, 这样一比较,还不如去帮爷你看田地庄子去。” 寻芳见她这么说, 便点头道:“也好,你既然是这个打算,回去也好。” 寻芳多少知道绿萝对自己的心思, 但是这心思他注定这辈子无法回应。他对绿萝喜欢是喜欢,可到底无关情1欲。 如今她要断,那么断干净了,对二人都好。 虽然原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 但是若是任由绿萝单方面的喜欢,寻芳什么都不做的话,二人之间就总会存在着暧昧。 寻芳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不希望自己身边存在太多暧昧的因素,这对陆婉来说并不公平。 还有一点,就是绿萝如果一直都对他抱有这样的感觉,那么她将永远看不见别人。 寻芳也知道自己很优秀,喜欢他的人很多,但是他并不是都能回应的。 如果他无法回应绿萝,那么也不该这么吊着绿萝。她应该到外界去看看,或许这世上会有能够感动她的人。 如果真的存在柏拉图式的灵魂上的恋爱,那么一个人也只有那么一个另外一半而已。 寻芳的另外一半就是陆婉,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恰好陆婉也这么认为,这是他们的幸运。 既然每个人都只能是属于一个人的另一半,那么绿萝的另外一半就会是除了寻芳以外的其他人。 被人喜欢纵然是好,但是寻芳在感情上从来不会那么自私,他只要拥有他应该拥有的就好了。绿萝对他的喜爱虽然不多余,却并不是必须。 绿萝本来在旁边倒腾屋里的摆设,见寻芳是这样态度,止不住的心里难受,眼泪不知怎么便落了下来。 可她也已经不是当初年轻爱耍性子的她了,这么多年来,总有些成长。所以也没有当着寻芳的面儿哭,而是默默抹了眼泪,没有再说话。 寻芳的心,她尝试了许多年想要去打动,但是都没有用,她也该放弃了。 “再过几个月,我教好了屋里的小丫头就准备回去,开春回去,争取酷暑前能到。”绿萝摸着眼泪,一边用毫不在意似的语气对寻芳说道。 寻芳自然是关注绿萝的,瞧她不看自己的模样,虽然没有正面见到,却也估计到了绿萝在哭。 不过他仍旧没有说什么。只怕一安慰,绿萝又舍不得走,这就是他耽误了她了。 这日,绿萝伺候着寻芳休息,也决心将寻芳放下了。她知道自己一旦要走,就绝对不再有机会再回来了。 但是空等一个人一辈子,这还不如回乡下去种地来得轻松。 之后的日子还是照常,寻芳早上去上朝,下午从宫里回来陪着母亲跟妹妹,偶尔一家人有了兴致,便在家里逛逛,小半个月的时间,就将家里中的路线都熟悉了。 他们原本就习惯住大宅院,迷路的情况倒是少有,将布局认识清楚了就好走了。 主要是他们家大,确实有寻芳的门客,因此而走岔过。好在没有走到家里女眷所在的地方,否则就尴尬了。 自那日宴请城中各族来家吃酒后,寻芳他们总算又有了一天空闲日子,便照着约定,几人都到了杨雪松家说话。 杨雪松在当官时还算有些远见,家里还有几亩田地,另外他们几个兄弟在他去后,帮衬着买了一个铺子给杨杏儿,这里头用的也是之前杨家攒下来的钱,如今杨家的开支能够抵消,每月还有盈余,这已经是很不错了。 到了杨家后,杨杏儿会招待他们,他们几家的关系,这是不消说的。 寻芳他们在堂前坐下商量着事情,杨杏儿便下去要亲自煮茶给寻芳他们吃。 寻芳他们才坐下,聊了契阔的话。思念之间,说变化也没有多少变化,毕竟都有书信往来。 但是大家身上都沉稳了许多,梁佩恩原本是富农出身,这几年在寻芳身边一起做事,在军中经历了些事情,这个人壮实不少,其余性格气质倒是没有多大变化,毕竟他的年龄摆在那里。 寻芳在这之前见过叶寻芝的妻子一面,是之前在去叶家见叶锦先生的时候见过的。 嫂子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跟叶寻芝相处得很来,最近已经怀孕了,上次寻芳家吃酒她也没来,因为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 叶寻芝跟梁佩恩都已经是有妻室的人了,只有一个寻芳还单着,二人还说了一会儿这事儿,寻芳不好跟他们说陆婉的事情,便打着哈哈过去了。 他们是跟寻芳相处久了的人,知道寻芳不爱听人前谈论他的婚事,便只说了两句就住了嘴。 之后又谈起了跟李相相关的事宜。直到今时今日,他们还是忘不了杨雪松,想着找机会搬到李相。 如今大家羽翼逐渐丰满,想着也该撒一张更大的网下去了。 “前两年去地方赴任,那时候没有时间,回京之后便派人下去查了李相。但是事情已经过去多年,该藏的都藏起来,证据也基本被消灭了,若是当年能够找到雪松查找到的证据,如今也不会这么棘手。”叶寻芝一说起杨雪松,这气就怎么也叹不够了。 “如今李珖在北方打仗,就是手里捏着证据,皇上那里只怕也不会动他。咱们还是先看看北方战事,李相势大,皇上难道不会惧怕吗?即便这是二皇子的母家,也不能由着李家将整个江山都占了去。”寻芳说道。 梁佩恩点头道:“寻芳说得对,我看皇上未必不忌惮他们。将来势必要料理李相,只是时机未到罢了。说不准,到时候我们都不必效力,皇上就能动手处理了。” 寻芳说道:“这不过是猜想,并不成真的。咱们这边也要动手尽量去查,李相当初是抓了雪松说是贪污的罪名,咱们也是从这里着手查下去的。若只查到那些小罪,只怕还能赦免了他。还是要尽量找到他的大错处才是。他们家家大业大,或许还能从亲戚入手。说不定能查到贪污或是与人命相关的官司也未可知。” 光看着当初李瑶在城内横行霸道就不难看出,李相家里枝叶繁茂,纨绔子弟也不止一个两个,总有犯错事儿的。 如今也不管大罪小罪,先把量积累起来再说。 李相这样大的敌人,如果不多做准备,然后一举歼灭,那到时候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三人正聊着,外面杨杏儿端着茶走了进来。 “我这里没什么好茶招待,你们可不要嫌弃的好。我一个孤女在这里住着,多亏你们还念着旧情,还记得来看我。” 寻芳见她说得这么悲观,赶忙说道:“姐姐这是哪里话,当初我们跟茂之要好,称兄道弟的,早将你也当做我们的姐姐了。如今我也换了大宅院了,宝儿跟我母亲在家里住着也冷清,姐姐不如移到我家那边儿住去,也比这里安全许多,也有个说话的人。” 杨杏儿脸上淡淡笑着,说道:“多谢你盛情,这事儿我会考虑的。你们都算是我自家的兄弟,有事我不会藏着掖着不说的。只是最近家里有两个远房的亲戚要来京都一趟,我已经报了住址给他们,到时候他们过来,我还要招待,就不过去你那里了,免得麻烦。” “哦?你们家还有兄弟?”寻芳倒是不清楚这一点。 当初杨家的日子不好过,若是有亲戚,互相帮持也不至于让他们母子三人过得这么惨。 杨杏儿解释道:“当初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也是远房,他们不住在丹城。都说穷在深山无人问,家里都怕多个亲戚多个拖累。如今好容易我家到了京都,亲戚们近年经商也发达了。这才联系上了的。” 梁佩恩在一旁,欣慰地说道:“如此,他们要来,你也好有个兄弟靠着。” 杨杏儿摇头道:“我倒不求这个,他们是要来京都做生意的。在南方弄了些扇子来卖,等买卖做完了就要南下回去。我只想着,我母亲跟弟弟的棺材如今还放着没有带回家去,正好来了亲戚,就让他们帮个忙,将他们送回老家埋葬,到时候我多出些银子便罢了。若是他们不肯要钱,以后来京都,我都提供住处就行了。都是亲戚,互相帮衬罢了。” “这也是个理,你有打算便好。”寻芳在一旁支持道。 “将来的事情,你有什么说法没有?是要跟你兄弟一起回丹城去,还是继续住在京都?你一个人也未免单薄,婚事上,有什么打算没有?”梁佩恩还是觉得男女在一起方是阴阳平衡,像是杨家这个局面,只有一个女人,未免太难了些。 杨杏儿见他这么说,笑道:“我能有什么打算?要说回丹城,那里也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小院子,去了那里还不如京都好,你们都在这里,有个困难我还能麻烦麻烦你们,若是回丹城我还找不到人去。婚事上,我也没有打算。且看吧,我也想清闲几年。” 杨杏儿已经三十来岁了,如今要说嫁,绝对很晚了,只怕也找不到好人家。 况且他们家这样情况,招人就是招个入赘的女婿,只要能生孩子,什么都好说。 但是她自己显然目前是不那么想生的,虽说都是如同亲兄弟一般,但是这杨杏儿的婚事,当初杨雪松在的时候就没有逼她非要嫁人。 寻芳他们不过是结拜兄弟,况且杨家家里的产业不是养不起杨杏儿,他们就更没有资格多说了。 寻芳他们见杨杏儿是这么个态度,知道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便换了话题,聊了些在南方打仗的趣事。 四年不见,连过年的时候都没有见面的机会。寻芳他们也各自认识了许多人,便想着下次找个机会,叫上人出去吃一顿,或是开个诗会,互相介绍认识一下。 之后又问了杨杏儿在家里有什么需要的没有,这基本也成了过问,因为杨杏儿从不愿意麻烦他们。 只要寻芳他们来,杨杏儿便亲自招待,若是不来,也基本不会主动提什么要求给寻芳他们,总之她就是从不给人添麻烦。 聊到下午,寻芳他们也不便多打扰,便准备回去了。 杨杏儿也没有多挽留他们,只送了他们出门去。 寻芳他们又在杨家门口各自道别,上车一路回家,不在话下。 这里杨杏儿送走了寻芳他们后,便转身回屋。 他们家人口少,仆人也少。二进的院子,一个厨子,一个小丫鬟,一个老嬷嬷,一个修剪打扫的中年男人,另外一个看门的加上杨雪松走前留下的一个小厮,加上杨杏儿一共七个人。 原本一进的院子便够住了,反七个人住,就是一个人一间屋子还要空出几间来。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02节 杨杏儿本就是农家人,原是不用什么人伺候的。可这宅子里头总要有人看管,另外这些仆人都是苦命人。 如果不要他们,还了他们卖身契,他们也没地方谋生,又不识字又不会算数,出去工作,只会比卖身后还苦,所以他们也不愿意出去。 好在杨杏儿还养得起他们,便将这些人都留下了,不过管口饭吃,还是不难的。 晚上门子点起了门口的灯笼,小丫头跑过来问杨杏儿什么时候开饭。 “就开饭吧,早用过饭,回头去给母亲他们上炷香。”杨杏儿将鬓角的头发向上抹了抹,说道。 用过了饭,杨杏儿便去了放着杨雪松跟杨母牌位的地方。 他们家没有祠堂,只能找个房间暂时供奉着。 每次杨杏儿点香跟母亲弟弟说话的时候,下人是不敢打扰的,全都会退出去。 杨杏儿点过了香,伸手扇了两下,随即走到母亲跟杨雪松的灵位前,将香插了进去。 然后后退着到了垫子前面,跪下来双手合十。 “娘、弟弟,再过段时间,家里会来亲戚,你们也很久没有见除了寻芳他们之外的客人了吧?我也是许久不见那些兄弟们了。到时候我会让他们帮着把你们带到老家去,总算是能将你们带回家去了。” “我呢就暂时先不跟你们回去了,总有再见的时候,你们先去吧。我在京都,还有些事情要做,不做的话,无法就这么放心回家。” 说完后,杨杏儿才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屋子。 从屋里出来,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今日的月亮并不是特别圆,但是没有乌云遮挡,很是明亮。 月亮旁边的天空上,有几缕云烟,被皎洁的月光照射,透出淡淡的幽蓝...... “哈啾!”这时,寻芳已经坐在了自己屋里,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绿萝瞧见,原本想要动身去给寻芳加件衣服,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她伸手唤了身边的小丫头,对那丫头说道:“没瞧见爷冷着了吗?去把窗户关小些,再给他找件披肩披上。” “哎!”那丫鬟应了声,便去照着绿萝吩咐的,一一做了。 寻芳还在看书,他已经习惯万事不自己动手,有什么需要自然有人瞧见回去替他做的。 小丫鬟走到寻芳跟前,将披肩披在寻芳身上,寻芳这才习惯性地转头看她一眼。 “怎么是你?”这是寻芳屋里的丫鬟,他自然是见过的,不过这会儿屋里的丫鬟多了,就有些分不清谁是谁。 原本近身照顾的事情,都是绿萝帮衬的,忽地换了人,寻芳就有些不习惯,所以才有此一问。 那小丫头见寻芳这样问,也不惊慌,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对寻芳说道:“爷,天冷了,我给你披件衣裳。” 寻芳点着头“哦”了一声,就转回了视线,在屋里寻找了一下绿萝的身影。 结果却发现,绿萝正站在一旁,看着他俩互动。 寻芳顿时就明白了绿萝的意思,她这是真的准备要走了,所以得在走之前先教着家里的小丫鬟们照顾人。 寻芳知道绿萝的心,便对那小丫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寻芳问话,那小丫头心里窃喜,脸上的笑容也绽放地更大了,说道:“回爷的话,奴婢叫小幺。” “哦。”寻芳点着头,想了会儿,说道:“还是给你换个名字吧。” “哎!”寻芳赐名,小丫头自然是高兴的。 “嗯......”寻芳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以后你就叫彩云吧,跟着你绿萝姐姐学,以后就专在我跟前伺候吧。” 既然是绿萝挑的人,想必不赖,寻芳没有多想,便升了小丫头的职。 小丫头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在寻芳面前留了个好印象,结果寻芳却直接升了她的职!这真是意外之喜,所以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 “哎!”她这会儿高兴地跟喝了酒似的。 “下去吧。”寻芳见她高兴,也被感染到了这情绪,嘴角扬了起来。 那小丫头于是点着头,兴高采烈地下去了。转身瞧见绿萝,她还十分感激地看了绿萝一眼,想着等过段时间给绿萝送点儿礼物,这毕竟是绿萝提拔的她。 绿萝同样也是笑着看那小丫头下去了,不过她微笑的表情之下,还藏着些淡淡的落寞。 第194章 冬初的时候, 沈家举办了一场宴会,寻芳也在被邀请的宾客之中。 之前都是已经说好的,这日便带着礼物去了沈家。 这日, 他连家里女眷,妹妹跟母亲也一并带去了。 因为是沈家,大家都是一条战线的人,寻芳知道沈家的太太们不会为难她们, 并且过去了, 母亲跟妹妹还能聊得很来。 沈家的太太一个个儿都是人精, 就是妹妹跟母亲有什么跟不上的, 能得到他们提点, 也好在这贵族圈子中立足。 皇商沈家的孙子满月,当天来的人自然是很多。 沈清玉是跟在他父亲身边接待客人的, 瞧见了寻芳, 他便很自然地上来寒暄。 沈清玉不耐烦在门口待着应付人, 原本也专为等寻芳来的。寻芳一到,他便亲自引着寻芳到会客大厅那边儿去了。 女眷自然由女眷去接待, 到了沈家,寻芳跟母亲还有妹妹便分开了。沈家还是很安全的,谁也不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闹出事情来, 所以寻芳很放心将母亲和妹妹交给沈家人。 到了厅内,里面有寻芳认识的人,也有不熟悉的人,大家见面之后, 都是开心地聊着天。 寻芳这次来,是为了见一见三皇子,但是这会儿三皇子还没有来, 他便只能跟别人先聊一会儿。 沈清玉这人虽然风流,但为人不俗的。比起跟别的人聊天,寻芳更愿意跟他多说话,两人闲聊着,倒还算是愉快。 正聊着,外头就有人说着三皇子到了。 寻芳他们朝外头望去,果见一个俊秀男子,穿着一身贵重衣裳,外罩着一件进贡的披风大步走了进来。 三皇子是剑眉星目,面部硬朗且清俊,轮廓很英气,浑身写着“浩然正气”四个大字。 他是不管男女,都会很喜欢的长相。女人喜欢他的英武,男人则看着他样貌不凡,愿与之为友。 既然是皇子,自然在场的人都要拜见。 等寻芳他们拜见过三皇子后,却见三皇子的视线朝人群中转了一圈,正好转到寻芳他们这处时,停了下来。 寻芳很确定,三皇子就是在看自己。 随即就瞧见三皇子微微笑了一下,朝寻芳他们走了过来,边对寻芳说道:“叶大人,早听说叶大人文武双全的名声,之前匆匆见过几面,可惜都没能说上两句话,我是早想结识一下你的,到今日总算有机会见一面了。” “寻芳愚钝之人,能得三皇子青睐,是我的荣幸。”交际场中的话,寻芳也能说一些。 见面要交朋友,场面话说过几句,寻芳跟三皇子便聊了起来,沈清玉也在一旁陪着,他跟三皇子算是表亲,从小便认识,又是刚出生便坐了同一艘船,二人之间关系很是要好。 这里人多,所以不便谈什么与政治有关的话,又要在人前树立好的形象,所以三皇子就拿了些学问上的问题来问寻芳。 寻芳是靠着实力考上的进士,加上他家里有些门客也是要参加科举考试的,平时他有空也会为那些人答疑,学问场上的问题,少有难得住寻芳的。 尤其在策问这些问题上,寻芳的见解独特而且实用,比那些老学究,甚至还有思想些。 只是有时候会被一些守旧派不喜,觉得寻芳的思想有些异想天开。寻芳也都只当是“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了。 三皇子当时问的便是一些实务问题,并不是说他们不爱风雅,厅前不说些诗词,若是诗词的话,寻芳最多也就算是中等,倒不至于让人太高看。 主要这次三皇子来,就是为了结识寻芳,将来他们要谋的是皇位。诗词歌赋是风雅,跟治理国家无关,所以三皇子并没有专门跟寻芳谈论这些。 几人正聊着,宴会便开始了,戏台子也咿咿呀呀的开唱。 这次宴会人多,并不是像之前寻芳到李相家那般,只邀请了某些官员文人来谈论事情,所以在场除了寻芳他们偶尔说了两句外,并没有谈论政事的人。 只是中途行了几个令,大家说笑着,这一下午也就过去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也足够寻芳跟三皇子熟络。 临近要散席的时候,三皇子拉着寻芳,让寻芳下去去他府上说话,寻芳也应了。 聊了会儿天,在门口送走了三皇子,寻芳他跟母亲还有妹妹也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寻芳忽地被人轻轻撞了一下,他扭头一瞧,见到来人,微微惊讶到了。 却说这撞寻芳的人,正是陪着母亲来参加宴会的陆婉! 她只轻轻瞅了寻芳一眼,便移开了眼神,随她母亲上了马车。 寻芳正扶了母亲上车,宝儿也已经坐定了。 王氏见寻芳还愣在车边,便对寻芳说了一声:“芳哥儿,快走吧。” 因王氏不喜陆婉,所以寻芳在听到王氏的声音时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吓了一跳。 见王氏没有瞧见陆婉,这才应了一声,走到自己的马车前,等他上了车,车夫这才驾车回家去。 在车上,寻芳回想起陆婉方才那一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陆婉绝不是想要提醒他,她也来了这次宴席,而是想要找机会给他信息,让寻芳好找个时间,两人再见一面才是。 男女宴席分开,陆婉肯定跟王氏打过照面。寻芳不禁有些担心,王氏方才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陆家虽说有些没落了,但是到底是书香世家,在京都算是中层人物。想必王氏就算心中不喜,也不会傻到去说陆婉什么坏话才是。 但是王氏又向来心大,寻芳很怕她出了什么差错。说错话得罪人已经是大事,要是因此惹得陆婉不开心,那事儿估计就更大了。 一到家里,寻芳便先回了自己院里换过衣服。 之后便一路去了宝儿院里,宝儿的院落很安静,最近买了几只珍贵的鸟逗弄着,她这闺房里面少有香薰,颜色也不是什么粉丝紫色红色的,而是很素雅的蓝绿色为主。 屋里挂着许多书画,是从寻芳那里讨来的。寻芳自己对这些倒没怎么在乎,好在认识的人多,去向会书写的人要两张字画不难。 宝儿又喜欢,他自然都满足了。 这屋里如此装饰起来,倒像是男子的院落,她的屋子,就是比寻芳的院子也不差。 “中午在外头吃酒,我当你这会儿在屋里休息呢,怎么来了?”宝儿有些好奇地看着寻芳问道。 “咳。”寻芳摸了摸鼻子,走到屋里坐下。 黄莺前儿散出去配人了,如今是个别的小丫鬟,叫紫竹的在照顾宝儿。瞧见寻芳过来,她便走过来给寻芳倒茶。 寻芳是宝儿屋里的常客,她们兄妹感情好,时常在一起喝杯茶,连他们下人都已经习惯了。 “今儿在宴席上,你一直跟着母亲吗?”寻芳端过紫竹递来的茶,一边对宝儿问道。 “不然呢?”宝儿笑道,好端端的,今天才见过,大家去参加宴会回来,兴尽而归正有些累了,寻芳这会儿来,肯定有事。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03节 寻芳见宝儿脸上略有些玩味的笑,知道妹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便也不好再隐瞒。 “那你有瞧见陆家的姑娘吗?”寻芳问道。 “陆家?陆婉?”宝儿这两日有听见王氏提起过她,之后在宴会上也确实见到过陆婉。 若是别人,宝儿可能还没什么印象,陆婉却光是站在那里就很惹眼,宝儿自然有印象的。 “倒是见到过。”宝儿喃喃说了一句。 想到桌上好像有人议论过陆婉的年龄,宝儿略猜出了寻芳心里所想,以及母亲最近两日为何会念叨陆婉的名字了。 “看来,这便是我未来的嫂子了。”宝儿笑着看向寻芳,说道。 对于女比男大这一点,宝儿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况且陆婉颇有才气,宝儿直觉能跟她相处愉快,所以虽然寻芳没有跟陆婉确定下关系,但是宝儿却挺支持他们这段感情的。 寻芳被妹妹调侃,莫名像个小姑娘似的红了脸。 “现在还不是,你别到处乱说。” 宝儿瞧见他这样,越发觉得有趣,晓得花枝乱颤起来。 “总之,宴席上没有发生什么便好了。”寻芳觉得坐不下去了,再继续待下去,宝儿非把他取笑死不可,他向来说不过她,因此急忙站起来,跑出了宝儿的院子。 宝儿笑着,想要留寻芳,却一时不备,叫寻芳逃了过去。 从宝儿院里出来后,寻芳松了一口气。 至少从宝儿那里得来一个信息,就是王氏没有对陆婉乱说什么话。 那么陆婉今天提醒他,应该就只是想要见他一面,而不是生气来找他要说法的。 回到院里,晚上家人一起用过晚饭后,寻芳便早早睡了。 第二日照常去上朝,下午回家前,寻芳抽空去了一趟陆婉所在的落月庵。 到了陆婉跟前,陆婉便开门见山说了:“你不要瞒着我如实告诉我,你母亲是不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寻芳一愣,问道:“那天宴席上,我母亲跟你说什么了?” 陆婉摇头道:“这倒没有,只是那日她看我的眼神,并不是特别友善。我想着,于世俗来说,我确实也不是什么好妻子的人选,她反对也是正常。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同你这般的。” 陆婉很有些感慨,这世间孝道就是如此,若是寻芳母亲说不能娶,那寻芳就是反悔不娶她,她也怨不得什么。 只是多少有些惋惜,好容易等了他四年,到头来却因为王氏轻易的一句话,两个人就要这么错过了。 一段感情,或许寻芳再过段时间,娶一个妻子,将来就忘了,可是她陆婉,就要将此铭记一辈子了。 寻芳就站在陆婉身边,很明显地感受到了陆婉的失落。 这种时候,寻芳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儿什么,至少态度得在那里。于是他伸手去牵陆婉,眼神坚定,语气诚恳地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就算母亲不同意,我也可以去求皇上。” 他的婚事不会给皇帝造成什么利益损害,况且他跟陆婉又是两情相悦,皇帝对寻芳还算是宠信的,寻芳求赐婚这么一个小要求,估计皇上不会拒绝。 就算寻芳去求皇帝不答应的话,他还有沈清玉那边儿的人脉,大不了摆脱三皇子也没什么,只不过这便尴尬些,要欠下人情了。 就是这些再不行,他就去跪求王氏。不绝食伤害自己,他天天跪,每天都跪一个时辰,王氏就是铁打的心肠只怕也软了。 只是这样的婚姻求过来,只怕陆婉嫁到他们家里待遇就不好了,所以这办法还是能不用则不用。 最好是用诚心打动王氏,让王氏主动给寻芳娶妻。可是若要如此,时间的成本太长。 陆婉就这么来找她,说明她这里也是有些着急的。可能她还是不安吧,怕寻芳等过两年后便娶了别人。 陆婉见寻芳态度坚定,是铁了心要娶她的。这让她心里有些感动,以至于眼里也涌现了柔情。 “其余的我都不想管,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肯定非我不娶了?这一生,决计要娶我为妻?”陆婉对寻芳问道。 寻芳挑眉道:“这事儿不是早跟你说过了么?你何苦再问。不管你问我几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我要娶你,我要跟你白头到老。” 陆婉垂下眸子,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的婚事我有办法。但是你母亲可能会不太高兴,若是这样你还肯娶我的话,我们便成婚吧。” “你有办法?”寻芳疑惑道。 陆婉点头:“我母亲跟长公主相识,我自幼与宁康郡主交好。若是拜托她们去跟皇上讨个人情,想是能成的。” 寻芳牵着陆婉的手微微松了些,皱眉说道:“去求皇上,我也可以,只是我更希望用诚意打动我母亲。我并不是一味孝顺,只怕要因外界原因而娶你,我母亲不点头,到时候你在家里难过。” 陆婉反牵住寻芳的手,说道:“我不怕。要是咱们继续等着她点头,这又要等到何年何月呢?既然你我决定厮守一生,这一路上肯定会遇到各种困难,这不过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困难,不管如何我都愿意跟你一起度过去。眼下我只想跟你在一起,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寻芳看向陆婉,却见她眼里也满是坚定。 他不禁心里感叹,陆婉是个多好的女子啊! 要知道,不管古代现代,怕恶婆婆而不嫁的女子多得是,但是陆婉却愿意为了他而做出牺牲,哪怕知道自己嫁到叶家可能不会受到婆母的欢迎,她居然还肯点头。 如此,寻芳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好,咱们一起度过去。”寻芳点头看向陆婉,忧愁的脸上总算绽出了些笑容,“只是这事儿不必你去做,我去求皇上,他也会准的。你一个女儿家,主动去求姻缘,我怕人说你闲话,还是我去说的好。” 陆婉笑道:“这个不必。坏人还是我一个当便够了,否则你母亲知道是你去求的,就要觉得你跟我一块忤逆她了。她已然讨厌我,你若还站在我这边儿,她就要更讨厌我了。” “咱们不说,她也不知道。”寻芳还是有些舍不得陆婉去做这种事。 “你听我的吧,还是让我去说吧。否则将来她真的非要问个结果,依你的性格,也就招供了。”陆婉摇头无奈道。 寻芳见她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确实,陆婉很了解他。他向来是这样直白的性格,做了什么事儿,他不会不认。况且,请皇上赐婚又不是什么坏事儿,就更没有不认的道理了。 事情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寻芳自然没有再说不的道理。 “那好,这事儿你愿意麻烦,那便由你去办吧。我在家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陆婉见寻芳答应,这才满意的笑了。 随即她又垂下脸来,凑近了些寻芳,问道:“我是不是显得太迫不及待地想要嫁给你了?” 寻芳笑着勾了勾陆婉的鼻尖,说道:“是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娶你。” 陆婉听寻芳这么说,才仰头朝寻芳抿唇笑了笑。 寻芳跟她对视,他们这对情侣便在夕阳下傻傻对望笑了许久。 之后,寻芳将陆婉抱进怀里。既然都已经私自定下了终生,那么稍微越矩些,也没什么吧? 陆婉也红着脸,将脸贴在寻芳的胸前,轻声说道:“我以前一直觉得上天对我很不公平,为什么要让我遇见李瑶,以至于让我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上苍的安排皆有缘由,老天让我先遇见李瑶,一定是为了考验我的心性,看我是不是有资格遇见更好的你。” 寻芳垂眸,看着怀里的陆婉,有些怜惜地说道:“让你等了这么久,是我的过错。下辈子换我等你吧。” 陆婉没有说话,只是将寻芳抱得更紧了些。 第195章 二人就这么相拥着, 等到天快黑了,陆婉怕寻芳晚上下山危险,这才催着寻芳赶紧回去。 寻芳回家后的第二日, 寻芳便被皇上叫去谈话了。 皇帝问了寻芳至今有无婚约,有没有喜欢的人。 寻芳不敢说自己跟陆婉早有感情,毕竟明面儿上,他们是才见过两次的, 之后几次都是私下见面。 陆婉肯定也不会告诉郡主, 说他们俩已经幽会过几次了的。她只可能说, 见过叶寻芳, 觉得他人不错。 古人说话委婉, 康宁郡主一听她这么说,自然也就知道陆婉想要嫁给叶寻芳了。 寻芳也只对皇帝说自己没有婚约在身, 目前也没什么中意人选。 皇帝见状, 脸色便好看起来, 问寻芳道:“那你是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长相好的,会诗词会弹琴的?” 寻芳摇头道:“这些都是次要, 只要人品性好便行了,其余长相、年纪,都没有求的。” 寻芳特地要强调年纪, 就是为了让皇帝好给他跟陆婉安排婚事。 是他说的,不管年龄,他自己亲口说的,这样皇上就好说接下来的话了。关于这一点, 寻芳简直不要太顺着皇帝的话来。 “既然如此,朕为你说个媒如何?”皇帝笑着对寻芳说道。 皇帝也是受了自己宠爱的外甥女的拜托,听说陆家的姑娘因为李相的二儿子的一番折腾而至今嫁不出去, 皇帝心里也为此感到可惜。 毕竟康宁郡主自小清高,很少有看得上的朋友,既然是她认可的人,可见陆婉应该是个十分优秀的姑娘。 康宁郡主跟皇帝说过,依陆婉的才貌跟品性,肯定是不会让叶寻芳吃亏的,只不过年纪比寻芳大了三岁,三岁的差距,大多数人也都能接受。 再有就是,叶寻芳跟李家闹掰了的事情,表面上没有太显露出来,但是皇帝却是很清楚的。 之前李相曾经被叶寻芳气个半死,然后跑来向皇帝说了一通叶寻芳的坏话。连皇帝都很惊讶,向来冷静的李相,竟然能被叶寻芳气到这种地步。 其实皇帝早想培育一股势力,使之与李相抗衡。 沈家有钱,但是在朝堂上的人立不起来,唯有叶寻芳还算优秀,如今叶寻芳的羽翼逐渐丰1满,连李相也不敢轻易动他,这便成了皇帝想要利用的第一人选。 所以叶寻芳跟李相越是对立,皇帝就越是高兴。 陆婉既然被李瑶争抢不成,如今将她嫁给叶寻芳,想必他们两家之间的矛盾就更深了。 若陆婉嫁给叶寻芳,既能加深李家跟叶寻芳所代表势力的矛盾,又能解决了外甥女的委托,一举两得的事儿,皇帝自然乐意促成。 皇帝其实对李相早有不满,之前杨雪松的事情他自然知道是李相所为,不过杨雪松实在冒进,加上皇帝还要用李相跟李珖,所以杨雪松的事情也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毕竟比起杨雪松,李家人的价值更重要。 李家人固然重要,不过皇帝若是觉得不需要了的话,那再有价值的人,也都没有价值了。 皇帝对李家最不满的一点,其实并不是李家某些人做的一些缺德事儿。皇帝是从深宫里出来的人,肮脏的事情在他年轻的时候也见得不少,不会那么单纯的以为世家贵族全都是好人,没有半点儿见不得人的东西。 一个大家族,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没有几颗老鼠屎呢?人心本善还是本恶且先不去讨论,至少人性里肯定是有恶跟善的一面的,只是看程度罢了。 身为皇帝,每天要处理那么多的奏折,要管理天下大事,谁有功夫管谁家的纨绔子弟做了什么坏事儿? 皇帝最讨厌李家的一点,只是因为李家的势力越发强大了,怕他们威胁到皇家而已。 打压李家,对于皇帝来说,那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他还没有考虑好该怎么打压李家,还有就是要将李家打压到什么程度而已。 皇帝是个喜欢下棋的人,所有人,包括叶寻芳,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棋子。 “皇上要为臣说媒?”寻芳尽量让自己惊讶的不那么做作。他并不是演员,很怕露出破绽。 皇帝见寻芳问,便笑着点头道:“我听说,陆编修有个女儿,生得花容月貌,四书五经也很是精通,至今还没有婚嫁。想到你跟她年纪一般大,便起了为你做媒的念头,就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陆编修家的姑娘?莫非皇上说的是陆婉姑娘么?”寻芳问道。 “正是她。怎么,你同她是认识的?”皇帝点头,身子向前倾了些,问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04节 寻芳恭敬地回答道:“说认识倒牵强了,只是之前雨天正巧在亭内躲雨,遇到陆姑娘的车马坏了一起等过一会儿雨,之后我家车马来了,去帮姑娘捎了句话回家,之后家里去参加宴席的时候倒见过陆姑娘几面,只是不曾说过什么话。” 皇帝听了寻芳的话后大笑,说道:“这便是你二人的缘分了!也是合该你们有这一场姻缘!” 皇帝见寻芳没有表示出什么反对的意见,便大手一挥,说道:“我看既然如此,朕便给你二人赐婚吧!” 寻芳低头说道:“若是陆姑娘不反对,臣是没有意见。只是还不曾告诉家母这件事儿。” “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去跟你母亲说一句吧,就说我要给你赐婚,明日就将这旨意颁下去。陆姑娘虽然年纪比你大了一些,但是她长相、才华、家室,都是同你门当户对的,想你母亲应该也不会拒绝才是。” 皇上这样明面儿上是说给寻芳一个去跟母亲提前说的机会,为了表示他作为上位者的宽容。 但实际上,也就只是让寻芳去通知一声罢了。毕竟皇上肯赐婚,没有哪个人真的敢拒绝的。 况且陆婉没有什么硬伤,只不过年纪比寻芳大一些,还有身上有些祸水的传闻罢了。实际上,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并且性格刚烈,宁愿做尼姑也不肯屈身于李瑶,这便证明了她的坚韧。 就是王氏看不惯陆婉,这些也不会成为王氏非要忤逆皇上,不接受皇帝给寻芳赐婚的原因。 寻芳于是谢过了皇帝,然后从殿内退了出来。 快速地回了家,寻芳将皇帝要赐婚的事情告诉了王氏。 “我不同意。”王氏寻芳说的话后,没有想便直接拒绝了。 宝儿这会儿就在王氏屋里对账,寻芳过来说话也没避着她,她便将话都听全了。 宝儿对陆婉是没有什么敌意的,甚至还因为听说了陆婉的事迹,而挺喜欢陆婉。 因她是主要管家的人,之前李瑶来家里找寻芳被寻芳说的事情,宝儿都清楚。 宝儿向来聪明,自然也知道李瑶跟寻芳早就有些恩怨,所以也不怕陆婉嫁到他们家里来。 若李家跟叶家真有什么,反正最主要的原因肯定不会是因为陆婉嫁到了叶家。 只要不伤及到家族利益,李家也不至于就恨上叶家。所以宝儿还挺支持寻芳娶陆婉的。毕竟从小到大,宝儿还真没见过寻芳对哪个女子上过心,陆婉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况且当初宝儿寻死觅活要嫁给俞敏的时候,寻芳也是偏向她这边儿的。现在轮到寻芳想要娶妻了,宝儿自然要支持的。 因此她在一旁见寻芳为难,便上前对王氏说道:“母亲,这可是皇上赐婚,不是咱们说同意不同意就能行的。哥哥在朝为官,若是忤逆了皇上,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叫皇上心里存了芥蒂,咱们家的富贵也就到头了。” 王氏一听牵扯到皇帝,心里下察觉过来。 方才在气头上,一听寻芳说要娶陆婉,她便下意识的回绝了。如今细想下来,觉得宝儿说得很在理。 确实,既然是皇帝要赐婚,这本来就是恩典了,哪有拒绝的道理。 虽说皇帝让寻芳来问她的意见,给的不过是一个转圜的余地,要是真的查明了那陆婉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还有理。 问题是,陆婉有什么致命的错误吗? 答案是否定的。 既然陆婉没有什么大错处,甚至有才有貌家室还不错,那么又有什么正当拒绝的理由呢?就因为看不顺眼,就因为觉得她是个不好的? 为了一些没有发生的事情,去拒绝皇帝的赐婚,这说来都让人觉得无理取闹。 王氏是个妇人,在当今时代,女人被公认成了不如男人。王氏拒绝皇上的话倒是没什么,人家最多觉得她不识相,皇帝如何也不会跟一个没读过书不识字儿的妇人计较。 但是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因此而不喜叶寻芳呢?多疑一些的人,也可能觉得是叶寻芳自己不喜欢皇帝的赐婚,所以故意扯王氏,说王氏不喜欢陆婉。 毕竟,这时家里哪个女的不听男人的话?男人若肯坚持嫁娶,女人也没得奈何。 这样的道理,连王氏都懂,皇帝难道不懂吗? “这......这可怎么是好啊!”王氏越是想着益发觉得宝儿时候的话有道理,最后实在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寻芳跟宝儿对望一眼,给宝儿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宝儿瞧见,只淡淡一笑。 王氏心里有些疑惑,想着莫非是寻芳想要娶陆婉,所以才闹得这样一出? 但是只要寻芳想,儿子若态度强硬一些,她最后也肯定会妥协的,寻芳又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子,还要去求皇上赐婚呢? 之后又听寻芳说道:“若是母亲不同意,便是皇上说的话,只要旨意没下来,咱们到底还是能反悔的,要不然,我去谢绝过皇上吧。” 不管怎么说,寻芳就是再要娶陆婉,也得让王氏心里好受。否则最后苦的不会是寻芳,而是陆婉。 寻芳自觉有这样一个婆家,陆婉可能将来多少要受委屈,已经很是对不起陆婉了,如果还要非得跟母亲对着干,那将来要是让陆婉再多受到王氏不喜,就是他该死了。 所以寻芳明面上站得王氏这边儿,实际还是为了陆婉好。 见到儿子是这样态度,王氏便将心里的疑惑解了。寻芳既然都说出了这种话来,为了母亲,连皇帝的恩赐都肯逆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儿子这样孝顺,她不过是多一个令人不喜的小辈罢了。是陆婉便陆婉吧,反正要是她不好,嫁到叶家来,她照样让陆婉不好过。 进了门又如何?他们叶家也是有规矩的,她这个儿媳,到底逆不过她这个长辈去。 “罢了。”王氏最后还是叹着气,选择松口了,“你不是早想娶她么?那便娶吧。” 寻芳见状,从椅子上起来向王氏行礼,说道:“多谢母亲成全。” 王氏听到这里,脸色一瞬不好,之后又平复了情绪。 虽然感觉不是儿子所为,但是王氏一心还是觉得肯定是陆婉在这里动了什么手脚。 此刻的陆婉,在王氏的心里就是二十七岁了还嫁不出去的恨嫁狂,而自家儿子则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优秀男人。 虽然寻芳他们是两情相悦,甚至还是寻芳先去追的陆婉。但在王氏的心中,则完全是陆婉一心扒着寻芳不放了。 寻芳若是知道王氏心中所想,必定要解释一番,即便没什么用,也不想陆婉在母亲心里是这样的形象,多少要试着挽回一些的。 之后王氏也不再有心情聊天了,家里几人用过了晚饭,便各自回房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早朝后,寻芳又被皇上叫了过去。 于是将王氏答应他们婚事的事儿说给了皇帝听,这本就在皇帝的预料之内。 接着皇帝便直接给寻芳他们赐了婚,原本该是来年春天结婚最好的,但是皇帝念在陆婉已经二十七岁了,这时候有冬至一过便长一岁的说法,便令他们在冬至之前则个日子成婚。 寻芳听了心里欣喜,能够成婚就已经是很好的了,寻芳并不那么在意日子。 之后的时间里,叶家跟陆家便都开始忙碌了。 寻芳家里准备了上万两的彩礼送到陆家,这是他们家目前能够拿出来最大的诚意了。 毕竟也是刚做上贵族,虽然家里人口少花销不大,但是田地铺子的产出还不够多,剩余的钱要维持家用,所以拿不出太多的钱来。 寻芳自然想要拿最好的给陆婉,相信陆家父母开明,也不会全把彩礼扣住不给陆婉,所以才尽量想着多给。 王氏虽然讨厌陆婉,但是牌面也是需要的。 如今寻芳是伯爵了,不拿出些钱来,搞得他们白要了人家女儿似的。 况且是皇帝赐婚,怎么能将就着就将婚礼办了?外人面前,王氏还是很要脸面的。 王氏在丹城当了几年“第一夫人”,虽然到了京都地位下降了许多,但是当面的那好面子的性子可是没变的。 陆家是书香世家,家里也不缺金银物件,寻芳送过去的嫁妆,也全数还了回来。 寻芳见过未来岳丈跟岳母,两个人都是和蔼的人。岳母对寻芳是很满意没有话说,他岳父倒是一直都是严肃脸色,寻芳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对自己满意。 第一次见面,岳父考过寻芳几个学问上的问题,寻芳都答得出来,虽不能说跟岳家相处十分愉快,但至少还算相安无事。 因这婚事时间比较赶,许多事情不能做到细节,好在置办酒席还有嫁妆彩礼都能来得及办好。 之后又是置办请帖,各家各府的去送。 长公主他们家算是寻芳的媒人,所以第一个要请的。 之后各家贵族世家都一一请下来,毕竟是皇帝赐婚,有些人不请的话,感觉上好像在看不起他们,所以能请的,认识的寻芳都给下了帖子。 之后回帖的基本也都愿意来,他们便按着人数来置办酒席。 入秋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冷,然而寻芳最近喜事将近,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寻芳一出门都是红光满面的。 这日正好沐休,也不想去吃什么油腻的东西,约着几个朋友去茶馆喝茶。 这茶馆里头有唱曲儿的,寻芳他们是偶尔回去听一听,最主要就是茶馆里头有许多人,新闻就在这聊天里出来了,还保准都新鲜。 好茶他们家都有,谈政事儿不会在茶馆,只会单独去酒楼的包间或者是家里请人专门过来聊。 到了茶馆,就是图个清闲,玩耍玩耍,听听小曲儿,吃吃点心,聊聊八卦。 这日寻芳正在茶馆里头吃茶,跟朋友逗弄他新买的那鸟儿,结果就见外头含着“李二爷”的声音。 寻芳外头一看,果然瞧见茶馆外头李瑶昂着头,手里捏着俩核桃,慢慢悠悠走了进来。 茶馆里头有相识的,都上去跟李瑶打招呼。 不管在酒楼还是茶馆,李瑶真是到哪儿都有人上他跟前凑去。 寻芳不常来茶馆,但是也有人知道他的名声,这京都虽然繁华,但是也就这么大,哪家是达官贵人,那圈子就这样,谁还不知道谁呢? 为显得礼貌,寻芳来的时候也是有人上前拜见说话的。这会儿正有几个坐在旁边桌上的,方才还跟寻芳聊了几句。 如今瞧见李瑶了,他们又过去打招呼聊天。 寻芳向来是看不惯李瑶的,凡是他跟李瑶在的地方,李瑶只要不上他这边儿来,寻芳都谢天谢地了,他怎么可能还往李瑶跟前凑呢? 都遇见了,寻芳又没做亏心事儿,自然也不会躲着李瑶,更不会上去跟李瑶搭话。因此只坐在那里喝茶,该干嘛干嘛,不是特别在意李瑶那边儿的动静。 第196章 然而寻芳从第一次遇见李瑶起, 就简直跟李瑶像是有了孽缘。 即便寻芳不主动去招惹,李二还是会像狗皮膏药一般的粘上来。 周围坐着的朋友多少知道寻芳跟李瑶的事迹,包括寻芳当初在京都第一次出名, 便是因为李瑶的纨绔名声给推上去的。 于是大家本来聊得好好的,听到李瑶来了,便一个个儿都沉默了下来,捏着手中的茶快速的喝着。 想着李瑶要是瞧见寻芳了的话, 他们一会儿也不好再继续喝茶了, 现在先做好准备, 等寻芳说走, 他们也要一起走。 现今李二就在茶馆门口站着, 寻芳他们这会儿要走,肯定要撞上。 说要躲着李二走吧, 又未免太过了些。寻芳他们又不是过街的老鼠, 嚣张无礼的是李二, 他们虽然不愿意跟李二碰上,但是也不可能说遇上了就低头躲着。 所以寻芳他们只是淡定喝茶, 一边观察身边的情况。 结果这一盏茶还没喝完,果然就瞧见李二跨着大步走了过来。 寻芳感觉到了李瑶的靠近,眉头略微皱起, 脸色不怎么好看。 不止寻芳,就连寻芳身边几个朋友,也都是不想跟李瑶牵扯上的,见李二过来, 一个个儿的也都浑身觉得不舒坦。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05节 然而平时李瑶若是瞧见寻芳,那都是跟个哈巴儿似的舔上来。 结果这次瞧见寻芳,李二却好像带着几分愠色, 朝着寻芳叫道:“寻芳兄弟!” 之前为救杨雪松,寻芳倒是问过李瑶一些话,原本要是杨雪松能获救,他们也就还能做个朋友。 但是现在杨雪松人没了,那死因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寻芳怎么可能还会给李瑶好脸色?所以李瑶只管叫他,寻芳跟本没有理会。 别说这会儿是李瑶在他面前,就算是李相,寻芳估计也不会给他面子。 李瑶早习惯了寻芳对他的冷脸,所以也不见怪,只是跟寻芳周围几人拱了拱手,大家互相算是见过,之后才又贴着寻芳问道:“寻芳兄弟,听说你要娶陆家的陆婉姑娘?” “李二少爷这消息知道的有些晚啊。”有个跟寻芳要好的朋友,略带嘲笑地看着李瑶说道。 这是皇帝的赐婚,叶陆两家早就开始准备婚事了,结果李瑶这会儿还说是“听说”,还要过来问寻芳是真是假,这消息也确实知道的晚了。 身为京都纨绔,李瑶向来是知道八卦最早的那一批。在场的人见李瑶问寻芳这事儿,便觉他是没话找话,要么便是故意找茬儿,反正不会觉得李瑶好便是了。 况且李瑶跟陆婉两个人的事儿,在京都待了几年的人都知道,就是不知道的,最近因为寻芳要娶亲的事儿,旧事被翻出来重提的也多。 所以一听李瑶说到陆婉,不用寻芳紧张,寻芳周围的朋友都能替他紧张起来。 毕竟谁也不会对一个整天惦记自己朋友,还有朋友妻子的纨绔有什么好脸色的。 “怎么?我也给你们李家发了请帖了,还费你李二少爷亲自过来问不成?”寻芳反问着李瑶,且看他说起陆婉来究竟是为何。 李二听了寻芳的回答,脸色一僵,这是少有在寻芳面前会有的表情。 “想你也是听说过我跟陆家的事情的,这世上貌美年轻的女子这么多,你为什么偏偏要娶陆婉?” 寻芳听他这么说,目光变得有些凌厉。 “李二少爷慎言!我跟陆家小姐的婚事,可是皇上赐下的,你难道有什么意见不成?” 寻芳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将领,一旦目光凶狠一些就容易给身边的人造成压力。 所以李瑶刚见到寻芳发狠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他一介纨绔,何曾见过几个在他面前凶的人? 寻芳方才那个眼神,甚至有一瞬间让李瑶觉得,他是一个比李相,还有李珖更可怕的人。 李瑶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唯二怕的就只有父亲跟哥哥。寻芳方才那一眼的可怕等级尚且在他父兄之上,可见李瑶被惊到的程度了。 李瑶吓得吞咽了一口唾沫,说不出话来。 是了,寻芳的婚事是皇上做主的。他如今要反对这门婚事,岂不是就是在反对皇上的决定? 可是不反对的话,李瑶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他喜欢的两个人,一男一女,如今他们要在一起了。那李瑶他算什么?这已经不是笑话的问题了,他就是个戏文里的丑角! 绕来绕去,才发现小丑竟是他自己? 他就算是得不到陆婉跟叶寻芳,这辈子只有跪的份儿没有舔的资格,那他也就认了。 现在陆家跟李家联合起来打他的脸,李瑶真是不相干了! “寻芳兄弟!我这样喜欢你,为你我死也甘愿的,你怎么就看都不肯多看我两眼呢?”李瑶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就要往寻芳身上黏。 寻芳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被李瑶恶心的从凳子上“欻”地站了起来。 “走罢。”他对周围一起喝茶的几个朋友说道。 几人从桌前站起,跟上寻芳,看也没多看李二,都跟着走了。 李瑶看着寻芳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因爱生恨的情绪。 “你如今厌我,却还看将来是怎样光景。将来二皇子登上那位子,你于我也不过是任我刀俎的鱼肉罢了!” 因为在茶馆,人多眼杂,虽说李瑶缺心眼,但这话也不敢讲得太大声。他是咬着牙讲的,声音不大,没人听见。 而寻芳他们走后,便不知道茶馆内发生的事儿了。 出来之后,寻芳身边就有个向来看不惯李瑶的人,摇着头说道:“‘瑶,石之美者’。他这样的一个混账人,竟然起了这样的名字,忝列衣冠,却做出这等子荒唐事儿来,这真是滑天下一大稽!”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么。今日还说要闲话两句,出来喝喝茶的。再好的心情,被这么个蠢物一掺和,也变得不好了。” “罢了罢了,外头喝不成茶,各位不如到敝府上坐坐,将之前那话题续上吧。” 今日大家出门,本就是为了玩耍休闲,没有做其余打算。 叫他们现在散了,也不过是各自回家而已,所以他们虽然稍有败兴,不过想要一起谈天说地的兴致还在。 寻芳的府邸风光不错,是个绝好的去处。热闹不行,便往幽静处走也是不错的选择。 既然寻芳邀了他们到府上,这机会也难得,大家便都答应了。 到了门外,上了马车,便一路朝着寻芳的伯爵府去了。 这时候天气冷,到外面亭子里坐着未免有些冷。 寻芳便请人到了自家一座宽敞的厅内,叫下人端了酒菜过来。 厅内烧起暖炉,大家做到桌上。聊聊古今人物,说着说着,便聊到了书画上。 有些人知道寻芳得过几幅好书画,想要鉴赏。 寻芳倒不是想推脱,但是书画如今在妹妹那里,拿来拿去的不太好,便如实说了。 但是耐不住他们想要看,最后还是无奈,只得叫小丫头们小心拿了来。 跟寻芳来往的都是些文人,武官友人亦有些,不过平时没事也不会来打扰。 一瞧见书画,就开始研究了起来,一个下午也就这么过去了。 自那日李瑶的小插曲后,之后寻芳的日子可以说是简单又忙碌。 简单的是,周围都没什么大事发生,也没有什么扫兴的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忙碌的是,他的婚期越发近了。 家里王氏跟宝儿吩咐下人布置,阖家否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寻芳原本不是那么喜欢红色,近日来老是瞧见红色的大喜字,红色的绸子,看着看着,竟然也觉得红色顺眼了起来。 因为过两日就要成婚了,所以寻芳得到了几日假期。 婚期将近,寻芳夜里紧张得睡不着觉。心里满满都是陆婉的模样。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陆婉了,陆婉现在从落月庵回到家里待嫁,按照传统,未婚夫妻是不好在这会儿见面的。 索性也就那么两日,急虽然急,寻芳却也还等得下去。 绿萝这会儿还没有从叶家回去,她是来年春天再走。 晚上寻芳紧张得睡不着,便起身看书。 绿萝原本已经在侧屋睡下了,见到寻芳屋里又亮起了灯,便披了衣裳过来看。 绕过屏风,就瞧见寻芳坐在案前,手里捧着一本书发呆。这会儿看书,也是看不下去。 绿萝将寻芳的行为瞧在眼里,心里又是酸酸的又是觉得好笑。 “这么晚了,还起来看书呢?等大婚那日,还要见客敬酒,这样熬下去,身子怕是撑不住。快睡吧。”绿萝收拾好了情绪,走到寻芳身边说道。 寻芳听到绿萝的声音,回过神来,笑笑说道:“不妨事的。屋里闷得慌,我看会儿书静心,你不睡的话,去给我倒杯茶来吃。” 绿萝原本想说,现在吃茶,只怕一会儿精神了睡不着。 但是瞧见寻芳脸上热得发红的模样,便应了一声,下去倒茶。 外面天气冷,王氏怕寻芳着凉,所以屋里烧得很暖和。寻芳身体强壮,又容易上火,这会儿喝点茶也不错。 说不定喝茶凉快下来了,他也就困了。 绿萝帮寻芳倒了茶,看着他喝下。 方才听见寻芳说热,便走到窗边,将窗户开了一条缝,用小木棒支着,否则一会儿风吹过来,整个窗户会被扇开。 等做好了这一切,再走到寻芳身边拿着张小凳子坐下,守着寻芳看书。 寻芳感觉到绿萝还没去睡,便说道:“你困了就别在这里陪我,快去睡吧。我这会儿真是睡不着。” 绿萝笑着摇头道:“我不困,一会儿再睡。” 寻芳见她这么说,这才没了话说,只好自己看自己的书。 绿萝就在一旁瞧着寻芳,之前他从外边儿打仗回来的时候皮肤还挺黑的,脸部也有许多细皮,都是在外没保养被晒的。 这会儿常待在室内,已经白回来许多了,不像是之前那般黝黑。 方才热得脸颊两边都红了,这会儿喝了茶已经好了许多。他一双眉眼很是俊秀,望过来的时候,就好像能勾人的心魂,甚少有女子能躲得过他这一眼的。 然而他只是眉眼多情,实际上他对人,尤其是女子,向来是淡漠疏离的。因为长相好看,从小就有些莫名的桃花。 许多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也有行为略大胆的往前凑上来,就导致寻芳尤其注重男女的距离。 然而就是这样不开窍不懂男女之情的叶寻芳,竟然也有因为要跟个女子成婚,而紧张到睡不着的时候。 “新娘子还没见过几面,怎么就慌成这样?等成婚当日,还不知该怎么着呢。”绿萝用略羡慕的语气说着。 寻芳私底下有见过陆婉,甚至他们书信往来已经许多年了,只是都是偷偷进行着,绿萝他们并不知道这些。 “将来你成婚就懂了。”寻芳实在也看不下书来,索性将书本放到一边儿去,跟绿萝聊了起来。 绿萝见寻芳说到成婚,神色一暗,说道:“我这么大了,还嫁什么人?” 就是有人娶她,也不一定是个良人。 她如今的年纪,要么就是找那些穷得没媳妇儿的人,要么就是嫁给二婚的男人,再或者,嫁给人家做小妾罢了。 寻芳见她眼神暗下来,想说安慰的话,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现实摆在面前,就连陆婉这样门第的姑娘出嫁,皇帝赐婚也还有人说三道四,更不要说绿萝了。 “未来又有谁说得准呢?”寻芳只得这么说着。 确实,他这一生要是遇不见陆婉,或许至今还碰不到喜欢的人呢。 他们是恰好在人生最好的时刻遇见的对方,寻芳心里很感激上天能让他遇到陆婉。 但是若是这辈子真的不曾遇到陆婉,他可能也就是一心忙事业吧。 在现代,几乎所有年轻一辈男女都明白的道理,人生不能将就。 爱情跟婚姻固然是好,但是也并不是必要的。没有爱情跟婚姻,只要独立就能够把自己过得很好。 但是他似乎不能这么劝绿萝,不能这么劝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因为这个时代支持家庭模式的独立,却不支持单独个人的独立。 没有婚姻的人生,被现在的人认为是失败。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06节 绿萝见寻芳这么说,沉默了不再说话。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靠着年轻跟还算貌美的脸去诱1惑寻芳,但是她跟寻芳相处了这么多年,已经是比王氏还要懂寻芳了。 寻芳是不会吃她这一套的,强行缠着他的话,最后可能连待在寻芳身边都不可能了。 屋里曾有个姿色不错的小丫头,成天粘着寻芳,后来被打发到外院去了,这都是在寻芳院里伺候惯了的人清楚的事儿。 绿萝身为大丫鬟,就更不敢这么做了。小丫头的脸还丢得,她是家生的奴才,又是寻芳跟前最近的人,她的脸丢不得。 二人之间沉默了一阵之后,寻芳便找了些轻松的话题跟绿萝聊了一会儿。 等到三更天了,他们才各自回床睡下。 之后的两日里,王氏跟宝儿便一直都在查看家具的摆放,菜蔬是否齐备,厨师是不是够用,以及确定仆人的各自职务,还有跟吹弹的乐队定下时间,以免他们误了时辰。 一切妥当之后,便迎来了寻芳要成亲的那一日。 虽然前几日紧张,但是好在婚前一日,寻芳总算是睡了一个踏实的觉。 他自觉可能是因为前两日太紧张,这日总算熬不住了才睡着了。 前一夜睡得安稳,迎接亲这日便精神饱满。 寻芳穿着一身红衣,一路驾马去接亲,后面队伍仪仗很是威风。 到了岳家,对方也没有怎么为难便让寻芳进去了,将新娘迎了出来,别过了岳父岳母,到了自家一路拜堂成亲。 送到陆家的彩礼,陆家父母一样没有收,是全数给陆婉带着来的,另外还有一些嫁妆添了过来,陆婉的嫁妆队伍,占了足有一条街! 寻芳骑在马上,回府的时候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到了家里,一一按照习俗进来。朝着高堂拜过,先将新娘子迎到了屋里,寻芳来不及说什么话,就被催着出去受众人的祝福,其实也就是去陪人喝酒。 寻芳只好叫来小丫头,让人先给陆婉弄些吃的,免得饿着了自家娘子。 等吩咐完了小丫头,这才出门去喝酒。 到场的一众朋友,有叶寻芝跟梁佩恩两个要好的,另外还有寻芳的两位恩师,以及沈清玉等众位友人。 三皇子自己没有亲自来,但是派人来送了礼物。 寻芳一出来,便被人拉着一个劲儿的灌酒。他虽然心情好也想多喝,但是不想一会儿在娘子面前出丑,便想尽了办法让自己少喝些酒。 第197章 同是文官的朋友敬酒的时候还知道克制, 那些武官就比较豪放了,一杯接着一杯。 直到寻芳眼神示意,他们这才停了敬酒的动作。 即便如此, 一圈下来,寻芳的脑袋也已经是发晕了。 谢过众人,寻芳便装着自己已经人事不省,让小厮扶了下去。 跌跌撞撞到了自己的婚房前, 这才让扶着自己的那小厮去了。 进房前, 寻芳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他嗅了嗅自己的衣服, 有酒肉的味道, 但是这也实在是无法的, 方才这么多人敬酒,他好容易才能抽空出来吃两口菜。 虽说迎亲前, 他吃过一些糕点垫肚子了, 但是时间一长, 这点儿东西早就消化光了,之后自然还是要再吃, 难免就吃的狼狈了。加上不停的有人敬酒,衣服上难免会沾上几滴酒。 况且他嘴里的酒气要比身上的重,也是分不清到底是哪儿来的酒味儿了。 但是这会儿在屋外, 也没地儿换衣服。 寻芳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子,抬脚跨进了屋里。 里面陆婉安静地坐着,寻芳朝桌边看了看,发现桌上留着一个小碗, 碗里没什么东西,说明陆婉已经稍微吃了些东西了。 寻芳走到床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轻轻地挑过了陆婉的盖头。 那绣着双喜字的盖头下,陆婉一张温婉美丽的脸庞显露了出来。 因是大喜之日,嫁的又是如意郎君,陆婉的表情有些害羞,她偷偷瞄了寻芳一眼,随即又垂下了眸。 寻芳瞧见陆婉这幅模样,整个心都酥了,全身都麻麻的,差点儿忘了自己是谁。 他得承认自己是好色的,瞧见娇羞的陆婉,他的心在狂跳,身体也莫名燥热了起来。 或许是方才酒喝多了,脸上的温度一烫,他便顺带觉得喉间都干渴了。 掀开盖头,身前的空气就更流通了。 陆婉闻到了寻芳身上的味道,尽管害羞,但是她已经成为了寻芳的妻子。 于是她站起身来,对寻芳说道:“先擦洗一下吧。” 寻芳呆愣愣的站着,陆婉说什么,他都是一味的点头。 这会儿天冷,他倒是没有流汗,身上也不油腻,只是外面衣服脏了,嘴里吃了酒肉有味道。 下人上了漱口的水,寻芳在一旁漱口。 陆婉褪去了手上的首饰,亲自帮寻芳沥了毛巾,帮他擦拭了一下脸庞还有手。 陆婉的一段雪臂,将寻芳结实的手握住,她的手很细,寻芳的手跟她比起来,相对粗壮许多。 被这样柔柔的手捏住,寻芳只觉浑身通了电,酥酥麻麻的。 要不是在场都有人在,寻芳说不定早忍不住将陆婉抱住了。 但是陆婉才嫁进叶家,将来她便是叶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这会儿初来乍到,寻芳不能让她在下人面前暴1露出不端庄的一面,于是只好强忍着冲动,任由陆婉帮着他捯饬干净。 寻芳是富贵家庭出来的,叶家的规矩不少,所以他平时打扮也齐整,加上他在男人堆里生得也是数一数二的。 从来糙这个字不会是形容他的,甚至跟许多清俊的男人堆里,拉寻芳出来一比较,也将清秀的人衬地糙了。 如今陆婉到他面前只轻轻伸手,寻芳就觉得自己果然是个糙男人,不如女子精细,不如女子柔软。 等陆婉帮他擦拭好了,下人们退下。 二人交杯合卺,随后便落下了床帘,情丝钩动,心有灵犀。 陆婉是冰1肌1玉1骨,身上肌肤宛若白玉,杏眼的眼角因为喝酒跟暧昧而显得微红,寻芳真觉得她像是块豆腐,生怕将她碰碎了。 吹了灯,二人便躺到了一起。不一会儿,屋里传来情1动的声音,二人相拥甚是和谐。 第二日早起,陆婉还在浅眠,寻芳就睡在外面,陆婉不知什么时候枕住了他的手臂,他轻轻抬了手,只觉得麻得稍微动作都艰难。 他的手被陆婉的头靠着,轻轻抽1出的话,就不会牵扯到陆婉而将她吵醒了。 扯出手后,寻芳活动了一会儿,这才坐起来,准备起床。 然而他刚坐起来,陆婉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也醒了过来。 这时候一般人都有生物钟,陆婉的生物钟跟寻芳的接近,方才她是浅眠也即将醒了,所以寻芳就算是小动作也能让陆婉察觉到。 “醒啦?”寻芳转过身去,朝陆婉微微笑着。 素颜的陆婉也很美,瓷白的肌肤,惺忪的睡颜,里衣让被褥牵扯到,变得有些凌乱,隐隐能让人瞧见衣内的风光。 昨天晚上喝过酒后,“运动”一番,二人都有些累,简单洗漱一番就睡得很潦草,所以早上起来里衣都不那么整齐。 “嗯。”陆婉寻芳露出了一个惺忪的笑。 寻芳心里一软,凑近陆婉道:“累的话,再休息一会儿。” 他昨晚已经尽量温柔,但是能够感觉到,陆婉看起来还是疲惫。 “不,就起来了,今天还要敬茶,不要晚了。”陆婉摇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时候天冷,外面天光还不怎么亮。小丫头们安安静静进来,伺候寻芳他们起身。 陆婉早注意到了寻芳身边的丫鬟绿萝,这么大年纪的丫鬟,还留在寻芳身边,这令陆婉多少有些猜疑,但是表面却不显。 绿萝也是尽心伺候,半分不敢怠慢陆婉。 梳洗过后,寻芳便带着陆婉去了王氏屋里敬茶。 京都家里人口简单,只有王氏需要敬茶,然后再认识一下宝儿便够了。 叶锦先生那里,王氏偶尔回去拜访,到时候再认识一下那一房的人,也就将叶家在京都的亲戚认全了。 寻芳带着陆婉到了王氏跟前,新妇给王氏敬茶,王氏也接过了陆婉递的茶,但是王氏的眼神始终是淡淡的。 从一开始,王氏就对自己这个儿媳没有什么好感。按照她平时的性格,若是遇到喜欢的人,王氏绝对是很热情的,但是对待陆婉,王氏的表情就一直是没有表情。 寻芳瞧在眼里,觉得很是尴尬。但是毕竟前面坐着的是母亲,他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陆婉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她自然也早感受到了王氏对自己的不待见,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做着自己能做的事情。 等陆婉敬茶完毕,改了口叫王氏“娘”,王氏也照着规矩,给了陆婉改口的金瓜子。 寻芳原以为这便完了,谁想王氏还对陆婉说道:“你如今嫁到了我们叶家,以后整个家的事务就交由你管了。” 陆婉听了这话,乖巧地应:“是。” 王氏见儿媳这样听话,多少还是有些受用的。她昂了昂头,继续说道:“其余的先不说,我唯一最看重的便是叶家要开枝散叶,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生孩子的事情得赶紧提上日程,其余事情皆可为这件事儿让步。我们叶家人丁原本不旺盛,这是我一生最愁的一点,你要记住,最最要紧,就是为我们叶家添丁!” 寻芳听到这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便帮着说了一句:“母亲,这个还不着急。” 寻芳记得上辈子有关注过,一个女人,是三十岁还是三十五岁才算高龄产妇。 他如今就算先跟陆婉多培养培养感情,一年后再做生育的计划也不算晚。 但是王氏很在意孩子,所以见寻芳这么说,王氏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你如今也大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不放在心上?娶了媳妇儿就要生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你读的书里,有哪一本是可以反驳这话的? 你媳妇儿若还年轻几岁,我也不用这么着急,偏偏她也不小了。我当初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早都已经把你生下来了!还不着急,要紧的事儿你从来不着急,你着急过什么?” 王氏向来心疼儿子,今日发作,完全是她觉得寻芳这是在护着陆婉。 生孩子的事情,这天底下没有人是不重视的。毕竟有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连这种事情寻芳都能替陆婉说话,王氏怎么可能不生气。 王氏一听寻芳说不着急生孩子,一时火气上了头,便将寻芳也给说了一通。 寻芳被王氏这么一说,只觉得心里烦躁。当初打仗的时候,流血流汗,他都不曾说过一声烦,叫过一声苦。 偏偏母亲是长辈又是女人,就算是歪道理,他也无法反驳什么。说两句还得遭一顿骂,真是憋屈死了。 看着寻芳被说,陆婉抬眸跟他对视了一眼,示意他冷静一些,随即又对王氏说道:“母亲说的对,儿媳知道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07节 寻芳听着陆婉柔柔的声音,烦躁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下来,不再任性,乖乖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见陆婉听话,王氏便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让她起身。 见过王氏后,陆婉又认识了一下宝儿。 跟王氏略有些针对的态度不同,宝儿倒是挺欢迎自己这个嫂子的。家里很少会有跟她聊得来的人,这会儿陆婉来了,宝儿很是高兴,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王氏见宝儿聊得开心,这是难得的,也就没有再继续为难陆婉了。 早上定省完毕,寻芳跟陆婉一起回屋里说话。 “母亲的话,你听听就罢了。我是不着急非要这么快生孩子的,你不用为这个发愁。” “女子生儿育女本是常事,我没有生气。我确实也大了,你不着急要孩子么?我听说女人年纪大了,就不好生养了。” 周围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陆婉即便心里稍有些不适,也不是那么的难受,况且,她也是打算生孩子的,又不是一辈子都不生。 “就是你一辈子不生又如何?我也认了。”寻芳上辈子的思想,也是比较传统的,就是想攒钱买个好点儿的房,然后娶妻生子,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但是直到遇到了陆婉,他忽然就想通了一点。就是哪怕陆婉不能生或者不想生,要娶陆婉的话,他这一脉就算绝了后,寻芳也认了。 以前没有爱过,就只想着结婚生子。但是真的很爱很爱的时候,又觉得好像生孩子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只要能跟陆婉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地,过完这一生便罢了。 陆婉见寻芳这么说,眼里流露出些许感动的情绪。 其实不管寻芳这话究竟是真是假,这会儿她只当着真的来听,真的很是触动。 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回了共住的院子里。 寻芳的婚假还有两日,虽然不能出去度蜜月,但是带着陆婉在家里走走,二人琴瑟和鸣几日还是能够的。 寻芳会吹笛,陆婉会弹琴,二人还真的一起一弹一吹玩了一下午。 之后这两日里寻芳便不出门了,只在屋里跟陆婉聊天说话。 等婚假过去,寻芳便又要去上朝,每日早出晚归。 好在家里近,每日回家就能见到陆婉,能娶到她,这便够寻芳开心大半年的了。 时光疏忽而过,海棠未雨,梨花先雪,春已过了一半。 京都的天气不是很冷,雪不再下了之后,冷过前半段,后面大家便都渐渐穿上了春衫。 绿萝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临走前,来跟寻芳还有陆婉行了礼。 她毕竟是寻芳跟前的老人了,寻芳瞧着她走,心里多有不舍。 知道她总是要去的,便叫人多给她包了些银子,约莫有个五十两,让她在身上带着,另外派了一个人去送她。 “千万将她平安送到家里,告诉她母亲,她的婚事不由别人管的,得她自己点头,否则若是叫我知道她乱配了人,我是不肯饶他们的!”寻芳怕绿萝回去被她母亲强按着嫁了人,还另外吩咐了不许让人管绿萝的婚事。 他们奴才是主人家的,寻芳既然说了不许乱管绿萝的婚事,自然没有奴才敢乱来。 绿萝见寻芳还是同往常一般温柔,红了眼,落下泪来跟寻芳招手道别。 寻芳就送她到了门口,等绿萝上了车,驾车远去了,这才带着下人回府里去。 原本主人送奴才,是不应该的,但是寻芳重情,所以亲自送到了门口。 才送走了绿萝,寻芳忽然觉得无力比平日还要冷清一半。 正跟陆婉坐到一起,说话叹着气,外面就有小厮过来传话,说是寻芝他们来了。 寻芳见状赶紧让人迎了他们进来,陆婉避嫌,只在屋里坐着,并不出来见客。 寻芳到堂前迎接,结果寻芝跟梁佩恩二人才见着寻芳,便笑着跟寻芳道了一个好消息。 “芳哥儿,北边儿打了胜仗回来了!听说不日就到京都了!” 这于寻芳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了。 北边胜仗就表示俞敏要回来了,这样一来,宝儿就可平安出嫁了。 最近他才跟俞敏通过信,早知道北边的战争比较胜利。前不久李珖中了敌人埋伏,受了重伤,推了下面的人上去稳住战局,俞敏就顺势升了级,反正成绩是很不错的,回来一定能被重重封赏。 “这确是好消息,今日你们定要留下来吃一杯!”寻芳听了这个消息,大手一挥,对二人说道。 “自然要打你秋风的。”梁佩恩笑着说道。 寻芳见他们这么说,笑着去叫了个小丫头过来,吩咐道:“吩咐厨房里,今日有贵客到,做几样好菜过来,我要招待。另外你去太太和姑娘那里带个消息过去,就说北边儿打了胜仗,军队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那小丫头应了,赶紧下去照着寻芳的吩咐办事。 寻芳重新坐了回去,这会儿正好有仆人上来倒茶。 等所有人身前都有了一杯茶后,寻芳这才屏退了下人,跟二人商量起了事情来。 “既然他们胜利回来,我想,咱们的计划也该按时提上去了。”寻芳说道。 这是他们早在杨家计划过好多次的了,如今李珖胜利归来,李家势力又庞大了许多。 这真是皇帝最忌惮他们的时候,只要这时候开始放出对李家不好的消息,便能够加深皇帝对李家的猜忌。 寻芳他们这些年来派人下去,手上已经有不少李家的黑料。 他们一家人确实也不冤枉,即便是打了胜仗的功臣,他们家里人干的些龌龊事儿也够他们死一回的了。 之前李珖就在前线顶着,寻芳即便将证据摊在皇帝的面前,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了。 但是如今朝廷不需李珖去打仗了,而李家势力又空前的大,皇帝再封赏他们,也不过是金银跟名声了。 想必他们还能趁机跟皇帝谏言,劝立长子,那么就是对二皇子有利,对三皇子不利了。 可是二皇子是这样的性格,即便上去,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最后还是李家说什么是什么。 当朝皇帝并不是个喜欢被别人掌控的人,他喜欢下棋,那起子得捏在他手里他才能舒服。 寻芳他们便准备利用皇帝的这份心里,一举搬到李家! 三皇子是个聪明的人,寻芳辅助他,想要让他登上皇位。等三皇子登上了那位子,寻芳便准备不再努力向上了。 越是权利大,越容易被皇帝忌惮。他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现代学过历史的都懂的道理,官做大了容易被搞。 况且,他在朝为官再过两年便是整整十载了,虽然外表年轻,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被这朝堂俗事磨得老了。 等将来上了年纪,送了老太太走,他便准备带着妻子回老家去。 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以前在丹城的时候,他挺向往京都的。 如今在京都这繁华地段待久了,他便觉得还是丹城好,清净又自在,还有许多他怀念的友人在那里。 如今他还对朝堂有些野心的唯一原因,就是为了给杨雪松报仇! 第198章 正聊着, 外面就有小丫鬟过来,远远地高声问寻芳他们,要什么时候开饭。 不知不觉也聊了半个时辰, 现在已经下午,到了该开饭的时间了。 “就上菜吧。”寻芳对那丫头说道。 寻芳说有客人,自然今日就不跟家人吃了,只在堂内摆了桌子一起用饭。 “具体的事宜, 还等过两日敏哥儿回来, 咱们一起再商量商量。”这是要扳倒一个大家伙, 自然不能心急。 他们埋伏了这么多年, 如今总算要动了, 自然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话毕,丫鬟上来伺候洗手漱口。厨房做好的饭菜也都一一上来了。 今日心情好, 几人坐在一起小酌了一番才散的。 趁着宵禁前, 将人都送了回去, 寻芳这边儿回了自己屋内。 身边照顾的小丫头,已经不是绿萝了, 寻芳用她还有些不习惯。 “我瞧着绿萝挺不错的,你又习惯了她在身边伺候,怎么就放她走了呢?收了房岂不好?”陆婉也不确定绿萝跟寻芳的关系, 所以只是试探着寻芳说道。 寻芳见她这么说,挑着眉看向陆婉,问道:“你是认真的?” 陆婉若真是对他有情,如何说得出这种话来?寻芳是认定一夫一妻过余生了, 但是陆婉若只是为了嫁他而嫁他,那就没意思了。 这时候有人会觉得妻子给丈夫挑小老婆是贤惠,但是寻芳却从来不这么觉得。 一个女人要真是连丈夫娶小妾了都无动于衷的话, 那只能说明丈夫实在不在那女人的心上,所以丈夫做什么,妻子都觉得无所谓。 他是打心底不希望,陆婉对他会是这样的感情。 见寻芳这么说,陆婉一愣,笑着低了头,没了言语。 她确实只是想要诈一下寻芳,看看他跟绿萝究竟是什么关系。经他这么一反问,便明白了寻芳跟绿萝只怕真是没什么,反而她这么一问,倒惹得寻芳疑心她是不是真心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婉才说道:“我瞧着你们挺亲的。” “从小她就照顾我的,自然亲近。”寻芳解释道,“前几年的时候,我看她也大了,想给她找门亲事放她出去。她不愿出去嫁人,我想着,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人生,便由她自己做主了。这次她要走,也是她自己决定的,我是没有左右过的。我同她原也没什么,就是多年的主仆情义。” 寻芳说的话,做的事,从来都是让陆婉安心的。 陆婉也察觉到了,自己方才这么试探寻芳有些不好,夫妻之间,有什么疑惑就该直接些。 二人才刚新婚,到底还是需要磨合,但是话说开了就好。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多疑。”其实陆婉也是吃醋的,若是寻芳真的跟陆婉曾经有些什么,那她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寻芳见陆婉这么说,心软了下来,走过去揽住了陆婉。 桃儿见二人如此亲密,浅浅一笑,走到一旁让屋里照顾着的人都退下了...... 之后又过了几日,寻芳彻底从绿萝离开的不习惯中走了出来。 俞敏也班师回京,去北方的队伍比南方的要多,毕竟那里气候恶劣,敌人也比南蛮要壮实,而且领域很大,作战的方式跟南方的战役有很大的不同。 俞敏回京之后,立马被赏赐了,升了官受了赏田,虽然没有封爵位,但是光靠着皇帝赏赐下来的金银跟田地,这辈子也不愁了。 他本是继承父亲的遗愿参军的,如今他父亲想要做的,他都做到了,也算是圆了他父亲的梦,实在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俞敏回京后,花了些时间重新上任。这日总算大家休沐,聚到了杨家讨论起了要治李家的事宜。 寻芳他们跟俞敏讨论了一遍,准备先借着三皇子那边儿的势力,先在城内散布李家权势滔天的话。 之后再上由几人将李家曾经贪污,还有就是李家旁支在地方害了人命官司,被李相给压下去的事情上报给皇上。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08节 再有就是李相勾结后宫中人,私自跟贵妃通信的事情也要传达给皇帝。 这样一来,皇帝就是再不忌惮李家都不行了,何况本朝皇帝原就多疑。 他想要治李家的心,寻芳早看出来了,不过只当做猜不到罢了。 “如今他们风头正盛,要不然,还是再等等?”梁佩恩年纪最大,跟寻芳他们相比起来,相对于保守。 之前虽然大家说得好好的,要弄死李家,但是到了关键时刻,梁佩恩却有些犹豫了。 “这正是最好的时机,不是这时候。他们家要是真的想要求生的话,提前做出应付的办法,李相要是辞官,咱们所有心血,就都白费了。”叶寻芝的政治头脑还是不错的,一下就说到了关键所在。 要是李相选择这种方式而让李家继续活下去,那么皇帝也会看在李相愿意将权利让出来的份儿上,饶恕李家。 叶寻芝一说,寻芳跟俞敏也都附和着。 梁佩恩明白了其中利害,便没有再反对。 只是他们心中都明白,这事成便是好,若是事情败了,将来就要遭受李相无止境的打压。 梁佩恩他们是中立的派别,寻芳却是实打实的站在李相的对立面。 若是将来三皇子能上位那自然是好事,若是二皇子坐上那位子。将来寻芳只怕有苦头吃了。 所以决定要跟李相死扛,那就得先将后面的事情料理好。至少,不能让家人受到牵连。 好在寻芳他们家是没有什么大过错的,他们家没有什么人命官司缠着,也没人求到寻芳头上来过。 但是莫须有的罪名总是很容易安上的,杨雪松当初正是这样被害死的。 寻芳已经想过,若是他败了,不过他一人的性命而已。 大家将事情商量妥当,准备明日便开始行动起来。 在杨家喝过了茶,别过了杨杏儿,便各自回了家。 寻芳到家之后,却被桃儿笑嘻嘻的拉进了院里。 桃儿如今也是二十多岁年纪,就是她性格好,还跟之前一样活活泼泼,跟以往没什么变化。 “怎么了?这么高兴。今日散果子吃了?”寻芳笑着对桃儿问道。 桃儿笑道:“吃个果子,哪里值得这么高兴呢?爷进屋便知道什么事儿了。不止我要高兴,一会儿只怕爷要比我还高兴呢!” 听到这里,寻芳先是有些疑惑。等人被拽着走到屋子门口的时候,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掀了帘子走到屋内,却见陆婉温温柔柔地朝自己看了过来。 寻芳一愣,瞧见她微笑的模样,喉结动了动,说道:“莫不是?” 陆婉见寻芳这幅模样,像是他已经猜到了些,便也不卖关子,点着头对寻芳说道:“你要当爹了。” 寻芳脑中一阵狂喜,因为太过欢喜,导致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既然成婚了,寻芳也想过他们二人将来会有孩子。 毕竟他们不是丁克,陆婉也一直想要生,并不是不想生。 只是他从来都是觉得,这生孩子的事情还太早,总觉得太早,总感觉要有孩子还得是几年后的事儿。 谁能想到,这才婚后三个月上下,陆婉就已经被查出有身孕了! 寻芳盯着陆婉的肚子,走近了两步,想要上前去摸一摸。之后又发现自己才从外头回来,一身的灰尘。 便强忍着想要碰碰陆婉肚子的心,先让丫鬟给自己打了水来擦洗。 等擦过了脸跟手,换下外衣。寻芳这才大步走上前去,隔着布料,碰到了陆婉的肚子。 陆婉的腰很细,他一手便能勾起。这么小的腰,里面居然能孕育一个几斤重的小孩儿,寻芳光是想想都觉得神奇。 当然,这会儿这孩子还小,并不显怀。寻芳伸手摸的时候,都感觉不到里面有什么,只能感受到陆婉上下起伏的呼吸。 “几个月了?”按理来说,最快也就两三个月才是。 “两个月了。”陆婉说道。 “怎么查出来的?”这肚子都没大起来,寻芳还真不知道孩子怎么有的。 陆婉红了脸,说道:“女子的身子跟男子的不同,很容易发现的。” 寻芳见陆婉不方便说,疑惑了一瞬,又马上恍然。 女人每个月都会来葵水,想是陆婉两个月没来姨妈了,这才查出来的。 寻芳见陆婉尴尬,立马换了话题,说道:“跟母亲说了没有?” 陆婉点头道:“方才通知了,母亲也来看过,你来之前她才离开。吩咐我好好休息。” 寻芳将手从陆婉身上移开,说道:“这之后要准备些什么?得通知亲戚、邻里、朋友。哦,要我陪你回去一趟吗?跟你娘家人说一说。” “还要准备孩子的衣服鞋袜,你说,这孩子是男是女呢?” 见寻芳乐成这样,陆婉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状。 “你不用忙,这些我都会慢慢准备的。我这两日还不去,等孩子三个多月胎稳了再去,叫家里下人通知一声就是了,我娘家住的近,母亲会来看我的。至于男女,咱们喜欢不喜欢倒是小事,你母亲还是喜欢哥儿。” 陆婉的语气里,多少带着些担忧。 这时候重男轻女比之现代还要重,王氏向来都重男轻女,比起宝儿更偏心寻芳这个儿子。 所以陆婉这一胎要不是儿子的话,想必之后再生二胎的压力就大了。 寻芳有些心疼妻子,伸手牵住了陆婉,说道:“我这个做爹的,倒是觉得男女都一样,只要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我都一样疼。” 其实他是觉得男孩儿要糙些养,女儿的话就疼宠一些,但是爱孩子的话,一定是男女都一样爱的。 陆婉见寻芳这么说,也只是淡淡一笑。 晚上一家人用过晚饭,一起分享着喜悦。 陆婉自从嫁过来之后,王氏很少给她好脸色看,平日里就对她淡淡的。 若不是寻芳护着妻子,只怕奴才们也不把陆婉放在眼里了。 这会儿陆婉怀孕,王氏的态度就明显大不同了起来。对陆婉简直是嘘寒问暖,还一直让她多吃一些。 这孙子在王氏的眼里,此刻简直比寻芳还要重要。 因为往日里,受到王氏这种待遇的,往往是寻芳。今日王氏眼里只有孙子,所以都忘记念叨寻芳了。 “过两日我去观音庙里拜拜,保佑你平安诞下孩子,最好呢,给家里添个男孩儿!”王氏边说着,边看着陆婉的肚子,满眼的喜色。 “男女都一样!”寻芳在一旁插1嘴道。 王氏有些不赞成的看了一眼寻芳,却没有说话。因为在她心里是想着,若是这一胎陆婉生的是女儿,那将来还得让她生到有男娃才行! 宝儿倒是家里最无忧无虑的一个,俞敏已经回来了,最近他们家也在商量着过段时间就要办他跟宝儿的婚事。 如今寻芳要添子,宝儿要多个侄或者侄女出来,她没有对于嫂子肚里孩子的性别的期盼,只想着有个小家伙将来要叫自己姨妈了就很开心。 一家人各怀心思用过了饭,寻芳带着宝儿回房洗漱。 等吹了灯躺到床上,寻芳想起了今日跟大家一起商量的要治李家的事情,心里多少升起了些许担忧。 寻芳侧过身来,望着陆婉隐约的脸部轮廓,说道:“现在天气也热起来了,京都郊边有个小院子,就在咱们家田地旁边。等宝儿成婚后,你跟母亲一起搬过去住一段时间,等天气凉快了,再搬回来怎么样?” 陆婉睁开眼,疑惑地问道:“这会儿还不到四月,天还没那么热。家里有冰,我不用跑来跑去就可以凉快,做什么到乡下去?到时候产婆也不好请。” “自然叫会生孩子的产婆陪你过去。”寻芳说道。 陆婉见他这样说,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便对寻芳问道:“怎么了?非要我大那里住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寻芳被这么一问,差点儿说不出话来,咳嗽了一声,说道:“能有什么事儿?不要多想,睡吧。” 伸手揽住了陆婉,寻芳拂过陆婉柔软的面颊,哄着她安睡。 他还是不想让陆婉担心,如果将实情告诉陆婉,她怀着身孕,胎还没稳,到时候一慌张,这孩子没了是小,连她自己身子也坏了,那就罪过了。 不是寻芳不为小家庭着想,他也很想苟且着活下去,不跟任何人作对,而是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情要去完成。 杨雪松那日鲜血淋漓的被他从牢里抱出来,好容易救出来的人,结果还是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去的太惨了!如果这一辈子不能为杨雪松报仇的话,寻芳觉得自己的下半生可能会活在苦痛之中,这样活着,其实还不如死去。 他爱陆婉,也希望陆婉不是爱着那个懦弱的他,而是爱着一个勇敢的,敢于跟黑暗对抗的他。 轻轻吻过陆婉的额头,寻芳闭上了眼睛,浅浅睡了过去。 翌日起床,定省完毕,寻芳便出了门去宫里。 这会儿白昼来得早,天边几乎大亮了。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声音很是悦耳,在古代,人与树,与花早,禽鸟都是分不开的。 这天还是一片祥和,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寻芳知道,从今日起,整个朝堂便要开始震动,在不久的将来,将会形成巨大的地震。 他若是有幸能不被震死,那么他的敌人就将会在这场地震中身亡。 寻芳现今算是深得皇帝的信任,所以想要私自见一见皇帝还是不难的。 这日退朝后,寻芳便找个机会到了皇帝跟前,将所有李家做的那些坏事儿全都摊在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瞧见了寻芳给的证据大概都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因为寻芳他们是决定弄死李家,让李家人永无翻身之地的,所以查的东西细致且很多,证据也都清楚,如果皇帝不信,派人下去再审查便是。 即便李相有通天的本领,这么多事儿,一件件一条条,除非是神仙下凡来帮忙,否则真是没有办法一一将罪证抹除。 皇帝看了寻芳给他看的东西,气得整个人都咳嗽了起来。 这里有些是各人写的状纸,还有是被害者家人的陈述,另外还有一些对于犯罪者,各府县的处理办法。 明明白白就写着“李家吃人”这四个大字,有些残害无辜杀了人不偿命的事情,连平时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皇帝看了都觉得愤怒。 “岂有此理!”比起平民百姓的惨状,皇帝此刻更气愤的是,自己的眼睛被李相给蒙蔽了! 这么多罪状,居然都被李相给抹去了,居然没有一人曾摆到他面前来给他看过! 他多少知道李家有不道德的事情,只以为是那么一两件罢了,李相身边有人,瞒了过去,皇帝也只当不知道,就像当初对待杨雪松一般。 但是皇帝没想到,李家做得这样过分! 即便里头有许多坏事是李家旁支所为,但是光是这隐瞒不报,草菅人命的事情,就已经够让皇帝拿李相问罪了。 上梁不正下梁才歪,若是李相能够对家里严厉一些,也不至于酿成如今这么多的惨剧!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09节 第199章 “皇上要保重龙体, 不要跟李家置气。如今皇上知道了他们的罪状,只下去细查便是了,该罚的罚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便是。” 寻芳还得劝一下皇帝不要生气, 若是这会儿皇帝被气嗝屁了,他真不知道这是李家的罪状大一些,还是他的罪状大一些。 况且如今他还没有立太子,若是这时候被气坏了, 两党的战争就得拉开, 他们上面的人斗得你死我活, 对整个社稷来说并不是啥好事儿。 正在寻芳关心皇帝的时候, 眼角瞄到了皇帝捂着嘴的手, 上面微微一点鲜红! 寻芳赶紧将眼睛下撇,不敢去直面皇帝。 他记得当初启程去打仗之时, 皇帝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 但是那会儿也不过是小病, 近两年来也不见复发过。 莫非之前的病情一直都有反复?但是却被皇帝隐瞒住了? 确实,皇帝的身体不好, 他又迟迟不立太子,这说大了真的就会影响整个国家。到时候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去逼迫皇帝,让他早日立太子的。 如此一来, 皇帝隐瞒自己的病情也是情有可原。但对整个国家来说,这并不是什么负责任的任性行为。 皇帝捂着嘴不松手,此时想必他也没功夫理会寻芳了,只是挥手, 让寻芳下去:“这事儿,我会处理的,你下去吧。” 寻芳也很怕知道皇家的秘密, 毕竟身在古代朝堂,死法多种多样,其中一种,便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皇帝让他下去,寻芳不敢多留,快速地从殿内退了出来。 自那日从宫中出来之后,寻芳跟叶寻芝他们等了几日,都不曾见皇帝有什么动静。 这日,还是照常在杨家聊着关于要参李相的事情。 “既然你说了不行,咱们一起去跟皇上提,难道就这样连小惩罚都没有,皇上就要放过了李家?”梁佩恩对这个结果显然是很不满意。 “这不一定,我看这事儿还是先等等。”寻芳觉得可能是之前皇帝的身体不太好,还来不及处理这件事情。 这两天上朝,皇帝的身体倒是还好,只是不知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但皇帝身体不好到咳血这事儿,寻芳还是不好告诉叶寻芝他们的。他那天也只是匆匆瞄了一眼,并不是看得特别真切,只是皇帝那天的行为告诉他,皇帝是真的不好了。 之所以寻芳独自一人过去将证据呈上,主要是因为他们不想一次性将人都折损过去。 告李相,这事儿不小,一旦失败,就是全军覆没,所以寻芳单独一个人上,可以减少失败的损失。 再来,论亲密关系,寻芳跟俞敏是最应该顶在前面的。寻芳首先是三皇子这边儿的一个助手,如果寻芳遇难,三皇子那边儿的势力不会不帮忙。 而俞敏是属于不站边的,况且他跟过李珖做事,李珖是二皇子那边儿的人,所以就算俞敏愿意,三皇子也不敢用他。 再有一点,寻芳毕竟已经娶妻,况且还有即将出世的孩子。在古代来说,也算是有了香火。 不管是男是女,至少叶家不绝在他这里。就算他没有儿子,还有叶家大房叶寻蕙,他们家大业大,人口多,死他一个不怕。而俞敏是家里的独苗,又即将成亲,有危险也实在开不了口让俞敏先顶上。 最后便是,比起俞敏,皇帝也更信任寻芳。寻芳想要见皇帝简单,但是俞敏见皇帝困难,因此这差事才落到了寻芳头上。 至于俞敏跟叶寻芝还有梁佩恩他们,在其中也不是没有帮忙,搜集证据的时候有他们的帮助,另外散播李家事迹的,也有他们的功劳。 这时候眼见寻芳他一个上了不成,叶寻芝他们也是焦急。毕竟事情一旦败露,李相相安无事的话,他们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死是不一定会死,但是要是皇帝更倾向二皇子而不准备动李家的话,他们最后的仕途也就完全断送了。 到时候别说是为杨雪松报仇,自己能有命回老家都算是菩萨保佑了。 叶寻芝在一旁说道:“我看你还是先安排安排家里的人吧。” 确实,如今寻芳跟皇帝告状的事儿,不一定没传到李相耳朵里,没准现在李相就在考虑着怎么对付寻芳呢。 寻芳说道:“我是着急,但是妹妹的婚事还要过几天才办,这已经是提早了的。我这之后也不求什么了,只想着,敏哥儿你以后一定要对宝儿好。” 俞敏回来之后,他跟宝儿的婚事也就提上了日程。 王氏着急宝儿的年纪,寻芳着急到时候真的出了事儿妹妹受到牵连,嫁出去的女儿在这时候就不算父母家的人了,寻芳要有事儿,也找不上宝儿。 他是几乎可以确定,不管如何,李相也弄不出什么叛国或者谋逆的罪名给他。 既然如此,就算真的遭殃,也不过没收他的家产,拿了寻芳本人去问罪,还是不至于将家人都抓去牢里的。 所以最后就算获罪,也是他一人的事儿。自然这被李相报复的事儿不发生最好,最好是将李相打垮,他自己保住身份。 可如今皇上不动,慌的就是寻芳他们。 就算知道皇帝不太可能牵连到家人,但是寻芳还是不放心,如今能多一个不算他也家人也算好,宝儿嫁出去了的话,只要俞敏不乱使性子又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那么至少宝儿能一世无忧。 “哥哥放心。”俞敏也理解寻芳的心思,便安慰了寻芳一句。 之后几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这皇上的心思他们是猜不透的,索性先将家里人安顿好,之后再看上面是什么动静,大家见机行事。 若是皇帝决心要治李家的话,不会没有行动的。 聊过了天,在杨家用过了茶,还顺便去拜了拜杨母跟杨雪松的牌位,这才从杨家各自回家去了。 那日聊过之后,寻芳他们都是按兵不动,时刻关注着朝堂动向。 寻芳偶尔会去三皇子那里,大家坐在一起聊聊政事。因为寻芳的想法比较超前,又去南方打过仗,再加上他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有七八年的为官经验,所以他说的一些观点,三皇子跟在场的人都还算是推崇。 三皇子因为钦佩寻芳有实才,便对寻芳很是尊重,简直将他当做了老师一般的人物。 又过了几日,家里的亲事便做了起来,杨雪松如今有自己的宅院,是皇帝赏下来的,宝儿嫁过去,没有公婆伺候,家里一堆下人照顾,丈夫也是她认定的人,自然是和和美美。 只是宝儿出嫁,寻芳心里到底不舍,眼眶都红了。 送了妹妹出门去,还要安慰哭泣的王氏。 虽说两家很近,妹妹想念家里时也可常回娘家,但到底是要搬出去住了,所以寻芳跟王氏很是难受。 等送妹妹出嫁,过了几日宝儿回家,寻芳见宝儿气色不错,俞敏跟宝儿二人很是相亲,这心也便放下了。 之后王氏拉着宝儿一起说话,寻芳便跟俞敏下去,二人在府内闲逛着,寻芳一边说着要将家眷送到乡下去住一段时间的话。 对于这件事情,俞敏是完全不反对的,很赞同寻芳的做法。 这日妹妹跟俞敏一起住了下来,第二日寻芳送了他们。 反正平日里住的近,常可来往,叶家几人也就渐渐的不伤心了。 送走了宝儿跟俞敏,寻芳便跟王氏还有陆婉商量着,让他们夏天到乡下去住一段时间。 陆婉对于这一点很不能理解,不想去乡下,因此反对了寻芳。 他们夫妻二人情深,从陆婉进门之后,寻芳便没跟她红过眼。但是这次寻芳态度很是决绝,说一不二。 就算陆婉跟王氏再怎么反对,寻芳也只说让她们过两日便走,用过饭便吩咐下人开始准备王氏跟陆婉的行李。 寻芳平时都是好言好语,今日却有些反常。 王氏是觉得没有什么,反正寻芳也不可能忤逆她,总觉得还有可以回旋的余地。 最近宝儿出嫁,寻芳心情不好了一段时间,想必现在是没有走出来,所以此时心情会这么差,自然态度也就不好了。 然而陆婉虽然认识寻芳的时间没有王氏长,但是在了解寻芳方面却并不比王氏差。 寻芳先回了屋里,王氏用过饭后,便去找了寻芳。 这会儿寻芳还在看书,陆婉回到屋里后,便主动朝寻芳近些坐了。 “我想着你说得也对,近段时间也要热起来了,不如我还是跟母亲回乡下吧。” 寻芳听她说到这里,面色才好了些,说道:“你能这么想就很好了。” 之后寻芳的态度竟然直接翻转了,越是如此,陆婉越是觉得可疑。 到了晚上夫妻二人共寝,陆婉缓缓睁了眼睛,对寻芳问道:“是不是朝堂里要有什么动静了?你担心我跟母亲,所以才让我们到乡下去避一避?” 寻芳听到这里一怔,方才他自己着急,所以也没怎么控制情绪,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早已破绽百出了。 接着,只听陆婉继续说道:“相公,你不要骗我,你我夫妻有难要同当的。” 寻芳心头一软,叹了一口气,才开口将之前跟杨雪松被害的事情都告知了陆婉。 他们是夫妻,确实一直隐瞒着陆婉也不好。到时候事发,她要是什么都不知情,反而不好自保。 “这事儿,将来或许我会亏待了你跟家里,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给你们找个安身之所。若不为茂之报仇的话,我一生都难安。他一生都只做好事,是个清清白白的官,却连妻子都还未曾迎娶,年纪轻轻便枉死在牢里,最后这尸体还是我们几个朋友帮忙才收敛了的。 你不知道,那日真是冷啊,冷到骨头里,他穿着囚服被我抱出来时,浑身都是血,还没有外衣裹体。但是他疼得连发抖都抖不动。我抱着他,都要牵扯他好几处的伤口。惨啊!太惨了!” “他最是孝顺,却死在了他母亲前面儿,伯母到死都还惦记着救他出来,最后走时还在流泪。那害他的人,却每日这么大鱼大肉好端端地活着,我每每瞧见他们,便恨得牙痒。低调丰盈羽翼这么多年,其实都是为了帮他喊一声冤。” 寻芳说着话,眼里被恨意充斥,此刻若是在灯光下,便能瞧见他眼眶都已经红了。 陆婉感受到了他的愤怒,轻轻将手搭在寻芳的手上。 寻芳感受到了陆婉手掌的温暖,落下泪来,说道:“我原没有那么强的上进心,婉儿,外头人都说我为官清廉高洁,文学造诣不错,是当今可说起的名士,可是只有我知道,我不过是个普通人。” “叶锦先生说,做官要为国为民,我其实没有那么大的抱负,当初努力考科举,也是为了功名利禄,想着自己风光,想着能让母亲妹妹借着我的身份过得好一些罢了。 茂之才是真的为国为民,连子琼跟荣英都是好官,我却不配被这么叫。外人不知道,我自己心里却很清楚。” 第200章 陆婉见寻芳越说越往悲观的方向去了, 拍了拍寻芳的手,示意他别再这么想。 她没有说一些大义的话,尽管陆婉出身在一个世代为官的家庭。 “朝堂上的事情我没参与过, 也说不准这些,不过你想要做这事儿的话,要考虑好。家我帮你守着,有什么你就只管去做, 别不放心我们。我跟母亲过两日就到乡下去, 你放心。” 寻芳原本是觉得, 自己的想法陆婉不一定会理解。他更没有资格要求陆婉理解自己, 因为这事儿一旦做出来了, 即便不牵连家里,他自己也是很有可能身陨的。 他如果死了, 会给家里造成巨大的损失。 毕竟如今他已经不再是杨雪松的朋友, 他还是王氏的儿子, 陆婉的丈夫,以及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陆婉即便不能理解, 不支持他,寻芳也只打算哄着劝着,但是绝说不出让她理解自己的话。 没想到的是, 陆婉竟然真的还愿意支持他。这完全超出了寻芳的设想,令寻芳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不怪我吗?”过了好一会儿,寻芳才憋出一句话来。 陆婉在一旁笑了笑,说道:“有点。” “可是你在朝为官, 大半个人都应该是国家是百姓的,我们家是几代做官的,我虽不是男子不做官, 但这里头的东西,我也略懂些。当初你出兵打仗那会儿可能会死,我也认了,愿意等你。 如今还是同那时候一样冒险,我既然那时候点了头,这会儿就没有再为这些事情心生怨言的,这是我自断的后路,与你无关。况且,既然你那时候为了往上走连命都不要了,我这会儿怪你又能如何呢?你也不会听我的。” 陆婉将寻芳了解的很透彻,这让寻芳自己都觉得吃惊。 “你去做你想做的吧,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乱来的人。这事儿你肯定想了很久,有那么几分把握才会去冒险的。”陆婉见他不说话,便又说道。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10节 寻芳没有言语,沉默了好半晌,才说道:“知我者,婉儿也。” 之后二人在黑夜里相视一笑,垂下眸来,睡得安心。 自这日后的第二日,陆婉果然就自己主动要去乡下。 王氏因为担心陆婉肚子里的孩子,一听陆婉非要去乡下,她极力反对了,但是没有效果。 之前若陆婉没有孩子,王氏自然不许陆婉这么“猖狂”,但是如今她肚子里有孩子,王氏也没得办法。 要是让陆婉肚子到乡下,那王氏晚上都能睡不着觉。所以就同意跟着陆婉去乡下了。 果然就如陆婉所说的,家里的事情她都打点的很好,让寻芳丝毫没有后顾之忧。 就在陆婉跟王氏到乡下后的两个月间,国家有一次比较隆重的开国百年的祭祀,皇帝带着皇家人去祭祀完毕后,便宴请了百官吃酒。 寻芳他们是中午去赴宴的,这会儿天气不热,皇帝跟妃子们坐在一起,下面坐着一些王公,寻芳的位置不算很后面,但是上面皇帝跟妃子们坐的还是比较远的,几乎看不清皇帝的脸,只瞧见一个明晃晃的身影在前面坐着。 等皇帝吩咐了开宴,寻芳他们才开始吃酒。 寻芳是伯爵,又是三品官员,原本他的官职只比俞敏大一些,若是排座位二人应该坐在一起的,但是文武官不在同一边儿坐,寻芳便只能单独坐在这里,离得最近的还是梁佩恩跟叶寻芝二人,但是也隔了一段距离,无法一起用餐。 宴会上有歌有舞,美人美景,配上杜康佳肴,原本该是和和美美的。 寻芳赏着舞,偶尔跟身边坐着的人聊上两句,吃了一盏酒,啃了两块骨头手上沾了油,正想着到附近去洗个手,却听到皇帝那便传来了惊叫声。 寻芳吓了一跳,刚开始想到的便是有刺客。 寻芳会武,不怂。刚准备上前去救驾,却听见上面皇帝的声音高叫道:“传太医!” 寻芳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缓了两秒,发现上面好像并没有什么人行刺,而是闹出了什么事情,听人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寻芳只听到了什么“下毒”什么“吐血”的字样,具体如何还是不知。 等太医被请了来,中途大概两刻钟不到的时间,寻芳才总算问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方才在上面吃酒,皇帝的一个妃子吃到了有毒的食物,刚才皇帝叫太医,就是因为那妃子吐了血。 并且那被下毒吐血的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的母妃! 那妃子已经昏迷,被皇帝抱到了仆人搬来的榻上,这会儿不敢移动病人,只怕晚一刻钟人就没了。 太医来之前找了一个解毒的丹药吃着,但这毕竟是现实,没有飞檐走壁,也没有什么包治百病的药丸,所以这药吃下去也没怎么见效。 来的太医不止一个,给人把脉之后,又是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的。 因为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所以都不敢开药,商量来商量去也还没个定论。 皇帝大概也猜出了那些太医心中的忌惮,便说道:“你们不必不敢用药,犹豫着倒害了淑妃才是你们的罪过。” 见皇帝说话认真,太医们也不好再继续假作商讨,于是很快配了几味药,让皇上看了,立马就让人抓药去了。 那淑妃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方才那一味丸药下去,像是在吊着一条命,寻芳觉得,之后就算好了,也不过强撑几年罢了。 偏偏这药不能一下药死她,当着皇帝的面儿,这样谋害他的妃子,寻芳深觉这其中有个巨大的阴谋。 单单从表面所呈现出的结果看来,寻芳会觉得这是后宫的人所为。 毕竟皇帝的妃子并不能对皇帝本人造成什么伤害,这次的毒杀针对性很强,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喝了酒,但是只有一个淑妃中毒了,这只能说明这是早有预谋专门要害她的。 然而这时候解药虽然不那么好研发,但是毒药是很容易得的,像是□□、鹤顶红这些,能够很容易且快速的毒死人。 可这次的毒药是专门配置的,不是□□之类,所以毒性虽然不好解,但是杀伤力也没有那些特有的杀人毒药强。 寻芳现在也有些乱了,淑妃死亡,除了她本人会不再争宠外,还有就是对三皇子会造成很大的打击。 可是三皇子身后有沈家,虽然他母妃的死会打击到他,但是也不至于让他的精神彻底崩溃,最多就是让他被仇恨蒙蔽双眼对谁都不信任一些,如果开导的好的话,之后也保不准他能够看开。 寻芳原本是觉得,三皇子的生母不好,对李家来说应该会有利,但是这会儿又不确定了。 因为如果他是李家的人,他既然能够对淑妃下手,那么三皇子今日也在场,直接给三皇子下毒不是很简单么?这样一来,就可以直接除掉对手了。 而且真的恨急了淑妃,甚至不惜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情,为什么又要用毒性不容易致死的毒药,而不是直接用那些能够让人直接暴1毙的毒药呢? 这又给人一种,仿佛想要让淑妃死,但是又不完全想让她死的感觉。这未免也太矛盾了些。 所以凶手几乎不太可能是李家,既然是这样的话,阴谋论一下,就可能是沈家故意陷害李家,所以淑妃做出了牺牲。 可寻芳这段时间来跟沈家还有三皇子都多有接触,沈清玉虽然风流,但是莫名的是个性情孤高的人,如果是他,寻芳断定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当然,也不排除是沈家高层人员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可即便如此,这牺牲的是淑妃的健康,不可能不跟淑妃以及三皇子。 且不说淑妃本人是个什么态度,三皇子知道他母亲可能会因此丧命,这么不孝的事情,他一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会去做吗? 寻芳自那日跟三皇子认识之后,会时常跟他有接触,几个月相处下来,寻芳觉得三皇子还算是个尊师重道很孝顺的人。 况且他虽然跟二皇子比起来稍微有些弱势,但是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跨越的鸿沟,最后决定的权利都在皇帝那里,储位的争夺才刚刚开始他就先拿了自己母亲祭天,这根本就像个傻子才会做出来的事儿。 三皇子向来聪颖,正因如此才挺得皇帝的宠爱,根本不会没脑子到这种地步。 可是若不往沈家跟李家去想凶手的话,寻芳真是不知道该在哪里找凶手了。 毕竟沈家是大家,谁敢保证自己这么下毒会不露半点儿马脚?若是被发现蛛丝马迹,最后被追查上来,绝对会是一个死字。 这样的事情唯有沈家人自己,或者李家才敢做得出来。 思来想去,寻芳总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现在猜来猜去也不是什么办法,便先将这事儿放到一边,准备之后再去问问三皇子他们那里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这次的宴席杀人事件使得皇帝龙颜大怒,当时在淑妃面前伺候的奴才全部都被下了大牢,这些人进去了估计活着出来的可能性不大。 另外皇帝还下令,让人彻查到底,限人在一月之内抓到凶手,务必要找到凶手,并且绝不会轻轻放过。 寻芳看着皇帝在那里发怒的样子,跟着文武官员跪了下来,一时觉得皇帝还真是对这淑妃情深义重。 寻芳入朝为官这么多年,皇帝发火都还是少见的,今天这么大的火气,还是头一次。 第201章 皇帝发怒, 在场的人都跪了一大片。 这还是在相当于国家庆典的一个日子,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这样做的人也真是又蠢又大胆。 宴会在这时候也开不下去了, 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谁还有那个鬼心情去庆祝? 但是就算宴会不能再继续了,大家还是不能就这么随便离场。 不单是寻芳他们,包括在场的仆人都无法出去, 所有人都要要接受检查, 看看身上有没有携带毒药。 寻芳他们没有携带东西, 自然是安全的, 等检查完毕了, 有人到皇帝面前低语,皇帝这才让所有人都先回去。 离开的时候, 寻芳朝二皇子生母那里看了一眼, 发现她的脸色并不是多好看。 虽然有些好奇, 但是寻芳他们都已经被检查完了。这会儿多就怕再生出枝节,所以都不敢多加逗留, 寻芳只匆匆瞥了一眼对面,便跟叶寻芝他们离开了。 等几人刚出宫门,还没来得及讨论方才的惊险, 叶寻芝家的一个仆人便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对叶寻芝说道:“二爷快回去瞧瞧吧,奶奶的肚子发作了!” 之前寻芳的嫂子怀孕,到如今正是要生的时间了。 寻芳他们一听, 很是震惊。而叶寻芝已经差点儿忘记自己家在哪儿了。 “怎么办怎么办?”叶寻芝慌张地朝寻芳看了过来。 寻芳一愣,赶紧叫他们家的马车过来,一边对叶寻芝凶道:“看我干吗?一会儿赶紧上车啊!” 梁佩恩在一旁倒是不慌, 他是个有经验的人,见叶寻芝一个小年轻慌张,他还觉得有些好笑。 寻芳怕叶寻芝到时候走路平地摔,有些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到了叶寻芝家,就见到有仆人端着一盆一盆的血水从他们旁边走了过去。 叶寻芝家里大嫂生过孩子,但是那时候叶寻芝还是个小孩儿,成天埋头学习,当时是他大嫂生好了孩子后他才去见的小孩儿跟嫂子。 这也算是头一回碰见这生小孩儿的情况,看着这面前飘过的一盆一盆被染红了的水,叶寻芝只觉得眼前有些黑,顿时脚就软了下来。 寻芳见状,赶紧扶住了他。 梁佩恩是跟着过来想道一声喜的,结果见到叶寻芝这幅模样,哭笑不得说道:“你媳妇儿在里头还没晕,你倒是先晕了。” 寻芳是见过陈姨娘难产的,当时凶险,差点儿大人小孩儿都要保不住了,也是一盆血水一盆血水往外端,比现在还要恐怖。 到底是华夏人,听到梁佩恩这么说,寻芳心里觉得晦气,但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女人要生孩子都得走这么一遭,也没必要为这个跟梁佩恩生气。 寻芳也只是说道:“别说什么晕不晕的了,扶他过去吧。” 梁佩恩虽然嘴上调侃,但是寻芳一叫帮忙,他也是走过来帮着扶叶寻芝了的。 三人到了产房外,孙氏跟杵着拐杖的叶锦先生已经等在屋外了。 叶锦先生近几个月来大病小病不断,这次也没能参加成宫里的宴会,也少了虚惊一场。 孙氏眼尖,见寻芳他们扶着叶寻芝过来,问道:“哟,这是摔了?” “方才见到血水,吓到了。”寻芳回答道。 孙氏听了寻芳的解释,有些无所谓地说道:“这有什么,女人么,只有走了这一遭才算圆满。芝哥儿也不必太担心,你们还年轻,将来还生二胎三胎,到时候就习惯了。” 世上有一句话,叫“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寻芳真是想要送这话给孙氏。 这会儿她儿媳还在生,她这语气半点儿不带在意也就算了,这第一胎的孩子还没出来就开始说二胎三胎的事儿了,平白无故的给叶寻芝他们夫妻添加压力。 况且孙氏是自己也生过孩子,知道生孩子痛苦的人,究竟又是怎么能够用这么毫不在意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寻芳真是很想研究一下孙氏的心理,但是他就是无法弄明白。 或许他不是女人,所以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光从理性的角度去看一个女人,是很难分析她们的。 叶寻芝站不稳,所以就扶他在廊前坐下,等仆人下去端了碗茶来,寻芳见他吃了几口茶,才渐渐找回神志。 但是老天似乎就是想要跟叶寻芝开一场玩笑,就在他刚缓过来一些的时候,屋里就有小丫头跑出来,说道:“不好啦!奶奶血崩!出了好多血!” 这下在场的人全都紧张了起来,连寻芳都觉得背脊发凉。 他穿越来到古代之后,遇到的女人几乎都难产过。他未免多心的想,自己妻子怀孕了,将来是不是也要遇到这样的困难呢? 这种事情,即便有心也无力,他们生为男子,明明体格更加强壮,但是却无法替妻子免去生孩子的痛苦,这实在是太无力了。 叶寻芝在一旁听到这里,紧张地上前,想要进入产房看妻子,但是却被孙氏叫人给拦住了。 “里面不干净,男人别进去,进去了就不吉利了。” 寻芳本想回怼,想问问孙氏这是哪个祖宗定下的规矩,因为产房不干净就不许男人进去的?又有哪点能证明男人进了产房会不吉利的? 但是这毕竟是他先生家,况且叶寻芝这个做丈夫的还没说话,寻芳一个不怎么近的亲戚也插不上嘴,所以沉默着憋着一口气没说话。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11节 叶寻芝向来孝顺,孙氏开口了,叶锦先生又没有说话,他便不敢反驳。 就这样,里头原本寻芳的嫂子还在叫唤的。那声音越发薄弱,到最后都听不到人叫了,叶寻芝顿时慌了起来,眼泪“欻”地就下来了。 寻芳看着也是很无奈,生死有命,若真有这一遭,他也没通天的本事救嫂子,只能默默伸手去拍叶寻芝,让他坚强一些。 叶寻芝向来心情不好了就会找寻芳倾诉,二人的这默契是从小培养出来的。 原本叶寻芝不喜在外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以往难受了,就拉着叶寻芳到小公园里去倾诉倾诉,倒倒苦水。 如今真的憋不住了,哭成泪人。 寻芳见他如此,上去掐了掐他的肩膀,给予他力量。 “芳哥儿,芳哥儿!我想她活着!”叶寻芝就在寻芳身边哭相难看。 叶锦先生站在旁边,眉头也皱得深。人有常情,他不会不体谅儿子难受,所以叶寻芝即便在客人面前哭很失礼,他也没有说什么。 对于这个儿媳,叶锦也是很满意的。孝顺,待人温和,面对处处刁难的孙氏,儿媳也是百般忍让,从来不跟母亲起冲突。 这样一个好儿媳,就是打着灯笼找不说,还是因为他们叶家的子嗣而危在旦夕,这不能不叫叶锦也表情动容。 孙氏一早想把自己的侄女儿嫁到叶家来,但是叶寻芝不喜欢不识字儿的,所以最后才配了如今的儿媳。 自儿媳嫁过来后,孙氏记着之前的仇,一直都对儿媳态度很不好。 今日即便知道儿媳肚子快生了,也没有免了她的请安,见人困了,也不让她回去,还叫个孕妇端茶倒水的,直到儿媳发作前一秒,她还在让人给倒茶。 要不是孙氏的话,这叶寻芝的媳妇儿说不定还能生的顺利一些,因为孙氏一直消磨她的精神,所以如今生孩子没有力气,便导致了难产。 但是孙氏是丝毫没有一点儿同情心理的,她心里其实还巴不得叶寻芝的媳妇儿难产而死。这样一来的话,说不定她的侄女儿还能嫁过来。 毕竟叶寻芝第一婚要了个门当户对的,将来有了孩子,头一个妻子又没了的话,她那侄女儿也就配得上了。 若叶寻芝到时候还不满意自己的侄女儿的话,她就传他克妻。到时候没有人肯嫁给他,那这将来叶家主母的位置,不还是她侄女儿的? 虽然孙氏心里的算盘打的响,但是表面上还是不显示,同样装作一副伤心的样子,假作抹了眼泪。 其余人都没有瞧见她假哭,也根本没工夫管孙氏究竟是不是在哭,都是关注着房里的情况,要么就是忙着安慰叶寻芝。 但是这会儿正站在孙氏身边的叶锦,就这么恰巧地看见了假哭的孙氏。 叶锦知道,这儿子毕竟不是孙氏亲生的,他也没资格要求孙氏要将家里两个儿子当做自己亲生似的疼。 当初在叶家还没分家的时候,孙氏时常用言语刺叶寻芝跟叶寻茗二人,叶锦念在妻子比自己年轻许多的面儿上,也就不去多管了,左右两个儿子将来要继承家产的,如今受些后母的气,不跟孙氏计较,也算他们孝顺了。 因为说到底,孙氏上下操持家里已经不容易,现在即便有了儿媳,也不能忽略了孙氏曾经为叶家做出的奉献。 所以叶锦对孙氏也算是很宽容的,即便她有时候会说两句不好听的话,但是也没真的打过儿子跟儿媳,这也就罢了。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瞧见孙氏假哭的样子,叶锦心里莫名觉得很是难受。 他宁愿孙氏不哭,就冷冷站在那里,也不愿瞧见她这么假惺惺的模样。 平日里也不是没瞧见过孙氏这幅模样,可偏偏今天,叶锦看着妻子那模样,心里就是难受的紧,莫名还觉得有些恶心。 “生了!生了!”屋里产婆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小孩儿啼哭的声音从房里传了出来。 叶锦的注意力被孩子哭泣的声音吸引了过去,便暂时将这边心里的不适压了下去。 之后便瞧见丫鬟一个个儿的端着水盆进出,一盆又一盆,看得人心里发慌脊背发凉。 第202章 孩子是生出来了, 这会儿所有在场的人却都没有完全高兴起来,因为还有个大人生死没有结果。 梁佩恩为着方才调侃叶寻芝说什么晕不晕的话感到无比后悔,甚至自责自己说了晦气的话。 梁佩恩的两个孩子都是顺产出来的, 妻子受了苦,但是生的很顺利,所以他便不觉得生孩子会伤及性命。 虽然痛苦但能迎来一个小生命,自然结局也该是开心的, 所以没头没脑说了孕妇会晕倒的话。 结果如今说出来的事儿成了真的, 叶寻芝的妻子这下真的难产晕在里面了。 梁佩恩本来自责想要道歉, 看着眼前这一幕忙乱悲伤的氛围, 便没敢说什么, 只默默站在旁边。 方才叶寻芝的妻子大出血,叶锦已经张口直接让叫了大夫。 等大夫来了, 现场也清理了, 寻芳他们这才走进去, 到了屋里,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寻芳他们不好去看女眷, 便在屏风外坐着,只有叶寻芝他们三人进了屋里去看孩子,看儿媳跟媳妇儿。 大夫来后开了些止血补气的药, 说还是得观察之后的变化,如果血一直止不住,那就可能会出问题,等一会儿血能止住便好了。 说到底, 能不能活下来,大部分还是靠命,就是纯运气。 叶锦跟孙氏只是对叶寻芝的妻子说了几句保重的话, 看过孙子便出来了,而叶寻芝则是在妻子榻前一直哭一直让她坚持下去。 这只能说,唯一幸运的一点,他们这一胎生的是儿子,以后生育的压力会小很多,即便将来就不生了,好歹寻芳的嫂子也有了个儿子。 孙氏将来就是再如何打压,只要熬过这一关,将来至少嫂嫂未来的日子不会太难。 寻芳也很关心嫂子,但是这种情况,实在也不好再待下去,于是跟梁佩恩说了两句,二人便让小丫鬟到时候帮忙说一声,他们便先离开了。 出了门,梁佩恩很是自责地对寻芳说道:“哎!我这嘴,真是晦气!” 说着,梁佩恩还伸手拍了自己嘴两下,听着“啪啪”两声,便知道他对自己没留什么情。 “算了吧,别自责了,这是他们运气不好,希望嫂子能快些度过难关,好起来吧。” 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总不能迷信的说因为梁佩恩一句话,就咒得他嫂子难产吧? 梁佩恩听了寻芳的话,这才没了言语,二人坐车一道回家。这一路上,二人有史以来第一次话这么少。 主要是寻芳心里也有些焦急,一路上都在想着怀孕的陆婉。 陆婉也是怀孕了,在条件简陋的古代,生孩子真是一个大难关。 原本还觉得将来看着生个二胎,这样小孩儿也不寂寞,寻芳自己不论男女,但是按照现在的观念来说,还是能生个男孩儿的好,否则王氏只怕要为难陆婉的。 但是如今想来,他觉得这怀孕实在是太危险了。将来生一胎也就罢了,以后尽量克制自己,还是别多生了。 这一胎能够平安生下来,寻芳便很满足了。做人么,就是要知足。 怀抱着这样的感慨,寻芳到了自家府邸外,跟梁佩恩作别,这才进了门。 回到自己的院落,就有小丫头过来对寻芳说宝儿回来了。 这府内如今没什么人,只有寻芳一个主人在,陈姨娘之前来了,也是跟着王氏去了乡下。 寻芳这样待在家里还怪冷清的,如今听到小丫头说宝儿回娘家了,心里多少是激动的。 可他嘴上却说道:“她才成了婚,上次回来,才走没两天就又回家,晾着她丈夫在家里做什么?小夫妻,本该长长久久在一起才是。” 妹妹妹夫刚是新婚,寻芳心里多少有些内疚。 妹妹一定是觉得母亲跟陆婉不在,怕他寂寞或是没人管束家里奴才,怕奴才们怠惰才这样的。 如此一来,宝儿就要管着两头的家事。放在现代,刚新婚的人都习惯休假去度个蜜月好好放松放松,宝儿刚结婚反而要管的事务越发多了。 虽然古代没有度蜜月的说法,但是寻芳这时候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他耽误了妹妹跟妹夫培养感情。 一路去到宝儿以前住的屋子,这里还是像宝儿出嫁前一般。 寻芳吩咐过,宝儿出嫁后,她的闺房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不许多改动。 进到屋里,寻芳就瞧见了梳着妇人头的宝儿。 宝儿正在对账,瞧见寻芳也只是吩咐下人给他端茶,没再说什么。 “怎么来了?不是说了我这里能应付吗?”家里的佣人不多,每日要管的事情稍微维持一段时间寻芳还是能做到的。 宝儿之前问过他要不要过来帮忙,毕竟寻芳是个男子,从小没管过家,都是家里女人操持着将他的生活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我并不是日日都待在这里的,今天在家里待一天,明儿还回去,两家离得近,又不妨碍。” 宝儿见寻芳这么说,连眸子也没抬,只是将账本翻了一页,说道。 寻芳见宝儿这么说,心里也是无奈,但是多少感到温暖。妹妹有了丈夫,还肯关心自己这个哥哥,他莫名有些感动。 之后到了饭点,摆上饭来,兄妹二人用过了饭,各自回房。 寻芳到了屋里,首先还是给陆婉写了一封信,让她多准备一下备孕的事宜,大夫跟产婆要事先请好。 并且吩咐她不要懒惰,成天待在屋里对她并不好,有空多出去走走,这样的话生孩子的时候也不至于没力气。 他这个做父亲的,除了给妻儿提供财力外,其余的也实在没什么能帮忙的了。 写完信后,吩咐小厮明日送信去,便洗漱歇下了。 到第二日,寻芳再次回家的时候宝儿已经去了俞敏那里,寻芳便照常自己用饭,如今没了枕边人,总觉得挺不习惯的,因此还总是间接性的失眠。 他自己有时候情绪控制不好,会将照顾着他的小丫鬟说一通。 他忽然也有些理解了王氏以前的行为,实在是陆婉的产期越是近,他心里就越是难受,这种难受总想要发泄出来,就会导致他对周围的人不友好。 当然,这种不好的心情只持续了两三天,因为在这之后寻芳便收到了来自陆婉的回信,她在乡下跟母亲过得挺好,还让寻芳好好照顾自己。 伴随着陆婉的回信,寻芳嫂子的生命也总算没了威胁,但是自那日之后身体大大的亏损了,之后几乎是每日都跟中药为伴。 叶寻芝很担忧妻子的病情,身体也日渐消瘦了下来。 说自那日宫中宴会之后,倏忽过了两月时光。当日下毒之人仍旧是没有被查出,但是宫里却传来了一个消息。 二皇子的生母,忽然暴病而亡! 皇帝虽然对这位妃子的去世表示心痛,但是却并没有将她风光厚葬,明明是个妃位,却几乎是按照嫔的礼去下葬的。 对外也只是说她死的突然,这时候天气不好,便只能低调葬了。 这让朝中对政治比较敏感的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这些人之中,自然是有寻芳跟叶寻芝他们的。 二皇子的生母暴1毙,按照这个仪仗,寻芳他们觉得肯定是因她犯了什么错,才导致的这样一个结果,大胆猜测一下,应该是那次下毒的凶手便是二皇子生母。 不然好好的一个人,只说暴病却没有病因跟病症,皇帝最后是这样的态度也是很令人怀疑。 包括之后的一段日子里面,皇帝没有再过问过那日是谁下毒的事情,这便能清楚了。 皇家为了掩盖丑闻便只说突然生了莫名的疾病,但实际另有原因。 寻芳他们认为这是一个时机,或者可以将这看做皇帝给他们的一个信号。 那信号的内容便是,皇帝准备开始搞李家了。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12节 寻芳他们于是商量着,要联合众人,一一将李相家里的一些事迹全部检举,以达到最后给杨雪松沉冤的结果。 他们是想拉李相下去,但是这还不够,最终目的一定是还杨雪松清白。 大家做好了一个计划,在杨家用过了晚饭,拜过了杨母跟杨雪松后,便离开了。 这日休沐完毕,寻芳他们便将李相家的罪证再次呈现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大发雷霆,跟之前在寻芳面前的态度简直截然不同。 这也算是政治场上最会演戏的人了吧。皇帝下令彻查李相后,寻芳他们便退下了。 事情虽然被寻芳他们检举出来,但还得派人彻查是否真有此事,等皇帝确认完毕,李相估计也就完了。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很快便要告个段落了,在这日回家后,寻芳还没来得及去杨家那里报喜,杨家却有下人跑来寻芳这里告知,说杨杏儿自今日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寻芳皱着眉,问道:“怎么会不回来的?你们谁跟着你们家姑娘出去的?怎么可能有去却不回呢,这事儿跟你芝二爷还有梁大爷说过没有?” “已经派人去说了,求叶少爷帮我们出个主意,实在是没法儿了!”那仆人焦急地说道。 “先别急,你们家姑娘什么时候出门的你知道不知道?出门前有没有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寻芳安抚着下人,让他好好说话。 那下人听了寻芳的问话,点头道:“知道的,是中午那会儿出去的。出门前还是跟寻常一样,拜过了老太太跟我们家老爷的灵位。我们只当姑娘闷了出去走走,平时也都是这样的,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时是你跟着的么?”寻芳继续问道。 那小厮摇头道:“不是,是家里马车夫跟一个小丫鬟同姑娘出去的。但是回来就只有他们两个,姑娘并没有回来。他们一回来也就是一味的哭,家里门房瞧着不对劲儿,才叫我们几个小的出来请叶爷你们几位过去出出主意。” 第203章 寻芳听了这话, 知道杨家的下人也着急,这会儿问不出什么,便叫人赶紧备了车马, 一路去了杨家。 叶寻芝的家比寻芳近些,寻芳来的时候叶寻芝刚比他早到一会儿。 到了杨家后,寻芳跟叶寻芝便立马让人找了之前陪杨杏儿出门的两个仆人过来,问了一通话。 那俩仆人是边哭边说的, 他们一开始也只是按照杨杏儿的指示说要去哪里, 后来杨杏儿到了地点, 进去了才知道杨杏儿是去了通政司。 寻芳他们听到“通政司”三个字, 顿时便愣住了。 这其中会管理臣民密封申诉的事项, 就是相当于现代的□□部门,就是臣民想要告御状的时候, 可以来这里递状。 但是本朝要告状之前, 是得先进监狱的。 这是由于初设通政司时, 国家来递状的百姓实在太多,许多鸡毛小事也告御状, 所以这之后所有要告状的人,之前都要经过排查,确认是大事儿, 才能够告状。 这样一来,告状者在面圣之前都是要先进大狱的。若是查出情况不属实的话,很可能还要吃一顿苦头。 原本排查是没有问题,问题就在于, 李相耳目众多,谁知道杨杏儿能不能好好活到明天? 然而今天已经晚了,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去找人帮忙把杨杏儿从里面弄出来。 就是要见皇帝, 宫门也已经关了不可能开的! 现在是晚上戌时,到明天再早就是卯时也要五个时辰,换算过来要十小时,这期间杨杏儿会怎么样都是不确定的。 “她怎么这样莽撞!我们都因就差最后一步了,为什么要去做这种事!”叶寻芝恼得想撞墙。 寻芳也坐在凳子上握拳咬唇,仆人们上了好茶来,寻芳却一口也吃不下! 梁佩恩家里的小孩儿生了病,刚请了大夫才到的,到时脸上冒着汗,小跑过来对寻芳他们问道:“怎么了?这人怎么会不见了?” 寻芳他们于是将来龙去脉同他说了一遍,弄得梁佩恩整个人也焦躁起来,直在一旁抓腮。 俞敏家住的远,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俞敏想要见皇上比较难。皇帝还是比较信任文官,能比较容易见到皇帝的,也只是宫里的负责保卫的武官,所以杨家人没去找俞敏说话。 毕竟他们家仆人就不多,还得留几个看着人,不让两个弄丢杨杏儿的仆人趁机逃了。寻芳他们来了,总得有个能回答问题的。 大家都没个主意,毕竟今天晚上不可能救人出来,明天早上到皇帝那儿去告的时候,杨杏儿还不一定有命在。 最后还是寻芳发了话:“还是等到明日再说吧,明早宫门一开咱们就一齐去见皇上,事情快的话,说不定还有个转机。” “我们说话一向不避着她的,那天我们说要一起对付李家,她明明听得清楚,怎么如今做出这种事儿来?”梁佩恩对这一点实在是不解。 关于这一点,叶寻芝也是很搞不懂,杨杏儿究竟为什么要做这种送人头的傻事儿。 寻芳想起了当年还没有做官的时候,他跟杨雪松还有杨杏儿,在杨家那小茅草屋里说的一些话。 杨杏儿从小就是一个正义坚强的女子,当初寻芳被人贩子抓,是杨杏儿他们帮忙,之后寻芳凡是帮他们的,杨家都会一一的还回来,并不欠着寻芳的人情。 况且当年她也说过一些痴话,如今她做出这样的事儿,别人不能理解,寻芳却能理解。 “她要是有一口气憋在肚子里,死也不能甘心的。她这是想自己为茂之报仇。”寻芳叹着气,眉间蹙的紧紧的,从听到杨杏儿出门未归的消息到现在,几乎一刻都没有舒展过。 “她要告李相,早该去告,怎么等了这么些年?”叶寻芝对这有些不解。 寻芳说道:“当初杨母跟茂之都去了,他们的丧礼没办,之后灵柩一直没机会搬回老家,等了这几年,才总算联系上亲戚将他们的灵柩搬回了。况且那时候,咱们几个还搬不倒李家,别说她了。一定是听了咱们的话后,她才等到现在,如今时机成熟了,她也就肯冒险了。” 寻芳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梁佩恩跟叶寻芝听后,脸色都藏着佩服,还有就是后悔。 早点注意到杨杏儿的情绪的话,是不是就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杨雪松他们这一家,本本分分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到最后,竟然要会是这样一个没人了的凄惨结局吗? 寻芳他们默然,大家说了要各自回家,但是谁也迈不动腿。只好让下人开了家里供奉灵位的房间,进去拜过了杨雪松跟杨母。 之后几人便吩咐家里下人去家中报信,让带了换洗衣物过来,今日就在杨家住了一日。 杨家人少,空房间还是有的,寻芳他们三人还是住的一个房间。 因寻芳身材比较高,他自己睡榻,梁佩恩跟叶寻芝睡了床。 晚上多次辗转,迷迷糊糊睡了,但是也睡得不好。寻芳第二日起床的时候,眼睛都肿了。 梁佩恩跟叶寻芝眼睛里也多少有些血丝,可见昨日睡得并不好。 穿戴完毕,早上便联系了人,一定要见皇帝。 因情况紧急,寻芳他们赶在上朝前匆匆见了皇上一面。 皇上听说是杨家女要告御状,便对此事重视了几分,暗自派人下去将杨家女带过来。 寻芳他们仍旧不敢放松,毕竟杨杏儿目前是死是活还没有个信儿。 他们是认为,人昨日才告状的,今日不可能说死就死,最多也得等两日。若这告御状的人第二日就死了,这事儿传到皇帝耳朵里,整个通政司只怕也要被皇帝给端了。 腐败到这种程度,怎么可能还让皇帝信任呢? 若是说暴1毙,就必须要见尸体,仵作一查便知,也是瞒不过。 所以寻芳他们觉得杨杏儿很有可能会被严刑拷打,毕竟她要告的是李相,被人拷问是正常的,只是动刑的话,在没有证据证明李相确实没罪状之前,都算是私刑了。 所以大概率下,其实杨杏儿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甚至都不会被动刑。 但是在经历过杨雪松死在牢内,最后只是查处了几个主要关押人员的结局,寻芳他们已经不敢抱有侥幸的心理了。 几人都一致的认为,杨杏儿就算此时不死,也已经是受刑了。 一个女儿家,能够承受多大的伤害呢?说不定打两下人就没了,因此寻芳他们很是担心杨杏儿,不见到她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们便会一直紧张下去。 到了朝堂上,今日究竟讲了些什么,寻芳都没怎么仔细听,一味挂念着杨杏儿的生死。 退朝之后,寻芳他们便跟着皇帝去了说话的大殿内,等了约莫不到一刻钟,杨杏儿便被人带了过来。 这时候的她,身上果然是处处渗着鲜血,显然是被用了极刑! 寻芳看到这里,眼眶一下便红了。她这幅模样,像极了当初的杨雪松! 细看的话,她身上已经被简单做了包扎。见皇帝是不能太失礼的,所以她还是换了干净的衣服,这血是从里渗出来的。 手上,肩上,都有红色的血丝,脸上也是一片灰白,没有血色。 皇帝见她身上有伤,便免了她的跪拜,张口便对杨杏儿问道:“听说你要状告李家,你所状告何事?” 因皇上免了跪,杨杏儿便是站着回答的。 “回皇上,臣女要告李相极其旁支各族人谋财害命,贪污受贿,隐瞒不报,残害我弟之罪!” “哦?你手里有什么证据没有?若找不出证据,这可是天大的罪名!”皇帝坐在龙椅上,声音十分威严。 然而杨杏儿既然敢来告李相,自然早就做好了可能会丧命的打算,因此并没有被皇帝的威严给吓唬到。 她只是一一将自己所拥有的证据说给了皇帝听,寻芳他们听在耳里,对杨杏儿说的一番话感到震惊。 原来,杨杏儿手里早握着许多李相贪污的罪证,她所掌握的证据甚至比寻芳他们的还多! 这就完全可以肯定,当初杨雪松是掌握了可以治死李相的证据的,只是这证据被他藏了起来,原本应该找准时机然后向皇帝揭发,但是他在报告给皇帝之前,就被李相给陷害了。 当初杨雪松告诉过寻芳他们自己手里有证据,然而寻芳他们托杨杏儿找过,杨杏儿是告诉他们,自己没有找到什么证据。寻芳他们之后又在杨家翻找过,也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样说来,很有可能这些证据都被杨杏儿藏了起来! 她这样做的原因就很明显,是想要自己报仇,并且不想牵连到寻芳他们。 只怕从杨雪松死后,她便下定了要告御状的决心! 可是她估计也是没想到,寻芳他们为了杨雪松,竟然重新细查了一遍李相,并且还真的找到了一些可以推翻李相的证据。 之后寻芳他们认为最近几日便是可以向皇帝告状的时机,杨杏儿这才亲自去告了御状。 至于死,她也是想到了的。所以真正的证据并不在她手上,她只是呈递了状纸,而实际这些证据跟查找李相贪污的线索,被分成了两份,一份在她家一颗大树底下埋着。 另一份则分给了家里回到南方的远方亲戚那里,若是亲戚还念着一份情谊,那么只要杨杏儿死,将来这证据就会被寻芳他们拿到手,最后若还是没办法的话,那么就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寻芳他们身上了。 小小女子,她只是识字,连书也不曾读过几本,竟然会有这样谋略跟胆识,实在是很不易了。 皇帝听后,气得直咳嗽。连忙让亲信去杨家查找证据,当天便将一部分的证据掌握在手,这里有许多纸张,上面都是杨雪松的笔迹! 寻芳他们看到这里,几个七尺八尺来高的男儿不免落下泪来! 皇帝看了其中证词跟一些证据,其中有些是正在派人查找的证据。 赵先生虽然被放出来,但是自那之后已经没了在朝的心,没多久便辞官隐退了。 在寻芳他们查找证据的时候,赵先生身为杨雪松的先生,曾经给寻芳他们提供过许多的线索,但是主要的一些证据就在杨雪松手上,实在没有办法凑齐。 如今从杨杏儿那里凑了一部分,另外还有一部分证据被带到南方。 皇帝于是一边派人下去搜查,另一边又让人监视李家的动向,不许他们李家的人在检查的这段时间出城。 杨杏儿作为重点保护对象,被养在了宫里,由专门的太医来给她进行治疗,寻芳他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之后经过两个月时间的调查以及证据的搜集,李家被定了罪,当日是寻芳跟梁佩恩他们亲自去摘印的,这也算是皇帝对他们的小小补偿。 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213节 念在李珖实在是为国家做过许多贡献的份儿上,李家只是所有人都被贬为了庶民,从李珖下一代起,两代人都不许进学,就是连秀才的功名也不许有。 并且没收了他们大部分的财产,只留下他们祖宅的财产,所以那之后几日,李家都在变卖奴仆,许多仆人已经养不起了。 至于那些犯下大罪过的旁支以及李家本家的某些人,都被下令抓捕,免去一死,但是要服劳逸。中途逃走了几人,之后还在抓捕当中。 杨雪松沉冤得雪,皇帝下了一道牌匾去悼念他。杨杏儿也被好好的夸奖了一番,原本想为杨杏儿指婚,但是杨杏儿拒绝了。 皇帝想着杨家只有杨杏儿一人了,便觉得她可能是想要招婿,所以没有勉强,但是给了杨杏儿一个诰命,并且给了她一个玉牌,只要她见到有贪污或是地方有冤屈,时刻可以进宫面圣。 这就相当于告诉天下人,这杨杏儿是皇帝罩着的了。即便以后杨家没有男人,杨杏儿也保证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李家的事情告了一个段落,寻芳便把怀孕的妻子跟母亲从乡下接了回来。 第204章 时值秋季, 山上树叶开始泛黄,寻芳也迎来了他的两个孩子。 陆婉生孩子的时候并没有难产,但是生孩子当天的血水跟她的叫声还是将寻芳给吓到了, 所以并不打算再生。 当日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寻芳家里迎来了两个小姑娘,他自己本人是乐得找不着北,但是王氏却对这结局并不是很满意。 陆婉刚出月子, 王氏便以陆婉已经不年轻了为由, 要让陆婉赶紧再怀孕, 寻芳拒绝了几次。 没想到王氏见寻芳跟陆婉生不成, 便强行地要往寻芳屋里塞女人, 弄得寻芳气得搬到叶寻芝家住了几日。 之后王氏见寻芳不肯要小妾,便只能一直要求陆婉生孩子。陆婉见寻芳不想再要, 就没有再跟寻芳提起过想要孩子的事情, 自己将王氏给的压力都承受了。 转眼到了冬日下雪的一天, 寻芳从宫里回家,结果刚回家就听说陆婉被王氏罚跪的消息。 寻芳知道后, 当场就怒了,气冲冲来到王氏的院里,就瞧见陆婉正跪在雪地里。 “这是做什么!”寻芳瞧见陆婉, 赶紧让她从地上起来。 陆婉没有说话,只是跪着。 “你也不必跪,孩子是我不想生的,不必迁怒到你头上, 自然该是我跪的!”说着,寻芳便也跟着跪了下来。 王氏在屋里听说这个,便叫小红出来说话, 让陆婉不必跪了。 寻芳见状,便让陆婉回去了,自己仍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陆婉瞧见很是心疼,寻芳却对她使眼色,让她先离开,他自然有办法。 陆婉担心地站在一旁,等了许久。寻芳真怕她冷着,便硬让桃儿将她带走了。 等陆婉离开后,寻芳依旧跪在地上,不见要离开的样子。他方才问过,陆婉已经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了! 他都不敢想象,要是下次自己不在,王氏又这么对待陆婉,要是让陆婉生个病什么的,他简直都要疯了! 这婆媳矛盾要是不解决,他在朝堂都不能安生。他连国都能辅佐皇帝治了,怎么能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笑话。 大概跪了两刻钟,屋里王氏就忍不住了,亲自从屋里走出来,瞧着寻芳是又气又心疼。 “你这是在做什么?告诉我你要跟我反着来吗?芳哥儿,你向来听我的话,那陆婉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三天两头跟我对着干!” 寻芳跪在雪地里,才半个小时就已经冷得直发抖了,王氏却让陆婉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个小时! “母亲说什么寻芳不敢反抗,但是陆婉她才生下孩子身子虚弱,我同她是夫妻,以后她有什么不好,请母亲不要直接让她在这样天气下罚跪,只叫我来就好了。 孩子的事情,是我不想要,不是她不想要,母亲要罚,也该是罚我,不该罚她。今日母亲罚她跪了半个时辰,我的错自然由我来受着,今儿她跪半个时辰,我便跪够一个时辰!以后母亲如何罚她,只把我往她的倍数上加便是了!” 王氏疼儿子他还能不知道?想必他这么一跪,王氏以后就再也不敢对陆婉如何了。 “你为什么不要孩子?哪里有个男人嫌自己孩子多的?一定是她跟你说了什么,才叫你这样的!”王氏还是觉得陆婉是在挑拨她跟儿子只见的关系。 “将来的事儿没个准头,说不定还能有孩子。只是我不忍看陆婉辛苦,她怀孕太痛了。母亲能体谅陈姨娘生翡儿,如今对翡儿简直如亲生的一般,怎么就不能体谅婉儿呢?” “这怎么能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这就是一样的,总之母亲就不要逼我们了,这人就有个命,我叶寻芳若这辈子命里就这两个女儿,也已经能笑着离开人世了。 我不拘有没有人给我摔丧,只要能她们能平平安安的,家里人能够圆满便足矣!母亲不要再逼儿子跟儿媳了,儿子过不好,母亲心里也痛不是么?” 王氏见寻芳这么说,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是指着寻芳的脑袋,气道:“你怎么就这么蠢啊!” 说完以后,气得转身回屋。 然而等寻芳大概跪了半个时辰后,王氏又心软出来,说她不会再逼寻芳他们了,让他起来回去。 寻芳谢过了王氏,但还是坚持跪着,等一个时辰后,人都要失温了,才颤颤巍巍从王氏院子里站起来回自己院子。 中途陆婉也来劝过几次,寻芳就是仗着自己练过,故意倔强不肯回去,就是要让王氏彻底死了逼他们继续生的心。 回到屋里之后,寻芳便病倒了,大概病了七日才好。 因为生病,所以没办法抱老婆跟孩子,可把寻芳给想死了,等病一去,就抱了个痛快。 之后的日子一直十分平淡,只是皇帝重病,时不时就推了朝政。 如今二皇子势弱,没了李家做靠山,之前跟李家近的人也都纷纷远离,而今三皇子却是风头极胜。 寻芳是三皇子这一边儿的,所以很受朝中各党派欢迎。 谁又能想到,风水轮流转,这转眼间,当初弱势的三皇子,如今能是成为一得势的一家呢? 如果不出意外,大家都几乎已经肯定,皇帝肯定要将位子让给三皇子了。毕竟二皇子就算坐上了那个位子,也不一定能坐稳。 三皇子这边虽然已经基本稳了,但寻芳还是告诫他,让他不要太张扬,皇帝随时可以临时该挂,寻芳便让他每日尽量都去孝敬一下皇帝,哪怕就在他身边端茶递水也可。 这会儿寻芳已经不只是将三皇子当做一个普通的学生,而是几乎将他当成一个君主来培养了。 甚至跟他聊了之后的大势,若是他登基,必定要将一干强盛的家族打压。 皇帝要干掉李家,很有可能就是为了给三皇子铺路。 原本这事儿可以慢慢来,但是皇帝的病情已经严重了,所以必定要在他走之前弄得李家爬不起来。 只有这样,三皇子将来的皇位才能坐得稳。 而在这之后,三皇子很可能要将矛头对准自己的母族,毕竟沈家也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如果没有人威胁到沈家,那么强大的沈家很可能将三皇子当做傀儡。 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一个趋势,华夏古代,只要强势的家族不乱来,皇帝不荒淫,且爱护百姓的话,那么这个国家就能够兴盛。 即便沈家没有想要将三皇子当做傀儡的意思,但是将来肯定还是要一定程度的打压沈家。 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寻芳一直在教授三皇子一些他所掌握的知识。 又是一场春秋,皇帝病危,已经到了垂死的境地。 寻芳两个女儿周岁要抓周,因皇帝病情,不敢大办,便只邀请了少许亲友,过来小小办了一场抓周宴。 结果这日在门口引起了一场风波。事情经过实在凶险,也害得一人丧命。 哪想这日杨杏儿来恭喜寻芳他们,结果刚到门口下车,未等寻芳上前迎接,人群里面便出现了一个人,迅速走到杨杏儿身边,从远处看来,只像是撞了杨杏儿一下。 但是待寻芳看见那人的面容时,脸一下就变得煞白了! 那靠近杨杏儿的不是别人,正是畏罪潜逃的李瑶! 李家跟杨家是什么关系,去年闹得满城皆知。两家有仇,此时一个畏罪潜逃者,碰到杨杏儿,能是做什么好事? 寻芳赶紧上前想要拉开杨杏儿,奈何二人离得远,加上中间宾客穿梭,就这么两秒时间,杨杏儿就从寻芳身前倒了下去。 寻芳到时,周遭就有几个练武的已经将李瑶抓住,然而杨杏儿的肚子上,也正插着一把短刀!而她身上不止一个出血点,显然是被连捅了好几刀,看着是救不活了。 寻芳颤着身子在杨杏儿身边跪下,血水从杨杏儿的身下蔓延出来,她只眼神无助地看着寻芳,微微喘1息着,说不出话来。 “去找个大夫来,去找个大夫来!”寻芳嘶吼着,就在杨杏儿身边,却不敢碰她。 “我......我不怕。我已经......报仇了,我不怕死......寻芳,我对你......曾经对你.....动过......”话还没有说完,杨杏儿便晕了过去。这一看就知道,是失血过多,产生了休克。 “杏儿!” 寻芳嘶吼着,叶寻芝他们也听到动静赶来,瞧见躺在血泊里的杨杏儿,眼眶霎时就红了。 就在几人悲痛之时,却有人在一旁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要我流落街头,四处奔命,人不人鬼不鬼,我就要了你的命!绝了你们杨家!哈哈哈哈!!” “把他丢到京兆尹那里去,将他关起来!等禀明圣上,不许他好死!”寻芳抹开自己的眼泪,瞪着李二恶狠狠地说道。 见寻芳这么说,李二眼神变得痛苦,神情疯狂地对寻芳尖叫:“叶寻芳!我这辈子是害人许多,但是从未对你做过什么坏事儿!父亲面前,我也向来只说你的好话。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对我李家!” 寻芳没有理会他,只是将杨杏儿抱了起来,一路朝着家里客厅走去。 路上有人瞧见寻芳怀里抱着个鲜血淋漓的人,都被吓到了。 家里还有客人,寻芳不能就这样让他们离开。只是叫来陆婉,吩咐她好好招待,杨杏儿这里有他跟叶寻芝他们便是了。 陆婉觉得他们男人家不方便照顾女儿家,便留下了几个心细的丫鬟,给杨杏儿简单包扎上药,之后又换了干净的衣裳。 但是伤口太多太大,就是包扎了伤口也没用,血就一个劲儿的往外流。 大夫很快便来了,看过之后只是摇头,说道:“就是神仙来了也难医治,准备后事吧。” 寻芳他们听到这里,浑身僵住,却无可奈何。 就在这两日后,他们彻底失去了杨杏儿这个姐姐。 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寻芳都没能从那阴影中走出来。他对杨杏儿的抱歉,以及对杨雪松的愧疚差点儿将他压垮。 后来还是陆婉一直陪伴在身侧,寻芳才慢慢地好了起来。 寻芳是京官,前景非凡,用了些手段不让李瑶在狱中好过。 李瑶在被严刑了几日之后,便被判了死刑,之后他就在狱中自尽了。 叶家两位千金周岁宴之后的第二个月,皇帝便去世了。没有疑问的,三皇子登基,百官跪拜。 寻芳跪在京都城内的石砖上,觉得恍惚跟不可思议。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走到这种地步,原本他的身边应该还有一个杨雪松,可惜他不再有机会看见了...... 这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他辅佐的皇帝登上了宝座。寻芳被提了官职,给了个太子少保的名头,位列三公之一。 三公九卿,如今的三公已经没有什么实权了,只能算是一种至高的荣誉,拥有教导太子的权利。 当朝皇帝借鉴上一位皇帝的人生,因为上一任皇帝是迟迟不立太子,导致百官在一定程度上很是不安,所以当朝皇帝便在刚一上任便立了太子。 自此之后,寻芳便受尽当朝人士的尊重,连带他庶出的妹妹翡儿都被许多人求娶,最后定下了一家侯门嫡次子。 然而这些名利在寻芳面前已经不值当什么了,若是本朝历史能够延续他也已经青史留名了。 于他而言,结束只是开始,朝代更迭,朝堂上不过还是那么些尔虞我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