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和我同居的宅室友被性轉這件事》


 第一話

    人生总有机会遇到一些奇妙的事情，是自己无法想像的。

    比方说，从电话到智慧型手机，我小时候从未想过可以边走边讲电话，而这么小的机器可以有这么多功能。比方说，北极海冰在夏天会融化消失，从未想过那么冷的地方海冰还会消失。

    比方说，女僕咖啡厅开了好几间，穿着女僕服的少女们招待着客人。比方说，大型同人展每年都至少办两次，每次都有不少穿着动漫服的人在展场前摆拍。

    比方说，同性恋可以光明正大地结婚，反而是异性恋越来越少人想结婚。比方说，认识的同性好友突然被性转换，外表变成我完全不认识的女孩子，心里却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这就是一个关于跟我同居数年，有着社交障碍的宅宅突然被性转后，继续跟我同居的故事。

    ※

    年假的时候回南部老家度过两週，把跟自己住同一间房的室友独自一人丢着。本来想说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至于没有我就活不下去。没想到刚到老宿舍的门口，就看到一台救护车停在宿舍玄关前马路上。

    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我把行李放下，走过去朝一名跟着医护人员的微胖中年妇人打招呼。那是宿舍的房东兼管理员阿珠姨，平常除了打扫外没事不会跑来宿舍。

    「阿珠姨，发生甚么事了？」

    「喔，是小林你啊？」阿珠姨看到我就松了口气，说：「还好你回来了，跟你同住的那个…」

    「你说阿杰吗？」

    「对对对，就那个陈同学，好像得了很严重的感冒，差点就死了。所以刚刚隔壁的杨同学帮忙叫了救护车，要把他送去医院。唉唉我怎么就那么倒楣，希望别出事啊，要出人命那宿舍可是会跌价的。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那么不自重，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没注意，哪像我们以前……」

    话说到这，救护车鸣着笛疾驶而去，留下满脸震惊的我面对继续碎碎念的阿珠姨。

    「……先这样啦，阿姨我要去其他宿舍收租了。啊对了，你的房间还有医护人员在清扫，有问题你可以问他们。」

    「喔…喔。」

    我还没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提起行李往一楼走廊最末端的房间走去。到房间门口发现门还开着，里面还有几个全身穿着防护装的人走来走去。

    我朝我的室友阿杰床铺的位置看去，因为是很旧的日式宿舍改建，房间的格局床铺是舖在榻榻米上的。但现在那个地方榻榻米跟棉被都被收走了，只留下一个露出木质地板的空洞。

    看着那个空洞，我才认知到原来刚刚阿杰已经被搬走的事实。

    「你是陈先生的室友吗？」

    一名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走过来，面罩的反光让我看不清楚面目，但声音听得出来是女声。

    「陈先生最近开始有感冒症状是甚么时候？」

    「抱歉我年前就回老家了，在我回去前他看起来很正常很健康，别说咳嗽，连流鼻水都没有。」

    「这样啊…」

    「请问我朋友是得了甚么传染病吗？」

    医护人员摇摇头，才说：

    「别担心，我们已经确定不是传染病。但他的病情很严重，等他状况稳定后，我们才会开放探望。想问一下，请问你能联络上他的家人吗？」

    「抱歉，他没有家人，他现在是靠自己半工半读。」

    阿杰的家人几年前出意外就走光了，要不是有我帮忙，他现在恐怕就輟学了。虽然如此，他还是延毕了一年多，今年再不毕业恐怕就得先休学一阵子在復学，免得被退学。

    「这样啊，那之后他要情况好转，我们会通知你，麻烦留一下手机。」

    取得我的手机号码后，那个医护人员就跟着其他人一起撤退了。只留下提着行李没有放下的我继续站在房间中，过了许久我才回过神来，放开手上的行李。

    转头看着那块失去榻榻米露出木质地板的空缺，我再次认知到阿杰已经被送走的事实，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闷。

 第二話

    ※

    在那之后又过了两个月，就在某天晚上我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宿舍，打开电灯开关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时，接到了不明号码的来电。

    「请问是林先生吗？」刚接起来就听到一个女性的声音，有点耳熟。

    「我是。」

    「你朋友情况稳定了，要不要过来看看？」

    我顿了一下才想到阿杰，便说：

    「好的，我会去。」

    对方也没有多说，只是给了地址跟时间便掛断通话。看一下时间发现那天得工作，我叹一口气，心想只好请假去拜访。

    几天后的下午，我照着地址只是来到一栋白色大楼前。看起来很像医院，但外部却没有任何医院的招牌或提示。

    抱持着怀疑的心情走进建筑物，刚进门就看到两边各站一位荷枪实弹的保全。其中一人看到我便用眼神示意要我去柜台，我走过去，还没开口，站在柜台后的客服小姐便以亲切的语气说：

    「欢迎光临，请问有何贵干？」

    「我是来找人的，听说我朋友在这里…」

    「啊，是林先生吗？」

    「对，你怎么知道？」

    「因为今天只有您一位访客。」客服小姐拿起话筒，又说：「请稍待片刻，我联络一下主任。」

    不一会一名穿着白衣大褂与丝袜短裙，留着一头黑色短发，有冰山美人气质的女子从打开的电梯门朝我走来。她抬头与我对视好一阵子，才问：

    「林先生？」

    「对，我依约前来了。」总觉得这声音我有印象，便问：「你是上次跟我要电话号码那位？」

    「是的，我也是你朋友的主治医师。」女子转身往电梯走去。「跟我来吧。」

    跟着她走进电梯，在上升过程中我和她都没说话。不过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听到那女人说：

    「抱歉，我刚刚在想到底该怎么跟你说。」

    我听完心跳停了半拍，一口气憋了许久，才问：

    「难道阿杰他还是…」

    「并没有，只是情况很复杂。」女子轻啟涂着口红的唇叹气：「如果是亲属的话还能好办，但你不是。」

    「是不能跟陌生人说的事吗？」

    女子没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地往前走，说：

    「总之先见面吧。」

    我跟着女子往前走去，没多久就看到右侧有一块超长的观察窗，在窗户的另一头是看起来像重症病房的空间，一张病床靠在墙边，旁边还有几个显示血压脉搏之类的仪器。

    病床上躺了一个人，全身上下包括脸都缠着白色的纱布。虽然已经看不出外貌，但我猜那人应该就是阿杰。

    「不是感冒而已吗？」我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会搞成这样？」

    女子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走到门边按了一下对讲机，说：

    「你朋友来看你了。」

    声音透过房内的广播喇叭传出，原本还躺在床上的那人按了下手边的按钮，把自己的病床往上抬升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看到我后他吃力地举起手挥了辉向我打招呼，我无言以对，只能跟着挥手回应他。这时女子对着对讲机，又问：

    「陈…先生，我可以跟你朋友说明你的病情吗？」

    阿杰放下手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向女子，半晌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女子转头看向我。「跟我来吧，林先生。」

    「我不能进去看吗？」

    「里面是无菌室，不开放给外部人士。」女子蛮不在忽地说：「而且你进去又能怎样？他就能好快一点吗？」

    被呛得哑口无言的我犹豫片刻，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女人身后，两人来到一间办公室，女人带我到招待客人的沙发处，说：

    「请坐，我先泡个咖啡给你喝。」

    「谢谢。」

    她走到一旁的咖啡机开始操作，没多久房里就充斥着浓郁的咖啡香。女人端着两杯咖啡放到桌前，便在我的对面坐下。只见穿着黑色丝袜的腿相互交叉着，挡在我跟她之间。

    我感到有点口乾舌燥，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才问：

    「所以我朋友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全身绑满纱布？」

 第三話

    女人没说话，她似乎很不爱直接回答问题。过了半晌，她提了另一个跟我的问题无关的话题。

    「你朋友刚送来这里时我们就做过身家调查了，他在几年前就没有了亲人，这几年一直都是靠自己半工半读过下去。因为工作的关係，延毕了一年还修不完学分。」

    我看着女人好一会儿，决定继续听她说下去。她看我没回应，便端起面前的咖啡轻啜一口，才又说：

    「比起他的同事，身为室友的你与他的关係更亲近一点。我们也是无可奈何才找上你，原本我们是打算再跟亲属连络过，确定各种事项后才通知你来探望。但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提早叫你来。」

    「甚么意思？」

    一叠厚厚的纸被放在我前面的桌上，只听她说：

    「我们需要你签手术同意书，接下来你朋友有好几个大手术要动。」

    看着那一叠同意书我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后便问：

    「所以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帮他了是吗？」

    「对，刚刚你也看到了，他的情况很危急。」女人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应该是死定了，我们也很头疼。」

    「他自己愿意还不够吗？」

    「现在他还算清醒，但之后的手术不只一个。碍于公司内部的种种规定，我们后续的手术都不能事先签。」

    「你们不是医院吗？怎么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规定？」

    「某方面来说，我们也算政府立案的医疗单位。但公司内部的管理营运并非完全官股，很复杂就是了。总之我只能跟你说，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们也只能很遗憾地转去其他医院。但照你朋友这情况，就算转院也是死路一条。」

    虽然还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但现在看来我如果想救阿杰，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认识他那么多年了，现在要看他就这样掛掉我也不舒服。

    「好吧，我签。」

    「这么乾脆？我以为你至少要考虑个几天。」

    「你不是说时间紧迫吗？」我没好气地说：「既然都来到这了，要我袖手旁观也做不到了。」

    女人的嘴角微扬，从白大褂胸前的口袋中拿出笔来递给我，又说；

    「哪你先签第一份就好，剩下的看过就行。对了，医疗费用不用担心，因为这个有政府专案的补助，到他康復前所有的费用都由政府负担。」

    「就算你要收钱也没关係。」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喔？这么乾脆？」

    「反正以他的性格，是寧愿借钱来环也不愿意欠我的。」

    听我这么说，女人露出有点意外的表情。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抿着唇像是在思考甚么，过一阵子才停止敲桌的动作。

    这时我已经拿起手术同意书开始阅览与签名，不过才刚翻个几页就听到她冷不防地说：

    「这几年全世界流行一种新型的肺炎，死亡率不低，你知道吧？」

    「嗯，前阵子疫情严重，不是才限制外出用餐过吗？」我一边看同意书内的条款，一边回答。

    「其实多数人在打过疫苗后，这种肺炎的危险性就很低了，大概就跟流感差不多。但总是有例外存在，大概每千万人就有一人因为遗传基因的缺陷，在感染新型肺炎后会出现完全不同的症状。」

    「你的意思是我的朋友就是感染了新型的肺炎，才变成这样吗？」

    「对，他们会因为这样出现基因重组的情况，现在他身上的症状都是因为基因重组的过程中產生的强烈排斥反应造成的。」

    「基因重组？」身为工程师的我对这名词是有听过没懂过。

    「因为是病毒啊，可以透过RNA进行基因的修改。由于修改的速度太快，產生强烈的排斥反应你朋友才会变成这样。全身溃烂，只能待在无菌室避免被感染。」

    「不是才过几个月吗？未免恶化太快了。」

    「新陈代谢也被加速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也还在研究中。」女人喝了口咖啡，又说：「如今全球的病例不足百例，要研究出成果恐怕也得两叁年时间。」

    「我懂了，难怪有政府补助。」

    「是啊，毕竟是很稀少的病例，能够做研究的单位也少。为了瞭解这是不是病毒突变的结果还有是否具传染性，相关单位已经拨了鉅款给我们。」

    「等一下！」

    我翻到其中一张手术同意书时吓了一跳，这个手术让我感到十分荒谬，忍不住打断女人的话。我把那张同意书拿到女人面前，气急败坏地问：

    「为啥会有变性手术？」

    女人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彷彿早就料到我会问这个。她放下咖啡杯，语气平和地说：

    「喔，这个啊…你先坐下冷静一点，听我解释。」

    「……好吧。」我坐回去，双手交叉在胸前：「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有提到，你朋友的症状是大量细胞的基因遭到修改，產生排斥反应的结果。意思是你朋友全身上下有七成以上的细胞，其中的XY染色体被转换成XX染色体。换句话说，你的朋友已经不是男人了。」

    「你说……甚么？」一时间无法接受的我感到女人跟她的声音好像都离我越来越远。

    「从今以后，你的朋友就是女人了。」女人的嘴角掛起恶作剧般的笑意。「这样能理解了吗？」

 第四話

    「你在开玩笑吗？男人怎么可能得个病就变成女的？」

    「信不信由你。」女人耸耸肩「过段时间这件事就会公布在最新的医学期刊，到时你就知道我不是开玩笑了。」

    我看着女人的眼睛，感觉不出她眼里有任何恶作剧的人会有的笑意。而且仔细想想，这一路上又是保全又是加护病房，还有眼前这一叠手术，要说是开玩笑也太大手笔了。

    但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愿意同意这个手术，因为这对阿杰的人生影响太大了，这不是一个朋友能够帮忙决定的事。

    「总之这份我不会签的，要签也是阿杰本人签。」

    女人彷彿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回答，嘴角又微微扬起。

    「无妨，放在里面给你看只是让你有心理准备。除了这些外，那些皮肤与器官移植手术、全身骨骼重建、分子医疗微械等都是我们公司最新的技术。其中大部分已经得到合法授权，并开始推广到各个大型教学医院。」

    「……听起来像是把我朋友当成实验对象呢，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放心吧，这些手术都已经通过最后一期的临床实验了，就连最新的也是这几年就会公开相关的技术。而且除了相对应的医疗费用外，我还会帮你们争取一笔不斐的报酬。」

    「这不是钱的问题！」

    「对你来说不是，但我想对你朋友来说是。给予报酬的部分，他是同意的。」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甚么，却又觉得自己太过多管间事。最后我闭上嘴，闷闷地把剩下的同意书一一看过。确认没甚么问题后，我在第一份手术同意书签下自己的名字。

    女人把那份同意书拿过来，看了一眼后满意地说：

    「其实这一份交给你朋友签也是可以的，只是无菌室要带这东西进去很麻烦，现在倒省了不少工夫。」

    「我要走了，临走前可以再去看他一眼吗？」

    「可以是可以，但他刚刚又睡着了。」

    「那就算了。」

    在这之后我跟着女人坐电梯回到一楼，由她送我到门口。离开这间大楼前，我转过身向她鞠躬致敬，认真道：

    「阿杰他就拜託你了。」

    「放心吧，我可是比你还关心他。」女人朝我挥了挥手「等到他能离开加护病房见客后，我会再通知你来的。」

    ※

    之后又过了叁个月快四个月，这段时间我忙着对付成堆的工作与机车的客户，每天回到家都累得像条狗。但每到睡前我都会看一下手机，看是否有未接来电或简讯，怕不小心就漏掉对方的通知。

    就在学生的暑假过快一个月时，那女人打过来了。

    「你朋友离开加护病房了，过来看看他吧。」

    「可以挑我放假的时间吗？」

    「既然已经转到一般病房，就没有那么多限制，但探访时间还是有宵禁的。」

    这次我约了自己放假的日子，不过在中间又出了点差错。有机车的客人要求假日维修，上司原本打算派我去，但却被我严词拒绝了。

    如果是平常我当然会抱怨一下然后就接，毕竟假日的加班费也还挺高的。但我不想失信于阿杰，所以还是拒绝上司的拜託。

    週六下午，我再次回到那栋白色大楼前，这次保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倒是柜台小姐看到我就打起招呼：

    「午安林先生，来探望你朋友的吗？」

    我感到有点讶异，忍不住问了句：

    「这次又是只有我预约？」

    「并没有呢，不过我已经记住你了。」柜台小姐露出甜甜的一笑，递给我一个黑色磁卡「这是临时通行证，等等电梯门开了会有看护机器人来接你，把这张卡交给他，跟着他去就能见到你朋友了。」

    「上次那位小姐不来吗？」

    「你说杨主任吗？很不凑巧她现在正在开临时会，抽不开身呢。」

    「我知道了。」

    电梯门打开后果然有一台造型流线的四轮机器人出现，只见它缓缓来到我面前，举起机械手臂后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合成音对我说：

    「来宾请出示通行证。」

    我把黑色磁卡放在它的机械手臂上，只听几声像是在读取甚么的嗶嗶声响起，又听它说：

    「认证成功，来宾请随我来。」

    跟着机械看护搭上电梯，过没多久电梯门就开了。走廊上有一些机械看护四处移动，偶尔可以看到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穿梭在各个病房。

    跟着机械看护来到一间病房前，看着灰色的病房门旁的名牌写着阿杰的姓名，我感到有些紧张。

    毕竟四个月没看到了，怕是陌生不少。不过那台机械看护完全无视我忐忑的心，自顾自地按下对讲机，用他那没有感情的电子音道：

    「陈小姐，您的访客到了。」

 第五話

    对讲机并没有传出声音，但病房自动门解锁打开了。

    迎面而来的是比走廊还要低上几度的空气，原本大楼里的温度就比户外剩下的气温还低，但这里的温度更低了。

    一个穿着病人服的消瘦身影正坐在前方的病房上，他脸上缠满纱布，连头发都没有。该怎么说，这跟我回忆中那个有点胖的矮子阿杰完全不同。

    那人用手指敲打着放在支架上的键盘，然后在他脸庞的萤幕显示了一排字。

    「好久不见了，老皮。」

    看到这称呼，我还是确信了眼前这人是阿杰。这绰号是阿杰取的，他不喜欢叫人的本名。至于为什么叫老皮，问了后他只叫我去看一部老影集「MacGyver」。

    我把探望用的水果房在病床前的桌上，问：

    「怎么？没办法说话吗？」

    「还没做声带手术，现在只能用打字的。」

    「而且医生说打字对手指的復健很有用，我以前很常在网路上跟人拚手速，便决定选键盘打字了来沟通了。」

    萤幕上出现的两句话是冰冷冷的文字，但透露出来的却是艰辛的復健过程。

    「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啊？」我叹了口气，问。

    「谁知道啊，你回去后没几天，大概初二还是初叁的时候我就开始发烧。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没想到越来越严重。过了一个礼拜后我已经没办法起床，全身疼痛不已直到失去意识。等我再度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加护病房了。」

    「你送上救护车时我刚回来，那时候连你的脸都没看到救护车就开走了。要不是那个杨主任跟我要了联络方式，我都不知道去哪找你。」

    「你是说杨小姐吗？她是个好人呢，本来我拜託她找你的时候，她还担心说你不会过来。」

    「你是说上次？」

    「对啊，她说接下来的手术可能都会有生命危险，希望我找一个代理人帮忙签手术同意书。我跟她说我没有亲人，真要说有谁能帮忙得只剩你了。她还不相信，特地去查了我的户口，才发现我说的是真的。」

    「我本来也不打算帮你签的，但听她说我不签就要把你转院，到时你就死定了，我也只好硬着头皮签下去。不过我只签了第一张，后面几张我都没签。」

    「她是在测试你的，其实你不签她还是会救我。」

    我看萤幕上出现的字才意识到不对劲，如果真的非我签不可，那等到阿杰昏迷不醒再找我来不是更合理吗？

    「测试我甚么？」

    「测试你愿不愿意帮我。」

    「这不用测试吧，我们好歹也同居几年了，怎么可能你出了事需要帮忙我会袖手旁观？」

    「我也是这样跟她说，当初如果不是你，我肯定已经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了。」

    阿杰在几年前最后的亲人父母与妹妹因为意外逝世后，他消沉了好几个月。要不是因为跟他同住的我在照顾，大概真的会想不开吧。

    我也是自那之后才慢慢跟阿杰熟的，原本在那意外发生以前，我们只是各过各的，一个是读夜校上大夜半工半读的工读生，一个是读日校，无忧无虑的普通大学生而已。

    在他陷入低潮后，我们相处的时间才增加。实在是看不下去他的颓废，等我发现时自己早已开始担负起照顾他的责任。帮他买吃的，偶尔带他出去走走，陪他看动画。

    我们之间的交情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所以当我知道他出事的时候，当然会感到焦虑。毕竟看他好不容易度过人生低潮，现在却又发生这种事，真的让我感到很难过。

    还好，现在看来最辛苦的那一段已经过去了。那位杨小姐也帮阿杰那么多，就别追究了。

    「算啦，我不介意这个。话说回来，之后那几张不用我签吧？」

    「不用了，现在我的状况不错，我签就好。」

    「呃……」

    下意识地想问他变性手术的事，但我随即意识到这样不太好，便住嘴不提。

    「怎么了吗？」

    「没甚么事，只是刚刚突然想到你房里那堆东西要怎么处理。」我假装很随意地错开了话题。

    「啊……你说那些收藏吗？原本我在晕过去以前还想着要拜託你烧掉，还有格式化D槽硬碟，删除网页瀏览纪录的说。现在看来好像不用了，等我回去再说吧。」

    可能是打太多字了，我注意到阿杰的手指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看来就算离开加护病房，他的身体依然没很乐观。

    不想太勉强他，我决定快点结束对话，便说：

    「嗯，总之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那些事。还有我差不多该走了，之后要是有放假就会找时间过来看你。」

    阿杰愣了一下，然后敲了一排字：

    「那就拜託你常来了，不然我一个人会很无聊啊。」

    「欸？这里不能用手机吗？」

    「当然不能，手机电磁波太强了，长期使用可能会影响到我体内的医疗用微械。」

    「这……这样啊，还好我的手机刚刚都没响。」

    「只是偶尔响一下还好，要是那种随时拿着手机的情况才会影响啦。」

    「好吧我知道了，总之下次来看你会先把手机关掉。」

    说完后我便站起来，准备转身离开。

    「对了，你下次帮忙带几本轻小说好了，我在书架的角落有几本还没拆封的。」

    「知道啦，那先这样，掰。」

    「掰啦。」

 第六話

    ※

    因为阿杰的状况算是稳定了，接下来几个月我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当然假日还是会去探望一下，结果原本假日只要忙不完就会加班的我，现在都把时间留给他。

    为了不加班，我也尽量把工作效率提高了。原本每天午休会出门吃午餐，也都省下来工作。没想到这么做前辈就来发牢骚了，因为我不出去吃饭，他找不到人一起吃。

    顾虑到公司的人际关係，我只好又出去跟他吃饭。两人去了常去的排骨便当店，前辈趴了几口饭菜咀嚼后，用筷子指着我问：

    「老实说，你最近是不是有女人了？」

    我愣了一下，一边用一种很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一边咀嚼嘴里的饭菜。半晌后我把咀嚼完毕的饭菜吞下，才说：

    「蛤？」

    「你现在假日都不留在公司加班了，不就是因为有约会吗？」

    「前辈，假日加班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正常来说放假本来就该休息而不是工作。只是因为真的忙不过来，所以我妥协了，但不代表我会一直持续下去。」

    「等等，别岔开话题啊，所以说有没有嘛？」

    「这是我个人隐私吧？」

    「身为前辈，偶尔得关心一下后辈的私生活嘛。」前辈大言不惭地说着歪理。「不然要是你被女人骗了怎么办？像你这种刚出社会的，最容易遇到坏女人了。」

    我白了他一眼便低头专心对付便当里的饭菜，不想回应了。

    「欸，你别这样，我是有苦衷的。」

    我还是不说话，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前辈看我这态度便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之前就有个新人迷上酒家女，搞到借高利贷还不起结果黑道的来公司找麻烦。所以现在新人进来我都会想了解一下，免得出事。」

    愿意解释就表示前辈知道自己理亏，再加上这理由还可接受。毕竟谁也不想看到哪天因为同事的私事，而影响到公司的办公。

    所以我吞下嘴里的饭菜后，很无奈地开口道：

    「前辈，我还不至于那么傻吧？」

    「你是不傻，但你就是一个刚出社会的菜鸟。看你平常也不像有女朋友的样子，我看你对女人的那些手段大概没甚么抵抗力。」

    看我态度和缓，前辈又开始开玩笑了。

    「这话伤人了啊，前辈。」

    「我只是诚实了点。」

    「难怪老闆不喜欢你。」

    「欸，你这话也伤人了！」

    「彼此彼此啦。」

    恢復平常的互动方式，我的态度也没那么冷了。

    其实前辈就是这样一个性格，算是直率又鸡婆。我也知道他会问没甚么恶意，至少不是来试探甚么。所以几经斟酌后，我想跟他说一说也没关係。

    「我朋友住院了，所以我现在假日都得去照顾他。」

    「他没亲人吗？怎么还要你来照顾？」

    「没有啊，只有我能帮他。」

    「男的女的？」

    「男的。」我豪不犹豫地说了。

    「男的你还这么上心？」前辈一脸古怪地看着我。

    「前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不也对我的感情生活很上心吗？」

    「这不一样这不一样，不过要再问就过头了，就这样吧。」前辈果断地中断了感觉有点糟糕的话题，我总觉得自己被误会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亲人都没了啊，做朋友的我不帮他谁帮她？」

    「也是啦，是我也会帮。」前辈很认同地点点头。

    「所以说在他出院前，我大概都没办法假日加班。」

    「没关係，你工作也不用太勉强，人是铁饭是钢，少吃一餐长久下去你也会撑不住。」前辈豪爽地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工作进度我会帮你跟上司协调一下，大家都是有经验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我感到有点意外，原本以为这公司工作量那么大，像这种私人的事情是没多少妥协馀地。没想到前辈一句话就说能帮我搞定，愿意帮我这个忙让我有点感激。

    「那就先谢谢前辈了。」

    「不客气不客气，记得偶尔一起喝酒请我几杯就好，哈哈哈。」

    好吧，刚刚涌起的感激之情消退了。

 第七話

    工作的事情我不想带到自己的生活里，所以这些事虽然跟阿杰有点关係，我也不想提。

    这次假日我去探访他的时候，顺便还帮他带了几部动画的DVD。随着病情的好转，阿杰病房里的限制也越来越少。听那个杨医师说，他现在体内的医疗微械已经完成大部分的循环系统修復。不过这週才说要动角膜移植手术，他大概只能用听的，不能用看的。

    进病房时看到的是双眼被纱布覆盖的阿杰，他穿的依然是同样款式的病人服，不过身上绑纱布的地方少了许多。

    露出病人服的双手皮肤有许多顏色偏粉红的淡淡疤痕，那些都是手术时留下痕跡。现在看起来依然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跟我记忆中的微胖身影差了不少。

    「是老皮吗？」阿杰明明看不到，头却往我的方向转来。

    「是啊，你今天状况不错？」

    「还行还行，就是无聊了点呢。」

    「眼睛如何？」

    「医生说过几天就能拆纱布了。」

    阿杰头上有薄博一层短毛，是自然生出来的。不过顏色全白，变不回原来的黑发。仔细一看他的皮肤也白的异常，感觉像是白化症那般。

    「CD我帮你带来了，可是你现在也不能看，过几天再看吧。」

    「是说这几年想看的番我都快看完了，下次可能要拜託你带一些比较老的动画。」

    「比如说？」

    「魔法少女小圆系列？」

    「那部你竟然没看？」

    「第叁话学姊掛掉后就气到不想看了，现在实在是无聊，乾脆就看一看吧。」

    「还有呢？」

    「我想想……荒川爆笑团？」

    「这片子很老囉。」

    「是吗？我本来还想要找秋叶原电脑组来看。」

    「这叁部完全看不出你的喜好在哪欸。」

    「我想看得可多了，没甚么在挑的。对了，还有白兔糖跟蜂蜜幸运草我也想看。」

    「……如果能找到的话，我就带过来。」

    说是这么说，能够满足阿杰的需求我还是会尽量去做。也不知道电器街那边的二手CD商店能不能找到，真要不行的话我想还是去网路上找人收购二手货吧。

    「对了，最近有甚么新番？已经过两季了吧，有推荐的吗？」

    「抱歉呢，最近都忙着工作，很久没追番了。」

    毕竟学生时代时间多，有那个间情逸致。但出社会后被现实毒打，现在回家几乎没甚么精神力追番，总是提不起劲。有时只是看着Youtube网站的短片打发时间，也没动力追番来看。

    「你这样不行啊，要是连休间都没有，精神压力会一直累积。」

    「放心啦，我都早早就睡了，不会累积压力。」

    「你又不是吉良吉影。」

    「哈哈。」

    又聊了一会，等到会客时间到我才跟阿杰道别。走出病房时我看到那个穿着白大褂跟黑丝袜的杨医师靠在墙边，没有正眼看我，只是小声道：

    「跟我来一下。」

    看她那冷淡的脸色，我点了点头。跟着她走到她的办公室，只见她把门关上，跟上次一样泡了两杯咖啡。

    等她把咖啡放到桌上并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我才开口问道：

    「阿杰怎么了吗？」

    「也不算陈小姐的事情，她的手术一直都很顺利，我们也收到不少优良的数据。」

    「所以是来找我囉？」

    「对啊，我是来通知你，她已经答应要做变性手术了。」

    「欸？」

    看到我一脸错愕，女人冷淡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

    「我就知道。」

    「这是甚么意思？」

    「我猜他是打算出院后就离开你吧，他不想麻烦到你。」

    听女人这么说，我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我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因让我清醒不少。

    想想也是呢，阿杰就是这样的人。要是他离开后还有一大笔钱在，也的确不需要继续受我照顾。

    「说甚么不想麻烦的……」我把咖啡被放回桌上，喃喃自语着。「这不是早就麻烦到了吗？」

    「还有另外一件事，他拒绝了我提出的报酬。」

    「蛤？」我突然觉得很生气，刚刚被平復的心情再起波澜，忍不住碎碎唸道：「他在想啥？没这笔钱又要离开我，之后是要怎么过日子……」

    突然，脑中闪过过去跟杨医师打交道的回忆。一丝不太好的想法浮现，我便看向杨医师，问：

    「该不会你们的报酬需要他答应甚么条件才能给吧？」

    杨医师耸了耸肩，才无奈道：

    「拿这笔报酬的代价，就是以后需要跟我们出一起席性转换症相关的公益活动。」

    「难怪会拒绝，他做来啦，你们怎么会想找他？」

    「也不是只找他，全世界数百名性转换患者我们都发出了同样的邀请。因为没有她们的话，我们很难说服大眾接受性别的牢笼已经被打破这个事实。」

    杨医师说的没错，不可能发表了这样一个重大的发现，却没有任何实证。而性转换症患者就是最大的证据，所以希望他们出席相关的活动也是很正常的决策。

    但这种事情严重侵犯到隐私，没有人想承受那种被人侧目细声评论指指点点的生活。就我了解的阿杰更不可能，他根本受不了那种场合。

    「拒绝的人不少对吧？」

    我毫不留情地讽刺着，但杨医师完全无视，自顾自地回答出我没打算知道的答案。

    「是的，答应的人不到十分之一。但我们公司的报酬的确开了不少，至少能让这些人出院后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

    「就算这样，谁也受不了那种随时都可能被监视偷窥的生活啊。」我不屑地笑了笑。「所以你是来邀我劝阿杰接受你们的提案吗？」

    杨医师摇摇头，说：

    「不，我希望你能劝她继续跟你住在一起。以她目前的状况，就算出院还需要四五年的追踪期才能安心。但要她一出院就得烦恼工作的事情，你觉得以她的身心状况，做得到吗？」

    当然做不到，怎么可能做得到？刚刚看到阿杰的时候，他连床都下不了。更何况我知道他是一个很难自我振作的人，至亲的离去就让他蹲在家里近半年，差点就得申请休学了。

    没有我的照顾的话，他是能撑多久？又能做甚么工作？想必这一出去就会死在哪个不知名的暗巷中吧？那怎么能让他离开我，自己一个人出去打拼？

    「我明白了。」

    思索许久后我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答应不行。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啦。」

    女人再度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看样子她早知道我会答应，这种逃不出他人手掌心的感觉，真是令人不爽。

 第八話

    「离他出院大概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希望你能成功。」

    杨医师说完后就请我离开了，在回程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要怎么说服阿杰不要离开。

    他是个一但下决定就很难改变的人，虽然他很少做决定，大多时候都是被动接受别人的决定。而且能打动他的东西很少，亲人不在了，除了我他也没其他朋友。真要说的话，大概就剩下课业吧？

    不好，我竟然忘了这件事，这整个学期阿杰都没上课，也不知道那位杨医师有没有帮忙处理。

    我犹豫了一下，在车上打手机给杨医师。这号码前几次探望巧逾时她早就给我了，但我还是第一次打给她。

    电话没多久就接通了，杨医师那略带磁性的声音传来，只听她问：

    「怎么？不适刚离开吗？」

    「我问一下，你们有帮忙处理阿杰的休学申请吗？他半年没去了。」

    「之前紧急处置时有请相关单位办理休学手续，但也只办了一学期。」

    「他延毕一年，休学一年，现在还有一年的时间。能帮他处理后续的修学吗？我想这可以增加他留下来的机率。」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谢谢你。」

    「不客气。」

    通话到这对方就掛断了，我看着手机愣了一会才收起来，望着车窗外流逝的景色发呆。

    半个月后，就在我跟公司的前辈共进午餐时，前辈无意间聊到最近的新闻。

    「最近这世界来越离谱了，连男人生个病都会变女人。」

    我继续专心应付今天的排骨，总感觉特别难咬，炸太久了。

    「欸？你怎么这么冷静？你不担心哪天自己睡一觉醒来就变女人了？」

    「怎么可能睡一觉就变女人？」

    「说得好像你很清楚似的。」

    抱歉呢前辈，我还真得蛮清楚的，只是不想说。我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前辈，然后低头继续对付便当里的排骨。

    「还好不是传染病，是遗传疾病，不然这社会就要大乱了。」

    「我也无法想像前辈变成女人的样子。」

    真的太辣眼睛，这句我没说出口。

    「我当然我也不想变成女的，我只是在担心。」

    「担心甚么？」我吞下难嚼的肉后才开口问。

    「担心如果以后我的儿子带回来的媳妇是不是哪个男的变的这样。」

    「噗…你怎么会担心这种事，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总……总会有的啊！说不定今年我就会遇到一个对象，然后结婚生子。」

    「那你也该先担心自己找到的女朋友，是不是男的变成的啊。」

    「对欸！还是小林你考虑的周到，那如果你真得遇到了该怎么办？」

    「嗯……我目前是没打算找女朋友啦。」

    「啥？你不找喔？这么热衷在工作？」

    「对啊，我要赶快经济独立，最好能在叁十岁钱备好头期款买个房子。等有了房子再来考虑要步要找对象，现在是没那个想法。」

    「谈恋爱又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你现在已经有工作生活也算稳定了，怎么不乾脆就交一个？」

    「交了又怎样？要对方等我五六年吗？要是这五六年过去才发现彼此不适合，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你这样想不对，现在这么开放，谈恋爱又不是一定要结婚。只要你情我愿，开放式关係也没问题吧？」

    「可是对我来说，没有打算走到结婚的恋爱，就没有谈的必要喔，浪费那个时间跟金钱在上面干甚么？」

    「那你乾脆相亲结婚算了，等等，你该不会就是这么打算吧？」

    「当然。」

    「你喔…」前辈指了指我，就没再说下去。

    「所以说如果前辈要遇到的话，你要怎办？」

    「怎办啊…」前辈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如果他老实承认又很可爱的话就没差啦，又不是不能生小孩。」

    「这么随便啊，那就算男的也行吧。」

    「男的不行啦，基因上就不可能。」

    「但能生小孩啊，你就做个试管婴儿，把受精卵移植到他身上就好。」

    「不行不行，就是无法接受，我可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开放。欸不是，你又把话题带偏了喂！」

    「哈哈被发现了。」

    「不聊了不聊了，专心吃饭。」

    说是这么说，到离开餐厅前我们还是聊了一些最近的时事。像是最近新爆发的流感疫情已经受到控制、某国重啟星际殖民计画，某某明星被爆料是变性人之类的。

    谈到变性人新闻的时候，前辈还一副我不能接受的崩溃表情。看学长这样我就觉得，就算接受了变性手术，阿杰大概也会很辛苦吧。

 第九話

    ※

    时间进入秋天，关于性转病的新闻越来越多。

    首先是有叁名康復的性转病人出席性转病的慈善基金会，不得不说他们都是美人。不过现今的整形技术如此之高，虽然看不太出人工的痕跡，但应该还是有动手术吧？

    「这几年在LGBTQ等团体的努力下，我们对于性别歧视与性别的刻板印象已有相当大的改进。也希望各位对于新加入的性转病族群能有更多包容与鼓励…」

    看着手机萤幕上的演讲影片，主持人杨医师一丝不苟的表现与精采的演说令全场的人忍不住起身鼓掌。至于在她身后那个双蛇徽章，似乎是他们公司的标志。

    不过为甚么在白色大楼没有看到这个徽章，我就不知道了。

    现在我正在搭公车前往探望阿杰，无聊看了一下最近的新闻才发现这个影片。不过也就看一下，打发打发时间。还没看完公车就到站，我立刻关掉手机下车。

    经过白色大楼的时候保全虽然还是不会正眼看我，但没刚开始时可以感觉到敌意。至于柜台后的客服小姐现在换了一位，是我刚刚在萤幕上看到的其中一个性转病人。

    「来宾您好，请填写姓名跟来访目的。」

    新来的客服小姐把一块平板递到我面前，在填表时我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新人吗？原来的那位柜台小姐怎么了？」

    「是的，我今天开始在这里服务。前辈她已经调回原来的单位去了，本来她就是暂时代管。」

    并没想要问太深，就只是了解一下情况而已。毕竟突然换个人，我也有点不自在。

    「好了，把通行证给我吧。」

    「请等等。」

    接下来的流程没甚么改变，不过阿杰的病房却换位置了，途中还多过一道闸门。

    「唷。」自动门打开，我举手打了招呼。

    「唷！」

    短发清秀，看起来满满中性气质的阿杰也跟着举手打招呼。

    他身上的纱布已全部拆除，不过头发还是白色的，眼睛则是红色。这是白化症的症状，但连杨医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的他看起来跟以前印象中的外表完全不同，如果是这时候才跟我见面，我八成会认不出他。但这些日子与他的相处让我确信，他的确就是过去几年与我同居的阿杰没错。

    「你愣在那干嘛？」

    「我只是在想自己出门前有没有锁好房门。」我随便找了个藉口填塞过去。

    「太粗心了吧？我的收藏都还在那呢。」

    「应该不会有人想偷吧？」

    「谁说的，那堆画册可都是上千起跳欸。」

    「你把钱都花在美少女画册上，难怪有时要吃泡麵。」

    「那些是精神食粮，是必要的。」阿杰指指身边的椅子。「坐吧。」

    「这次没找到血契猎杀，不过我找到卡坦岛了。」我拿出一个盒子。「要来玩玩看吗？」

    「好啊好啊，不然我想看的动漫画跟轻小说都看完了，超无聊的。」

    卡坦岛是适合2到4人玩的桌游，游戏时间大约一小时左右。在玩的过程中我们又聊了最近有甚么新的小说或漫画可以看。

    「是说现在的新作感觉都太轻松了，缺少了沉重感跟悬念。看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尾，完全期待不起来呢。」

    「不不不，十几年前就是这种情况了，你想看的那种沉重作品，是千禧年左右的事囉。」

    「是这样吗？等等，我要跟你交易，一个木头换叁个石头。」

    「我没有很缺木头欸，叁个石头我换不下去。」

    「但你等等就会缺了，而且你石头那么多，放着好看吗？」

    「我有囤积癖好，不然你用铜跟我换？要换吗？不然我先…」

    一边玩桌游一边间聊，快乐的时光总是感觉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会客结束的时间，跟在一旁监视的机械看护也发出提醒。

    我跟阿杰互看一眼，彼此无奈地笑了笑。

    「下次要我带甚么来？」

    「下週膝盖要开刀。」

    「膝盖？所以要手术成功的话，就可以下床走路了吗？」

    「应该吧，只是之后还有大量的復健训练要做。」

    「你一定没问题的。」我站起身。「前面的难关都撑过来了，这次也可以。」

    「也是呢，都撑过来了。」阿杰有点勉强地笑了笑。

    「而且不管怎样，直到你康復前，我都会找时间过来陪你，你就专心养病吧。」

    「我知道了。」

    「那我走啦，两周后再见。」

    「再见。」

 第十話

    两週后再度拜访，这时阿杰已经开始用支架练习走路。

    这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双腿，之前他都是躺在床上，用棉被盖着。看着这没甚么肉的两根竹竿，我挑了挑眉。

    「抱歉啊，今天不能玩了，我还有几圈要走。」

    「没关係，只是来看看你。」

    从他额头上的冷汗看得出他很难受，我也就没主动开口，大多时候是他停下来休息，主动找我聊的时候才回应。

    復健室一圈大概不到一百公尺，但他足足走了快一个小时才走完剩下的几圈。最后一圈时我看他刚走完就差点手软跌倒，连忙跑过去扶住他。

    阿杰喘了许久，才弱弱地说：

    「不要扶我啦。」阿杰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小孩子还未变声前的样子。

    「已经完成了，别太勉强。」我柔声道：「要受伤的话就白开刀了。」

    大概是因为太累了，阿杰没说话，任由我把他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双脚有感觉了？」

    「本来就有感觉，只是没力气。」

    一旁的机械看护走过来，拿了装满透明液体的瓶子过来。我替阿杰拿起瓶子，然后放在他身旁的椅子上。

    「谢谢。」

    阿杰的双手还在发抖，刚刚的运动其实都是靠他的手撑着。所以我想他现在大概没力气抓住瓶子，为了避免他手滑摔坏，就很鸡婆地帮他拿了。

    「等手好点了再拿。」

    「知道啦。」

    之后又聊了些冬番动画的消息，听说猎人要再重製的消息，他的眉头整个皱起来。

    「都停更多久了还重製，太混了吧？」

    「可能想说那些国中生没看过，所以才又老套重置吧。」

    「都有人死后遗嘱写说希望后代子孙能烧最后一集给他了…」

    「再过几年也不能烧纸囉，你看烧金纸都已经全面禁止了。」

    「也是，到那时还能不能用纸本出版都不知道呢。」

    「反正我也不看了，从小追到大，都等不到下船。」

    我们聊到一半，就看到杨医师打开復健室大门。她看了我们一眼，就问：

    「復健状况如何？」

    「还可以喔，杨医师。」阿杰回答了。

    「那就好，等你的脚復原后，剩下的手术就不多了。」

    「嗯，谢谢。」

    感觉杨医师是特地来找阿杰的，我想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站起身，说：

    「看你状况不错就安心了，那我先走啦。」

    「欸？」

    阿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杨医师。那个冰山美人也没透漏甚么，只是站在那等我离开。我想有些事不该知道的还是不要好奇比较好，朝阿杰挥手道别后就直接离开復健室了。

    走在走廊上，除了机械看护外，新来的护士也变多了。来这太多次，大部分的人我都认得。也巧遇过几次之前出场的那叁位性转病人，除了在当客服小姐的那位以外，另外两位似乎是来回诊的。

    开始感觉到这里跟自己越来越格格不入，似乎只有我是局外人。明明已经来很多次了还会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小林先生。」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已经离开许久的前客服小姐。我会投一脸意外地看着她，问：

    「你不是已经去别的单位了吗？」

    「对啊，我的论文已经被上层承认，所以调回研发部门了。这次是过来收数据资料的，性转病的研究数据就属这里最完整。」前客服小姐笑着说。「能遇到小林先生我也很意外，还是来探病的吗？」

    「是啊，我朋友已经快好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

    「你还要忙吧？就不打扰了。」

    「好喔，希望下次还有机会遇到。」前客服小姐对我笑了笑。「掰掰。」

    说完她便与我错身而过，走进我身后的电梯。刚刚她那一笑总觉得她好像是对我有意思，但我想这应该是错觉吧。毕竟她是做过客服的人，如何让别人心生好感是基本技能。

    反正也不太可能再遇到了，不管有没有意思都不需要在意。我一边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一边走出白色大楼。

    一台大型吊车停在前方马路上，巨大的双蛇徽章正被高高吊起。看那移动方向，似乎是要掛在大楼顶端吧。

    在前方施工保安机器人的引导下，我从旁边的走廊离开大楼前广场。我走到远一点的公园，看着那个徽章总算掛在大楼顶，我心想那里的变化越来越快，也不知道下次过来会变怎样。

    就像现在的阿杰给我的感觉一样，或许下次再过来，阿杰也会变成我完全不认识的模样吧。

    ～第一章  完～

 第一章完結感想

1.  世界背景设定的部分完全是别人想的，是近未来

    2.  H场景到第四章才会有

    3.  预计十八万字完结，共两部。

    4.  没有后宫

    5.  第一人称视角很不习惯

    6.  连载时间很不稳定

    7.  我比较想写依梅的故事，但没慾望写不出来，抱歉

    8.  写了一堆版权物的名字注定不能出版了，但我没差

    9.  如果在网路上看到同名的人，请不要问是不是我

    10.  我只是想凑十点。

    11.  突然想到了，过段时间会补上插画

 第十一話

    阿珠姨跟一般的房东不太一样，她习惯亲自来收房租。她不要你用匯的，也不要你用转帐的。她就是喜欢在每个月初的时候来敲敲各个房客的门，跟他们收房租，顺便聊聊天瞭解一下近况，还有拿一些自家製的点心来送。

    有些新来的人不习惯这套，所以刚搬进来遇到阿珠姨的时候还很尷尬。久了熟了就觉得好像多了一个老妈子，愿意留着的房客才慢慢习惯阿珠姨的作风。

    这老宿舍是阿珠姨的日本老公留下来的，十几年前她老公过世，人生顿时失去依靠与目标，后来在子女的帮助下重新振作，才把这宿舍给翻修后租给学生或刚出社会的上班族。

    会住到这里也是直属学姊的介绍，那时她毕业已经要出国留学。知道我刚从家里搬出，亟需找个地方稳定，跟阿珠姨商量后便把这间交给我。

    至于阿杰，那是后来阿珠姨看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实在太浪费，便问我要不要找个室友分担房租。他说他可以帮我找信得过的室友，不会妨碍到我的生活。事实上阿杰跟我同住后，我们一开始的确很少碰面。

    房间是有纸门隔开的，虽然没上锁就是。直到大学毕业我还在跟弟妹们一起睡，也不排斥这种生活形式。而阿杰本来就是个很宅而且不善交际的人，刚同居时我们也没甚么交集。

    本来我也是打算住个一年等稳定了再搬家，但还没搬就遇到阿杰出了状况。那时候他的至亲突然走了，那也是阿珠姨跟我讲的，我才发现他突然一直待在家是有原因的。那时实在是放不下他而没搬走，然后就这样慢慢熟了。

    总之呢，因为这些那些等种种原因。现在阿珠姨跑来收房租，就顺便问我要不要换个室友。

    「陈同学已经快一年没回来了，这段期间房租都是你在付，啊他人呢？是不住了吗？不住的话怎么不搬出去，还要你帮忙付房租？阿姨我实在看不下去啦，你要不要换个室友？我再找一个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不用啦阿珠姨，阿杰他还在住院所以回不来，要我帮他代垫房租。过段时间他并好回来就会还我，不用担心啦。」

    「这样喔……阿姨是担心你负担太重，毕竟你才开始上班。」

    为了避免阿珠姨提出要去探病的意见，我赶忙打断她，说：

    「抱歉啦阿珠姨，我还有事，要出门一下。」

    「还要出门喔，你最近假日都会出门欸，是女朋友吗？」

    「没啦，不是女朋友。」

    「知道啦，要是有女朋友要同居可以跟阿珠姨讲，阿珠姨把楼上的房间清出来给你们住。陈同学的东西我帮他移到另一个比较小的房间，房租可以不用算。」

    这阿姨明显没在听人话，真是超尷尬的。但这就是阿珠姨，很鸡婆的老妈子。我也不打算多说甚么，毕竟时间快不够了。

    「好啦阿珠姨，我快迟到了，先走啦。」

    「好喔，再见啦。」

    今天还是要去白色大楼见阿杰，他已经康復得差不多，可以下床走路了。我现在就看他一个人待在大楼内部的空中花园，躺在树荫下的摇椅看着天空发呆。

    一头留到耳边的白发特别显眼，记得在得病前他的头发明明跟我一样是黑的。现在的他感觉跟我就像两个世界的人那般。

    「你怎么躺在这发呆？」

    阿杰早就注意到我了，只是懒得动。不过半晌后他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声音就像个还没变声的少年。

    「杨医师说我要多晒晒冬天的太阳，对身心状况都会有帮助。」

    现在的他还是穿着单薄的病人服，不过因为天冷，肩上还搭了一件披肩。跟身穿大件夹克的我相比，他真得比较不怕冷。

    「穿太少了。」我忍不住开口。

    「甚么啊？」阿杰还是看着上方，懒懒地说：「我不冷啊。」

    「看了都觉得冷呢。」

    「你知道俄罗斯人为了战胜冬天，会在这种日子破开结冰的河面当游泳池吗？」

    「别聊这种话题，光是用听的就觉得冷到爆炸。」

    「还不是你先提的吗？没事说甚么我穿太少了，我还以为是我穿得太暴露。」

    「你连拖鞋都没穿呢。」我看了一眼他光滑的脚，叹了口气。「我记得你以前冬天手脚冰冷都得需要用暖暖包保温才睡得着的。」

    「别提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说着说着，阿杰闭上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似乎很排斥去谈以前的事，有时候甚至会因此发脾气。杨医师说那可能是长期的住院造成的抑鬱症状，等出院就会恢復。

    所以当他在发脾气的时候，我会让他一点。也尽量不提以前的事情。虽然今天不小心破功，还好他的反应也没很激烈就是。

 第十二話

    「对了，上次你要的百吉巧克力棒草莓口味，我带过来了。」

    「欸？」原本懒洋洋的阿杰突然起身，转头睁大眼看向我。「在哪？」

    我没有拿出来，只是问：

    「不过你可以吃其他食物了吗？我刚刚问杨医师她是说再等等。」

    「不能吃也没关係，我先存起来，等能吃再吃就好。」

    「不好吧，你能忍住吗？」

    「唔……」

    阿杰瞇着眼皱起眉心，一脸伤脑筋的表情。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乾脆就把白吉巧克力棒给他也没关係的荒唐念头。其实上次他在要求的时候我就该先问的，但还是糊涂了。

    这样可不行，要是他偷吃了搞坏身体，我可过意不去。

    「不然我把巧克力棒交给杨医师，等你能吃那天再跟她要吧。」

    「不要啊！」阿杰立刻反对。「你要拿给她，一定会被她吃光的。」

    「呃……应该不会吧？」那个女人竟然会喜欢百吉巧克力棒，有点难以想像。

    「一定会的，百吉巧克力棒可是这世界最好吃的点心！」阿杰握拳一脸不甘心地说：「只要是人类就无法忍受它的诱惑！」

    不，并没有，你想多了。我在心里无声地吐槽着。

    「那你还叫我把这东西拿来……」

    「呜！」阿杰左手按着胸口，心虚地看向一旁。「抱…抱歉，我原本以为昨天就能吃外食了…」

    「那我还是带回去吧。」我转身准备离开。

    「不要啊！」突然腰间一紧，原来是被阿杰从后面抱住「我已经吃了快一年的流质食物跟奇怪的果冻！吃到都快吐了啊！」

    「别这样，要你吃坏肚子了怎么办？」我一脸苦笑地看着阿杰。

    「人生也有不能放弃的时候，对我来说就是现在！」

    「你们在干甚么？」

    杨医师的声音远远传来，我跟阿杰同时转头，看到那名穿着白大褂跟套装黑丝袜的冰山美人缓步走来。

    「没，就这傢伙想吃百吉巧克力棒。」我毫不犹豫地出卖了阿杰。

    「喔？」杨医师的音调略为上扬。「所以你有带？」

    「呃……对。」

    「唉……」杨医师叹了口气。「那你交出来吧，等她能吃外食了我再交给她。」

    「杨医师，你不可偷吃喔！」阿杰插嘴道。

    「……我不喜欢吃这类点心的。」

    「怎么可能会有不喜欢百吉巧克力棒的人？」

    有啊，就在你眼前啊，但我终究还是忍住了吐槽的衝动。我把包包里的百吉巧克力棒都拿出来交给杨医师，另一手挡住想要衝向前抢夺的阿杰。

    这傢伙最近真的活泼多了，话说回来，以前他有这么爱吃巧克力棒吗？虽然很想问，但又怕他生气，还是算了。

    「阿洁，你该回病房做检查了。」

    听陈医师这么说，阿杰突然就安分下来，乖乖地说：

    「好，我知道了。」

    接着一台机械看护推着轮椅过来，阿杰坐在轮椅后朝我挥手道别，便被机械看护推进大楼。阿杰走后，杨医师撕开百吉巧克力棒的外盒，随意地咬了一根。

    「真怀念，好久没吃这个了呢。」

    「你不是说不喜欢吗？」

    「我骗她的。」

    「……」

    我无言地看着这个坏心眼的医生，心想要是阿杰知道他的最爱被吃了应该会整个人爆炸。

    「林先生，我送你离开吧。」杨医师把剩下的百及巧克力棒收进盒子里。「顺便聊聊之后的事。」

    跟着这白大褂走到电梯前，杨医师跟我说休学手续已经办好的事。

    「不过就算办了休学，现在的她跟以前完全不一样，这样学校会认可吗？」

    「你们没办法帮忙吗？」

    「应该是可以，但我比较担心的是他同学的看法。」

    「这没问题，反正他延毕又休学，认识的同学早都毕业了。所以就算以那副模样去上课，也没人认得出来。」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那剩下的就是改名字跟户口问题了。」杨医师揉揉自己的眉毛「现在政府机关反应太慢，不只你朋友，其他性转病患者的身分认证也还没处理好。」

    「真辛苦啊。」

    「因为申请修改必须要辨认出他的旧身分与现在的他的连结，但现在不管是脸部辨识还是指纹辨识，甚至DNA辨识都没办法证明是同一人。」

    「那不就麻烦了？」

    「折衷的方式是给予新身分，但有些人还是希望能跟家人在一起，并负担起相对应的责任，所以这一条走不通。」

    身分认证至少要脸部特徵可以辨识，但得性转病的人连骨骼都可能被重塑，变得跟以前完全不同而无法辨识。指纹跟瞳膜也会被重塑，DNA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所有的认证方式都会失效。

    话说回来，阿杰的父母至亲都已离世，所以他换个新身分就行了吧？这样对他也比较好，但学籍的部分就没办法这样处理，不同的身分证还要继承同一人的学籍，只怕会更麻烦。

    所以要吗重读大学，要吗等杨医师把身分证的问题解决再復学。我想他应该是会选后者吧，毕竟要重读四年实在太花时间。

 第十三話

    ※

    数日后，我在上班时接到阿珠姨的电话。原来是阿杰班上的助教打来的，说是要问问阿杰的近况，因为他的休学并非本人申请的。

    「阿珠姨，把电话给我，我跟他谈。」

    打电话过去，接通时听到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我跟她说明了来意，并告诉她现在阿杰的状况不适合打电话。

    「林先生，可以跟我说为什么陈同学他没办法亲自来申请吗？」

    「抱歉，这是他的个人隐私，即使我知情也无法透漏。」

    「这样的话我们可能没办法接受喔。」

    「我想手续都是合乎程序的吧？为什么会一定要他本人过去？」

    「这个…因为学校有…有些规定更改了，我也很为难。」

    助教支支吾吾的语气让我感到疑惑，毕竟休学得考虑到学生可能无法亲自前来的状况，为什么现在规定又改成需要？

    不过我想对方如果有甚么难处，那也不是我能帮忙处理的。

    「不好意思呢，这件事就算你跟我说我也只能想办法帮你转达，但我不保证他一定会返校。」

    「没关係，那就拜託你了，林先生。」

    掛断电话后，我第一个想到的是通知杨医师麻烦她请人帮忙查查，毕竟我已经毕业。如果校方真的是因为某些难处而无法同意，就算我去也没用。

    但要是这难处杨医师的公司有办法处理，那就交给他们处理就好。

    至于阿杰，我并不想跟他提这件事。毕竟在他动变性手术以前，说出来只会增加变数。

    对欺骗助教这件事我是完全没罪恶感，因为我也觉得对方没老实说。反正真要没办法一定得真人去的话，现在的阿杰也没办法去。

    结果就是，不管我有没有说，阿杰都不可能去。所以这件事就这样了，我把它搁在一旁，专心工作直到午休结束。

    跟前辈吃完午餐回来，趁着大家都还在午休的时间，我到楼梯间打手机给杨医师。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杨医师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

    「……你知不知道打扰他人睡眠是可以判处死刑的？」

    「抱歉啊现在是文明社会，没这条法律好吗。」

    我毫不犹豫地吐槽了，不过大概是因为没睡醒的关係，杨医师似乎不在意。

    「……说吧，怎么才没几天就打电话给我？」

    我把助教打来拜託我请阿杰本人去学校一趟的事说了，杨医师沉吟半晌，才道：

    「这事我们来处理就好，就这样我要睡回笼觉了。」

    说完立刻就掛断了，这冰山美人连讲个电话都很冷。我看着被掛断的手机好一会儿，发现前辈从办公室走出来。

    「怎么？打电话给女朋友吗？」前辈看着我手上的手机，开玩笑道。

    「我就算有女朋友也不会挑这时间打。」

    「哈哈，开玩笑滴。」前辈拍拍我的肩膀，又说：「老闆要在楼上开会，我先上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都沉浸在工作中。年底了事情多，除了假日外我大多把心力花在工作上。每天也至少加班一小时，到家都累到不行，洗完澡就睡。

    不知不觉週末又到了，这次进医院，杨医师就跟我说阿杰的休学手续确定办好，已经没问题的消息。

    「如果助教还是打来的话怎么办？」

    「那个助教应该已经被告知不可以插手此事，所以你不用理她。」

    「知道了。」

    「然后我要跟你说，你朋友最快下个月就会动变性手术。」

    「这么快？他的身体能承受吗？」

    「復健状况良好，而且早点做副作用会比较小。」

    「杨医师，阿杰有跟你说为什么他要变性吗？」

    我一职想问阿杰这个问题，但总找不到机会。毕竟就连变性手术这件事，他都没有跟我说过。

    「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杨医师看向我，问：「难道你完全没头绪吗？」

    「的确是没有呢。」

    说到这里，我第一次发现其实自阿杰来这里后，我对他并没有以前来得了解。阿杰的确变了，而我还在用以前的想法去看他。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阿杰会对我发脾气的原因吧？

    「总之离开刀少说还有四个礼拜，这段时间你要想办法说服阿杰留下。」

    「我尽力吧。」

    突然想到巧克力棒的事情，原本想离开的我又停下动作，问：

    「对了，阿杰能吃外食了吗？」

    「已经可以了。」杨医师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但巧克力棒我已经吃完了。」

    「……下次想吃自己买好吗？」

    还好有考虑到这种情况，所以到白色大楼前我又买了叁盒，不然阿杰肯定要生气了。

 第十四話

    把百吉牌草莓巧克力棒交给阿杰，我几乎可以在他的眼中看到闪亮的星星。

    「喔～～」

    阿杰把巧克力棒高举，像个小孩子似的张大嘴巴。在一旁的我有点意外，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

    只见他快速打开纸盒拆开包装，抽出一根巧克力棒含在嘴里。然后一截又一截地咬断，很快第一根巧消失了，接着第二根第叁根，没多久已经吃完整包。

    一口气吃了好几根，忽然阿杰停下如仓鼠般吃草莓巧克力棒的动作，呆了片刻后眼泪突然扑簌簌地从眼角泛出。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我吓了一跳，正想问怎么了，就听到他带着哭腔说：

    「真的是太好吃了，呜呜……」

    「那么好吃啊……」

    「嗯……」阿杰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难理解，要是连续一整年只能吃那些没甚么味道的流质食物跟果冻的话，对于正常食物的渴望也会变得很可怕。

    「老皮。」阿杰闭着眼睛享受嘴里的巧克力棒，口齿不清地说：「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不禁露出苦笑。

    之后我默默地看着阿杰把剩下的草莓巧克力棒吃完，现在的他看起来已经与我记忆中的那个样子相去甚远。他的外貌变得十分中性甚至偏向女性，完全没办法跟过去的容貌重叠。不只如此，气质也变了不少。

    以前的他态度总是冷淡的，只有在聊到喜欢的动漫作品时，才会变得很多话。即使是这样，说话的时候也很难露出笑脸。更不用说哭了，我从没看他哭过。

    对，今天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他掉眼泪。真没想到草莓巧克力棒那么厉害。他的情绪表达比以前来的丰富生动，好像看他的脸就能知道他现在在想甚么，藏不住心事。

    这并不是突如其然的改变，只是以前的我没有好好去看而已。因为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把阿杰当成以前的那个他，才会对他的转变视若无睹。

    认真在心里反省过后，我笑着跟还沉浸在草莓巧克力棒的美味的阿杰说：

    「等你出院后，我们再去吃好吃的吧。」

    听到这句阿杰顿了一下，这时我才意识到刚刚的提议有甚么问题。但木已成舟，我不能心虚地把话收回来，只能等他回应。

    「好……好啊！等出院再说。」

    可以感受到他的敷衍，但我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因为现在闹翻的话会更麻烦，我并不想要主动摊牌。毕竟有些话得他自己亲口跟我说，我们才能谈下去。

    所以我顺着他的话，问：

    「是说你现在应该快能出院了吧？医生有说甚么时候吗？」

    「还早呢，现在只是勉强能在院里走动的程度而已。」阿杰装作没事那般回应着我。

    「确定出院日期记得跟我说，我开车来接你回去。」

    「你会开车？」

    「去年开始上班后因为觉得可能会用到就去考了，放心吧车是我老爹的。」

    「那你会甩尾吗？像是头文字Ｄ的拓也那样。」

    「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连山路都没开过几次呢。」

    「甚么啊，甩尾不是考驾照的基本技能吗？还有水沟盖跑法。」

    「你到底是看了哪里的驾照考证方式？」

    「应该是GPX赛车之类的吧？」阿杰歪着头看向我，一脸我懂得表情。

    「好吧，那我下次就带整套的闪电霹靂车动画给你看。」

    「可以的话我还想看霹靂车的影集，拜託啦。」

    这傢伙顺着竿子就往上爬，还多提一个要求，让我忍不住抱怨道：

    「那是上个世纪的老片了欸！找不找得到都很难说。」

    「电器街那边的老店一定有的，你就帮帮我吧。」

    「唉……我知道了，就交给我吧。」

    我最后还是没办法拒绝阿杰，毕竟他现在是病人。反正这类老片老动画也不贵，就是要找得花时间而已。

    因为负面情绪会影响到康復的情况，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顺着他。但现在觉得这样太宠他了，他也比以前还要依赖我的帮助。

    这也很正常，毕竟现在能让他与外界有联系的唯一管道就只有我了，不依赖不行。等他康復住院后，我想这异常状况自然就会消失。

    我比较纳闷的是，既然他那么依赖我，为什么还想不告而别？照理说越依赖不是越难分开吗？

    到底阿杰心里在想甚么，我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就好像在猜女人心里想甚么，而男人总是猜不透。

    有趣的是，现在这个状态却不妨碍我们聊彼此的宅兴趣。或许那是因为只有在聊宅兴趣的时候，阿杰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阿杰吧。

 第十五話

    ※

    原本以为休学的事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还有后续。

    就在下一週假期，我正要出门的时候，一名穿着毛衣跟长裙，相貌身材都平庸普通的女子出现在宿舍门口。

    我还在想是哪个房客的亲人来探访，结果那女的却是直接朝我走过来。

    「请问是林先生吗？」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原本想否认后快点出门。但又看到后面跟过来的阿珠姨，心想大概是躲不过了。

    「小林啊，这位陈同学的助教，她特地来探望陈同学的。」

    阿珠姨打断了女子和我的对话，但也曝露了我的身分。我有点伤脑筋地抓抓头，说：

    「阿杰他不在，你来了也没用。」

    「但你知道阿杰在哪对吧？」

    「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一个不认识的人。」我板起脸回应着。

    「抱歉，请容我自我介绍，敝姓何，跟陈同学其实是情侣关係。」

    我抿起嘴巴扬了杨眉头，一脸这下麻烦了的表情。

    「所以你想找阿杰是因为，你是他女朋友？」

    「是的。」女子很乾脆地点头。

    「但你是助教，跟学生谈恋爱没问题吗？」

    「……所以我们的关係并没有公开，只有在晚上他下课后要上班前才会在校外聚一下。」

    原来如此，难怪我都没发现。但真正让我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阿杰当初是找我，却不是找他女朋友来帮他？

    「我明白了，男朋友突然消失不见那么久，你会心急也是正常的。所以上次的事其实不是学校规定，是你故意卡着对吧？」

    「对，但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发现，后来又被主任教授严正警告了。我猜大概是你做了甚么，实在是逼不得已，只好亲自来找你谈谈。」

    「小林啊，你就帮帮她吧，她很可怜呢。」

    阿珠姨在一旁插嘴，听得我尷尬地笑了笑。现在要吗我当坏人把这位助教小姐赶回去，要吗我打电会去问阿杰要不要跟她见面。

    前者怕是治标不治本，如果这女的说得是真的，那没见到阿杰前不可能放弃的。我不知道她到底做了多少违规的事项假公济私，但做到这程度就表示她不可会随便放弃。

    「好吧，我打电话问问，如果他愿意见你，我就带你过去。」

    「拜託你了。」女子向我弯腰鞠躬表达谢意。

    因为阿杰是不能带手机的，所以还是只能打给杨医师。这是接电话的杨医师心情还不错，不知道是遇到甚么好事。

    「是你啊，有甚么事吗？」

    「杨医师，有个女子自称是阿杰的女朋友，她想找阿杰谈谈。」

    「……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转接这通电话到她的病房。」

    半晌后阿杰的声音传来，听得出他很紧张，声音都在颤抖。看来接电话前杨医师就跟他说来找他的是他女朋友这件事，而他似乎也知道对方为何而来。

    「老皮，你你你……帮我跟她说，我不想见她。」这时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尖细，不仔细听会以为是别的女人在说话。

    「……」

    我犹豫了一会，正在想要怎么说的时候，阿杰用更大的声音喊过来：

    「拜託了！我不想见她！」

    「我知道啦。」

    为了避免那个何小姐把我的手机抢过去，我掛断了电话。转头一看，我发现那女人的脸色已经很难看。

    「刚刚那个是女人的声音对吧？」

    「欸？」

    没想到会造成误会，我赶忙说道：

    「不是的，那个是……」

    话还没讲出来，手机又响了，上面显示的是杨医师的手机号码。我以为是阿杰回心转意，但接通后听到的却是杨医师冷冷的声音。

    「林先生，把手机给那女的，我来跟她谈谈。」

    「……好吧。」

    我看向何小姐，把手机递给他。我并不清楚杨医师跟她说了甚么，但看得出来不是好话。因为那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握拳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肤色泛白微微颤抖。

    最后她掛断通话，举起手作势要手机摔出去。

    「等等！」我赶忙出手阻止她。「那是我的手机！」

    何小姐的动作停滞片刻，才很不甘愿地把手机还给我。我叹了口气，觉得杨医师一定是讲了很过分的话才会让她这样。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打扰了。」何小姐低头小声地说：「给你添麻烦我很抱歉，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接着她转身走出宿舍，骑着一台小绵羊机车就走了。

    「小林啊，到底怎么了？」阿珠姨走过来，小声地问着。

    「唉……」我无力地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

 第十六話

    虽然被那女的打扰了，我还是决定去白色大楼一趟。

    新来的那位客服小姐看到我，赶忙说：

    「林先生，杨主任说如果你来了麻烦先去她办公室找她。」

    「好。」

    跟着机械看护到杨医师办公室门前，我敲了敲门，房里传出杨医师的声音。

    「进来。」

    映入眼帘的是穿着千篇一律的白大褂，戴眼镜的长发知性冰山美人。她正低头专心处理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件，没注意到我。

    我不打算先开口，这明显是杨医师背后势力的疏忽，我只是来讨个解释。

    「那个女的藏得很好，学校里没有半个人知道他们在交往。」杨医师抬起头把文件递给我。「不过也不怕她追查，毕竟我们已经是公开在檯面上的存在。」

    看了一下文件，里面有一些何小姐的背景资料，我没仔细看就放回桌上。

    「她说她不会再来了。」我双手交叉在胸前，问：「你跟他说了甚么？」

    「很老套的藉口。」杨医师单手用手背支撑着下巴看着我。「就说你朋友已经爱上别人，要她死心放弃。」

    「这不太好吧？说不定阿杰还想跟她在一起。」

    「这问题你可以亲自问她。」那女人嘴角微微露出一丝不屑「但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真是恶质的性格，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处理最正确。

    我无奈地叹一口气，就算真的让何小姐跟我来医院了，要她相信现在的阿杰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内向的阿宅大概也很难。

    被当成开玩笑的机率至少八成以上，剩下的两成可能会相信，但接下来大概就是谈分手了。

    不管怎样，结果似乎都不变。我揉揉皱起的眉心，说：

    「我先去看阿杰了。」

    说完转身就走，离开房间前，杨医师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如果不行不要勉强她。」

    「没问题。」

    接着又在机械看护的带领下来到阿杰的病房，进房的时候看着白发的他默默不语，抱着头一动也不动。

    「还好吗？」

    憋了半晌，我只能问这个问题。

    「搞砸了啊，老皮。」阿杰的声音有点沙哑。

    走到床边坐下，我叹了口气，又说：

    「那个何小姐是你女朋友没错吧，为什么不见她？」

    「……老皮，我见了她又能怎样？」阿杰依然没有抬起头。「我现在这张脸能见她吗？」

    这话我很同意，每次见面阿杰的外貌就在朝女性化迈进。现在虽然留着只到颈后的短发，但他的脸已经可爱到偶尔会让人感到心跳加速的程度，跟以前那副宅宅模样相差甚远。

    只是就算认不出来，何小姐会不会因此而放弃阿杰也很难说。

    「好好解释的话，或许她会相信你吧。」我顿了一下，又安慰道：「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性转病，或许她能接受。」

    「相信又如何？她能接受继续跟我交往吗？」

    「说不定她一点也不在意啊。」

    「但我会在意！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得了性转病！」

    阿杰的反应如此激烈让我感到有点意外，虽然之前跟杨医师聊时就有察觉到这点，但那么直白地说出还是令人惊讶。

    接下来的是长久的沉默，房间里除了偶尔发出的电子仪器声音，没有人说话。

    也不知经过多久，阿杰深呼吸一口气，才小声说：

    「……我的父母跟妹妹走掉的时候，我其实一直想死。如果没有你在，我一定会找个地方随随便便去死。」

    「可是你终究撑过来了，你很坚强。」

    「对，撑过来了，因为我重新找到活着的目的。就是重建一个美满的家庭，有妻子有儿女，就像以前我爸妈与我还有弟弟那样。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老天又开了我一个大玩笑！」

    注意到阿杰的拳头开始握紧，那是他在生气时会有的习惯动作。这时我才知道对阿杰来说，他自己被性转是多糟糕的事情。

    我曾私下找杨医师询问过性转病的相关知识，听她说性转病并不是把身体的外在性徵整个性转，而是将病人的XY染色体转化成XX染色体，其他对基因也可能有动到，但最明显的还是性染色体的部分。

    这个过程中即使身体完好，外在性徵还是男性，他也已经失去製造精子的能力。

    要是透过贺尔蒙疗法，还是有机会享受性生活，只是没办法生出孩子而已。所以才会有性转病患者选择保密，毕竟外观上来看，他们还是男的，继续用原身分生活不难。

    但对阿杰来说，得到这病等于宣告自己没办法生孩子。

    「所以你才放弃何小姐吗？」

    「当然，即使她能接受我，我们又生不出孩子。」阿杰自暴自弃道。

    「呃……也不是不行，试管婴儿之类的如何？」

    「那就不是正常生產，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将来还要背负试管婴儿的负面观感，这样的家庭就不美满了。」

    突然想起阿杰曾说他是试管婴儿这件事，我识趣地闭上嘴，不再劝说。

 第十七話

    说到底，我是觉得阿杰在鑽牛角尖。

    有时候他的想法会变得很狭隘，好像事情就只能这样，不然就那样。只看得到极端的结果，不存在中间的妥协。要是在这种情况下，想跟他理性沟通是很难的。

    虽然我也不是随时随地都很理性的人，但我比较愿意去跟别人商量与諮询。而不是像阿杰这样有心事都放在自己心里，认为自己就能解决就默默去做。

    我猜一开始阿杰得知自己得性转病时，就已经决定跟何小姐做切割，不然照理说他应该要先去找何小姐帮他，而不是我。

    比起朋友，还是女朋友更亲近吧？不……要不是杨医师介入，连我都不会知道他得到性转病。

    「老皮。」阿杰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你有带草莓巧克力棒吗？」

    「……」我从背包里拿出几盒草莓巧克力棒。

    ※

    靠几盒甜食稳定住阿杰的情绪后，我就跟他道别，离开病房了。

    但我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前往杨医师的办公室。那个女人正坐在办公桌前喝着热茶，一看就知道她是在等我回来。

    「如何？他不想相认对吧？」

    「是啊。」我没好气地坐在杨医师对面。

    「里由呢？」

    「他说他不想让对方知道他得了性转病。」

    「这可以理解，将近八成的性转病患者都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

    琢磨一下杨医师这句话，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便问：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还要公开？」

    「纸包不住火的，性转病的病徵跟某些基因疾病太像，一验就会发现问题。所以就算我们不公布其他的医学机构也会研究发现并公布，而且他们只会把这些病人都当成实验对象。」

    「现在的你们不也是这样吗？」

    杨医师犹豫了半晌，才坦然道：

    「的确是呢，但至少我们有强大的技术能给予性转病人新生，减少被歧视的可能。你也看到你朋友的改变，对吧？」

    我抿了抿嘴不置可否，觉得歧视问题没那么简单，不是说外貌甚至生理结构变得符合社会预期就能解决。

    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杨医师又说：

    「而且上面的人也希望性转病人的存在被公开。」

    「蛤？为啥？」

    「这我没办法说，总之上面有上面的考量，这不是你这小老百姓能知道或干涉的事。」

    我用很不屑的眼神看着杨医师，摆出一脸不要随便勾起别人的兴趣又把它掐灭的表情。

    「……总觉得你越来越没礼貌了。」

    「我本来就这样，之前是不熟。」我耸了耸肩。「我就问点实际的问题吧，你们的技术力那么强的话，能让阿杰生孩子吗？」

    「……」这次鄙视的角度对换了，换我被杨医师鄙视。

    「你是想到哪去了？」感觉对方在想甚么很糟糕的事情的我赶忙解释：「我猜阿杰他愿意接受变性手术，最主要是因为他认为术后他就可以用女人的身分活下去。他原本希望自己能找到未来的妻子并与她生孩子，但现在这样他已经没办法当男人了。」

    「喔？」原本很冷的冰山美人收起怒气，点了点头。「懂了，所以她想靠自己生啊？」

    「应该是吧，但现在的变性手术有那么先进吗？」

    「这不是传统的变性手术，除了阴道再造外还要做子宫移植。」杨医师抬了抬鼻樑上的眼镜「我就是主刀医师，我可以跟你打包票这没问题。」

    接下来杨医师又解释了很多医学方面的术语，大抵上就是在说这些技术很早前就有，只是现在因为新的分子医疗微械技术，有了很多突破性的改进。又说他们的公司就是做医疗微械跟基因工程起家的，才能跟政府单位就性转病的部分谈成合作。

    除此之外她还讲了一大堆高科技知识，我大多是有听没有懂，只能在她讲解完后才问：

    「所以这些阿杰都知道，而他也同意了？」

    「当然。」

    「难怪他会想跟过去的一切切断，只要没人知道他得过性转病，那的确有可能认识新的男人，结婚生子，建立美满家庭。」

    「所以她选择不公开也就很合理了。」杨医师接过话来，又问：「说到这，你这边有把握把她留下来吗？」

    「把握当然是有的，我跟他相处几年了，他的弱点我可是一清二楚。」我皱了皱眉「现在就是缺一个把话讲开的时机而已，他现在的状况我觉得不适合谈这个。」

    之前发现阿杰的状态不对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切入之后的话题。现在我还是假设他并不清楚我知道他在变性手术完成后会离开的事情，相信他心里可能也在拉扯，不然不会在刚刚跟我说他为什么不想跟何小姐相认。

    人想要完全切断过去是很难的，亲情也好，友情也好，都不是那么容易割捨的东西。

 第十八話

    知道继续待着事情也不会有进展，反正离开刀还有两叁周，就先着了。

    接下来的一週还是在工作，不知道为何，工作量突然增加了。我问前辈是怎么回事，前辈只说过几天再说。

    过几天后才知道原来是绩效评量的方式有修改，前辈为了让我可以拿到比较好的绩效，就临时多派了些工作给我。

    「年终看绩效，你这绩效顶多拿一个月，我给你塞几件工作就可以领两个月，感谢我吧。」

    多一个月的薪水其实也没多少，本来这几年的职场环境也没多好，起薪并不高。我一个新人做不到叁年，拿到的薪水能维持生活已经不错了。

    不用靠家里资助大概是我唯一能自豪的地方，呃…这样讲有点自以为是了，毕竟阿杰可是从大叁就开始靠自己打工养活自己。跟他一比，我这点经歷就没甚么可看性。

    「那就谢谢前辈了。」出于礼貌向前辈道谢，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被硬塞工作，但他这样做毕竟是出于好意。

    「好好干吧，年后会有更多回报等着你，我要去开会了。」

    前辈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着，最近老闆开会他几乎都得去，感觉他忙到痛并快乐着。但到他那年纪还没有对象，我不禁开始担心他会不会为了工作放弃感情，最后光棍一辈子。

    「前辈，要帮你介绍相亲对象吗？」

    「才不用！」前辈气呼呼地走了。

    下班回宿舍后，突然接到妹妹的电话。平常几乎不会打电话回去的我看到来电号码显示妹妹时有点意外，在想是不是家里有甚么事。

    「老哥，你那边有住的地方吗？」

    「干嘛？」

    「我明年考大学要北上去面试，没地方住。」

    「爸妈答应了？」

    「当然啊，不然我怎么会打电话问你？他们就在旁边啊。」

    「虽然很想给你住，但我这边也没地方好吗，而且邻居都男的。」

    「是喔，那我去北部的朋友家住好了。」

    「等等，你朋友男的女的？哪里认识的？」

    「你很鸡婆欸，干你屁事。」

    「欸干，你要在北部出事，爸妈肯定怪我好吗？」

    「那你就找地方给我住啊，不然你出钱让我住旅馆？」

    「唉…放你一个人住旅馆也不可能啦，我去问问房东太太。」

    没想到妹妹会考北部大学，去年过年回去听她说学测分数可能不够，应该会选南部。当时想说应该就不会北上了，怎么现在分数就够了？

    「要是有房间我再跟你说。」

    「谢谢老哥。」

    「帮我跟爸妈问好，晚安。」

    看时间还早，我赶忙又打给阿珠姨，问一下有没有房间可以暂驻的事。

    「阿珠姨晚安，我小林啦。」

    「是小林啊，这么晚打电话给阿姨干嘛？」

    「我妹妹明年要北上去参加大学甄试的面试，问我有没有地方住。我想问阿珠姨有没有多的房间可以空出来暂住，我会照日数付房租的。」

    「你妹妹要上来考大学喔？那阿姨家里有空房间啦，就给你妹妹住啦。啊房租钱就不用了，阿姨不缺这个钱。」

    「不好意思啦阿珠姨。」

    「客气甚么，大家都几年交情了。」阿珠姨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先这样啦，你妹妹确定要上来再跟阿姨讲。」

    「谢谢阿珠姨，晚安。」

    阿珠姨总是那么热心鸡婆，让我松了口气。但为了让妹妹以为我找房间很不容易，还是拖过几天后才打给她说这件事。

    「老哥谢啦，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讲讲。」

    「我还是去跟房东太太回绝好了。」

    「欸不要！你很机车欸！」

    「有其兄必有其妹啊。」

    「齁，讨厌！」

    「上大学后讲话不要那么白目，会没人缘的。」我揉了揉眉头，说：「我是你老哥才能习惯你的臭嘴，要其他人被你这样呛，早就生气了。」

    「好啦，对不起啦。」

    妹妹失落的声音听得出她有在反省，就勉强放过她了。老实说我妹妹除了外表没一个像女生的地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跟她同住在一个屋簷下那么多年，结果就是我对于真正的女生该是怎么样子產生疑惑，上大学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女生正常的互动。

    太亲近会被误会我对她们有意思，太疏远又会被当成我在讨厌她们的暗示。光是保持适当的距离就耗尽了我的脑力，更不用说追求女生了。对我来说普通的女生心思太复杂了，还是男生比较好懂。不然至少也要像我妹妹那样单纯直率，但这样的女生真的很少。

    总之妹妹的事情就这样了，很快地週五过去，又到了去白色大楼探望阿杰的日子。

 第十九話

    刚进病房看到躺在床上的不是病人，而是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

    我揉了揉眼睛，半晌后才确认这是阿杰。

    「老皮，午安。」他看起来心情很好。「你觉得怎样？」

    「蛮可爱的。」

    「是吗？你也觉得很可爱啊。」阿杰咧嘴笑了，这笑容跟以前的不太一样，但我也说不出差别在哪。

    「不过对我来说，不管你穿甚么，你还是阿杰就是。」我拿出一盒草莓甜甜圈。「来，在多拿滋先生买的季节限定甜甜圈。」

    「好耶。」阿杰伸出手直接拿了一颗。「那我开动了。」

    很好，第一步成功了。前几次的经验可以知道，只要给阿杰吃东西他的情绪就会稳定很多。不过我印象中他其实对甜食不是那么喜欢，现在却变得很爱吃。尤其是草莓口味的甜点，他完全没抵抗力。

    直接就切入正题太鲁莽了，所以我试着旁敲侧击。

    「阿珠姨之前说要燉乌骨鸡给你补一补，我跟她说你现在还不能吃太油的东西。」

    听我这么说，阿杰放下刚吃掉一小口的草莓甜甜圈，神色复杂道：

    「阿珠姨还记得我啊。」

    「你是她的房客，怎么可能忘记。」

    「那房租该不会是你帮我缴的吧？」

    「没欸，阿珠姨知道你是自己一个人工作养自己，住院了付不起，说先给你欠着。」

    我撒了谎，其实都是我缴的，但现在要谈这个阿杰的愧疚感会影响到谈话气氛。

    「而且你的东西也都没动，回去后一切都不会变。」

    「不可能不变的吧？」阿杰又咬了一小口草莓甜甜圈「现在的我又要用甚么身分回去？」

    「那怎么办？你打算搬出去吗？」

    阿杰对我眨了眨眼，说：

    「当然是要搬啊，不然我还能住那里吗？」

    「好好跟阿珠姨解释的话，应该可以吧？」

    「……」阿杰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唉……你以为跟普通人解释这种事容易吗？而且我之前不是说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得了性转病。」

    「你不给阿珠姨知道，你房间里的东西也没办法搬走喔，尤其是那些收藏。」

    「唔……那很麻烦呢。」阿杰手上那块草莓甜甜圈不知不觉间已经吃完了。「还是拜託你帮我搬？」

    「是可以啊，不过你想搬去哪？」

    「这个我也不知道，等手术完出院再说吧。」

    「嗯？手术完一定要出院吗？」

    「是会再给一个月的观察跟静养期，接下来杨医师是说再住下去就要收钱了。」

    「也是，而且一直住院不好。」

    「对啊，不能上网也不能看电视，心灵都变得枯竭了呢。」

    「说到这个，冬番听说会有新系列的钢弹动画，这次不是初刚系列。」

    「不会吧？钢弹系列不是停好几年了吗？」

    「好像最近模型又开始流行了，所以决定续开新系列。」

    阿杰房里的珍藏有不少钢弹模型，我是知道的。有时候他寧愿不吃饭也要买新模型，明明生活压力很大了，他还要花钱买模型。我不只一次为了这事骂过他，但就是因为知道他很难割捨这些兴趣，所以我才有把握留下他。

    「苦恼啊，有新番就表示有新模型，偏偏我又不能乱花钱，难道要动用老本吗？」阿杰双手抱头苦恼着，他的确之前工作存了些钱以备不时之需，但我想他不应该花在这吧。

    「你如果要搬家的话光是押金跟找房子的过程，会浪费更多时间跟金钱。要是可以继续住的话干嘛不继续住，搬了后还要适应新环境更辛苦吧？还是别乱花存款比较好。」

    「也…也是呢。等等，问题不在这吧？现在问题是我不想给阿珠姨知道我得性转病。」

    现在阿杰的注意力现在已经放在不想被知道性转病，而不是不想住在那里一定要搬走了。果然他也开始觉得搬家有更多麻烦得处理，我的策略奏效了。

    「如果是暂时的隐瞒，我有办法。」

    「甚么办法？」

    「之前阿珠姨说如果我带女朋友回去，就愿意让我跟女朋友同住。所以说你就假装是我的女朋友，就可以蒙混过去了。」

    在提这个建议的当下，我并没有意识到有甚么不对。

    老实说，我本来就不是很看重恋爱这回事。对我来说女生是很麻烦的，我总是猜不透女生的想法。更不用说跟女生谈恋爱，我没办法时时刻刻都在猜她们在想甚么。

    所以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出发点就只是要帮阿杰瞒住阿珠姨而已。

    但当我注意到阿杰的脸色变得很古怪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了甚么。

    「我看错你了，我把你当兄弟，你只是想上我！」阿杰往后退缩着想离我远点。

    「蛤？」完全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我问道：「你是不是误会了甚么啊？我怎么可能会想上你？」

    对我来说阿杰并不是异性朋友，虽然他已经性转了，但我还是把他当成同性好友看。虽然现在的他看起来的确跟女孩子没两样，但不也是有那种跟兄弟没两样的异性朋友吗？所以我很清楚自己对阿杰没甚么非分之想。

    「假装是你女朋友，又要同居在一起，这…这这不是恋爱喜剧才会发生的烂梗吗！？」

    虽然脸红的女孩子特别可爱，但眼前这位是我兄弟，我没有被迷惑。

    「你想太多了，你要少看点那种东西，会交不到女朋友的。」

    「虽然已经分手了，但我还是有过女朋友的！」阿杰恼羞成怒地抗议着。

 第二十話

    「所以你跟那个何小姐在一起，都在想那种事情吗？」

    「也……也没有啦。」阿杰心虚地别开眼。

    「那你怎么会觉得我提议这种事是在想对你不轨。」我有点伤脑筋地抓抓后脑。「以你对我的认识，我是那种人吗？」

    「你的确不是这种人没错。」阿杰毫不犹豫地答道：「从没看你带女孩子回宿舍，问你恋爱相关的话题你总是兴趣缺缺。有时候我甚至在怀疑你是不是喜欢男生，不然怎么都对女生没感觉。而且还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

    好吧，看来这误会不是阿杰一时的脑洞，他很早就在怀疑我了。

    「你好好想想，阿杰。」我用双手手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如果我真的是同性恋，你现在跟我住在一起会出事吗？如果我不是同性恋，那不就表示我以前对你也没甚么特殊想法，现在也不会有吗？」

    「……」阿杰瞇起眼看着我，显然不太相信我的说法。

    我叹了口气，看来不能继续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得换个方向。

    「我并不是要阻止你搬家，只是希望你晚一点搬家。」我耐着性子继续解释：「杨医师说你就算出院了，还需要五六年的追踪观察才能放心。我知道你搬家是为了远离那些曾经认识你的人，那肯定要搬到更远的地方，回诊会更麻烦吧？」

    「所以，你真的没别的想法？」

    「没有，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说真的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阿杰把双手交叉在他贫乏的胸前。「不说我住院后，就算是以前你都对我很不错，所以我住院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你。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那么……」

    「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阿杰打断我的话。「我已经发现我太依赖你了，如果哪天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所以说我并没有要阻止你……」

    「我知道，但对我来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了。」看着我一脸不解，阿杰叹了口气，又说：「其实你毕业开始工作后我就一直想搬走了，要不是因为这次住院，去年暑假我应该能毕业，到时就会搬出去。」

    我感到有点意外，原来打从一开始阿杰要搬出去真正的目的不单纯是因为性转病。就算他今天没性转，他还是决定要搬走的。

    「老皮，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就算分隔两地了还是好朋友。但是不能一直在一起，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人生。我说过了吧？我的人生目标是结婚生子，建立美满的家庭。就算我没有得到性转病，我也要考虑到自己的未来，还有你的未来。」

    「甚么意思？」

    「你把时间都花在关心我这个没有亲人的人，那你还有时间关心自己真正的亲人吗？以后你可能也会娶妻生子，到时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关心我吗？」

    我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这些年来关心阿杰的时间真的比关心老家的人多很多。虽然爸妈跟妹妹都没说甚么，但我这样做真得没问题吗？

    「这样懂了吗？我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毕竟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几年之后你我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到那时我们把酒言欢，笑谈往事，不是很开心吗？如果继续在一起我们改变不了甚么，我只会……只会拖累你的吧？」

    「说拖累甚么的，没那么严重吧？」

    「我跟你不一样，你还有家人可以依靠，你的条件比我好太多了。」阿杰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落寞。「我跟你不一样，我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说这甚么话，不是有我给你靠吗？」

    「就说了不是这个问题，你跟我不是家人。」

    阿杰一直执着在家人这个羈绊上，他很看重家人。或许是因为这样，他也希望我以家人为重。而不是把时间都花在他身上。

    但对我来说，问题一直都不是在这。

    「可是我们是朋友对吧？你有麻烦，我照顾你，没毛病啊。如果你都不让我帮，那算甚么朋友啊？」

    「就说了，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我懂，你希望我更注重家人，而不是把心力都放在你身上一辈子。老实说我也不打算这样照顾你一辈子，但现在不行。你现在不适合自己一个人生活，没有我照顾的话，我真的很怕你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才不会这样好吗？」

    「几年前你爸妈掛掉的时候，你整天就一副恨不得早点去死的臭脸。那时你因为重鬱还吃药吃了好一阵子，你要我怎么对你有信心？所以今天要说服我同意你独自搬出去是不可能的，我不相信你能好好照顾自己。」

    「妈的！你管真多欸！」看起来像女孩子的阿杰第一次大声起来。「为什么要一直管我，不要管就好了吗？我……」

    偏高的声音突然中止，最后只听阿杰叹了口气，又说：

    「唉……老皮，你到底在想啥？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我？你对我真的没其他想法？」

    「你妈的，又扯到这里。」我忍不住吐槽道：「就算要找也会找胸部大的，你这身材勾不起我的慾望好吗？」

    「哼！」鼓起嘴偏过脸，那个看起来像女孩子的男人不服气地回应道：「还会长大的，还有成长潜力的！还有……」

    话讲到一半，阿杰突然发现自己又被带偏了。他怒瞪了我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我无奈地耸耸肩，但也不打算让步。

    最后阿杰还是妥协了，他无奈地垂下肩膀，说：

    「好啦服了你了，我就暂时不搬吧。」

    「太好了。」

    「但我要问你一个问题，拜託你认真回答。」

    「甚么问题？」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救我？」那对红色的眼睛直直看着我。「我们在那之前一点也不熟吧？为什么你还是愿意救我？」

    「……」

    我沉默了许久，因为这牵涉到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但我总觉得如果不说的话，阿杰可能在术后就偷偷摸摸自己一个人走了。为了得到他的信任，我得说出来。

    琢磨一阵子，尽量精简其中的字句后，我才说：

    「我小时候认识一个住在隔壁的叔叔，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我也很喜欢跟他聊天，可是后来他却自杀了。」

    「欸？」阿杰似乎想说点甚么，但被我伸手阻止了，我深吸口气，把已经想好的话一口气讲完。

    「他自杀那天还在自家门口跟我有说有笑，直到他进门以前，我都不知道那一天他其实已经准备好要死了。但我感觉得出来，那天他其实有点怪怪的，像是甚么都不在乎了。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我有开口多说点甚么留住他，是不是能改变甚么？」

    说出来的时候，心里突然轻松了点。其实我是知道的，那时决定照顾阿杰只是为了弭补儿时的遗憾而已。我看着阿杰那对鲜红的眼睛，继续道：

    「那件事变成我从小到大的心病，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如果我遇到需要被救的人，千万不要放开他。后来阿珠姨把你拜託给我，我一看就知道，你跟我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叔叔一样，其实已经甚么都不在乎了。只要发生点甚么，你大概就会去死。」

    说到这我就安静了，就觉得好像不用再多说甚么，该说的都说了。在我眼前的阿杰别开了眼，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会照顾他是因为背后有个很沉重的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听到他的回应。

    「下礼拜别来找我，我要进手术房了。」

    「那下下週我再过来。」

    「术后恢復至少还要两到叁週，甚至更久。你放心我不会跑的，到时会拜託杨医师跟你联络。」

    「我知道了。」我站起身。「那就这样吧，我等你。」

    「嗯。」那个看起来像女孩子的男孩子又说：「对了，下次来记得带草莓甜甜圈给我，多带几个。」

    「不是说不想依赖我了吗？」

    「我可是病人啊，病人最大。」

    「哼！」

 第廿一話

    跟阿杰的谈话完毕，在离开医院前，我还是去见了一趟杨医师。

    那个总穿着白大褂跟黑丝袜女人看到我进办公室，便停下手边的工作，问：

    「谈得如何啊？」

    「他答应留下来了。」

    「做得不错，他果然很信任你。」杨医师把桌上的文件收拾到抽屉里。

    「是说阿杰那衣服是怎么回事？」

    「好看吗？」

    「蛮可爱的。」坐在杨医师对面的沙发，我有点尷尬地说：「就是不习惯。」

    「其实他很早就在穿了，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所以你来探望时都穿病人服。」

    「为什么不想让我看到？」

    杨医师没马上回答我，她端起一旁的马克杯喝了一口咖啡，停顿了十几秒后才道：

    「有时候我觉得你很迟钝呢，尤其在某些方面。」

    「所以可以的话，麻烦请明确告诉我。」

    「你蛮有自知之明的嘛？」

    「这话听起来可不像讚美。」我没好气道。

    「也罢，我心情还不错。」将马克杯放下，那个冰山美人不苟言笑地说：「简而言之，阿洁她不想让你感觉到她像个女孩子。」

    「原来是这样啊……」对于这个答案我并不意外。

    「所以你觉得呢？」

    「他本来就不是女孩子，我也不打算把他当成女孩子看，他就是我的好友。所以他这样做我多少能理解，」

    「……白痴。」杨医师露出没有温度的微笑「我看你还是活该一辈子单身好了。」

    虽然杨医师的态度让我意识到自己讲的话不合她意，但我并不想改变自己的想法。如果说要把阿杰当成女的看，那我们之间的友情绝对会变质。

    因为我不擅长应付女人，当我把阿杰认知成女性时，我们之间的互动肯定会出问题。

    「要你管，反正对我来说阿杰就是阿杰，既不是当女的看，也不是当男的看。」

    杨医师瞇起眼睛很兇地看着我，好一会儿后她叹口气。

    「唉……你们两个都一样笨，我不管了。手术完成后还有很多后续要处理，等她状况稳定可以出院我再连络你。」

    说到这杨医师不耐烦地挥挥手，显然是懒得理我了。在临走前我向她低下头，说：

    「阿杰就麻烦你了。」

    离开医院后，我搭上回家的公车。如往常那般，我一个人呆呆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向后飞逝。阿杰穿着白色连身裙的身影在我脑中挥之不去，而过去的他是甚么样子却早已模糊不清。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接受自己的宅室友被性转的事实。也明白或许下次见面，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

    但我还是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因为这样就改变自己对阿杰的态度。因为对我来说，他既不是女孩子，也不是男孩子。

    他只是我的好朋友。

    ～第二章  完～

 第廿二話

    杨医师是个冰山美人，白大褂跟短裙黑丝袜打扮很适合她，看起来就像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她不喜欢废话，想说甚么就会直接讲。很多时候她的话听起来前后不连贯，其实是因为在她说下一句话以前就已经在脑里推理补完，转了好几圈。

    跟她讲话总会感受到一种爱理不理的鄙视感，这并不是特别针对我，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高智商的人大多有点脾气，但能像她这么明显表现出来的成年人不多。

    问她问题最常遇到的状况，是被她用问题反问。她会说如果你连自己在问甚么都不知道，就不要期待能得到正确答案。

    就像现在，我问她阿杰甚么时候会过来，她冷冷看了我一眼，说：

    「怎么，你等等有事？」

    「是没有啦。」

    「那你是在急甚么？」

    不得不说我跟这种人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大多时候我是很不想跟她独处的。但今天是阿杰出院的日子，负责阿杰的主治医师就是眼前这个难相处的傢伙，想要出院离不开她。

    可以的话我是想要减少交流的，但或许是意识到之后很难再见面了，这冰山美人的话还是比之前几次见面多了些。

    「先说好，性别重置手术完后需要一段稳定期，不可以有性行为。」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未来几个月她得跟你住在一起，我是怕你刚回去就忍不住。」

    「并不会好吗？」我没好气地说：「我可没把他当女人看。」

    「喔？」杨医师一脸鄙夷道：「意思是如果你把她当女人看，她就危险囉？」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出手啦。」

    对于我那坚决的态度，她似乎有点意外，半晌后才问：

    「……你啊，你该不会是同性恋吧？」

    「蛤？」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这。

    「即将要跟那么可爱的女生同居，却对自己的自制力那么有信心。要吗你是性无能，要吗就是不喜欢女生，那不就是同性恋吗？」

    「……」

    我决定保持沉默，但显然眼前这冰山美人并不打算那么简单就放过我，还继续道：

    「虽然短期内月经不会来，但如果要做的话还是要记得戴套。」

    「不要那么容易就说出色色的话好吗？」结果我还是忍不住吐槽了。

    「身为医生，讨论这类身体健康方面的事很合情合理吧？」杨医师冷静地反击。

    总觉得继续说下去就输了，我憋着嘴闷上好一阵子。杨医师单手支撑着下巴懒懒地看着我，又说：

    「现在还会急吗？」

    「……抱歉。」

    「明白就好。」杨医师喝了一口在我进来前就泡好的咖啡。

    虽然气氛还是很尷尬，但随着杨医师停止对我的灵魂拷问，这样的尷尬好像也多少能接受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穿着白色连衣裙，一头白发留着妹妹头，看起来就像女孩子的阿杰出现在我们眼前。

    因为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打扮，已经习惯的我没甚么反应，只是举起手打招呼。

    「唷。」

    「唷。」阿杰咧嘴笑着回应了。

    「既然到了，就来办离院手续吧。」杨医师拿出一大叠文件。「这边除了术后辅导同意书跟后遗症状调查表外，还有一些商业保密协定要签。」

    「未免太多了吧？」

    「谁叫你全看的？大部分是保密协定中被限制的技术文件说明，不用特别看过，只要知道住院时的事情别乱说就好了。」

    「还有，这是你的份。」一小叠文件丢到我面前。

    「连我都要？」

    「除了保密协定外，还有阿洁的照顾条款。别忘了她可是你领出院的，没有你我们可不打算这么早就放她出院。」

    「好吧，我签。」既然是阿杰的事情，那就没办法了。

    把那一大叠文件签完后，杨医师站起来慎重地将这些文件收齐放入后面的档案柜里。接着她回过头看我们俩一眼，双手叉腰有点无奈地叹口气。

    「你们啊，以后的生活会很辛苦吧？」

    「还好吧？」

    那冰山美人再次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语气有点兇地说：

    「女生可是有各种不方便的地方，是你这个男的没办法懂的喔。虽然阿洁曾经是个男生，但现在她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子了。希望你能好好明白这点，可以吗？」

    因为被训斥了所以我愣了一下，旁边的阿洁忍不住笑出来，拍拍我的背后跟杨医师说：

    「我们没问题的，放心吧。」

 第廿三話

    第一次看到那冷冰冰的嘴角露出一丝无奈，杨医师朝我们摆了摆手，敷衍道：

    「去吧去吧，下次回诊日再过来。」

    她并没有送我们走出医院，不过有几位工作人员却在院门口等着我们。看着过来欢送阿杰的大家，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杨医师没跟过来。

    在发表会出场的那几个小姐也在，因为同样是性转病人，她们跟阿杰也时有互动。现场最激动的也是她们，每个人抱着阿杰好一会儿才放开。

    被抱住的时候阿杰的表情有点困惑，不过他很快也反应过来伸出双手回抱。他一脸微笑地接受每个人的祝福，最后在一片温馨的气氛中我们走出那栋白色大楼，他才松了口气。

    「总算出来了。」阿杰伸了伸懒腰。

    虽然已经下午，但不知道为何初春的太阳特别毒辣，热到我以为已经是夏天。

    「我们回家吧。」我一边探头寻找自己的机车停在马路对面的哪里，一边说：「我载你。」

    「等等，在这之前我还有个地方想去。」

    「去哪？」

    「麦当劳。」

    「麦当劳？」我回过头看着阿杰，半晌后才说：「好吧。」

    于是我们两个骑着机车到离医院最近的麦当劳，然后我就看着阿杰点了一份一号餐外加点两根鸡腿。

    「你吃得完吗？」只点了一杯雪碧的我小声问着。

    「我已经两年没吃了！」原来如此，这还真是非常理直气壮的回答。

    虽然气势十足，但很显然阿洁低估了自己的身体胃口有多小。所以这份餐点才吃没几口，他的脸上已经露出吃不太下去的表情。

    「……要帮忙吗？」

    犹豫片刻，他把一根鸡腿还有剩一大半的汉堡薯条推给我。

    「拜託了。」

    虽然已经吃过午餐了，不过这点东西我还是能负担的。只不过结果原本是我看着阿杰吃饭．变成我跟阿杰一起吃饭。仅仅只是共同用餐这点，气氛就变得有点微妙。

    我转头看向四周转移注意力，下午在这用餐的人不多，好死不死就看到一男一女在窗边角落卿卿我我，互相餵彼此薯条。

    这年头年轻人都这么开放的吗？我胡思乱想着把手上的汉堡一口吃掉，喝了一口雪碧。阿洁也注意到我的视线，他转头看过去，一边咬着薯条一边说：

    「看起来是一对情侣啊，真羡慕。」

    在我毕业前我们两个常一起出去用餐，每次看到类似的场景阿杰总会说同样的话。但他这次是站在男生的角度还是女生的角度说的，我就不清楚了。

    「这时间点还在外面瞎混，不会是翘课吧？」

    躲在角落的两个看起来都很年轻，不像是出过社会的样子。既然是学生却在这时间点出现在校外约会，真让人感到极度。

    不过我也已经毕业，这事跟我无关就是，没那么鸡婆去报告教官来抓人。

    「喂，我说老皮啊。」阿杰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有女朋友吗？」

    「噗。」差点被雪碧呛到因而喷出来的我擦了擦嘴，凑到他身边小声道：「你问这个干吗？」

    「没甚么，就想做个参考。」阿杰捏起一根薯条沾上番茄酱。「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用女生的身分跟男生谈恋爱。」

    「我也是男的，你这问题我也答不出来啊。」

    「所以我不是问了，你有没有女朋友吗？」

    「没有。」我摇摇头。

    「……老皮，你几岁了？」

    「已经26了吧？」

    「都这把年纪了还没女朋友，你真的没问题吗？」

    「等等，不要又来这套。」我抬手阻止阿杰说下去，又澄清道：「我不是同性恋。」

    「那你怎么老是对女人兴趣缺缺？」

    「我才没有兴趣缺缺好吗？别忘了我跟你过借多少Ａ片来看了？」

    阿杰眨眨眼，愣了好一阵子才恍然大悟道：

    「对喔，你的确会对女生有感觉。只是这样的话，怎没看你在追呢？」

    「就没兴趣。」

    「没兴趣？」

    阿杰并不知道我小时候跟妹妹的生活经验，造就了现在对爱情毫无渴望的我。所以他也很难理解为什么我总要跟所有女生保持适当距离，从不跟任何一位搞曖昧。

    我也没打算解释，只是刻意跳过这个问题，又说：

    「反正我现在没女朋友也没打算交一个，你找其他人如何？」

    「说到其他人，除了你以外就剩我那个前女友。」

    自从痛失亲人后，斩断大部分人际关係的阿杰只有跟我还有那个女跟踪狂来往。现在好不容易切断与那女跟踪狂的联系，我自然是不想要阿杰再走回头路。

    「那还是算了，我们找时间问问杨医师吧。」我把手上的最后一根薯条塞进嘴里。「别心急，未来的日子还很长的。」

 第廿四話

    会这么说是因为我也没甚么认识的人，虽然我自认没有甚么社交障碍之类的状况，但在北部工作的我朋友真的不多。

    毕业出社会后忙于工作，过去在学校还算常来往的人都没连络了。至于工作场所的前辈，他当然也没有女朋友。

    再来还有个顾虑就是，我不希望阿杰认识太多陌生人，毕竟他得性转病并且动手术变成女孩子是一个很隐私的秘密。

    为了保护他，我觉得找已经知情的杨医师他们，或许会好一点吧？

    「也是，该烦恼的还有很多呢。」阿洁喝了一口可乐。「之后得找个工作做。」

    「不是还要回诊吗？那么急着找工作做甚么？反正我现在有在上班，可以帮你一阵子。」

    「我不缺钱，可是我已经待在医院里快两年。现在好不容易出院了，不能再封闭自己。」

    虽然因为不想公开身分而放弃鉅额的报酬，但我知道阿杰的确存了些钱。他曾经有过计画想要跟人结婚成家，存点结婚基金也很正常。

    「还是慢一点吧，如果连身体健康都顾不好，能谈甚么工作？」

    「……也是呢。」

    看着喝到剩一小半的可乐，阿杰犹豫了好一阵子。他看我一眼，把可乐拿到我面前，说：

    「老皮，剩下的饮料给你。」

    「好。」

    以前跟阿杰吃饭就是这样，甚至还会彼此交换自己盘内的菜餚。所以当阿杰把可乐也推给我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太多就直接接过来。

    等到喝了一口后我才想到阿杰刚刚似乎也是直接用嘴巴，但如果他不在意的话，我要很在意不是很尷尬吗？只好装作不在意，索性就把这可乐给喝光了。

    阿杰眨了眨眼，看着我没说话。被看得有点毛，我忍不住问：

    「干吗？不是你要我喝的吗？」

    「还以为你会犹豫一下，没想到这么乾脆。」

    「我们以前不都这样？哪有啥好在意的。」

    「奇怪吶，跟恋爱漫画演得不一样。」

    「那种十几岁的纯情处男哪能跟我比？」我没好气地说：「我以前也是会跟我妹互抢东西吃，不就口水而已嘛。」

    「那可以问你初吻给了谁吗？」

    「小黑。」我把最后一口汉堡咀嚼嚥下，才说：「我家养的狗。」

    「噗。」阿杰笑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跟他那可爱的脸蛋很不搭。

    「笑屁啊，那你的初吻呢？」

    「我可是有交过女朋友的人欸，都直奔本垒了。」

    「可恶！」虽然没到不甘心的程度，但总有一种好像输了的感觉。

    「嘛不过具体来说初吻是甚么感觉也早就忘了，现在我看到女生好像也不像以前那样有感觉。」

    「甚么感觉？」

    「兴奋的感觉啊。」阿杰叹了口气，又道：「做完变性手术后我原本以为会像漫画那样想摸摸自己的身体做些色色的事甚么的，但脱光光对着镜子看也完全没有喔。就是『喔！原来这就是我的身体吗？』的感觉，有点陌生但完全不好奇。」

    「……你还真的这样试啊？」

    虽然说我早就想过阿杰的御宅本性很可能真的会这么做，但真听到的时候还是蛮惊讶的。

    「我猜大概是因为我原本的身体依然是男的，所以才没那么兴奋。」

    阿杰很认真地说明为什么自己对自己性转后的身体没有感觉，我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突然冒一句：

    「难道不是因为没有胸部的关係吗？」

    「呜……」阿杰捧着胸口露出心痛的表情「也是没错啦，甚么都摸不到……」

    「话说，你都做变性手术了，怎么不乾脆也隆乳？」

    「医师说我动的手术已经太多了，再加这个会有危险。」阿杰一脸遗憾地说：「而且他说我的生理年龄有变年轻，或许之后还有一波成长期，要我别急。」

    「还会成长？真的吗？你跟我年纪差不多吧？」

    「杨医师说性转病还有很多不明白的机制在研究，身体年龄变年轻只是其中一种副作用，也不是每个性转病患者都有。」

    「那你看到其他女人的胸部也一样没感觉吗？」

    「与其说没有……」阿杰别开脸看向一旁。「不如说会莫名升起一股嫉妒感吧？」

    「噗。」

    这次换我忍不住笑出来，不是因为这件事很好笑，而是阿杰那个不开心的表情很好笑。

    「笑屁啊你，我现在是女生啊，羡慕别人有胸部很正常吧？」

    我顿了一下，的确是这么说没错，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想不清楚。

    「好啦，不笑你。」我收起嘻皮笑脸。「时间也有点晚了，我们回去吧。」

 第廿五話

    ※

    回到宿舍后阿杰跟在我身后，好巧不巧在我们进房间前，看到阿珠姨从二楼下来。她一见到我们就笑，随即朝我们走过来。

    「小林啊，你回来啦？」阿珠姨看向我身后「这位就是你女朋友对吧？」

    「阿姨你好。」阿杰向她点头。「我是小林的女朋友，我叫莉洁。」

    出院之前已经跟阿杰商量过了，就是假冒我女朋友过来跟我同居。至于「原来的阿杰」，就跟阿珠姨说他出国接受治疗，短期内不会来。

    而「原来的阿杰」留下来的那些收藏品，就以补偿我这阵子负担的房租的名义归到我手上。当然我是不会动它们的，这些依然是给阿杰自己去处理。

    不过我总觉得阿珠姨是故意留在二楼等我们，毕竟对于我另找别人来同居这件事，她肯定是很在意的。奇怪的是当她看到阿杰时，不知为何原本像是在审视甚么般的眼神突然没了。

    「唉唷小林你好福气，女朋友那么可爱又有礼貌。」

    「谢谢阿姨。」阿杰很有自然地回应着。

    「乖孩子。」阿珠姨笑瞇瞇地问：「几岁啦？感觉你很年轻啊，不会未成年吧？」

    「没有没有，我二十几岁了。」阿洁苦笑着说：「只是小时候身体一直很差，影响到发育。」

    「这样喔？那阿姨以后找机会给你补一补好了。」

    「这样麻烦到阿姨不好意思啦。」

    「哎呀没关係，反正阿姨现在退休很间，不过今天有点忙就是。」阿珠姨看了一下手表。「阿姨我要去跟朋友聚餐了，就这样啦。小林你要好好照顾好阿洁，知道吗？」

    「我知道了。」

    「那阿姨先走了，掰掰。」

    「阿姨再见。」我跟阿杰异口同声道。

    目送阿珠姨走出宿舍后，阿杰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问：

    「阿姨是不是查觉到甚么？」

    「有吗？」我的眉毛微微扬起。

    「我也不太清楚，但就是有这种感觉在。」

    「我真的没跟阿姨说，她要真能看出甚么也太厉害了。」我在库子口袋中搜索钥匙。「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不太可能认出来吧？」

    「是没错啦……但我的名字读音没变啊。」

    阿杰的本名是陈立杰，性转后改名为陈莉洁。问他干嘛要同音、他只说这样比较不容易露馅。他很怕如果哪天有人突然叫他名字他会下意识回头，才会改成同音异字。但现在因为读音相同反而害他疑神疑鬼，倒也让我挺意外的。

    「就算这样，外貌性别都变了，怎么可能猜到啊？」我用很肯定的语气试图安抚他。「放心，如果阿姨真得发现了无法接受要你搬出去，那我就跟你一起搬。」

    「……好吧，就听你的，我不想了。」阿杰说到这便退开了。

    这时我把手伸进库子口袋哩，好不容易才摸出房间钥匙。接着我转身插入钥匙把门一开，还没走进去便看到我的室友往他的收藏品扑过去。

    「我终于回来了！」阿杰拍拍堆放在榻榻米上的书「两年多没碰了，没想到一点灰尘都没有。」

    「因为我有定期帮你打扫。」说是打扫，但其实也就是用鸡毛毯子把灰尘给弹下后用吸尘器清掉的程度而已。

    「谢谢喔。」阿杰回头对我咧嘴笑了笑。

    「我们谁跟谁？你别那么客气。」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阿珠姨打来的，便看了阿杰一眼。阿杰点头后我才按下通话按钮，阿珠姨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

    「小林啊，阿姨刚刚忘记跟你说，里长早上广播提到我们这里要分区限水，宿舍的淋浴间没办法用。所以你今天就跟女朋友去澡堂洗澡，顺便带她附近走走熟悉熟悉吧。」

    「知道了阿姨，还有我想问一下限水要限到甚么时候？」

    「里长说至少要一个礼拜呢，这几个月雨量不多，水库蓄水量不到叁成。」

    由于全球暖化气候异变，这里常常会因为乾旱缺水。虽然污水处理回收系统已经很完善，但每隔几年紧张时还是会分区限水。这时没有废水回收设备跟水塔储水的老旧宿舍用水会完全停摆，淋浴间也没办法用。

    我跟阿杰已经很习惯限水时去澡堂洗澡，毕竟那是政府为了增加水资源的利用率而建设的公共设施，收费便宜且能无限使用。

    掛掉电话后我看向阿杰，说：

    「从今天开始分区限水轮到我们，晚上没办法去淋浴间洗澡。」

    「伤脑筋欸……」阿杰把刚刚拿起阅读的漫画放下。「所以要去澡堂洗囉？」

    「对，我们吃完晚餐后再去吧。」

    「我不饿，你先去吃吧。」阿杰再次拿起漫画。「等你吃饱回来我们再一起去。」

 第廿六話

    「好吧。」

    出门前我突然想起还没把阿杰的手机还他，便走到自己的工作桌上，把出门前就拿出来无线充电的阿杰手机拿起来，递到他身后。

    「对了，手机帮你充好电了。要是有甚么急事就传讯息给我。」

    「知道啦。」阿杰收下手机放到一旁。

    「那我走啦，掰掰。」

    离开宿舍，我走在夜幕刚降临的街上，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本来是担心回来后阿杰会很不习惯，现在看来那堆收藏品帮了不少忙。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他的收藏品上，对于他自己这两年没回来的房间反而没有感到陌生。

    跟我的相处也很自在，这样很好，只要他能安下心就能长久待下去。

    我摸了摸肚子，因为下午帮那个胃口变很小的室友解决一半的午餐，现在并没有很饿。最后决定用走的去附近的便利商店随便买颗饭糰吃就好，省得花时间开车或骑车去更远的地方用餐。

    也就几分鐘路程而已，我走进便利商店，在冷藏柜上随便挑了个鮪鱼饭糰跟搭配有优惠的小罐装燕麦乳到柜台结帐。

    「一共是69元。」超商店员是个眼神蛮兇脸又很臭的女生，看起来才刚成年，只见她面无表情道：「饭糰要加热吗？」

    「拜託了。」

    店员把饭糰塞进微波炉里按几个按钮后就不管了，回过头来又问：

    「会员？」

    我先是掏出一张百元钞，然后报出会员编号，接着她又问：

    「发票要记里面？」

    「对。」

    「收一百块，找叁十一块。」

    「谢谢。」

    突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动了一下，我拿出来点开一看。果然是阿杰传讯来了，上面写着他肚子有点饿，拜託我帮忙买鲜奶跟草莓口味百吉棒回家。

    我回头又挑了鲜奶跟草莓百吉棒结帐，那女店员看着我，脸更臭了。

    「下次一起结好吗？」

    「抱歉抱歉。」我没很认真反省，只是出于自己理亏所以敷衍她。「这是帮朋友买的。」

    听我这么说，不知为何她的脸更臭了。出于不想惹太多麻烦的心态，我决定无视她的臭脸。等到微波炉发出结束的声音，店员小姐打开微波炉拿出热呼呼的饭糰并用餐巾纸包起来。

    「你的饭糰加热好了，要加个袋子吗？」

    「不用，谢谢。」

    我接过饭糰便塞进夹克右侧口袋，另外把百吉棒塞到另一边，接着一手拿一罐走回旧宿舍。

    到家后只见阿杰正背对着我趴在地上看漫画，两隻小腿翘起微微摆动着。他没注意到这动作弄得裙子越来越往上，差点就要露出内裤。

    虽然我看了也毫无感觉，但作为一个朋友，我还是有义务提醒一下。

    「我回来了。」我走过去轻轻踢了阿杰的腰眼一脚。「别看了，先吃饭吧。」

    虽然着迷于自己的动漫收藏的阿杰很不捨，但奈何不住肚子的飢饿，还是翻身爬起，乖乖从我手上拿走他想吃的草莓口味百吉棒跟鲜奶。我们两个就这样面对面坐在榻榻米上，一边吃一边聊天。

    间聊到一半，阿杰突然问道：

    「是说你明天有没有空？」

    「干吗？」

    「陪我去买东西。」

    「要买甚么？我帮你去买就好。」

    「这个不行。」阿杰摇摇头，脸红红有点小声地说：「是要买我的内衣裤啦，出院后就得自行替换了。」

    「原来是这个啊，好啊明天我们去附近商店街买吧。」

    阿杰先是惊讶我会那么乾脆答应，又一脸古怪地看着我，问：

    「欸？老皮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跟女生去内衣店买内衣之类的，男生都会觉得很尷尬吧？」

    「蛤？女生买内衣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了，我跟着去为啥要尷尬？」

    「原来是这样啊。」阿杰一脸若有所思。

    「而且年轻时就跟妹妹去几次，一回生二回熟的，现在真不觉得有甚么。」

    「好吧，那就拜託你了。」阿杰咧嘴露出微笑地说。「不然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之后我们又聊一些跟宅兴趣相关的时事，比方说这一季的新番有哪些；有甚么有趣的新轻小说可以看；哪些新手游要开始营运之类的。其实买的东西少，其实叁两下就能吃完了，大多时间都是花在聊天而不是吃饭上。

    吃饱后稍坐一下我便起身，说：

    「该出门了，我准备一下。」

    阿杰听我这么说就把漫画书放回去，拿起已经准备好放在小脸盆里的浴衣和盥洗用具．便起身走到门口等我。我检查一下自己放在小脸盆的盥洗用具跟毛巾还有浴衣，确认都有带后才拿着小脸盆出去。

 第廿七話

    澡堂离宿舍不算远，毕竟这里本来就曾经是上个世纪日本人住宿的旧地。后来日本人迁走了留下这些建筑设施，又被当地居民收购。虽然大多建筑年岁不小，但倒是一直有在修缮加固。除了我住的宿舍外，澡堂也是当时留下来的。

    原本澡堂被当成博物馆，后政府又决定改建回澡堂以供使用。实在是内部的管线跟相关硬体设施很完善，加上当地居民的坚持，相关单位便从善如流，恢復了过往的光景。

    其实就连我跟阿杰读的大学也很多日式老建筑在就是，不过新校区的建筑就都是现代建筑了。

    到澡堂的路途中要经过一个公园，那里照明很好，晚上常会有老先生老太太在这边跳健康舞之类的很热闹。从这边走过去不用担心有甚么危险，就是吵了点。

    过去后就是一段上坡路，上去到尽头就是澡堂了。听说上个世纪初还有温泉，只是日本人离开后没几年似乎因为地层变动还是怎样，那个澡堂的温泉就没了，澡堂也因此而关闭。

    现在是用锅炉煮水，加热方式以电热式为主。远远看着澡堂屋顶突出的大烟囱不停冒出白烟，看来今天因为限水跑来洗澡的人不少。

    「好久没来了呢。」阿杰在我身边说着。

    「是啊。」

    「你也是？」

    「这几年气候还算稳定，没限过水。」

    「还以为你停水就不打算洗呢。」

    「没那么脏的吧？」

    「是我我就会这样。」

    「拜託，以后不要这样。」

    「我以为美少女就算是汗水都是香的，就算不洗也没问题吧？」

    「就算你是美少女，该臭的还是会臭。」

    「你怎么知道了？」

    「因为我妹就是。」

    这句话说出口后我才觉得好像不太对，转头看向阿杰，只见他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

    「老皮，我真是看错你了。」

    「拜託，你想去哪了？只是我妹以前社团活动后回家，都会把衣服直接脱下往篮子丢去。某次我刚从浴室出来就被她的汗衫熏到差点吐出来。」

    「这样啊？」

    「不然你以为呢？」

    「没，我甚么都没乱想。」

    虽然阿杰没有说，但我认识他那么久了，怎么可能猜不到？沉默片刻后我叹了口气，说：

    「……你小本本看太多了，少看点吧阿杰。」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澡堂门口，玄关分两侧，男左女右，正中间则是柜台，上面站着管理员负责收费跟监视。

    管理员上面放着一个白板，写着今天男生跟女生进入澡堂的费用。我朝上看了一眼，一次五十元，似乎又涨了。

    「上次来才四十元的说……」

    拿出八十元放在柜台，我回头正要跟阿杰吩咐何时出来时，却看他跟在我后面。

    「阿杰……」我指着女浴池区的入口「你要去那边才对。」

    阿杰眨眨眼，半晌后才恍然大悟道：

    「啊对喔，我该去那边。」

    说完他便急急忙忙地往女澡堂进去了，我目送他进去后才放心走进男浴池区。在更衣室把衣服脱下，用毛巾遮住重要部位后我把衣物放进置物柜里。接着我拿着小脸盆进入浴场，扑面而来的是澡堂里的热气。

    浴池内部就很日式的那种设计，白磁砖大浴池。有很多老人坐在镜子前洗头，偶尔有一两个小孩在浴场里乱跑。

    年轻人也不多就是，毕竟这区本来就人口结构老龄化的很严重。

    我走到一个镜子前坐下开始洗身体，先洗头在洗身体然后用水冲掉肥皂泡。不这样做就会被不知哪来的老头子瞪眼，因为这样就跳进浴池里很没公德心。

    嘛不过我是觉得真要爱乾净就不会来澡堂洗了，会直接去旅馆吧？往山坡上走还有温泉存在，有几间温泉旅馆就开在山坡上。那些都是情侣才会去的地方，像我这种人就没机会去。

    胡思乱想中踏入浴池，久违的热水浸泡感袭来。在宿舍只能淋浴，总觉得少了点甚么。不过要不是限水，其实我也很懒得爬这个缓坡来泡澡。

    抬头一看掛在墙上的时鐘估计一下泡澡时间，大概十分鐘后我才起身走出浴场。穿好浴衣离开澡堂，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快出来了，却看到穿着宽大浴衣的阿杰坐在澡堂外的木椅上，抬头看着夜空发呆。

    不知道他是在想甚么，我走到他身边问：

    「你怎么洗那么快？」

    「老皮……」阿洁有点失神地喃喃道：「我原本以为女澡堂是天堂呢，结果我只看到一堆乾瘪的奶子。」

    「噗。」

    老龄化偏高的区域当然没甚么年轻人，不管男的女的都一样吧？但我也知道阿杰没想那么多，他应该是以为能够合法走进女浴池，可以女体看到爽。结果没想到看到的都是老太婆，与心理期望落差太大了才会这样。

 第廿八話

    回家的路上阿杰还沉浸在幻想破灭的失落中，闷闷的没说话。直到他进房间后再度扑回自己的书堆中，心情才好起来。

    我没好气地看着躺在床垫上的阿杰，说：

    「别看太晚喔，明天还得出门买东西吧？」

    「嗯，好喔。」我的室友漫不经心地回应着。

    「我说真的，你别刚出院就熬夜啊，这样身体撑得住吗？」

    阿杰转头把可爱的脸蛋朝向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半晌后他叹了口气，把书放在一旁后翻身仰躺看着天花板。

    「好吧，我乖乖听话。」

    「那就好。」

    其实洗完澡回到家时间还没很晚，但阿杰自性转后似乎就很容易睡着。失去漫画的刺激后他的眼皮就开始沉重，没多久就呼呼大睡了。

    正在划手机的我听到细微的呼吸声，便抬头看向我那室友十分放松的表情。我微微摇头，走过去把阿杰的棉被盖好。现在这时节晚上还挺冷的，要不小心感冒或肚子痛就不好了。

    「晚安啦。」

    睽违两年再次感受到身边有信得过的人睡觉的情况，心底某处一直存在的焦躁终于消失了。感到某种无形重担似乎已被放下，我忍不出打了个呵欠。

    难得这时就有睡意，不如趁早睡吧。这样想的我关掉电灯，便走到自己的床垫一躺，没多久就入眠了。

    ※

    第二天早上醒来，怀里多了一个软绵绵的触感。迷迷糊糊中我立起身子，看到娇小的室友滑到身旁的床垫上。

    衣衫不整的他露出香肩与半边贫乏得可怜的胸部，早上起床都是低血压的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这情况很不妙。

    「唔……」

    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阿杰醒了。他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着我，迷迷糊糊道：

    「欸，你醒啦？那我回去睡了。」

    看着他又跑回自己那堆书中间的床垫趴下，把自己捲进棉被里。我的大脑才开始慢慢运转，试图从破碎的记忆中去捞出昨晚发生甚么事。

    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阿杰去上厕所后回来躺错床垫，结果躺下后又被我抱住动弹不得，加上睡意正浓就放弃挣扎了。

    不过这还不算糟糕的地方，糟糕的是我胯下那傢伙睡醒时精神好是常态。刚刚醒来时我不确定那里是不是有碰到他。

    「尷尬了啊……」我喃喃自语着。

    想冷静下来的我拿着毛巾走出房间，到宿舍外面的庭院水井处弄了些清水洗脸。早晨冰冷的水温让我不禁打起冷颤，原本还有点模糊的意识立刻清醒过来。

    习惯性地开始做暖身运动，这是每天早上出门上班前必做的日课。为了维持身体健康，特地要求自己做的。也没多吃力，习惯后就没甚么感觉了。

    做完暖身操身体热起来开始流汗，结束后还穿着的浴衣已经湿透。我回到房间拿了今天要穿的牛仔裤跟汗衫，再走回水井开始擦汗。

    虽然浴室限水不能用，但宿舍的水井是天然的，不受限水影响就是。说来也算运气好，这附近区域有水井的日式建筑没几间，宿舍就是其中一间。

    擦乾身体换上外出服，回到房间发现阿杰还在睡。我也懒得叫他起来，拿着夹克便出门去附近的豆浆店吃早餐了。

    回来时顺便帮他买了传统的粉浆蛋饼跟豆浆，刚踏进房间就看到他起身盘腿坐在床垫上发呆，原来散开的浴衣也没整理。

    「醒啦？」我把买来的早餐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快去洗个脸再来吃饭。」

    他也没讲话，掛着松散的睡衣就想往外走。我赶忙拉住他帮忙把浴衣穿好扎紧腰带，像个老妈子般碎碎念道：

    「要出去好歹穿好啊，你不是个女孩子吗？」

    「啊哈哈，抱歉抱歉。」睁着惺忪半闭的睡眼，阿杰懒懒地说：「下次会注意。」

    出去后过阵子他回来了，脸上精神不少。只见他那小巧的鼻子微微一动，问：

    「你买蛋饼喔？」

    「闻得到？」

    「以前闻不到就是。」

    我指指矮桌上的蛋饼跟豆浆，说：

    「帮你买好了，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家的蛋饼。」

    「没想到你还记得啊。」

    「好歹帮你买过好几次了。」毕竟他以前忧鬱症发作的那段时间，都是我出门帮买的。

    阿杰走到矮桌前跪坐着开始享用早餐，我则是坐在一旁继续划手机，看看最近有啥新鲜事。

    「在看啥？」阿杰一边咀嚼蛋饼一边口齿不清地问。

    「就杨医师他们的新闻，好像又有一批新的性转病人回归社会了。」

    「喔喔我知道，之前在医院看过他们。」说道这，阿杰喝了口豆浆。「十几人有呢。」

    「十几人？可是我看新闻只有十位出席欸。」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熬过去，有几位治疗失败，还有一位是希望院方保密。」

    「那些治疗失败的人怎么了？」

    「死囉。」阿杰放下已经吃掉一半的蛋饼。「跟她们相比，我真的是很幸运呢。」

 第廿九話

    我愣了一下，看来性转病致死率其实不低的。想起第一次见到进院后的阿杰全身绑满绷带，身体没一处完好。要不是当时进院的早，说不定现在人都没了。

    看室友心情有点不好，总觉得他似乎是想起以前的事，但人总不能活在过去。

    「觉得自己运气好的话，就好好珍惜吧。」

    「嗯。」

    这之后阿杰静静地把早餐解决，接着我叫她把衣服换好准备出门。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开始解开腰带脱掉浴衣，吓得我赶忙转身走出房间。

    不一会，阿杰穿着白色连衣裙开门走出来。我看了一眼，问：

    「怎么还穿昨天的衣服？」

    「不同件啦，只是同款式而已。」阿杰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医院里只帮我准备几件连衣裙替换用，想穿别的得自己去买。」

    「甚么？所以你这次不是只有要去买内衣吗？」

    「当然不是，还有衣服要买啊。」

    我那室友一脸我怎么那么蠢的表情，关上宿舍的拉门。我拿出磁扣在拉门中央的电子锁刷一下，等到嗶一声后我拉了拉，确认拉门打不开后才收起磁釦。

    「话说啊，你要自己挑衣服穿吗？」我跟阿杰一边向宿舍外走去，一边问：「你当了那么多年男生，对于女生该怎么穿也没经验吧？」

    「没问题没问题，看了那么多二次元美少女的穿搭，我对自己的眼光有自信。」

    「真的没问题？叁次元跟二次元可是不同的？可别以为那些动漫里的衣服现实也有卖。」

    「别担心，大不了到时问店员怎么穿搭囉。我跟前女友逛街时，看她都是这样选的。」

    「也是啦。」有计画总比没计画好，我如此想着。

    「话说，我们不开车去吗？」查觉到我们已经走过车子停放处的阿杰问道。

    「开车去商店街找不到停车位啦，我们搭公车去就好，反正也不远。」

    公车站牌也没很远，就隔几几条街而已。到站牌后没多久就一台小型巴士开过来，看车号没错我们就上车了。

    这时车上只剩一个空位，我就让阿杰坐进去，自己站在一旁。

    「你身体还没好，不要站。」

    「好吧。」

    大概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我们跟着一堆人下车，眼前就是商店街入口。往里面看去两侧都是商店，还有些摊贩就在骑楼前卖东西。不过今天的目的地在更里面的福内衣店与服饰店，我们并没有在中间逗留太久。

    直接走到卖内衣的店门前，我发现阿杰有点紧张，便问：

    「怎么？之前没跟你前女友来过？」

    「没有呢，她不好意思。」

    「所以你是第一次来喔？」

    「废话，不然你勒？」

    「我国中时跟妹妹来过了。」

    「……」阿杰又对我露出鄙夷的表情。

    走进自动门，在柜檯的小姐忍不住多看我们两眼，大概是在想我们是兄妹还是情侣。

    「欢迎光临。」店员小姐看向阿杰：「请问这位男士与您的关係是？」

    「是朋友。」阿杰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男朋友。」

    「这样啊，那请进吧。」

    听店员说明，似乎是有男性止步的规定。但如果是情侣就不包含在内，但店员对我的鄙夷之意仍然不减，八成是怀疑我可能在跟未成年交往。

    我彷彿看到她的手离话筒越来越近，怕是我有甚么不好的举动就立刻报警。我很识趣地站在柜台小姐看得到的位置，没有随意移动。

    阿杰则是像个小蜜蜂般四处移动挑选内衣，我注意他眼中隐含兴奋的光芒，看来动机不纯。但谁叫他现在看起来就是个女孩子，谁都不会怀疑他在想甚么。

    但你拿起那个罩杯比你大太多的胸罩干甚么呢？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总觉得阿杰他散发出来的感觉就跟其他来买内衣的女生不同，多了几分兴奋感。

    嘛…也不能怪他，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来女性内衣店。至于我，中学的时候就陪妹妹去过，自然淡定许多。

    就这样看着他左挑又选许久，最后拿了几件Ａ罩杯的内衣跟运动内衣走进试衣间。原本已为他很快就会选好，没想到拖了好一段时间还是在里面。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我看到阿杰正用聊天软体传他穿内衣的照片给我。

    「穿哪件比较可爱？」阿杰在聊天软体传来几张他穿着内衣的照片。

    我赶忙探望四周，确定没人后才传讯：

    「你问我干嘛啊？还把照片传给我！」

    「你不是陪你妹妹来过？我就想说问一下。」

    「我可没帮她选过内衣喔？」我又传讯：「而且反正都是穿在里面看不到，随便挑个素色的不就好了？」

    「怎么可能没差啊？这可是内衣欸！是只有在重要时刻才会露出来的决胜服欸！」

 第三十話

    「你又不是要给我看的，问我干嘛啦！」

    「谁要给你看啦！？算了！我问店员！」

    阿杰的传讯就到这，没多久他探出头查看四处，确认没甚么人注意到后对我比了个中指，然后才出声叫在试衣室附近巡逻的店员过去。

    「考不懂啊…怎么突然生气了？」

    我感到有点无奈，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气甚么。低头一看手机，虽然照片上的阿杰要胸没胸，就屁股还圆润一点，但现在的他终究是一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女孩子。一想到他以后要穿类似款式的内衣跟我住在一起，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口乾舌燥？

    嗯…感觉不太妙，我还是把照片都删除吧。现在，立刻……算了，还是留一张就好，就把他穿白色蕾丝内衣裤的这张存到手机里，剩下都删掉。

    不一会阿杰气呼呼地跑出来，瞪了我一眼后跑去柜檯结帐。我摸摸鼻子一脸无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气甚么。

    看着他结完帐就走出店门，我赶忙跟上去。出店门后那小小背影做了一次深呼吸，才回过头对我咧嘴笑了笑。

    「没事了，我们去买外出服吧。」

    「喔，好。」

    感觉他已经恢復了，我也没多问。这两年跟阿杰的相处让我学到一件事，如果他突然生气了，只要稍微忍一下很快就会好了。即使很多时候他的生气毫无道理可言，但越是想搞清楚，情况就只会更糟。

    放着让他冷静一下，很快就会没事，就像现在这样。

    两人走进服装店，这次店员就没有传来奇怪的视线了。

    阿杰兴奋地在店里四处穿梭，而我就像是阿杰的男朋友，或者说哥哥那样在他身后跟着。

    「请问小姐你想要买甚么？我可以帮你找找。」

    来搭话的是个男店员，阿杰看了他一眼就摇摇头笑着拒绝：

    「抱歉，我自己看就好。」

    边说身体边我这边靠，似乎对男店员突然的靠近很反感。那男店员愣了一下，对我露出抱歉的微笑，似乎在说自己没那个意思。

    我是看得出来的，其实他走过来至少离阿杰叁步以上，并不是甚么会冒犯到人的距离。男店员或许有那个意思，但他其实很礼貌地保持距离。可能是因为他并不确定阿杰跟我是甚么关係，但现在似乎已经确定了。

    我也对他笑了笑，没说甚么，这本来就是我希望他误会的。

    男店员离开后阿杰继续挑衣服，挑得都是那种可爱系的洋装。是很适合他没错，毕竟要身材没身材只能走可爱系。

    不过随着他选出来的衣服越来越多，我还是忍不住叮嚀了一句：

    「不先试穿看看吗？」

    「先把衣服挑出来，免得等等试穿完不满意要换，衣服已经被别人挑走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

    「这是我前女友教我的。」

    我无奈地看着他挑了快十件洋装跟连衣裙，还有一些上下分开的衬衫与短裤。然后听他一边喃喃自语说：「好像类似没有明日香的那套啊…」，一边走进更衣室里。

    没多久，我那满怀少女心的室友穿着一套白色洋装走出来，在我面前转了一圈后问：

    「怎么样？好看吗？」

    「嗯……」我瞇起眼沉吟半晌。「还不错。」

    他似乎对我的答案不太满意，进去换了一套白色洋装又出来。

    「那这套呢？」

    「还不错。」

    「跟前一套比呢？」

    「差不多。」

    「哪里差不多啦？给我好好看看！」阿杰把刚刚脱下的衣服放在胸前向我展示。「这件的领口是有蕾丝边的！我身上穿的这件没有！」

    「欸？不是啊……」我凝神注视着这两件被拿来比的，最后得到一个结论。

    「我真的看不出哪件比较好看。」

    「真是的！」阿杰鑽进更衣室，过阵子后换了件细肩带连衣裙。「那这样呢！？」

    「还不错。」

    接着是短袖的洋装，依然是白色。

    「这件也不错。」

    接着是超短裤配衬衫，是白色衬衫加黑色短裤。

    「这件蛮好看的。」

    「怎么觉得你超敷衍的？」

    「我没敷衍你啊，我能用的词汇就这些。」

    开口闭口就是身材叁围配色装饰有的没的，那是服装大师才做得到吧？不过我没吐槽回去，因为我感受得到阿杰的怒意又开始上升了。

    「那这件呢！？」

    进去又出来后，阿杰又换了一套跟他原本身上穿的连衣裙很像的款式，但是在裙子部分却被修剪得非常短，彷彿只要他一弯腰内裤就会从后面被看光光。

    「裙子太短了。」

    「蛤？」阿杰反问：「你是我老爹吗？我是在问你好不好看欸。」

 第卅一話

    「是很可爱没错，但裙子真的太短了。」

    短裙下纤细的双腿比想像中长一点，有点像小鹿斑比的感觉。虽然发现了，但我不好意思说出口。

    「所以呢？」阿杰双手交叉在胸前等我解释。

    「如果你在外面穿这样，可能会引来一些奇怪的人吧？」

    娇小的室友听我这么一说便皱起眉头，像是在烦恼甚么。半晌后他回更衣间把衣服换回来，除了那件超短连衣裙外，剩下的都拿到柜檯前要求结帐。

    「就买这些？」我有点忐忑地问着。

    「够多了，反正我短时间也无法出门工作。」阿杰语气平淡地说：「穿给你看已经够了。」

    不好意思地搔搔鼻头，我走过去拿起已经结帐装袋的衣服。因为阿杰刚出院身体还没好，我才帮忙拿东西以减少他的负担。不过内衣还是他自己拿着，毕竟是贴身衣物。

    他看我自作主张提起装衣服的袋子也没说甚么，就自顾自地走出去。我跟在他身后离开服饰店，才问：

    「接下来要去哪？」

    「去吃点东西吧，中午都过了。」

    阿杰指了指高高立在广场中央的大时鐘，现在时针正指在1的位置。原来已经午后，难怪觉得四周温度提高不少。

    沉吟片刻，我决定带阿杰去我最近常去的店，便说：

    「我知道有家咖啡厅不错，平常人不多，也有提供餐点。」

    「这两年新开的？」

    阿杰自己偶尔也会来商店街买一些动漫精品，这地方他说不定比我还熟。但两年都没离开医院，很多地方其实都跟他以前的记忆有些差异。

    「嗯，去年底开的。」

    「那走吧。」阿杰用手在脸庞搧风。「越来越热了，我也想找地方休息。」

    数分鐘后，我们到了某条小巷。小巷尽头有个小招牌掛在墙上，写着「迷猫」两字。散发着微弱的昏黄光芒看起来十分可疑，不难想像为什么这里客人总是那么少。

    「哪有人会把店开在这啊？」阿杰忍不住吐槽。「真的想做生意吗？」

    「之前有在街上发小广告啦，我原本也是抱着一试的心情过来，没想到感觉还不错。」

    我边聊边带着阿杰走到尽头后右转，爬着狭窄的小楼梯走上二楼。迎面而来正坐在柜台上的是一隻有点胖的叁毛猫，那是这家店名义上的店长。

    店里这时只有两叁隻小猫，大多在低头忙自己的事，不是在玩手游就是在用笔电写稿子。明明还在午餐时段，这里的人却少得可怜，也安静许多。

    「阿彩午安啊。」我叫了猫的名字。

    「喵。」阿彩懒洋洋地叫着，摇摇尾巴。

    「这不是小林氏吗？」听起来有点年纪的低沉男音传来。「真是好久不见了。」

    说话的是名穿着管家服，有一头白发跟很深的法令纹，看起来很严肃的男人。他自称是店里的咖啡师，但我猜他应该才是真正的店长。

    「菲尔先生，午安。」

    「嗯……」菲尔先生看了看我身后的阿杰。「朋友吗？」

    眼前这位男人并不喜欢探听他人隐私，他是一个真正的绅士。他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严肃地指指店内靠窗的特别席。

    「反正也没甚么客人，你们今天就坐那边吧。」

    特别席因为周围摆饰的关係比较私密，很适合情侣两人在那边卿卿我我。菲尔先生虽然猜错了我跟阿杰的关係，但该有的体贴还是没少。

    我带阿杰过去就座，他一看到特别席前落地窗外的街景，眼中就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还真不错呢，这个地方。」他转头朝我看来，一脸促狭地问道：「这位置很适合情侣幽会对吧？」

    「咳……」我感到有点尷尬，虽然我们是假装有这一层关係，但被阿杰当面点出来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要吃甚么？」这时候适当转移话题或许是好选择。「我推荐他们的可颂生菜叁明治，真的不错吃。」

    「好啊，再顺便帮我点一杯冰阿华田牛奶。」

    阿杰没有继续进逼，让我松了口气。我把装衣服的袋子放在桌旁，自己一个人回头去跟菲尔先生点餐。

    「怎么今天会突然带朋友过来？」菲尔熟练地打开烤炉放进培根。

    「他刚出院，我带他来庆祝。」

    「这样啊……」

    「喵。」

    阿彩店长从柜檯上跳下，悠间地跑到阿杰的位置下用尾巴摩娑他的小腿。阿洁被弄得咯咯笑，便把猫抱到自己大腿让她躺着。

    「真稀奇。」菲尔先生的嘴角微微翘起。「看样子店长很喜欢你朋友，以后有机会可以多带她来吗？」

    「啊哈哈，要看她啦。」我苦笑了几声掩饰过去，又说：「帮我来一份可颂叁明治，还有一杯阿华田牛奶跟一杯拿铁，都要冰的。」

 第卅二話

    「已经在做了，客人可以先回座。」

    为了不打扰菲尔先生的工作，我没有多聊就回到特别席上。阿杰这时正坐在躺椅上玩弄阿彩店长，用鼻尖碰牠的鼻尖。不一会阿彩似乎腻了，挣扎一下脱离阿杰的怀抱就跑回柜台趴着。

    「看来还认得我呢。」

    「欸？」我看向阿彩那边。「你不是没来过吗，怎么会认得牠？」

    「这隻猫以前是流浪猫，在我住院前餵过他一阵子喔。」阿杰往后一躺。「我那时每週都会来商店街买动漫精品，顺便带个猫罐头给牠吃。还以为这几年没来，牠肯定不在了，没想到会变成这家店的店猫。」

    「可是你跟以前不一样了，牠是怎么认出来的？」

    「或许猫咪的第六感本来就能看穿表面？」阿杰边说边把拖掉凉鞋的脚缩到躺椅上。「不过老实说我松了一口气。」

    「松了口气？」

    「如果连猫咪都认得我，那我应该真的就是阿杰吧？」

    我愣了一下，才问：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性转病的关係，我的记忆丢了大半喔。排斥反应造成部分脑细胞损伤，要不是分子机械治疗我大概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但我还是有很多事想不起来，能想起你的事已经很努力了。」

    阿杰有脑损伤的事我听杨医师说过，那时她是说阿杰可能会有些事想不起来，希望我在聊天时能多帮他。不过我原本以为这件事对阿杰影响不大，看来不是，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自我认知。

    「轻小说不是有那种剧情吗？甚么主角的记忆其实不是自己的，是某个不认识的人的。」阿杰抱着自己的膝盖继续说：「我有时就会想其实我不是阿杰，只是在脑中有植入一些阿杰回忆的女孩子。」

    「光是这个想像力，我就觉得你真的是阿杰。」我半开玩笑地说。「好歹我跟你相处那么久了，怎么可能搞错？」

    「是吗？那么你还记得以前的我长甚么样吗？」

    听阿杰这么问，我呆住了。

    回忆是很不稳定的东西，有些回忆会变成可怕的梦魘；有些回忆会自我补完变得美好；有些回忆则是会被其他回忆取代掉。

    阿杰并没有留下照片，他原本的形象在我脑中其实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看起来就像个美少女，实际上也是美少女的阿杰。

    没有人记得以前的阿杰，他的亲友都走了。知道以前的他曾经是男生的人除了杨医师他们外，可能就只剩下我。

    「看吧，连你都不记得了。」眼前的女孩叹了口气。「唉……所以说那隻猫认出我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明白了吧？」

    「的确呢，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实在是想不起来，连声音都模糊了。本来两年的时光不管多在乎也会淡忘，更何况被眼前的形象取代。现在如果提起阿杰，我记得的也只剩眼前这位。

    「嘛……我也不想拘泥在你是否还记得以前的我这件事。」阿杰转头看向窗外的街景。「不过连你都记不住的话，我要怎么相信自己就是阿杰？」

    「客人！你们的餐点好了。」

    菲尔先生在吧台出声打断我们的谈话，不得不说这个时机选得很好，但这距离他应该听不到才对。

    因为这里没有服务生，餐点都是自取的，我赶忙走过去端过放着可颂叁明治跟饮料的盘子。

    「你看，很大对吧？」回来的我指着盘子上切成叁块的可颂叁明治。「你食量小，只要一份就够我们两个吃了。」

    虽然我转移话题的意图太明显了，阿杰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也没说破，只是无奈地附和道：

    「拿一块给我吧，早上逛了老半天，我真的好饿。」

    他是真的很饿，吃东西的时候虽然还是小口小口的吃，却吃得很专心。我也不打扰他，自顾自地享用盘子上的可颂叁明治。

    吃饱后阿杰也没再提这件事，毕竟阿彩的亲近已经解了他的心结。或许在那之后他还有话要说，但如果是非说不可的事，吃饭前就会坚持把话题继续下去吧？

    「今天不打算去八百屋吗？」

    八百屋是商店街专门卖动漫精品的地方，不只漫画或动画BD，也有卖抱枕掛轴跟公仔盒玩之类的商品。

    「不了不了，怕忍不住。」阿杰喝了一口阿华田牛奶，又说：「我每次去都会跟店员聊天，这要去了会被认出来吧。」

    「啊，也是呢，毕竟都是阿宅。」我点点头。「对于性转之类的故事接受度很高吧。」

    其实在杨医师他们的努力下，这几年性转病的相关知识已经被大眾认识，并渐渐接受了。网路上甚至出现一些自称得到性转病的网红美女，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第卅三話

    「不过的确还有个地方要去，我想买一些保养品跟化妆品。」

    「为什么要买保养品跟化妆品？」

    「我的肌肤可是很嫩的，不好好保养会很惨。」阿杰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说：「虽然早上出门前涂了防晒乳，脸部还做了点保湿。但医院给的保养品跟化妆品还是有限的，用完再买就来不及了。」

    「嗯哼……」我想起早上出门时阿杰直接脱衣服的景象。

    「干吗？觉得这样很不像我吗？」阿杰会错意了，以为我对是他的话有意见，便訕訕地说：「既然都决定要当女人了，就得认真点啊。」

    虽然刚刚没被揭穿，但我还是有点尷尬，赶忙扯开话题。

    「啊不是，我是好奇谁教你这些的，因为杨医师看起来显然不擅长这个。」

    「是同样得性转病，后来接受性转手术的姊妹们。」阿杰露出苦笑。「毕竟是前辈又在外面奔波，比我这个老躺在医院里的病号经验多多了。」

    「你跟他们原来感情那么好啊？」真的挺意外的，我原本以为除了我之外阿杰没其他人能聊天了。

    「毕竟同病相怜嘛……而且有些事……算了。」

    「怎么了？」

    「没甚么，我们走吧，早点买完早点回家。」阿节离开躺椅，桌上的阿华田牛奶只喝了一半。「我有点累了。」

    接下来我们跟菲尔先生道别并离开迷猫咖啡馆，在商店街找了间卖各种药品跟化妆品保养品的药妆杂货店。我就看着阿杰在那边挑了快半小时才到柜台结帐，购物篮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看着手上的衣服提袋，我已经做好等等帮忙拿的觉悟。最后那堆化妆品果然变成我手上的其中一袋，阿杰回头看着我这样，脸上突然冒出很奇怪的表情。

    「你现在这样真像是……」

    「别说。」我打断阿杰的话。「说的话你就是……」

    阿杰用手摀住我的嘴巴，他总算意识到刚刚那句对他杀伤更大。

    「回家吧。」

    「嗯。」

    我们走出商店街，在公车站牌下等了十几分鐘才坐到回家的公车。我们两个直接坐在最后面的位置，阿杰靠窗我靠走廊，袋子则是抱在我手上。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才刚上车没多久阿杰就昏昏欲睡。我担心他刚出院体力实在不够，便提议道：

    「累的话就睡一下，到站我再叫你。」

    「嗯……」我的室友模糊不清地回应着。

    他毫不犹豫地把头靠在我肩上，很快就睡着了。昏黄的夕阳透过车窗照在她可爱的脸上，长长的眼睫毛有时会微微颤动。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呼吸，就像是个人偶一样，给我一种虚幻不真实的感觉。

    一路上我静静地坐着没有出声，深怕会不小心吵醒他。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希望公车永远都不会到站。

    就这样一直下去，好像也不错。

    ～第叁章  完～

 第三章後記

    1.插画最快也要九月才有机会完成。

    2.五万多字了还没有肉戏，抱歉。

    3.编辑觉得铺陈还太少，所以第四章很可能还是不会有肉戏，要拖到第五章。

    4.我真得没想到第叁章的时间才经过两天，跟前面两章经过两年相比紧凑很多。

    5.为了让第叁章的铺陈更合理，第一第二章都有做一些小修正。

    6.原本计画第叁章内剧情的时间推进是要写一週，但因为中间有太多细密的感情转折要讲，结果就变成第叁章跟第四章加起来共一週，到第五章双方才有可能做好心理准备。

    7.第叁章很关键，主要着重的点在于女主角自身性别意识的转换；女主角对男主角的信任；男主角为什么能把女主角当朋友看，却又不会把女主角原本的形象套在现在的女主角身上。

    8.下一章的重点会放在男主角怎么对女主角產生性慾，这部分要写成功那第五章就能做爱了，真是可喜可贺。

    9.本来还想要把几个预计要出现的新角色放入，编辑认为这样会失焦所以被阻止了。

    10.第四章不会停下来，这次会写到第一卷结束才会停下笔。

    11.补充一下，其实这边日式老宿舍跟澡堂都是参考北投，所以学校的部分是参考哪就不多说了。

 第卅四話

    我妹妹是个女同性恋，但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小时候家里两个大人都不管事，父亲长年在外国做研究，母亲则是在某间跨国公司担任经理的女强人。

    我出生的时候，母亲还没有担任经理，有照顾我几年。后来妹妹出生，母亲已经是董事长。于是照顾我们两个小孩的责任就落到外佣玛莉娜身上。

    后来玛莉娜奉子成婚，照顾的责任便交给刚问世不久的机械保母。这次连人都不是了，结果照顾妹妹的重责大任就落到我身上。

    那年我十岁，我妹四岁。

    母亲一週难得回来个一两天，吃的喝的通常都是由机械保母准备，弄好后我再拿来餵妹妹就好。偶尔妈妈会透过远端监控查看我的学习进度，顺便关心一下家里的状况。

    有时候机械保母会因为不明原因卡住，这时我就给打电话去联络生產公司，跟他们的克服询问解决方式。这后来成为我大学职涯规划的开端，也让我找到现在这份工作。

    离题了，总之，因为都是我在照顾，所以我妹是同性恋这件事，我爸妈根本不知道。

    或许他们知道了也没差，两人都是採取放养主义。他们都是为了工作牺牲家庭的人，我很不能谅解他们。

    妹妹其实是一个让我感到很头疼的屁孩，她让我明白女人有多糟糕。她虽然跟我很亲近，但并不会依赖我。即使如此，她依然是一个让我头疼的妹妹。

    上国中后迷上庞克装扮，还特地剪短头发做中性打扮。要不是校规死板有禁令，她恐怕连头发都要染成绿色。

    没事就会打架，作为兄长，偶尔还得去警察局保她出来。只因为她为了保护被骚扰的女孩子，跟街头混混打架。

    对我来说，她比较像弟弟。至少在玩电动游戏或运动时，我们会有共通的语言。但恋爱方面的，我自己都没经验了，更不用说能帮她。

    她一直试着表现出男性化的一面，而我就是她模仿的对象。那时年纪小觉得没甚么，等上高中后才发现不对劲。

    她毫无异性的自觉，虽然长了个清秀的好脸蛋，可是穿着打扮与言行举止，毫无女性的特质在里面。

    跟她同年龄的女生聊的都是戏剧与电影，或者用甚么化妆品怎么打扮之类的话题。她的国高中社团都是田径社，从不聊那些风花雪月，只对怎么跑赢别人有兴趣。

    当然，偶尔母亲透过机械保姆与我们远程视讯通话时，她还是偽装得很好。所以女人能信吗？看我妹妹这样子，我不信。

    她跟我聊天的时候，大多是在发牢骚。说同班女生多么假惺惺，暗地里都在说别人坏话，表面却又要装得很要好。还有一些私密的事情，比方说怎么处理私处的臭味，或者跟哪个男生上床对方没戴套超导没甚么的。

    我对女人的幻想，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被我妹毁掉的。至于性慾甚么的……如果从小就帮妹妹把屎把尿一起洗澡，连妹妹那里都看到不想看的话，要精虫衝脑失去理性是很困难的。

    有些东西越看不到越会想看，如果在想看的时候一直看不到，慾望就会越积越深。但如果都看到不想看了，就能在慾望中维持一定的理智。

    所以我才会跟阿杰说，我的确对女人有性慾，我也认为自己不是同性恋。但很抱歉，我对跟女人相处谈恋爱这件事真的没兴趣。

    家里一个女人就够我累了，第一次买卫生棉是我陪她去的，第一次买内衣也是我陪她去的。后来当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时，她也是毫不犹豫地就告诉我。

    没有告诉老在国外做研究的父亲跟老在公司里过夜的母亲，而是告诉我，也就是她的哥哥。完全没想过自家哥哥在感情部分恐怕比她还没经验这件事，真的是在为难我。

    总之，她就是我的人生烦恼来源。就连现在要北上考面试了，她还得麻烦我帮她解决住宿问题。

    「老哥，下週我就要过去了。要住哪全靠你欸。」妹妹的声音从手机传出。

    「我跟房东太太问过了，这里暂时没有地方可以给你住。」

    我撒谎了，其实我后还根本没跟房东太太确认。可能之前有跟她提过，但她忙到忘了，而我不想再提。

    因为阿杰的关係，目前我还不希望我妹妹发现阿杰的存在。基于她的好奇心跟野性的直觉，说不定阿杰性转的秘密会被她发现。

    住在外面比较好，至少可以控管情报。不然我猜阿珠姨一定会跟我妹说我现在在跟女友同居的事情，到时阿杰不想曝光也得曝光。

    「所以我帮你找了考场附近的旅馆预订了，记得跟老妈多拿点。」

    「喔，好吧……」

    妹妹的反应很平淡，好像本来就没抱甚么期望。她只是沉默了数秒，才又说：

    「那就麻烦老哥了，谢啦。」

 第卅五話

    老妹说完就掛掉通话，一如以往的乾脆俐落，问到想问的事就不囉嗦了。

    是说我们家的人都这样，我连回家的电话都懒得打。上大学后我等于半独立状态，连提早一年毕业这事我也没跟父母商量过，自顾自地就去工作了。

    一家人薄情成这样还能维持下去，真的蛮神奇的。或者该说，为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放弃维护家庭的温暖，怕是我们家的通病。

    「怎么？女朋友打来的？」

    公司的前辈打趣地说着，不管是哪个女人打来他都会问这句。

    「是我妹啦。」

    「原来你有妹妹喔？」前辈一脸很意外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就孤家寡人一个。」

    「是谁刚刚还在问是不是我女朋友打来的？」

    「开玩笑的啦，想也知道你没有女朋友。」前辈咧嘴笑了笑。「都跟你共事几年了。」

    「前辈也是吧？而且你还比我大不少岁。」我没好气地咬了一口炸排骨，边咀嚼边说：「不着急吗？」

    「呃！你真的伤到我了。」

    「话说回来，前辈真的缺的话干嘛不去相亲？又不是没钱。」

    对于我的问题，他只是无奈地耸耸肩，说：

    「我的心还在事业上，没甚么时间跟人谈恋爱谈婚姻。」

    「所以就是没钱囉？」

    「才不是因为什么婚友会一期要收十万二十万，我拿不出来才不愿意去的狗屁理由，这点小钱我还是有的好吗？」

    不自觉地把理由说出口的前辈为了转移话题，把锅丢到我身上。

    「先别说我吧，你呢？你就不打算找个对象吗？」

    「没兴趣啊，我又不想谈恋爱。」我彷彿事不关己地继续处理盘子上的饭菜。

    「我说你啊，该不会……」

    「并没有！」前辈还没把话说完全，我便果断地否定了。「我很正常，我喜欢的是女人。」

    「嗯咳！没有就好。」

    察觉自己刚刚的提问像是在挖坑给自己跳，前辈很尷尬地闭嘴。两人闷闷地把午餐给吃完，便离开餐厅往公司走去。

    「对了，今天能加班吗？案子有点赶。」前辈叹了口气，开始对我发牢骚。「客户已经改了叁个大版本了，但我有预感这是最后一次。」

    「没办法呢，我得回家照顾朋友。」

    「喔？你朋友出院啦？」

    「是啊，不过情况还不算稳定。出院后第二天就又发烧病倒了，不早点回去盯着他我无法放心。」

    前辈看了我一眼，犹豫半晌后又说：

    「我说啊，你该不会真的是……」

    「并没有！」我十分认真地否定了。

    虽然回绝前辈的加班请求，我下午还是为了减轻前辈的负担而多做一些预定计画外的工作。忙整个下午，好不容易下班后我拖着疲累的身体，连饭都没吃就赶回宿舍。

    结果我担心老半天的罪魁祸首，那个现在已经性转成可爱女孩子的宅室友阿杰。此时正趴在自己的床垫上一边看漫画，一边连裤子都没穿地摆动自己纤细的双腿，做出会让人想入非非的动作。

    这景象我早就习以为常，而且我也知道，阿杰并没有把我当成异性看。他只是习惯了过去的自己与我之间的距离，才会对我毫不设防。

    「我回来了。」我把公事包往墙角一丢。

    「欢迎回来。」阿杰那白白嫩嫩的脚丫子继续晃动着，有时候甚至隐约能看见他的内裤。

    我扯掉领带脱掉西装，换了件比较舒适的Ｔ恤。看阿杰这样子状态还不错，彷彿前几天发高烧都是假的，我也就安心了。

    焦虑来源消失，肚子不知不觉也叫了起来。我决定出门吃晚餐，便向阿杰问道：

    「我要出门吃晚餐了，要帮你买甚么吗？」

    「随便？」

    「那我帮你买广东粥好了。」

    「不要，太烫了。」

    「那蚵仔煎？」

    「我讨厌蚵仔。」

    「大肠麵线？」

    「我不敢吃大肠。」

    「那庙口的炒米粉？」

    「不要，太咸。」

    「……所以你真的没有特别想吃的？」

    「没有喔。」光滑的脚丫子继续晃着。

    「好吧，那不管我买甚么，你都不会有意见吧？」

    「对呀，你就随便买吧。」

    室友的回答彷彿刚刚那堆挑剔都是假的，让我有种白问的感觉。

    算了，刚刚就不该问的，本来他就是甚么都吃。我拿着钱包便出门，骑着脚踏车到附近的夜市摊找吃的。回去时我帮阿杰带一盒汤包，想说拿回去温度刚好。

    「我回来了。」我提着汤包打开拉门。

    「嗯？你买了汤包啊？」阿杰的鼻子还是那么灵敏。

    「对啊，过来吃吧。」

    我把汤包放在矮桌上，阿杰放下书用四肢爬过来。看他那副懒洋洋的姿态，我不禁露出无奈的微笑。

 第卅六話

    饭后两人休息一会，便拿着小脸盆跟换洗衣物往澡堂走去。分区限水还在实施中，短期内我们都没办法在宿舍洗澡。

    不过前几天因为阿杰发烧没办法去，现在要走去澡堂洗他反而没甚么动力。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我真的会懒得洗啊。」阿杰叹了口气。

    「好吧，老实说我有时候也懒得去，会在宿舍的水井打水来擦汗而已。」

    「呃呜……那很冷吧？」

    「只是用擦的还好，而且我会先做暖身操再洗。」

    厕所的用水不会停掉，就是宿舍淋浴间的水会停。这部分的控制是靠宿舍外装的智慧管理系统在分隔的，现在就算是旧房子都会加装这套系统。

    缺水的时候只会把消耗最多水的部分停掉，甚至也能限制用量。几十年前的时候没有这套系统，水资源利用的效率很差，分区限水是一滴水都不给的。

    不过宿舍有水井，接的是山上水源保护区的伏流水，用水方面倒没有其他地方那么拮据。只是井水就算要加热也很费工夫，没办法接到热水器，宿舍又不准用火，去澡堂洗还方便点。

    「嘛…不过就算有水，在宿舍也只能淋浴。还是泡澡舒服一点，真让人犹豫。」

    「喜欢泡的话，以后每天来也行啊。」

    「真要每天来又会腻了，而且那么远。」

    「也才走个十几分鐘而已。」

    「主要是上坡路啊。」阿杰瞇起眼看着前面那段上坡。

    「当运动囉，杨医师不也说你出院后要多走走，恢復会比较快？」

    「好吧，不过你要陪我一起来。」

    「当然。」

    一边间聊一边走到澡堂，接下来又是半小时左右的洗澡时间。返家时我们绕路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些喝的，然后各自去找自己想买的零食。

    我挑好后回头寻找阿杰的身影，结果看到他在甜点区拿了一盒芝麻白巧克力口味百吉棒。

    「新口味？」我看着那白色的盒身。「之前没看过。」

    「是期间限定的旧口味，也不是每年都有。」阿杰晃了晃手上那盒百吉棒。「去年芝麻减產就买不到了。」

    去年种植芝麻的几个產区都因为气候异常大雨，產量低也是没办法的事。由于气候异常，现在全球食物的供应链很不稳定。

    「那多买几盒如何？当存货。」

    「别啦，根本存不了啊，买几盒我就吃掉几盒。」阿杰咧嘴笑了笑。「反正平常也有原味能吃，随缘吧。」

    拿着零食饼乾跟饮料到柜台结帐，店员依然是之前那个脸很臭的少女。就在我跟她算帐的时候阿杰突然又跑回商品区，没多久就拿了一盒保险套回来。

    「还有这个。」

    「……」店员的眼神变得像刀一样锐利，感觉刺得我好痛。

    我拼命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淡定，琢磨半晌后才问：

    「你怎么会想买这个？」

    「你怎么会问这种蠢问题？」阿杰一脸不解地看着我。「当然是要做那种事才买啊。」

    说得很对，但听起来就不对了。我想着要怎么解释目前的状况，只不过思索许久，很遗憾地发现这可能是百口莫辩的死局。

    「结帐吧。」从阿杰手上拿走保险套，我脖子僵硬地转头看像那名看起来脸已经跟般若差不多兇的店员。

    「一共是572元。」店员冷冷地小声说：「渣男……」

    果然被误会了，毫不意外，但现在的我完全不敢多做解释。

    总觉得越解释误会就越深，还是长痛不如短痛。  我把六张百元钞放在柜台上，对方收了后把要找的零钱放在柜檯上，完全不想要亲手拿给我。

    「谢谢光临。」

    在店员冷到如暴暴风雪般的话语中离开超商，我心想以后这里不能来了。说不定今天过后，那个店员就会传到整家店都知道了。

    「快笑死了哈哈哈哈。」阿杰在身后幸灾乐祸着。「那个店员看起来很讨厌你欸。」

    「你真的害死我了。」我扶着额头仰望星空。「怎么挑这时间点买啊？」

    「出院后我就想买了，有备无患嘛。」

    「你现在八字没一帖吧？待在家里，又没对象，是要跟谁用？」

    「我哪知道，都说有备无患了。」阿杰依然笑嘻嘻地。

    「是要防备谁？我吗？」我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啊，但凡事总有意外。」

    「那种意外不存在。」

    「意外不就是意料之外？意外不存在只代表还没发生，不代表意外不存在。」

    并不想跟阿杰争论这个，反正如果他之后要找其他人当性伴侣，迟早会买这个。只是现在买的时机实在很糟，对我的形象伤害很大。

    「其实你可以之后找机会出门自己买的。」

    「才不要，你要一个美少女独自一人跑来这里买保险套，认真的？」

    我想了一下，发现阿杰的说法非常有道理。像我大男人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买就买了，要她独自跑来这边买怕是会更糟糕，甚至可能遇到骚扰。

    从这点来看，她会挑跟我在一起的机会买保险套，也算情有可原吧。

 第卅七話

    「算了，如果下次你有需要跟我说一声，我帮你买就好。」

    「那以后就拜託你啦。」阿杰拍拍我的肩，然后转身自顾自地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之后我们又聊了些最近有甚么新番的话题，像是新的勇者跟魔王互相喜欢，结果最后被公主抢走魔王给勇者戴绿帽的异世界转生动画；侦探开场就想跳楼自杀，结果被杀人犯救下的推理动画；还有已经旅行了二十几年，但现在还是十岁的魔物训练家的动画。

    直到回宿舍了，我们还在讨论本季新番的恋爱喜剧男女主角拖戏拖成这样，编剧怎么不死一死。我们聊到都忘记时间，直到阿杰开始揉眼睛打瞌睡，我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该睡觉了。」我打断在兴头上的阿杰。

    「欸？正聊得开心地说。」

    「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没好气地说：「明天再聊。」

    「唉……」娇小的室友叹了口气。「以前明明熬整晚都没问题的。」

    宅宅熬夜是日常，熬夜追番、熬夜看漫画、熬夜破关，需要熬夜做的事太多了。在住院的时候生活作息都被控制住，现在出院了身体还是撑不住，可以感觉得出他的不尽兴。

    「身体要紧，能睡的时候就要好好珍惜。」我走到电灯开关处「想睡就睡，快去躺好。」

    「知道了。」

    看着阿杰躺好盖上棉被，我才关掉电灯开关。视线变黑后除了外面的月光照耀之处，几乎甚么都看不到。

    我摸黑回自己床垫躺好，照以往的习惯点上一盏小夜灯，免得半夜想上厕所还得摸黑走路。小夜灯的亮度不高，闭上眼后就感觉不到了。很快地，我的意识也陷入沉睡中。

    ※

    阿杰回来后，总算有种事情告一段落的安逸感。虽然日子还是一成不变，但我心里踏实不少。

    不过这平稳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地我又得面对老妹要北上的麻烦事。

    毕竟是要来这边住一晚，旅馆也不能乱找。老妹留级过一年，现在早超过十八岁了，住旅馆应该没甚么问题。但她很少外宿，我可不能随便找个龙蛇杂处的旅馆让她住，很容易出事。

    左找右找，总算在车站附近查到一间口碑不错的青年旅馆，随即就下单订了。周日下午，我跟还在睡午觉的阿杰打声招呼，便开车到火车站接妹妹。

    在地下停车场停妥后，我走到车站前的公园等着。看了一下手机，确认此时老妹提到的那班火车应该已经到站。我打电话给老妹，等她接电话后才问：

    「喂？到了没啊？」

    「我好像迷路了，老哥。」

    「我不是叫你下火车后先不要乱走吗？这里的车站超容易迷路的，听说有人在里面迷路超过叁天还找不到出口，差点就被饿死。」

    「欸？这么危险啊？」

    「所以才跟你说别乱跑啊。」我有点烦躁地抓抓后脑。「你先抬头看看附近有没有出口指示。」

    「有喔。」

    「出口编号几？」

    「M东14。」

    「你未免也走太快了？都快到另一个捷运站了欸。」

    「老哥你是忘了我田径社的？」

    「那也太扯了，差快一公里欸。算了你在那等着别乱跑，我去接你。」

    「好喔。」

    真的是有点远，虽然我平常也算有在运动，但要走到那也得花个六七分鐘。主要还是得从地表走到地下楼层，这也是为什么这里如此容易迷路的主因。

    各个通道错综复杂，不只有平面的连通还有垂直的连通。一个不注意可能就会走错路，跑到莫名其妙的地方。

    好不容易走到M东14，结果在那边找不到人，我只好再打一次手机。

    「你人呢？」

    「刚刚肚子饿，我想说买个甜点来填饱肚子。」

    「在哪？」

    「鯛鱼烧店。」老妹的声音丝毫不着急。「呃……Z东24？」

    「我说老妹，你怎么又走回去了？」

    Z东24是离车站最近的出口之一，等于我又得往回走。

    「这次你真的不能再乱跑了，再乱跑我把你丢在地下街里自生自灭。」

    「好啦，不要那么兇嘛！」

    于是我又往回走了几分鐘，才总算接到我老妹。其实她蛮高蛮好认的，像她这样的顏值跟中性的气质，在人来人往的地下街里还是很显眼的。

    「唷！老哥！」穿着灰色卡其裤跟白色衬衫的妹妹把手抬高高地对我挥着。「这里这里！」

    我脸很臭地走过去，注意到我心情不太好的妹妹把手上的鯛鱼烧拨一半给我，说：「谢啦，请你吃鯛鱼烧。」

    「你只买一个？」我不客气地哪走她给的那一半。

    「还有两个在袋子里。」老妹抬起另一隻手，那个装鯛鱼烧的纸袋就这样被提在手上。「但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吃。」

    我无言地看着老妹，心想别人家的妹妹那么可爱，怎么自己的就这么糟糕？

 第卅八話

    「算了，我载你去旅馆，我在你要面试的学校附近订了一间。」

    「不先吃饭吗？」

    「车站的餐厅都贵得要死量也很少还要排队。」我摇摇头。「我们到住的地方把行李放下后，再去附近找吃的吧。」

    看妹妹拖着行李箱手上还背着包包，我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后伸手过去拉走行李箱往前走。

    「谢啦老哥。」妹妹跟了上来。

    「是说你不是只要上来两天吗？提那么大的行李箱来干吗？」

    「呃……里面还有些面试要用的道具。」

    「幼教系需要道具？」

    「当然啊，面试的时候可是不少人拿教具出来实际表演的。」

    「提那么大箱，还以为你是要离家出走了。」

    「拜託好吗？就算我不离家出走，家里还不是大多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住。」

    「不是还有安琪吗？」

    「安琪是机器人！」

    两人边聊边走到停车场，我把行李放在后座，妹妹则是从另一边坐进去。车子沿着螺旋状的坡道驶出地下停车场，随即接到高架桥的快速道路。

    妹妹这次应徵的大学其实离我住的宿舍蛮近的，但不是我的母校。因为跟我的大学母校互成犄角之势生活圈是重叠的，所以我对那边也算熟。

    如果今天是换别间大学，我肯定是找车站附近的旅馆，至少交通方便就是。

    从高架桥下来到一般道路时其实已经快到了，别看中间车程也没几分鐘，要是改搭捷运就要半小时才能到。这也是为什么我特地开车来载老妹，而不是搭捷运来接她。

    「是说老哥，老爸出国就把车子丢给你，你不会连假日都在帮他保养吧？」

    「别说了，他刚从南极出来。现在在好望角开检讨会，要回来大概五月的事了。」我小心地倒车把车停好。「大半年不在北部，车子丢在那肯定坏好吗？」

    「老妈都搭无人车了，他干嘛不买无人车，假日自己还会进车厂保养。」

    「上次他试乘搞到无人车自己开进大学水池里，车商暂时不考虑卖车给他。」

    「噗……」

    「下车吧。」我打开车门。「旅馆就在附近。」

    走道旅馆确认订房无误，拿钥匙卡开房间并把行李安置妥当后，我带着老妹到附近一间私人厨房吃晚餐。点餐时我还不忘帮阿杰点一份外带的餐点，这是之前就跟他说好的。

    「你还外带？」

    「帮住在一起的朋友点的。」

    「啊，是那位大学就跟你住在一起的？」

    「对。」

    两人在服务生带领下就座，老妹一边看着厨师在那边大锅热炒，一边问：

    「记得你之前好像有说他住院了，现在已经出院啦？」

    「算病好了吧。」

    「人家男的你还那么照顾他，老哥你该不会……」

    「你是我妹妹我还那么照顾你，你觉得我是想对你怎样吗？」我很不客气地反问回去，最近真的被这个问题问到烦了。

    「嘛也是，老哥以前就是会不自由主地照顾身边的人。」老妹点点头，又问：「不过对方不会误会吧？」

    「他早习惯了，哪会误会。」

    「竟然可以被老哥照顾到习惯……」老妹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到底是多废的人啊？」

    「你不是也很习惯？」

    「不一样啊，我是你妹欸。」

    「……」

    服务生先把盛着白饭的饭桶端来，我蛮喜欢这家店的白饭的。可惜自工作后就很少过来吃了，实在是太忙。

    「是说老哥，你还没对象吗？」

    「没。」我喝了口水润润喉。「我现在专心在工作。」

    「你这样不行啦，老妈可是大学就把老爸追到手囉。」

    「你比老妈还关心我的感情问题干吗？」

    「就想说你要早点结婚生小孩，那我的问题就没那么显眼了。」

    妹妹说的是隐瞒自己同性恋这件事，不过我是觉得以老爸老妈的个性，应该不会当一回事就是。

    「我是觉得你想太多。」

    「你不懂啦，我以后是想跟我的爱人结婚的。你要不先结婚我就结婚，压力一定比较大好吗？」

    「同性恋社会运动一直在改善大眾对于同婚的看法，没那么糟吧？」

    我没讲的是现在连性转症患者都敢出来争取权利了，大眾对LGBTQ的接受度已经比几十年前高不少。虽然还是有一些LGBTQ会在过于保守的地区遭到迫害，但我是觉得当家务事处理的话妹妹根本不用担心就是。

    婚嫁的确是很传统的习俗了，有很多奇怪的坚持。当然如果当事人的父母都不在乎的话，那些坚持也没必要。

    「反正老哥你要加油啦。」老妹叹了口气。「我的幸福就靠你了。」

    「别开玩笑了，吃饭吃饭。」

    服务生把菜端来真是太刚好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避这个尷尬的话题。老爸老妈都不在乎了，就你这个妹妹会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我们家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第卅九話

    晚餐后我就送妹妹回旅馆去了，她第二天一大早得到校，不能拖太晚。而且我手上还有要给阿杰吃的晚餐，总不能放到饭菜冷了才回去。

    还好回到宿舍也不过十几分鐘的车程，等我拿着晚餐回到房间时，饭菜还算热的。

    「你回来啦？」

    阿杰趴在床垫上看书，只穿着内裤的屁股正对着我。虽然他身上宽大的Ｔ恤遮住一大半，但露出的那部份还是让我有点不自在。

    「我带你的晚餐来了，吃吧。」我把餐盒放在矮桌上。

    「好喔。」阿杰抖了抖鼻尖，问：「这味道是凤梨虾仁吗？」

    「是凤梨虾球炒饭。」我拆开餐盒，露出里面的炒饭。「就很久以前我们去的那家私厨炒的。」

    「嗯？」我的室友歪着头一脸困惑。

    「啊，你可能没印象了。」我苦笑着说：「你的重鬱症好了后我带你去了一家私厨餐厅吃饭，然后你很喜欢他们的凤梨虾球炒饭，偶尔想到就会找我去吃。」

    「原来如此。」阿杰笑嘻嘻地说：「可能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我才记不住吧？」

    「总之先吃吧，看这味道怀不怀念。」

    杨医师曾说记忆缺失的症状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希望我留住阿杰的主因。其实我并不希望阿杰能想起所有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希望阿杰至少不要忘记跟我有关的事。

    看着他用小小的嘴一口一口，仔仔细细品尝炒饭的味道，我想至少他是不讨厌的。否则挑食的他八成会把吃不下去的炒饭都推给我，要我负责。

    「好吃吧？」

    「嗯。」阿杰低头专心吃着。

    「那你慢慢吃。」

    我回到自己床垫上躺下，滑动自己的手机看一下最近有甚么新鲜事。社群网站上不停有与性转病相关的新闻出现，越来越多人开始关心并讨论性转病的事情。

    杨医师那张冷酷而精緻的脸即使在身边美丽的性转病人中也很显眼，新闻中还有提到他所属的医药公司，也就是名为「克里基恩」，当时救助阿杰的组织。

    除了这些外，还有老妹不睡觉在外面四处乱晃的动态，我回覆的时候特地叮嘱她要早点睡明天才有精神力应付面试。

    前辈在加班的动态也有，还有一些大学时代认识的朋友的动态。仔细想想我的社交圈算很单纯了吧，动态里大多是现实认识的人。

    「吃饱了。」

    阿杰说完就走过来看着我，细长的双腿跟双腿之间在我眼前一览无遗。我赶忙起身避开这尷尬的对视，然后咳了一声，说：

    「阿杰，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嗯？」阿杰盘腿坐在我的床垫上。「请说。」

    「虽然你才回来不到一个月，跟你说这个怕会让你觉得我管太多。但你在房间里都只穿内裤，真的让我有点困扰。」

    「困扰？」美少女室友歪着头问：「甚么困扰？」

    「就是这个……」我犹豫了一会，说：「不太礼貌？」

    阿杰瞇起眼，显然觉得我这个理由很烂。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不快，只是问：

    「老皮……我以前跟你住就是只穿内裤，你怎么就没说？」

    「欸？你那个不是短裤吗？」

    「我那时穿的是四角内裤，也是内裤的一种。」

    「呃……」我深思着，眉头都皱起来了。「抱歉，我分不出来。」

    「好吧，原谅你了。」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穿件短裤甚么的，不要只穿内裤。」

    听我这么坚持，阿杰不禁叹了口气。她看着我，很认真地说：

    「我穿这样是因为我的屁股容易起湿疹，把屁股露出就没有湿气问题。如果穿着裤子，湿疹一起可是又痛又痒。」

    「那也不能只穿内裤……」

    「反正这里也只有你在住，其他学生还在放寒假呢，没甚么不妥吧？」

    「话不是这么说，我会看到啊！」

    「但你不是说过你对我没那种感觉吗？」阿杰一脸坏心地看着我，他这句有很重的性暗示意味。

    「你在医院可不会只穿着内裤在我面前乱晃。」我嘴硬地回应着。

    「喔？所以说其实你有感觉，只是前几天都在假装没感觉？」这问题问得可扎心了。

    「我……」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有感觉可能会惹阿杰不快，但说没感觉阿杰也肯定知道我在说谎。

    最后在那对清澈的血红色瞳孔注视中我下定决心，低头老实乾脆地承认了。

    「没错，我的确对你这样的装扮有感觉，对不起。」

    因为有罪恶感，我不敢抬头看着阿杰。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阿杰突然笑了出来。

    「噗！」阿杰拍拍我的肩膀「有感觉就有感觉啊，我又不会因为这样就讨厌你。」

    我抬起头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地问：

    「……真的不会？如果是其他女生听到我这么说的话恐怕早就……」

    阿杰举起手打断我的提问，摇了摇头后又说：

    「老皮，我也曾是个男人，可以理解你的。」阿杰顿了一下，又说：「何况你只是有感觉而已，又没动手动脚，是在那边纠结甚么？」

 第四十話

    阿杰的话让我愣了一下，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没有把阿杰当成男生看了。但另一方面，阿杰却从未忘记过自己曾是男生。

    「其实这就跟那些色色漫画里会有的杀必死情节一样，女主角跟男主角同居不是偶尔需要送一些福利吗？」阿杰自顾自地解释着。

    「所以你现在就是当作自己在送福利？」我看着她，问：「是这个意思吗？」

    「嘛…你是我朋友，给朋友一点福利没甚么吧？」

    我感到有点无力，可以理解阿杰这句话，就跟男生借给另一个男生朋友Ａ书差不多的意思。但问题就在于阿杰现在是女生的身体，而分享的对象就是她自己。

    「唉……」我叹了口气。「你就不怕惹火烧身？我一个衝动就把你给推了？」

    阿杰眨眨她那对灵动的眼睛，无言半晌后才忍不住笑出来，越笑越大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收住，然后拍拍我的肩膀。

    「老皮，我们在一起几年了？你是甚么人我还不清楚吗？」

    我听得出来，这并不是一句随便说出口的话。阿杰是真心信任着我，这让我有点感动。

    「也是，你是知道我的。」我没好气地抿着嘴。「我并不想因为这种事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係。」

    如果我真的是那种会因为性慾而失去分寸的人，那我早就随便找个女朋友交往，犯不着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个。

    「对吧对吧？」阿杰开心地咧嘴傻笑。

    ※

    第二天上班到中午休息，老妹传讯过来。说自己已经面试完毕要搭车回南部，不需要我去接送她。我看着简讯沉默着，心想晚上打电话回家看看。

    那个行李箱太大了，很难不联想到其他地方。老妹也靠着零用钱存了不少，真要计划来个旅游也不缺。虽然她瞒着我我也不在意，但多少会担心。

    还好快下班的时候，她有打电话给我报平安，并用视讯证明自己已到家，我心里的一块大石才总算放下。

    烦人的事也不只这件，阿杰的事我也有点头痛。由于昨晚的讨论没有结果，我始终无法说服她不要只穿内裤。现在回到宿舍自己住的地方非但无法放松，还得忍受她那无心的挑逗。

    拥有女人的身体，却又像男人那般不注重彼此的距离。因为她还没有成为女生的自觉，对我过于亲近也不会排斥。有些时候我甚至能闻到她头上洗发精的香味。之前还可以装作没感觉，但昨晚被阿杰直接点明后，感觉跟她独处都会尷尬。

    「这样不行啊……」

    在搭公车回到宿舍附近的站牌，我喃喃自语着。心想总之要在到宿舍前调整好心态，正常地跟自己的室友聊天为第一优先事项。

    我先是到途中的关东煮摊贩买了今天的晚餐，那间摊贩难得没甚么人排队，大概是我运气好凑巧遇到老闆刚停好拉车的时间。不然这老闆看人太少就会转移阵地，直到遇到客人为止。要遇到了停车刚好又被其他熟客发现，很快就会大排长龙。

    也是刚好遇到所以我才临时决定买这个，不然原本是打算去另一家饺子店买水饺回去吃的。

    也没特地去挑选，直接请老闆装了两碗关东煮结帐后我就离开了。今天特地带晚餐一起回去就是想让自己把专注力放在食物上，而不是阿杰的屁股上。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跟前几天一样，阿杰依然只穿着内裤趴在床垫上看漫画。我提着关东煮到矮桌上放好，说：

    「来吃饭吧，今天买的是巷口的关东煮。」

    「欸？你竟然买得到啊？」他把书放下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我之前想吃不是找不到就是要大排长龙，总是错过。」

    那间摊贩没招牌没名字，附近的居民都叫巷口的关东煮，因为老闆只会在小巷里摆摊。

    「运气好而已。」我把其中一晚关东煮跟免洗筷汤匙一起放在阿杰面前「因为很怀念所以我也买了一份，我们一起吃吧。」

    「好啊。」

    果然，在美味的关东煮加上热腾腾的蒸气影响，我对阿杰两腿之间的注意力减轻不少。自然原先以为会有的尷尬气氛也没了，因为我们都在努力吹凉手上的关东煮，没时间讲话。

    在习惯与阿杰相处的气氛后，我又能跟阿杰好好聊了。两人从饭后休息到澡堂洗澡到回家睡觉的这段时间又聊了许多宅话题，像是哪一代的超级机器人大战最好玩？或者是哪一代的恶魔猎人最强这类可以聊很久的讨论。

    偶尔我会感受到阿洁故意换腿交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想挑逗我，想让我出糗的。但我还是得装作毫无感觉的样子，因为要有感觉就算认输了，我可不想输给她啊。

 第卌一話

    「时间不早了。」好不容易撑到阿杰已经睡眼惺忪，我松了口气。「睡觉吧。」

    「呣……」阿杰嘟起嘴，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明天再聊吧。」

    我回到自己的床垫躺好，看着阿杰也躺回自己的床垫后才闭眼入眠。也不知睡了多久，手臂突然有东西压着。不太舒服的我模模糊糊中伸手想拨开，摸到的却是头发的触感。

    等到怀中又一个多娇小而柔软的东西感觉，我的意识才稍微地被唤醒。因为抱起来又香又暖的，总觉得十分熟悉。在混沌中勉强运转大脑思索一阵后，我猛地惊醒，却不敢乱动。

    睁开眼一看，在小夜灯微弱的光芒中，我看到娇小的室友此时正躺在我怀里。

    果然又睡迷糊了吗？这傢伙真的不怕我乱来呢。对于阿杰打断我睡眠这件事，因为不是故意的，也只能无奈地原谅。

    我慢慢抽离被压在她头下的右手，用枕头代替。然后缓缓坐起，把她从我的怀中解放。

    看着那天真无瑕的睡脸，我苦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其实刚刚那一抱我是很有感觉的，在醒来后依然勃起的阳具将内裤撑起高高的帐篷。

    刚刚彼此的腹部还是紧紧贴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总之还好她还在睡，不然我大概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窗外可以听到些微的风吹树叶的声音，房间里是如此寂静。室友那天真而无防备的睡脸就在我面前，让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唔……」

    她不自觉地一个翻身趴睡，只穿着内裤的屁股蛋微微翘起并露出来。那个曲线彷彿在诱惑着我，驱使我的手不自觉地伸出去想好好摸一摸。

    但那手伸到一半就被另一隻手抓住，到最后我还是用意志力克服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阿杰信任着我，我不能背判她的信任。

    最后我深呼吸一口气，把体内的慾望给压制下来，然后把熟睡的阿杰抱回她的床垫上轻轻放下。

    或许是睡太熟了，她并没有被我吵醒。我温柔地帮她盖上棉被，一边打呵欠一边回到自己床垫上躺着。这次我花了点时间才有睡意，但直到睡醒前，都没有人来骚扰我了。

    本以为第二天早上醒来精神会很差，出乎意料之外地，精神反而很好。就像是某种限制被打开的解放感，在做暖身操的时候我忍不住多做了几组。

    运动结束后用毛巾擦乾身上汗水，接着我便穿好上班的西装。在离开房间前我看了看还在睡觉的阿杰，心理多了一份平静。

    那傢伙还在睡，说不定昨天的她根本没记忆。既然如此，我想之后也不用特地跟她说这件事吧。

    进公司后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倒是没胡思乱想了。不过在下班回家时，手机收到一则令人意外的简讯，是杨医师传过来的。

    「週六早上带阿杰过来进行回诊。」简讯上就这么一句，其他都没说。

    我看着这封简讯，心想怎么会是传给我而不是传给阿杰。但也没那闷多久就想通，大概是因为杨医师觉得跟阿杰说她大概也会忘记跟我说吧。

    「阿杰，杨医师要我周六带你回诊。」

    「喔？」正在跟晚餐的铜锣烧搏斗的阿杰停下动作。

    「……所以你真的忘了？」

    「没忘没忘。」阿节尷尬地笑了笑。「只是觉得不用那么早说，就……」

    「就忘了对吧？」我没好气地回应着。

    「是的……」娇小的室友低下头乖乖认错，看起来就像一隻受到委屈的小狗。

    面对这模样我实在没輒，最后只是轻咳一声，说：

    「週六一起过去吧。」

    「真的？」阿洁抬起头。

    「当然，我们这边的公车超难等，把你丢在那边顶着大太阳我于心不忍。」

    「谢啦，老皮。」室友咧嘴一笑，露出可爱的虎牙。

    几天后来到週末，我带着阿杰回到那间白色大楼。在柜台值班的此时已换成另一位曾在发表会上出席的性转病人，至于前一个人被调去哪我就不知道了。

    两台机械看护跑到我们跟前，一台是要带阿杰进体检室做检查的，另一台则是来带我去杨医师那边。

    「看起来气色不错。」很适合黑丝袜的冷艳美女医师扬了扬眉毛。「还没被榨乾吗？」

    「咳……」有点心虚的我乾咳了几声。「我甚么都没做，你别诬赖好人。」

    坐在办公椅上的杨医师微抬一下鼻樑上的眼镜不发一语，那视线刺得我有点疼。彷彿回到小学时候做坏事被老师抓包，老师也是用这种态度对我那般。

    还好前阵子没衝动过，不然这次八成会被抓包了。我没来由地胡思乱想着，脸上倒是不动如山。

 第卌二話

    「真的没有？难不成你真的是……」

    「并没有好吗？」我斩钉截铁地打断杨医师的话，真是得这人怎么老爱怀疑我的性倾向。

    「如果有性功能障碍的话，可以找我諮询。」

    「医师你虽然看起来就是个正经严肃的人，却很喜欢这类的话题呢。」

    「我很正经啊，生育障碍是很严肃的议题好吗？」杨医师一边说一边骄傲地挺胸。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厚天下无敌。我叹了口气，看来继续斗嘴下去我只会自取其辱。

    「你叫我来就是要说这？」无视前面的各种尷尬，我直接切入正题了。

    「也不是，就问问阿洁最近的状况。」杨医师倒了杯热咖啡给我。「毕竟离开医院后没办法监控，很多状况她自己可能也不一定记得。」

    「监控甚么的……你们该不会在病房有加装摄影机吧？」

    「当然没有，我们说的监控是指身心状况的指标测试仪器，比方说心电图跟或脑电波或血压这类的。」杨医师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看你大概不信吧？」

    不信又能怎样，还好我在病房里跟阿杰的互动都很正常，不然需要删除的黑歷史又多一章。

    「嘛……算了，反正阿杰都搬出来跟我住了。」

    我决定无视那个问题，而杨医师则是接着我的话继续说：

    「就是跟你住一起才要问你，阿洁最近的状况如何？」

    我歪着头稍微回想了一下，才道：

    「刚回去没多久就发烧，因为没很严重她又不想住院就没联络你们了。」

    「当时出院的纪录是术后恢復良好，但分子机械的净化还没结束，所以在外部环境影响会有些微发烧很正常。」

    杨医师的话让我放下心来，不要又是甚么病毒感染就好。

    「除了这个之外，大概就是特别早睡。」

    「在院内她就是那么早睡，为了维持免疫力，我们是不准她熬夜的。」

    「那她出院后如果熬夜……」

    「熬夜本来就是非常不健康的行为。」杨医师一边回答一边鄙视我。「这是常识。」

    懂了，总之就是不准阿杰熬夜对吧。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觉得人类一定会为了健康而早睡早起的？虽然很想这样吐槽，但我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吗？」

    「因为怕湿疹所以不穿裤子只穿内裤算吗？」

    「噗。」杨医师一改之前的冷艳形象，别过头去忍笑着。

    我呆呆地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半晌后才有种不好的预感。

    「……杨医师，阿杰在骗我吗？」

    好不容易恢復正常，杨医师才回过头来故作镇静地说：

    「不，也不算骗你。她的肌肤在移植后的确很柔嫩敏感，还需要好好保养。只是……」

    嘴角的微微崩溃看得出她还在忍笑着，似乎脑里还想到甚么糟糕的东西。

    「只是？」

    「只是想到她穿那样跟你共处一室那么久，你竟然都没出手，你还挺辛苦的嘛。」

    「……」我用一脸这人怎么那么击败的表情看着杨医师。

    「你要是忍不住就快出手吧，反正我看阿洁她也不排斥跟你做。」

    然后这击败人还在说风凉话，听得我有点不高兴。但我也知道自己的确是有点忍不住的，所以很心虚地别开眼不去看她，说：

    「杨医师，这是原则问题。」

    「原则吗？」美艷的红唇勾起意味深长的浅笑。「那如果阿洁她主动的话，你要怎办？」

    医师的问题让我反应不及，心想这种事当然是男生主动吧，哪有女生主动的道理？所以我下意识地回应道：

    「……应该不会吧？」

    「呵。」杨医师先是喝了口热茶，才说：「看来你是把阿洁当成一般的女生看了。」

    我当然知道自己把阿杰当成女生看，但甚么叫「一般的女生」？当成一般的女生看跟当成女生看有甚么差别吗？我想不清楚。

    于是我又开口问道：

    「甚么意思？」

    纤细的手放下茶杯，对面沉默了好一阵子。感觉得到她似乎想说甚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你自己慢慢想吧。」那个冷艳的女人对我摆了摆手。「去去去，看到你这鸟样我就烦。」

    结果我就这样被赶出来了，在门外等着我的是一台机械看护。

    「林先生，您的朋友体检还要半小时，要先找地方休息吗？」

    「还那么久啊？」我想了一下，说：「那带我去空中花园那吧。」

    「好的，请跟我来。」

    在机械看护的带领下我来到之前阿杰来晒太阳的空中花园，在这里逗留的病人还挺多的。这些人身上大多绷带已经拆了，有些人露出姣好的面孔，看起来真的就跟一般女生没两样。

    有几个注意到我的存在，也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走过来。我当然也不想再有甚么牵扯，只是默默地走到花园角落的长椅上坐下，自顾自地划手机。

 第卌三話

    看了一下社群网站，公司前辈又贴了一堆愚蠢的短片动态跟迷因梗图，我看也不看就划过去了。几个大学时代的同学在抱怨工作，还有人在批评时政，感觉他们的生活也蛮辛苦的。

    老妈贴了一些英文的财经新闻，大概又是分享给她公司里的老主管们。老爹拍了一张在好望角海钓船上钓到的一米多长的杖鱼，他到底是去开会还是去玩啊？

    还有就是老妹突然在东部海岸的民宿打卡，看得我一脸不爽。早知道这麻烦精提那个行李箱是来度假的，哪有放甚么教案教具？难怪面试完就自顾自地跑走了。看着跟她一起打卡的女孩子，应该是她女朋友吧？真是厉害，我在她这年纪的时候还只知道读书而已。

    「哟。」

    已经非常熟悉的少女声音传到耳边，我抬起头，看到的是阿杰那可爱又红通通的脸蛋。

    「体检完了？」我收起手机并站起来。

    「嗯。」阿杰轻轻拨弄着自己的白色秀发。「回家吧。」

    「结果如何啊？」

    「嗯？」

    「体检的结果。」

    「啊，还不错，手术的后遗症已经恢復八成。」

    「那下次还要来吗？」

    「杨医生说要喔，至少还要观察个一年吧。」

    「观察个一年吗？」

    「就保险起见，其实现在就算不回诊应该也不会出问题了。」

    「这样啊……」

    在谈话途中，我们不知不觉来到大楼门口。这时外面不知为何聚集了一堆记者，我看着觉得有点不妙，回头跟柜台小姐询问状况。

    「外面是怎了吗？」

    「似乎是有性转病的病人要转入的情报洩漏了，所以有记者在外面等着。」现在站柜檯的是个有着笑咪咪眼睛的长直发女性，她捧着脸微微一叹，又道：「其实最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一堆记者聚集在门口挖新闻。」

    「真麻烦。」我没好气地看向门外那群记者。「有没有其他出口可以避开他们？」

    「侧门跟后门都被包围了，想出去的话只能从地下室开车出去。」

    「不会吧……」我转头看了阿杰一眼，才问：「那现在这样我们要怎么回家？」

    「欸都……就算你问我我也……」新来的柜檯小姐也是一脸无奈。

    「搭我的车从地下室走吧。」机械看护突然传出杨医师的声音。「这次纯属意外，我送你们出去，跟着机器人走。」

    数分鐘后，我们来到另一个电梯，这个电梯跟之前看到的电梯不同，按钮有到地下四楼。我就在想怎么之前的电梯都没有到地下楼层的按钮，原来是这样。

    「真对不住，由于地下楼层有很多与机密研究区域相通的管道，所以一般状况是不允许非工作人员做这电梯的。」

    「原来如此。」

    我跟阿杰都点了点头，像这种看起来一堆谜团的组织怎么可能没有地下基地。电梯门关上后我们来到地下叁楼，刚开门就看到杨医师在电梯门口等着我们。

    「你们等一下。」杨医师双手交叉在雄伟的胸前。「车子马上就到了。」

    「欸？原来不是杨医师要载我们吗？」

    「当然不是，我也没空离开这里。」只见远方一台车缓缓驶来，杨医师悠悠然地说：「我是叫无人车送你们出去。」

    现在无人车也算普及了，不过由于AI判断有很多状况复杂到无法处理的问题，大部分的人还是不敢放心交给无人车全程驾驶。目前只有在既定路线运行的公车是无人驾驶，实际上大多情况都会搭配一个驾驶员在旁边以防万一。

    让驾驶员协助判断也是AI学习的过程之一，理论上再过十年左右就能达到八成以上的道路可以无人驾驶。但突然就要我跟阿杰搭这种没甚么保障的无人车，我还是有点怕。

    「你那甚么表情？」杨医师一脸不解地问着。「不就送你们避开记者到附近的公车站牌而已，没甚么危险吧？」

    「咳，之前我朋友搭无人车想到附近的大卖场买东西，结果那台车载着他往十公里外的玛头直接摔进海里去……」

    「你朋友有考虑去买乐透吗？」杨医师的意思是机率那么低的AI暴走状况都能遇到，怎么不乾脆去买张乐透赌赌看。

    「总之，至少准备个副驾驶好吗？」

    「真是的……」杨医师按了她耳后的骨传导耳机开啟收音模式，又说：「喂，总控室吗？编号A090申请人员调动，请把B014叫来我这里。」

    大概过了几分鐘，电梯门又打开了，这次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上次那位性转过的柜台小姐。只见她穿着一身黑衣，看起来就像甚么特勤部队的装扮。

    「B014报到，敢问有何吩咐？长官。」柜台小姐用那种跟她以前的形象完全不搭的严肃语调询问着。

    「你坐在副驾驶座，确保这两人能安全离开大楼。」

    「是，长官！」

    在向阳医师举手敬礼后，她已经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然后转头看着我们，说：

    「请上车吧，客人。」

 第卌四話

    因为柜台小姐的态度跟之前的亲切真的差很多，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似乎也不打算跟我们多聊甚么，在车内的气氛就变得有点僵。

    不过就在无人车驶离地下空间后，原本乖乖坐在我身边的阿杰突然忍不住笑出来，说：

    「柚姊，你干嘛装得这么酷？很尷尬欸。」

    被叫做柚姊，坐在副驾驶座的女人也忍不住笑了。一改刚刚那严肃的表情，轻松道：

    「抱歉啊，在基地内我不能太散漫，上次才被长官骂过。」

    看来阿杰跟她比较熟，我默默地坐着没说甚么话，但车内的气氛让我感觉好多了。

    「柚姊之前不是在柜檯吗？怎么换了？」

    「后来想想在柜檯陪笑不适合我，乾脆就换回老本行。」

    「老本行？」

    「我以前是做特勤的，出过不少危险的任务。」柚姊的嘴角有一丝苦笑。「性转后觉得没办法做这工作了一度想放弃，没想到现在又有机会重操旧业。」

    「柚姊现在还是住在医院里吗？」

    「当然，外面太危险了，我也没办法跟以前的亲友相认。」女子耸了耸肩。「与其在外面提心吊胆，还不如待在医院安稳点。」

    顿了一下，她又说：

    「有个愿意支持并理解你的朋友陪着你是很幸运的，你该好好珍惜。」

    阿杰看我一眼，我才知道柚姊在说我。但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也没说甚么。

    「我会的柚姊。」阿杰心情很好地回应着。「老皮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噗。」柚姊回头瞥了我一眼。「你的运气也很好嘛。」

    因为听不懂这话的涵义，我只是笑笑，没有多说甚么。那穿着黑色紧身衣的柜檯小姐转头看像前面，沉默半晌后又问了个一个令人十分尷尬的问题。

    「既然你们两个都这样了，那做过了吗？」

    「柚姊！」

    阿杰羞得脸都红了，连我都尷尬地看向一旁，耳根发烫。看我们这反应就知道没做过，柚姊有点无聊地问：

    「看来是没有啊，你的动作未免太慢了吧？」

    「我…我们。」

    「我们不是那种关係。」因为感觉得到阿杰很难为情，所以我抢着帮他回答了。

    「欸？」那个美人露出很意外的表情「那你干嘛接她回去？」

    我看了阿杰一眼，她对我露出苦笑。看来我们两人的关係对外人来说，是很难一言两语解释清楚的。我

    「因为我把她当成我的朋友。」

    「朋友啊…」柚姊又接了句不明所以的话。「你也很辛苦呢，阿洁……」

    「啊哈哈哈……」阿杰乾笑了几声。

    午后的日光斜照，树荫拉得斜长。车子缓缓停到路旁，我们下车时踩在阴影上，西晒的太阳并没有想像中刺眼。

    「这里已经离大楼很远了，他们不会看到你们。」柚姊朝我们挥挥手。「那我走啦，掰掰。」

    「柚姊掰掰。」阿杰挥了挥手。

    下车后我们并肩站在公车站牌旁等车过来，我看着远去的无人车，一脸庆幸地说：

    「还好有杨医师帮忙，不然你就会曝光了吧。」

    「嗯……」阿杰回答得有点无精打采。

    我以为是因为出门太累的关係，就没继续找话题聊。反正两人都老交情了，不说话也没甚么。等公车到来后我们一样坐到后座去，这次阿杰并没有昏昏欲睡，但她还是把头靠道我肩上。

    感受到肩上的重量我愣了一下，但也没想太多，就任由阿杰靠着了。在回家前的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讲话，直到进房间后阿杰才开口。

    「老皮，你会觉得我很麻烦吗？」

    「麻烦甚么？」刚脱掉袜子的我回头看向她。

    「我得了性转病后你就一直来看我，现在我回来了你还带我来医院，不觉得很麻烦吗？」

    我无法理解阿杰说的麻烦是甚么，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但我还是老实回答了，因为她问得很认真。

    「要说麻烦的确是麻烦到我了，毕竟花了我不少宝贵的假日。」

    「既然觉得麻烦的话，以后放我一个人生活就好了对吧？反正我现在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

    「你在说甚么傻话？」我没好气地说：「就凭你现在这样子是要怎么独立生活？你连煮饭自炊都不会，甚至连出门买吃的都懒了。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你要我怎么放心？要出事了不还是要我去照顾？」

    「我应该是可以自己一个人生活了，你知道的。」

    「也是啦，你之前就说过自己打算离开我一个人生活了，就是一位这样我才不放心啊。」

    「不会的，我只是要搬出去，但还是会住这附近。你想来看我随时都可以，要出事了我也会联络你的。」

    「你怎么一直想搬出去？」我一脸那闷地问：「难道我晚上打呼声太大吵到你了？」

    「并没有，我只是不想要养成事事都麻烦你，依赖你的习惯。」阿杰抬头看着我。「我很怕这样下去我有一天真得会离不开你。」

 第卌五話

    在说这话的时候，阿杰显得十分平静。就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而是在说不认识的谁。注意到她有点不对劲的我想起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也是一副对谁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刚刚也是，如果我们出去的时候遇到那群记者，是不是就给你添麻烦了？」

    「还有啊，这段时间我拜託你买晚餐，你都没跟我拿钱。」

    「你妹妹来的时候也是，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肯定会多陪她一段时间吧？」

    「假装是你女朋友，害你得跟阿珠姨说谎，我也很难受。」

    「都是我在麻烦你，却不能为你做甚么，这样感觉很糟。」

    阿杰看着我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越说越平静。我看得出那种感情的切割是属于他的逃避方式，就跟那时一样。他总是说着他不要紧，脸上像是抹去了情绪那样。似乎只有在这种状态，他才能维持平衡不至于崩溃。

    我并不清楚为什他突然会变得这样，可能刚刚某些话或某些事引起了她的反应。但我知道现在该怎么做，就如以前那样，我只是说了句：

    「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我的话让她愣了一下，半晌后她想说点甚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她呆呆地走回自己床垫躺下，连自己最爱看的漫画小说都没拿起来看。

    我不再去注意阿杰的情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自顾自地打开手机玩一些小游戏，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听到室友无精打采的声音。

    「老皮，我肚子饿了。」

    我回头看去，她已经拿起掌机开始玩游戏，听那音乐似乎是牧场物语系列，不知道第几代就是了。

    「那你要吃啥？」

    「随便，你吃甚么就帮我买甚么吧。」

    看样子她的状态是慢慢再恢復了，虽然还是不想出门，连澡堂的邀约也拒绝了。但已经没有下午刚回来时那种状况很不对劲，像是要把自己放弃掉的感觉。

    还好宿舍的限水已经解除可以在淋浴间洗了，不然我也懒得自己一个人跑去澡堂洗澡。但阿洁就连去淋浴的力气都没有，也不能勉强她。

    洗完澡后我走回房间，看到阿杰已经会边看小说边笑了。我不禁松了口气，看来她心理调适得很快。只要别给他太多压力，或许不用担心。

    除了两人安静无话外，就跟平常一样我玩我的她玩她的，时间晚了便关灯睡觉。不过即使我闭上眼，也听得到阿杰那边一直有翻身与床垫摩擦的声音。

    我知道她睡不着，但也不想出声。就跟那时一样，阿杰有段时间完全睡不着，只能靠看动画或玩游戏打发时间。

    如果是以前学生时期，我可能还会熬夜陪她。但现在已经是上班族了，熬夜变成很奢侈的事。我只能当作没注意到，以免让她觉得又麻烦到我。

    虽然声音打扰到睡眠，但下午这一折腾还是有点累的。我背对着声音来源，不知不觉中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原本以为会这样睡着，但背后突然传来被轻轻抚摸的触感。意识突然变得清楚，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我背后。

    「……怎么了吗？」

    阿杰没有回答，只是隐约听得到啜泣声。我有点意外，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哭。

    就算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刻，至亲离世孤独一人，他都不曾哭过。是不是因为性转成为女性后情绪就控制不住，泪腺变得脆弱了？

    我转身面向她，没有多说甚么，只是伸出手臂将她抱在怀里。我的心里没有任何彆扭或不自在，如果阿杰还是男的我当然做不到，毕竟我不是同性恋。但对我来说现在的她就是女的，更何况之前就抱过了，现在这样也觉得很自然。

    娇小的室友蜷缩在我怀里，依然小声地哭泣着。慢慢地她的哭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稳而缓慢的呼吸声。

    我没有放开她，就这样继续抱着，偶尔拍拍她的背。不可思议的是我心里并没有因为亲密接触生出太多慾望，现在的我只想好好安抚她，让她能放心入睡。

    ～第四章  完～

 第四章後記

    1.就如计画中的一样，在第四章的阶段把男主角最大的心理隔阂消除了。

    2.后面应该是近万字的啪啪啪剧情，这是很大的挑战。

    3.目前约七万字，约八到九万字第一卷完结，希望能在端午前完成。

    4.女主角后面那个异常的反应是忧鬱症发作，这是之前就埋的伏笔。

    5.主线会控制在第二卷完结，但视情况可能会写一卷后日谈。

    6.根据编辑的说法，这部作品的设定跟他某部尚未完成的科幻小说是同宇宙观。所以有些伏笔是不会在这部作品中被炸出来的，但不解开伏笔对剧情阅读也没甚么影响。

    7.感谢编辑熬夜一起讨论剧情走向，不然第四章拖戏会拖更久。

    8.辛苦各位看了七万字还看不到半点肉戏的朋友真的很有耐心，谢谢。

    9.小说插画进度预计九月更新，还早还早。

    10.我只是想凑十点。

 第卌六話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很久以前的阿杰。

    黑暗中他正背对着我，看着眼前发亮的电视萤幕。

    萤幕中正播着一部老动画，动画名我已经忘了。阿杰静静地看着那部动画，无悲也无喜。

    我在想，或许那时的他把自己放逐到二次元的动漫画中，才有办法忘记失去至亲的痛苦。

    那时的他一直失眠，整整半个月没有办法睡觉，就算躺下去闭上眼睛也没用。

    看动漫画是唯一能让他沉迷其中，暂时忘记痛苦的方法。即使如此，有时候他还是会甚么都不做，直直看着头上的天花板横梁，似乎在盘算着怎么把自己吊上去。

    那段时间我们没讲过半句话，但我看得出来他很不对劲。即使甚么话都不说，即使面无表情。但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感觉就很糟糕，好像稍微受点刺激就会崩溃。

    一个月后，我才从阿珠姨口中知道他怎么了。但我依然甚么都没问，只是下课后尽量待在家里默默陪着他，顶多帮他买早餐晚餐。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半年过后，他才慢慢走出来。

    我知道我的照顾他是有感觉的，因为在那次之后，他跟我渐渐变得比以前要好。我们开始一起出门吃饭聊天看电影；一起熬夜打电动或看动漫画；一起排队买限定週边；一起参加宅宅的聚会唱卡拉ＯＫ。

    我原本以为他已经好了，现在才发现其实并没有。或许是因为他必须符合这个社会对男性的要求，才选择偽装自己，堵住自己的情感宣洩。心里的伤口是看不见的，只要不表现出来，不会有人知道。

    我梦里的阿杰变成女的阿洁，我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独自跪坐在黑暗的中心哭了，哭得很伤心。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心底的伤也从未好过。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吗？」

    她喃喃低语着，我不知道她是在向离开她的父母与妹妹说，还是在跟我说。但这并不重要，因为现在的她能依靠的人只有我而已，所以我不能放着她一个人不管。

    我伸出手想去抱住正在哭的阿洁，然后我醒了，而阿洁在我怀里。

    她睡得很沉，只有微弱的呼吸能感受到她还活着。头发的香气缓缓窜入我的鼻腔刺激着我，让我感到有点窘迫。明知这时候不该有妄想，身体却不自由主地起了反应。

    感觉到胯下那东西醒了，怕它又碰到阿洁所以我缓缓挪动身体想远离她。没想到还没放手，阿洁又拉住我主动凑过来紧紧贴着。

    还以为她醒了，但看她眼睛还闭着，又怕没有醒便不敢吵她。这一犹豫我那话儿已经高高翘起，还能感觉它正顶在阿洁的小腹上。

    「……」

    都这样了怀里娇小的室友依然没醒，我想要吗她可能在装睡，要吗还真的睡到不省人事。不管是哪个情况，显然特意叫醒都不是好选项。

    反正对方不在意就算了，这种生理反应虽然无法控制，但我心里还不至于因此而忍不住佔对方便宜。于是我继续抱着她，没多久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天已亮了，阿洁还躺在我怀里没有醒过。我无奈地叹口气，继续闭上眼陪她睡觉。反正进今天週日也没甚么事好做，就一起补眠吧。

    一直睡到中午阿洁才醒来，她那略长的睫毛微动，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的睡眼一会儿又闔上。重复几次后她总算注意到自己被我抱着，便伸手想将我推开。

    「醒啦？」我放开她，又笑着问：「昨晚睡得很好吧？」

    阿洁撑起身子跪坐在我面前，或许是肤色太白的关係，她的脸蛋红得像番茄一样。

    「你……我……」

    因为红着脸结结巴巴的样子很可爱，我也只是微笑着没说甚么。而阿洁则在那欲言又止了好一阵子才叹口气，小声地说：

    「对不起……昨晚似乎麻烦到你了。」

    「没那回事，你抱起来很舒服，我不讨厌。」

    「呃……」

    她微张着嘴想说点甚么，但最后还是选择沉默，只是抿着唇忍下来。我也不想让她继续纠结，便主动转移话题，问：

    「要吃午餐吗？要吃的话我去买。」

    才刚说完，我的肚子突然发出声音，像是在赞同我的意见。一听到这声音，阿洁便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她无奈地耸耸肩，淡然道：

    「那就麻烦你了，我想去冲个澡。」

    「去吧去吧。」

    那女孩刚起身的时候腿有点软，差点又坐倒在地上。只见她吃力地用手撑着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门。看着她那单薄的双肩跟发软的双腿，我忍不住想走过去帮忙。但我的胯下还未消肿，实在不敢爬起来。

    直到她走出房门我才起身离开床垫，看着自己胯下那十分有精神的玩意儿，我深吸一口气好压下内心的衝动。总不能等等出门买早餐还顶着这帐篷出去，那可是会被告的。

 第卌七話

    阿洁洗了快半个小时，她走回房间时，身上带着沐浴乳的香气，头发微湿。

    这时我正在滑手机，没注意到她。直到她靠近我，身上的香气与水汽扑到我脸上，我才发现她离我很近。

    「你在做甚么？」

    阿洁那有点沙哑的女声传到我耳边，让我心跳变得有点快。我尽量克制心中杂乱的念头，平静地答道：

    「雨有点大，我决定改叫外送订午餐。」

    其实不完全是下雨的关係，还考虑到阿洁现在状态不太稳这件事。我总觉得最好别放她一人在家里，才决定放弃出门买吃的，改叫外送。

    「我本来打算叫麦当劳，后来觉得还是换一家手工汉堡餐厅。你要吃吗？我可以一起点。」

    「好啊，就交给你了。」

    「你不自己选？」

    「没关係，反正要不好吃就交给你解决。」

    「喂……你这样我压力很大欸……」

    点完餐后半小时对方才送来，这时我正在自己床垫上解手机游戏的每日任务，而阿洁则是趴在她那看漫画。

    「我去拿午餐。」

    「嗯。」阿洁头也不回地回应着。

    说是出门去拿也没多远，就是走到宿舍门口跟外送员取餐。没多久我就回到房间，并把送来的午餐全放到矮桌上。

    「来吃饭囉。」

    听到我的叫唤，阿洁便起身走过来，那一瞬间站着的我透过她领口的隙缝，看到她那Ｔ恤底下好像甚么都没穿，连内衣裤都没有。

    虽然吃惊，但我没有表现出来。不然对方就会察觉到我刚刚有看到甚么，那就有点麻烦了。同时我也纳闷着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对我这么没防备？

    难道是想诱惑我吗？我一边吃着手工汉堡，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想想之前阿洁说过她不在意给我一点福利，没准现在也是类似的情况。她可能想说反正我也不可能出手，就乾脆更放开一点？

    「老皮，下午来玩游戏吧。」

    「玩甚么游戏？」

    「马力欧赛车GEXX。」阿杰喝了一口可乐，又说：「有成就需要两人对战比赛才能解喔。」

    「好。」

    于是整个下午，我们并肩坐在萤幕前玩玛莉欧赛车GEXX。游戏本身不难，就算我很久没碰游戏了也能很快上手。

    原本以为视线放在萤幕前，就不会注意到阿洁没穿内衣裤的事。事实证明我错了，因为阿洁玩这个游戏玩到激动的时候，会随着车子过弯倾斜身体。

    我确信这不是故意的，很多人都会不自觉做出类似的举动。但阿洁倾斜的幅度不小，有时候她的头甚至会撞到我的手臂。

    这就会还我不自由主地把眼睛看过去，然后就会注意到Ｔ恤领口缝隙里那光溜溜的身子。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阿洁往另一边倾斜的时候Ｔ续下摆会往上拉，这时候白嫩嫩毫无遮掩的屁股就会露出来。

    不得不说虽然杀伤力不强，但诱惑力极强。尤其她那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走光的姿态，让我很难专心在赛车游戏上，几乎每场必输。

    「老皮，你是不是太久没玩都生疏了？」

    娇小的室友得意洋洋地笑着，而我只是苦笑了几声。

    「啊…啊哈哈，没办法嘛。」

    「虽然我一直赢还蛮开心的，但你真的很逊欸。」

    我斜眼又偷瞄了一下，阿洁已经玩到自己的领口都露出一边肩膀。不过就在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的时候，她已经注意到了。

    「看到了吧？」阿洁红着脸问我。

    「看到甚么？」我装傻地反问。

    「难怪你都跑不赢，原来分心了。」她气呼呼地把领口拉上来。「可恶，便宜你了！」

    「咳……」我尷尬地别开眼。

    大概是注意到自己玩到忘我会衣衫不整，阿洁后面就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倾斜身体。但我的脑中依然在想刚刚春光外洩的景象，无法专心。

    就这样度过下午时光，晚上还是叫了外送。这是叫了必胜客披萨来吃，因为阿洁想吃新口味的特製披萨。

    甚么椹果巧克力莱姆海盐炸茄子披萨，这种一看就知道不能当正常食物看的口味。我已经做好难吃的话得自己解决的心理准备，另一份送的小披萨点了正常的蘑菇肉酱口味。

    「嗯，真的难吃。」外送送来后，阿洁只咬一口就下了结论。

    「光看名称就知道不能吃的东西你篇要点来吃……」

    「没办法，我就好奇嘛！」

    果然最后那个奇怪的披萨还是交给我一个人吃了，另一个正常口味的小披萨则给了阿洁。我很痛苦地把大披萨给吃完，虽然味道没有想像中难吃，但也绝对不是会让人想吃第二次的怪味道。

    「这间披萨店没被炸掉真是没天理。」

    「听说被炸过很多次了。」我回应着阿洁。「只是他们不知记取教训。」

    吃饱后我们没有继续玩玛莉欧赛车，各自做各自的事情。阿洁躺回自己床上趴着看小说，而我则是划手机看看最近的社群网站动态。

    偶尔我会偷看一眼，虽然她的Ｔ恤有盖住屁股，但因为角度问题，似乎隐隐约约能看到更私密的地方。

    注意到这点的我赶忙别开头吞口口水，在心里告诉自己别乱来。但一想到日后可能都得面对这种诱惑，我就对自己的自制力很没信心。

 第卌八話

    直到洗完澡准备就寝，我都在想该怎么面对阿洁的挑逗，但始终想不出个结果。

    如果阿洁觉得自己是女的，这样的行为百分之百是在诱惑我了吧？但如果阿洁觉得自己是男的，那么这行为更像是一种恶作剧。

    不对，或许真正的问题不在于阿洁怎么看自己，而是我为什么会心动。如果没有任何期待的话，我根本不会被诱惑。

    仔细想想，过去我从未与现实的女性单独相处如此久过。对我来说跟女人打交道实在太累了，跟男人相处还自在一点。

    所以说我能跟公司的前辈聊天，跟班上的男同学打球聊天，能跟曾经是男生的阿杰同居。但要我跟女性进行任何交流，我都会变得很不积极。

    也不是没有女生主动示好过，但看着家里父母的婚姻状况有跟没有差不多，因而对爱情没甚么憧憬的我实在懒得再进一步发展。

    理论上，像我这样的人，在男性该主动追求的社会价值观中几乎没有机会与女性有超友谊的关係，更不用说与女性独处亲密接触。在发展成这样的关係前我就会刻意远离，避免与对方更进一步。

    但当阿杰性转成阿洁后，不合常理的状况发生了。我们之间早就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所以我能接受阿洁与我同居，而她也愿意在只是单纯作为朋友的前提下跟我同居。

    直到昨天为止，我还觉得两人的关係没甚么改变，阿洁是难的还是女的都没关係。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曾经是男生的阿洁对我没有防备，那些不经意的亲密举动反而更能刺激我的性欲。

    这时我才知道，我这个人其实对于女性的色诱非常没有抵抗力。

    知道是知道了，但现在我该怎么办还是没个方向。是要主动试探，还是要被动等待？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到阿洁？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如果选错了，阿洁的状况会变得很不妙。

    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看手机瀏览社群网站动态，心里却又一边在烦恼着这种很不正经的事。在蹉跎中不知不觉地时间已到深夜。我看向阿洁，发现她似乎没甚么睡意。

    「阿洁，我要睡了，明天要上班。」我决定先睡一觉，明天再说。逃避并不可耻，而且我很怕自己选错选项伤到阿洁的心。

    「嗯，你先睡吧。」我那室友头也不回地说：「我把这本小说看完再睡。」

    于是我关掉房里的大灯，只剩下阿洁床垫的小灯还亮着。虽然早上补眠不了不少，但生理时鐘影响下我脑中的睡意还是慢慢浮出。

    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让意识缓缓沉入黑暗中，我想自己真的是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怀里又多了一个温暖的触感。

    知道是阿洁偷偷过来，便在睡梦中下意识地抱住她。也分不清楚是在梦里还是现实，总之先抱住再说。毕竟昨晚也是这样过来的，如果阿杰他需要我抱抱，那我不能推开她。

    尖细如蚊子叫的哭声隐约传到耳边，或许今晚的阿洁也需要好好宣洩感情。而我只是轻轻地抱着她，偶尔摸摸她的头。

    虽然由于亲密的接触，胯下的那玩意儿已经高高扬起。但我心里却没一丝邪念，没有趁阿洁情绪低落的时候强推她。

    儘管她在白天的时候，一直有意无意地在挑逗我。但我很清楚，这并不代表现在的我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又一段时间过去，此时哭声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微弱的喘息声，以及怀中娇小的人儿有点不安份的动作。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肉棒被平滑柔韧的腹部摩擦着，中间没有阁着任何衣物。那舒服的触感把我的意识从半梦半醒中拉回现实，我差点就想睁开眼睛，看看阿洁到底想做甚么。

    但我最后还是忍住了，只因为我听到阿洁在那哀怨地说：

    「真是迟钝，人家都这样引诱你了，为什么就不上鉤……」

    或许认为我睡着了甚么都听不到，她变得大胆起来，恣意地用全身紧贴着我微微扭动。我可以感受到她身上的香气与柔软触感，还有低声的呢喃与呻吟。

    突然间她的动作停了，不一会我就感受到自己的嘴唇好像被亲了一下。

    原本以为是错觉，但过没几秒又感受到了。这时我眼睛仍是闭着，但加速的心跳却偽装不了。只是这时阿洁仍不停地吻着我，没有停下来。

    我并没有感到噁心或不适，对我来说现在的阿洁就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一个能激起我心底慾望之火的女孩子。

    「喜欢……」阿洁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最喜欢了……」

    到这时要还看不出阿洁的心意，那我真的不算男人了。心中那股衝动突然被释放的我趁着阿洁吻过来的时机保住她的头不让她逃开，然后给了她深深的一吻。

 第卌九話(HScene)

    虽然被亲了，但我没有任何生理上的排斥感。看来我不只是心理，连肉体上都已经能接受阿洁是女孩子的事实。

    眼前满脸通红的女孩亲一会儿就想退开，但我不想放过她。我用手从后面抱住她的头主动吻上去，我们的呼吸变得急促，我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变得很快。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亲吻女生，我凭着本能笨拙地吻着她，得到的是她更激动的回应。

    是因为有经验吗？没来由地想到这点时，她已经把舌头伸进我的嘴中轻舔牙齦。受到她的引导，我学着将舌伸出轻碰她的舌尖。然后我们内在就如互相拥抱的身体那样紧贴交缠在一起，久久捨不得分开。

    我们吻到几乎忘了呼吸，有时受不了分开，没多久我们又吻在一起。令人感到舒服的电流从口中扩散，不知不觉间我的舌头已深入阿洁的嘴里，从被侵入的一方化为侵入者。

    阿洁并没有反抗我，只是从主动变成被动，全身软绵绵地接受我的舌头。我知道她是在配合我，有时候我动作有点迟疑，她的舌头又会捲过来。

    我们没有说半句话，就只是吻着。我没有问她想不想舒不舒服，没有在那边想着这样做对不对。我们之间的默契早就已经好到不需要说这些，直接做就对了。

    我们不停向彼此索吻，直到阿洁在我一次又一次的深吻中失去控制，身体不停颤抖后我才依依不捨地分开。晶莹的口水自她微张的小嘴中低下，于是我又忍不住，再次迎向前去。

    这次我只是吻着，没有继续深入。不过手已不安分地撩起阿洁的上衣，在她光滑的背与发育未熟的双乳上轻轻抚摸。而我的室友她虽然浑身无力，但颤抖的手指也不忘解开我上衣的钮扣。

    才没多久，阿洁赤裸的身体已紧紧贴在我的胸中。接着我们又是紧密而亲密的热情拥吻着，虽然知道阿洁不会逃跑，但我仍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漫长亲吻的过程从轻到重，又在阿洁高潮后回归到轻吻。来回数次后我才满足地放开阿洁，看着瘫软在床上，满脸红潮媚眼如丝的她，我心里的猛兽又开始变得激动。

    于是我脱下裤子，憋着许久的肉棒跳了出来昂然挺立。然后我把手伸向她的胯下，发现那里早已氾滥成灾一片糜烂。

    女孩知道我想做甚么，她想拨开我的手却使不上力。于是她一脸哀怨地瞪了我一眼，又看向我那两腿间的怪物。

    心领神会，我赶忙跑到她的床垫，把看似不经意被丢在书堆中，却又十分显眼的保险套拿来。我打开包装盒从里面拿出其中一个套子。撕开保存套子的铝箔封包，看了一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不容易从高潮的馀韵回过神的室友看我这样忍不住一笑，便走过来拿走我手上的套子，帮我把它套上硬挺许久的肉棒上。

    被异性的手碰到的前端舒服到差点射出来，害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隔着套子，刚刚那一摸估计就缴械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我把阿洁推倒在床垫上，又扑上去对她又抱又吻。虽然这样也很舒服，但射精感好歹被压下。只是苦了刚被吻到高潮的室友，害她又去了一次。

    这次放开她后，她的下半身依然微微颤抖着。我看着那张开的双腿好一会儿才压上她的身子，并挺着自己的肉棒向前顶去。

    不知道是不是太湿的关係，我顶了几次都没成功。阿洁看我这样便露出「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接着自己用手握住我的肉棒，对准她自己的洞口乔好角度。

    再一次被引导了，在性爱方面完全是新手的我因为她的辅助，总算没菜到无所适从的程度。这次找到洞口的坚硬肉棒一下就挺入了一小截，没想到插入瞬间洞口一阵的紧缩就能让我差点忍不住。

    我看着被我压在身下的阿洁，此时她正张大嘴急促呼吸着，偶尔纤细的腰还会颤抖一下。每次颤抖都会伴随着她体内的紧缩，即使我有戴套也很难忍住。

    因为这样，我不敢太快深入。两人相连之处只有前端的龟头埋进她的洞里，但我没想到的是阿洁她还有力气，趁我没注意就自己的腰往前挺，一口吃下我那已经濒临崩溃的即将失守的阳具。

    接着又是一阵颤抖与紧缩，这次我终于没忍住，一口气喷射出来。

    由于戴套的关係，我完全没有想拔出来的念头。我只是紧紧抱着阿洁，像是要把体内所以有积存的慾望全都灌注入那般地突刺进她体内更深的地方。

    太快了，我心里如此想着，对自己竟然连一分鐘都撑不起感到羞愧。

 第五十話(HScene)

    完事后，阿洁依然紧紧缠着我。

    虽然刚做完很累，但因为抱着她的感觉很舒服，我也没有放开她。

    自出生以来从未体会过的安心感，在与她的相拥中得到。滚烫的慾望慢慢消退，成了温存的馀热。

    休息好一阵子后，阿洁又开始不安分了。她再度向我索吻，而我也马上回应她。随着舌头的纠缠与唾液的交换，体内的慾火再次燃起。我胯下那根肉棒已经恢復精神，贴在阿洁的小腹上。

    阿洁注意到后便停下亲吻，说：

    「等一下。」

    接着她伸出手把保险套抽掉绑起来，再用几张卫生纸擦乾净我那不安分的小傢伙，接着把卫生纸跟保险套揉成一团丢到一旁。

    「这样好多了。」

    娇小的她又鑽进我的怀里，全身紧紧贴着。我笑着抱住他，没多久我们又吻在一起。在经过第一次后阿洁变得更加大胆，摸着摸着就摸到我的男根处。

    她的动作有点生疏但很轻柔，让我觉得很舒服。虽然很想再战一场，但刚刚射得太快，让我有点退缩。

    但我这点心思没被对方察觉到，阿洁摸着摸着自己想要了，便说：

    「你等等，我帮你戴套子。」

    她要我躺好然后坐在我大腿上，一手握住我那硬梆梆的棍子，一手拿套子用嘴巴撕开封包。接着她熟练地把套子套在我的前端后往下拉，又用双手上下套弄几下。

    接着她把身子往前移，抓着肉棒顶在早就湿到爱液沿着大腿流下的洞口处。她并没有马上放进去，只是一边压着前端一边前后摆腰。

    虽然只是前端接触到，但我仍然舒服到呼吸急促起来。

    「想进去吗？」

    「想……」我吃力地回答着，想说要是又很快射出来就认了。

    阿洁得到许可后缓缓下腰，很快地龟头就被吞入，剩下一大半阴茎在外面。

    「嗯哼……」

    在我眼前的女孩发出难受的呻吟，动作停顿了一下。在稍微调整角度后她继续往下，终于把剩下的部分都塞进体内。

    熟悉的紧缩感圈住我的敏感处，即使刚刚射过一次感觉较迟钝，也是好不容易才忍下来。而骑在我身上的阿洁全身微微颤抖了几下，才勉强撑住大口呼吸。

    感觉比刚刚顶得还要深，我完全不敢动。就怕刺激到阿洁害她高潮，小腹内的肌肉一缩，我也跟着被榨出来。

    还好，我们两个都忍住了，然后我们相视一笑。我维持着连接的状态盘腿立起上半身，把阿洁抱在怀中。阿洁伸出手抱着我的脖子，亲过来索求我的回吻。

    在亲吻与拥抱中，阿洁的小腹深处又紧缩数次。或许是因为射过后感觉比较迟钝，我竟然能忍受这样的刺激。

    就在我想要换姿势的时候，阿洁忍不住动起腰来。她的动作让我那已经感觉顶到底的肉棒前端马眼处感受到强烈的摩擦与刺激感。

    忍不住了，我拚着一股劲用力往上一顶，顶得我怀里的女孩全身强烈颤抖往后仰去。我赶忙伸手抓住抱紧她。

    我可以感受到射精的衝动让插在阿洁体内的肉棒不安分地弹跳着，强烈的吸吮感接踵而来，像是要把我存在睪丸内的精液全都榨取殆尽那样。我抱得更用力了，可以听到怀里的她发出微弱的哀鸣声。

    在高潮的馀韵过后，阿洁又主动抱着亲过来。我们都不想那么简单就结束，我的渴望没有被满足，我也觉得阿洁跟我一样。在亲亲抱抱一阵子后，我们又不安分地动起来。

    从刚刚就没有因为射精而软掉的肉棒还留在阿洁体内，这次轮到我进攻了。我改变姿势把她压在身下，不过她却把手按在我的胸前阻止我的动作。

    「换个套子，不然可能会破掉。」

    我有点不情愿地拔出来，然后拿出盒子里最后一个保险套，手忙脚乱地套上。这次不需要阿洁引导我也抓得到进入的感觉，在她的洞口顶没几下便长驱直入。

    应该是动作太猛，阿洁才刚被我插入就又小小洩了一次。但她很快地就恢復，紧紧抱着我的脖子更加主动的迎上。

    这次我们做更久了，我的动作并没有很快。比起抽插带来的快感，我更喜欢自己在与她连结时跟她亲亲抱抱的过程。

    即使只有亲亲抱抱，阿洁也能迎向高潮。而她那些敏感的反应让我更加兴奋，即使已经射过两次也依然觉得自己生龙活虎。

    我的动作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最后阿洁被我干到连肚子都挺起来，只能张大嘴巴急促呼吸发不出声音。

    直到射精后我的理智好不容易回归，才发现眼前的女孩已经翻了白眼，四肢瘫软大字躺在床垫上微微颤抖着。

 第圩一話(HScene)

    「阿洁？」我靠过去戳戳她的脸颊「你没事吧？」

    「没…没事……」回过神的室友眼神依然一片迷离涣散脸色潮红，只听她虚弱地说：「全身黏答答的，我想洗澡……」

    「那走吧。」

    我突然伸手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阿洁，她的身材娇小感觉很轻，抱起来一点也不吃力。

    「等…等等！」被我抱起的女孩慌张地挣扎「你干嘛啦！」

    虽然语气很严厉，但听起来很无力，就跟她的反抗一样。我笑了笑，说：

    「抱你去浴室洗澡啊。」

    「别这样，会被人看到。」

    「整栋宿舍只有我们两个，谁会看到？」

    「你…你别……呀！」

    恶作剧地用手搔了她的腰一下，阿洁立即发出尖叫，手上推的力道立刻就没了。刚刚跟阿洁温存时就知道了，她真的很敏感。好像只是亲吻就能高潮，也不知道其他女生是不是也这样。

    虽然我看了不少Ａ片，对女生的高潮有些模糊的概念，但实际接触到还是很震撼。不得不说也是因为阿洁如此敏感，我才能一直维持兴奋的状态。

    抱着阿洁用脚拉开拉门，两人走在昏暗无光的走廊上。远处的浴室因为与洗手间相邻，即使深夜还是有日光灯照明。

    走进浴室，我把她放在一旁椅子让她坐好。接着一手拿起莲蓬头，转开后用另一手感受温度。确认够暖后才将水洒在眼前那单薄的肩上。虽然只是温水，阿洁依然不自由主地微微颤抖一下。

    「怎么了？太冷还是太烫。」

    说不出话的女孩轻轻摇头，靠在椅子边的手却紧紧抓着，像是在忍受甚么。我捧起雪白的及肩长发，用水从发梢慢慢往上冲。

    没有带沐浴乳跟洗发精，但也没打算洗多乾净，反正等等又要弄脏了。总之就是稍微把黏在我们身上的汗用水冲掉，就把莲蓬头掛在墙上。接着我就把阿洁抱起，换自己坐椅子。

    然后我把她放在自己大腿上背对着我坐好，两隻手随即不安分地上下抚摸。

    「笨…笨蛋！呜…」

    抱怨的话才刚讲到一半，就被我用唇堵住了。因为身材娇小又全身无力，现在的阿洁十分好玩弄调戏。

    但我很清楚她其实挺享受的，因为才没吻多久，她的舌头又热情地缠上来。我感觉捯胯下原本已经垂软的阴茎慢慢恢復精神，还没挺起她的手已经顺藤摸瓜地握住。

    我松开唇后抬起阿洁的一条腿，转了半圈让她面对着我，再把她抱在怀里激情地吻着。一段时间后她的腰又颤抖了几下，我的大腿上感觉到被不明的液体沾湿。

    「嗯…嗯呜…」

    阿洁好像想说点甚么一直发出声音，我松开唇直直看着她，看得她脸更红了。

    「老皮……」可爱又脸红的女孩别开眼不敢看我。「没套子了……」

    「我知道。」

    「我…我帮你打出来好不好？」阿洁的手依然放在我的肉棒上，感受到那硬度与热度的她有点害怕地说：「再……再做下去我会怕…」

    我以为她说的是会怀孕的事，便说：

    「别担心，杨医师说你的生理期没那么快到。」

    「不、不是……」害羞的女孩低下头，小声地说：「我怕…怕会会坏掉……」

    这句就像咒语一样，听得我的理智短暂断线。我抓着那纤细的腰身把阿洁提起，然后将自己的肉棒顶在她的双腿之间。

    「笨…笨蛋！」阿洁一脸惊慌，双手压在我的胸膛想把我推远。「人家都说会怕了，你…你还要硬来！」

    我才不管她的抗议，真不想要她就不会自己下意识扭着腰调整进入的角度。不过还是怕弄痛故作姿态的阿洁，所以我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顶进去。

    才刚进一点点原本微弱的反抗就无力了，她整个贴上来，原本还想推开我的手勾在我的肩上。早就被我征服的女孩只能娇喘着，接受我的侵入。

    「真是的…」无奈的声音传到我耳边。「算了…随便你吧……」

    虽然得到许可，但我并没有急着一插到底，反而放慢速度，甚至缓缓抽出来。只在洞口刺激却不深入，抱着恶作剧的心理，我不想让她那么容易满足。

    没多久阿洁就注意到了，她一脸哀怨地看着我，甚么都没说。那腰焦急地扭动着想要填满深处，但得到的却只有卡在洞口那无法满足的骚扰。

    感觉挑逗的火侯过了，我故意在她耳边轻声说：

    「想要的话就要说出来。」

    「呜……」细如蚊蚋的声音像是在哭那般。「你好坏……呀！」

    还没等她说出口，我紧紧抱着阿洁，直接一口气插到底了。蜜境内里早已氾滥成灾，长驱直入异常地顺利。

    在怀里的娇躯猛地颤抖几次，还好我早有准备没放开手。我看着稍微翻白眼的阿洁，无奈地说：

    「真是的，你这样不是害我更忍不住吗？」

    回应我的只剩急促的娇喘声，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第圩二話(HSceneEnd)

    在高潮中的收缩是很刺激的，加上又是无套插入，结果几乎是刚进去就直接射出来。

    原以为这次又很快结束，但在阿洁体内那温暖的包裹中，我感觉到自己的肉棒竟然还硬挺着。

    看一眼阿洁，她已经被刚刚那强烈的一击给弄昏头，应该没发现我那么快就射了。还好男人的尊严保住了，接下来还能好好表现。

    已经没戴套的现在也不用在意精液是否还在阿洁体内，我扛着她的双腿离开椅子站起，开始缓缓抽插。由于她的身体很轻的缘故，我要支撑住完全不费力。因为这样的姿势顶得更深，在我怀中的女孩又再度呻吟起来。

    娇媚的喘息声在耳边徘回，即使冲洗过却依然甜腻的体味充斥鼻腔。我放弃思考，兴奋地侵入那娇小纤瘦的身躯内里深处。

    令我意外的是已经高潮很多次的阿洁依然能撑住不失去意识，甚至还能摆动着腰迎合我的进攻。偶尔高潮了她那儿还能吸吮接触到底的阳具前端，弄到我得停一下以免被强制缴械。

    深呼吸几口气，总算慢慢抓到彼此快感的节奏。我并不想那么快就结束，跟喜欢的人做爱真的是很舒服，尤其对方又愿意迎合自己。

    阿洁又主动吻过来，她的身子骨很软，即使双脚被我扛到肩上，她的上半身也能紧贴着我。我一边回应她的吻，一边把她压到浴室墙上。在浴室密闭而狭窄的空间中任何声音都会有回声，然而除了彼此的喘息声与水声外，这里没有其他声音。

    接着她又高潮了，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吻她才高潮还是因为干她才高潮，又或者两者皆是。总之正在跟我深吻缠绵的女孩，此刻完全是属于我，被我牢牢控制住的。

    想到这，我胯下的动作又忍不住加大几分。此时的阿洁就有如狂风暴雨中的小船，不停地上上下下并发出尖细的哀鸣。

    爱液与淫液被坚硬的肉棒挤出，最后流到我的大腿上。浴室里除了阿洁的淫叫声和水声，又多了两片肉交合的啪啪声。

    我毫不留情地突刺着，丝毫不给她休息的机会。有时她浑身痉挛，内里的收缩紧到能让我深吸一口气。有时她会突然整个失神脱力，双眼翻白半吐舌头，像个脱线木偶般掛在我身上。但没多久又会被我干到回过神来，并发出充满愉悦的淫叫声。

    唯一能感受到她的反抗的，只有在她小腹深处那紧缩的吸吮感。但已经射过叁次的阳具哪那么容易榨出最后的存货，那点反抗换来的只有我更加暴虐的进攻而已。

    然后就在我即将到达极限之时，阿洁突然张口紧紧咬住我的肩膀，全身猛烈地颤抖不已。随之而来的是我的肉棒感受到更强烈且频繁的收缩，前所未有的快感袭击而来。

    这次我忍不住了，整个人将阿洁压在浴室墙上牢牢卡住直插到最深处。接着精关一松，一滴不剩地全部灌注到她的体内。

    那射精的感觉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续喷出好几发。每一次的喷发都会收到在我怀里这娇小身躯高潮的颤抖，以及在她小腹深处那喜悦的吸吮感。

    我们依然紧紧结合，继续亲热缠绵与喘不过气的接吻。两人都沉浸在最后那波高潮的馀韵中，那并不是如跳崖般一摔到底，而是像走着有高低起伏的山路，慢慢地消退。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拔出微软的肉棒并往后坐在椅子上。

    大量精液与爱液失去塞子后开始从被我内射的女孩那淫糜的双腿之间流出，沿着大腿直到脚踝，有部分甚至直接滴到浴室地板。

    不一会阿洁整个人瘫软下来，双腿呈Ｍ字张开还不停微微发抖着。粉红色的肉洞尚未完全闭合，还缓缓流出一些乳白色的精液。

    「啊哈哈……」呼吸好不容易恢復平顺的阿洁苦笑几声「这下真的得好好洗澡了。」

 第玗三話(第一卷完)

    我们在浴室待了很久，大多时候都是我在帮阿洁洗澡，因为她已经全身无力。虽然抚摸她的娇躯时心里还是有慾望的，但肉体的疲惫已经到极点，完全提不起劲。

    洗完后两人赤裸着身体走过走廊回到房间，穿好睡衣后两人一起睡在阿洁的床垫上。没办法，因为我的床垫充满着汗水与爱液的味道。

    本来我是想将就着睡就好，但阿洁希望我陪她一起睡，于是就变成我们两人睡在她的地方。躺下后没多久就都睡死，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来。

    醒来后还是腻在一起，自从昨晚的激情后，两人之间的距离感便消失了。不管做甚么，都会很自然地就靠近彼此。

    要不是因为连续五次把身体都掏空，我恐怕抱着抱着就又直接推下去。不过现在这样安心的感觉，好像也不错就是。我活了二十几年才发现，原来跟一个人黏在一起，可以这么快乐。

    虽然靠得如此近，但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言语的交流。我们都觉得没有讲话的必要就不用讲话，不需要特地找话题来打破沉默。

    午后外面下着小雨，淅沥沥的雨声反而衬托出房里的静謐感。阿洁揉了揉眼睛一脸睏意，我没好气地摸摸她的头，说：

    「累的话就再睡一会吧，不要勉强。」

    「嗯……」

    娇小的室友鑽到我怀里，我也伸出手抱住她。本以为过一会她会沉沉睡去，没想到她只是紧抓着我的睡衣。

    「怎么了吗？」我关心地问着。

    「谢谢你，老皮。」

    「为什么要谢谢我？」

    「因为你让我明白，我真的是一个女人了。」阿洁的声音越说越小：「我一直担心这样接近你会不会让你觉得噁心。」

    「一点也不噁心啊，我很喜欢能跟你贴在一起的感觉。」出于对她这句话感到心疼，我的双手抱得更紧了。「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可爱的女生，是那种会勾起我心底慾望的类型。」

    这是大实话，不然我昨晚就不会那么失态。实在是情不自禁，才会一再索求。理智上告诉自己不能够继续下去，但慾火被点燃后大脑就没了。

    大概也是想起昨晚的激情，我看阿洁的耳根变得又红又烫。她用小小的拳头轻敲我的胸膛，小声地说：

    「笨…笨蛋……我原来可是男人欸……」

    「但你现在已经性转了，是女人没错啊。」我摸摸她的头。「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才做变性手术的吗？」

    在出院前阿洁曾经跟我谈过，因为得性转病后没办法跟女人生孩子，所以她才接受变性手术，希望把自己变成女人。

    因为生孩子是在她的至亲离开后，她唯一的人生目标。所以或许，大概她对于自己没办法把自己当成女人看待，有很深的不安全感吧。

    「对……但我还是很害怕，怕我做不到。要是这样的话，那我……」

    「没关係，慢慢来就好。」我打断阿洁的话「有我在，我会陪你的。」

    听到这番安慰的话，阿洁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埋在我的胸膛中，闷闷地说：

    「老皮……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但我现在很犹豫。」

    「为什么犹豫？」

    「我怕说了你会生气，但如果现在不说，你以后大概也会生气。」

    「你是因为怕我生气才不敢说吗？」

    「嗯……」

    「那我觉得你还是现在说比较好。」我摸摸阿洁的头「趁现在我们心情都还不错。」

    「……好吧。」阿洁犹豫许久才又开口。「其实老皮，我是故意诱惑你的。」

    我愣了一下，说：

    「我感觉得出来。」

    「可是我对你并没有那种恋爱的感觉。」不敢正眼看我的女孩深吸一口气。「我跟你做爱不是因为我喜欢你。」

    「那是为了甚么？」

    「杨医师说，我的内分泌需要一些外在刺激才能够啟动。如果太久没刺激，对我的身体会有很大影响。尤其是跟第二性徵有关的分泌，得靠性行为来触发。」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你只是在利用我才跟我做爱？」

    「对不起……」

    阿洁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看起来非常紧张。我轻轻拍了她的背想安抚她，心里也琢磨着要怎么回答。

    阿洁觉得我会生气，是因为我曾跟她说我不会对她出手，但她却主动诱惑我，让我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如果是因为情不自禁就算了，但她之所以跟我做爱，却出自于对自己有利的算计。若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被她这样操弄应该是会生气吧？

    我虽然自认不是甚么正人君子，但被诱惑而情不自禁，那是我自己的问题。要真的能坚持自己的原则，是不可能陷进去的。

    为什么会陷进去，为什么会情不自禁，这问题的答案我也很清楚。但这答案大概不是阿洁想要听的答案，所以我得想一下。

    深思半晌后，我才用很平稳的语气说：

    「我没有生气。」

    「没有吗？」阿洁有点哭腔的声音透过胸口传到我耳边。

    「不如说，我反而松了口气。」

    「欸？」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并不想因为这种事影响到我们的关係吗？」

    「对……你说过。」阿洁抬起头，眼角带泪地看着我。

    「所以说，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想要跟我有更进一步的关係才跟我做爱。这就意味着我们做爱这件事，并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关係。那我有甚么好生气的？我反而觉得自己赚到好吗？」

    「啊？欸？」在我眼里那个可爱的女孩微微歪头看着我。「是这样吗？」

    「你既没有喜欢我，跟我做爱也没有想要跟我更进一步，我们之间不就只是多了一个炮友的关係而已吗？我也是有慾望的男人，有个没有负担的关係怎么会生气？」

    「啊…啊哈哈……」阿洁听完便无奈地乾笑几声。「听起来真有道理。」

    「你之所以觉得这样做会让我生气，是因为你也是用男人的角度看这件事。你觉得自己这样做了之后便翻脸不认帐很糟糕，就跟渣男没两样对吧？」

    我顿了一下，才说：

    「但你别忘了，我也是男的，我可没有女生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我只知道我们做爱了，我很爽你也很爽，我们身体的契合度很高。而且我们还是同居的好友，彼此间有很好的默契。我们的互动很自然也很舒服，我喜欢我们之间现在的状态，也不想去改变。」

    「是这样吗？所以你不讨厌？」阿洁像个小狗那般眨着略为湿润的双眼看着我。

    「对，不如说我很高兴可以在帮到你的同时也满足自己的慾望。」我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我也希望你不要因为这样而对我感到愧疚，你可以活得更任性一点。」

    不是情侣也没关係，没有恋爱的感觉也没关係，我们依然是好朋友。

    如果阿洁依然是男的，我们是不可能发展成这种奇妙的关係。但她现在性转了，一切早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既然如此，就算现在我们已经发生过性关係，也不需要在意世俗的那些过时的道德观点。所以糊涂就糊涂吧，只要彼此都能接受，又何必要强求呢？

    「老皮，你果然是个怪人呢。」好友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要说怪的话，你不也一样吗？连性别都被转换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又不是我愿意的。」

    「既然你是怪人我也是怪人，那我们凑合在一起也没关係吧？」

    「谁想跟你在一起啊，你就不是一个结婚的好对象，每次都嫌女人烦的。」

    「又没差，你原本是男的不是？」

    「但我现在是女的！」

    「这不一样。」我摇了摇头。「我的确是把你当成女生看，但在这之前你还是我的好友，跟那些女人不能相提并论。」

    「哼！哼！话都你说的。」

    虽然语气依然很强硬，但阿洁抱我抱得更紧了。我无奈地笑了笑，摸摸她的头任她撒娇。我想我们之间的关係虽然没甚么大变化，但也多了不少新鲜的事。

    在拥抱中，阿洁那头白发里隐藏的洗发精香味窜入鼻腔，让我的胯下又开始蠢蠢欲动。不得不说，我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与我那性转后的宅室友一起同居的美妙日子了。

    ～第五章  完～

    ～第一卷  完～

 第五章後記

    1.  写完了，耶。

    2.  床戏被删减了很多桥段，编辑说男主角处男一个才没那么多体力可以一直换姿势。

    3.  我要休息一阵子了，第一次连续写那么多天，写那么长的小说。

    4.  插画最快也是八月，会视后续宣传情况增减插画页数，目前预估是画叁张。

    5.  这卷后续的附录都编辑在写了，包含编辑后记跟小说里的设定，我帮他代贴。

    6.  把后记扣一扣应该还有八万字，跟预定计画一样。

    7.  有人私下问有没有要投出版社出书，没有，才两本顶多叁本的量出了也没赚头，而且我懒。

    8.  女主角诱惑的桥段写得很生硬，可是编辑说原本就宅男一个才不懂甚么细緻的操作。

    9.  男主角随便被骑一下就晕了，可是编辑说处男本来就这样。

    10.我只想凑十点，八月见？

 第一卷後記(編輯寫的)

    大家好，我夏目，是八郎的编辑。

    应该没甚么人听过我，没关係，反正我也没甚么名气。啊不是，我的事就别提了，我们还是来聊八郎跟这部小说的事吧。

    初遇八郎是在风月大陆这个成人小说网站，当时我们都是在论坛里爬文的读者，没有发表小说。我们在某串交流后，偶尔私下会讨论一下彼此看的色文。

    我们两个都喜欢恶魔养殖者这部小说，他对人外系的色情小说特别有兴趣。记得在风月大陆真正关站前，我写了人生第一部认真写的成人小说，人外题材的「小魔女的饲育日记」。八郎看完后跟我说这就是他想写的，不过当时他年纪还小，我劝他再多看看。

    毕竟当时出版环境出现颓势，网路小说也在衰退。没想到的事没多久风月大陆观站，我们就失联了。

    直到最近，八郎才在批踢踢找到已经颓废的我。他拿他写的作品给我看，然后问我意见：

    「你怎么开始写偽娘？」

    「我对正常的性爱没兴趣。」

    「啊你不是喜欢人外，怎么不写人外？」

    「人外太难了，以后再说。」

    「是写得不错啦，不过太短，你不打算写成长篇吗？」

    「没时间啊，上大学应该时间会多一点。」

    于是我就等他确定上大学了才开始带他写长篇，啊不过本来是要照他原本写的作品继续延伸的，但是：

    「那系列我不想写了，没感觉。」

    「呃，好吧。」

    所以我只好提新案子。

    「那你要不要写写看性转？」

    「那不也是一堆人写过了吗？」

    「只是随便把男生换成一个女生然后加个性转的设定，然后就丢给人干是算甚么性转？」

    「哇，你这话好毒喔，到底看过多少啊？」

    「这不是重点。」

    接着方向就定下来了，就是那如果是比较不随便的性转情色文要怎么写。

    「所以我说你如果知道一个男的突然变成女的，你脑里还记得那个男的长甚么样，会想干她？」

    「干啊！干嘛不干！」

    「……」

    总之我恶补了社会学跟行为学，跟一些性别光谱的知识给八郎。总算让他明白，原来人想要干一个人妖是会有心理障碍的。所以人要干一个原本是男人的女人，也会有心理障碍。

    「所以说我们要先设计一个讨厌女人的男主角。」

    「讨厌女人，然后要对女人有性慾？」

    「本来就两回事，我也很讨厌跟女人交流，但我还是想做爱啊。」

    「然后呢？」

    「讨厌女人所以不会跟女生深度交流，但是对于同性之间的相处就没抵抗力，相处久了就会有好感。有感情基础，就算男性朋友性转了，也不会讨厌他。」

    「你竟然不是要我从女性角度写，而是从男性角度写？」

    「不是，是从性转的角色旁边的男人开始写，我们要改变视角去描述，不要照老路走。」

    所以男主角就变成一个讨厌女人，甚至有点恐女症的角色。接着女主角的部分就比较麻烦了，因为不能搞那种随便吃个要就性转的设定，所以花了一些功夫。

    我把以前构思某部小说时的设定拿来用，于是就有了性转病这东西出现。当然这个性转病也不能那么简单就把人给性转，要知道人类不是史莱姆，不能说变就变。

    「都性转了干嘛还要做变性手术啦？」

    「没办法人类就那么麻烦啊。」

    「那我们可不可以简单一点？」

    「啊你不是要写个不一样的小说吗？」

    「要不一样就得不简单喔？」

    「简单的都被写走了，剩下难的。」

    这部分我们沟通了很久，总之最后他把那套设定吃了大概一半，勉强能写到故事里了。再来就是女角的性格部分：

    「为啥要设计成有忧鬱症？」

    「增加羈绊啊。」

    「所以说有忧鬱症很麻烦吧。」

    「哪有，忧鬱的女生很棒好吗？」

    「你这病娇控。」

    「你不懂啦，如果没有这样照顾过，男主角有甚么动机一直陪着女主角？女主角有甚么动机去依赖他？所以我才说这叫增加羈绊啊。」

    「好啦，你有经验，不坚持这个。」

    其实原本的想法是，忧鬱症相关的设定在性转后也用不太到就是，但没想到随着故事发展，这个设定还挺有用的。

    几乎女主角所有的不安都是建立在自己曾经患过忧鬱症这件事上面，女主角内心的挣扎也跟这个部分有关。

    然后为了加强男主角的动机，又帮男主角的童年添加一道阴影。就是邻居大叔自杀事件，于男主角没办法放女主角不管的理由就有了。

    不过后面要上床戏的时候就出了问题，我们为了是否要让女主角发病争论了一次。

    「如果我现在写女主角自杀未遂被男主角阻止，然后男主角安慰她后，两人情不自禁就上床可以吗？」

    「你要确定欸，忧鬱症发作性欲会减退的。」

    「喔好吧，那我就不写了。」

    「其实你也可以稍稍发作一下，然后让男主角安慰她后就…」

    「那跟我前面讲的有甚么不一样？」

    「你的比较狗血啊！」

    整个写作讨论的过程中，跟八郎互相吐槽的多，果然编辑跟作者就是相对立的存在吗？还是说我哪里做错了，结果才会吵起来？

    总之，我可能需要好好反省。

    其实在合作过程中有蛮多有趣的事的，不完全都是在吵架。也是有两人意见一致的地方，比方说女主角不穿裤子只穿内裤这件事，我跟八郎都赞成这么做。

    像是跟女朋友约会的购物段落，有些是我的经验有些是网路看来的。还问了几个女网友，确认一些细节的问题。

    (虽然我是不知道她们有没有真的跟男朋友进内衣店买内衣过。)

    再来就是为什么要把床戏放到最后这件事，八郎跟我的意见也是一致的。我们都认为现在写那种不到几回就大干特干的色文没甚么新鲜感，但我们也都担心读者撑不到最后。

    我比较悲观，认为这种题材冷门就算了，还特意吊人胃口，能一千阅读就该偷笑了。八郎是比较有信心，他觉得应该会过千，以他在前两作连载的经验，没道理他写了两万多字的偽娘文有八百多个点击次数，这个八万多字的性转文会破不了千。

    我们打了个赌，如果是他对，那我要帮忙他宣传，如果是我对，他再用我的设定帮我写一部新作品，看样子是他赌赢了。

    好吧，这种点阅次数还是看起来可怜了点，我会想办法帮他宣传看看。

    大概就这些，我是觉得我们之间合作蛮愉快的。至少我们合作把一本书给弄完了，虽然大多是我在嘴砲，他再动笔写就是。

    最后谢谢各位愿意来关注这部作品的人，没有你们的跟随，八郎大概也没动力写到最后。

    总之，谢谢啦。

 第一章一次修改完畢(編輯筆)

    大家好，我夏目，是八郎的编辑。

    第一章第一次修改完成了，这次修改主要针对极不通顺的通话部分(尤其是第七话)动刀。

    因为八郎跟我聊天都会有节奏跳太快的情况，但为了不打击八郎创作的热情，所以之前看到不通顺的对话部分都没有特别提出来要他改。

    现在已经写完第一卷，创作热情甚么的可以冷却一下。而且也不能放八郎快乐地享受暑假，所以我们开始每天半小时左右的改版处理。

    第一次修改后会开始第一阶段的宣传计划，其实目前已经在弄了。

    我计画这週会帮八郎弄个DC群组之类的，作为他之后的宣传基地。不过八郎除了写小说外，对于经营甚么的没啥兴趣，这DC群大概只能起到聚集无聊人的程度。

    离题了，本次修改以对话为主，对话是剧情进展很重要的一个指标。由于第一章作为整个故事的开头，有很多重要的环节要确立。比如说男主角从甚么角度理解女主角性转这件事，透过哪些人跟那些团体去理解；比如说男主角如何在女主角性转后，重新认识新的她；比如说性转病怎么开始被大眾所知道；比如说女主角得了性转病之后，怎么从全身坏光光的状态慢慢挺过危险期。

    因为一开始就不打算做甚么「莫名其妙的性转，快快乐乐地做爱。」的爽文情节，所以在第一章完全没有让女主角可以顺利地从男生性转成女生的计画。

    再来也没有甚么「好友看自己性转就性慾全开，成为野兽把自己推倒。」的爽文情节，所以在第一章可以看到男主角各种不想承认自己好友被性转的描述。

    可能这么不爽的安排会让人困惑，为什么要搞这么多有的没的。因为我们希望能让大家对于这个故事的角色有比较深的印象，我们希望让大家对男女主角產生比较强的共鸣。而不是只把男女主角当成一个个性爱故事场景的道具，看完爽完就忘了。

    所以我们会假设一般状况下，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形，实际上会怎么想。就如一开始男主角对于刚知道女主角被性转的时候，那种无所适从的心情。在确定女主角铁了心要接受性别重置手术完成性转的过程，表现出无法接受的排斥感。

    本来就是，当你知道一个人原本是男的但现在看起来像是女的，也不会因此就接受对方。那就跟现实的人妖一样，总是有贪图其美色的人在知道真相后失望离开。

    我就是以前面提到的几个准则，重新去调整对话中不通顺的部分。虽然不尽完美，但至少把很多硬要讲的对话(尤其是第七话)修掉了。

    差不多就这样，接下来第二章修改完我也会写一篇来说说第二章主轴在哪，然后我们又做了那些修改。

 第二章一次修改完畢(編輯筆)

    这里先跟八郎说声抱歉，第二章大改的点非常多，尤其是后面两人互动的部分。

    这边跟放暑假的八郎沟通很久，因为原本八郎是认为在第二章就该把男主角放不下女主角的动机，跟女主角要动性转手术的动机都讲清楚。

    但我后来考虑到后续剧情的张力，以及现在的节奏问题，所以最后坚持把女主角接受性转手术的原因给拿掉了，让它变成一个伏笔。

    会这样还有个很重要的理由，我认为第二章还不需要过度刻划女主角的性格部分，因为这是第一人称小说，男主角的性格描写优先度应该更高一点。

    所以女主角在第二章的定位还不需要特别强调她的内在动机，让大家理解为什么她要接受手术。第一人称角度本来就会有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不觉得八郎的做法是必要的。

    至少站在把这个设定丢到后面去讲，会让读者更期待后续；以及能让男主角的动机更明显更容易被读者注意到这两点来看，现在的女主角阿杰的描写稍微肤浅一点也没关係。

    是的，第二章的重点还是在于男主角怎么看待女主角性转这件事，稍微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男主角已经开始习惯女主角被性转，男性化特徵消失的姿态。以及这中间对女主角心态微妙的改变，到最后说出男的女的都没关係的心理转折。

    其实第二章跟第一章的时间至少差了一年，中间漏掉很多没写，不过嘛……其实这中间男主角的工作生活也没啥好写的，而且为了确保在第一卷就有床戏，不得不把两张的时间差距拉得那么开。

    至于为什么中间会有那么长的时间间隔，第一个这牵涉到阿杰治疗的过程很复杂，这段时间几乎每个月都有状况要处理，甚至还开过一次脑手术。不过这些繁闷的背景设定就不在主线多加描述，因为光是第一章讲到的復健过程就够苦闷了，真要写又牵涉到很多专业的医疗知识，还是不要虐待八郎比较好。

    可能番外篇会以杨医师为主角来写这段吧，毕竟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关键事件，至少对我来说是不讲清楚不行的事件啦。总之，以后再说。

    第二章其实本来还有个很重要的地方，就是如何将阿杰的心理从中性往女性转变。我是想营造出一种挣扎感，但显然因为篇幅不足的问题，八郎跟我还是谈不出一个妥协点。

    后来我们的共识是，至少要让女主角跟男主角之间的心结浮现出来，并不是说男主角无怨无悔的照顾，女主角就该理所当然地爱上男主角。在阿杰的心理往女性的方向偏移时，内心对于主角的依赖產生警觉，这是一种隐晦的性别认同挣扎。

    因为在阿杰性转之前，他不是一个会依赖的人。性转之后却学会依赖，而男主角也宠着她。两人的互动就是这样展开的，而阿杰性转前的女友则把这个问题激化，逼得阿杰不得不去面对自己过于依赖男主角的事实，以及为什么男主角会愿意为自己牺牲这么多的疑问。

    然后引导出男主角的过去，其实这个伏笔原本应该第一章就要埋了，但八郎说不要把读者看得太神，埋那么远的伏笔谁知道，所以第一次修改我就没把这个伏笔加进去。而是直到男主角要跟女主角告白前(第十九话)，才把这伏笔透过他妹妹的嘴说出来。

    其实到第二章最后，女主角依然没有告诉男主角他为什么要做性转手术。女主角顶多只是告诉男主角为什么她想不告而别，然后我才从这点去延伸出男主角的无理取闹，以及女主角拿他没办法的桥段。

    嗯，这不是一个好的故事结束处理方式，但我觉得两人在这之后的互动很不错，通话也还没到狗屁不通的程度，那就先这样吧。

    第叁章第四章还是可能会大改，一来男女主角的定位清楚了，女主角算是比较成熟的性格，也比较懂事比较清楚怎么处理烂摊子；相比之下男主角就有点幼稚，这似乎就是刚出社会当社畜几年，还没被现实狠狠毒打过的那种样子。

    本来在第二章的部分，女主角的表现有幼稚化的现象。但我跟八郎仔细沟通釐清后，八郎也觉得可能需要在后续加上一些成熟的表现，才能与女主角过去的经歷背景相符。

    所以才有本来男主角才是安慰人的一方，却变成被安慰的一方的场景。

    差不多就这些，后续的修改可能会更慢，还请耐心等待。不过就算到八月还没修改完毕，八郎也会准时开第二卷的进度。

    最后谢谢各位还有在关注这篇小说的朋友，谢谢你们的支持。

    ==

    ＰＳ：

    这边顺便宣传一下八郎盖的DC群。

    <a href=" target="_blank">

    目前身分组採人工审核，各方面都还很阳春。这个群是给喜欢八郎作品的人有个共同讨论的地方，但我想应该没甚么人要来就是。

    嘛…反正八郎想要，我就顺便帮他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