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之恆》 Chapter1-1 那是在某一年的夏天,午后阳光明媚,甚至有些霸道。蝉鸣此起彼落,忽响忽弱的,给人一种生命蓬勃之感。 湛蓝的天空,既大朵又白亮的云,还有那层层绵延的山峦……这里是市郊某处山脚下的小道,再往前走些,穿越那排住家,便能看见一条通往山上的柏油路。这里没什么车辆,也没什么人,宛若一座空城。兴许是白天大家都进城打拚了吧? 这儿没有人行道,只能靠着路边,沿着那条勉强能让两台车通过的柏油路上去。旁边是灰白色的石墙,一格一格的,上头还长了些不知名的杂草。偶尔车辆从旁边擦身而过,心脏还会噗嗵直跳。 「好热……」走在散发着热气的斜坡上,沉郁雅忍不住抱怨出声。 这种闷热的天气,只要在外头站上一分鐘,浑身就会立马覆上一层薄汗。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前阵子,大学的学长给她推荐了一份工作,能让她在暑假期间赚些零花钱。这份工作很特别,是担任某大户人家少爷的小提琴教师。而今天,是面试的日子。 说来也奇怪,明明只是个家教,竟然也要面试? 「我妈的朋友曾在那户人家工作过,千万记住,他们不喜欢吵闹,你只管安安静静的就好。」学长如此叮嘱过。 走了约莫十分鐘左右,眼前终于出现一栋特别气派的大宅子。这栋建筑有三层楼高,还设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庭院,一砖一瓦都是昂贵的材料,可见屋子主人的财力雄厚。 不过,这房子美则美矣,却没什么人在打理。院子里杂草丛生,有的都快到膝盖那么高,不仅如此,白色的墙上也蒙上了层灰,有些岁月。 「真可惜,明明那么漂亮的一栋房子。」她惋惜地叹了声。 要是好好整理,绝对会更加漂亮的。 叮咚! 按下门铃后,不过片刻的时间,一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就这样开门出来,礼貌招呼:「请问小姐是来面试的吗?」 「是的,我叫沉郁雅,是来面试家庭教师的,您好。」沉郁雅微微一笑。 中年妇人略一頷首,仔细地打量了遍沉郁雅。及肩的长发不染不烫,在阳光下透着幽深的光泽,五官端正,皮肤姣好,容貌虽不是特别出眾,倒也清秀可爱,一身白色小洋装搭布鞋,青春洋溢。 「沉小姐是吧,请跟我来。」妇人客套地笑了下,继而转身进了屋内。 沉郁雅随后跟上,并四处张望着,果然里头的摆设更不平凡,好似随便一个花瓶都要上千万。 「请在这里坐会儿,面试等一下就开始。」妇人将她带到一间类似于会客室的房间,里头已经坐了两名女子,皆是正装前来,气场不凡。 一见沉郁雅进来,二人纷纷朝她望了一眼,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们好。」沉郁雅亦是礼貌回应,接着找了个沙发坐下。 五分鐘后,房门再次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一名面色严肃的女士,而她身后跟着两名佣人,其中一位就是方才应门的妇人。 想必这位就是面试官了。 三位来面试的女孩正欲起身,那位女士便抬起了手,冷道:「不必拘束,随意吧。」 说完,女士坐到了靠窗的单人沙发,佣人们则垂着眸,静静候在墙边。 「请几位自我介绍一下吧。」坐定后,女士开口。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令人浑身相当不自在。 「我先来吧。」说话的是一名褐色捲发的女子,从她接下来的自我介绍听来,她是个个性爽朗、打扮成熟的女人。学歷很高,也有在国家音乐厅表演过的经验,看起来有很大的机会入取。 待她结束了介绍,另一名打扮清丽的女子也不遑多让,将她过去辉煌的成绩一一陈述,愈听愈让人惊艳。 听着她们二人的介绍,沉郁雅心里有些受挫。她只是个普通音乐大学的学生,虽然成绩优异,参加过许多比赛,得到的奖也不少,可听了前面两位的介绍后,实在是没有可比性。 等级差太多了。 或许是觉得这场竞争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心里反而放松许多。 轮到她自我介绍时,她淡淡笑着,不急不徐地说:「我叫沉郁雅,毕业于国立音乐大学,曾参加过全国小提琴大赛,得了第二……」 她能感受到说得越多,另外两位面试者的表情就越来越精彩。 是惊讶、是不屑、是嘲笑…… 也是,和她们相比,自己就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孩。 之后女士也问了很多问题,另外二位表现活跃,有时说话像是演讲一样,十分精彩。而沉郁雅从头到尾都静静听着,该是自己说话的时候就说,没事也不会乱看乱问。 「辛苦各位了,请稍候片刻。」女士起身,带着两名佣人离开。 面试完就是等待结果的时候,她们脸上有紧张,也有自信。 唯独沉郁雅,一脸平静。 她的老师曾经说过,她在表演时的确让人惊艳,可平时太缺乏自信,处处犹豫,因此给自己设了一个名为安全的框架。 她总是如此。 不过几分鐘的时间,女士回来了。 她扫了眼眾人,最后将视线放在沉郁雅身上。 「恭喜你,沉小姐。」 随她这话一出,屋内三人皆是瞪大了眼。 「我?」沉郁雅更是不敢置信地问。 「是的,请你留下讨论后续事宜。」说着,女士再看向另外两位,「二位请回吧。」 「不,是、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捲发女子脸色难看的笑着。 女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很确定,留下来的是沉小姐。」 儘管内心有再多疑惑和不甘,可无奈女士气场过于强大,那两位小姐最后也只能臭着脸离开。 「太夸张了……」 她依稀听见她们离开前的抱怨。 「沉小姐。」半晌后,女士开口询问:「每週四下午三小时的课,下礼拜开始,可有问题?」 「没有。关于工作内容我已经看过了,薪水部份也没有问题。」沉郁雅頷首。 「很好。」女士顿了顿,语气稍缓:「还有一点请你注意,除了少爷上课的房间外,请不要随意走动。」 「我知道了。」 又谈了一会儿,沉郁雅终是忍不住好奇,不解地问:「请问……您为什么选择我呢?」 闻言,女士盯了她好一阵子。 「这个家不需要多馀的噪音,我看中的是你的安静。」 意料之外,却又让人理解。 学长说过这户人家喜静,可拿这个作为面试家教的条件也未免太…… 向女士告辞后,沉郁雅回家的路上仍有些愣神。 这户人家,实在太奇怪了。 Chapter1-2 距离面试后又过了近一週。这天,是她第一天上课。 走上长长的斜坡,不久后眼前就出现了熟悉的三层楼建筑。 叮咚! 按响门铃,没一会儿就有人来迎接,正是上次那位妇人。 「请进。」她安静带路,走廊上偶尔碰上其他佣人,每个人脸上都没有笑意,也不说话,整座宅邸静謐的可怕。 沉郁雅心里不由发毛。 真不是她胆小,而是这个家太诡异。 「到了,就是这间。」妇人站定在二楼靠中间处的房门口,轻敲两下。 叩叩! 「少爷,沉老师来了。」 「请进。」 待走进房间,沉郁雅这才看清她的学生。 对方是一名国中生,长相英俊,身材高挑,黑色的短发蓬松柔软,皮肤白皙如凝脂,衣衫整洁,举止得体,活脱脱就是一位俊俏的小少爷。 「老师您好,我叫李光瑀。」男孩朝她走来,礼貌伸手。 「你好,我叫沉郁雅。」她回握住他那纤细的手,悄悄瞥了眼。这双手白嫩嫩的,手指修长好看,指甲也修剪的圆滑,比女孩子的手还美丽。 真羡慕。 「老师请坐!」李光瑀爽朗一笑,替沉郁雅拉了张椅子过来。 「啊、谢谢。」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下前想回头看眼妇人,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红茶可以吗?」李光瑀走向小桌子,拿起茶壶。 「不、不用麻烦了,真的!」沉郁雅尷尬不已,自己明明是来教琴的,却像个来到咖啡厅消费的客人。 「噗嗤!哈哈,千万别客气啊,老师。」李光瑀忍俊不禁,「连续三小时的课,你铁定会口渴的。」 最后,他还是不由分说地给她添了杯茶。 起初沉郁雅还很紧张,之后却渐渐放松下来。 李光瑀生性活泼开朗,与这个家格格不入。他说他喜欢运动和音乐,之前学过钢琴、吉他和小喇叭,最近突然想学小提琴,就让女士请了家教。 「先拉空弦吧,把手臂的稳定度练起来。」沉郁雅认真教学,一刻也不愿浪费。 毕竟人家给的薪水不少,不能老是聊天。 「这样吗?」李光瑀边拉着琴,边看向沉郁雅问。 「嗯,你做得很好。」沉郁雅发自内心地讚美。 李光瑀学习能力很强,基础学习一点就通,很快便能上手。想当初她刚开始学小提琴,光是空弦就不知拉了多少堂课,买来的谱根本没机会翻开。 「老师,」李光瑀趁着空档,笑问:「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指什么?」沉郁雅挑眉。 「好比说……这个家的事呀!」 嗯……要说到这个家,就是人都安静了点,除了她的这位学生。 不过还有一点也挺令人在意的。 思忖半晌,沉郁雅就问:「你们家佣人不少,怎么都没人打理院子?」 听了她的问题,李光瑀一愣,惊喜不已:「老师,你观察能力不错。」 「多谢夸奖。」沉郁雅淡定回应,一面翻着乐谱出作业。「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嘿嘿。」李光瑀停下拉琴的动作,走来她身边:「其实呀,这里是我旧家,新家在城内呢。」 这答案倒是令人惊讶。 沉郁雅默了片刻,又问:「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光瑀回答:「这里最能让我放松,所以一到暑假我就会带着几个人过来小住一阵子。比起大都市的吵杂,我更喜欢这里的安静……再说,若是连我都不来,他岂不是很寂寞吗?」 「谁?」难不成这里还有别人? 「啊?」李光瑀自己也是一阵错愕,接着訕笑道:「什么谁呀,我是指房子啦!毕竟小时候住在这里,要是都不回来,它不是会很寂寞吗?这里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呢。」 「喔。」这话说得没毛病,沉郁雅点点头,接着将话题导回课程。 这孩子很喜欢聊天,要是一个不注意就被他带跑了,真危险。 *** 第一天的课很快就结束了,离开前李光瑀还很不捨。 「下礼拜就能再见面了呀。」沉郁雅不由觉得好笑。 「真希望下礼拜快点来。」李光瑀露出浅浅的酒窝和小虎牙,可爱极了。 他绅士地送沉郁雅下山,那时已是下午五点多,接近傍晚。 沉郁雅看了看时间,决定在外面吃个晚饭再回家。 这一带是住宅区,没什么店家,沉郁雅晃了一阵,最后还是回城内用晚餐。 当晚回到家后,已是过七点。 洗了个澡后,简单收拾了下白天晒乾的衣服,她便坐到书桌前,紧盯着桌上那张信纸。 「……」 这是来自奥地利知名音乐学院的邀请,她的老师十分鼓励她前往奥地利留学。可她生来就是个不敢冒险的人,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能力足够到那种地方竞争,而且语言也不通,人生地不熟的,她很抗拒。 父母长年在外工作,她的生活一直是自己做决定,也没什么人能够商量。而朋友和老师总是鼓励她,给的建议却很模稜两可,说白了决定权是在自己手里。 「郁雅,你缺乏的不是技术,而是自信。」要好的朋友这么对她说过。 技术可以练,自信可以培养,但对她来说,后者的难度更大。心理上的问题往往更棘手,那不是能够简单说服自己的事。 「啊!烦死了……」大喊一声,她将信纸塞进抽屉。 暑假结束前,她必须做出决定。 剩馀的时间不到两个月…… Chapter1-3 时间过得很快,她再次来到这栋山上的宅邸教课。 「很好,这边的装饰音可以再处理的细一点。」沉郁雅用铅笔在乐谱上写下记号。 「我明白了。」李光瑀頷首,再次提琴。 看着他专心演奏的模样,李郁雅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这就是天才与凡人的差距。 她学小提琴也有十多年了,自然清楚正常人学习的进度应是多快。可是,李光瑀这才接触小提琴不到几週,整体上就有惊人的进步。 「老师?」 回过神时,李光瑀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抱、抱歉,你刚才说什么?」沉郁雅忙问。 李光瑀默了片刻,才露出阳光的笑容:「老师昨晚没休息好吗?要不要先去洗把脸?」 「呃?不、不用……」 「好啦!没关係的,你去走一走再回来吧,我可以自己先练。」李光瑀坚持。 「……那我去去就回。」实在是拗不过他,沉郁雅只得起身去厕所。 *** 离开房间已有近五分鐘,非常可悲的是…… 她迷路了。 「不是就在转角吗……」沉郁雅鬱闷不已。 李光瑀说过厕所的位置,她也记得很清楚,怎么就是没看到呢? 她就这样四处打转,走着走着,竟走到了通往楼上的楼梯口。 本欲离开,可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貌似是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或许是佣人在打扫吧? 如此想着,就决定上去和人问个路,沉郁雅走上阶梯,一路来到三楼。 「这是……」 三楼的走廊与楼下就像是两个世界,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有素雅的安静。午后的阳光自窗外透进,依稀能看见空气中飘盪着灰白色尘埃,忽隐忽现。 这里看起来没什么人经过。 心中隐有几分惴惴不安,沉郁雅却还是向前走去,企图找到些什么。 刚才的声音确实是从这层楼传来的,她听得很清楚。 「请问有人在吗?」沉郁雅轻声呼喊。 回应她的,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看来是没有人在…… 头皮瞬间发麻,沉郁雅转身就想回到刚才的楼梯口下楼。 喀噠! 咦?那是…… 沉郁雅猛地回过头去。 走廊尽头是一处转角,那一头似乎有人开了窗,她听见了开窗的声音。 「咕嚕。」嚥了口唾沫,她继续走完刚才没走完的路。 即将弯过转角时,沉郁雅明显感受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等着她的是什么?没人知道。 终于,她弯过转角,看见了另一条走廊。 一样的,四下无人。 「不会吧……」沉郁雅想哭的衝动都有了。 不过,她很快便注意到走廊底端有扇特别大的门,而离它最近的窗正敞开着,微风带进几片浅色花瓣,静静躺在地上,应是院子里的花树。 果然,应该是有人在的吧? 不知哪来的勇气,沉郁雅往前走去。 当她站定在那扇两个门宽的深色木门前,缓缓垂首,直盯着那落在地上的大锁。 是的,大锁。 这道锁应该是用来锁住这扇门的,不知为何落在了这冰冷的地面上。 在这栋宅邸里,不论是哪层楼,走廊的地上皆有铺着印有繁复花纹的地毯,而沉郁雅细心地发现,这层楼的地毯较楼下的都要老旧。就连摆设也是,楼下明显的有重新装潢过,可这层楼就像是位在不同的时空,停留在遥远的过去…… 所有的一切,都像静止般安静。 既然锁开了,那个人应该是进了这间房吧?进去?还是不进去? 沉郁雅人生第一次如此纠结。 恐怖片她是没少看过,但她不愿相信自己有主角的运气…… 嗯,进去吧。里面的一定是这个家的佣人,一定是这样! 给自己打了气,下一刻便伸手握上门把,小心翼翼地打开。 咿呀—— 木门有些老旧和沉重,随着沉郁雅将它推开,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 接着,浓浓的顏料味就这么扑鼻而来,佔据了她的嗅觉。 「啊……」沉郁雅微愣。 这是一间颇大的卧室,有扇窗子、一套木质桌椅,还有张诺大的床。墙上贴着素雅的壁纸,地面则是色泽深邃的木板。窗子被人打开,风将半透明的洁白窗纱高高撩起,宛若新娘的头纱……但这都不是沉郁雅在意的地方。此刻,她的视线被满室的油画所掳获,无法移开。 靠在墙边的、躺在地上的、摆在墙上的…… 这间卧房里,都是油画。 怪不得顏料味如此刺鼻。 「真美……」 沉郁雅四处张望,欣赏了不少作品。 看来这个房间的主人很喜欢画画,这里的作品少说也有上百幅吧? 正想着,沉郁雅已经来到床头。 嗯? 床头的墙上摆着一幅半个人高的油画,作品的色调幽深晦暗,而金色的画框将其衬托得更加有味道。画中的场景正是这间卧室,有同样的窗子,还有一张单人的沙发椅……奇怪的是,这幅画给人的感觉像是少了什么。 「你在做什么?」 Chapter1-4 「呀啊!」沉郁雅被身后突如其来的男声狠狠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尖叫出声。 「呃?」来人是个外貌俊逸、儒雅高贵的男子,他身穿长袖的白衬衫和灰色的针织背心,褐色长裤包裹着他修长的双腿,令人赏心悦目。只不过他脸色苍白,看上去有些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弱不禁风的。 见自己吓到了沉郁雅,那人在一阵错愕后,抿了抿唇,轻声询问:「很抱歉吓着了你,不过……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听见对方开口说话,沉郁雅脸上浮起尷尬的红晕,小声回答:「你、你好,我叫沉郁雅,是前阵子才来的家庭教师。」 闻言,男子頷首,算是明白。接着他略一皱眉,又问:「没人告诉过你不能在这个家随意乱走吗?」 「……很抱歉,我……迷路了。」沉郁雅羞愧不已。 对于她的解释,对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啊,好想快点离开这里…… 「唉。」良久,男子轻叹出声:「既然都进来了,就坐下来陪我聊一会儿吧。」 「欸?」沉郁雅愕然抬头,「不,那个……我还要回去上课……」 听了她的话,男子盯着她许久,沉吟半晌后才说:「慢走,不送。」 见对方没有恶意,也很有理性,沉郁雅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准备离开。 就在她准备走出房门的前一刻,男子的声音再次从背后响起…… 「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来过这里的事,否则很可能会因此丢了饭碗。」 为什么? 沉郁雅的疑问没有出口,而是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她走出去时顺带关上房门,却意外瞥见了地上那道锁。 对了,那时候是因为听到了锁掉在地上的声音才来的…… 为什么把这个房间锁起来了?那个男人又为什么进去了? 低头想了一阵,她才转身要走。 「您好。」 岂料刚一转身,眼前就多了一张苍老的脸孔。 「啊!」沉郁雅失声尖叫,面色惧惊。 「哎呀、真是失礼了,您没事吧?」来人是位年约七、八十岁的老嫗,她有些抱歉的说。 「不不不,是我要说抱歉才对。」沉郁雅连忙鞠躬道歉,心里万分丢脸。 她已经尖叫两次了。 「那个,请问您是……」她犹豫地问。 老嫗笑了笑,就说:「我是负责照顾大少爷起居的佣人,小姐您可以叫我刘嫂。」 「您好。」沉郁雅点了点头,旋即有些不解地问:「请问……大少爷是指里面那位吗?」 「是的。」 奇怪了,她还以为这个家只有一个少爷呢。 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困惑,刘嫂笑着解释:「大少爷自小便体弱多病,几乎没有出过远门,所以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啊,是这样啊。」 真可怜,难道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这里的吗? 「请跟我来吧,我带您下去。」刘嫂释出善意,让沉郁雅放心不少。 「麻烦您了。」 刘嫂在前头带路,沉郁雅就这样跟在她身后,一路无话。 直到二人看见了楼梯口,刘嫂这才停下脚步说道:「小姐,您之后可千万不能和其他人提起您来过这里的事,更不能提起任何有关大少爷的事,明白吗?」 「我知道了。」沉郁雅重重頷首。 刚才在房间里,那个少爷也叮嘱过一样的事…… 为什么? 「那个,如果是我会错意的话我道歉……」沉郁雅终是抑制不住好奇心,「请问那位少爷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这户人家的人们都在刻意抹去他的存在,或许他是被囚禁在这里的? 「呵呵,您真是善良呀。」刘嫂失笑出声:「不过您多虑了,老爷和夫人都很照顾大少爷。」 「可是……」沉郁雅仍不死心。 见状,刘嫂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事情是人们不愿提起的,虽然忘不了,也不想忘,却不希望回想。对于小姐来说或许有些难懂,但这个家的秘密是不容许被人挖掘出来的,希望您能谅解。」 「喔,我知道了……」这番话沉郁雅听得懵懵懂懂,似懂非懂。 「尤其是小少爷,他应该是最不愿意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大少爷的,请您说话时特别小心。」 「好的。」 和刘嫂道了谢,沉郁雅这才下了楼,回到李光瑀的房间。 「好慢啊,老师。」一进房间,李光瑀便嘟起嘴道:「我都想过去找你了。」 看着他,沉郁雅有些恍神。 虽然只有匆匆几瞥,可两位少爷的五官真有六分相像。大少爷给人的感觉是儒雅的,而李光瑀给人的感觉很阳光,一个成熟稳重,一个活泼开朗……大概和年龄与身体状况有关吧。 「老师,你怎么了?」李光瑀注意到沉郁雅的不对劲,关切问道。 「没什么。」沉郁雅勉强勾起抹笑,「可能真的是太累了。」 「唔……」李光瑀皱皱眉,放下小提琴,拉着沉郁雅坐到沙发上。 「你干嘛?」沉郁雅紧张地问。 「把眼睛闭上。」他说。 「为什么?」 「哎呀!别问那么多了,快点闭上。」 「……」沉郁雅有些不安,却又很好奇他到底要做什么。 正当她百般不解,一双巧手就这么覆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揉压起来。 「你!」 「老师,放松。」李光瑀的声音松缓,俏皮中带着几分安定人心的感觉。「还有呀,老师一次都没叫过我的名字耶。」 「啊?」 「叫我光瑀嘛,老师。」 「……」 「叫叫看嘛!」 沉郁雅顰眉,淡淡说道:「不准调戏老师。」 「欸?我哪有……」 以国中生来说,李光瑀发育得很好,长得高大帅气,在学校应该也很有人气。 「尤其是小少爷,他应该是最不愿意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大少爷的,请您说话时特别小心。」 脑中突然浮现刘嫂叮嘱过的话,沉郁雅不禁在意起来。 真难想像李光瑀这样开朗的人也会和自己的哥哥闹不愉快。 本想着要不要套个话,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没必要打探别人家的秘密,她只不过是个家庭教师罢了,就这么简单。 Chapter2-1 又去山中宅邸上了几次课,沉郁雅都没有再去三楼看过。只是每次经过院子时,总会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每每当她顺着那道视线寻去,就会看见空荡荡的三楼窗户。 这天,沉郁雅一如既往地来到这里教课,指导李光瑀练习新曲。 叩叩! 课才上不到一半,房门就被人敲响。 「请进。」李光瑀停下拉琴的动作。 「失礼了。」进来的是女士,她的脸还是和初次见面时一样臭。只听她说:「少爷,夫人来了电话。」 「母亲?」李光瑀一愣,接着转头,有些歉意地看向沉郁雅:「抱歉,我失陪一下。」 「慢慢来吧。」沉郁雅回以一笑。 女士带着李光瑀离开,诺大的房里就剩下沉郁雅一人。 耐心等待了一阵,都不见李光瑀回来,沉郁雅开始念起神秘的三楼。 身随心动,等她意识到时,自己已经来到了楼梯口。 「还是算了。」她没理由去见他,而且,万一李光瑀回来了怎么办? 正想调头离开,楼梯间却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小姐来了,怎么不上来坐坐?」刘嫂笑瞇瞇地问。 「啊……」沉郁雅有些尷尬,「您好。」 「上来吧。」刘嫂招呼着。 「不了,多谢您的好意,但我还得回去教课。」沉郁雅婉拒。 「没事没事。」谁知刘嫂摆摆手笑道:「夫人的电话没有一小时是不会结束的,上来吧。」 「这……」 「再说,」刘嫂垂眸浅笑:「能有人和大少爷聊聊天、解解闷,他应该会很开心的。」 不知是不是同情心使然,抑或是好奇心作祟,她抬起脚步,迈上前往三楼的阶梯。 好似受魔法纺车蛊惑的睡美人。 叩叩! 来到走廊最底部的那间卧室,刘嫂伸手在门上轻敲两下。 「少爷,沉小姐来看您了。」 这句话令沉郁雅没来由的一阵害羞。 门的另一头迟迟没有回应,就在她以为那个人不在时,他终于回话。 「进来吧。」 什么嘛,明明就在。 推门进去,刘嫂将时间留给二人,自己则默默退了出去。 沉郁雅有些紧张地望着那坐在窗边看书的男人,思考着该不该主动向他搭话。 「呃……」她打量了下四周,鼓起勇气问道:「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闻言,男子挑眉看了她一眼,轻轻頷首。 「真厉害。」她笑。 「谢谢。」 然后空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沉郁雅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不知所措。为了消除这个尷尬,她兀自在房里走动,欣赏画作。 最后,她又被床头的那幅油画吸引住了。 再看一次这幅画,仍觉得很微妙。 画功细腻,色调优美,可就是觉得少了什么。 「你似乎很在意那幅画?」或许是她看了太久,男子终于出口询问。 沉郁雅顿了顿,回答:「是啊,总觉得这幅画好像少了什么。」 男子默了片刻,又问:「那你觉得少了什么?」 「呃……」沉郁雅仔细打量画作,良久,才说:「该怎么说呢,感觉好像少了主角。总觉得按照这个构图,那张单人沙发椅上应该要坐一个人才对,不然这幅画的主题就不见了。」 语毕,周遭再次恢復一片寧静。 沉郁雅实在受不了他这样安静,于是心里开始思忖着该怎么告辞离开。 待她回头,却惊讶地发现男子已经佇立在她身后许久。 他微微昂首,专注凝视着那幅画。 两人靠得很近,沉郁雅能感受到他的鼻息,以及他身上的味道。不同于寻常男子,这个人身上有着浓厚的顏料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顏料的味道不怎么好闻,可很神奇的,她就觉得这味道和他最相衬,他就应该是这种味道。 「我也觉得这幅画少了主人。」男子淡淡开口:「如果这幅画加上个人,你觉得那人的表情如何?」 对于男子拋来的问题,沉郁雅认真想了起来。她直盯着画作,想了很久,脑子里出现的竟是男子的模样。 如果身旁的这个男人坐在画中的椅子上,他会是什么表情呢?不过说真的,他们才见过两次,她实在想像不出他做其他的表情。 「那你自己觉得呢?」沉郁雅不答反问。 男子挑眉,却也乖乖回答:「忧鬱。」 是了,这幅画的色调幽暗,说是充满了忧鬱也说得过去。但底色大抵都是用褐色调配出来的,比起说它忧鬱,不如说它端庄典雅,就像这位大少爷。 「我觉得,」沉郁雅回头,朝男子一笑:「画中的人应该会露出浅浅的微笑。」 或许是这个答案太出人意料,男子愣了愣,问道:「为何?」 「为何不?」一样,沉郁雅反问。 她发现这个人喜欢问她问题,那她就把问题丢回去。 只有内心充满疑惑的人才会不断提出疑问,那么她就反问他,或许他能因此得出什么答案也说不定。 Chapter2-2 殊不知男子只是轻蹙起眉宇,不再说话。 沉郁雅已经习惯了他的古怪,于是边往门口走去,边说:「再不下去我的学生就要等着急了,先走了啊。」 「慢着。」几乎是在沉郁雅转身的那一刻,男子同时拉住了她纤细的皓腕。 沉郁雅大吃一惊,瞪大铜铃般的双眼,回头看他。 「抱、抱歉……」男子也惊觉自己唐突了,十分尷尬地收回手。 「没关係。」沉郁雅低头,伸出另一隻手,悄然抚上方才被他那隻大掌扣住的地方。 他的手很冰冷,彷彿是初春的融雪,与这样艳丽的夏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很冷吗?」也不知是好奇心作祟,还是关心更大些,她忍不住出口询问。 男子默了阵,才摇了摇头。 「啊、对了!」想到什么似的,沉郁雅忙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怎么称呼?」 闻言,男子撇了撇嘴,似乎不是很想回答。 就在她认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又小声地回了句:「李子贤。」 李子贤…… 「很好听的名字,跟你很相衬。」她笑。 大概是不怎么被人夸过,李子贤愣是羞红了耳根,不言不语。 真是个纯情大少爷呀,意外的很可爱呢。 「咳。」李子贤乾咳一声,清了清嗓。良久,才开口说话:「你教光瑀时的琴声,我都有听见。」 「欸?真的假的?」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可从他羞赧的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莫名的难为情。 「嗯,很好听。」李子贤毫不吝嗇地夸了句。 「谢谢。」 「……」 「……」 呃,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尬聊吗? 不过呢,她尷尬,他也尷尬。结果就同步了。 李子贤:「你为什么……」 沉郁雅:「你知不知道……」 「你先说吧。」 「你先说。」 接着又是一串大写的尷尬。 「你说吧,拜託。」沉郁雅捂脸。 李子贤慌乱了下,但很快的又恢復原先的冷静。只听他问:「你为什么想来这里教琴?」 听了他的问题,沉郁雅思索了几秒后回答:「薪水高。」 意料之中的答案,李子贤点点头。不一会儿又问:「你为什么会想学小提琴?」 「为什么?因为……」起因是有天妈妈问自己想学钢琴还是小提琴,当时还小的她想也没想就选了小提琴,不为什么,只不过一个念头,她就学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 沉郁雅将她如何接触小提琴,又是怎么一路走到现在的事分享给李子贤听,而他从头至尾都是安静聆听,时不时插个几句。 最后,她提起了奥地利音乐学院的事。 「老实说,我这个人不怎么有冒险精神。」沉郁雅俏皮吐舌。 李子贤沉吟半晌,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或许这趟留学能改变你的人生。」 「我知道,可心里还是很忐忑。」她说。 「勇于面对自己的恐惧,才能得到更好的结果。」李子贤靠在窗边,眺望外头那扇雄伟的大门。「如果一直将自己侷限在安逸的环境里,到头来会感觉很空虚的。不管你最后做出什么选择,你可能都会后悔,可做了再后悔,也比什么都没做而后悔要好,不是吗?」 听了他这番话,沉郁雅张口欲言,却又说不出半句话来。最后,只是苦笑了下:「或许吧。」 他说的没错,可勇气不是人人都有的。 「你少的就是一个觉悟。」他说。 最终,这个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不小的动静,李子贤瞥了门口一眼,就见刘嫂佇立在那,恭敬道:「沉小姐,楼下的人似乎正在找你。」 「啊!」沉郁雅闻言脸色铁青。聊着聊着,她都忘了要回去上课! 「完了完了,我先下去啊,再见!」她拔腿衝出房门,留下来不及反应的李子贤和刘嫂。 *** 当她顺利躲过眾人的视线,出现在李光瑀的房间时,李光瑀也从外头回来。 「老师,你刚才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他委屈地控诉。 「抱歉,我去散了散步。」沉郁雅平缓下呼吸后,訕笑了几声。 李光瑀静了数刻,才无奈叹气:「算了,我讲了这么久的电话,也有不好。但、是、啊!老师,下次务必不要乱走好吗,很危险的!」 「危险?」沉郁雅挑眉。 「总之,不要离开我的房间啊,好吗?」李光瑀再次叮嚀。 「好吧,我下次注意。」 沉郁雅敛眸,心下疑惑渐深。 这个家里的人都太疑神疑鬼了,老是紧张她的行动。如果真的不希望外人在家里走动,那为什么不乾脆去外头上课,而是专门请了家教? 剩下的课不到一小时,沉郁雅满心都在这个家的神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Chapter2-3 不知不觉,暑假已接近了尾声,她在山中宅邸也教了近两个月的琴。算上这次,她在这里教琴的时间只剩下两次。 自从上回闹了次失踪后,她变得更难和李子贤见面了,可每次上课总会有那么些事故支走李光瑀,让她有半个小时或二十分鐘的时间上楼和李子贤聊天。 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她和李子贤也逐渐聊开了。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和人说话,李子贤一开始显得有些高冷,可久而久之就会发现他其实还挺健谈的。他会向她讲述他喜爱的画家、印象深刻的作品,有时甚至和她介绍起房内那些陈年旧作,而她也听得不亦乐乎。 在介绍到某幅向日葵的作品时,李子贤突然问了句:「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我吗?」沉郁雅掐指算了算,「啊、下週就是了耶!我都没注意到。」 「正好。」 「正好什么?」 李子贤浅笑着,就说:「我有个礼物要送你,下次过来时,记得来取。」 「真的?」沉郁雅惊喜万分:「谢谢!那你呢?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我就算了,我的生日在冬天,还要很久。」李子贤扭头避开她炙热的目光。 「有什么关係嘛,我到时候可以来给你庆生啊!」沉郁雅笑道。 「你似乎忘了我的处境?」李子贤挑眉。 「呃……」沉郁雅愣了愣,「那不然,到时候请刘嫂在门口等我,托她把礼物转交给你?」 闻言,李子贤摇了摇头。 「唉,你果然是被虐待了吧?」沉郁雅失落道:「哪有人把一个成年人关在家里,限制他的一切自由呢,真过份。」 「你别误会,我本来就不好外出走动。」李子贤伸指,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 「哎呦!」沉郁雅捂住额头,有些咬牙切齿地瞪向他。「我知道你身体不好,但他们好像要把你的存在抹灭掉似的,太奇怪了!」 「那也没办法,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 「什么事?」 「……没什么。」 又来了,他总是避开有关这个家的所有事…… 就像李光瑀他们老是不提起他一样。 「喂。」沉郁雅沉默了下,才又说:「我是不是你唯一的朋友?」 闻言,李子贤安静了许久。 「现在的话,的确如此。」他回答。 沉郁雅頷首,又说:「你是个名副其实的高富帅,又很有气质,若到外面去铁定会有一堆女生倒追你。」 这样一想,她还挺庆幸他只有她一个朋友。怎么说呢,有种她独佔了他的感觉。和李子贤见了几次面后,她早就芳心暗许了,只可惜她不敢说出来,因为她胆小,不愿意破坏现在这样和谐的关係。 「有一堆女生倒追,那又怎样?」李子贤皱眉,「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女生,那些都没有意义。」 「喔?」沉郁雅闻言来了兴致:「你有喜欢的女生?谁?说来听听。」 彷彿发现了自己跳进了个不得了的坑,李子贤转过头去,冷冷回了句:「无聊。」 「噗哈哈哈!」沉郁雅对他这种可爱的反应欲罢不能,笑得直不起腰来。 笑了好一阵,她歛去笑容,突然变得很安静。 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李子贤回过头去看她。 「怎么了?」他有些不解地问。 片刻后,沉郁雅就说:「下週就是我最后一次以家教的身份来这里了,我们……还能见面吗?」 换作平常,大家交换个通讯软体或手机号码就好,可他们却显得格外沉重。 沉郁雅心里说不出的不安,总觉得和李子贤见面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现在是,未来更是。他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李子贤见她如此,置在身侧的拳头不由攥紧,修长的手指上骨节泛白,就连面部亦是紧绷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这个问题……你下週来取生日礼物时,我会回答你。」最后,他许下了承诺。 「嗯。」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刘嫂准时在外面敲门,示意她该下楼。 「下次见。」沉郁雅强堆起笑容,转身朝房门外走去。 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李子贤隐忍到了极致,一个跨步上前,用力拉过她的手腕。 沉郁雅来不及反应,顿时撞入一个冰冷的怀抱,唇上亦是被人封住。 李子贤闭上眼,攫住她粉嫩的双唇,用力吮吸啃咬,与平时相比,此刻的他疯狂无比。 她从最初的抵抗,到最后的沦陷,这一切都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心意。 原来,不只有她感到不捨。 原来,他对她的感情一如她对他的。 那是飘渺的爱慕之情啊。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李子贤的呼吸有些紊乱,可他的眼底并没有赤裸的慾望,只有一片清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这个吻……」他的嗓音略微沙哑,「就当是我提早和你收了生日礼物。」 说完,他亲手将她送出房门外。 沉郁雅仍未从刚才的激吻中回过神来,此刻见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缓缓伸手抚上。她朝另一头的男人低声说道:「那可是我的初吻啊,笨蛋。」 这句话不带苛责,只有少女的羞怯。 她想也没想过这会是他们…… 最后一次对话。 Chapter2-4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这栋宅邸教课。 沉郁雅明白,过了今天她很可能就没办法再见到李子贤了,毕竟她是以家教的身份进入这个家,而她与李光瑀的课程只到今天,日后她没有理由再进来。 就算无法再见面,至少今天好好向他道别。 「老师,午安。」 进了平时上课的房间,李光瑀早已做好准备,此时见沉郁雅走近,放下小提琴,转头问好。 「午安。」沉郁雅浅笑,将手里的小包和琴盒放在沙发上。打开琴盒之际,她不经意看见了墙边放置的小黑盒,那盒子比之于琴盒更小,因此沉郁雅疑惑出声:「那是什么?」 「嗯?那个?」李光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顿住。他长长的喔了声,才说:「那里头装的是我的小喇叭,有好一阵子没碰了,打算等下练完琴来玩玩。」 「这样啊,那你现在可以吹给我听听吗?」沉郁雅兴奋道。 「咦?可、可以是可以……」李光瑀被沉郁雅盯得有些害羞,挠了挠头后,将小提琴置在谱架上,接着便去打开小黑盒,取出小喇叭。 通体散发着黄金色泽的小喇叭,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李光瑀伸手抚着它光滑的表面,神情有些落寞。由于他背对着沉郁雅,因此她没能注意到。 「你想听什么?」过了一会儿,李光瑀转身问道。 「都可以,吹你喜欢的吧。」沉郁雅端坐在沙发上,准备好大饱耳福。 闻言,李光瑀思忖了半晌,方才笑道:「那就来首行星组曲的木星吧。」 他深吸了口气,准备好后便将嘴凑上乐器。 当第一个音符出来时,那宏亮且浑厚的音色霎时抓住沉郁雅的心,小喇叭的音色动听,李光瑀演奏的更是不吵,反而每个音色都充满了温柔的暖意。在这将近两分鐘的时间,房间里充斥着他所创造出来的氛围,如同阳光普照的早晨,有种充满希望的感觉,温暖人心。 「光瑀,你真厉害!」一曲毕,沉郁雅发自内心地讚叹,连连鼓掌。 「谢谢。」李光瑀爽朗一笑,将小喇叭收回盒子里。 「你的小喇叭学了多久?」她问。 李光瑀想了想,回答:「两年。」 沉郁雅听罢点点头,「你吹出来的音色很温暖,用顏色来形容的话……应该是早晨阳光的金色。」 此话一出,李光瑀几不可见的顿了下,脸上笑容尽数歛去。 沉郁雅见他迟迟不动,加上没看见他的表情,于是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曾经也有个人和你说了很像的话。」李光瑀回过身子,垂眸淡笑着:「我当时也是吹这首曲子,而他也说了,用顏色形容的话是金色的晨光……那个人有在自己学画,老爱用顏色来表示我演奏不同曲子时的感觉。」 听到对方有在自己学画,沉郁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子贤。他的房间摆满了油画,前几次的谈天也几乎和画有关,或许…… 「光瑀,你有兄弟姐妹吗?」她试探性地问。 李光瑀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 见他如此反常,沉郁雅心中有数。 她本以为李光瑀会否认自己拥有手足,岂料他竟打破了这个家的规矩。 「我有一个哥哥。」 沉郁雅一阵惊愕,片刻后忙压下心中的紧张,又问:「你哥哥多大了?」 「十九岁。」 十九?原来李子贤那傢伙比她还小呀。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很稳重,还以为比自己大呢。 「你……跟哥哥的感情好吗?」沉郁雅鼓起勇气问。 虽然李子贤因为身体状况才闭门不出,但他不仅不愿离开自己的房间,房门还有个大锁,甚至这个家的人都当他不存在一样,十分避讳他,这点实在太过诡异。她也想过会不会是因为大家族有什么秘闻,例如私生子之类的,但是现在看李光瑀的模样,他应该不讨厌自己的这个哥哥。 「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李光瑀说着,不禁紧抿双唇。「大概是因为相差了十岁的关係,他很疼我,我们都没吵过架。」 闻言,沉郁雅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等等。」她万分错愕,「你哥不是才十九岁吗?怎么会相差十岁?」 李光瑀今年国三,了不起十五岁,怎么可能和李子贤差到十岁? 面对沉郁雅的追问,李光瑀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那我换个说法吧。」良久,李光瑀终于发话:「我九岁的时候,我哥哥十九岁,现在我十五岁了,我哥哥依然是十九岁,这样你能明白?」 「……」 轰! 沉郁雅只觉脑子里炸开了锅,瞬间变得空白。 「你、你的意思是……」她支支吾吾半天,仍然组织不了话语。 李光瑀见状,苦笑了下:「没错喔,他死了。」 他死了。 这句话徘徊在沉郁雅脑中,迟迟不去。 「不可能!」她下意识地反驳。 李光瑀被她这样的反应吓了跳,皱眉不解:「老师惊讶什么?我哥哥确实死了,就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沉郁雅摇头,脑袋十分混乱。 李子贤就在楼上那落了锁的房间,她每个礼拜都会见到他,李光瑀怎么说他死了?难道,这个家的人在隐瞒他什么吗?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哥哥死了? 「谁告诉你他死了?」沉郁雅颤声问。 「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李光瑀沉声,表情十分阴冷:「我是看着他离开的。」 「……」 「这件事情是我父母不愿意面对的,也是这个家里所有人都不想再提起的伤痛,我现在告诉老师你,老师请不要说出去。」李光瑀难得正色,「我说过我和爸妈以前是住在这里的,后来搬去城内,有印象吗?」 沉郁雅有点不知所措,此时只能机械式地点头。 李光瑀接着又道:「六年前的暑假,我们全家一起去溪边玩水,哥哥身体不好,平时不能出门,那次是我求了好久,他才说服爸妈答应的。我小时候顽皮的很,趁着没人注意就跑远了,本来只在岸边抓螃蟹,却越走越远离岸边,结果没注意到水底下石地的高低差,就这样溺水了……」 接下来的故事,沉郁雅已经猜到了八分。 果不其然,只听李光瑀哽咽着:「哥哥第一个发现我不见,就跑来找我,明明不能下水的,却硬是跳下来救我……我的命是保住了,可哥哥病情加重,当天就住进医院。过了几天,爸妈把他接回家,我以为没事了,哥哥也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不要紧,可是……他隔天就走了。」 Chapter3-1 「光瑀……」沉郁雅是无比震惊的,过了很久才挤出这两个字。 李光瑀或许不知道,但她很清楚,她一直都有和李子贤见面,现在突然告诉她李子贤已经去世多年的消息,她怎么也无法接受。 「我见过你哥哥。」她说。 「什么?」李光瑀愣住。 沉郁雅为了验证事实的真相,咬牙道:「你说你哥哥死了,但我每次来上课都有去找他聊天,所以……为了确定他的生死,你能不能现在偷偷地和我上去找他?」 如果说李子贤没死,而是被关在楼上的房间,那她就不得不提防这个家的佣人。 「你在胡说什么,我哥确实死了啊!」李光瑀脸色难看。 「不,你听我说!」沉郁雅抓住他的肩膀,「你哥哥叫李子贤,一直待在楼上的房间里,他的房间有很多油画,除了刘嫂,没有人照顾他……我说的对吗?」 这下换成李光瑀震惊到说不出话了,他张了张嘴,很努力地问:「你、你进了那房间?」 「对。」沉郁雅坚定地回答。 既然还有人在照顾他,那怎么可能是死人? 李光瑀顿感无力,瘫坐在地上。 「老、老师……」他垂下脑袋,低声轻喃:「我相信你,但我哥是死了没错。」 「你怎么还说这种话?」沉郁雅气急。 「因为!」李光瑀大喊:「刘嫂四年前就走了啊!」 沉郁雅:「……」 「哥哥死后就时常有佣人说看到他站在窗边,所以才让人把『闹鬼』的房间锁起来,可刘嫂也走了之后,那道锁总是无缘无故地自己掉在地上,佣人也被吓跑了几个,爸妈才决定搬家的!只有我……」李光瑀面色痛苦:「只有我暑假时一定会回来住,不然哥哥就太寂寞了。」 可他也痛恨自己的胆小,因为是自己害死了哥哥,所以他一直不敢上楼。如果真的遇见了哥哥,他要怎么面对他?他被这个问题反覆折磨。 「光瑀,你哥哥上次说要送我生日礼物。」沉郁雅的语气很冷静,冷静得吓人。她说:「走吧,我们上去取。」 李光瑀错愕地看向她,好一番踌躇,才点头答应。 如果有老师的陪伴,或许他就能不那么害怕吧? 两人达成共识,就避开了女士和佣人们,偷偷上楼。所幸没人敢上李子贤所在的楼层,到了楼上后他们就轻松了,不必躲躲藏藏。 「害怕吗?」沉郁雅斜眼瞄了李光瑀一眼。 李光瑀頷首,大方承认。 其实他很忐忑,若真的见到哥哥,他该如何是好?是向他道歉?还是平常的打个招呼? 「放心吧,你哥哥一点都不可怕,也不像电影里那样惊悚,至少你不说我会以为他是活人。」沉郁雅开玩笑地说。一来是为了缓解李光瑀的紧张,二来也是给自己壮壮胆。 要是有人告诉你,你一直见面的人其实是隻鬼,你怕不怕? 终于来到走廊底部,李光瑀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门,眼眶不禁湿润。 而沉郁雅瞥了眼被踢到墙边的大锁,心下不由得发笑。倘若她再胆小一点,当初看到有大锁落在地上,就不该进入这房间,不进去,就不会遇上这么奇葩的事了。 「准备好就进去了。」沉郁雅和李光瑀点了个头,慢慢推开房门。 门开的剎那,李光瑀不自觉地朝沉郁雅挨近了些。 随着房门敞开,一股刺鼻的顏料味就这样扑面而来,二人不由蹙了蹙眉。 他们走进房间,很快就被两个东西吸引了目光。 尤其沉郁雅,直接一个脚软,跌坐在地。 「老师!」李光瑀惊得扶住她,却是徒劳。 沉郁雅盯着床头墙上那幅油画,一瞬间想通了什么。 「光瑀,那幅画……」 李光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说:「那是哥哥十九岁生日时,请人画的肖像画。」 那幅半个人高的油画,色调幽深晦暗,金色的画框将其衬托得更有味道。画中的场景正是这间卧室,有同样的窗子,还有一张单人的沙发椅……与之前不一样的是,这幅画中多了道熟悉的身影。 画中,男子慵懒地坐在那张单人沙发椅上,双腿交叠,单手支着下顎,优雅高贵。他的外貌俊逸、儒雅气质,身穿长袖的白衬衫和灰色的针织背心,褐色长裤包裹着他修长的双腿,令人赏心悦目。 一如她初见他时,那样美丽。 「啊、怎么会……」这时,李光瑀像是发现了什么,十分惊讶。 沉郁雅不解地看他,等待他说话。 于是李光瑀就说:「我记得之前画里的哥哥没有笑容,表情很忧鬱的,怎么……」 闻言,沉郁雅一愣,再次看向画中的男子。 只见男子嘴角勾着浅浅笑意,眸光瀲艳,不再清冷,而是温和。 沉郁雅大胆的做了个猜测。 会不会之前和她在一起的,就是这画中之人?假设李子贤的灵魂寄託在画上,以画中之姿出现,那么,他身上那股浓厚的顏料味就更说得通了。 「老师,那个是不是给你的?」李光瑀扶起沉郁雅后,伸手指了指一旁被白布盖住的画架。从那形状来看,画架上应该是摆了幅画。 沉郁雅反覆深呼吸,最后在李光瑀的陪同下,掀开白布。 唰—— 当白布落地,窗外的阳光适时照了进来,正巧打在画作上,璀璨明亮。那是一幅手臂般长的油画,是幅女人的肖像。画中的女人巧笑嫣然,眉眼都笑成了月牙,弯弯的甚是可爱。整体色调亮丽、丰富,与房间内的其他作品大不相同,恍若黑暗中的一缕阳光。 那是破晓时分的光芒。 Chapter3-2 李光瑀很惊讶,因为这画作中的女人正是他的老师。沉郁雅是这个暑假才来的,之前不可能见过哥哥,所以现在哥哥的房间多出了这幅画,只能说是哥哥「亲手」画给她的。 「这就是你要送我的生日礼物吗?」沉郁雅的内心在看到画中的自己时受到波动,此刻眼泪早已汹涌而出。 他说过,等她来取生日礼物时会回答她能不能再见面的问题,现在她懂了——见不到了。 从进来就没看到他的那一刻…… 从画中多出他身影的那一刻…… 抑或是从上次他没有给予答覆的那一刻…… 她想,她就懂了。 「呜呜……」沉郁雅伸手摀住脸,埋头痛哭。 李子贤你真狡猾,竟然不告而别。 我啊,现在才正视自己对你的喜欢,是不是有点晚了? 想起上次临走时李子贤的那个吻,沉郁雅心中更加难受。 他是以什么心情吻她的呢? 「……」 相较于沉郁雅的痛心,李光瑀更多的是落寞。在最后的这一段时间,陪伴哥哥的是他的老师,而他错过了见哥哥的最后机会。如果他鼓起勇气,早早就来这个被所有人封闭的房间,勇于面对他们选择尘封的过往,或许他和哥哥之间就不会留下这么多遗憾了。 然而现在,除了遗憾还是遗憾。 「其实啊,昨天是哥哥的忌日。」李光瑀看着哭到泣不成声的沉郁雅说:「谢谢你,老师。或许是你让哥哥不再抱有遗憾,他才得以从这狭小的房间解脱。」 听言,沉郁雅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 李光瑀笑了笑,长叹一声,将画从画架上取下来。 「哥哥离开前唯一留下的就是这个,你对他很重要,好好收着吧。」如果哥哥也留给自己一样东西,该有多好。 沉郁雅接过画作,紧紧揣在怀里。 是顏料的味道,这是李子贤的味道。 这天,是她在宅邸的最后一天。 永别了…… 「李子贤。」 *** 结束家教的工作后,又过了一个礼拜,大学的开学日比较晚,可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沉郁雅自那天回来后就没什么精神,桌面上摆放着李子贤送她的礼物,还有来自奥地利音乐学院的邀请函,一个是过去,一个是未来。 李子贤摆脱了停止的时间,那她呢? 心乱如麻,沉郁雅摆弄着画作,欣赏李子贤的一笔一划。 啪嗒! 突地,东西落在桌上的声音吓了沉郁雅一跳,连忙挪开画作,就见一小巧的信封静静地躺在桌面上,上头写着「致沉郁雅小姐」。她反覆察看画作背后,猜想这封信是夹在某个夹层间,等待她发现。 一想到这是李子贤走前留给自己的信,她急忙打开,丝毫没察觉自己的手在轻微颤抖着。 打开信封后,里头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 每句话,都能依稀看见那个人的影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想必你也发现了我的秘密,我能想像你惊讶的样子,只不知还是不是那么活力。你或许会气恼我的不告而别,又或者对我的身份感到害怕,对此,我只能说声抱歉。 还记得你说过你在烦恼要不要出国深造的事吗?我觉得你有足够的能力面对这份挑战,毕竟没有实力,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从天而降。做过再后悔,总比什么都没做而后悔强。你也不必多想,往前走吧,只要是自己的选择,那就是最好的,这么想就好。 我很感谢上天让我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遇见你,我很久没这么快乐了,有个人和自己说话是很让人高兴的,我喜欢你对音乐的热忱,也喜欢你听我介绍画作时眼里的晶亮。 对了,刘嫂也很喜欢你,她一直陪着我,现在也要和我一起走了,她说我们很般配,你觉得呢? 聊天就到这里结束,接下来的话请你看完后就忘记吧,我把它写在背面的右下角。」 落款者是李子贤,他的笔锋苍劲有力,写出来的字整齐乾净,十分好看。 看到这里,沉郁雅含泪笑了,带着好奇翻过信纸。 当视线聚焦在右下角时,沉郁雅顿时眼睛一涩、鼻尖一酸,积攒的不捨与泪水在这一刻终于失守,哭了出来。 信纸的背面一片空白,就如他纯净,唯有右下角的那一处写了四个字。 「我喜欢你。」 Chapter3-3 四年后—— 寒风凛冽,树上的枯叶顽强了许久,终是抵不住冬风的无情,被捲落一地。 经过多个年头,沉郁雅愈发成熟靚丽,褪去年轻时的浮躁,多了几分温婉安静。她前阵子才从奥地利回来,刚安顿好,就打电话约了个老朋友出来。 「郁雅姐!」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来人穿着深灰色大衣,一路挥着手小跑过来。 「嘖嘖,你这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人高马大。」沉郁雅伸手拍了拍那人健壮的手臂。 「嘿嘿,营养均衡,多运动。」此人正是已经上了大学的李光瑀,他吸了吸鼻子,说道:「没等太久吧?」 「没,我也刚到。」沉郁雅笑。 「那就好,走吧。」 二人来到熟悉的大宅前,李光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钥匙,轻轻推开大门。 屋内还算乾净,许是有让人定期清扫,李光瑀也说过,他有事没事就会回来小住几天。 他们一路直达三楼,打开那间充满回忆的卧室。 「果汁你买几瓶?」沉郁雅放下包包,打开许久没开的窗户,好让房间通风。 「三瓶罐装,一瓶家庭号。」李光瑀将饮料和零食从塑胶袋里拿出,一一摆放在桌上。 待一切准备就绪,李光瑀将三瓶罐装果汁依序打开,一瓶递给沉郁雅,一瓶放在床头柜,另一瓶则抓在自己手里。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喊道:「一、二、三!」 「李子贤,生日快乐!」 「哥,生日快乐!」 说完,纷纷大笑起来。 「李子贤,别说我不够朋友,我可是从奥地利给你带了礼物回来。」沉郁雅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礼物。 「是什么?」李光瑀好奇问道。 「喏,你来给你哥拆开。」沉郁雅将礼物递给李光瑀。 李光瑀点头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 「哈哈,这个桌灯也太可爱了吧?」李光瑀惊喜道。 「对吧,我一眼就相中了它。」沉郁雅十分得意,「该你了,你准备了什么?」 「好东西。」李光瑀神秘兮兮地笑着,打开他的礼物。 沉郁雅探头一瞧,接着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李光瑀,你竟然送你哥小熊玩偶?有没有搞错?」 被她这么一笑,李光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满脸通红:「你、你别笑啦,我哥以前很喜欢小熊的,他自己也做过一个送我。」 「噗哈哈哈!真的假的?」 「……真的。」 「天啊,太毁形象了。」沉郁雅擦去笑出来的眼泪,「李子贤,你可别怪我啊,实在是这小熊玩偶与你的人设太不搭。」 两人有说有笑,聊起天来更像是李子贤也在似的,气氛倒也不冷。 *** 约莫在那待了两个小时,他们才打算收拾东西离开。 「要不要去我同学打工的店里吃饭?那里的起司咖哩猪排饭很好吃喔。」李光瑀笑着提议。 「好啊,光听名字就让人嘴馋。」沉郁雅爽快答应。 「那你一会儿在门口等我,我先去把车牵来。」 「好。」 目送李光瑀出了房门的背影,沉郁雅这才沉静下来,徐徐走到李子贤的肖像画前。 她静静地盯了他好一阵子,才低头从包里掏出几张乐谱和一支录音笔。 「我的生日礼物还没送完,这是给你的。」说着,她将乐谱和录音笔放在床头,紧接着又俏皮一笑道:「没能实现的梦想,你就来梦里替我完成吧。」 语毕,沉郁雅离开房间,将门轻轻关上。 过了片刻后,楼下,沉郁雅坐上李光瑀的车,两人扬长而去。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床头柜上的那支录音笔突兀地响了起来,传出悠扬的乐声。 那是沉郁雅先前录好的音乐,是她自己用小提琴演奏的。再仔细看那几张被录音笔压着的乐谱,曲名写着大大的五个字——梦中的婚礼。 没有人的房间,没有人动过的录音笔,就这样重复播放了几次。 或许沉郁雅今晚能做个好梦。 当然,只是或许。 (全书完) 【后记】 这部短篇作品是我在繁忙的大三生活中,用零碎的时间填补起来的,希望各位看倌还满意,哈哈! 大三真的比我想像的还要忙碌,加上大四都是实习,因此课业压力也比之前更重。 想着「啊,好久没更文呀」就想要来填之前挖的长篇巨坑,但是在那之前,突然想写一篇短篇。大概是因为能马上完结,给我疲惫的心灵一点快乐吧xd 继《爱丽丝的金怀錶》之后,《晓之恆》是我第二篇短篇作品,但是两部作品的风格有点微妙的不同,前者虽然也有些虐的部分,但总归来说还是温馨一些,后者就让人有点小遗憾了qq 谢谢看完这部作品的你,也谢谢看到后记这边的你,你们的关注与支持、收藏与留言,这些都是支撑我创作下去的动力,同时,我也希望我的作品能为你们带来些不一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