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是神灯精灵》 Ep.001 好兇的狗 噠噠噠的键盘声不绝于耳，林檎扫了一眼办公室，无人起身。 萤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着六点十四分，这场角力已持续了十四分鐘。 终于，姜婉萱率先关机，大步走向老闆。 ──漂亮，教练就喜欢你这种身先士卒的选手！ 林檎内心一阵吶喊。 不愧是行销组组长，丝毫无惧来自后方的惯老闆气场。 汇报完工作进度后，姜婉萱马尾一甩，气嘟嘟的回到座位上，心不甘情不愿的又把电脑打开，一号选手挑战失败。 行销组仅有三人，林檎无论如何也要抢在第二位汇报工作！ 保持着华人的良好传统，老二哲学向来被他奉为圭臬。 一个闪现，林檎靠着风骚走位抢先吴思莹一步，卡在了她和老闆之间。 不用回头，他也能感受到吴思莹那隐藏于眼镜下怨毒的眼神正刺着他的脊梁骨。 又痛，又爽，就像第一次……打针的时候。 「今天做了什么？」老闆沉声问道。 林檎还来不及为了胜利欢呼，就先迎来了下一波战斗。 那个几把刀的说过，人生就是不停的战斗！ 可林檎仔细想想，他的人生从来都是不停的颤抖啊！ 「今天……做了四组图，三组文案，下午还有帮忙包装果乾。」林檎有些颤抖的报告。 当面向老闆汇报工作进度无疑是一件压力山大的事，当老闆是一个毫不讲理又浑身狐臭的台客惯老闆时，更是令人打从心底抗拒。 偏偏老闆要求所有员工每天下班前，一定要先向他汇报当日工作进度才能离开，搞得眾人不堪其扰。 「就这样？」老闆摸了摸他的大光头，舌头在牙齦上弹的嘖嘖响。 「呃……就这样。」不然你他妈还想怎样？ 「今天做的图传上来我看看。」 「我已经传到群组了。」 老闆抠了抠脚趾，从line群组里打开图档，不发一语的看着，林檎发誓他这辈子绝不要去碰那颗滑鼠。 「你这组圣诞节蛋糕的促销广告，不行啊，那个蛋糕没有好吃的感觉，你懂吗？」 「嗯……大概懂了。」鬼才懂啊、什么好吃的感觉！ 「还有你那个做图速度，太慢了，仓库那边还有一堆新商品，这样是要做到猴年马月？以前的美编速度比你快多了。」老闆不耐烦的说道。 「好，我会加快速度。」林檎暗自咬牙切齿，以前的美编明明也是一天四组图，睁眼说瞎话啊！ 「好啦，赶快下班回家吧。」 终于得到解放，林檎松了口气，关掉电脑，拿起背包，走到另一头的会计李姐桌前。 下班前，一定要特地向李姐说再见，是这间办公室的规矩，毕竟李姐年近六十，敬老尊贤也是应该的。 「李姐，我先下班囉。」林檎说完便急忙要走，一秒也不想多留。 「欸，等等，你们的办公桌是不是该整理了？要把公司当自己的家，你会放任自己的家乱七八糟吗？」李姐不留情面的训斥，这番话同样是说给办公室的其他人听。 ──不好意思，我家比办公室更乱啊李姐。 这话林檎当然不敢说出口，只是被区区一个会计指责，还是让他很不爽。 说穿了不就是老闆的一条狗吗？ 可是，老闆的狗，真的好兇啊。 被念了好阵子后，林檎终于得以解脱。 他走出公司，戴上安全帽，望着这间透天厝改建成的小公司，叹了口气，催下油门离去。 回到小套房，吃完便当后，林檎在床上翻了一阵，在好友群组发了条讯息打算揪人出去晃晃，却毫无回应。 「好无聊，怎就没一件顺心事啊……」林檎喃喃自语。 今年正好狗年，身为单身狗的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安个太岁。 出门买了罐啤酒，酒味很淡，就像林檎至今以来的人生，不上不下。 他走到了住处附近的公园，叼着菸，百无聊赖的间晃。 「先生，能给我十块吗？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拜託。」 突如其来的乞讨声，让林檎吓一大跳。 这座公园每到夜晚就会聚集不少街友，这也是林檎喜欢来这里散心的缘故。 看看过得比自己差的人们，总会让人心情舒爽许多，这是人类难以根除的劣根性。 林檎摸了摸口袋，没有零钱，只好掏出一张百元钞扔进街友大叔身前的脸盆里。 「谢谢、谢谢！」大叔急忙打算离去，八成又是要去买菸买酒。 「谢屁，找钱。」 「啥？」 「找我九十啊。」 「那我、那我……可以改要一百吗？」 「那我可以退款吗？」 「……我没钱找。」大叔都快哭了，你怎不说买贵退差价算了？ 「呵，那钱还我。」林檎俐落的从脸盆里抽回百元钞票，头也不回的走掉。 正当大叔想咒骂两句时，低头一看，却看见脸盆里多了一盒菸，菸盒打开，里头只被抽走了两根，跟新的没两样。 他点了一根菸，爬上长椅躺下，满足的笑脸迷濛于烟雾繚绕间。 旁观人间百态，他知道有些人就是如此，有着会让旁人误认为无情的倔强，虽也不失为一种生活方式，却会过得有些辛苦。 林檎窝在长椅上玩起手机游戏，七月初的晚风不带凉意，却让人感到通体舒畅。 Ep.002 什么都能算？ 忽然间，一位老人逕自坐到了林檎旁边，阵阵恶臭传来，正当林檎打算换个位子时，老人开口了：「帅哥，要算命吗？一次一百。」 「大师算得挺准。」 「你有听说过我？」老人疑惑。 「一眼就能算出我是帅哥，不简单。」 「……」兄弟，那是客套话好吗？「咳咳、总要先秀个两手取信于人嘛。你想算事业爱情流年运势还是财富？」 林檎没想到这老头脸皮倒是挺厚，愣了一下问道：「什么都能算？」 「什么都能算。」老人自信满满，轻抚长髯，颇有大师风范。 「试求13的1593次方的末五位数字为何。」 「……这啥？」 「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题目。」 「你找碴是吧？」老人脸冒青筋，明显不悦。 「呵呵，刚是谁说什么都能算的？」林檎冷笑。 老人为之气结，我他妈一个算命的，叫我去算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题目？算得出来我还在这昧着良心喊你帅哥？ 林檎懒得继续搭理他，收起手机就要走人，这年头想在公园安静的晒晒月亮也是一种奢求，人生真难。 「喂！」老人叫住林檎，「年轻人，我看你面相，这辈子大概难有出头之日，只是近期内会有一桩姻缘，大概是你人生的巔峰，好好把握吧。」 林檎回头，瞥了老人一眼：「听君一席话，浪费十分鐘。」 ──什么东西嘛，不过就是让你算个数学，连帅哥都不喊了，没风度。 林檎漫无目的的走着，没打算回家。 对于那间狭窄的小套房，他有些排斥，总感觉那里少了点什么…… 好吧，其实他知道少了什么，不就是少了个女友吗？ 身为一条狗龄二十有八的单身狗，林檎并没有因此而对孤独这件事感到习惯。 他抱着恶趣味的心情，走进树丛里探寻春光，要是能找到一两对野战中的情侣，把男方吓个缩阳入腹，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这座公园早成了流浪汉大本营，年轻情侣唯恐避之不及，任凭他翻遍树丛，依旧未果。 「算了，还是回家洗洗睡吧。」林檎搔搔头，自讨没趣。 鏘！ 林檎冷不防踢到了某样金属物，他拿出手机探照，才发现那是一个类似牛排店用来装酱汁的金色金属器皿。 只是这玩意儿上头加了盖子，看起来倒是更像一盏神灯。 林檎捡起神灯左右张望，神差鬼使的搓了搓神灯── 什么都没发生。 「哈，我这脑洞也是够大了。」林檎尷尬的自嘲一番。 他仔细看了看，这盏假神灯上刻满细緻图纹，颇为精美，一向酷爱蒐集復古小物的林檎决定将假神灯带回家当作摆设，让这莫名其妙的夜晚不显得那么空虚。 回家洗完澡后，林檎打着赤膊坐在电脑前，把玩方才捡到的假神灯。 假神灯经过牙膏清洗后，变得晶亮耀眼，简直跟新的没两样，加上表面精緻的图纹，看上去质感满分。 奇怪的是，假神灯上头的盖子似乎被焊死，怎样也拔不开，更让林檎对这盏假神灯充满兴趣。 他再度搓弄起假神灯，从七十二式观音手到加藤鹰黄金指法，各种花式绝活尽出，只差没搓出一张黑桃ace，偏偏假神灯压根不为所动。 林檎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悲哀。 一个人的人生，到底要空虚到什么地步，才会满怀妄想的对着一块破铜烂铁搓来摸去？ 「算了算了。」 林檎随手将假神灯扔到一旁，点开d槽，忽然间，假神灯冒出阵阵浓烟，异象乍现！ 「哇靠，失火了！」林檎一个箭步衝到楼梯间，扛了一罐灭火器急忙回到房间。 「喂，怎么不搓了？继续搓啊，你的技术不错呢。」一道女声莫名出现。 然而心急如焚的林檎根本没注意到那道声音，笨拙的拔开灭火器保险栓，手握喷嘴，瞄准烟雾源头，就要按下把手！ 就在此时，烟雾散去，彩光突现，一道身姿曼妙的诱人身影自光中浮现，而林檎手上的灭火器也同时喷发出去── 嘶嘶嘶嘶嘶嘶嘶！ 三秒后，林檎望着眼前的雪人，满头问号。 「请问你哪位？」 「老娘乃是神──」 「经病？」林檎下意识接了下去。 「你才神经病，你全家都神经病，老娘乃是神灯精灵！」雪人怒吼，随即身躯一震，白沫尽散，藏于其内的绝美裸女赫然现身。 「……」林檎无语。 眼前的一切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他无法组织出符合此情此景的语言。 他还能说啥，捕获野生痴女一枚？ Ep.003 唱个毛的王老先生！？ 「看在你刚才搓得老娘挺舒服的份上，就允许你成为我的僕人吧！」神灯精灵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跑错棚了吧小姐？ 林檎冷笑，捡起神灯走进厕所，将神灯悬在马桶上晃了晃：「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住手、住手啊！」神灯精灵慌张的想阻止林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人家不都说有朋自远方来……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林檎歪头想了几秒：「非奸即盗？」 「对对对、有朋自远方来，非奸即盗……欸，怎么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我跟你好像也不是朋友吧？给你一个修正开场白的机会，不然就等着转职成夜壶精灵吧你。」 「等等啊等等！」神灯精灵匆忙鑽回神灯里，随即又窜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念道：「哈、哈、哈……等了三百年，终于有人把我从这该死的灯里解放出来了……愚、愚味的人类啊，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决定满足你三个愿望。」 「……那个字念昧，不是味。」林檎摀脸。 这精灵太他妈两光了，怎么看都是个坑爹货，若跟她许愿说我要很多金子，八成只会换来一堆白浊液。 林檎神色复杂的望向面前的神灯精灵，一袭波光荡漾的银灰色长发甚是梦幻，俏皮的双眼下有着迷人的卧蚕，算不上尖挺的鼻梁配上微嘟的粉唇带有一丝邻家女孩的气息，让人不由得想亲近她。 虽说智商有点残念，但不得不承认，光论外表，简直比满分还满分！ 只是她身上那对白花花的巨峰，晃得林檎都想愚公移山了，只好不得已开口提醒：「你好歹也套件衣服吧？」 「咦？欸欸欸欸欸──怎么会这样！？」神灯精灵双颊飞红，慌慌张张的摀住胸前求助：「快给我件衣服！」 「你不会自己变一件哦？」 「我的魔力只能用在你的愿望上……」神灯精灵泪眼汪汪的解释。 「原来如此，那我的第一个愿望是……」林檎无视神灯精灵的请求，准备说出那个曾让所有看过神灯精灵故事的人都妄想过的愿望：「让我的三个愿望变成无限多个！」 「喔呵呵呵！太天真了，这是违反规定的愿望，恕难从命！」神灯精灵露出一副「老娘早看透你了」的得意笑容。 林檎想了想，二话不说走下楼去，拎了一个机车大锁回来，扣上衣柜门把，喀嚓上锁。 「那你也别想穿衣服了。」 「……主人，您的愿望我听见了，谨遵吩咐。」 「呵呵。」正义终得伸张。 神灯精灵面有难色的盯着林檎，内心一番挣扎后，终于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 「王老先生有块地，咿呀咿呀唷，他在田边养小鸡，咿呀咿呀唷……」 「停──我就是许个愿，你唱个毛的王老先生？」 「这是咒语，全部唱完才能实现你的愿望。」神灯精灵也是一脸委屈的样子。 林檎脑袋简直快要炸开，这哪门子的神灯精灵？他妈的一秒崩人设啊！ 他努力冷静下来，一手遮住几近崩溃的表情：「好，你继续。」 「哦，咳咳。」神灯精灵清了清喉咙：「滴答答、滴答答，我来吹喇叭……」 「停──为啥又换成了玩具国！？」 王老先生放去哪了？隔壁老王好歹也是家喻户晓的名人，尊重一下好吗？而且你一个巨乳裸女唱什么我来吹喇叭的，别毁人童年啊！ 「呃呃，这个咒语是随机的，上一首王老先生被你打断，所以……」 「行！我的错，你继续。」林檎懒得再多说。 「点仔胶黏着脚，叫阿爸买猪脚……」 ──得了，连闽南语都有，这歌单可真齐全，老子不服谁就服你这自走型点唱机！ 林檎这次没再卡歌，只把吐槽留在心底。 「猪脚箍滚烂烂，夭鬼囝仔流嘴澜──乌沙乌沙巴拉嘿唷，实现愿望吧！」 神灯精灵食指朝天，一阵炽热白光霎时传出，七彩碎星如细雨轻落般洒满房间，随即咻一声全数收拢至神灯精灵的食指内，消逝无踪。 「这样就好了？」 「当然，有我出手，没什么搞不定的……不对、先给我衣服啊！」神灯精灵气急败坏的怒吼。 林檎依依不捨的打开衣柜，扔了一件宽松的薄针织衫给她，虽然这天气穿针织衫还是热了点，但总比会让两点激凸的短袖t恤好多了。 「好了，先变个一百万来花花吧。」林檎勾勾手指。 这就是成为土豪的感觉吗？好寂寞啊，果真是高处不胜寒，林檎不禁感慨起来。 「两隻老虎，两隻老虎，跑的快，跑的快，一隻没有眼睛，一隻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乌沙乌沙巴拉嘿唷，实现愿望吧！」 Ep.004 夜壶精灵啥的，求不要啊！ 鏘鋃。 一枚十元硬币落在林檎跟前，硬币上的孙先生笑得有些猥琐。 林檎和神灯精灵相互对视，一阵沉默。 「……我可以将眼前景象解释为你想用十元硬币砸死我吗？」 「不、不是，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神灯精灵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好像是因为你把愿望变成了无限个，所以愿望效力也大幅下滑了……」 「卧槽，你怎不早说！？」 「没人许过这个愿望，我也不知道啊！」 「那我岂不是自作自受？」林檎傻眼。 「受……授之以鱼！」 「鱼、鱼、鱼目混珠……够了、快帮我取消上一个愿望！」 脑子有洞啊！现在是玩成语接龙的时候吗？ 「办不到，现在的愿望效力不足以取消那个愿望，放弃吧。」神灯精灵摇摇头，同情的看着林檎。 「算了，十块就十块吧，大不了以量取胜，我连续许一千次愿望也能凑个一万块。」林檎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讚。 「那个啊，跟你说个坏消息，你冷静点哦。」神灯精灵有点紧张，总觉得面前这名男人随时都会失控。 「等等。」林檎从书架拿起一把银色空气枪，贝瑞塔92f，远山金次着用款，宅系收藏品之一。 林檎熟练的灌满气、开保险：「你说，我听。」 「……你这样我压力很大。」 「成熟点，人要有压力才会进步。」 「问题是我不是人啊，我是神灯精灵！」神灯精灵快被逼疯，这傢伙到底哪根筋不对？ 「这年头动物也得讲人权。」 神灯精灵感到心好累，好想点根菸。 「因为愿力削减，加上无限愿望的副作用，现在每隔三天才能许一次愿……」 叩啦，气枪上膛。 「喂，好歹老娘也是堂堂神灯精灵，你这什么态度！」神灯精灵嘴上逞能，双手却慌张的胡乱挥舞，紧闭着双眸侧过头，身子拼命向后方蜷缩。 「唉，那你现在还能变些什么？变个女朋友给我？」林檎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夜致富的美梦破碎，他心痛啊。 「傻了吗？有我这么完美无瑕的绝世美女，你还要找什么女朋友？」 「你是不是哪里误会了？我说的女朋友是长着两条腿的那种，才不是像你这种下半身是……一团烟雾的傢伙。」林檎很努力的保持冷静 「有什么办法嘛，神灯精灵就是这样啊！要是我有两条腿可以走来走去，你还会相信我是神灯精灵吗？」 「这逻辑，还真没问题……不是啊，现在的重点是你到底能不能变出女朋友给我？生理构造的部分等我把你送去中研院再请他们慢慢研究ok？」 「啊啊啊啊啊，你非得把老娘逼疯就是了！」神灯精灵一袭银发无风自动，双拳紧握。 「呵呵，你以为被逼疯的只有你？来啊，互相伤害啊。」林檎冷笑，他看准神灯精灵拿他没辙，光是魔力只能用在许愿上这点，就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林檎也不是非要对方变出个什么给他，真要说起来，他对于物质方面的慾望虽然有，却不是抱持着非要不可的态度。 或许是小时候穷惯了，对他而言，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过法，决定人生是否快乐的要素，不应该掌握在物质之上，顶多起到一个辅助作用罢了。 他只是很讨厌有人无预警乱入他的生活，打扰他的寧静。 算命老人如是，神灯精灵如是。 对于这类人，林檎很难给他们好脸色看。 比起惊喜，他更喜欢一成不变的平淡生活。 就算真要有所改变，他也希望是如细雨润无声那般，静默间悄然星移斗转。 「唉，老娘认输了。」神灯精灵自暴自弃的躺在床上，掀起棉被闷头说道：「我没法凭空变个女人给你，顶多就是强化你和某人的姻缘，但主要还是得靠你自己努力。劝你一句，莫强求啊，条条大路通罗马，山不转路转，大不了多试几条路。」 「呵呵，就不知道你的转职之路通向哪呢。」 「……」 夜壶精灵啥的，求不要啊！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林檎突然想到，每次都叫她神灯精灵好像也怪怪的。 「珊莎萝。」珊莎萝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标准的鱼乾女形象。 「我叫林檎，多多指教啦，珊珊萝。」 「是珊莎萝。」 「好洋派的名字，莎珊萝你是外国人吗？」 「是珊莎萝，还有我没有从前的记忆。」 「傻珊萝你该不会是偷渡客吧？」 「都说了是珊莎萝啊混帐！」 「你搞得我好乱啊......乾脆叫你莎莎吧？」 「随便你！」莎莎气的满脸涨红，却没有拒绝。 「你需要进食吗？」林檎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以他的薪水若要多养一名食客，恐怕有点勉强。 「硬要说的话是不需要，但还是会有所谓的食慾……」 「行了，楼下公园很多土，你将就点吃吧。」林檎一口打断。 开什么玩笑，每三天才能变出十块，这么低下的產值也想混饭吃？ 门都没有！ Ep.005 看你妈 「靠，睡过头了！」 林檎一记鲤鱼打滚俐落下床，替晴朗的早晨带来一个花式开场。 他一股脑儿将行动电源、笔记本等等的杂物全扫进背包，拿起神灯想了两秒，决定还是留给自己一个清静的上班环境。 要不是昨晚莎莎一直在他旁边废话连篇，今天也不至于睡过头。 林檎将神灯放在厕所中央，碍于神灯限制，莎莎的行动范围被限制在神灯周围的半径两公尺内，这么一来等于把莎莎关在了厕所里。 「喂、别把老娘关在这里，好歹把我放在电脑桌前嘛，别走、别走啊喂！」 碰！ 然而回应莎莎的，只有无情的关门声。 反正每三天才能许一次愿望，下次许愿的时间是在星期五，到时再将她带去公司就好。 虽然莎莎自称一般人看不见她，但林檎才不想冒着风险带她出门，这精灵根本各种雷人，天晓得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他打算利用这两天的深夜时间，做个小测试确认一下，若真的没问题，星期五才能放心的带莎莎到公司。 在那之前，先将她关在厕所最保险，以防房东突然心血来潮乱入他的房间来个王见王，那可就麻烦了。 莫名其妙的神灯精灵已经够闹事了，林檎可不希望因为一时大意，徒生更多事端。 「早安。」 「早。」 一进到公司，便看到姜婉萱坐在位置上用电脑，林檎瞥了一眼── 果然，又在看网路小说。 「结果你昨天几点下班啊？」 「靠，别再说了，死肥菌硬要拿五年前的同月业绩来比，能比吗？他们那时候又没什么对手，业绩当然比较高啊！」一提到这件事姜婉萱就火大，恶狠狠的咬了一口火腿蛋土司，林檎似乎能听见火腿蛋土司的哀嚎。 「肥菌就是这样啊，每次都在扯以前，那么爱讲以前，怎不去讲八百年前菩提老祖？」林檎心有戚戚焉。 林檎的台客老闆名叫李茂俊，身材肥润到有如不倒翁，加上彷彿滋生了无数细菌后所散发出的剧烈狐臭，替他博得了「肥菌」的美名。 不得不说，肥菌趁着早年网路购物还不盛行时，颇有见地的设立了这间祥鑫全科技有限公司，专门替各大厂商处理网路购物平台的业务，捞了不少钱，的确有两把刷子。 可惜网购平台的进化速度日新月异，越来越多同行进场抢食大饼，经营模式一成不变的祥鑫全早已不復当年盛况，业绩有如王老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林檎打开电脑，点开模拟器，登入手游「浑沌时空」解每日任务，手上的卡啦鸡腿堡也没被遗忘，两三口啃个精光。 过没多久，行销组的最后一名组员吴思莹总算赶在最后一刻压哨打卡。 吴思莹带着尷尬的笑容打了声招呼，但她的尷尬并非因为差点迟到，而是她天生就长得这么尷尬，无论喜怒哀乐婚丧喜庆子丑寅卯，这女孩永远像是被尷尬神附身一般。 办公室内瀰漫着一股悠悠哉哉的气氛，三人各做各的事，大清早就开始办公？辛勤无比的社畜？不存在的！ 按照老规矩，八点半前进公司打卡，肥菌通常中午才会进公司，下午才是行销组真正的上班时间。 没办法，薪低事多惯老闆，员工们只能夹缝里求生存，不择手段自谋福利。 两名女孩嘰哩呱啦的聊起关于男友的话题，听在单身狗林檎的耳里，除了刺耳还是刺耳。 「喂林檎，你有女朋友吗？」 轰！ 战火无预警的烧到林檎身上，他觉得保险公司很有必要弄个单身狗险啊，时不时被闪一下烧一下的，谁受得了？ 「你说呢？」林檎瞪了姜婉萱一眼，示意她停止这个烂话题。 然而姜婉萱根本没看向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嗯……看你这模样，八成是没有了。」 「喂喂喂，什么叫我这模样，最好解释清楚喔。」 「那你跟女生有告白过吗？」 「算是有吧。」林檎觉得很无奈，可办公室就这么一亩三分地，无处可躲，只能面对。 「哦哦哦！看不出来嘛，你当初是怎么告白的啊？」 姜婉萱和吴孟莹眼神闪烁着熊熊八卦炙焰，一同望向林檎。 「我就……约她出去看电影。」 「这哪算告白，然后呢？」 「结果她说想先见见我家人。」 姜婉萱愣了一下：「见家人？进度未免也跳太快，她是怎么跟你说的啊？」 林檎一脸哀怨的说道：「她说……看你妈。」 办公室内突然一阵死寂。 「呵呵。」吴孟莹依旧笑的这么尷尬。 至于旁边早已笑到胃痛的姜婉萱则被林檎彻底无视了。 ※喇个赛：没想到喜欢亚莉亚的小伙伴这么多，好开心啊！作为老牌轻小加上钉宫加持，亚莉亚没有大鸣大放这件事一直让我很不解，希望本传能在我有生之年出第二季，aa退散！ Ep.006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到了午休吃饭时间，坐在一楼吃饭的林檎频频望向门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在等沉孟蝶喔？」刚抽完菸的肥菌走进公司，冷不防问了这么一句。 「谁说我在等她？」嘴硬的林檎才不肯承认。 「哦，下午跟我去一趟厂商那边。」 「……其实我在等沉孟蝶。」你他妈故意的吧！ 「我知道，所以才叫你跟我一起跑厂商。」肥菌露出一脸贱笑。 林檎真的不懂，就凭肥菌那满脸横肉的贱样也能讨到老婆，天理何在？ 「老闆，你不能因为自己有了家室就破坏别人的幸福！」林檎据理力争。 沉孟蝶只有每週一、三、五下午会进公司，错过了今天，就要再等到星期五了啊！ 「讲得好像你已经把到手了一样，别做梦了啦，沉孟蝶她家多有钱，她老子可是很挑的，哪轮得到你。」肥菌一边打击林檎的信心，一边抠抠屁股上到二楼。 「妈的死肥菌……」林檎忿忿咒骂。 沉孟蝶的父亲沉道华和肥菌两人同为狮子会成员，在某次聚餐上，沉道华突然表明希望能让沉孟蝶到祥鑫全进行实习。 虽然肥菌极其不愿意，但沉道华的公司规模远胜过祥鑫全，为了打好双方关係，肥菌无法当面拒绝，只说了要再和公司干部商讨看看。 然而祥鑫全哪有甚么干部，只有老闆一人独大，摆明了在打太极。 事后肥菌还向林檎等人抱怨过这件事，沉道华的公司那么大，安插一个人实习有何困难，为何偏偏要将自家女儿塞进祥鑫全？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沉孟蝶是个不折不扣的废柴大小姐，废到连沉道华都不想留她在自己公司扯后腿！ 原以为这件事会就这么不了了之，没想到事隔一週后，沉道华竟亲自带着沉孟蝶来到祥鑫全，不由分说的将女儿扔在这里后，逕自离去。 最终肥菌无计可施，只好安排沉孟蝶在每週的一、三、五下午前来实习，试图将伤害降到最低。 ◆◆◆ 「前面左转。」 「哦。」 林檎有些吃力的将方向盘向左打，没有动力方向系统的老车着实让人暴躁。 明明就有着刚买不到半年的benz休旅车，肥菌偏偏指定开这台破烂小喜美去拜会厂商。 虽然肥菌解释说开破车才方便他在厂商面前装穷，以争取更低廉的进货价格；但林檎明白，肥菌只是懒得开车、又捨不得让他驾驶自己的豪车罢了。 下午一连跑了三间厂商，在肥菌和厂商的唇枪舌剑之中，根本没有林檎插嘴的份，他不由得怀疑肥菌是认真想阻碍他那尚未展开的恋情。 林檎越想越闷、越想越气。 苛扣薪水、我忍！ 一身狐臭、我忍！ 没有三节、我忍！ 但想阻碍老子的恋情，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啊！ 墙上的时鐘指向五点十五分，从这里飆车回公司需要半小时，若现在赶回公司，还有机会见到沉孟蝶一面。 林檎俏悄从包包里拿出备用手机，这个号码全公司无人知晓，是他特地办来申请一些网路平台帐号用的。 拇指飞快奔走于萤幕上，不到三十秒，一封简讯便宣告完成。 简讯内容非常精简，没有任何赘词──你老公李茂俊在凤山薇阁703房和我女友乱搞！ 至于传讯对象，不用说，正是肥菌那在家待產的妻子周婉婷。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小人报仇三天太晚！ 铃铃铃铃铃！ 简讯刚传出不到一分鐘，肥菌的手机铃声随即响起。 肥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家老婆，果断掛掉，继续和对面的万年老处女经理洽谈进货事宜。 铃铃铃铃铃！ 铃声再度响起，肥菌依然未觉这阵夺命铃声的危险性，再次掛掉。 铃铃铃铃铃！ 「没关係，李老闆你先接电话吧。」 肥菌抬头望了女经理一眼，露出抱歉的表情，按下通话键。 「李茂俊，你他妈的给我滚回家！现在、马上、立刻、rightnow！」宛如泼妇骂街的声音毫无保留的自手机传出。 「你发什么神经啊？」肥菌眉头挤得像捆成滷鸡肠。 「我发神经？我怀着你的孩子，大门不出的在家待產，结果你在外面跟野女人风流，还有脸说我发神经？你对得起我吗！？」 「靠，我在外面跟厂商谈生意好吗？林檎也跟我一起，不信我让他跟你说──」 肥菌转过头，正要把手机递给林檎，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离开了座位，不见踪影，这下可真操蛋了。 「说啊！你让他跟我说啊！你再骗嘛你！」 肥菌看了一眼对面的女经理，对方也是女的，请她帮忙证明清白，只会越帮越忙。 「跟你说，我真的在和厂商谈……」 「我谈你妈逼！要是你没赶在六点前回来，那就不用回来了，我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给你看！」 周婉婷歇斯底里的叫骂声，连对面的女经理都能清楚听见，不禁坐立难安，暗自腹诽。 「好好好，你冷静点，我现在马上回去、马上回去，乖乖在家等我，你别乱跑。」 肥菌深知孕妇就是颗地雷，谁踩谁死，招惹不得，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女人不讲理没什么，最可怕的是她自以为在跟你讲理！ 结束通话后，他向女经理道了歉，起身准备离开，这时才看见林檎掛着灿烂无比的笑容自一旁走出。 「你刚去哪了？」肥菌一脸阴沉的都快挤出水来了。 「上厕所，无屎一身轻啊，老闆你要回去了吗？」 肥菌瞄了一眼林檎裤管两侧的手状水渍，沉声道：「对，立刻回去。」 「收到！」 林檎一路狂飆，在肥菌的准许下连闯了几个红灯，完美演示了何谓人车一体的最高境界，仅花了二十分鐘便赶回公司。 还来不及等林檎停好车，肥菌便匆忙下车，一声不吭的开着benz休旅车仓皇离去。 林檎哼着小曲走向公司一楼的仓库，还没走进仓库，便听到负责进出货的小董有些不耐的斥责声。 「你整个下午就只盘点一个货架，还能盘到错误百出，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们erp系统上的库存资料都要因为你的错误而重新修改？」 「我……」 「我不要求你的速度有多快，但最基本的用心你都做不到，你到底是来玩的还是来实习的？」 林檎眼见状况不对，赶紧跑进仓库打圆场：「好啦好啦，别气了小董，孟蝶才来没多久，有点错误很正常嘛，你先回去忙你的，我来帮她一起盘点。」 小董拨了拨她俐落的短发，刚毅的神情略为软化，无奈的叹了一大口气：「你们快点啊，我可不想被拖到下班时间。」 「放心吧，肥菌闪人了，今天不会再回公司。」 林檎眨了眨眼，小董微愣，随即露出会心一笑转身离去。 沉孟蝶垂首不语，双肩微颤，压抑的啜泣声流露出些许不甘。 林檎努力摆出他自认为最爽朗最亲切的笑容，对沉孟蝶安慰道：「别把小董的话放心上，他大概又被客诉烦的更年期提早到来了。」 眸光带泪的沉孟蝶破涕为笑，抬头说道：「乱讲，小董连三十岁都不到，哪来的更年期，而且我才不会放在心上呢，不就是被念两句吗？又没什么大不了。」 望着沉孟蝶巴眨巴眨的水漾大眼，倔强微翘的双唇，林檎忽然觉得一股电流窜过全身，难以言喻的感觉，整天累积下来的烦躁一扫而空，内心一片空明通达，就算要他立刻出家当和尚也……不不不，果然出家什么的还是无法接受啊。 「少来了，眼角都还湿的呢。」林檎边说边从包包拿了张面纸递去。 「啊！真的假的？」沉孟蝶连忙抢过面纸，转过身去，精緻的法式编发凌空飘起，绰约多姿的背影惹人无限遐想。 林檎猛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衝动。 再等两天！ 两天后，就看夜壶……不对、是神灯精灵大显神威！ Ep.007 老娘是神灯精灵不是妈祖！ 见到了沉孟蝶，并顺利聊上几句，林檎的今日任务漂亮达标。 不只如此，还解锁了「孟蝶哭哭」的珍稀画面，心情一整个大雀跃。 他开始有点理解为啥大家一窝蜂的沉迷于旅行青蛙，可哥玩的是旅行孟蝶，玩的是一种心跳！ 回家后，林檎兴冲冲的和莎莎炫耀自己今天的表现。 「像我这样的暖男真的不多了，错过可惜。」林檎下了一个很不要脸的结论。 「软男？」莎莎一脸同情的看向林檎胯下。 「想什么呢你！是暖男好吗？」 「卵男？」莎莎歪头。 「卧槽，你故意的吧。」 「呵，是又怎样。」 「耍什么脾气啊你？」被泼了一头冷水，林檎也有点不爽。 「不然我把你关在厕所一整天试试，看你气不气？」莎莎的酒红色瞳眸有如两把利剑，巴不得把林檎大切八块。 「呃……」林檎搔搔头，自己好像真有点理亏，但也没办法，早上赶着上班，根本没时间多想。 「反正我就是个爹不爱娘不疼的夜壶精灵，呵呵。」莎莎跳到床上捲起被褥，活像隻草履虫。 「喂，别这样，不要生气嘛。」林檎拉了拉棉被，莎莎仍不为所动。 这下林檎头疼了，要他呛人、嘴砲、讲大道理都不是问题，但女人耍脾气可不是这几招就能摆平，更何况他还有求于人。 他认真怀疑是不是下午那通简讯的现世报来了，这年头连报应都要二十四小时送货到府就对了！ 「好啦，别生气嘛。」 「干嘛都不讲话。」 「不要生气了啦。」 林檎发觉他的辞汇量真是贫瘠到有点可悲，说来说去总是这几句，搞得自己下不了台，乾脆也不再搭理，要冷战就来吧！ 此时莎莎从被窝探出半个头，默默盯着林檎，让他一阵窃喜，心想你终究不是老子的对手啊！ 「就你这智商，活该一辈子单身狗！」说完莎莎又立刻缩了回去。 「……那该怎么办？你有兽医执照？」林檎决定暂且示弱，莎莎刚才彻底说到他的痛处，要是能跟她学个一招半式，服软一下倒也无妨。 「智商不够，拿钱来凑。」莎莎又探出头来。 「啥？」林檎一脸懵逼。 「老娘要吃大餐、最好是米其林带星的那种！」莎莎突然跳出被窝，强势宣言！ 「呵呵。」 林檎默默起身，走到桌边打开抽屉，拿出一本绿色小簿子，翻开，扔到莎莎面前。 「……存款馀额四千六百八十三块？你是刚被抢了？」莎莎一脸鄙视。 「准确点说是正在被抢……我这辈子还没掏钱请女人吃饭过呢！」 「第一次总是比较痛，忍着点。」莎莎搭上林檎肩膀，同情的点了点头。 经过了妥协再妥协，莎莎最后成功争取到一顿争鲜寿司，倒也没什么不满，套句她的话来说，「只要看你荷包出血的心痛模样我就八分饱了。」 好险恶，这个世界太险恶了！林檎同学觉得自己严重适应不良！ 「喂。」莎莎瞇着眼睛，捧起面前的寿司盒，「为什么里面全是玉子寿司跟豆皮寿司？海胆、鮭鱼卵、黑鮪中腹、鰻鱼都游去哪了？」 「闭嘴，你那廉价的味觉根本连布丁跟海胆都分不出来吧，用玉子跟豆皮打发你已经很给面子了，心怀感激的吃吧。」林檎冷道。 莎莎嘟着嘴，起身看了看林檎手中的便当盒…… 竟然是滷肉饭加蛋，姑且放他一马吧。 林檎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些什么，思索两秒后才想到，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和女生单独吃饭啊！ 意识到这点后，他突然感到不太自在，坐立难安，吃饭宛如成了机械式行为，双眼不由自主的紧盯莎莎。 粉橘与米白相间的宽横条纹针织衫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反倒凸显出那神祕的银色长发，两根粉嫩手指从过长的袖口中探出，轻轻捏起玉子寿司。 被穿成了斜肩的圆形领口，将线条分明的锁骨衬托得更加诱人，掠过锁骨的银白发丝，有如贯穿山间壑谷的梦幻银河，一路流淌至洁白姣好的修长双腿上。 林檎搞不懂为什么她明明小口小口的吃着，却还能吃得双颊鼓鼓，活像隻偷藏存粮的小仓鼠，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容，人畜无害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一直盯着我看干嘛？寿司可不会分你哦。」小仓鼠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小老虎，戒备的瞪向林檎，一副随时要扑上去咬人的模样。 ──不过就是个寿司，至于吗你？警戒心完全用错地方了啊！ 林檎闷头扒饭，莎莎手上的玉子寿司拿了又放、拿了又放，彷彿内心正处于某种挣扎，表情看上去十分为难。 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将玉子寿司递到林檎面前：「喏、给你，就当作是老娘施捨你的吧，反正也是用你的钱买的。」 「欸？喔、喔……谢谢……」 莎莎冷不防拋出的善意弄得林檎一阵愣神，糊里糊涂的张开嘴，将寿司一口咬下，连同手指一起…… 莎莎呆了呆，小嘴张成o字型，瞪大了双眼望着林檎，似乎是太过震惊，以至于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双颊瞬间泛红，一股怒火忽地窜了上来，就要破口大骂。 「你吃饭前是不是没洗手？怎么可以不洗手！要是我吃坏肚子怎么办？掛号费很贵的！」林檎先声夺人！ 「老娘是神灯精灵不是妈祖，没在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的啦！」莎莎顿时额冒青筋，这傢伙还敢恶人先告状？ 「下次记得洗手，我去楼下抽菸。」 一记闪现，林檎瞬间遁出门外；莎莎想跟着追出，却被神灯绊在原地！ 「林檎、你这王八蛋──！」 除了林檎外，无人知晓的吶喊，默然消失于天际。 Ep.008 当我百万老学堂？ 「呼。」林檎痛快的吐出一口烟圈。 他抿了抿双唇，莎莎双指所带来的异物感犹未消散。 口感不错啊……不对、我有这么飢不择食吗！ 林檎自己都搞不懂，刚才怎会鬼使神差的连寿司带手指一同咬了下去，彷彿像是本能似的，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他摸了摸牙齿，没尖牙，很正常，不像要觉醒吸血鬼血脉的样子。 「唉，单身都单出病来了……」林檎落寞的叹了口气。 他坐在骑楼的机车上，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如流水般的人群。 任凭世界洪流如何剧烈冲刷，林檎依旧雷打不动。 他喜欢一成不变，又或者该说他不知道如何改变。 十年如一日，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时间遗忘了，不断的原地踏步。 烟愁瀰空，他不禁怀念起学生时代的逍遥快乐。 正当林檎沉浸于缅怀过去时，一道略带兴奋之意的沙哑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好啊，又是你小子！今天一定要让你知道老子神算的厉害！」 林檎没想到昨晚在公园遇见的老骗子竟然会出现在这，该不会是特地追着他来的吧？病娇系老街友……这人设有点毛啊！ 「你怎会出现在这？」林檎沉着脸问道。 「我就住楼上，不出现在这要出现在哪？」老人回答的理直气壮。 这下林檎脸更黑了，这货竟然是我邻居？敢情您老不是街友啊！ 「那你身上为啥这么臭？」不是街友就给我好好洗澡啊混帐！林檎在心底怒骂。 「看到街尾那间阿洪臭豆腐了吗？」老人手指远方，「敝人不才，正是那里的老闆，能不臭吗？」 「卖臭豆腐就好好卖，你没事兼差算命干啥？」 「不就是为了误人子弟吗？」 「……」 ──误人子弟是这样用的吗？再说了，你理直气壮个屁啊！ 「让开，我要回家了。」林檎懒得再跟这老疯子废话。 「休想，我今天可是准备充足了，再来考我吧！」老人马步一扎，挡在林檎身前。 我靠，这事还没完了是吧！？ 林檎大怒。 「加菲猫为什么在外面流浪？」 「啥？怎不是数学题？」老人傻眼，我花了一整天恶补数学，你他妈考我脑筋急转弯？ 「答不答？不答拉倒。」林檎作势离去。 「等等等等等！给我点时间想想。」 「再给你十秒、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时间到！」 「到底为什么！？」老人目眦欲裂，稀疏的头发似乎又少了几根。 「哈，因为他家飞了啊……欸，我忘了带楼下大门钥匙，你有带吗？」 「哦，有啊。」老人一时想不通答案与问题之间的关联，皱眉思索，顺势便掏出钥匙递给林檎。 碰！ 大门关上。 老人这才发现，大门本来就没闔上啊！ 「喂喂、钥匙还我啊小子！」 「呵，公园街友哪来的钥匙，少骗我。」林檎冷笑。 晚点还要带莎莎出门呢，谁有时间跟你这老骗子玩你问我答，当我百万老学堂啊！ 摆脱老骗子后，林檎一进家门，莎莎立刻衝着他说道：「你最好给老娘一个解释！」 「别气了，晚上带你出去晃晃。」 「真的？」 「真的。」 「好吧，姑且放过你。」莎莎转过身，偷偷握拳喊了一声耶斯。 林檎乍然一愣，这样就消气了？ 果然，没有哄不动的妹子，只有不会哄的傻子。 就像破解智慧环，唯有找到关键才能漂亮过关。以力破局？别傻了，命只有一条，省着点用。 「是说，你好好一个女生，为啥整天自称老娘？」林檎打量着莎莎，总觉得这称呼违和感十足。 「哼哼！这样才有气势，不然怎么对付你们这些软男。」莎莎叉腰哼道。 「是暖男！」林檎不忘纠正。 林檎就觉得怪了，虽然莎莎自称失忆，脑子里却装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算她昨天整晚都在上网，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吸收这么多资讯吧。 但从逻辑上来说，又很难否认她失忆的事实，要是一个神灯精灵拥有过往的记忆，很可能就会为了达成某些目的而去陷害神灯持有人，且她也没有说谎的理由。 仔细想想，貌似没人规定神灯精灵一定要帮助捡到它的人，甚至赠予他们愿望，说穿了都是人们一厢情愿的妄想。 林檎越想越乱，索性放弃，反正莎莎也没打算要害他的样子，或许她单纯是失去了关于自身过往的记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半夜两点，林檎把神灯装在包包内，将连帽外套上的帽子拉起，鬼鬼祟祟的出了门。 林檎瞬间脑补出一个特务为了执行任务而乔装外出的形象，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帅气。 「我这造型如何？」林檎转头小声问道。 「很有挑战性。」 「挑战啥？」这身穿着貌似没前卫到这种地步吧？ 「……挑战我的自制力。」莎莎握了握拳头，「好猥琐，好欠揍。」 林檎一阵气闷，乾脆不再说话，快步走进公园。 他的想法很简单，在公园绕一圈，若有街友看见莎莎漂浮在他身边，一定会吓得目瞪口呆。 如果没有任何反应，就代表一般人真的看不见莎莎。 即使出了意外，真被街友看见、甚至四处张扬也无所谓，反正他们说破了嘴也没人会信，社会阶级的绝对差距就是这么残酷。 Ep.009 犹未破晓 林檎带着莎莎，在公园绕了大半天，少数尚未入睡的街友看到他也只是瞥过一眼，便继续窝在长椅上抽菸喝酒，似乎是真的看不见莎莎的存在，总算让他放下心中大石。 反倒是莎莎，一路上嘰嘰喳喳个不停，一下问这些人是在露营吗，一下又问这些人不怕蚊子叮吗，林檎费了好番功夫才让她理解何谓街友。 像是发现新大陆的莎莎直到回家后都还兴奋不已，在林檎再三警告下才终于闭嘴，静静的独自上网直到天明。 隔天一早，林檎了无生趣的出门上班，没有沉孟蝶的星期四如同一滩死水，没有期待没有盼望。 前几天公司新进了一大批男用四角裤，林檎打算利用今天拍摄商品照及修图。 这种不用消耗脑力的作业，再适合现在的林檎不过，可以一边放空一边打发时间，甚至玩个手游也没人会管。 最重要的是摄影棚位于公司三楼，不用见到肥菌那张蠢脸，经过昨晚和老婆大闹一番后，想必他今天心情不会太好，还是别去扫颱风尾。 有时林檎在这种无意识的重复性作业中，也会心生内疚，反思自己是否太过浑浑噩噩。 但人生百百种，胸无大志也是一种，像自己这样的小螺丝钉，也是社会上重要的一环吧。 林檎没什么大智慧，却有很多小聪明。 打从国小开始，他就能把造句作业压缩在最短字数内，若习作上要求用「就是」造句，他能写出「我就是一隻猪」这种极为精简、老师也挑不出毛病的句子，导致同学们总在早自习时竞相争夺他的习作抄写。 诸如此类的例子太多了，而林檎也一直引以为豪，始终如一。 直到步出社会，他才惊觉职场上最不缺的就是小聪明。 要嘛有智慧，要嘛靠努力，没有第三条路。 可这两样正是林檎最缺的特质！ 有小聪明的人，总是能想出很多道理来支持自己的一切作为。 于是他选择了故步自封，舒适圈犹如一颗茧，将他紧裹其内。 晚上，靠着夜市的寿司餵饱了莎莎，林檎不禁思索起能否用更便宜的食物打发这不事生產的废物。 「明天跟我一起去公司。」睡前，林檎提醒宅在电脑前的莎莎。 「欸──可是我想在家把阴尸路看完耶。」 林檎嘴角抽了抽，这女人也太快被网路腐蚀了吧！他似乎正在见证一名废宅的诞生。 「不去就没饭吃。」林檎威胁道。 「你忍心吗！？」莎莎悲痛的转头问道。 「当然不忍心。」 「就是说嘛，怎么能让美少女饿肚子呢？」莎莎拍了拍林檎头顶。 「我是起了杀心……总之你不去也得去！」林檎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将神灯扔进厕所，禁止莎莎继续遭受网路荼毒，得把废宅扼杀在摇篮里。 躺在床上，林檎开始幻想他和沉孟蝶交往后的各种画面，辗转难眠。 从两人约会、交往、结婚生子，携手共渡人生，一齣长寿烂俗的三流戏剧在他脑中磅礡上演。 良久，林檎终于昏沉睡去。 这一觉并不是太安稳，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向沉孟蝶告白成功，却遭到沉道华强烈反对，沉孟蝶为了林檎，选择离家出走，两人展开新生活，却百般不顺，最后沉孟蝶偷偷回家恳求沉道华相助，却在路上遭遇车祸，一命呜呼。 林檎惊醒，抹了一把额头，满是冷汗。 看向窗外，天已破晓。 他不禁產生了自我怀疑── 就算在莎莎的帮助下，真让他抱得美人归，但他有能力给对方幸福吗？ 即使有再多小聪明、再多诡辩，林檎仍旧无法说服自己。 他双眼迷茫，下意识的滑起手机，逃避现实。 林檎的心，犹未迎来破晓之刻。 Ep.010 我有健保卡 素秋已至，天气却闷热依旧。 但李姐已下达了封印冷气机的命令，办公室眾人只能靠着微弱的风扇垂死挣扎。 明明是重要的星期五，林檎仍旧掐在点上衝进公司，连早餐都来不及买，飢肠轆轆的他打开公司冰箱一阵捣鼓，翻出了几块先前做为摄影样品的西瓜蛋糕。 「西瓜蛋糕还剩不少，你们吃不吃啊？」林檎问向办公室眾人，毕竟吃独食总是不太好意思。 「我吃我吃！」莎莎挥手大喊。 林檎瞪了她一眼，用嘴型无声警告：「闭嘴。」 姜婉萱走到林檎身旁，拿起一块蛋糕捏了捏，皱起眉头：「这都放了快两个礼拜吧，你不怕吃坏肚子？」 林檎想了想：「我有健保卡。」 姜婉瑄闻言一愣，我他妈也有健保卡啊，还跟你掛在同间公司名下呢，可重点不在这吧？难道健保卡还能磨成粉治百病？ 「算了，你爱吃就吃吧，我跟莹莹才不像你那铁胃这么耐操。」 「呃……」冷不防被点名的吴思莹一脸尷尬的抬起头，手上那块西瓜蛋糕只剩下半块，她看了看两人，想开口说些什么：「我……」 「行，我懂，你也有健保卡是吧？」姜婉瑄翻了个白眼，回到座位继续看她的网路小说。 林檎吃了两块蛋糕垫垫胃，剩下的全拿去厕所，毕竟这蛋糕吃起来还真不怎样，用来餵食小动物刚刚好。 「吃吧。」林檎里偷偷将蛋糕递给莎莎，还不忘帮忙把风，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一块蛋糕浮在半空中可不太妙。 「好好吃哦这个！」莎莎双眼狂冒小爱心，摀着嘴，诧异的看着手中蛋糕。 「如果下午你能帮我顺利搞定沉孟蝶，我再买更好的蛋糕给你。」 为了沉孟蝶，出点血算什么，就算卖血老子都甘愿啊！ 「放心吧，只要老娘出手，整个城市，都是你的后宫！」莎莎自信满满的拍胸保证。 「不劳你费心，我的目标只有沉孟蝶。」 莎莎笑了笑，抹去嘴边蛋糕屑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专情的嘛，看来沉孟蝶就是你的孟母吧。」 「……什么鬼？」 「孟母三千，只取一瓢饮。沉孟蝶不就是你的那瓢孟母吗？」莎莎搭上林檎肩膀，露出一脸「我懂你」的怪笑。 「你下次又要引经据典时麻烦早点通知我，我先把你国文老师的棺材板压牢点，省得他气到跳出来。」林檎满头黑线。 林檎不禁担心起自己的恋情小嫩芽还有没有萌发的一天，莎莎这脑回路真心坑爹，想想都有点抖。 整个上午，林檎反覆徘徊在担忧与期待之间，他越是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就越是无法抑制那紊乱的思绪，搞得手上工作毫无进展。 然而此时他赫然惊觉一个重点，莎莎只负责强化他和沉孟蝶之间的姻缘，然后…… 没有然后。 天晓得下一步该怎么做啊！ 直接告白？ 先约会？ 要line？ 霸王硬上弓？ 根本毫无头绪，galgame达人的称号在现实中完全没有加成效果！ 「求撩妹大师指导，在线等，很急！」林檎火速向群组求救。 他挑了一个平时用来交流小本子跟谜片的群组，虽然里头净是些不正经的傢伙，但其他群组都有现实认识的朋友，他拉不下那个脸求救！ 「醒醒吧，你没有妹可以撩。」 「烧！！」 「说好一同奔向魔法师之路的誓言呢？」 「妹子照片先发上来再说。」 「一亲二摸三脱裤，收工，不谢。」 果不其然，全是些毫无建设性的垃圾话，随着林檎不再回应，群组内的小小骚动很快便平息下来。 「唉，会对这些废宅抱有期望是我太天真。」林檎叹了口气，决定下楼抽根菸解解闷。 刚走到公司外头，手机忽然震动一下，林檎一看，发现是他的老友李辰柏传讯给他。 「在干嘛？」李辰柏问道。 「上班，别问废话。」林檎点了菸，快速回覆。 「上班还有时间撩妹？」 「撩屁撩。」 「再装，不是在找撩妹大师？」 「靠北，你怎知！？」 「群组里有个单人散兵坑。」 「说人话。」 「我的小号也在刚才那个群组里。」 「……你可以再无聊一点。」 「放肆，撩妹大师在此，还不下跪！」 林檎望着手机，巴不得一拳打穿手机彼端那个王八蛋。 这都什么跟什么，连line都要弄小号，吃饱太间了是吧？ 重点是你弄小号就算了，搞埋伏是怎么回事，想从好友升格基友？免谈！ 这没法不怒，林檎一向不喜欢跟亲人朋友聊到感情事，虽然一方面是他压根就没什么感情事，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总觉得和身边的人聊到这种事颇为尷尬，有种被窥探内心的不自在感。 想像一下，一个穿着水手服的清纯妹子，双颊羞红，眼眸紧闭，微微侧首，害羞的在男人面前掀起裙子……林檎现在的内心感受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很想装死，或是找个理由敷衍带过，但他现在确实需要帮助，偏偏李辰柏正是那个可以帮到他的人。 自从李辰柏役毕退伍后，不知怎的开了窍，开始鑽研穿着打扮，游走各大夜店，加上他本身酷爱运动所带来的好身材，让他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 若说林檎有哪个朋友担得起撩妹大师这一名号，绝非李辰柏莫属！ 尊严与爱情，置于天秤两端，摇摆不定。 熄菸的同时，林檎终于决定拋开面子一次，不耻下问！ 他将自己的状况简单说明，当然是省去了神灯精灵的部分，只说沉孟蝶似乎对他也稍有好感，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迈出第一步。 「……就这样？」李辰柏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不然还想怎样？」 「干，你是小学生吗？」 「关你屁事！」林檎一阵无奈，他最讨厌的就是眼下这种状况，他平常在朋友面前可不是这种恋爱小萌新的形象。 「先要line，要了line后再找个理由约她出来，照sop走就好了啊。」 「我只知道sod。」 「……你最好别在妹子面前讲这种干话。」 「我又不是白痴。」 「好啦，祝你幸运，失败了也没关係，跟哥一起去夜店浪一把！」 林檎关闭聊天视窗，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其实李辰柏讲的那些他不是不懂，只是需要一个人肯定他的想法，让他多一点信心。 社会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得靠着抱团结群才有前行的勇气，这并非脆弱，而是人类本来就是群居性生物，无论生理或是心理层面，都需仰赖他人支持，才能突破自我，走向更高的层次。 林檎也知道自己这种略嫌彆扭的个性挺吃亏的，但知道归知道，真正能做到改变自我的人，又有几个呢？ 午饭过后，林檎趴在办公桌上打算养精蓄锐，却迟迟无法入睡，反倒更为焦躁紧张，脑海里不断排演各种可能的发展。 将他自脑中小剧场拉回现实的，是公司大门叮叮噹噹的开门声。 沉孟蝶，来了。 ※喇个赛：颱风来袭！！大家乖乖待在家里看文，别乱跑哦，要是被颳来我家可不包吃住！ Ep.011 军师的回合、告白吧少年！ 曾经有过一部好莱坞电影，内容讲述主角班杰明带着家人，误打误撞买下了一间濒临倒闭的动物园。 虽然班杰明也犹豫过是否该接手动物园，但为了女儿的笑容，他决定疯狂一次，毅然决然将其买下。 那部电影中的一句台词，令林檎印象深刻，久难忘怀── 「有时候，你需要的是二十秒疯狂的勇气。」 这句话，给了林檎无数次的勇气，每当他想做些什么时，总会不断在心里默念这句话，激励自我……比方要再课一单的时候。 噠、噠、噠。 走下楼梯的脚步声，如同油渍摇滚那隐藏于扭曲电吉他声下的鼓点，而主唱正以颓废焦虑的声线反覆诵唱着「有时候，你需要的是二十秒疯狂的勇气。」 林檎走近仓库，未见人影，却先听见了沉孟蝶的声音。 细绵、可爱，却能感觉到有些倔，还有一丝小小的叛逆。 「现在仓库真的太乱，若不全部重新整理入库，盘点很难不出问题。」 「我问你，你一个下午整理的完吗？那明天我们还不是要替你收拾烂摊子，而且我们盘点向来盘得好好的，为什么一到你手上就问题百出？」小董不耐烦的质问。 「但是，整理过后一定会比较方便，对你们也有好处……」沉孟蝶弱弱的反驳道，毕竟她的出包次数可真不是普通的多。 「做人别眼高手低，先专注做好眼前事再说吧，你连盘点都盘不好，我怎么放心让你整理库存，况且我手边工作堆积如山，没时间一直帮你擦屁股，懂吗？」 小董说完后，不再给沉孟蝶解释机会，逕自离去，走出仓库时正好和林檎打上照面，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她实在无法理解，像沉孟蝶那种废柴大小姐到底好在哪？不就是有张漂亮脸蛋吗？光靠这样就能把林檎迷得团团转？ 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肤浅！ 林檎和莎莎望着小董颯爽英气的背影，一阵失神。 这年头的拉子都这么帅吗？要我们直男情何以堪！ 不行不行，现在可不是灭自己威风的时候，林檎和莎莎互视一眼，点了点头，走进仓库── 轰隆隆！ 霎那间一阵天摇地动，林檎快速反应过来：「地震！」 突然其来的地震，让沉孟蝶慌了手脚，一时间不知道该跑该躲，不知所措的呆愣原地。 「小心！」林檎一个箭步衝至沉孟蝶身旁。 碰！ 货架上的捕蚊灯不偏不倚的砸在林檎头上！ 沉孟蝶瞪大了眼，这台捕蚊灯原先应该要砸中她的，是林檎替她挡下了。 只见林檎双手撑在货架上，将沉孟蝶垄罩于身下，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低头向沉孟蝶问道：「没事吧？」 「我没事，你应该比较有事……」 此时地震终于止歇，沉孟蝶惶恐望向林檎额头上缓缓流下的血跡，颤抖的伸出手指，随即又缩了回去。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若有一天真遇到了哪个傻逼对她使出壁咚这种万年烂招，一定要狠狠一脚踹爆对方下体，让他知道现实与二次元完全是两码事！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壁咚，竟会如此惊悚，以至于她连抬脚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更何况现在压根就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等等，我先拿卫生纸给你！」 沉孟蝶连忙从包包内抽了张卫生纸帮林檎擦拭血跡。 林檎垂首，和沉孟蝶四目相对，两人之间仅相隔不到半公尺，这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场景啊！ 他忽然莫名心跳加速，想说些什么化解沉默的尷尬── 「看来我还没完全掌握震震果实的能力呢。」 话才刚说出口，林檎就后悔到想一头撞死了！ 什么狗屁震震果实啊！真以为自己是白鬍子吗？ 明明李辰柏还提醒过要他别在妹子面前说干话。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又不是白痴。 我真他妈就是个白痴啊！ 林檎抱着一丝冀望，偷偷瞄向沉孟蝶的表情。 毫不意外，眉头微皱、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让林檎顿感绝望。 呵呵，奇蹟什么的果然不存在啊，妹子一脸兴奋的大喊「我也很喜欢海贼王耶，下次要不要一起去看剧场版？」这种事，注定只是妄想。 沉孟蝶无言的瞪着林檎，虽然她也很想说些表达谢意的话语，但那什么狗屁震震果实的，是要她怎么接话？ 纵然两人间的距离近在咫尺，林檎却感觉有道无形之墙将他们硬生生的隔开，名为尷尬的无形之墙。 此时他忽然想到些什么，疑惑望向一旁的莎莎，而莎莎只是摇了摇头：「刚才那地震可不干我的事，你都还没许愿呢。」 林檎赶紧猛眨左眼，暗示莎莎使用愿力强化姻缘，要是再拖下去，只怕沉孟蝶对他的观感会越来越差。 「哈！终于轮到老娘发威啦！」莎莎猛然一跃，v字手横划过眼前── 「伦敦铁桥垮下来，垮下来，垮下来，伦敦铁桥垮下来，就要垮下来──」 林檎听到这里脸都绿了，叫你强化姻缘，唱什么伦敦铁桥垮下来，这不是唱衰老子吗！ 「乌沙乌沙巴拉嘿唷，实现愿望吧！」 莎莎双手高举过顶，摆出一个爱心形状，无数粉红爱心泡泡嗶波嗶波倾巢而出，将林檎与沉孟蝶团团包围，紧接着啵的一声，所有爱心泡泡同时破裂。 「大功告成！」 听到莎莎的成功宣言，林檎又将视线转回沉孟蝶身上……依旧是那隐隐鄙视的表情！ 搞什么鬼！为啥一点用都没有？ 随即他想起了莎莎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真正想获得恋爱之神的眷顾，还是得靠他自己。 靠山山倒，靠人人老，靠精灵精灵婊！ 此时仓库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林檎知道公司其他人就要赶来，他得趁着这最后的独处机会说些什么。 他赫然抓住沉孟蝶手腕，一把夺走她手上的卫生纸，脑袋里的小齿轮发狂似的超速运转，试图找出最符合眼下状况的一句对白！ 但纵使他想出再多经典台词，却迟迟没有勇气说出口，似乎不管哪一句都无法掳获沉孟蝶的芳心。 沉孟蝶被林檎粗鲁的举动吓了一跳，有些不悦，但碍于对方刚替她挡下无妄之灾，却也不好斥责，只是隐晦的略微挣扎，暗示林檎放开。 「喂喂！」莎莎查觉到林檎的窘迫，朝他挥了挥手。 林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作乱，旁边玩沙去。 「吃了你的寿司总得帮点忙，该是军师出场的回合了，跟着我唸就对了！」莎莎双手食指拼命指向自己。 林檎牙一咬，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就信她一回吧！ 在莎莎的指导下，林檎含情脉脉的眸光毫不保留地落在沉孟蝶的脸庞上。 他跟随着莎莎的嗓音，一字一句道出了他的告白── 「孟蝶。」莎莎轻声开口。 「孟蝶。」林檎跟着复诵。 「这是我第一次为了女人流血。」 「这是我第一次为了女人流血。」林檎压低嗓音，加入些许沧桑。 「但我不介意，因为我知道……」 「但我不介意，因为我知道……」此刻情绪来到高点，尾音的微微哭腔稍嫌浮夸，这是林檎选手的失误。 「有一天，你也会为了我而流下你第一次的血！」莎莎抬手仰天，完美！ 「有一天，你也会为了我而流下你第一次的血……欸？」 此话一出，林檎自己先是一愣，紧接着沉孟蝶跟着一愣，神情由错愕转为皱眉，再由皱眉顿转怒容，一把将林檎手掌甩开。 「你这个……死变态！」 沉孟蝶杀气腾腾的一脚踹出、一道剧烈风压袭向林檎胯下，下一秒── 「呜哇啊！！」 玩家沉孟蝶，人生成就【碎蛋一脚】达成！ 玩家林檎，人生成就【孩儿不孝】达成！ 就在此时，小董跟肥菌等人跑了进来。 映入他们眼帘的，正巧是林檎遭受重创的瞬间，肥菌忍不住胯下一缩，浑身恶寒。 ──沉道华你他妈养了个何等兇残的女儿啊！ 只见林檎不断抽搐，面容铁青的跪倒在地，紧握的双拳颤抖不止，除了阵阵倒抽气的声音外，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加上额头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向地面，那模样说多惨有多惨。 肥菌抓了抓他的大光头，百思不得其解的看向小董。 「这啥小状况……蛋打鸡飞？」 Ep.012 人因梦想而伟大 林檎的呻吟声回盪于仓库内，眾人面面相覷，一时间也傻了。 莎莎更是抽了抽嘴角，一脸茫然。 ──这是哪门子的超展开？老娘如此感人肺腑的告白就换来这么一脚？ 肥菌朝着林檎走去，他好歹是祥鑫全的老闆，要是这种时候还不出面表示一下，这老闆未免也混得太窝囊。 林檎瞄见一个庞然身影逐渐垄罩他的视野，肥菌掏出手机蹲在他身旁，沉声道：「先别乱动。」 这下林檎慌了，不能让这傢伙叫救护车啊，老子可不想捧着蛋蛋、在眾目睽睽下被人抬上救护车。 古有西施捧心，今有林檎捧蛋！ 林檎可不想玩什么哥已不在江湖、江湖仍有哥的传说这一套。 他使劲吃奶力气，伸出发颤的食指，左右晃了晃，强烈反对叫救护车。 「就叫你别乱动，我拍照打个卡，很快。」肥菌手指一按，手机喀嚓一声，两人合照入镜，他接着讚叹道：「这辈子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被踹老二，不留个纪念可惜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林檎内心一阵狂飆乱骂，缓缓收回食指，竖起中指，意思很明白── 爆干痛啊！难道我该说很舒服吗？别问这种记者才问得出口的脑残问题！还拍照打卡，你怎不帮我立尊铜像算了？他妈的有完没完啊！ 这就不得不佩服中指的奥妙了，仅仅一根手指，竟能蕴含如此复杂的讯息，称作灵犀一指也不为过。 当然，如果能开口的话，林檎更愿意说一声…… 干！ 肥菌挑起他那粗黑的眉毛，下流的眼珠晃了晃，看在林檎血条骤减的份上，姑且不跟他计较这根中指。 此时沉孟蝶消了气，才发觉自己似乎太过分。 再怎么说，林檎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虽然他突然说了一些疑似性骚扰的话，但终究只是言语调戏，自己竟然不由分说的一脚重创命根子，未免过头了。 可是，这一脚，真的好爽啊。 说起沉孟蝶那跳脱又死倔的性格，连沉道华都管不了，这也是他不愿意把女儿放在自家公司的原因。 沉孟蝶十岁时，看了一本漫画，觉得翻桌好霸气啊。 于是隔天上学，老师质问她为什么作业没写时，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翻了桌。 十三岁时，她看了一部电影，觉得开车好浪漫啊。 于是当天晚上，她偷偷开走沉道华的车，飆上高速公路，最后被沉道华从警局领回家。 十八岁时，她迷上了一个地下乐团，觉得女主唱的光头帅翻了。 于是三天后，同学们以为她失恋，准备遁入佛门，纷纷凑上前来劝慰她。 二十一岁时，她参加了一场女性安全讲座，觉得台上女警官那一脚踹向敌人下体的防身术太带劲了。 于是沉孟蝶烦恼了，她没有对象可以踹，因为她不想再进一次警局。 但她不甘心啊！ 她可是沉孟蝶，像蝴蝶般自在飞翔的女人。 想翻桌就翻桌、想开车就开车、想剃光头就剃光头、想踹男人…… 嗯，这真的不太妙，至少得师出有名。 师出有名的名，是名义的意思，讲白点，就是理由、藉口。 听完那场讲座的隔天，她买了一本笔记本。 一开始，笔记本里只写了一行字：「遇见色狼时。」 渐渐的，「欠债不还时」、「称讚我的嘴唇时」、「对我动粗时」、「在电影院遇到吃盐酥鸡的人时」、「在我面前跳骑马舞时」、「被壁咚时」等等的奇葩项目越来越多。 笔记本封面的标题为《人因梦想而伟大》。 如今沉大小姐二十有三，这本笔记本也跟了他整整两年，却毫无建树。 直至今日、当林檎将她垄罩于身下的瞬间，沉孟蝶简直是见猎心喜！ 笔记本上那一行「被壁咚时」彷彿受到天地感召，激动不已。 但是，经过两年蛰伏，沉孟蝶已养成了几分猎人习性，不復当年衝动。 她知道林檎是为了救她，加上对方头上掛了彩，她只能忍！ 人生漫长，以后总有其他机会，不能对救命恩人做出这种事。 可惜千算万算也算不出，林檎竟突然脑袋抽风，抓住沉孟蝶的手腕，糊里糊涂的说了那番话。 ──去你妹的第一次流血，蓝波看多了吧！ 于是，沉孟蝶的理智线啪一声的断裂，林檎的胯下也啪一声的…… 多年来的积念一扫而空，沉孟蝶瞬间进入圣人模式，只差没有啊嘶一声。 在如此空灵的状态下，她才具体意识到，闯祸了！ 林檎正处于动弹不得、无法言语的状态，知道事态始末的人，只剩沉孟蝶，于是肥菌与小董的目光自然而然聚焦到她身上。 「如果我说，我刚才是脚抽筋，你们信吗？」沉孟蝶小心翼翼的问道。 身为新人兼实习人员的她，很难不忌惮这些公司同事，毕竟所有人都是她的前辈，加上她的工作表现异常糟糕，连带着说话都没了底气。 至于林檎，要不是刚才那码事，沉孟蝶原先还是挺尊敬他的。 「我是不管这些啦，反正你们自己乔好，事情别闹大就行。」肥菌点了根烟，仓库内顿时烟雾瀰漫。 小董压根懒得搭理这些破事，冷笑一声后便自顾自的整理起散乱一地的商品。 「林檎，要不要请个假去看医生？」肥菌接着问道。 这时林檎已感觉疼痛减缓许多，终于开口说道：「不用，没事……」 「哦，那你等等去和李姐拿钱，下午和孟蝶一起跑一趟后站，拉一批围巾回来，该开始准备冬季商品了。」 「啥？」林檎满脸不可置信。 肥菌这是良心发现，打算撮合他和沉孟蝶了？ Ep.013 你要半套还是全套？ 林檎托着腮，半隻手肘露在车窗外，黑发逆风飘扬，头顶胯下齐齐作痛，表情像吃了屎般憋屈。 明明是第一次和妹子独处一车，他却满肚子闷气。 肥菌这王八蛋，太他妈扎心了！ 一开始林檎还以为肥菌开了窍，打算撮合他和沉孟蝶，但上车后仔细一琢磨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坐在妹子车上，让妹子开车，重点是……还是一个差点碎我双蛋的妹子啊！ 男性尊严沦丧，大抵如此。 林檎觉得自己就像一隻小白兔，被扔进了老虎笼中任其宰割。 好尷尬，超尷尬。 沉孟蝶专注开车，不发一语，林檎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至于莎莎，一头雾水的在后座思考，为何如此完美的告白会换来那无情的一脚，没道理啊。 直到上了国道，沉孟蝶才率先打破沉默。 「先提醒你，刚才的事我可没打算道歉唷，谁叫你要说出那种话。」沉孟蝶哼了一声，「不过一码归一码，你救了我，我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 「哦，那你要怎么还？」林檎摸了摸头上伤口，脸上装出一副痛苦神色，这可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不利用一下太可惜了。 可以吃鱉，不能吃亏，林檎还是有点小坚持的。 再不济，他这不都和沉孟蝶共处一车了吗？别的不说，莎莎的姻缘强化还是挺给力的，虽然代价大了点就是。 「……伤口还好吗？」沉孟蝶语气忽软，心虚问道。 「伤口很好，我不好，痛啊。」林檎呲牙裂嘴。 「哼！」沉孟蝶猛一打方向盘，连换三线道，超了两台车，连方向灯都省了，妥妥的危险驾驶。「赔钱这么俗气的事就不谈了，总之，我会想办法还你这个人情。」 「其实，我这人挺俗气的。」林檎摸摸头轻笑道。 「是挺俗气的。」莎莎点头赞同。 林檎白了她一眼，能不俗气吗？老子就是穷啊！ 撩妹子重要，但没钱也撩不起妹子嘛。 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沉孟蝶家大业大，不把钱当钱看，看看方向盘上那隻小骚豹，那可是jaguar、jaguar啊！ 区区实习员工，开着jaguar的大红跑车上班，彻底碾压老闆座驾，也是没谁了。 别说沉孟蝶不把车让给他开，就算让给他开，他敢开吗？随便擦到一丁点都赔不起！ 肥菌派他们两人一同採购，根本是要他认清两人差距，不知该说他是用心良苦还是用心险恶。 「……你想要多少？」沉孟蝶翻了个白眼问道。 「那就看你选哪个方案了。」 「啥，还有方案？」沉孟蝶一愣，这傢伙又在搞什么鬼？ 「很简单啊，两种方案，分半套跟全套。半套呢，就是赔偿我的医药费、精神损失、工伤损失等等，林林总总算个二十万吧。」林檎掰着手指数道。 「全套呢？」沉孟蝶起了点兴趣。 「全套？唉呀这就厉害了，这可是超划算方案，五百万，买下我整个人。就像你把店家商品弄坏后，也能花全额买下，买下后你想做啥都行，别的不说，我可是人称家事小能手、生活智慧王的存在，连曹兰王月都不是我对手。当然，你想对我……咳咳，你懂的。」随着两人交谈愈发自然，林檎也开了话匣子，说话愈发随意，很快便恢復以往嘻皮笑脸的模样，不过鑑于方才的爆蛋经验，倒是让他不敢再乱说话。 「哈，就凭你这鸟样也值五百万？」莎莎鄙视。 「哦……」沉孟蝶似乎没了继续聊下去的意愿。 林檎又是一阵尷尬，这妹子着实难对付，动不动就给人句点，一点面子都不留。 下了交流道后，趁着等红灯的空档，沉孟蝶忽然拿出手机：「帐户给我。」 「啥？」这次换林檎错愕了，这女人在想些什么？该不会真要付他医药费？ 「转帐给你。」 「我只是开开玩笑……」林檎有点慌，二十万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只是嘴砲一下，没真想要这笔钱。 「一句话，要不要？不要拉倒。」沉孟蝶冷道。 「收下、收下、收下，快收下老娘的黑鮪中腹啊！」莎莎在一旁摇旗吶喊。 「唔……好吧。」 林檎想了想，以沉孟蝶这个性、这家世，两人恐怕真没戏了，况且沉孟蝶的性格和他先前料想相距甚远，他可不想交个女友整天做牛做马，还得顶着蛋碎人亡的风险。 既然如此，倒不如收下这笔钱，晚上约李辰柏他们出去逍遥一下，自己还能多课几单，以后和沉孟蝶保持普通的同事关係就好。 林檎报出帐户，沉孟蝶倒也果断，直接将车停到路旁，发了封讯息出去。 过没几分鐘，手机微微震动，她瞄了一眼传来的讯息，嘴角轻扬。 「好了，你确认一下。」 「真有效率，我看看……卧槽！」林檎被手机萤幕上显示的存款金额吓到整个人跳了起来，差点没直接破碎虚空、飞升仙界。 他惊愕的探向沉孟蝶，想知道这是不是她的恶劣玩笑；莎莎则是摀住了嘴，反覆数着萤幕上的数字，无法言语。 只见沉孟蝶看都不看他，手机扔到一旁，俐落打档、踩下油门，大红跑车骚气奔驰。 可车再骚，也骚不过沉孟蝶的这番话── 「怀疑啊？五百万，买你确实划算。」 Ep.014 不甘心吗？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少，可馅饼大到能把人砸得头昏脑胀的就不多了。 沉孟蝶瞄了林檎一眼，瞧他那副惊吓模样，不免有些得意。 刚才之所以拿五百万买下林檎，纯粹是一时兴起。 林檎当时一副认定她拿不出五百万的轻佻态度，激起了沉孟蝶的好胜心，对于那种认定她一定做不到的，她偏要做给对方看。 对付林檎这种人只有两种手段，拿钱砸他，或是拿钱请人砸他。 若说五百万只是区区小钱，未免太过矫情，但对沉孟蝶而言也算不上什么伤筋动骨的金额，就当作是买了一个酒友、一隻宠物之类的，无伤大雅。 直到沉孟蝶停车熄火，林檎仍处于一种晕晕呼呼的状态。 明明早上还在为了莎莎的饲料……不是、是伙食费在烦恼，现在户头馀额竟毫无预警飆升至七位数！ 五百万啊，这可不是徐锦江的两亿！ 五百万是什么样的概念？ 五万个鸡腿便当、十六万盘争鲜寿司、十二万五千杯多多绿…… 林檎突然感到一阵悲哀，怎么自己定义五百万的方式就这么寒酸呢？ 「喂，下车。」沉孟蝶喊了一声，总算把林檎唤回神，急忙跟着下车。 位于高雄火车站后站的安寧街，是高雄服饰批发商的大本营，很多店家想批货，都免不了来这里晃晃，除此之外，也有不少散客抱着捡便宜的心态在此逛街。 像祥鑫全这种没打算远奔外县市批货的小公司，安寧街无疑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沉孟蝶朝车窗照了照，细格纹的平口短袖上衣，搭配高腰牛仔裤，时尚中带点干练，恰到好处。 今天可是充满纪念性的第一次出差，一切的一切都不容有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说起时尚潮流，她也算颇有研究，每季各大品牌的runway及四大时装週都是基本功课，从配色到材质、订製服到成衣款等等的流行走向，早已熟记在心，採买围巾这项任务根本是小菜一碟。 「走吧。」沉孟蝶招呼一声，迈步走向最近的一间女装服饰店。 「等等、你要去哪？」林檎突然问道。 「不是要买围巾？」沉孟蝶不耐烦的回头看去。 「呵呵，你觉得这间店的装潢如何？」 「欧式宫廷风混搭工业风，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但还算可以，算是这条街上最高级的一间店吧。」沉孟蝶打量一番，下了结论。 「那你认为祥鑫全这间穷酸公司买得起他们家的商品吗？」林檎冷笑。 「呃……」沉孟蝶这才想到，祥鑫全的企业宗旨有三大点，第一、便宜，第二、便宜，第三、拜託再便宜点。这种公司，就算要採买，想必也是净挑些便宜货。 「别天真啦，公司有固定採买的合作店家，在街尾。」 林檎逕自走掉，沉孟蝶呆了一下，气呼呼的连忙跟上。 说实话，她并不打算仗着那五百万便对林檎颐指气使，那种廉价的恶趣味只配出现在三流戏剧里。 但看看林檎现在的态度，像是对待一个金主该有的态度吗？起码的尊重呢？ 冷笑个屁！ 「喂、你这什么态度啊？好歹我刚出了五百万买下你，懂不懂什么叫毕恭毕……毕什么来着？」沉孟蝶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毕书尽？」得了，又一个国文白痴，这年头国文老师都是吃素的不成？ 「对、毕恭毕书尽……你当我白痴啊？」沉孟蝶为之气结，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那句话该怎么说。 林檎不自觉加快脚步，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沉孟蝶拿这笔钱说事，如果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也就罢了，若她打算对林檎做些什么出卖肉体的事……那就太棒了啊！ 总而言之，林檎现在就是要摆明立场，休想使唤老子！ 说穿了，他还是捨不得那笔钱，那可是五百万啊，别说肉体，买他的灵魂都还有找！ 「哦哦，这顶帽子好可爱，这件裤子也好好看，买给我买给我！」莎莎绕在林檎身边东张西望，兴奋的大呼小叫。 「不行。」林檎小声拒绝。 「明明刚拿到五百万还这么小气！」莎莎撇嘴。 「拜託，你他妈有脚吗？裤子买了你能穿吗……到了，就是这间。」 林檎停在一间小店门口，沉孟蝶抬头一望，顿时满头黑线。 毫无质感的木製装潢，阴森狭窄的店面，过气的老派女装配上斑驳的模特儿，陈旧的招牌写着「花漾」两个大字。 沉孟蝶就想不透，这间破店凭什么立足于此？ 她跟在林檎身后踏进店内，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鼻而来，差点没吐了出来。 「这什么店啊，有哪个傻子会跑来这边买衣服？」沉孟蝶悄声抱怨。 林檎望了她一眼，指指自己，又指了指沉孟蝶。 不就是我们两个傻子吗？ 花漾的老闆娘是一名中年大妈，霸气的鯊鱼夹紧紧咬住一头乱发，目测腰围起码五十吋，超横纲级的肥臀自藤椅扶手两侧汹涌溢出，左手竹扇右手香菸，翘着二郎腿，目不转睛的盯着架上的二十吋小电视，颇有几分大马金刀的豪迈气势。 祥鑫全是花漾的老客户，林檎也并非初次来访，林檎向老闆娘告知来意后，老闆娘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自行挑选。 沉孟蝶经过一番天人交战，终究憋不住心里话，忐忑问道：「请问，这间店为什么会叫花漾呢？」 老闆娘瞥了她一眼，指尖的菸头在扶手旁戳个稀巴烂，随手往地上一扔，操着一口菸酒嗓说道：「这条街上大多数的店家都是以老闆的名字作为店名。」 「噢，原来这间店是您女儿开的呀。」沉孟蝶恍然大悟。 「老娘王花漾，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闆娘赫然拍案，怒声一吼。 林檎和沉孟蝶双双为之一惊！ 卧槽，大妈您这体态，对得起花漾这名字吗您？ 别说沉孟蝶，就连林檎都是第一次听说老闆娘的本名，厉害了啊大妈。 「抱歉抱歉，老闆娘别生气啊，这是我们公司的实习人员，不太懂事，多多包涵、多多包涵。」林檎轻扯沉孟蝶衣角，暗示她别多话。 沉孟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只好默默走到后方挑起围巾，留下林檎独自收拾残局。 纵使花漾店内的围巾都是一些陈年款式，但严格说来，都算是挺大眾化的款式，如千鸟纹、素面款等等，只要照片拍的好，想必不难卖。 她将心思全放在围巾上，认真的比较质料花纹，并和脑海中的资讯进行比对，筛选最有可能热卖的款式，尽可能将进货成本的价值最大化。 即使如此，仍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在她心中，她的视线、她的手指行经每一条围巾，心思却始终无法专注其上。 她不禁感到焦急，下唇越咬越紧。 忽然间，一双修长的手指递了张面纸到沉孟蝶面前。 她有些错愕的转头望去。 「哭个什么劲呢？」林檎眉头微。 沉孟蝶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她一把夺过面纸，胡乱擦了几下，闷声道：「要你管！」 「拿了你五百万，这点小事总得管一下。」林檎轻笑：「不甘心吗？」 沉孟蝶闻言微怔，面露恍然── 是啊，真的好不甘心呢。 Ep.015 这样那样的小时光 人生中多少都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做好了万全准备，心中预演了上百上千次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在镜子前拍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你行的」，走出家门，在晴朗的晴空下自信满满地迈开大步。 结果预料外的突发事件一桩接一桩，事先做好的准备没一个派得上用场，最后落得白忙一场。 沉孟蝶觉得自己每天都在上演这种戏码，成功似乎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却遥不可及。 就像刚才，她很顺理成章的便认为花漾应该是老闆娘女儿的名字，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老闆娘结婚了没。 于是，她轻而易举的惹毛了王大妈，进而导致的结果就是以往的老客户折扣没了，整整一万块的预算，只拿到五十条围巾。 无论她挑货的眼光多好，这批货的利润注定会是歷年来的新低。 原先沉孟蝶打算自己贴钱多买几条，以弥补失误，但林檎阻止了她。 她很快便想通，这样的成功，只是鸵鸟心态的成功。 这种毫无价值的成功，她压根看不上，她沉孟蝶还没沦落到那般田地。 「等等回去后会不会被肥菌骂到臭头？」沉孟蝶自然而然的将那一大袋围巾交到林檎手上。 「省省吧，有你老爸兜着，他哪敢骂你，我才该担心。」林檎无奈道。 「哼，这是我的失误，我会自己承担，不会连累到你。」沉孟蝶很讲义气的拍了拍林檎肩膀。 「我是很感谢你的好意，但现在似乎不是烦恼这个的时候……」 「嗯？」 「你的车……好像被拖吊了。」林檎抽了抽嘴角。 「咦？欸欸欸欸欸！」 沉孟蝶急忙跑上前去，但等待着她的，只有路面上那一串由白色粉笔写成的车牌号码及拖吊场电话号码。 「多灾多难啊。」林檎仰首苦笑，莎莎在一旁附和点头，眼角馀光不忘瞄向林檎胯下。 随后两人招了辆计程车到西区拖吊场，排了半小时的队伍，总算赎回沉孟蝶的骚气跑车。 好死不死，车胎貌似在拖吊过程中扎到尖锐物，爆胎了，等到车场的维修人员连车带人拖回公司，换好轮胎，都已经晚上七点了。 在林檎请示过肥菌后，肥菌准许他们今天不用回到公司打卡，可以直接回家。 一路上，两人没再多说什么，沉孟蝶明显流露倦容，却仍旧强撑着将林檎送回家。 而林檎也没阻止，只是静静享受车内的静謐时光……当然，如果挤在后方的那隻神灯精灵能闭上嘴就更完美了。 眼下这时间正好赶上下班巔峰时段，待沉孟蝶穿越漫长车阵，将林檎送到家时，整个人已经累到趴在方向盘上。 「你这样行不行啊？」林檎有些担忧问道。 他没法不担心，要是沉孟蝶出了车祸，沉道华绝对第一个找他算帐，假使再被查出沉孟蝶给了他五百万，搞不好还得被安上一个谋财害命的罪名，到时恐龙法官也救不了他。 「没问题，我精神好的呢！」 「……你说这话时倒是把眼睛睁开啊。」 「没事没事，掰掰啦。」 沉孟蝶摆了摆手，升起车窗，跑车呼啸离去。 然而当她拐了两个弯后，果断将车停在路边，很没形象的长舒了口气，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喂，陈叔，派辆车来接我吧。嗯嗯，我在……」 沉孟蝶报出卫星导航上的地址后，脱去鞋子，双脚曲在椅上，闔上双眼，脑海轮放起这一整天的歷程。 虽然很累、很不甘心、很委屈，却又很新鲜、很充实、很快乐。 她曾经认为自己懂得旅游、懂得品味、懂得放松、懂得享受，便是懂得生活；但今天，她好像对生活两个字又有了新的理解。 第一次开车载男人，甚至送他回家，就连沉道华都没这种待遇。 第一次卯足了劲杀价，不是为了乐趣，而是为了替公司争取利益。 第一次亲自到拖吊场领车，以往车被拖吊时，她都是让陈叔派人接她回家，隔天一早醒来，车子就会理所当然的回到车库。 还有最最重要的── 终于解开成就，破除多年悬念，第一次踹了男人下半身！ 沉孟蝶忍不住窃笑起来，随即脑中跟着浮现林檎身影。 林檎这个人很难被评价，外表低调老实，骨子里却又倔又贱，奇妙的是他不屑去隐藏他的倔与贱，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坦露在外，彷彿诉说着「老子就是这鸟样，不爽打我啊！」 但他的贱，却又贱的让人莞尔一笑。 他可以在屈身妥协时仍想着如何倒打一把。 也可以在勾嘴冷笑时冷不防递出一张面纸。 这无关乎傲骨或下流，纯粹是一种生活方式，很接地气，很有人味。 跟一个如此坦然的男人相处，沉孟蝶自然会跟随他的生活方式，坦然的做自己。 对她而言，「生活」一词，有了新的定义，虽还有些朦胧，但确实存在。 用五百万看清一个人，还是以如此舒坦的方式，沉孟蝶觉得很值。 她并非第一次用钱砸人，但以往那些人，在巨额金钱的面前，要嘛装傲、要嘛服软；像林檎这样只是愣了一阵，摆明了捨不得还钱又不甘愿屈服的傢伙，比他们都有意思多了。 下午那一脚不晓得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要是没事的话，以后是不是还能多来几脚？反正都把他的人买下来了…… 沉孟蝶很邪恶的想着。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没邀她去家里坐坐呢？ 难道他看不出来她很累了吗？ 还是自己在他面前已然形象全失？ 该不会他家还藏了其他女人？ ……就算真是这样，好像也不干她的事齁？ 明天星期六，是不是该约他出来小酌两杯呢？会不会有点突兀？两人貌似也没熟到这种地步，还是算了。 老旧的路灯闪烁，微映着沉孟蝶熟睡的侧脸，在她娇嫩的脸庞留下一抹不为人知的时光。 Ep.016 耻力引爆！ 在沉孟蝶被陈叔派人接走的同时，林檎正在经歷他人生最羞耻的一场冒险。 「那个……我女朋友生日，我想……买件内衣送她……呃……」 「请问您女友的尺寸是？」女店员笑容可掬的询问。 林檎孤身勇闯内衣专卖店……其实严格说来并不算孤身，但莎莎的存在实在可有可无，此刻林檎头上不断冒出遭受暴击的框框。 女人的胸围对他而言堪比微积分般的不可捉摸，他面有难色的陷入苦思，比了比自己胸下肋上的位置说道：「唔，比我瘦，胸部应该是d吧。」 林檎很不负责任的给了个正负值极大的尺寸，将问题全扔给店员。 店员脸上掛着敬业的微笑，迅速挑了几套内衣给林檎选择。 像林檎这类的男客人其实不少，反正就随便挑几件给他们，大不了事后再回来换货，快速抢下业绩才是首要任务，更不用说有些人甚至连送都送不出去，又不好意思回来退货，这种客人就跟肥羊没两样。 莎莎凑上前来看了看，摇摇头说：「不行呀，这些都无法衬托出老娘的魔鬼身材精灵外貌，叫她把最贵的全拿出来！」 林檎翻了个白眼，尷尬的请店员多拿几款让他挑选，留着鲍伯短发的俏丽女店员转身走向展示架，将不耐烦的情绪完美隐藏于面容之下。 「欸欸，林檎，你摸摸看这个！」莎莎一手摸着自己的胸部，一手摸着模特儿的右胸，惊喜大喊：「这模特儿摸起来跟我的差不多大，你跟店员说我就要这个尺寸！」 「哦，是吗？」林檎下意识跟着摸向模特儿左胸，硕大的手掌在上面滑了几圈，手法有些生疏，「原来是这种手感，好大阿。」 林檎沉浸其中，脸上不自觉泛起微笑，人生第一次揉胸很悲哀的献给了模特儿。 「……先生，请不要玩弄我们的模特儿好吗？」 林檎大惊，女店员冰冷的视线刺得他浑身疼痛。 「呃、欸……那个，我女友和这个模特儿的胸部尺寸差不多，麻烦就帮我拿这个尺寸。」林檎慌忙解释，但这解释时机实在有些微妙。 「呵呵，麻烦稍等。」女店员毫不掩饰的露出冷笑。 什么叫欲盖弥彰？什么叫痴汉？ 这就是了。 一个大男人独自站在内衣专卖店里搓揉模特儿的胸部，脸上掛着诡异笑容，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最后林檎也顾不了太多，把店员挑出来符合尺寸的内衣全数买下，压根不想在这多留一秒，仓皇离去。 回家的路上，林檎不发一语，微垂的眼角略显挫折，和哼着小曲的莎莎形成强烈对比。 实际上，林檎此刻的心情并不算太差，带莎莎来买内衣前，他在超商atm领了两万块现金，而后，atm萤幕上扎扎实实的显示「户头馀额：4980782元」。 直到领出钱的瞬间，他才确切感受到这五百万的存在。 即便在买完内衣后回家的路上，林檎握着机车龙头的手仍不停颤抖。 他很清楚，五百万并不是能一辈子混吃等死的鉅款，更不是保障他人生衣食无忧的万能金牌。 可是，那又如何？ 要是有谁能在不劳而获的五百万现金前面不改色，林檎一定会拿一叠钞票狠狠的抽他：「装，你再装！」 回家后，满满的高级寿司铺满桌上，宛如宝石般闪闪发亮。 如果说争鲜的寿司只配称作鱼肉与米饭交叠而成的工业產物，那么眼前这些寿司，无疑是匠人精雕细琢出的绝代艺术品！ 莎莎彻底被这副光景慑服，双眼爆出小星星，什么新内衣的全被她拋诸脑后，如饿虎般朝寿司扑了上去── 「等等！」 林檎忽然盖上寿司，面无表情的瞪向莎莎。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唔……啊！我忘了洗手！」莎莎恍然大悟。 「不是！谁管你洗不洗手，你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下午那莫名奇妙的流血宣言是怎么回事吗？」林檎恶声道。 「啥？」莎莎歪头想了一阵，才赫然拍掌喊道：「哦哦，你是说你告白的时候吧，我也觉得很奇怪，为啥沉孟蝶要踹你？虽然看得我莫名激动澎湃就是了，可惜我没有脚，不然……」 「不然你妹啊！不然你也想来一脚是不是？她为啥踹我难道你心里没点逼数吗？」林檎盛怒，这傢伙到底是脑残还是装傻！ 「或许踹人是她表达爱意的方式？」 「那黄飞鸿不就成了恋爱喜剧！？」 「谁是黄飞鸿？算了，这不重要，我觉得那番告白很棒啊，完美融入当下情境，又表明了你想和她共度一生的心意，直白中带点隐晦，情慾中带点浪漫，急智这个词根本不足以形容老娘啊哈哈哈哈！」莎莎得意的仰天大笑，丝毫未感歉疚。 林檎无奈扶额：「是啊，急智真的不足以形容你，我看弱智还差不多……」 他总算搞懂了，什么心机、什么报復，用在莎莎身上都是抬举。 这女人纯粹是个智障，很障很障，快变业障的那种。 当一个人有点笨，你会教导他。 当一个人非常笨，你会同情他。 当一个人笨到足以形成业障，你会想超渡他。 如果请庙公超渡神灯精灵……算了，被超渡的大概会是庙公吧。 于是，林檎只能认命，默默吃起寿司。 Ep.017 神灯空间的秘密 「太好吃了吧！跟争鲜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明明都是寿司，吃起来却完全不同。」莎莎摀着侧脸，满脸幸福的模样。 「废话，也不看看价钱差了几倍。所以人家说，贵的东西只有贵这个缺点，便宜的东西只有便宜这个优点。」林檎面无表情的说道，显然还在为了莎莎的大神经而生气。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莎莎抬头问道。 林檎左右嗅了嗅：「没有啊，哪来的臭味？」 「有啊，你闻不出来吗？你的脸……好臭啊。今天要不是靠着老娘，你哪有机会和沉孟蝶共度午后时光。歪嘴鸡还能吃到好米，该知足啦。」莎莎一脸满足的咀嚼金枪鱼寿司，双颊鼓鼓的开导林檎，鱼肉饱满的油脂润得嘴唇油亮油亮。 啪嚓。 林檎手上的免洗筷应声断裂。 他深吸一口气，我忍！ 虽然莎莎说的颇有道理，但他就是怒啊！ 无论肥菌的目的为何，光是他会派遣沉孟蝶和林檎一同出差这件事本身就挺不合常理，再加上之后的爆胎事件，以及沉孟蝶撑着疲惫的身子送他回家，种种低机率事件挤在同一天发生，即使林檎再不情愿，也很难否定莎莎的功劳。 若和一週前的林檎说，你在一週后会得到和沉孟蝶独处整个下午的机会，打死他也不会信。 事到如今，事实却由不得他不信。 但现在问题来了，接下来他到底要不要追沉孟蝶？ 今天这样相处下来，林檎意识到和沉孟蝶交往这件事，可能比他想像中的更加麻烦。 彼此的家境差距、价值观的分歧、个性上的差异等等，注定会在他们之间竖起一道难以踰越的高墙，他不是李教授，没法三言两语就让高墙倒下。 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林檎见过太多太多，关于世界冷漠无情的一面。 他不会幼稚到因此愤世嫉俗，但这不代表他就能假装它不存在。 有些现实，不是靠着二十秒疯狂的勇气便能一头扎进，林檎没有那个本钱，也不想撞得头破血流。 生活已经够折磨人了，他不愿再多添一个担子上肩。 但一想起今天下午，沉孟蝶那不甘心又倔强的模样，林檎不由得感到心跳加速，双手忍不住找点东西狠狠抱紧。 况且，沉孟蝶真的好正啊，就这么放弃实在可惜…… 外貌不是一切，但有时候，外貌却足以击碎一切。 林檎觉得这句结论好有道理，顺手发上脸书，底下立刻跳出一堆网友回覆。 「还好你都靠内在取胜。」 「你是被击碎的那个吗？」 「说的好像你有外貌似的。」 「幸亏外貌不是一切，不然你将一无所有。」 林檎看到这些回覆，抽了抽嘴角，立刻把发文删除，这年头想装文青还得先有一群愿意抬轿的好友。 饭后，林檎摸着鼓鼓的肚子准备睡觉。 关上房间电灯后，他顿时有些不太习惯，思索片刻才察觉，房内少了电脑萤幕所发出的蓝光。 「你今天不上网吗？」林檎问道。 「累了，就算是神灯精灵也不能天天熬夜，对皮肤不好，谁叫你不买面膜给我。」莎莎煞有其事的解释，随即整个人顺着神灯灯口，缩进了神灯里面。 纵使曾亲眼看到莎莎从神灯冒出，如今再看到她鑽回神灯内，依旧让人震惊。 神灯内的空间大概和胶囊旅馆的房间同样大小，莎莎躺在地上，双眼茫然地盯着有些压迫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刻着「samsara」和「sushi」两个单字，其中sushi上头被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最初刚从神灯甦醒时，莎莎第一眼便看到这两个字，好歹她也知道sushi的意思，失忆的她，只能暂时将samsara当作自己的名字──珊莎萝。 在英文单字的下方，写有满满的诡异正字，一共有一百四十六个正字，其中最后一个正字只写了三笔。 「这些正字记号到底是谁留下的？难道是我自己吗？如果说一个正字代表五天的话，那我岂不在这里待了七百多天……或者说，是七百多年？说到底，我连珊莎萝是不是我的名字都不确定……」 莎莎完全没有甦醒前的记忆，就算这些正字记号是她本人刻下的，也不能代表什么，天晓得她到底睡了多么漫长的时光。 除此之外，神灯内还有一张落在地上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神灯精灵的开场白，感觉是单纯的恶趣味罢了。 莎莎最在意的，是墙上的sushi为何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留下这两个字的人到底有何意图？又为何要否定自己留下的讯息？亦或是打算警告些什么？ 正因为对这条讯息感到好奇，莎莎才会对寿司情有独钟，试图藉此找出线索。 或许吃着吃着，就吃出答案了？ 反正神灯精灵也吃不胖……应该吧。 莎莎越想越烦，即便闭上眼，那一个个正字记号仍在她脑海中盘旋不离，如同禁錮她思维的锁鍊一般。 她鑽出神灯，摇了摇快要睡着的林檎，小声说道：「可以再摸摸我吗？就像先前你召唤我那样。」 「啊？」林檎双眼微瞇，被打断睡意的他迷迷糊糊地望向莎莎，搞不懂她又在闹哪齣。 莎莎双颊泛红，难得露出害羞神色，「我睡不着，想说你摸一摸或许会比较好睡，上次你摸得很舒服……」 林檎叹了口气，把神灯放在肚子上，闭着眼睛轻抚神灯，他可没那间工夫再搞什么花式爱抚。 莎莎回到神灯内，以臂作枕，屈膝侧躺，四周拂起徐徐暖风，如同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包裹其中，很安心，很放松，让人心生依赖。 就像浪潮拍岸，当海浪退去，那些烦人的事情也随之而去，至少在这一刻，一切都是美好的。 暖风中带着些微熟悉的味道，犹如一道完美料理中的点缀香料，明明如此似曾相识，却又喊不出它的名字。 莎莎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身处一片湛蓝的空间，缓缓下沉，心情有点期待，但更多的是未知所带来的慌张。 随后，如同粗劣的蒙太奇手法，几幕零散破碎的场景毫无逻辑的飞跃，一闪即逝。 当梦境落幕后，一切回归黑暗，莎莎终于真正睡去。 Ep.018 装壕是个技术活 周末两天假日，林檎久违的重归安寧，莎莎貌似进入冬眠模式，龟缩在神灯内迟迟没有出来，他也乐得清间。 穷人乍富，依华人习性看来，低调是必须的，钱财不露白嘛，除了那些低俗的暴发户之外，没人会带着大把钞票出门炫富。 然而林檎是暴发户吗？ 很显然，他是的。 在林檎想来，富贵不炫富，如锦衣夜行；只是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 连神灯精灵都让他遇上了，还真别铁齿篤定世间没鬼，高中时曾有算命的说他八字轻，他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呢。 他就搞不懂连他都不晓得自己的出生年月日，那江湖术士他妈的从哪算出他八字轻？ 总之，林檎决定要来显摆一下土豪身分。 但当他开始琢磨后，才发现装壕真是个技术活，怎么装、在哪装、对谁装，都是门学问。 疯狂购物？行不通，那只能装给柜姐看，目标客群太过狭隘，更别说他向来习惯网路购物。 出门洒钱？那不叫炫富，叫人傻钱多，再说也没理由便宜别人。 还是那句老话，不怕你装逼，就怕装逼装成傻逼。 他思来想去，终于肯承认自己不是当土豪的料，只能便宜他那两位损友了。 林檎平常会相约出门的好友除了李辰柏外，还有一位周靖耀，他们三人是高中同学，自毕业以来一直保持着密切往来。 他邀了李辰柏和周靖耀，说这两天的三餐他全包了，要他们敞开肚皮大吃特吃。 第一天的早餐，选在一间颇具盛名的早午餐餐厅，一人吃了四百多块，这时李辰柏和周靖耀还不觉得哪里奇怪，只当林檎是良心发现了，打算花钱弥补自己那张损嘴多年来对他们造成的精神伤害。 中午，林檎选了一间无菜单餐厅，据说这间餐厅得在一年前预约才有机会吃到，他还是在网路上花了不少钱才找到愿意转让用餐名额的人。 当用餐完毕、柜台递出帐单时，李辰柏傻了，周靖耀也傻了。 帐单上白字黑字印着一人八千的消费金额，服务费另计，总额两万六千四。 待林檎结完帐后，李辰柏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感情嘛，不就是这样吗？没必要为了一个妹子想不开，人生还很漫长，千万别寻死啊！」 「对对对，至少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别寻死啊！」周靖耀连忙附和。 林檎先是愣了一下，豁然想起自己昨天才和李辰柏询问过该如何和沉孟蝶迈出恋情的第一步，也难怪他会想歪。 这两个傢伙八成以为自己失恋，打算散尽家產为爱自尽吧…… 林檎把两人拉到一旁角落，悄悄拉开背包拉鍊，里头一堆千元大钞再度让李辰柏和周靖耀傻了。 「卧槽，你要死自己死，别拖我们下水！」李辰柏骂道。 「干！你竟然用赃款请我们吃饭！」周靖耀接着骂。 「靠、你们俩……」林檎无言，这年头想炫个富怎就这么难？ 这也不能怪他们俩，相识十年，别说户头馀额，他们就连对方身上几斤几两肉都一清二楚，林檎的公司每个月十五号发薪，发薪前他向来穷到脱裤早已不是新闻，如今发薪日未至，他却身怀鉅款，很难不让人起疑。 林檎费了好大的口舌才让他们相信这笔钱的来源，当然他也没说实话就是。 有个妹子看我顺眼，随手匯了五百万给我……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啊！ 林檎开始觉得，有钱人不炫富是有道理的，炫富这活真他妈累！ 两天六餐，三个人消费了将近十万块，虽然不过是九牛一毛，林檎仍不免有些心痛。 除此之外，他还一口气添购了不少衣物及3c產品，连电脑都一口气升级成顶级配置，光显卡就要价七万块钱，整个人彻底被金钱腐蚀。 第一次如此大手大脚的花钱，除了爽，林檎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字来形容这种感觉。 星期天晚上，林檎又去刷了一次存摺，看着上头的馀额，满足的笑了笑。 花钱很爽，但也仅仅只是爽，有些事，体验过就够了。 趁着这两天，他理清了自己的思绪，想通了一些事，恍然大悟。 搞懂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这很重要。人生没有太多时间太多精力，去满足无止尽的贪婪，抉择是必须的。 林檎并不是对财富太有追求的人，否则也不会穷成这样；与金钱相比，他更愿意选择爱情。 有点浪漫，也有点幼稚。 当然，若能两者兼顾，钱这种东西还是多多益善。 Ep.019 地震再袭！ 星期一，残酷的上班日来临，林檎上午请了两小时的假，悠悠哉哉的坐在电脑桌前，萤幕内播放着男欢女爱的淫靡画面，香艳刺激。 一大早群组内便疯传着几部小影片，据说是某大公司的无码外流，基于好奇心作祟，林檎忍不住点开了其中一部。 正当他看得专注时，身后冷不防传来莎莎的声音── 「喂、你觉得哪种顏色好？」 「顏、顏射还有分种类？」林檎大惊，这是要玩花式的节奏！？ 脑中满是影片男女主角哼哈画面的他顿时方寸大乱，瞬间关闭影片视窗，秀了一把神速操作，心虚转头看去。 只见莎莎拿着两件新买的内衣，在粉红色和白色之间摇摆不定。 「呃，你是说内衣的顏色啊……话说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林檎松了口气，又不免有些可惜。 「先回答我的问题啦，粉红色跟白色，二选一。」 「随便吧，反正穿在里面也没人看得见，选什么顏色有差吗？」林檎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打发莎莎后，眼见也快要九点了，林檎便带着她到银行办理匯款，这才是他请假的真正目的，他可没堕落到为了看谜片而特地请假。 离开银行后，林檎兴致高昂的进入公司，今天可是手游「浑沌时空」的改版日，等等趁着肥菌进公司前，先刷一波新活动，正好迎接午餐时间。 然而事与愿违，当他走进办公室，看见肥菌正愁眉苦脸的坐在位子上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看三小，进公司了就快点工作啊！」肥菌一见着林檎便毫不客气的说道，显然心情颇差。 林檎沉着脸打开电脑，不甘不愿的点开了尚未修图的商品照。 不只是他，连姜婉萱和吴思莹也一脸生无可恋的敲打键盘，看得出来大家对于老闆的准时到来都相当不满。 一早的好心情此刻全没了，林檎意兴阑珊的后製照片，肥菌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开始对他的工作指指点点。 「唉，就你们这种效率，还好意思领这么多薪水，真的是亏大了。」肥菌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好继续嘴砲下去。 林檎翻了个白眼，每个月实领两万三叫多？这话你敢说我还不敢听！ 肥菌丝毫没有察觉林檎的无奈，继续自言自语：「过两天又要发薪，营业额衝不高，一堆票又卡着收不回来，公司现金流都快断了，真不知道从哪生你们的薪水出来。」 「我倒是有路子。」林檎忽然说道。 「真的假的？」肥菌满脸狐疑。 林檎拿起背包，掏出一叠小卡片递给肥菌。 肥菌仔细一看，脸都黑了，整叠小卡片全是地下钱庄的广告小卡。 「我靠，你是想害死我吧，九出十三归会玩死人的！」 「呵呵。」 林檎当然清楚肥菌绝不可能找地下钱庄贷款，纯粹想噁心他一下，省得他一直在旁边机机歪歪。 就在这时，林檎突然手掌扶额，紧闭双眼，手中滑鼠也跟着停下动作。 「你干嘛？大姨妈来了哦？」肥菌把那叠广告小卡扔进垃圾桶，毫无同情心的问道。 「胃痛……」 林檎神色痛苦的起身，拖着蹣跚脚步走到三楼厕所，俐落的将门锁上。 他表情一变，露出狡诈笑容，掏出手机登入游戏，手指灵巧的舞动于手机萤幕之上。 没办法，肥菌实在太烦人了，他只能在游戏中寻求心灵解脱。 「喂、你还要在这待多久啦？」不知过了多久，莎莎忽然皱着眉头问道。 林檎这才惊觉不妙，他不知不觉在厕所窝了二十分鐘，要是再不出去一定会引起肥菌怀疑。 他急忙冲水洗手，装出虚脱模样回到办公桌前，随便修了几张图后，再度摆出痛苦神情，摇摇晃晃地走向厕所。 然而这可苦了莎莎，除了在家之外，林檎基本上都是将神灯随身携带，原先抱着出门透透气想法的莎莎只好苦逼地跟着林檎窝在厕所…… 整个上午，林檎就这么频繁的往返厕所与办公室中，乐此不疲。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林檎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浑沌时空中奋战，莎莎则是有如解放般的快他一步衝出厕所。 就在林檎踏出厕所的瞬间，霎时一阵天摇地动，他立即反应过来，靠在墙角冷静等待地震结束，莎莎则是抱怨着自己没有脚，无法体验到地震的快感，令林檎白眼连连。 虽然地震震幅不大，林檎却感到整个空间好似都在晃动，不仅仅是由地面传来的震动，彷彿有人将整栋楼抓起，像是拧抹布那般扭挤玩弄。 待地震停止后，林檎松了口气走下楼，正巧在楼梯口遇到惊魂未定的沉孟蝶。 「咦，你今天这么早就来上班？」林檎好奇问道。 「今天起的比较早，在家间着没事就提早来了。」沉孟蝶才不会承认她是梦到了林檎，才鬼使神差的提早来到公司。 「吃过午餐了吗？」 「吃了。」 「那我先下去吃饭。」 「嗯。」 经过了两天假日的沉淀，两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有些生疏的同事关係，林檎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只能闷头吃着便当。 游戏突如其来的临时维修，让林檎只能边吃饭边滑脸书，然而他却发现很难得的没有半个好友针对刚才的地震发文，简直是破天荒。 他搜寻了一下新闻，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地震快讯，甚至连上週五的地震都没有相关报导。 林檎皱起眉头，手指速度不自觉加快，进入中央气象局的网站查询近期地震，但网站上所显示的最近一次地震时间，却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七月八号星期三，晚间八点五十二分，规模2.9，位于宜兰县政府南方32.4公里处的小型地震。」 关于上週五，也就是七月十号下午的那场地震，则完全没有纪录。 Ep.020 废物的存在是为了激发你的潜力 林檎一边沉思，一边不自觉轻抚头上伤口。 嗯，很痛。 那场地震绝不是作梦。 「小董，上星期五是不是有地震？」林檎随口询问一旁吃饭的小董。 「有啊，你不是还被沉孟蝶踹了一脚？」鸡腿留在嘴角上的油光令小董轻勾的嘴角更显几分调侃。 「去，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檎接着又在他和李辰柏及周靖耀的三人小群组里问了关于地震的事，得到的回覆却是没感觉到有地震。 莫非地震只震在公司周遭一带？但是有这么小范围的地震吗？ 又或者是因为气爆之类而引起的震动？总不可能连续两次地震都是气爆吧？ 别说林檎不是地震专家，他甚至连地球科学都一窍不通，凭他那点贫瘠的知识，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算了，反正不关我的事。」 就在此时，游戏临时维修结束的讯息跳了出来，林檎很快便将地震这码事拋到脑后，抓紧午休时间争取多刷两场任务，毕竟午餐嗑完一个大便当，下午可不好再装胃痛。 祥鑫全是间奇妙的公司，老闆和会计通常都是中午过后才进公司上班，而企划部的林檎等三人也都习惯下午才开始处理公事，导致这间公司二楼的五个人都把下午看作真正的上班时间。 「婉萱、思莹、林檎，别在那边装忙了，装给谁看？来来来，我们开个小会。」 午休刚结束，肥菌立刻把企划部三人叫到他的办公桌旁，挑弄齿缝间菜渣的舌头弹得嘖嘖作响，貌似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林檎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原先正和姜婉萱请教商品上架事宜的沉孟蝶见到老闆召集企划部眾人，很识相的起身准备离去，毕竟她只是个实习生，非礼勿听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孟蝶啊，你也来听一下吧，这里你最年轻，搞不好会有什么不错的想法。」肥菌画风一转，面带微笑的朝沉孟蝶挥手，语气和蔼的让人感到惊悚。 「老闆，你英文名字是不是叫billy？」林檎没头没脑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念书时的英文名字就叫billy。」 「呵呵，看你这人格分裂的样子我就知道。」 「干，公三小！」肥菌不常看小说，但好歹二十四个比利他也听说过。 虽然他平时干话连连，但除去公事外，还是挺开得起玩笑，倒也没真的生气。 初次参与小会议的沉孟蝶站在林檎身后，双手拉着衣襬，眼神飘移，不知该看向哪。 「坐吧，别紧张，不是什么正式的会议。」林檎贴心的替沉孟蝶拉了张椅子过来。 「你老闆还我老闆？就算是小会议也是正事好吗？少在那边献殷勤。」肥菌碎念道。 「晚点果猫水果店的老闆还要来谈合约呢，快点开会吧。」姜婉萱提醒道。 「好啦，业绩的事都是老调重弹，我也懒得提。今天主要是讨论一下销库存的部分，你们也知道公司现在堆了很多库存品，尤其以3c类居多，像是手机壳这些的，光是iphone4的手机壳，仓库现在还有三百多个，就算拿去网购平台做活动，对方也看不上眼。」肥菌摸了摸他的大光头，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所以啊，你们想个办法，把这些库存销一销，不求回本，只要能换一点钱回来就好，当作公司的公基金也好嘛。」 肥菌解释完开会目的后，办公室陷入一阵沉默。 什么公基金，这种鬼话听听就好，肥菌可是连业绩奖金都会赖帐的男人。 佛系老闆？不存在的！ 何况光听肥菌刚才那番发言便知道，即使库存销得再好，非网购平台售出的商品也不会算在正式业绩上，根本吃力不讨好。 企划部三人互看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只要先装死，等等随便提出几个天马行空、无法执行的方案，肥菌就会知难而退，打消他那愚蠢的念头。 那些过气的库存商品，本来就是肥菌早年贪小便宜而大量採购造成的错误，当时他们三人根本都还没进公司呢，没理由替他收拾烂摊子。 有句名言是这么说的，自己的屁股自己擦，林檎觉得真有道理。 虽然在听过老闆的说明后，沉孟蝶很快便想出了五、六种执行方案，但她也看出林檎等人的反应，只好跟着闷不吭声。 在争取个人表现与维持职场和谐之间，如何取得良好平衡，向来是门学问，沉孟蝶知道小董已经看自己很不顺眼，她可不打算再得罪企划部眾人，大不了会后私下向老闆报告就是。 肥菌手指不停敲击桌面，越敲越快、越敲越快，终于，快到无法再快时，他忍不住了。 「真搞不懂公司为什么要养你们这群废物。」肥菌叹道。 林檎认真想了想说道：「为了激发你的潜力？」 Ep.021 作战同盟、成立！ 「……算了，这也在我预料之中。」肥菌回敬了林檎一根中指，边说边从抽屉抽出几张a4纸，放在桌上：「无论用任何方式，仓库内存放时间五年以上、单价两千以下的商品，能销多少算多少，你们三个人之中，销售额最高的人，加薪三千，另外可以从个人销售额中抽成3%。」 然而企划部三人组可不是一身白装的小萌新，肥菌出尔反尔射后不理的例子可多了，他们也是被骗了无数次后，才渐渐养成怠工的习惯，是以他们三人压根不相信肥菌的空口白话，只差没直接呵呵两声。 唯独沉孟蝶一脸惋惜的表情，她明白老闆口中的「三人」绝对不包含她，这表示在老闆眼中她压根算不上战力，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她。 原先打算会后再私下向老闆提企划，但现在老闆摆明了不信任她，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死缠烂打。 沉孟蝶作为社会新鲜人的弱点在此表露无遗，若是有点经验的职场老油条，哪管老闆有没有指派他，厚着脸皮上就是了。自古以来，脸皮跟钞票的厚度都是成正比，脸皮厚、钞票跟着厚；脸皮薄……迟早会被现实打肿。 「衝了啊！快接下来、快接下来！」一听到钱，莎莎眼睛都亮了，死拽着林檎的衣袖要他接下这个任务。 林檎就搞不懂，就算钱再多，莎莎也没法用，她这小财迷属性到底是怎样炼成的？ 肥菌眼见眾人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再度开口道：「别以为我是随便说说，给你们瞧瞧，关于这次的加薪及抽成，我另外拟了一份合约，到时凭合约领钱，谁也不坑谁。」 说实话，若不是库存成本已经严重影响到公司正常营运，肥菌绝不会如此大方，林檎等人的反应早在他预料中，才会事先准备了这份特殊合约。 肥菌也懒得多说下去，毕竟他可是老闆，天底下哪有老闆求着员工做事的，该摆谱时还是得摆一下。 他将三份合约递出，靠在椅背上说道：「下班前一人提一个方案给我，合约也签一签，从今天开始执行。」 不得不说，林檎他们确实心动了。 不只是因为加薪及分成，另方面是因为公司商品的利润向来压得很死，导致他们在和网购平台方谈合作时，往往没有任何操作空间，只能任凭对方予取予求。 如今肥菌交派的这项任务，非但自由度高，没有成本制约，还有分成可领，以手游来说根本就是周年庆等级的佛心任务。 会议结束后，眾人各自散去，林檎拿了菸盒走到楼下骑楼，抽完一根菸时，沉孟蝶正好下楼，准备到仓库继续盘点。 「沉孟蝶。」林檎神秘兮兮的朝她招手。 「怎么了？」沉孟蝶好奇的走上前去。 「有没有兴趣分一杯羹？」 「什么意思？」 「销库存的事啊，跟我合作，六四分，如何？」 「我六你四？」 「拜託，我的计画，当然是我六你四。」 亲兄弟都得明算帐，就算林檎对沉孟蝶有好感，扯到金钱的事还是必须分清楚。 「唔……说来听听。」 林檎笑了笑，沉孟蝶明显心动了。 他知道沉孟蝶急欲在工作上有所表现，极有可能答应他的提议，这次的任务正是拉近两人距离的好机会。 另一方面，沉孟蝶在採购围巾时流下的眼泪，也让他有很深的感触。 若将他对沉孟蝶的好感度用十等级的李克特量表呈现，原先大约在五到六之间，经过上星期的採购后，儼然已上涨至八。 沉孟蝶那不甘心的懊悔模样，深深的烙印在他脑海里。 林檎挺羡慕的，羡慕她有一个坚定而显着的目标，羡慕她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羡慕她会因为成功而开怀大笑，羡慕她会因为失败而哭鼻子。 比起宛如活在泥沼中，对人生只求一成不变的林檎，简直耀眼得难以直视。 就算当天没有递出那张面纸，想必她依然能快速重振旗鼓，继续一往无前的披荆斩棘吧。 林檎想给她一个绽放光芒的机会，他喜欢沉孟蝶，不只是喜欢她的外貌，更喜欢她全心全意认真投入的模样。 若能沐浴在她的光芒之下，与她携手而行，想必自己也会多出那么一丝前进的动力吧。 或许是莎莎的强制介入起了个头，翻转了他的日常，才让林檎觉得身边多个人似乎也不错，至少不是让人心生厌恶的改变。 别的不说，单说沉孟蝶那典雅中带点俏皮的外貌……嘖嘖，根本是毁灭性的暴力打击，完全把林檎的好球带打得不要不要的。 林檎快速向沉孟蝶解释了他的计画，两人讨论一番后，又进行些许修改，并约好下班前一起向肥菌报告，林檎便兴冲冲准备上楼拟出一份执行方案。 「等等，我还是觉得不太妥。」沉孟蝶叫住正要离开的林檎。 「哪部分不妥？」 「钱的部分。」 「啥？你又不缺钱，有必要和我争这个吗？」林檎翻了个白眼，你堂堂一个随手扔出五百万的大小姐跟我争这几毛钱，有意义吗？ 「当然有必要，分成多寡代表着我在计划中的重要程度，对我而言是一种能力象徵，况且你有加薪，我多拿点分成不过分吧？」沉孟蝶双手抱胸，理直气壮的说道。 林檎很想反驳，但他知道沉孟蝶并非无的放矢，况且她所表现出的态度，正是她吸引林檎的原因之一，于情于理都很难反对她。 「好吧，那改成五五分，别忘了，这个计划可以没有你，但若少了我，肥菌根本懒得理你，所以我多了加薪也是应该的。」林檎把话说得有点重，他要让沉孟蝶明白这项执行方案中的主次关係，以防到时互扯后腿。 「哼，五五分就五五分。」沉孟蝶依然不太服气，但林檎说的却是事实。 确定合作事项后，两人各自展开工作，或许是有了明确目标，上班时间不再度秒如年，很快便迎来下班时刻。 林檎和沉孟蝶站在肥菌的办公桌前，嚥下唾沫，交出列印了执行方案的报告，开始向肥菌说明他们的方案。 Ep.022 变──身！ 「肥……老闆，你先看过这段影片。」 差点说溜嘴的林檎传了一个网址给肥菌，点开后，脸书视窗随即弹出，是一部两天前的脸书直播影片。 影片中的男子穿着白色汗衫，操着一口地道的海口腔，像是机关枪扫射般劈哩啪啦说个不停，时不时还猛一拍桌拉回观眾的注意力，厉害的是他那根香菸从头到尾稳稳的黏在嘴角上，简直屌的没边。 男子身前的长桌摆满了水晶盐灯、天珠、玉珮等等招财物品，一件接一件的发起竞标，他那低俗粗鲁的推销语令人忍俊不禁，商品接连快速成交，看得肥菌都傻眼了。 「这不就夜市竞标那套吗？现在连脸书都在搞这个哦，干，有没有这么好赚啦，随便喇赛几句，半小时就卖了五万多块，会不会太豪小？」肥菌忿忿不平的碎念。 他整天忙得水里来火里去，一天的营业额还不见得比得上人家半小时的成果，净利更是没得比。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肥菌头上冒出了暴击-9999的惊叹框。 「啊你们也要搞这套哦，谁来卖？」肥菌斜眼瞥向林檎。 「我来卖。」沉孟蝶一步踏出，自信满满的望向肥菌，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显然对于下午会议时肥俊的不信任感到不满。 肥菌有意无意的瞄了沉孟蝶一眼，瞬间逼退她的气势，忍不住又躲回林檎身后。 「所以你们要合作？」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林檎笑嘻嘻的说道。 「是无所谓啦，不过你们两人算一组，如果到时你们的销售额最高，抽成该怎么分，你们自己去乔。」 「没问题。」原先担心肥菌会不同意两人合作的林檎，总算放下心中大石。 「不过现在搞直播的人好像不少，你们确定有搞头吗？时限只有一个月，我可没时间等你们慢慢累积人气。」 「报告上面都有说明。」林檎将桌上的执行方案报告推出。 报告上其实没几个字，只是一份粗略大纲，肥菌快速瀏览过后，依然没有不抱太大希望，但这份方案确实具有可行性，再说，只要库存品能销出去，随便林檎他们怎么搞都无所谓，基本上他已经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好，那你们就照这份方案去做，早点下班吧，没事就别在公司逗留了。」 林檎翻了个白眼，平时逼我们下班后还得在公司逗留的不就是你本人吗！ 林檎与沉孟蝶并没有急着离开，紧接在他们之后，姜婉萱和吴思莹也分别报告了自己的方案，并各自得到肥菌许可。 听过其他人的报告后，林檎和沉孟蝶相视一笑，没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公司。 姜婉萱和吴思莹的销售方案都偏向保守路线，缺乏主观能动性；与之相比，林檎提出的方案只要稳扎稳打，十有八九能夺得最终胜利。 「喂喂，你这阿米巴原虫脑袋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才刚进家门，莎莎立刻板起脸问道。 林檎翻了翻背包，手机在、钱包在、笔记本在，没有遗漏。 他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镜子一照，满意的点了点头：「多谢提醒，差点忘了自己有多帅。」 「帅你妹！愿望啊、愿望！你今天又能许愿了，别浪费机会啊！」莎莎怒吼，替人实现愿望是神灯精灵的核心价值，她可无法忍受自己的价值被人遗忘。 「对吼！差点忘了……」林檎恍然。 虽然只要没许愿，愿力就会一直保存下去，随时都能许，但若要追求最大效益，每三天准时许愿一次才最为恰当。 林檎搔搔头，即便他知道要许愿，却不知道该许什么愿。 仔细想想，他缺的莎莎给不起，莎莎给得起的他又不缺，这许愿能力怎么看都有点鸡肋。 「想好没？赶快许完愿然后出门买饭啦，老娘快饿扁了！」莎莎不耐烦的催促。 「暂时缺乏灵感，明天再说吧。」 林檎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直播竞标的事，根本没心思想什么愿望，虽然他也想过靠莎莎的力量让销售计画更加顺利，却缺乏具体的实施方法，比如该针对方案的哪部分或是在哪一阶段许愿，这些都要谨慎思考。 毕竟莎莎受到愿力限制，从之前的经验便可得知，直接完售库存品这类牵扯到大量金钱的愿望肯定没门，如何有效利用她的能力，成了林檎的一大烦恼。 「既然如此，那你就许个让我能自由行动的愿望吧。」莎莎没有轻易放过林檎，反倒主动提出要求。 「好让你每天都能出去吃吃喝喝，把我的钱花个精光？」 「欸……难道你会读心？」 「还用读吗？都写在脸上了！」 莎莎不由得摸了摸脸颊，嘟嘴抱怨道：「你也不替我想想，整天在你身边当跟屁虫，看你吃饭看你约会看你上班，连你去厕所我都得跟着！」她越说越气，一把撕开桌上的旺旺仙贝狠咬一口：「你说！这有道理吗？」 「哦，这有道理吗？」 「……」莎莎无语，谁要你在那鸚鵡学舌？老娘是问你有没有道理啊！ 「要帮你许愿也不是不行，不过要先约法三章，出门前一定要先和我报备，没我允许不准乱跑。」 就算莎莎不说，林檎也有点受不了这种毫无隐私的生活，倒不如顺着她意思，给她一点自由，你好我好大家好。 「我答应你。」莎莎许诺。 「嗯，那我要许愿囉？」 「来吧！」莎莎兴奋的摩拳擦掌。 「我希望莎莎能不受神灯拘束、自由行动。」林檎正式许下愿望！ 「当我们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当我们同在一起，其快乐无比。 你对着我笑嘻嘻，我对着你笑哈哈……」 林檎听到这忍不住双拳紧握，别说笑嘻嘻，他不对着莎莎挥出右鉤拳就该偷笑了！每次听到她唱歌就来气，谁跟你快乐无比！ 好好一个神灯精灵，唱什么狗屁儿歌，非得把人设崩成这样才过癮？ 「当我们同在一起，其快乐无比──乌沙乌沙巴拉嘿唷，实现愿望吧！」 莎莎手指顶天，金鸡独立，整个人凌空旋转，一袭由神秘粉光化作的缎带将她团团包裹，莫名奇妙的小星星佈满房间，甚是梦幻。 林檎觉得这副景象莫名眼熟，歪头想了想，随即打开电脑喇叭，很识相地点开了美少女战士的变身bgm，从冰箱拿出一瓶饮料，静静看着莎莎花式装逼。 只见莎莎原先由烟雾构成的下半身彻底脱离神灯，一分为二，渐渐细化出脚掌及脚趾，很快地便生出一双修长别致的美腿。 林檎看得一头雾水，从头到尾也就变了双脚，这满身缎带到底是哪来的恶趣味？还有还有，转了整整两分鐘，就想问你晕不晕！ Ep.023 这阳台危险 莎莎呆在原地凝视自己的双腿，陶醉的摸了一把，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就像入手了新玩具的小孩一般。 她小心翼翼的迈出步伐，走没两步便跑了起来，紧接着一记颯爽俐落的回旋踢，姿势标准到足以讚叹一句「追求完美，近乎苛求」。 但看在林檎眼里，却有了其他想法。 无论雏鸟学飞、婴儿学走，都是生物练习如何运用肢体的例子，虽说受天赋影响，个体间存在着适应时间长短的差距，但从生疏到熟练的这个过程，绝不可能被省略。 纵使尚不确认莎莎能否被归类在生物范畴内，可是从日常生活观察下来，她的动作举止乃至生命徵象，和寻常人类并无相异。 也就是说，原先没有双腿的莎莎，不可能未经练习便熟练使用双足步行。 唯一的解释，就是莎莎曾经拥有过双腿，当时的肌肉记忆至今仍铭刻于她的体内，犹如生物本能。 这印证了林檎曾经假设过的一个可能── 在成为神灯精灵前，莎莎曾是一名人类。 「喂！」 「叫屁啊！有病吗？」林檎差点被吓个缩阳入腹。 「我有病，你有药吗？」莎莎做了个鬼脸，「别发呆了，快点出去吃饭啦！」 「哦……」 林檎依然沉浸在关于莎莎身世的思考中，在莎莎的半强迫下跨上了机车外出觅食。 虽然莎莎没有自身从前的记忆，但仔细想想，无论是她熟稔操作电脑的模样、以及对于车辆和飞机司空见惯的态度看来，沉睡了三百年什么的绝对是在胡说八道。 不排除可能是神灯的上任主人教给她这些知识，也可能莎莎在成为神灯精灵前便是一名生活于科技时代的人类，总之能确定的是，莎莎这种失忆属于选择性失忆，仅丧失了和自身相关部分记忆。 推断至此，林檎不由得对莎莎的过往兴起好奇心。 「停车停车停车！」莎莎突如其来的嘶吼，再度打断林檎思绪。 林檎转头一看，自己竟迷迷糊糊的在莎莎指示下骑到了争鲜寿司门口。 他瞪了莎莎一眼，不是说他不喜欢吃寿司，只是这几天吃寿司的频率实在有点太高，现在他一闻到醋饭的味道就想吐。 「算了，就外带一份最便宜的，等等另外去买滷肉饭吧。」林檎心痛地轻抚乾瘪的钱包，无奈的走进店里拿起一份盒餐，快速结帐走人。 回家后，林檎一边吃饭，一边搜寻关于直播竞标拍卖的资讯，对于莎莎凝重的盯着寿司，喃喃自语若有所思的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 现今脸书上的直播竞标商品大多为木雕、珠串之类的艺品，号称具有开运、带财、招人气等功效，外行人向来难以得知这类產品的真实价值，產品功效更是虚无飘渺，直播竞标之所以大行其道，正是巧妙利用了资讯不对等的优势。 与其说买家买的是產品本身，倒不如说是买一个心安，就像是服用保健食品，谁也不能断定它到底有效没效。 肥菌之前也提醒过林檎，直播竞标的市场已趋近饱和，现在若想进场分饼，恐怕需要漫长的时间积累，难以像早期进场的直播卖家那般快速赚钱。 但在林檎想来，他的计画和传统直播竞标完全不相衝突，无论是幽默詼谐的台式叫卖，或是神神道道的开运商品，都不在他的执行方案内，因此他对于自己的方案还是挺有信心。 林檎在下班前便额外替公司办了一个商务专用帐号，虽然脸书直播功能的使用者眾多，但他在这块完全是个新手，在正式开卖前得先熟悉一下直播相关的所有功能。 他接上公款购买的收音器材及摄影机，经过好些摸索，终于成功开啟直播。 「喂喂──麦克风试音、麦克风试音。」 林檎喊了两声才发现，他没有贴出直播连结，帐号也是新办的，根本没有观眾帮他确认直播状况。 他点开手机脸书，用私人帐号搜寻公司帐号，总算能从观看者角度调整状况。 「哈囉哈囉，大家好……嗯，有点小声，这样听好像不太准，莎莎，帮忙测试一下，你到厕所去。」林檎将手机递给莎莎。 「啥？又厕所！厕够了没啊，今天已经陪你在厕所窝了大半天，现在还要去厕所，别真把老娘当成夜壶精灵！」莎莎气到一个大力金刚指捏爆了手上寿司。 林檎瞥了一眼，默默从床底翻出一盒蟑螂屋，拿出里头引诱蟑螂用的药丸…… 「你说我把这药捏碎放进神灯的话，明天会有多少蟑螂涌入你的老窝呢？忘了提醒你，夜壶精灵的另一个转职分支可是蟑螂精灵唷。」 「恶魔、你这恶魔！快把那个药拿走……啊啊啊，有一粒粉掉进去了啦，快倒出来、快倒出来，真的会有蟑螂爬进去啦！」 莎莎哭喊着衝上前去抢夺神灯，却被林檎一个转身灵巧闪过。 「如果真不想去厕所，我也不勉强就是了。」林檎冷笑着将手上药丸捏个粉碎，昂起额头邪恶地笑看惊慌失措的莎莎。 「我去、我超想去的，厕所根本是我第二个家，我最爱厕所了！」 「呵呵，识时务者为俊杰。」 「什么食物？讲中文好不好？」 「唉，有空还是多读点书吧，你没听过一句话叫三日不读书，面……」 「面目全非？」 「你才面目全非、你全家都面目全非！快去帮我测试！」林檎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再对牛弹琴。 「去就去，去你妹的……」莎莎碎念着朝厕所走去。 「你说啥？」 「啊啊啊！别把药粉倒进去，我是说我最爱去厕所了啊！」 见到莎莎泪奔进厕所后，林檎舒了口气，终于能继续测试直播。 林檎一面听取莎莎的反馈，一面调整收音设备及摄影角度，并测试直播接收端以及用户留言的延迟秒数，做了一个详细的纪录。 「声音又有点大了，调小声点。」莎莎隔着厕所门扉喊道。 「靠，你在耍我吗？一下太小一下太大！」 测试了老半天，林檎略感倦怠，再次将收音幅度调低后，突然兴致一来，歌声激扬：「这阳台危险，肥太远，对你做鬼脸，我们肥太远，衝向云端，天空没有极限──」 登登登等登登── 林檎刚觉得唱开了嗓，准备全力飆歌时，手机铃声忽然打断了他。 拿起手机一看，竟是沉孟蝶打来的，胆敢打断歌王演唱，得好好唸她两句才行。 「拜託你别再唱了！你的歌声没有极限，但我的耳朵有啊！是嫌最近地震不够多吗？」 林檎接起电话，还来不及开口，沉孟蝶就抢先飆了他一顿。 「我……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唱歌？你监视我？」 「监视你个毛！你下午办好公司帐号后不是有传连结给我吗？刚才想说上线看一下，哪知道一点进去我的耳朵就惨遭摧残。」 「呃，有那么糟吗？」林檎尷尬问道。 「差不多是8.5个胖虎的程度，你说呢？」 「可能是饶舌歌曲我还驾驭得不好，不然我唱首情歌你听听看……」 「别、求求你别再唱了！」 沉孟蝶是真心害怕哪个不知名的路人正好点进直播，被林檎唱个七孔流血抢救不及，那可就造孽了。 Ep.024 今天元宵节？ 「是说你那边测试的如何？明天可以开始直播吗？」沉孟蝶连忙切换话题，强制卡歌。 「大致都差不多了，明天还要去仓库挑几样比较讨喜的產品，印象中有一款机器人造型的喇叭还不错，包装也挺有质感的，如果库存数量够的话，就先主推那款喇叭吧。」 「嗯……真的不需要买些直播时穿的衣服？」 「真的不用，你今天也看到那些直播主，大家马都是一套居家服打全场。」林檎严重怀疑沉孟蝶纯粹是想找个大肆採购的藉口。 「哦，好吧。」沉孟蝶的口气听得出有些不甘愿。 「何况你穿什么都没差吧。」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林檎！？」沉孟蝶突然拉高了音量质问。 「我……我是说以你的销售实力，根本不用靠外表嘛。」 ──你穿什么都漂亮，天生的单身狗杀手啊！ 尷尬癌使然，林檎的心里话硬是说不出口。 「哼，活该你一辈子单身狗！」显然沉孟蝶对这解释十分不满。 都说惹虎惹熊，千万别惹恰查某，女人一旦被惹毛，可不是躺在地上装死就能逃过一劫这么简单，光是那句句带刺的功夫，十个叶问也得跪！ 林檎心里瞬间奔过成千上万的草泥马，说到斗嘴他也算是一代宗师，但在刷爆沉孟蝶的好感度前，他只能选择战略性退让。 「不然……明晚我陪你去挑几件直播时穿的衣服？」林檎试探性问道。 他觉得自己就像在餵小马吃草，小心翼翼的递出草枝，既期待小马吃下他手中的草，又害怕小马暴起狠咬他一口。 相较之下，还是当驯兽师爽多了，一鞭子下去，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要是哪天他也能拿着鞭子对沉孟蝶…… 不不不，再怎么想，他都是挨鞭子的那个。 「明晚？不是说明天晚上要进行直播测试吗？」沉孟蝶问道。 「只是先让你练习一下，花不了多少时间，买完衣服后再说吧。」 「唷呼，时隔三年零七个月，终于有人肯陪我逛街了！」 林檎莫名感到背脊发凉，自己似乎立了什么死亡flag…… ◆◆◆ 隔天，少了沉孟蝶的上班日，林檎明显缺乏干劲，加上莎莎也不知道蹓躂哪去了，顿时让他心中有些空空落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莎莎相伴左右。 自他捡到神灯起，也不过刚满一週。 林檎曾经认为自己是一个很难被改变的人，大多数人的成长过程基本上都有跡可循，在家庭的保护伞下慢慢接触外在社会，茁壮自我，在这途中，价值观与世界观也一点一滴被精雕细琢，当人格彻底成形后，便是走出伞外，深入探索人生的时候。 然而林檎很早被迫便走出伞外，他的本我是在暴雨冲刷下野蛮生长，早早便遭强制定型，以致于有点自暴自弃，潜意识中抗拒改变自我、精进自我，才会落到现今这般不上不下的人生。 不是每个瞎点技能树的选手都能成为逆天大神，那样太不现实。 所以当林檎查觉到自己似乎还有改变的可能时，不免感到意外。 下定决心追求沉孟蝶，正是他拋开旧我的第一步。 但这一切，都是在莎莎强制介入他的生活后发生的事，若不是她的胡搞蛮搅逼得林檎必须面对，他也不会发现自己还有改变的可能。 下班后，林檎直奔巨蛋购物中心，才刚到门口，便看见沉孟蝶一脸不耐烦的踏着脚尖，频频望向手机。 「太慢了！」什么典雅嫻淑都是浮云，假的。 「拜託，我一下班就赶来了，哪像你週休四日，整天间间没事。」林檎觉得夫纲这玩意儿，得趁早确立才行，可不能由着女人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我倒是想天天上班，有本事你去跟老闆说啊。」 「有本事你自己去说。」 「有本事你帮我说！」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推开了购物中心的玻璃大门，天真的林檎却尚未意识到，他亲手开啟了地狱的门扉。 直到购物中心打烊，沉孟蝶还死赖着不肯离开，她的战术很简单，每个专柜都挑几件商品结帐，先寄放在柜上，跟柜姐说她等等回来拿，硬是拖着不让人家下班。 最毒妇人心，拖人下班时间这种歹毒手段信手拈来，毫不在意一道道怨念目光的攻击，大小姐气场发挥得淋漓尽致，跟平时被小董电得狗血淋头的模样判若两人，林檎再一次刷新了他对沉孟蝶的认知。 磨磨蹭蹭到了十点半，沉大小姐终于甘心离开，一眾柜姐和林檎终得解脱，就像是亲眼见到恶婆婆下葬的小媳妇，只差没跳起来大喊呀比。 林檎累惨了，在提满大包小包、双手不自由的状况下，跟着老司机穿梭于大小专柜间，考验膝盖强度的仓促急停是少不了的，一个三坪的小专柜能绕三十分鐘，时不时还来个机智问答── 你觉得这件好看吗？ 那件适合我吗？ 穿起来会不会太胖？ 我的屁股是不是有点大？ 紫色好还是粉色好？ 这件会不会太透明？ 他妈的今天元宵节是不！？就想问问哪来这么多谜题，还全是陷阱题，海龟汤都没这么刁鑽！ 逛街本身并不是太耗体力，耗的是心力，比耗体力更磨人，没见到某红魔族少女耗尽魔力后同样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吗？ 「先陪我回家一趟，把东西放一放。」沉孟蝶拋下这句，便自顾自的走向地下停车场。 林檎则是一脸懵逼，呆站在原地。 ──这是要见老丈人的节奏！？ Ep.025 秘境当前，谁能淡定！？ 林檎骑着机车跟在沉孟蝶的大红跑车后方，从嘈杂的商圈逐渐驶向静謐的住宅区，斑斕夺目的招牌彩光也跟着归于平淡，佇立于夜幕中的盏盏黄光，低调却不失华丽。 沉孟蝶停在一处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外，和保全说了两句，随即朝林檎招招手，示意他跟着进来。 林檎仰首望了大厦一眼，即便在农十六特区中，这栋大厦也算翘楚，无论是外墙不明觉厉的铜材装潢，抑或是高挑明亮的落地窗，在在都彰显出富人阶级的特权。 将机车安置于停车场，林檎跟在沉孟蝶身后进入电梯，不由得忐忑起来。 终于来到选择是否收下支票的分支选项了吗？ 【沉道华给了你一千万元支票命令你离开他的女儿，是否收取？】 【→是／否】 啊啊啊啊啊，好难抉择，难道我的爱意就如此不堪一击吗……林檎正在世界的中心咒骂爱情。 就在他纠结不已时，沉孟蝶已领着他停在自家门口，正摸找着包包内的钥匙。 林檎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出一首老歌。 ──看见蟑螂，我不怕不怕啦！ 没错，把沉道华当成蟑螂就好，大不了一个拖鞋巴下去…… 嗯，巴在我自己脸上，顺便来个土下座。 林檎很不争气的预先想好了求饶手段。 喀嚓。 门开了。 林檎从未想过，一天之内连续两次踏入地狱之门是个怎样的概念，现在他懂了，就像是好不容易把粥里的香菜捞完后，才发现底下还藏了一堆芹菜，马勒戈壁。 「打扰了。」林檎象徵性的轻敲两下门，走进屋内。 「打扰个毛，是把我家当成闹鬼旅社吗！？」沉孟蝶没好气的说道，她真的很想知道林檎脑袋到底装些什么东西。 她没注意到的是，打从林檎一走进屋内，便刻意挺起胸膛，微收下巴，双眸直视前方，试图给老丈人一个完美的第一印象。 当然，这个完美的第一印象仅存在于林檎脑海中。 「东西放墙边吧，喝水还是咖啡？」沉孟蝶问道。 「咖啡，两匙糖，奶精少点，谢谢。」林檎拘谨回应。 沉孟蝶闻言眉头一挑，没想到这傢伙还真不客气。 虽然有些不甘愿，她仍旧认命的走进厨房烧水，顺便煮包泡麵垫垫胃。 屋内瀰漫着令人心神舒爽的淡香，不晓得是从何而来的味道，但林檎自动脑补为沉孟蝶的体香，不动声色的拼命猛吸。 他坐立难安了好一会儿，终究不安份了起来，开始在客厅东摸摸西摸摸，先是从沙发缝中摸出一条小内裤，又在茶杯里翻出一堆假睫毛，最后在喜饼盒里找到一叠奖状，还有沉孟蝶歷年来的成绩单…… 这就有趣了啊，黑歷史什么的，走过路过千万不能错过。 高中成绩单上的各科分数几乎皆保持在九十五分以上，军训美术音乐这些副科目也不例外，更厉害的是连大学成绩也同样优秀，着实不易。 可惜，沉孟蝶却从未拿过前三名，甚至连前五名都屈指可数。 原因无他，这女人的国文实在太残念，打从小学开始从未及格……着实不易。 「果然上帝是公平的，先替你开了一堆窗，再把你家大门焊死。」林檎欣慰想道。 从沉孟蝶的黑歷史中得到满足后，林檎化身德瑞克，展开祕境探险。 妹子的闺房，对男人而言绝对是无上祕境啊！ 传说，在那一方秘境中，有着香香软软的宽阔大床、长满粉色内衣的树、满是内裤的深渊沼泽、记载着旷古秘辛的上锁日记本，运气再好一点，或许还能见到妹子在高中时期制服模样的珍贵照片。 在秘境前淡定佇立？ 没可能的！ 除去厨房外，另外还有三道门扉，林檎啪一声打开第一间……是厕所！ 第二间……是杂物间！ 啊啊，最后一间，无疑便是沉孟蝶的闺房。 林檎抱着恭敬的心，脚掌併立，双手合十，在房门拜了三拜。 最虔诚的信徒，莫过如此。 他颤抖的伸出右手，诚惶诚恐的握住门把，用上以筷子夹起豆腐的巔毫之力，轻轻压下门把── 喀嚓。 卧槽、上锁是哪招！？ 说好的信任呢？对得起我这虔诚信徒吗你？ 林檎跪坐在地，神情落寞。 「教练，我想进房啊……嗯，什么味道？」 他鼻子微微抽动，嗅到了浓郁的泡麵香味，忽然有些感动，没想到沉孟蝶竟然这么贴心，知道他下班后就直接赶来，都现在都还没吃晚餐，特地替他煮了泡麵。 房门上锁什么，就姑且原谅你吧，你这小淘气。 林檎感觉鼻头酸酸的，走进厨房，打算对沉孟蝶的体贴表达一下感激之意。 呼溜呼溜呼溜── 林檎望着正大口吸麵的沉孟蝶……好可爱，却又好可恨，把老子的感激还来！ 「看什么，我饿了吃点泡麵不行啊！」嘴上掛着麵条的沉孟蝶，口齿不清的骂道。 「不是、你就只顾着自己吃？」 沉孟蝶红着脸狠瞪了林檎一眼，囉哩叭唆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麵啊这傢伙！ 她指向另一锅正准备用来泡咖啡的滚水说道：「我希望你能跟这锅水一样。」 林檎闻言一愣，此话何解？元宵节还没过完吗卧槽！ 「呃，是说我不够热情吗？」 「……滚！」 林檎灰头土脸的回到客厅又坐了好一阵子，沉孟蝶突然端上咖啡和吃剩的半碗麵放在他面前。 「家里没存粮了，将就点吃吧。」 都说人要苦过才懂得感恩，沉孟蝶这一手熟稔的傲娇操作让林檎差点泪腺失调，他捧起碗公，三两口便吃得碗底朝天，咖啡也豪迈的一口饮尽。 「呼，爽快！」林檎大呼过癮。 「吃完了，可以去你家测试直播了吧？」沉孟蝶的眼神似乎有些漂移。 「好啊，只是不先跟你爸打声招呼这样好吗？」林檎可没遗忘他的老丈人。 这时他才想到，这个家里貌似没有沉道华的房间？ 「我爸又不住这，我很早就自己出来独居了，别废话一堆，赶快走吧！」 「咦，你自己住？那你爸......」林檎心里百般疑问。 沉孟蝶匆忙将林檎推出门外，打断他的发问，关上大门前，心虚地瞄了沙发上的小内裤一眼。 ──完了，老娘的形象毁了，明明昨天才特地整理过啊！ 抱着悔恨的心情，两人转移阵地至林檎家，在看过沉孟蝶那富丽堂皇的住处后，林檎不得不先打个预防针。 「先提醒你，我家很小，有点简陋，别太介意。」 「无所谓，一个人住大房子也挺空虚的。」沉孟蝶耸耸肩。 「我大概永远无法理解这种空虚吧。」林檎苦笑自嘲，插入钥匙打开大门。 只见莎莎坐在电脑桌前，不慌不忙的转过身：「哈囉，欢迎回家。」 林檎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沉孟蝶便先一步冷笑道：「金屋藏娇啊，难怪你无法理解『这种』空虚。」 林檎这下傻了，瞪大双眼来回看向莎莎与沉孟蝶，沉孟蝶竟然看得见莎莎？ 靠靠靠靠靠！现在是什么状况啦！？ ※喇个赛：这几天在赶一个案子，清醒的时间除了吃饭抽菸伸展肌肉外几乎都在赶工，整个人快死了，看萤幕是糊的，肌腱是烫的、背脊是痠的、精神是残的...... 听说啊，珍珠可以治百病，看在我顶着伤残之驱更新的份上，餵点珍珠好不？ 【面前有一位脚步蹣跚印堂发黑的作者，是否餵食珍珠？】 【→是/否】 【作者感到身体舒服多了，但精神依旧委靡不振，是否留言陪他谈谈心？】 【→是/否】 【作者感到精神舒畅多了，但依旧身影孤独，是否号召己身好友，推荐此书？】 【→是/否】 【作者感到自己成为了人生胜利组，奋勇赶稿，一日万字，终于得以出书！】 【恭喜你，获得了作者的由衷感激，作者赠予你奖励道具。】 【获得作者签名照一张。】 【获得作者签名照一张。】 【获得作者签名照一张。】 【获得作者签名照一张。】 【获得作者签名照一张。】 【获得作者签名照一张。】 【获得作者签名照一张。】 【获得作者签名照一张。】 【获得作者签名照一张。】 【获得作者签名照一张。】 【集满十张，系统将自动为您更换作者签名海报一张。】 【作者对你投以讚赏目光，你感到人生圆满。】 【恭喜你，全破了这款「我要成为小书粉」的优质游戏】 -staff- 脚本-六花 配乐-六花 配音-六花 插画-六花 Ep.026 哪管它洪水滔天！ 在林檎大脑彻底当机之际，一股晃动忽然自脚底传来，三人一阵踉蹌纷纷跌坐在地，远比前两次更加激烈的地震骤然来袭！ 置于壁架上的公仔小物纷纷落地，林檎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那边，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此刻正死盯着双腿开成m字型的沉孟蝶。 准确点说，是m字中的v字部位！ 粉、粉红色的蕾丝缎面！？ 禁忌花园、甜心蜜蕊、粉漾波光……一堆不知所云的关键字顿时挤爆林檎脑袋。 若说女人的脑是能将任何事物都和爱情扯上边的恋爱脑；那么男人的脑就是能无视时间、地点、场合，强制将目光捕捉之物与色情相互连结的色情脑。 就像是windows中的ie瀏览器，看似齷齪无用，却是必要之恶！ 哈嘶、哈嘶。 林檎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地震啥的闪边玩沙去吧，现在可是人生关键时刻，哪管它洪水滔天！ 距离上一次在有幸于三次元看见女人裙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清末民初？ 不对，是十四年前，整整十四年啊！ 那年国二，总是穿着改良式膝上旗袍的歷史老师，常翘脚坐在讲桌上讲课，某天，就在她换脚之际，林檎惊鸿一瞥，黑色透明蕾丝.jpg，get！ 如今十馀载悠悠而逝，终有幸再见此景，身为处男的林檎如何能不贯注全副心神，拼命将这良辰美景铭刻脑内，他控制不了自己啊！ 莫名其妙的慾望沸腾，导致大量血液瞬间窜上，活络林檎大脑，他快速反应过来── 与其备份，倒不如先保护原始档！ 他一把拉起沉孟蝶，将她带离最危险的门框边，紧紧搂在怀中，贴靠在墙角。 至于莎莎？那个正在高唱音浪太强的神经病，还是装作没看见吧…… 原先慌张的沉孟蝶随着林檎的动作而冷静下来，地面传来的震动渐渐被林檎迅猛有力的心跳取代，沁入鼻腔的，是林檎深沉的鼻息，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壁咚了？ 老娘才不会屈服于壁咚这种愚蠢招式之下！ 沉孟蝶倔强的急欲挣脱林檎，然而忽强忽弱的地震却让她膝盖一软，整个人扑跌在林檎怀里。 明明不是什么厚实的胸膛，却有一股难以明喻的安心感围绕着沉孟蝶，或许是林檎丝毫不惧地震的谜之自信感染了她，冲淡了她内心的恐惧。 她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吊桥效应、这只是吊桥效应、这只是吊桥效应，千万不能上当！ 然而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地背叛了她的思维，脸庞缓缓侧过，紧贴在林檎胸前，犹如驱使归巢本能的动物。 此时她只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永远永远。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沉孟蝶想不透，只能继续任凭本能倚靠在林檎胸怀。 终于，大地重归安寧，两人松了口气，彼此贴合的掌心被汗水紧密相连，甚是亲密。 「没事吧？」 「没事，最近地震也太频繁了吧，还都是有感地震。」沉孟蝶神色淡然的和林檎拉开距离，眼神下意识瞥向一旁，悄悄将湿漉的掌心藏至身后，捨不得拭去上头汗水。 「这就停了？太快了吧？」莎莎嘟起翘唇抱怨。 「快你个头，你当是在投十元坐马啊？快帮忙整理啦！」林檎无奈骂道，莎莎这番话要是被道德魔人听到，包准会被砲到臭头，地震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也来帮忙整理吧，对了，这位是……？」经过地牛一晃，沉孟蝶原先撞见林檎金屋藏娇的怒火也跟着晃没了，反倒对莎莎的身分兴起好奇心。 「这是……我表妹。」林檎眼珠一转，随口扯了个谎：「她叫莎莎，屏东人，最近刚毕业，来高雄找工作，暂时借住在我家，说起来你们还是同龄呢。」 「原来如此。」 莎莎和沉孟蝶彼此点了点头做为招呼，按理说，她们两人都不是这种冷淡的性子，但就是莫名的不想接近对方，更别提开口交流，彷彿相互排斥的磁铁一般。 「你别整理了，现在也有点晚了，直接来测试直播吧，那边留给莎莎收拾就好，反正她整天间着没事。」 「谁间着没事啊，老娘也是很忙的好不好！」莎莎不满林檎贬低，开口反驳。 沉孟蝶原先就不想跟莎莎一起整理，正好林檎发话，她便兴冲冲的跑到镜子前整理仪容，准备开始直播；所幸莎莎也是同样想法，倒也没再抱怨什么。 林檎拿出一台电脑喇叭交给沉孟蝶，喇叭的外观为约莫三十公分高的机器人造型，颇具质感的雾面黑加上部分电镀装饰，让这台喇叭从「幼稚」升格为「童心未泯」。 吊卡式的包装佐以精緻的漫画风格图样，即便当作礼物送人也不失品味，怎么看都是妥妥的热卖商品。 「这喇叭看起来挺不错的，怎么会沦为库存品呢？」沉孟蝶把玩着喇叭，不解问道。 「呵呵，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林檎嘴角勾勒出极为不屑的弧度。 说起这款喇叭，着实让他吃过不少苦头，当初他刚进公司时，也曾一眼看中这款库存喇叭，进而将它作为主力商品推广，偏偏这款喇叭的品质实在太渣，毫无亮点的音质表现就先不提了，极高机率的不明原因故障才是核心问题所在。 当时在林檎的用心下，这款喇叭一度热销，对于库存品能够热卖，肥菌也是讚誉有佳，但不出一週，退货要求竟如雪花般纷沓而至，最终竟有高达80%的故障品惨遭退回。 那一阵子光是处理客诉及退货就忙翻了，姜婉萱每天都少不了赏他几十个白眼。 虽然这款喇叭品质奇差无比，但在外型上确实有其匠心独运之处，利用这次直播竞标低价出清正好适合，只要事先说明竞标品不接受退换货即可。 沉孟蝶迅速记下產品资讯，林檎开啟直播后，便坐去床上乐当吃瓜观眾。 「唷嘿！今天的竞标活动开始囉，老闆正在一旁盯着，拜託大家赏个脸，一人一标救救孟蝶，别让人家难做唷！」沉孟蝶以奇怪的招呼语开场后，随即眨眨眼，摆出双手合十的道歉姿势，满脸委屈的说道。 林檎在一旁简直看傻了眼，厉害了我的姊！ 继肥菌之后又一个人格分裂啊…… ※喇个赛：「哪管它洪水滔天」是我心中帅气词句排行榜的前段班成员，在输入本话标题时硬是起了鸡皮疙瘩，明明林檎只是为了看内裤而已...... 顺带一提，「杀他个天翻地覆」我也非常喜欢，可惜本作大概不会有这句话出场的机会，有的话可就糟了呢......代表这本书完全跑题了啊！ 从昨天到现在已经超过24小时没睡，忙完手边案子后又跑去通家里马桶，成功畅通马桶的成就感竟然远超出工作做完的成就感，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天职是...... 华尔街操盘手？ 总之，现在是一具正在打字的行尸走肉，各位晚安，等我甦醒应该是一千年后了，记得帮我买一下猎人完结篇，如果它能在一千年内完结的话。 Ep.027 一贱西来，而后穿心 沉孟蝶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不同的声线、语调、话术，以及各种吸引观眾的玩笑话，试图找出最适合自己的方式。 整整三小时不间断的练习，能听得出她的嗓音开始有些沙哑，除了持续替她补充温开水，林檎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他没有阻止沉孟蝶继续这种拼命三郎式的练习，只是静静窝在床角，欣赏她的侧脸。 很美。 不只是侧脸很美，她义无反顾迈向目标的样子更美。 林檎特别喜欢她轻咳两声后，端起水杯仰首饮尽，瀏海飘盪的模样。 林檎的心总在这个瞬间砰然一动。 莎莎不知何时回到了神灯里，或许是不想和沉孟蝶共处一室吧，林檎也无暇多问，只是默默替沉孟蝶斟茶递水。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挺好。 若时间能停在这一刻，那就更好不过。 直到凌晨三点，沉孟蝶练习了将近四小时，即便水分充足，未经训练的声带也禁不起长时间的使用，她蹙紧眉头用力清了清喉咙，粗糙的喉音这才让林檎惊觉到不能再让她这样练习下去，过头了。 「今天到此为止吧，我看也差不多了，都半夜了。」林檎不捨的开口。 「不行，明晚就要开始直播了，得在那之前把状况调整到最好。」沉孟蝶倔强拒绝。 「……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什么叫最好？没有实践、没有经验，就想一步登天，未免也太天真了吧。难不成你所谓最好的状况，就是练到嗓子哑了，在萤幕前跟观眾大眼瞪小眼？」林檎落下狠话，毕竟沉孟蝶可不是好声好气就能说服的角色。 沉孟蝶很想反驳，支吾几声，才发现自己无从反驳。 林檎趁胜追击：「练习是为了能更顺畅的推销產品，但你为了区区几句话琢磨十遍百遍，早就丧失了原本目的，沦为一种偏执、一种自我满足。就算练到堪比声优的程度又如何？我们连观眾群的喜好都还不清楚，过度的练习根本毫无意义，你是收了妇產科的仲介费，打算让他们耳朵都怀孕吗？」 「我……」 「你呀，太注重细节，也太好高騖远。不是说追求完美不好，但无论工作或生活，没有人能一步到位。就拿盘点来说，你都还没完整盘点过一轮，就开始想针对各个小地方做改进，但你没有考虑到实际执行的可行性、没有考虑到同事能否配合、甚至你连事先告知一声都没有。」林檎知道自己有点扯远了，叹了口气道出总结：「职场是一个生态圈，不是自己闷着头衝到底就好，唯有融入这个圈子，才能发挥出最大效益。总之，明天我们看过观眾反应后，再以此做为依据去调整，别做无用功。」 「你懂什么，我可是沉孟蝶，注定会像蝴蝶一样翱翔天际，别拿你的标准衡量我！」沉孟蝶发动大小姐力场，霸气宣言，却像是在提醒自己些什么。 「没有歷经苦难破蛹而出，又哪来翱翔天际的蝴蝶？胡天兰还差不多。承认吧，你根本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厉害，正视失败、接受失败，才是我们凡人获得成功的唯一途径。」这话说完，林檎忽地一愣，随即露出一副自嘲的苦笑表情。 沉孟蝶紧咬下唇，不甘心的瞪向林檎。 她一直以为，自己离成功很近很近，近到只差一点点的机遇、一点点的运气、一点点的灵感。 ──我已经非常努力了，只要努力就对了。 就像以往那些疯狂行径一样，只要她想，没有办不到的事。 沉孟蝶忽略了一点，世上从不缺努力的人，但成功者永远是凤毛麟角，单单努力是不够的，还得用对方法。 仔细想想，自己念的不是什么好学校，成绩也差强人意，又没什么专长，除了家世比平常人强一点，似乎没有其他长处。 到底为什么会有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 林檎的一番话，让沉孟蝶开始省思自我。 从前的沉孟蝶，虽然也会一头热的去做某件事，却不会蠢到如此自负。 追根究柢，是因为急了吧。 毕竟，蝴蝶能自在飞翔的日子，不多了。 只是林檎这王八蛋，说话一定要这么直吗？直就算了，还这么贱！ 什么胡天兰、胡你妹啊！ 可沉孟蝶发现，自己似乎就是被林檎那副贱样给深深吸引住。 太可怕了，怎会有人可以贱成这样。 简直是一贱穿心。 沉孟蝶脑中不自主浮现一个笑得很贱的邱比特，心形箭头上刻了个大大的贱字，咻一声射穿她的心。 她越想越气，随手抄起一支笔朝林檎扔去，啪一声打中他的头。 随即一个橡皮擦砸在林檎身上。 然后是长耳夹。 接着是笔记本。 再来是…… 「喂喂喂，够了啊你，放开那把剪刀！忠言逆耳懂不懂？」 「哼。」 虽然沉孟蝶埋头苦干的模样确实很让林檎心动，但世界上没有人是为了努力而努力，在努力的背后，必然有其目的，沉孟蝶的目的无疑是想在工作上有所建树。 因此，林檎不得不开口点醒她，至少得让她走在正确的路上。 「你到底在急什么？」林檎问道，他总觉得沉孟蝶似乎在被什么追赶着，不得不拼了命的卖力狂奔，眼中除了终点，再也容不下任何事物。 沉孟蝶闻言微怔，犹豫片刻后低声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什么意思？你该不会得了绝症吧？」林檎紧张兮兮的问道。 「绝你个大头鬼，你才绝症、你才好高騖远、你才歷经九九八十一难！」 「你说得不清不楚，任谁都会搞错吧！」 「你还说！」 沉孟蝶气到将剪刀一把射出，吓得林檎赶紧卧倒，惊险躲过。 两人僵持了好一阵子，直到沉孟蝶的肚子不争气地传出咕嚕声，她才打破沉默说道：「我饿了。」 「喔。」 「喔个屁，带我去吃东西啊！」沉孟蝶就没遇过这么蠢的男人。 「喔喔！」这次的喔是恍然大悟的喔。 「白花了我五百万，拜託机灵点行不行？」 林檎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 这还真不能怪他，当了二十八年的单身狗，自然无法第一时间解读女性专用话术── 我饿了、我最近好像胖了、你有多爱我、你会先救你妈还是救我……我救你妹啊！ 不过没关係，根据古典制约理论，经过一定程度的肉体刺激后，再蠢的狗都能学会该如何应对这些堪比相对论的高深问题，前提是能活着熬过那些肉体刺激…… 凌晨三点，距离日出只剩两个小时，正是街上最为萧条的时段。 虽说没有冷风，但万物噤声所带来的寂寥感，却让人不禁打起哆嗦。 「店家都关了，看来只能吃微波食品了。」林檎撇嘴道。 「街尾那边还有亮灯，去看看吧。」 沉孟蝶大步迈出，压根不理会林檎的意见，刚被训了一顿，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呢。 「欸，是臭豆腐耶，吃这个可比微波食品好多了。」 走近一看，林檎赫然想起这不就是那个老神棍开的臭豆腐店吗？ 他还来不及阻止，沉孟蝶已先一步走进店里，他只好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幸好，老神棍不在店里，只有两个欧巴桑正兴高采烈的聊着八卦，丝毫没有主动招呼林檎两人的意思。 沉孟蝶点了一份臭豆腐、一份蚵仔煎、一份炸豆皮、一碗猪脚汤，等到餐点上桌后，林檎才知道这些全是沉孟蝶自己要吃的…… 「你吃得下这么多吗──嘶！」林檎脚背冷不防一阵剧痛。 沉孟蝶缓缓收回左脚，冷笑道：「谁叫我是胡天兰嘛。」 得了，女人记起仇来估计能把圆周率记到小数点下三千位。 Ep.028 不存在的地震 林檎另外点了一份蚵仔煎跟四神汤，低着头一口接一口，时不时瞄向沉孟蝶。 原本他还觉得陪沉孟蝶来吃臭豆腐有种异样的兴奋感……穷小子带大小姐吃庶民小吃，想想都有点小刺激，什么沉家大小姐，还不照样带歪。 结果没想到这姑娘天生就是歪的啊！ 光看桌上那根连软骨都啃个精光的猪脚骨，绝对是老江湖才有的本事。 不过想想也是，这年头哪还有那种不出深闺、不諳世事的大小姐，只能怪自己脑洞太大。 「你们老闆在吗？」离开前，林檎试探性地问向柜檯的欧巴桑。 欧巴桑打量了林檎一番才回答道：「老闆很少出现啦，你是他孙子还是侄子？这是你女朋友哦？很漂亮内，这么晚还出来吃宵夜，感情很好哦。」 林檎随口打发后迅速逃离，欧巴桑那张嘴太缠人，饶是林檎也快招架不住。 得知老闆甚少出没，让他松了口气，以后和沉孟蝶来回味他们初次外食的纪念之地时就能安心了，他可不希望百万老学堂毁了他们的粉红泡泡。 「你要回家了吗？」 沉孟蝶看了一眼时间，考虑须臾后说道：「太晚了，今天就住你家吧……你别想趁机对我做些什么哦！」 来了！ 刷满好感度后才会出现的最终分支选项！ 林檎压抑住哈嘶哈嘶的衝动，故作镇定的掛保证：「放心吧，人称我坐怀不乱柳下惠……的弟弟。」 「柳下惠的弟弟是谁？」 「惠下柳。」 「会下流？」 「好说好说。」林檎露出坏笑。 「一点都不好笑。」沉孟蝶露出鄙视的眼神，「算了，我还是回家睡吧。」 林檎抹去额头冷汗，委婉的拒绝人真是门技术活，若答应沉孟蝶的留宿，他可没法保证自己能忍住体内的小野兽。 两人停在林檎家的楼下，临走前，沉孟蝶从钱包掏出一根棉花棒递给林檎：「这送你，要放在钱包里唷。」 林檎稍作端详，发现棉花棒两头染上了粘稠的土黄色，怎么看都是掏过耳屎的棉花棒。 他实在懒得猜测沉孟蝶又想搞什么把戏，直接将棉花棒折成两半，随手往地上一扔：「好噁，把挖过耳屎的棉花棒给我干嘛？」 「……那是精油。」 「啥？」 「棉花棒上沾的是精油，放在钱包可以招财，原本想说一人一根，希望能让这次的直播竞标更成功。」略微沙哑的嗓音配上冷淡的语气，让沉孟蝶彷彿变了一个人。 「呃……」尷尬了，摆了个大乌龙！林檎彻底风中凌乱。 「笨蛋、白痴、智障、阿米巴原虫！」 沉孟蝶小手一挥，手上的包包由下往上划出一记大车轮，狠狠搥中林檎下巴，打了个他眼冒金星，待林檎回过神来，沉孟蝶早已不见人影。 林檎呆了半晌，哭笑不得，这都哪来的破事啊…… 他掏出一根菸，在口袋摸了老半天，才察觉忘了带打火机，走霉运时做什么都不顺。 林檎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手机画面停在与沉孟蝶的聊天视窗上。 他望着刚打出的一长串道歉文，稍作沉吟，还是决定删掉。 过没两下他又打出了新一串道歉文，思虑片刻后再度删除。 就这么打打删删、删删打打，直到窗边漫出日色，他才意识到自己该睡了。 那些想不出该怎么解决的事，先扔一边去吧。 一如他的人生。 隔天一早，林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公司的，好像打了个瞌睡，人就来到了公司一样。 直到电脑开机，他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已经不是睡两个小时依旧能精神百倍的年纪了，意识到这个事实，令林檎更不想清醒。 「昨晚地震好强哦，差点把我吓死。」姜婉萱突然发起话题。 「咦，但是我没有感觉耶。」吴思莹尷尬笑道，也不晓得到底在尷尬什么。 听到这话，林檎熊熊惊醒，快速点进中央气象局的网站── 果然，昨晚的地震依旧是「不存在的地震」。 姜婉萱的住处虽离林檎家有段距离，但仍在同一区内；至于吴思莹家就比较远了，光是骑车起码就得半小时以上。 可见这几场地震，都是小范围的局部性地震，但震到昨晚那种程度实在有点夸张，林檎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第一次地震，是他和沉孟蝶在仓库聊天时。 第二次地震，沉孟蝶也出现在他附近的楼梯口。 第三次地震，是沉孟蝶去到他家。 难道他们是禁忌的恋人、苍天不允许的爱情、注定爱的天轰地动万世誉歌？ 不对，他少考虑到某个要素。 某个超常要素。 莎莎。 这种诡异的地震是自莎莎出现后才开始的，仔细回想，其实每次地震发生的时机，并非是在他和沉孟蝶相遇之时，而是「莎莎与沉孟蝶相遇之时」。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昨天晚上，沉孟蝶一走进房间见到莎莎，地震随之袭来。 何况莎莎本身就是超自然的存在，在她身上发生什么光怪陆离的事都不稀奇。 林檎在电脑上搜寻起关于地震的讯息，绝大多数都是新闻报导，学术向的知识反倒不好找，他反覆换了几个关键字，试图找出符合这几次地震类型的资讯。 其中一篇关于阪神大地震的介绍，据生还者描述，地震发生的当下，他正在地铁等车，当时彷彿整个地下空间都受到拧挤，已不单单是地面震动那么简单。 这段叙述跟最近发生的地震倒有几分相像，但地震发生时，林檎并非身处于封闭式的地下空间，而且这三次地震也不是阪神大地震那种超级强震，终究还是不太一样。 查到后来，他甚至查到某部动画中发生的空间震，连海贼王里的震震果实都跑出来了。 真要说起来，空间震一词反而比较符合林檎的判断，只是像动画中空间震所及之处皆被破坏殆尽的状况太夸张了，况且空间震实在过于科幻，怎么想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林檎沉思许久，始终没个结果，网路毕竟不是万能，他只能继续将这个疑惑藏在心底。 下午还得替之前採购的围巾拍摄商品照，得先找一些参考构图。 沉孟蝶前几天就答应了担任模特儿的工作，只是昨天发生了那种事，不晓得她今天会不会请假。 应该……不至于吧，毕竟她一直在工作上力求表现，应该不会做出请假这种扣分行为。 别说什么请假是员工的权利，在肥菌眼中，请假不是该死，是罪该万死，就连请个特休都得被他百般刁难。 正如林檎所料，午休时间结束后，沉孟蝶分秒不差的准时出现在公司，她看了林檎一眼，哼一声逕自走上三楼摄影棚，连个招呼也没有。 「你们吵架了？」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姜婉萱问道。 「没事没事，女人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等等上去念她几句就好了。」林檎死要面子的说道。 「你还真敢说，不把我当女人了是吧？」姜婉萱恶狠狠的瞪了林檎一眼。 「说得好啊林檎，林北支持你，快去教训她一顿，男人就是要捍卫自己的尊严。」肥菌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搧风点火。 林檎淡淡瞥了他一眼，内心冷笑不已，也不晓得那天是谁被老婆一路骂回家，要不是怕事跡败露，他早把肥菌喷得找不着北！ 进到三楼摄影棚，见沉孟蝶正忙着四处翻找，林檎好奇的走到她身后问道：「你在找什──」 唰！ 一记标准无比的回旋踢扫过，沉孟蝶的脚尖精准停在离林檎太阳穴一公分的位置，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滚，离我远一点。别说我没警告你，我可是跆拳道黑带。」沉孟蝶不留情面的警告。 「好好好，别激动、别激动。」 林檎举起双手，缓步后退，他可不会蠢到去怀疑沉孟蝶的武力值。 当初那碎蛋一脚，早已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想起来都还有点抖。 「开冷气。」沉孟蝶命令道。 「是！」林檎反射性的回答，从置物架上的小木篮中拿出遥控器啟动冷气，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是在找遥控器。 凉风吹来，不禁舒爽许多，只是沉孟蝶仍没有开始工作的意愿，她拉了张椅子坐在冷气口下，不发一语的吃起便当。 「你……」 「我还没吃午餐。」 「不是。」林檎错愕望着桌上堆叠的六个便当盒，「这些该不会都是──」 咻碰！ 一根竹筷划过林檎耳际，插进墙边的珍珠板。 「没错，这些都是我要吃的，谁叫我是胡天兰嘛。」 林檎抽了抽嘴角──这事还没完了是吧！？ Ep.029 遗世独立的一段故事 沉大小姐要吃饭，林檎只得等，正好让他有光明正大摸鱼的机会，何乐不为。 只是他没想到，沉孟蝶真能嗑完那六个便当，他不得不点开计算机，认真盘算起以自己的薪资，能否负担这隻大食怪的伙食费。 结果还真是有点悬…… 好不容易等到开工，一踏入白幕，沉孟蝶立刻变了张脸，从容自信的笑容让颈上廉价的围巾彷彿高贵了起来。 林檎不断按下快门，手上那台二手类单眼相机啪啪啪地将沉孟蝶的美貌收拢至记忆卡内。 随着沉孟蝶不断变换姿势，林檎心头涌上一股满足感。 映在相机萤幕上的她，在这一刻，只属于他一人。 无论是自我满足也好、自欺欺人也好，在这一剎那，沉孟蝶、相机、林檎，构成了一个摄影者与被摄者专属的私密空间，她的一切，透由镜头囊入他的心上。 即便是对生活毫无追求的林檎，也无法避免在感情上有着本能般的占有慾。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对生活太过无欲无求，反而使得他在情感方面的占有慾更加强烈，只是他一直没有自觉。当然，这跟他的出身也不无关係。 积压已久的慾望，此时此刻，藉由相机，默默喷发而出。 但林檎的理智，又或者该说是不自信，令他只能将这股占有慾转嫁在摄影上，不知不觉中他越来越投入，用尽本事，只为呈现出沉孟蝶最美的一面。 「手的感觉，再柔和一点。」 「往左侧转十五度，多了多了，回来一些。」 「头发能不能放下来，马尾是挺好看，但感觉可以来点变化。」 「我不喜欢把头发放下来。」沉孟蝶果断拒绝。 「好吧，继续。」 「后退一步……嗯，这样光还是怪怪的。」林檎蹙眉沉思，恍然说道：「对了，乾脆直接用自然光。」 林檎拋下相机，快步走到窗户旁拉开窗帘，取来几条摄影装饰用的白纱掛在窗上，充足的日光透过层次不一的白纱参差漫入摄影棚内，替沉孟蝶别緻的脸庞增添几分迷离气息。 亲手打造出眼前完美的一幕，林檎迫不及待重拾相机继续拍摄，摄影棚内只剩富含节奏的快门声喋喋不休。 片刻，林檎又觉得不够，乾脆直接将沉孟蝶拉到窗前，摆脱摄影棚白幕所带来的刻意感。 在逆光渲染下，沉孟蝶犹如一条鱼，间淡地游淌于波光荡漾的湖泊中；又像翩翩起舞的蝴蝶，温柔的阳光透过她迷幻的彩翅映照大地。 光影曳动，安详静好，难以辨明是日光映出了沉孟蝶的自信，亦或是沉孟蝶的自信驾驭了日光，有些人有些事，明白了反而不美。 光与人，巧妙的融为一体，优美无比，如诗如画。 好似一段故事，以遗世独立之姿，佔据了一抹时光。 林檎就这么朦胧晕眩地沉醉于沉孟蝶的美中。 为了搭配款式各异的围巾，沉孟蝶特地穿了一件纯白的连身洋装，裙襬下微微露出的薄纱与袖口的蕾丝，衬出了她的优雅气质，却掩不住她的俏皮可爱，两种迥异的特质同时出现在她身上，却是那般浑然天成。 纵使逆光拍摄完全不是林檎这种半调子摄影师能掌控的技巧，他仍拼了命的想把眼前光景完整保存下来。 他不允许自己的不足破坏了沉孟蝶的美。 林檎想起了一首诗，他唯一记得的一首诗。 ──我无法离开我的人生，那么就在这里种下花朵吧。 这是日本诗人工藤直子的一段诗句，林檎对这一句特别印象深刻。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读到这首诗时，恍神了整个下午。 就算想种下花朵，他又能种在哪？黯淡乾涩的人生，如何开出灿烂的花朵？ 到头来，他依旧茫然无措。 直至今天，他终于懂了， 沉孟蝶的光辉耀及之处，便是他播下种子的地方。 自己之所以不断追寻她的光芒，就是为了洒下紧握许久的小小种子吧。 林檎好似魔怔般，不言不语的接连按下快门，沉孟蝶只好配合他持续变换姿势。 阳光照在背上所带来的灼热感，令沉孟蝶有些不适，尤其在窗户打开后，冷气不断外流，七月酷暑的高温可不是盖的。 但沉孟蝶察觉到了林檎的专注，不忍打断他。 此时此刻，林檎的眼中只有她，心里只惦着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呈现她最美的一面。 沉孟蝶觉得自己彻底佔有了林檎，从小物质不虞匱乏的她，佔有慾比起林檎只强不弱。 她喜欢现在的林檎，沉浸自我的林檎，一无所有的林檎。 这样，当她走入他的世界后，就能成为他的全部。 整间摄影棚宛如彻底隔绝外界，两人心意相通，眼中只剩彼此，再无其他俗事干扰。 待林檎放下相机，已是黄昏之时。 他靠在墙边，在相机上一张张的回放照片，时而皱眉，时而微笑。 捺不住好奇心的沉孟蝶也凑了过去，当她目睹照片的剎那，即使明知照片中的人就是自己，依旧不禁看得入迷。 那是她，完整的她。 不单单只是名为沉孟蝶的躯壳，而是拍出了她的气质、她的情绪、她的人生。 一张照片，一段故事。 甚至，她能感受到林檎的意志从照片中传出，那种坚定无比、只为她一人的意志，彷彿在拍摄当下，林檎也伴在她身边跟着入镜。 不可思议。 沉孟蝶第一次发现，摄影，原来如此动人心弦。 「嗯？」将所有照片快速瀏览过一遍后，林檎才发现沉孟蝶竟贴在他的手臂旁，看得入神。 「……靠我这么近干嘛，走开！」回过神来的沉孟蝶急忙推开林檎，她可还没打算原谅他。 这个大白痴，不知道她下午吃便当吃了老半天，就是在等他道歉吗？ 咕嚕嚕── 林檎的肚子很不识相地传出哀鸣。 「中午没吃饭？」沉孟蝶问道。 「没吃。」林檎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面对沉孟蝶，只好转身收拾摄影棚。 「怎么不吃？」蠢死了，没吃也不说一声，难道他以为她会小气到连一个便当都不捨得分他吗？ 沉孟蝶倒是忘了自己掷射竹筷时是何等兇狠…… 「没钱，肥菌又晚发薪水了。」林檎据实以告。 「怎么会没钱，那五百万呢？别跟我说你花完了！」 「捐出去了。」 「蛤？捐去哪？」沉孟蝶傻眼，五百万全捐了？脑子没毛病吧？ 「孤儿院。」 「你是哪根筋不对劲，捐给孤儿院干嘛？没事装什么善人啊你？」 「……那里不只是一间孤儿院。」林檎神色复杂的望向沉孟蝶。 「那里，还是我的家。」 Ep.030 过去未来，一併给你 林檎话多、嘴贫，却不表示他是个善于表达自我的人。 他向来不太愿意让他人看见自己完整的模样，就算是李辰柏、周靖耀这些老友，看到的也只是林檎刻意塑造出来的一面，只是在他们面前，他可以多表现一点点自我，藉此得到些许解放。 有些人，别人稍微对他表示点好感，他就敞开心扉，一股脑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全剖析给他人知道；他们认为这叫交心，其实这是孤独。 林檎称不上孤独，他有可以分享生活的朋友、可以嘴砲的同事、可以打发时间的兴趣，他的封闭性格源于对现实的畏缩。 他从不刻意隐瞒自己出身于孤儿院的事实，但顶多就是随口提及的程度，骨子里他还是抗拒向他人陈述那段过去。 是不是自卑感也说不清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和某人交恶多年，到最后自己都忘记是为了什么原因和他交恶，类似情况不胜枚举。 这股对自身过往的隐隐排斥，造就他隐藏自我的惯性，只有在上锁的房内、隔绝他人视野的被窝中，这类封闭空间，他才能真正感到放松。 嘴贱，或许是一种武装自我的方式，给人一种无畏无惧的假象。 当林檎向沉孟蝶讲述自己的成长过程时，自己的内心世界也逐渐明朗化、条理化，他开始对自己有了确切的认知。 一如他当初所想，沉孟蝶成了他改变自我的动力，想让心仪对象瞭解自己的那种衝动，促使林檎第一次向他人叙述自己的童年。 「所以你从十三岁就开始工作了？这算童工了吧，怎没人举报？」听完林檎的经歷后，沉孟蝶不可置信的问道。 「举报个毛，那份工作还是院长带着我们去求来的呢，你以为人家很爱用童工啊？十三岁，要力气没力气，要学歷没学歷，说是去骗口饭吃都不为过。」林檎笑了笑，试图营造出一副很酷的模样，至少不要被沉孟蝶同情。 「但你们院长的那套评比制度未免也……」 「乡下地方的孤儿院，一整年的善款搞不好连十万块都不到，为了生活，不得不那么做。」 林檎待过的那间孤儿院，採用了一套竞赛式的评比，根据每人表现，选出厨艺王、耕作王、清洁王、大力王、算数王等等头衔，得到头衔的孩童，在院内可以得到较好的待遇。 这种激励方式，看似游戏，本质上却是一种攀比，孩子们为了不落人后，全心全意投入各项劳务，对于请不起人的孤儿院来说，大大舒缓了财务压力。 尚未踏入社会的孩童，被迫接受学业以外的分阶评等，那些无法获得任何头衔的孩子，不得不接受自己方方面都不如人的现实。 说起来，林檎从小便是个聪明的孩子，却是标准的样样懂、样样不精。他曾经拼了命的力求表现，最终依旧只能望着某些人的背影，承认自己矮人一截。 穷人家的孩子特别早熟，少不了拉群结党的小动作，那些试图争抢头衔的挑战者，必然遭到欺负霸凌，为了生存，林檎只能放弃内心的竞争意识。 稳定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为了不让更多孤儿尝到他曾经受过的现实苦楚，他每年都会固定捐款给孤儿院，与其说是回馈，更像是一种弥补。 前天早上林檎请了两小时的事假，就是到银行办理转帐，毕竟是近五百万的高额转帐，必须本人临柜办理。 当然，一方面也是男性尊严作祟使然，要他拿着沉孟蝶的钱追求沉孟蝶？ 别开玩笑了，怎么想都彆扭！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沉孟蝶无法替他人的往事定下结论，转而询问动机。 她看得出来，林檎不是会轻易坦露心事的人，所以她好奇林檎为何跟她说这么多。 无庸置疑，她喜欢林檎，特别喜欢他那贱贱的模样，若要想个词来形容他的贱，勉强能说是上贱若水吧。 所以当林檎向她诉诸童年种种时，沉孟蝶可说是措手不及。 太沉重了，无论是诉说往事的动机，亦或是往事本身。 她曾经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成长环境才能塑造出林檎这样的性格，那是她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在她得知一切后，有点心喜，有点心疼，有点心虚。 心喜她竟能在他心中佔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心疼他那掩盖于嬉笑怒骂下的真我。 心虚自己……无法回应他的心意。 其实她明白林檎为何和她说这些，只是想要一个确认，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来，纵使她什么也给不了他。 林檎愣了愣，咧嘴笑道：「我想啊，既然想把我的未来给你，不如就把过去也一併给了吧。」 这话有点拗口，沉孟蝶想了片刻才明白，顿时双颊飞红。 「哼，谁要收下你的未来，昨天的帐都还没跟你算呢！」沉孟蝶怒斥，语气中却隐含一丝娇嗔。 「就别算了吧，真要算下去，算到我们老了都还算不清。」林檎忽地胆子大了起来，毕竟连最难开口的往事都说了，还有什么话不敢说呢。 「你才老！怎么能不算，你不知道女人最会算了吗？」 「呵，试求13的1593次方的末五位数字为何。」 「43158，怎么了吗？突然问这个。」 「没、没事。」林檎冷汗，套路竟不管用了啊。 夕色洗面，佳人不语，林檎也不着急，静静等待沉孟蝶的答覆。 「一年后，我就要离开了。」沉孟蝶随手拾起一张纸摺了起来。 「别说你，搞不好我也要离开，这种烂公司谁待的下去。」想起迟未发放的薪水，林檎咬牙切齿。 「我要嫁人了。」沉孟蝶口吻淡然，将嫁人这件事说得像去一趟便利商店那般无所谓。 「……指腹为婚？」林檎自然而然联想到娃娃亲。 「哪这么老派，连对象都还没定呢。」沉孟蝶巧笑倩兮，将摺好的纸飞机往窗外使劲一掷，却飞不到两公尺便无力坠地。「你不觉得人生就像纸飞机吗？越是用力，越快坠地。」 「没对象？那哪来的婚约？」林檎才懒得鸟她什么纸飞机理论，弄清楚婚约怎么回事才是重点。 「老人家的迷信囉，但我不想再一次让我爸难过。」沉孟蝶边说边走向门口。 「喂、你……」 「别说了，我觉得跟你当朋友还是挺快乐的，棉花棒的事我就当作忘了，今天的告白你也当作没发生过吧。」沉孟蝶语毕离开，走的瀟瀟洒洒。 「不是，我是要说你就留我一个人收拾啊……」林檎嘀咕。 没想到沉孟蝶竟然有婚约，还是个没有婚约者的婚约？ 简直莫名其妙，林檎想破头也理不清头绪。 老人家的迷信……老人家应该是指沉道华吧？ 仅凭三言两语根本搞不清楚问题所在，更别谈如何解决。 幸好，他养了一隻神灯精灵。 幸好，过了今晚十二点就能许愿。 幸好，他是个执拗的男人。 Ep.031 臣妾受教了 林檎拖着铅重的脚步龟速上楼，千思百绪难离沉孟蝶，他心不在焉的站在家门前，在包里摸摸找找老半天，就是找不到钥匙。 碰！ 猛然打开的铝门，吓得他双肩一缩。 「快带我去吃饭！」探头出来的莎莎中气十足，完全不是一个饥饿之人该有的形象。 「……来，坐。」林檎无视飢肠轆轆的莎莎，逕自走进屋内坐上电脑椅，上身前弯，双肘抵膝，神情柔和的向她招手，令她霎时寒毛直竖！ 不用说也知道大事不妙，莎莎忐忑的坐到林檎面前，不知怎的，自然而然就用了土下座。 「你呀，知道吃饭要钱吗？」林檎脸上笑容和煦的有如暮春暖阳。 「臣、臣妾知道……」莎莎不自觉将两人代入了某种奇怪的角色设定，压力山大。 「这年头物价飆涨，想饱餐一顿，凭一个孙先生的面子已经不够了呢。」林檎无视莎莎奇怪的称谓，八成这两天看了什么奇怪的宫廷剧，这傢伙脑波神弱。 「那该如何是好？」莎莎秉持着虚心……心虚求教的态度发问，提到钱她是该心虚啊！ 「俗话说，世上没有孙先生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有，那就两个孙先生。」 「臣妾受教了。」 「那你又知道，孙先生为什么是红色的吗？」林檎走至窗边，背对莎莎，负手而立。 「呜……鬼才知道啦！」莎莎情绪濒临崩溃，今天的林檎太诡异了。 「因为啊，他跟圣诞老人一样。」林檎转过身，朝着莎莎微笑，笑得她心里发寒。「只会眷顾努力工作的孩子唷。」 「我知道了啦，我会去工作的，你别这样子，好可怕哦呜哇啊啊！」莎莎顿时爆哭。 「唉。」林檎拍拍她的肩膀。「晚了，我们已山穷水尽。」 他走到床边，趴在地上，手往床底下伸个老长，拖出一个纸箱，顺手拿起车钥匙，唰一声划破了黏贴其上的胶带。 「难、难道这是！？」莎莎被箱内光景闪瞎了眼！ 「没错，在我拿到薪水前，吃泡麵吧。」林檎露出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情，彷彿早已料到这天。 两人各吃了两大包维力炸酱麵后，林檎把玩起桌上的录影器材，双眼盯着时间，九点零七分。 沉孟蝶似乎没打算来直播，连通电话也没有。 他坐在电脑前抿嘴沉思，懒洋洋的托着腮，顺手点开几个论坛，赫然跳出一长串沉孟蝶的照片，有和朋友出游的生活照、自拍，还有一两张穿着比基尼的照片。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订下的计画，也获得沉孟蝶许可，在各大论坛的正妹版上发文，曝光沉孟蝶的照片，掀起人气，再设法将这股人气引流至脸书直播，以她的高顏值，绝对能招来不少单身肥宅，而首波主打商品机器人喇叭，目标客群正是这类宅属性浓厚的飢渴男子。 正好周靖耀在几个论坛的正妹版上担任版主，就算不是版主，也持有高权限帐号，靠着老司机发车，沉孟蝶在版上人气火速飞窜，带起一波风潮，跪求粉丝团网址的乡民不在少数。 甚至有狂热者成立了名为「一蝶教」的诡异社团，社团核心概念乃「唯一梦蝶」，简称一蝶。虽然林檎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但对这团名实在难以苟同…… 林檎可不会天真到以为随便开个直播就会有人来看，为了打造初期的基本观看数，他不得不出此下策；他也明白，即使打出正妹牌，论坛跟直播之间的人流引导率依旧低的可怜，甚至连1%都成问题。 但没关係，只要确保初期人数，做好口碑，观看人数自会节节高升。 这几天，林檎没少费功夫在各论坛上带风向，发佈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只求尽快聚集人气，忙得不可开交。 原先决定今晚一口气在各大论坛公开直播网址，让大家一睹女神真容，顺便敛财……呸呸呸，是求财；却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越想越闷。 一个婚约罢了，弄得神神秘秘，连说好的直播都放鸟，外头没事，自家倒先起火了，搞毛啊！ 距离十二点还很久，少了沉孟蝶这个动力来源，他也没有心思工作，乾脆跳上床拉起棉被，莎莎一个箭步接手电脑，看起了甄环传。 「你那影片好吵，喇叭关掉啦，先让我睡一下，十二点叫我。」林檎嘱咐。 「偏心。」莎莎暗自嘟囔。 「啥？」 「我说偏心！」 「哪里偏心？」林檎觉得莫名其妙。 「自从沉孟蝶来后，你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莎莎严正指责。 「不是，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林檎不想莎莎心生误会，撑起身来认真解释：「在她来之前，我对你的态度也没好过吧。你是哪来的错觉？被镜花水月尻到头？」 「……好像真是这样。」 「真被镜花水月尻到？」 「不是、我是说你对我的态度！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像老娘这么可爱美丽活泼大方温柔贤淑的神灯精灵，难道不该捧在手心好好呵护吗？」莎莎认真的模样颇像上街争取权利的劳工团体。 「像老子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挺拔才貌双全的杰出青年，难道不该包容我的脾气吗？」 「像老娘这么童顏巨乳天生丽质人见人爱的神灯精灵，难道还得包容你的脾气吗？」 「像老子这么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千古难见的杰出青年，难道不能有点特权吗？」 「像老娘这么、这么、这么、呃……」 「不准google！就看准你词汇量不足。哈哈，我赢了，乖乖闭嘴吧。」林檎喝止了转身看向电脑的莎莎。 「啥？」莎莎满脸懵逼，谁说要跟你比赛了，你有本事怎不跟老娘比比胸围？ 「晚安。」林檎倒头就睡。 「你欺负我！」莎莎怒嗔。 「欺负你又怎样，我不是每天都在欺负你吗？大惊小怪。」林檎探出一颗头，理直气壮的说完后又缩了回去。 莎莎愣了愣，好像真是这个道理，打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没少被他欺负，动不动就什么夜壶精灵的，夜你大头！ 「算了，不跟你计较。」莎莎嘴巴要强，脸上却眉欢眼笑，看上去心情挺好的样子。 今天林檎一回家，莎莎就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急躁鬱闷的气息，无论在说话时、吃饭时，林檎都隐隐展露一种快要爆炸的压抑感，只是那种感觉极度内敛，就算想关心他也不知从何开口。 直到刚才林檎和她斗嘴时，宛如按下了某个转换开关，当他说出「我赢了」的瞬间，身周的鬱闷气息顿时消逝无踪，令她如释重负。 莎莎有点得意的想着，这应该是自己的功劳吧，得好好犒赏一下自己。 于是，她吃了两包炸酱麵；过没多久，又两包…… ※喇个赛：不说那些虚的，点讚、收藏，感激不尽！ Ep.032 父与女 座落于爱河旁的帕尼帝欧法式餐馆内，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包厢。 这是餐馆为了让特定人士也能自在用餐而特地增建的，一般客人压根不晓得包厢的存在。 加上帕尼帝欧特地聘请曾荣获m.o.f.厨艺勋章的法籍主厨菲斯利尔坐镇，搭配金波闪烁的河畔光景，不少艺人及政商名流都成了座上宾。 此时的沉孟蝶，正坐在帕尼帝欧的南特包厢内，优雅熟练地切开肉色粉嫩的香煎鸭胸。 「听茂俊说，你最近在公司表现不错。」坐在沉孟蝶对面的中年男子轻啜一口白酒，作为两道主菜间的味觉调整。 男子虽说是坐在沉孟蝶对面，却呈现出一个奇怪的角度，和桌沿正好成四十五度角，使他不得不侧过头和沉孟蝶对话；更古怪的是，他身下坐的竟然不是椅子，而是一隻横放的白石貔貅，他正好坐在貔貅光滑的背上，看上去十分滑稽。 乍看之下，男子貌似颇有年纪，实际上他的面相并不苍老，而是他散发出的自信与威严，显然是时间歷练下的產物。 仔细审视他的外貌，浅淡的皱纹、木质玳瑁眼镜、俐落后梳的油头、略为不羈的衬衫领口，在在展现出品味二字，巧妙冲淡了他身周威严所带来的距离感。 唯独在他颈部与下巴的连结处，长了一颗黑痣，痣上那根捲曲略长的黑毛极为抢眼，怎么想这根毛都不该出现在这种品味卓越、自我要求甚严的男子身上。 「他讲话能信，屎都能吃，还不是净挑些好话讲。你今天到底来干嘛？不是说好这一整年都不管我的吗？我今天跟人有约耶。」沉孟蝶对于温柔对待鸭胸这件事实在很厌倦，乾脆整块叉起一口吞了，不是说做鸭活该没尊严，但也得考虑下客人的感受嘛。 男子似乎对沉孟蝶的粗口司空见惯，看了看手上的粉色kitty腕錶，微笑道：「都八点了，你跟谁约这么晚呀？」 沉孟蝶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不耐：「爸，我再说一次，这一年内，拜託你别管我，尊重我最后的自由好吗？」 「孟蝶，爸也是为你好，蒋大师说了，你一定要在二十三岁前和极阳时段出生的男子结婚，才能压制住你白虎抬头的大凶命格，婚后就安心当个全职主妇，也没什么不好啊。」沉道华的神情相当虔诚，彷彿在诉说着无上箴言般。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总之，婚我会结，但我希望你也能遵守你的诺言，让我好好享受最后这一年的自由。」 「自由归自由，爸爸只是找你吃顿饭，用不着这么排斥吧。」沉道华依旧神情和悦。 「你确定只是吃顿饭？我看你是在打量什么时候把包包里的相亲资料拿出来才适合吧。」 「真不愧是我的乖女儿，这都被你猜中，既然你都提起了，那就来看看吧。」 沉道华兴冲冲递出一叠装订成册的a4资料，沉孟蝶叹了口气，无奈接过，直接将资料收了起来。 「等我回去再看，不想吃饭时间坏了心情。」 「好，回去再看、回去再看。」沉道华仍旧依着女儿。 只是过没多久，沉道华又管不住他那张嘴：「对了，听茂俊说，你最近跟公司一个男同事走的有点近，你……」 碰！ 「听茂俊说听茂俊说，一个死肥菌是说个屁啊，你把他当眼线了是不？这么爱找眼线，我包包很多，都送你啦！」沉孟蝶含怒拍桌，从包包掏出一把眼线胶眼线液眼线笔的，猛地朝沉道华扔去。 「唉唉，别乱扔东西，像什么话……哎唷，我的脖子！」原先沉道华便是以侧首的方式和沉孟蝶聊天，这下为了闪避迎面砸来的眼线大军，一个姿势不良，脖子喀一声的扭到了。 「哼，活该。什么狗屁蒋大师，要你吃饭时跟餐桌保持四十五度角才能保持健康，听他在鬼扯，这不就扭到脖子了吗！？」沉孟蝶虽然不想忤逆沉道华，但他实在太超过，坐只能坐貔貅、手錶必须戴粉色有猫咪图案的、黑痣上的毛不得刮除……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信吧？ 原先她并不打算来赴约，但下午和林檎说过那番话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才会抱着逃避的心情来和沉道华吃饭。 没想到沉道华又接连提起相亲和林檎这两样禁忌话题，一举点燃了沉孟蝶这个人型炸药桶。 「孟蝶，爸爸知道，妈妈过世后，你一直对我很不满，但蒋大师……」 「够了！」沉孟蝶起身一脚踹飞椅子，眼眶蓄满泪水吼道：「你能不能清醒点，你是我爸、是我唯一的亲人，你真以为我看你不顺眼吗？我就恨自己没有一口伶牙俐齿可以点醒你！」 沉孟蝶抓起包包就要离开，又彷彿想到什么似的顿了顿，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方形礼物放在桌上。 「下个月父亲节，礼物先提前给你了。」沉孟蝶走至包厢门口又道：「最后警告你一点，不要调查林檎，也不要干涉我跟他之间的事。」 语毕，沉孟蝶瞥见父亲左手背上的疤痕，牙一咬，踏着响亮的脚步离去，沉道华这才回过神来，打算追出去。 「欸、孟蝶等等我……唉呀，老陈、老陈，快找人把我这貔貅搬走，蒋大师说了貔貅不得离身啊！」 眼见追不上沉孟蝶，沉道华叹了口气，眸底隐含落寞，走至桌边，拿起了女儿留下的礼物。 「董事长，沉小姐那边……」陈叔试探问道。 「算了，就放任她吧，就像她说的，尊重她最后一年的自由，不过相亲那边还是得安排，这次那个李家小子叫什么来着……」 「李辰柏。从过往资料看来有些花心，但综合各项条件，在符合极阳时刻出生的人选中，他的评比分数是最高的。」 「嗯，再麻烦你多费心了。」沉道华边说边拆开了手上礼物。 礼物盒内装的是一支卡地亚santos的全黑钢錶，沉稳内敛的厚实感和沉道华的气质无比匹配。 他看了眼左手上的kitty腕錶，又望向盒内的卡地亚钢錶，仰首蹙眉，神色纠结── Ep.033 我神棍还你神棍？ 「终于十二点了，我要许愿！」 一到十二点，林檎准时自床铺一跃而下，不知是睡饱了还怎样的，莫名感到精神绝佳。 「哦，等我吃完这碗……」莎莎嘴上咬着一坨肿胀的泡麵，目不转睛的看着陵容疯狂吞食杏仁，不自觉也跟着加速吞嚥起来。 「嗯？我靠、你把泡麵全吃了？那明天晚餐吃啥啊？」林檎发现整箱泡麵全空了，一阵错愕。 「好啦，别嚷嚷了，要许什么愿？」学聪明的莎莎巧妙转移了林檎注意力。 「哦对，许愿许愿，我要知道关于沉孟蝶婚约的秘密！」 「又是沉孟蝶？」莎莎眉头一皱，「算了，沉孟蝶就沉孟蝶吧。」 「吼唷你快点啦！」 「蝴蝶蝴蝶，生的真美丽，头戴着金丝，身穿花花衣，你爱花儿，花儿也爱你，你会跳舞，花儿有甜蜜──乌沙乌沙巴拉嘿唷，实现愿望吧！」莎莎唱的有气无力，什么狗屁随机选歌，没事选个蝴蝶蝴蝶做啥，不是惹人生气吗！ 一个如花似玉的神灯精灵放着不管，满脑子沉孟蝶，那女人到底有啥好？光看胸前那贫瘠的光景，跟自己这两座巨峰能比吗？凭什么要受到差别待遇！ 她越想越气，小脚猛一跺，地板瞬间化作水滩般的投影面，里头赫然浮现沉孟蝶的身影，正是她今晚和沉道华吃饭时的场景。 「这是沉道华？一个老男人没事戴支kitty錶做啥，真够噁的……咦，不就是今天晚上吗？」林檎精准地捕捉到kitty錶上显示的日期。 「鬼才知道，反正能够实现你的愿望就是了。」莎莎摊手，语气不善。 「呃……不是该带我回到过去的场景，重演事发时的经过，等我想阻止时，你再抓住我的手喊说：『冷静点，这些都是影像，你改变不了过去的』这样吗？」 「……改变不了的是你的智商吧。」 林檎闻言一瞪，卧槽，啥时连这两光精灵都能吐槽老子了！ 「过分了啊。」被神灯精灵鄙视智商，不能忍。 「有2d能看就该偷笑了，你以为vr系统这么好弄？还想改变过去，傻了吧你，任何牵动到时光的愿望都不是闹着玩的，一个搞不好，连我都要灰飞烟灭。」莎莎口气挺呛，最讨厌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傢伙。 林檎不再搭理她，专注看着地上画面，从沉孟蝶与沉道华用餐开始，一直到沉孟蝶负气离去，画面曳然而止。 「我要回去睡了，没事别吵我。」莎莎微垂的银灰睫毛流露出一丝倦意。 「等等，还有件事要问你！」林檎喊住莎莎，「为什么沉孟蝶能看到你？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哼，谁叫你要带她回家，来点下马威罢了。」 「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让她看到你的？你现在可以在普通人面前现身？」 「白痴，本来就可以，之前没有双脚，现身还不得吓死一票人。」 林檎一愣，莎莎今天脾气很炸啊，炸酱麵吃多了不成？ 「那为什么你们一见面就会发生地震？」林檎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我不是说过地震跟老娘没半毛钱的关係吗，你好囉嗦，睡了，掰掰。」莎莎不给林檎回话机会，咻一声鑽回神灯。 「这么跩？没把我这主人放在眼里，好歹也放心里啊，马勒戈壁，吃碗泡麵压压惊……啊靠、给我滚出来，吃光了我的泡麵就闪人，搞毛啊！」 原来是畏罪潜逃，怪不得急着回去睡觉，有没有这么能吃，大胸里头藏黑洞是吧？ 林檎翻出钱包，还剩最后两百块，幸好没让莎莎知道，明智之举，出去吃个宵夜正好，等下带个酱包回来跟她炫耀炫耀。 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林檎不禁头疼，像沉道华那种算命脑残粉，不好搞啊，要是一般人，骂到对方怀疑人生怀疑信仰还不是分分鐘的事，但沉道华是他骂得起的人吗？ 显然不是。 不过沉孟蝶包庇他的模样，倒是让人挺感动，看来两人很有希望，要不乾脆来硬的，私奔到月球？ 不行不行，沉孟蝶看起来还是很在意她爸，毕竟是唯一的亲人。 话虽如此，林檎却很难理解这种至亲间的情感，在他看来毫无道理可言。 是说肥菌那王八蛋有点阴险啊，故意安排他和沉孟蝶一同出差，该不会是为了向沉道华打小报告，刷好感度吧？ 肥台客跟老男人的bl超展开......扔个鱼叉先。 看来这事还是得靠莎莎解决，不能白白浪费伙食费，管她吃了多少，十倍奉还，压榨劳工才是王道……呸呸呸，都被肥菌带坏了。 林檎走进阿洪臭豆腐，点餐付帐后，正想刷一下手游，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又是你这浑小子，总算被我逮到了吼，快把我的钥匙还来！」 林檎回头一看，靠，又是那个老神棍！ 这下要糟，钱都付了，不能浪费，只能想办法摆平他。 「什么钥匙，你这老傢伙神神道道妖言惑眾，骗了多少无知女性，说！外面那两个欧巴桑是不是也惨遭你的毒手？」林檎拍桌奋起，振振有词。 「呃，这……不、不是，她们俩是自愿……」老神棍结巴起来。 林檎双眼一瞪，我不过就随便说说，还真被我矇中？为老不尊，乃真男人榜样！ 「还敢狡辩，上次看你印堂发黑，大难临头，拿你的钥匙是替天行道，给你一点惩罚，缓一波天谴，你还不知感恩？」 老神棍整个人都懵了，现在是闹哪齣，我神棍还你神棍？ 「未请教阁下高名？」这小子不简单，先弄清楚来歷，回头下闷棍也踏实点。 「教你妹。」 「欸，你这年轻人怎么这……」 「这你妹。」 「你……」 「别你来你去，你不是自称神算吗？那我考考你，在风水相术一道，男戴女錶、椅坐貔貅，对气运有何帮助？」林檎煞有其事的考校。 「无稽之谈，貔貅乃招财神兽，焉能沦为凡人跨下之座，荒谬！」老神棍面色激动，貔貅岂是凡人坐得起的东西？貔貅坐你还差不多。 「呵呵，看来你也不过如此，肤浅。」 「胡扯！老子师承凉山韩门，乃道家之冠，竟敢说我肤浅？」 「凉山韩门，很厉害的吗？我google一下先。」 不查不知道，一查不得了，这凉山韩门真是很厉害的啊，光google筛选出来的讯息就有上千万则，跟政商间的新闻也不在少数，看来是有真本事，惹不起。 这么一来，那什么狗屁蒋大师岂不才是真正的神棍？ 「知道厉害了吧，年轻人无知无畏，可悲。」老神棍得意洋洋的夹了块林檎桌上的臭豆腐，一口咬下。 「好吧，这次算我输了，刚才那块臭豆腐就算跟你赔罪。」 林檎将桌上餐点一扫而空，迅速离去，懒得继续纠缠下去。 老神棍望着林檎背影，喃喃自语：「真是奇了怪了，这小子的姻缘线怎会乱成这样，从未看过一个人身上缠了几百条姻缘线，之前怎就没看出来呢？」 Ep.034 人生三大错觉 隔天，林檎上班时收到了沉孟蝶传来的讯息，说晚上七点准时在他家碰面，乐得林檎差点要提早下班。 虽然沉道华那边是挺麻烦，但架不住郎有情妹有意，郎妹合璧天下无敌，总会有办法，何况还有将近一年时间，不怕不怕。 对一条单身狗来说，拿下沉孟蝶无疑是sss级的超高难度任务，专给大课长刷逼格用的，障碍重重是早有预料的事情，男人嘛，总有一颗迈向巔峰的心，站的越高尿的越远，没啥好慌。 下班后，林檎查了下户头，薪水总算入帐，把水电费、卡费、手机费一次缴完后，顿时又成穷鬼一枚。 留不住钱没关係，留住妹子要紧。 回到家，没见着莎莎身影，林檎也不晓得她是窝在神灯还是出门了，果然不该让她放飞自我，麻烦。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再让她们两个碰面，天晓得会不会再来一次地震，虽然林檎也很想验证自己的想法，但就怕房子禁不起验证，月租三千的小套房，想想都有点抖。 到了七点，沉孟蝶如约而至。 「你昨天……」 「那个来，身体不舒服。」沉孟蝶直接打断林檎。 林檎眉头一挑，行啊，说谎面不改色，不吓你个永浴爱河我跟你姓！ 「下次别拿眼线扔爸爸，这行为很不好。」林檎淡然道。 「你！」果不其然，沉孟蝶吓到假睫毛都翘了起来。 「淡定，淡定。」林檎暗笑，知道怕了吧。 「你怎么知道？」沉孟蝶欲作镇定，脸上表情却骗不了人。 「嘖嘖，你可以怀疑你的美貌，但切勿怀疑哥的本事。」林檎摇摇食指，啊嘶，这逼装得简直太帅。 沉孟蝶直瞪着林檎，试图从他不太诚恳的瞳孔中看出些端倪。 爸爸就不用说了，林檎根本不可能和他有所交集。 难道是陈叔多嘴？这也不太可能，陈叔向来口风严紧，否则也不可能成为沉道华的贴身祕书。 想来想去，好像只剩肥菌那死胖子最有可能，难不成是爸爸告诉他，他又告诉林檎？ 嗯，没错，一定是这样。 外表看似美少女，智慧却跟常人没两样的名侦探孟蝶完美推理出了自以为是的真相。 「顺便提醒你，蒋大师就是个江湖骗子，这年头老神棍横行，叫你爸小心点。」林檎又补了一句。 「还用你说，我早知道他是个骗子。」 「这就怪了，你爸跟你不同，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呃，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 沉孟蝶晃了晃手上的美工刀：「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我是说，有其女必有其父，你这么聪明，想必你爸也不差，怎会被那种江湖骗子耍得团团转呢？」林檎冷汗直流，只是他真心不解，沉道华能把一间企业壮大到这等规模，绝对不傻，没理由栽在神棍手中。 沉孟蝶露出冷笑，对付林檎那张贱嘴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武服人，跟他多扯两句都是浪费人生。 她犹豫片刻，开口说道：「早年我爸只是一间塑胶成型厂的主管，后来受到高人指点，一路晋升厂长，之后独立出来发展成公司，还认识了我妈，所以我爸对于所谓的风水相师之流深信不疑，说白了就是脑残粉。」 「那位高人呢？」林檎问道，那位高人明显有真本事，铁定不是狗屁蒋大师。 「说什么江湖不能少了他的喧嚣，在我爸成立公司后就离开了。」 林檎打从心底钦佩，这高人风范很足啊，赶得上自己一半瀟洒，不简单。 「那蒋大师又是怎么回事？」 「那位高人离开后，我爸一直觉得心底不踏实，开始到处寻找所谓的风水大师，大师没找着，倒是找到不少骗子，最后遇到了蒋大师，偶然被他矇中一两次，我爸就着了他的道。」沉孟蝶无奈解释。 林檎听到这里也是颇感无奈，沉道华说是瞎了狗眼也不为过。 一间刚成立的公司要做大是那么容易的吗？那位高人在他成立公司后便离开，将公司发展成企业，靠的完全是沉道华自身的实力，他却非要找个风水大师才安心，标准的当局者迷。 所以林檎一直很厌恶关于宗教信仰之类的东西。他常想，那些将心灵寄託于信仰上的人们，一旦剥离他的信仰、摧毁他的信念，到底还剩下些什么？ 想必空洞的可怕。 所以为了捍卫信仰，他们往往为之疯狂，比如沉道华，连女儿都成了他巩固信仰的城墙。 遇见莎莎后，林檎相信世上或许真有神佛鬼怪，但现代信仰的本质已完全与其脱离，成了一种廉价的避风港，对于从小野蛮生长的林檎而言，着实难以认同。 或许是难得有人可以诉说，沉孟蝶开了话闸子，自顾自继续说道：「之后蒋大师几次失准，他大概是发现我爸开始觉得不对劲，便扯说我是白虎抬头的大凶命格，一定要在二十三岁前和极阳时段出生的男子结婚，否则便会孤独一世，结果我爸一听到跟我有关，心都慌了，也顾不上怀疑蒋大师，整天忙着替我找对象。」 「唔，这蒋大师倒是有一手。」 用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勾起沉道华的恐惧，进而绑架他的信任，趁着沉孟蝶二十三岁前的空档，再从对方身上敲诈几笔。 无论沉孟蝶结婚与否，蒋大师只要在那之前落跑就行，若她真在二十三岁前和极阳时段出生的男子结婚了，那么所谓的孤独一世之说真假与否，就更无从得知了。 总而言之，稳赚不赔。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赶快开始直播吧。」一吐心事后，沉孟蝶的笑容清爽许多。 林檎眼珠一动，该说的都说完了？既然她认为这些话是「应该要对我说的」，岂不表示我离男友资格只有一步之差？那现在不正是告白的最佳时机…… 不对！ 稳住，躁动乃单身狗大忌。 下一单必出五星、明天开始早睡、她喜欢我──人生三大错觉不是开玩笑的。 踩在前人的尸骨上，切勿冒进。 总之，稳一波先…… 「孟蝶，我觉得我们……」稳不住啊！ 「滚开，别偷牵我！」沉孟蝶一脚踹飞林檎，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 「行了，这下稳了，开始直播吧。」林檎拉拉衣领，神色若然，唯有左颊一抹红，诉说当年好汉勇。 只见沉孟蝶面色微慍，兇巴巴的瞪着林檎。 不过没啥好气馁，调戏妹子就是这样，不能一次到底，饭要一口一口吃，每天调戏一点，麻痺她的抵抗力，直到突破她的戒心，突破她的……咳咳。 在沉孟蝶到来前，林檎已预先放出消息，宣告今晚将能一睹女神面容，在沉孟蝶开始直播后，他立刻将网址转贴至各大论坛。 短短五分鐘内，直播观看人数直线上升，卡在三百人左右，算是不错的开门红。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脚本，沉孟蝶并没有一上来就开始叫卖，那是无知小萌新才有的渣操作，高端玩家不那么玩的。 她先是回答了几个观眾的问题，还玩了五连拍，接着清唱了两首歌，和镜头下的她完全是两个人。 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萌萌噠。 折腾了整整两小时，压根没卖任何东西，只在最后办了个小抽奖，送出一台明天将要开始拍卖的喇叭，激发一下观眾热情。 当然，那台喇叭注定要被林檎抽去，无奸不成商嘛。 Ep.035 纵阡横陌的记忆 接下来的几天，沉孟蝶固定每晚七点开始直播至晚上十点，虽然大多时间都在和观眾聊天打屁、或是唱唱歌、分享冷知识、做些搞笑的小实验、介绍自己的晚餐等等；但只要一开始竞标，观眾群一定全力捧场，每天至少都能卖出七、八台喇叭。 彷彿事先说好，每当沉孟蝶来进行直播时，莎莎一律不见人影；直到沉孟蝶离开，她才会出现。 林檎总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点什么，但莎莎不承认，他也无从问起，只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这段期间，每天的观眾人数起伏不定，但靠着「一蝶教」大力支持，保底人数基本都在三百人以上。 掌握直播要领后，沉孟蝶逐渐得心应手，现在对她而言，最头痛的反而是直播时的穿着打扮。 不能太保守，又要给人典雅脱俗的小清新感，最好能像邻家妹妹那种感觉，让人有一点衝动，却又不忍染指。 按林檎的话来说，这不叫卖肉，是让观眾保有良好的视觉体验。 在沉孟蝶忙于直播之际，林檎也没间着，除了帮忙设计直播企划外，还得在直播中帮忙带动人气，时不时点颗心、留个言，充当一下一蝶教的脑残粉。 当有人得标时，林檎还得赶紧切换帐号，联系得标者，索取寄件资料，隔天再到公司将商品整理包装，联系物流收货。 毕竟光是处理网购平台的物流寄送就让小董忙得不可开交，可没间功夫再参与林檎的直播大业。 一週过后，肥菌要求企划部三人在下班前匯报库存品清销的状况。 待林檎替新商品摄影完毕，离开摄影棚时，办公室只剩李姐和肥菌，他将一份报表传给肥菌后，拎着背包走到肥菌桌前。 「我刚把库存品销售报表传去了，你看一下。」 「嗯……」肥菌捏着下巴点开报表。「不错嘛，日均七台，再这样下去都要被你清仓了，竟然还有卖到一台四千八的？竞标挺热烈的嘛。」 「没什么啦，只是个案而已。」林檎谦虚的有点假。 这都多亏一蝶教的教友，那一波竞标特别附上了沉孟蝶的签名照，引起他们争相抢标，才会标出这种不合理的天价。 肥菌看向报表最下方的总销售额及净利，笑的横肉直抖，很是满意。 这也难怪，同样的商品，若是在购物网站上架，起码要被站方抽成20%，还得担起退货风险；相较之下，脸书直播竞标简直爽到不能再爽。 「不错不错，这批喇叭除了刚进货时卖过几台，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堆在那边积灰尘，起码有四年了吧，没想到还卖得动。」肥菌难得讚赏。 「前年不是卖出好几台吗？虽然大多被退货就是了。」林檎想起自己刚进公司时出的包，只能说当年实在太嫩，踩到了库存品中的地雷。 肥菌听到这话，疑惑的望了林檎一眼，点开前年的年度销售报表，输入品名进行搜寻，不太确定的抓抓头：「没吧，我印象中这几年都没卖过……对啊，你自己看报表，前年根本没卖出半台喇叭。」 肥菌接着又搜寻去年跟大前年的报表，依然未果，白了林檎一眼道：「你是梦到哦？」 「奇怪了……」 事实摆在眼前，林檎也无从争起，又和肥菌瞎扯几句后便离开公司。 走出公司，才发现屋外细雨飘零，林檎懒得穿雨衣，侧坐在机车上掏出手机，打算在骑楼下窝到雨停再走。 他点开企划部小群组问道：「欸婉萱，前年我刚进公司时，卖出了一批机器人喇叭，全黑的那款，后来几乎都被退货，你还有印象吗？」 当林檎刷完一波浑沌时空任务后，姜婉萱才回覆：「有这回事？」 林檎赶忙回道：「有啊，你那阵子接客诉电话接到手软，整天给我白眼，你忘了？」 「完全没印象，你记错了吧，思莹你记得有这件事吗？」姜婉萱回道。 「呃……没吧。」吴思莹就连打字都流露出一股尷尬。 林檎彻底愣住了。 先不提肥菌跟吴思莹，姜婉萱身为企划组组长，能力自然不是盖的，记忆力更是一流，既然她说没这回事，那就真的没这回事。 何况自己刚进公司时，正是姜婉萱负责带他，他在那时期的犯下的失误，姜婉萱没理由完全忘记。 莫非是自己的记忆出错？ 可就算出错，未免也错的太过完整，连当时姜婉萱的白眼他都还歷歷在目。 难道记错还能错到编出一个故事吗？ 林檎蹙眉沉思许久，直到手机因电量不足而震动，他才赫然回神。 他转头望向不再落雨的天空，厚云积叠，掩星蔽月。 究竟是怎么回事？ ※喇个赛：这回的章节名称原先订为「错乱的记忆」，发布前看了一下，觉得不行啊，简直烂大街，花了十分鐘总算想出个比较有逼格的名称。 Ep.036 为什么喜欢我？ 回到家后，才刚换下衣服，林檎就接到了沉孟蝶的电话。 「喂，不好意思……我今天要休息一天，麻烦在公司脸书上帮我发个公告。」沉孟蝶的嗓音有些沙哑，仔细听还能听见轻咳的声音。 「感冒了？」 「嗯。」 「家里有人吗？」林檎想起沉孟蝶独居的事情，也不晓得这种时候有没有人照顾她。 「没有。」 「嗯，那你好好休息。」 「抱歉，又少了一天的业绩……」 「没事，身体养好最重要，明天公司那边要帮你请假吗。」 「好，再麻烦你了。」 结束通话后，林檎忍不住耶斯一声。 好机会啊，沉孟蝶家里没人，这时候去照顾她，好感度铁定瞬间刷爆！ 而且从她刚才软绵绵的声音听来，不难想像她现在虚弱的模样，一整个激起林檎的保护慾！ 他赶紧煮了一锅白粥，趁着熬煮的同时洗澡，以过夜为前提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妥当。 至于库存喇叭是否曾经卖出这码事，已完全被他拋诸脑后。 临走前，他打开抽屉，盯着里头的小套套一阵犹豫。 随即他摇摇头，咬牙道：「唉呀，想什么呢，人家正生病呢，太他妈丧心病狂了。」 凭着记忆，林檎很快便来到沉孟蝶住处，并跟在一名住户身后，顺利上楼，避开了楼下保全的询问。 想到等会儿沉孟蝶惊讶的模样，再想到两人深夜独处可能发生的种种，林檎脸上不禁露出怪笑，行经的路人纷纷退避三舍。 林檎整了整衣服，按下沉孟蝶家的电铃。 叮咚。 无人回应。 叮咚叮咚。 依旧无人回应。 连按几次电铃皆无下文，林檎不由得心生焦虑，连忙打给沉孟蝶，幸好很快便接通，让他松了口气。 「喂，怎么不开门啊你？」林檎劈头直问。 「蛤？」沉孟蝶一头雾水。 「我按你家电铃按了老半天，快点开门吧。」 「我又不在家。」 「你不是说家里没……」林檎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卧槽，说家里没人还真的没人啊！ 「傻瓜，我在医院打点滴呢。」沉孟蝶的声音还是那样有气无力，却多了几分雀跃。 「打点滴？这么严重，有人在医院陪你吗？」林檎慌乱。 「嗯，陈叔有派人过来，放心吧。」 「喔……那就好，原本煮了粥要给你，看来是不太方便。」 「方便、非常方便！」沉孟蝶忽然拉高声音。 「可是你那边……」 「不管，我就是想吃，你现在带来给我，我在长铭医院医学大楼322房。」 「长铭？有点远啊。」林檎算了算，骑车起码要四十分鐘才能到。 「哼，你可是我花了五百万买下的，叫你送粥就送粥，囉嗦什么。」沉孟蝶口吻娇纵，但配上虚弱的声音，反而显得娇柔可爱。 「知道啦，又没说不送，你这大……算了，等我吧，马上送到。」林檎原本想说大食怪，但转念一想，病人肯吃东西就不错了，还是别打击她的食慾。 林檎一路疾驶，很快便到达长铭医院，当他走进322房时，房里只有正闔眼休息的沉孟蝶。 他原先还犹豫是否该叫醒沉孟蝶，没想到她突然揉了揉眼睛，撑起身子质问道：「怎么这么慢？」 林檎轻笑道：「又不是走国道，骑车这样算快了，油门都催到底了。」 「骑这么快干嘛？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沉孟蝶语气有些蛮横，但微弯的双眼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反倒眸光流转，甚是好看。 「还不是怕粥冷了，我盛点给你。」明知对方无理取闹，林檎依旧面带微笑，丝毫没有要斗嘴的意思。 他总觉得今天的沉孟蝶特别可爱，虽然态度一如往常，却给人一种温顺小动物硬要吼吼吼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就想宠她。 「怎么只有你一人？」林檎手上拌着粥，嘴里忙着吹凉。 「还不是知道你要来，请看护先出去避一避。」 「噢……喏、不烫了，吃吧。」沉孟蝶说的直白，林檎也不好回应什么，直接将整碗粥递给她。 「餵我。」 「……啥？」 「餵、餵我啦……」沉孟蝶微微低头，双颊泛出苹色，莫名结巴。 「哦、哦，好。」 林檎彻底傻眼，这还是那个沉孟蝶吗？假的吧，这年头高仿都做到这程度，还擅自加装娇羞机能？ 可是、可是…… 怎会如此让人怦然心动？ 他舀了半匙粥，缓缓伸到她的嘴边，汤匙末梢一颤一颤。 白粥漫出的蒸气朦胧了沉孟蝶苍白的肤色，她将瀏海勾至耳后，垂首迎向匙边。 伴随着她的动作，瀏海滑落下来，晃啊晃的，林檎空出的那隻手轻轻替她撩起发丝，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林檎和沉孟蝶同时深吸了一口气，蒸气化分两团，沁入两人鼻腔，混杂了米香与对方气息的味道，回盪胸口久久不散。 沉孟蝶含住汤匙，林檎指尖稍抬，软烂的白粥呼溜一声滑入她的口内，合作无间。 望着沉孟蝶嘟翘的粉唇，林檎起了某种衝动，他赶忙抑下此时不该有的念头，紧张的抽回汤匙，几颗米粒顺势自沉孟蝶唇边落下，他眼明手快的以掌心接住。 两人互看一眼，又同时盯向林檎手上的米粒。 「……有卫生纸吗？」 「在看护身上。」 「哦，那……」 林檎心一横、口一张，将米粒吞了下去，还偷偷舔了下掌心。 「很脏耶！」沉孟蝶轻呼。 「你吃过的，怎么会脏。」林檎坏笑。 「不是，我是说你的手很脏，这里可是医院。」 「呃……」耍帅失败，尷尬了。 入夜的单人病房寂寥无声，两人回避着彼此的目光，脑袋一片空白。 「粥很好吃，谢谢。」沉孟蝶小声说道。 「嗯，随便煮煮。」话刚说出口，林檎就后悔了，怎么能说随便煮煮呢，应该要表示一下自己煮的多辛苦才是啊！ 无法接续的对话，果断划下句点，再度陷入沉默。 「我、我自己吃吧！」沉孟蝶一把将白粥抢过，眼下这情况，没法再指望林檎餵她了，可她又不希望林檎特地为她煮的粥就这么凉了。 林檎凝视着沉孟蝶的侧脸，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心跳不已，好似有什么东西亟欲衝出，无法压抑。 脑海中胡乱冒出好多幻想，都是关于两人未来的画面。 他抿了抿唇，鼓起勇气。 「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面对林檎的二次告白，沉孟蝶似乎没有太过讶异，却也没做出回应，依旧间淡自然的轻啜匙中白粥。 直到碗底朝天，她终于将目光迎向林檎，认真问道：「为什么喜欢我？」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沉孟蝶不以拒绝为前提，而是打算视林檎的答覆决定该如何回应他。 「就像你问我为什么要呼吸一样，这个问题没有意义，自然而然就喜欢上你了。」所幸林檎有所准备，关于女人的几个刁鑽问题他早在网路上查过，甚至还将他觉得不错的答案背了起来。 真要他说，喜欢一个人哪有为什么，将军大人都没你问题多！ 「好烂的答案。」沉孟蝶无情吐槽，「不过我喜欢……你。」 沉孟蝶的「你」字说的非常小声，声细若蚊，但仍没能逃过林檎灵敏的双耳。 林檎的心情在跌落谷底的瞬间又一口气飆至顶点，好在长铭医院有心脏外科，没在怕的。 「那我们……」 「再让我想想好吗？下星期给你答案，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沉孟蝶难得以恳求语气询问林檎。 「嗯，那我先回去了。」林檎已经知晓了沉孟蝶的状况，自然不会咄咄逼人，说白了，他也没那个胆，既然如此，继续待下去也没有意义，徒生烦恼。 「回去路上小心，骑慢点。」 「放心吧，我还想留着小命等你的回覆呢。」林檎挥挥手，头也不回的离开病房。 「笨蛋，就会乱说话。」沉孟蝶兀自嘟囔。 离开医院后，林檎手机跳出一段文字，是李辰柏发佈在三人群组内的讯息。 「欸欸欸，是不是兄弟，是的话现在立马酒吧走起！」 「怎？」林檎还在打字，周靖耀已先一步提问。 「我的人生走到尽头了。」李辰柏附上一个跪地痛哭的贴图。 「说人话行不行？」林檎回覆。 「我爸逼我这周末去相亲，还说不去的话就要跟我断绝父子关係，你们说说，这年头除了那些大龄剩女跟丑八怪外，谁还搞相亲这套？未来一片黑暗啊啊啊！」 Ep.037 纸短情长，粥冷心暖 林檎离开后，沉孟蝶继续小口小口吃着粥，深怕吃个太快，无法将这滋味牢牢记在心底。 她有点后悔刚才没把林檎的告白录下来，明明早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林檎正经说出「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的模样，彷彿一双厚实大手胡乱拨动她的心弦，像是在调戏一般，嘿嘿嘿的看着她的心弦发出令人娇羞不已的声音。 明明是很认真的事，他也表现的非常认真，为什么偏偏她脑中会浮现这种歪到不行的画面呢？ 难道自己就这么被林檎带歪了？ 不可能，就算是也不能承认。 一定是那傢伙太歪了，都说相由心生，他那张脸很难不让人想歪。 嗯嗯没错，绝对是这个样子。 她可是非常挣扎的啊，要承认自己喜欢林檎这种贱贱的傢伙，还是当着他的面承认，需要多大的勇气？简直就像走钢索一样提心吊胆。 如果林檎知道她的想法，八成会对她说：「你想多了吧小姐，尊重下钢索好吗？」 碗里白粥剩最后一口，宛若即将枯竭的湖泊，沉孟蝶呆呆望着，捨不得吃。 高中时，曾经有同学把男友写给她的纸条一张张保存收好，明明只是从随堂测验纸撕下的一角，却被当成宝似的。 虽不至于嗤之以鼻，但沉孟蝶是真的无法理解。 都什么年代了，光是line里的对话纪录就有成千上万，那些也都是回忆，有必要特地留着几张破纸条吗？ 但现在，她好像懂了。 当时那位同学想保留的，或许不是字里行间诉说的浓情密意，而是那份温度。 透由纸张的凹折，歪斜的字跡，摸索他的心意与想法，恍然大悟，而后感动。 这过程，正是一份心意所传达出的温度，有些事物，终究不是冰冷冷的数据资料得以取代。 纸短情长，粥凉心暖。 病房大门忽地传出吱哑声，沉孟蝶和中年女看护同时抬头看去。 「孟蝶，没事吧？」 沉道华大步走入，习惯性地营造出自信满溢的神态，但当他停在距离病床尚有两步的位置时，沉孟蝶便察觉到了他的紧张。 毕竟，继上星期不欢而散后，两人便再无联系。 看护识相的默默退出病房，将空间留给这对父女。 「没事，小感冒而已，是陈叔夸张了。」沉孟蝶勉力挤出笑容，向沉道华示出善意。 再怎么说都是父女，若她和沉道华的关係真有那么差，又怎么可能为了让他安心而愿意按照蒋大师的意思结婚。 即使如此，那仍是一个心结，将这对父女綑在一起，却又背对彼此。 「那就好。」沉道华并没有因为女儿的笑容而走近，那晚沉孟蝶展现出的态度令他退却，和她从前带有点稚气的任性不同，那是一名成年人为了捍卫立场所发出的脾气。 女儿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漂亮了，成熟了，疏远了。 他不禁怀疑自己这种近乎亲情绑架的行为到底对不对。 想不通，所以他不敢靠近。 就像一个没有完成作业的孩子，下意识不敢直视老师。 沉孟蝶悄悄瞄向沉道华的左腕……依然是那支可笑的粉色kitty腕錶。 她输了，输给一个神棍，输的彻底。 方才林檎所带来的好心情顿时消散，她现在只想大哭一场。 可她忍住了，下唇咬的好痛好痛。 「你也累了，早点回去吧。」沉孟蝶淡淡说道，丧失了保持笑顏的力气。 「没事，等等再走。」沉道华仍未自觉，眸下的黑眼圈早已出卖了他，一心只想延续和女儿间的对话：「咦，这粥是看护煮的？」 「嗯。」她不想和沉道华分享有关林檎的一切，一点点都不想。 沉道华叹了口气，沉孟蝶显然不想和他多聊，他也不愿自讨没趣，嘱咐了两句后便转身走出病房。 随着沉道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沉孟蝶终于困不住茫然的泪水，任其奔流。 ◆◆◆ 乱中有序的迷幻灯光恣意地映染在半透明的塑料地板上，没有丝毫违和，反倒替这宽广的空间添上几分令人流连忘返的气息；混杂着喧闹人声的爵士乐彷彿隔绝了恼人的日常，明明是开放空间，却给人一种微妙的隐私感。 林檎三人在火星酒馆内，颓废慵懒的窝坐着。 「好烦啊，结婚后就再也享受不到这种自由的生活了。」李辰柏从冰堆里抽出五六根试管酒，一口饮尽。 「呵呵，早点结一结也好，省得你去祸害其他女人，老天有眼。」面色微醺的周靖耀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标准的损友。 「还是不是男人？不想去就说嘛，跟你爸硬碰硬啊，怕屁。」对林檎来说，这种亲情纠葛，是他永远无法体会的难处。 「唉，好歹也要去露个脸，之后再找个理由拒绝吧。」 「干嘛这么悲观，四捨五入你也算个小开，你爸帮你挑的对象应该不会太差，搞不好你看一眼就迷上了也说不定。」周靖耀把整盘炸物捧起，脱了鞋子盘腿坐在沙发上。 「靠夭，四捨五入个屁，要是真有那种高档货，还会沦落到相亲的地步吗？」 李辰柏的父亲是一间私人建筑公司的老闆，正式员工约莫十来人，专营伸缩缝及防火建材，虽然规模不大，但专业程度可说是业界翘楚，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 「难说，你不也沦落到这地步了吗？」周靖耀一针见血。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相亲对象是谁？」林檎诧异道。 「只知道是个女的。」 「你他妈不是废话吗！」 「我爸口风很紧，一点都不透露。」 听到这话，林檎想起那天看见的画面，脑中霎时浮现出沉孟蝶的身影，心里冒出一个连他都不敢相信的想法。 不会这么巧吧…… 「喂。」林檎扫了一眼两人，「别说我不够朋友，告诉我你们在哪相亲，这周末我和周靖耀去帮你把关一下，要是真的太差，也方便救你出来。」 「卧槽，我又没答应！」周靖耀表示不满。 「一句话，去不去。」 「当然……去啊！这么有趣的事可不能缺席。」 「真的假的，不是开玩笑吧你们？」李辰柏面有难色，总觉得这俩傢伙没安好心眼。 「当然是真的，认识了这么多年还信不过我吗？」林檎的眉毛贱贱地跳了两下。 「妈的，就是认识了这么多年才信不过你啊……」 Ep.038 泡沫般的思绪 喝得茫茫的林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换遍各种姿势仍然睡不着，时不时还呻吟两声。 一般人喝醉了都会昏睡过去，但林檎不同，反而会因为头疼胃烧喉咙痛等等的原因，导致难以入睡。 「莎莎……」 「干嘛？」最近改追美剧的莎莎，将绝命毒师按了暂停，将瀏海撩至耳后，搓揉她那半垂的眼皮，慵懒的回头问道。 「许愿，帮我解酒……」林檎混乱的脑袋忽然灵光一闪，「欸，不对，可以帮沉孟蝶治好感冒吗？」 「不知道。」一听到沉孟蝶三个字，莎莎又将视线移回萤幕上，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没关係，就试试看吧。」 「试屁试，你昨天才刚许过愿！」莎莎咬牙切齿，说到这她就有气。 昨晚林檎洗完澡后发现浴室好阵子没清理，有点脏，心血来潮打算来个浴室大扫除，随即又想起莎莎的存在，脸上顿时冒出诡异的奸笑。 当莎莎唱完咿比呀呀之后，七彩炫光凝聚在她的掌中，待光芒散去，赫然出现一块…… 3m海绵菜瓜布！ 哆啦a梦掏出道具时的音效瞬间在林檎脑中回盪，不只是他，连莎莎本人也瞪大了眼。 马勒戈壁……这是要老娘亲自下海的意思？ 她还来不及多想，在愿力的驱使下身体竟自行动了起来！ 人间悲剧，莫过于此。 最终，以泪流不止的神灯精灵作为祭品，召唤出了焕然一新的浴室。 洗厕之仇，不共戴天，这仇莎莎还记着呢，再跟她提许愿，哪会给林檎好脸色。 「对哦。」经莎莎提醒，林檎才想起有这码事，那就没办法了。 在床上翻到天将破晓时，林檎传了封请假讯息到公司群组，终于沉沉睡去。 隔天傍晚，头痛欲裂的林檎被手机铃声吵醒。 「喂……」 「你没去上班？」听到林檎要死不活的声音，让沉孟蝶愣了一下。 「嗯，宿醉。」头痛欲裂的林檎有气无力的答道。 「……你昨晚去喝酒？」 「嗯。」 「……」沉孟蝶沉默。 「怎了？」等了将近一分鐘，话筒对面迟迟未传出声音，林檎才察觉到有点不对。 「没事，只是要跟你说我出院了，晚上去你家弄直播。」 林檎还来不及回话，电话就掛了。 「搞什么鬼。」林檎皱眉。 「沉孟蝶又要来？」莎莎问道。 「嗯。」 「喔。」莎莎瞥了林檎一眼，似乎在等他说些什么，他却没再说话。 她起身出门，碰一声把门带上，像是在耍脾气。 「每个人都吃了炸药是不是……」林檎倒头继续睡。 喀啦、喀啦。 夕色洗地，树影嘈动。 一颗小石子在地上幽怨的飞滚。 莎莎鼓着双颊，脚步拖地的走在公园，小石子滚了多远，她就走了多远。 不开心。 就是不开心，说不上为什么。 一想到林檎跟沉孟蝶又要独处一室，她就忍不住心生妒嫉。 自己可是神灯精灵呀，没理由吃醋。 而且沉孟蝶人确实不错，算得上良配。一开始她曾以为林檎这种小贱货注定一辈子单身狗，天晓得沉孟蝶为何瞎了眼，一副认定他的模样。 关于姻缘强化的效果她很清楚，每一个愿望实现时，她都能在冥冥中感知到愿望效果，姻缘强化不可能让一个人死心蹋地的爱上另一个人，没那么霸道。 充其量就是让两人之间多一点巧合，比方说不期而遇、或是相处时发生一些肢体碰触的小意外。 至于林檎口中的地震，更是无稽之谈，要是那样还叫小意外，那人生真是没什么意外了。 只是，她无法否认这几次地震和她有所关连。 莎莎有个小祕密，一直瞒着林檎。 每当地震过后，她的记忆就会恢復一点点。 准确来说，不能算是恢復，只是脑中会冒出一些零碎的片段画面。 第一次，出现的是一片漆黑，貌似当时自己正闭着双眼，但她能感觉自己正抱着一个男人，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那个男人便是林檎。 第二次，她身处炫光隧道中，周遭景象快速前行，快到她什么都看不清。 第三次，是她在神灯内，慌忙的在墙上刻下正字，她数了一下，那时候墙上的正字只有六十几个。 三段画面，欠缺逻辑，没有时序，无法理解。 她只知道，每一次记忆画面浮现后，她都会更在意林檎一些。 其实沉孟蝶是个好女孩，那股倔劲挺对莎莎胃口，她认为她们应该可以成为好朋友。 但事实不然，大概是从第二次地震后吧，她对沉孟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排斥感，且越来越严重，尤其是看见她和林檎在一起时，那种感觉更加强烈。 她甚至认为，若换作其他女人和林檎在一起，就算是搂搂抱抱，她或许都还不会如此厌恶。 她不晓得自己是真的喜欢林檎，抑或纯粹是一种佔有慾。 想生出双脚，才不是为了自由，而是希望能更贴近林檎一点 ──你是不是哪里误会了？我说的女朋友是长着两条腿的那种，才不是像你这种下半身是……一团烟雾的傢伙。 当初林檎刚召唤出她的时候曾说过的那句话，莎莎一直耿耿于怀。 即便现在，依旧如此。 「啊啊啊啊──」华丽的银灰长发被拨得一团乱，却难掩其光彩。 很烦，烦的脑子都快炸了。 如果能抱一抱他，会不会好一点？ 但那又如何？ 她是个神灯精灵，满足主人的愿望才是她唯一的使命。 她也搞不懂神灯精灵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存在，即使丧失记忆，关于神灯精灵的种种，依然清晰无比的烙印在她脑中。 晚阳已逝，莎莎盪着鞦韆，越飞越高，一双脚胡乱挥舞，试着想把小石子踢个老远，却一直踢空。 喇个赛：关于林檎曾说过的那段话，忘记的孩子们可以回头看看ep.004......喔耶，成功骗一波点击数，喂、喂、你们要去哪？别走啊！ Ep.039 君子远包厨 「臭死了，整个房间都是酒味！」沉孟蝶一进到林檎房间，立刻捏着鼻子喊道。 「啊啊，你小声点，喊得我头更痛了。」林檎搔搔头，脚步虚浮的走到床边，大字型仰倒下去。 为了替沉孟蝶开门而匆忙套上的纯白长袖衬衫，因没扣上扣子而向两旁敞开，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一览无遗，显然不是锻鍊出来的肌肉，纯粹是因身材精瘦而自然浮现。 沉孟蝶瞪大了眼，一面数落林檎的散漫，一面在房内东张西望，眼角馀光不时偷偷瞄向林檎。 怎么办，会不会看得太明显？他会不会发现？好想摸摸看啊……不行不行，胆敢趁着老娘住院时跑去喝酒，不能让他太好过！ 「喂，快去洗澡啦，等等要开始直播了，不要影响我的工作情绪！」沉孟蝶朝林檎小腿踹了一脚，随即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透气。 「你好囉嗦……」林檎垂着肩，不甘不愿的走进浴室。 早知道昨晚就不要喝那么多了，其实也没喝多少，只能怪自己不常喝酒，酒量差得可怜，只要一喝酒，隔天非得头痛一整天。 今天的沉孟蝶有点怪啊，打从进门就臭着张脸，到处挑三拣四，一下键盘太脏、一下房间太臭，走到哪都能挑出毛病，简直像个管家婆，还没娶进门就这样了，等结婚后还得了？ 林檎也搞不清自己哪来的自信，好像有点想太远，明明连男女朋友都还不是，就已经考虑到以后要不要葬在一起了。 洗完澡后，林檎精神许多，下身裹着一条浴巾，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沉孟蝶依然摆着一张臭脸，对他不理不睬，却每隔几秒就忍不住回头偷瞄两眼。 林檎心里偷笑，她该不会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吧？ 哼哼，在老子面前装高冷？天真是要付出代价的，看我破你金身！ 「要喝饮料吗，咖啡还果汁？」林檎打开冰箱问道。 「哼。」沉孟蝶轻哼一声，不予回应。 「算了，我自己喝。」 林檎拿出一瓶家庭号的果汁调味乳，旋开瓶盖，仰首猛灌，精练的身体线条更加显眼，叉腰的左手却在沉孟蝶的视线死角抠抠摸摸。 沉孟蝶强忍拿出手机拍照的衝动，死命转动眼珠子，巴不得直接把它转到脑后，大看特看。 搞什么，身材比这傢伙好的男人随便抓都一大把，也不是没看过，自己到底是怎了？莫非发情期到了？没道理啊！ 唰── 忽然间，毫无预警的，林檎身上的浴巾滑落了。 「嘶──」沉孟蝶倒抽一口气。 几乎不骂脏话的她，此刻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靠，好大！ 沉孟蝶不自觉脑补起禁断画面，暗自心惊。 那么大的东西，要怎么放进我…… 呸呸呸，搞毛啊，为什么要拿自己做示范，傻了吗？才不会让他有机会得逞！ 只见林檎似乎没有发现浴巾掉落，继续咕嚕咕嚕的灌着牛奶。 「咳咳。」脸红心跳的沉孟蝶轻咳两声，暗示他赶快把身体遮住。 但林檎才不管她，要的就是这效果，再装啊、再让你装高冷，呵呵。 这下沉孟蝶也发现了，这傢伙摆明是故意的，太贱了！ 「你快把裤子穿上！」沉孟蝶终于忍不住了。 「嗯？有人在说话吗？」林檎一手张在耳后，困惑的左顾右盼，那表情说多贱有多贱。 「快把裤子穿上啦！」沉孟蝶忽地起身怒视，气势十足 林檎赫然想起当初那毫不留情的碎蛋一脚，吓得他连忙随手拣了件裤子套上，这年头想耍个流氓还真难。 「穿就穿。」林檎不服输的应了一句。 反正老子的霸气已经成功震慑住你，这时候穿上裤子也不算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俊杰说的不正是我本人吗？ 待林檎吹乾头发后，沉孟蝶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三层式便当盒，重重放在林檎面前。 「这是……」 「你一整天都没吃饭吧，赶快吃一吃赶快开工，别拖到我的时间。」 林檎心头顿时紧缩，难以言喻的一股情绪席捲而来。 「谢谢。」 他打开便当盒，层层摆开，最下层是淋了酱汁的白饭，中层是高丽菜、过猫、龙鬚菜等等的绿色蔬菜，上层则是炸鸡腿、宫保鸡丁一类的肉食料理。 出乎意料的丰盛，浓郁的香气勾起了林檎食慾，二话不说立刻开吃。 「看不出来你厨艺挺不赖的嘛。」林檎嘴里咬着食物，忽然一愣：「这鸡腿怎么跟公司楼下那间陈师傅便当店的鸡腿味道这么像，宫保鸡丁也是，还有这炸豆酥……」 林檎神色怪异的望向沉孟蝶，「这该不会是……」 「有、有什么办法，我又不会煮菜，只能买现成的嘛！你没听过君子远包厨吗？」 「庖。」 「什么？」 「是君子远庖厨，不是包。」林檎又咬了一口炸豆酥，果然好吃。 「囉嗦，不然不要吃嘛！」沉孟蝶气呼呼的把便当盒通通收走。 那天吃了林檎的白粥后，她也很想让他嚐嚐自己的厨艺，可偏偏她就不会煮饭嘛，从小到大要不是吃外食，要不就是家里的帮佣煮饭，哪时轮得到她沉大小姐亲自下厨？ 今天在厨房瞎忙了整个下午，根据等价交换原则换来一堆焦黑的不明物体，根本难以下嚥，逼得她只好出此下策，直接去自助餐买现成的来偽装一下，没想到林檎三两口就察觉不对。 明明是个穷光蛋，舌头这么灵敏干嘛！ 沉孟蝶越想越委屈，乾脆拿起便当盒往浴室走去。 「喂喂，你要干嘛啊？」 「倒进马桶冲掉，反正只是便当店买来的！」 「别啊，马桶会塞住……不是，我是说，我又没嫌弃，干嘛这样。」嘴贱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林檎连忙拉住沉孟蝶。 沉孟蝶低着头，目光瞪向高他一头的林檎，眸光水亮，紧咬下唇，十足受气包模样。 「对不起啦，我只是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没有觉得不好。」林檎总觉得沉孟蝶自从住院后，貌似有点转了性子，虽然仍是那般要强，却多了一丝撒娇意味。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由傲转娇」？ 「哼。」 「别生气嘛。」 「哼哼。」 「一起吃，好吗？」 「哼哼哼。」 沉孟蝶终于把便当放回桌上，拿了双筷子，逕自吃了起来。 林檎坐在沉孟蝶身旁，摸了摸她的头，被她甩开，他扬起嘴角，将椅子又拉近了几分。 Ep.040 没有付出，何来静好？ 林檎很想直问沉孟蝶，你是不是要跟一个叫做李辰柏的男人相亲？ 但他难以啟齿。 就算是，那又能怎样？ 阻止她？肯定是不行的，愿意捨弃自己下半辈子的人，还有谁能阻止？ 祝福她？这就更不行了，圣母系人设通常只会出现在短命的配角身上。 既然问了也改变不了事实，那还问个屁，他不想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更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 他想起了这几年很流行的一句话。 人生若只如初见。 他明白，正是因为人生无法只如初见，才要更加珍惜每个当下。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希望回到和沉孟蝶初遇的那一刻，甩开这些人生终归难以避免的纷纷扰扰。 饭后，沉孟蝶开始直播，和一蝶教的小伙伴们聊得不亦乐乎。 机器人喇叭早已销售一空，换上第二波主打商品后，吸引了不少新观眾。 虽然喇叭品质差强人意，但靠着沉孟蝶全力卖萌，在镜头前可怜兮兮的诉说老闆逼迫她出清这批库存，否则就会被扣薪，成功激起观眾的保护慾，引发一波竞标热潮，顺利完售，也杜绝了事后客诉的风险。 林檎坐在床上，拿出从公司借回的笔记型电脑，开机，点开名为shen的资料夹，里头存放着上千张照片，记录了关于那个遗世独立的下午所发生的一切故事。 他一遍又一遍的回味那段时光，这种感觉很奇特，因为沉孟蝶就坐在离他不远处。 这就像，当看完一部感人肺腑的电影后，眼眶含泪的起身鼓掌，旋即发现电影主角正站在萤幕前，朝他躬身致谢，他才发现，看似难以捉摸的某些事物，原来唾手可得，仿若青鸟。 读着相片里的故事，林檎脸上不自觉泛起浅笑，闔眼倾听。 算不上宽敞的房间内，唯有他和沉孟蝶，一静一闹，没有突兀，没有违和，心系彼此。 他喜欢这种恬淡自然的日子 岁月静好，莫过如此。 可若想静好，须肩负重担，挥汗迈步，奋勇前行。 待累了、倦了，停下脚步，和她并肩互倚，相视而笑，才能体会何谓岁月静好。 没有付出，何来静好？ 就算沉孟蝶甘愿捨弃一切，和他长相廝守，他能守住这份幸福吗？ 光映漫途，百花已开，也该啟程了。 林檎申请了一个instagram帐号，半垂的双眸凝视着ig站上的一则广告。 ──hamdaninternationalphotographyaward。 简称为hipa，哈姆丹国际摄影竞赛，闻名全球的顶尖摄影赛事。 赛事简介的开头标註了当月的摄影主题──time。 时间，时光。 林檎抬头望了一眼沉孟蝶，她正掩嘴欢笑，双脚悬空，弓弧的双眸虽非弯月，却胜似弯月。 他从资料夹中挑了一张最符合此时此刻的相片，相片中的沉孟蝶，和眼前的沉孟蝶如出一辙，绽放出相同的笑顏。 他想，身处这段时光的她，必然是最快乐的她吧。 林檎将这张相片上传ig，点选报名hipa，将一段美好时光揭晓在世人眼前。 没有修片，没有后製，没有任何坏了这段美好的冗馀手段。 他静静注视着这张相片，沉浸其中，享受着她所带来的那些情怀。 能够独佔这一切，是种奢侈的幸福。 「喂、喂，你怎么了？」 「嗯？你直播完了？」 回过神来的林檎，发现沉孟蝶正一脸狐疑的站在他面前。 「早结束了，刚叫了你几声都没回应，在发什么呆？」彷彿直播前的坏心情都是假象般，沉孟蝶粉嫩的翘唇划出好看的弧线。 「可以抱你一下吗？」 「咦？」 沉孟蝶还没反应过来，林檎已将她紧紧搂住，好似不抱得这么紧，满腔的爱意就无法宣洩而出。 沉孟蝶慌乱的胡窜两下，却无法挣脱，就由着他吧。 没想到下一刻，林檎的双唇忽然不由分说地贴上了她的粉唇。 她狠狠倒吸一口气，吸进的却全是他的鼻息，受惊的长睫飞速眨动，脑袋里不断回响着同一句话──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啦！ 不知吻了多久，两人终于分开，沉孟蝶哀怨的望着林檎，却又有那么一点开心，构成一副相当复杂的神情。 林檎从包包拿出两个方盒，将其中一个递给沉孟蝶。 她打开后，发现盒内装着一隻女錶，进而想起了沉道华，忧伤之情尽显于色。 「一隻你的，一隻我的，无论最终你做了什么决定，都希望你能收下它，纪念我们的这段时光。」很罕见的，林檎的声音是那般轻柔舒缓。 沉孟蝶点了点头，再度展露笑容。 两人互相替对方将錶戴上后，沉孟蝶主动抱住了林檎。 她知道，他也知道，这个拥抱只有一个意义。 在我们错开彼此之前，互不相欠。 Ep.041 三人行必有白痴 星期六，清早便下起大雨，直到午后终见停歇，徒留乌云徘徊不散。 对炙热难耐的八月酷暑而言，是再好不过的天气。 徐徐微风拂皱浅洼水镜，撩起沁人凉意，恼人炽阳也被厚云隔绝，空有一身热力却无处施展。 在南部住民看来，今天无疑是盛夏沙漠中的一地绿洲，就连肥宅也纷纷出外觅食，感受这难得的舒爽天气。 但也有某些人的心情，一如天上灰濛厚积的乌云，沉重无比。 比如说，即将要迎接人生初次相亲的李辰柏。 又比如，佯装胃痛却被他老子一脚踹下床的李辰柏。 再比如，因为车爆胎而一路跑到餐厅，满身大汗的李辰柏。 老了，想当年，自己带着林檎和周靖耀，一天之内横扫全校地下势力，气都不喘一口的。 「约这什么鬼地方，不牺牲个几张小朋友根本吃不饱，简直没把儿童福利法放眼里，罔顾小朋友的安危！」林檎看到菜单，火都上来了。 「怕个刁，你土豪耶，拿出点气魄行不行？」周靖耀不解，这傢伙上次请客时明明有钱的很，儼然是个新晋土豪，怎现在又在哭穷？ 「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你还小，不懂也是正常……靠，别打我头！」林檎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靖耀手上的菜单狠狠巴头。 「好的，我重复一次餐点，一份玫瑰豉油鸡、一份乳猪烧味双拼、一份山药牛肉、一份避风塘炒蟹、一份酸白菜烧鱼头、一份xo酱海鲜公仔麵、一份辣味煲仔饭、一份香根肥牛肉、两笼丝瓜汤包、两笼蟹黄烧卖、两笼霸王翅蒸饺、一份五香凤爪、一份萝卜糕、一份乾坤春捲、两隻椒盐小黄鱼、一份木桶豆花，对吗？」凤眼勾人的艷丽女服务生不疾不徐的问道。 「对……」 「对你个头！」林檎跟周靖耀异口同声骂道。 「唉，由俭入奢易，壮士一去兮不復返……三份广州炒饭，一壶香片，就这样，谢谢。」林檎叹气，前阵子吃太好，把莎莎惯坏了，压根忘了勤俭持家四个字怎么写。 莎莎气呼呼的瞪向两人，她从茫茫菜单中大海捞针容易吗？这两个王八蛋三言两语就抹消了她的努力，身为精灵都不能忍啊！ 但当她看见对面两双眼睛以更加凶狠的目光反瞪她时，她认怂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肚子空空，为了果腹，还是退一步吧。 「竟然趁着我们聊天时默默点了一狗票，你这表妹不简单啊。」荷包差点失守，周靖耀捏一把冷汗。 虽说他接手家里的情趣用品店，横竖也算个小老闆，可这年头各行各业的实体通路都不好过，更别提情趣用品这种常人望之却步的店家，以至于周靖耀的日子也是过得苦哈哈。 「有钱人就是爱装逼，没事约这种地方相亲干嘛，随便约间85度c不就得了吗？」林檎忍不住碎念。 位于亚神巨蛋购物中心九楼的翠林港式饮茶，虽比不上帕尼帝欧那种顶级餐馆，却也不是这两个穷光蛋能够大吃特吃的地方。 昨晚莎莎得知林檎要来监视李辰柏的相亲活动，便嚷着要跟来，虽然林檎有点担心若她和沉孟蝶相遇的话又会出事，但转念一想，李辰柏的相亲对象也不一定是沉孟蝶，加上最近莎莎心情貌似不太好，最后还是答应了让她同行。 其实他还抱持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邪恶念头，若相亲对象真是沉孟蝶，就让地震毁了这场相亲吧…… 还是那句老话，人生关键时刻，哪管它洪水滔天！ 「怪了，怎么只有辰柏一个人？」周靖耀鬼头鬼脑地望向独自坐在角落一桌的李辰柏，好奇问道。 「你没看群组？他说他爸原本要来，他嫌丢脸，不让他来。」林檎解释。 周靖耀点进群组，满满都是李辰柏的抱怨，说原先他父亲还打算订包厢，但被他阻止，要是来了个欲求不满的恐龙妹，天晓得会不会在无人的包厢直接逆推他，到时可就操蛋了。 三盘炒饭，一壶香片，如此寒酸的餐点，在人声鼎沸的餐厅内显得很是突兀，尤其港式饮茶以小点着称，桌上不摆个十来笼的都没脸说自己吃的是港式饮茶，饶是林檎也觉得有点丢脸。 「现在知道丢脸了吧，谁叫你刚才不让我点菜……」莎莎不忘落井下石。 正当她打算继续补刀时，远处的服务生踏着猫步快步走来，接连端了几份餐点上桌，优雅转身离去。 「靠，你啥时偷点的！？」林檎骂道。 「不是我！」莎莎否认，手上长筷飞速落向蒸气冲天的汤包。 「嘿嘿，是我，我刚叫辰柏点的，我们特地来帮他把关，好歹得包个午餐嘛。」周靖耀得意坏笑。 「厉害！我就服你，这下可以敞开肚皮吃了。」林檎比了个讚。 「我发现你今天废话特别多，快吃吧你。」 「说的好像他平常不讲废话似的。」莎莎不屑的嗤了一声。 「这倒也是。」 林檎叹了口气，心脏彷彿踏着小碎步般，密集且快速的跳动，若不继续说点什么，急促的心跳声都快把他逼疯。 他没想到周靖耀如此敏锐，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异状，他只好闭口不言，频频往门口看去。 玉皇大帝耶穌基督三清祖师释迦牟尼拜託拜託，赏个脸保佑一下，千万不要是沉孟蝶！ 「慢死了，都几点了还不来。」焦虑的林檎开始感到不耐，李辰柏明明说他们约下午一点，怎么一点半了还不见人影？ 「我猜，他们可能早就到了，只是躲在一旁偷偷观察，想试试辰柏的人品。」周靖耀捏着下巴推测道。 「这么傻逼的套路也有人玩？」 「正常，三人行必有白痴嘛。」 「……你们看我干嘛？」莎莎啃着软烂的凤爪，一头雾水的抬头问道。 「乖，继续吃，别说话。」林檎笑咪咪的看着莎莎。 「喔。」美食当前，莎莎才懒得管这两个无聊男子在想什么。 「吃不够可以加点，有人买单。」周靖耀补了一句。 就在这时，林檎莫名寒毛直竖，下意识回头看去── 熟悉的身影，不正是沉道华与沉孟蝶吗！ 剎那间，空气为之凝结，在林檎眼中，沉道华彷彿自带赌神bgm，挟带着强大气场，慢动作步入餐厅，只差没大手一旋，拋出西装外套。 那眼神，那举手，那抬足，没话说，这逼装的，不给满分都不行，只是林檎好奇的是，这股霸气到底是总裁职业buff还是岳父职业buff...... 靠、不对啊，现在是管buff的时候吗！？ 林檎脑袋都快炸了，竟然真是和沉孟蝶相亲？要是两人看对了眼，擦出爱的火花……兄弟和女人，他该怎么选？ 然而他还来不及深思，瓷盘砸地的鏘鋃声赫然此起彼落，行走的人们接连失衡跌倒，自带赌神bgm的沉道华也难逃一摔，跌了个狗吃屎。 令人心脏为之骤停的剧烈地震，狂暴袭来！ 「干、发什么呆！」周靖耀赶紧拉着林檎和莎莎躲进桌下，莎莎还不忘带了两笼烧卖在身边。 地震的强度完全出乎林檎意料之外，若非他和周靖耀联手紧扶桌脚，恐怕连桌子也要震倒。 他原以为这次地震顶多比上次强上几分，没想到竟会如此失控，内心懊悔不已。 照这样下去，就算购物中心扛得住地震，但周围的住宅可不一定能扛住，自己一时的鬼迷心窍，难不成真要酿成大祸？ 林檎紧咬牙根，决定孤注一掷！ Ep.042 这特效值十块！ 林檎拉起莎莎手腕，就要往桌外衝，却被周靖耀一把抓住。 「你他妈疯了吗，这种时候你还想去哪！」 「别拉着我！」林檎不晓得该怎么和他解释，总不能说老子赶着去厕所吧？ 周遭除了连绵不绝的尖叫声与嘶吼外，还能听见建筑物隐约传出不太妙的逼哩声响。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一甩手，挣脱周靖耀，带着莎莎狂奔而出。 「喂喂、我的烧卖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烧卖！」林檎真想掰开莎莎的脑袋研究一下，到底都装些什么，大难临头了还只想着吃。 他拉着莎莎跑进男厕，躲进杂物间将门锁上。 「我要许……卧槽、你跟来干嘛啊？」林檎赫然发现周靖耀爬到厕所门上，一颗大头在上面晃啊晃的。 「我服了你们，到现在还有心情玩四脚兽，他可是你表妹啊，唉唷！」一块被震落的天花板砸在周靖耀头上，幸好天花板质量轻，没有大碍。 「你快滚啦，别浪费老子时间！」 「不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堕落！」 「靠，我堕你妈啦！」 「你堕我妈也不能堕你表妹！」 「天啊，你是听不懂中文吗，excuseme？」 「fuckyou、yoman、carryme！」 林檎这下无言了，周靖耀打死不退，他能怎么办？ 虽说莎莎能隐身，但总不能大剌剌的直接在周靖耀面前隐身吧，未免也太惊世骇俗，那倒不如直接在他面前许愿算了。 「算了算了，我怕了你，等等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也不要告诉别人，我晚点跟你解释。」林檎回头看向莎莎，神色认真，「我要许愿，阻止这场地震，行吗？」 「今天又不是你生日，许个毛的愿啊？」 「闭嘴啦！」林檎也是挺佩服周靖耀这傢伙，心脏够大颗的，还有心情讲干话。 「能不能办到？」林檎紧抓莎莎的手，再一次问道。 「办不……算了，我试试看吧。」莎莎虽然明知不可能，但看到林檎恳求的眼神，却没有勇气拒绝，她不想让他失望。 她的愿力经过多重分割，大幅削弱，平时小打小闹还可以，但想阻止天灾？ 根本是痴人说梦。 「淅沥淅沥，哗啦哗啦，雨下来了，我的妈妈，拿着雨伞来接我──」莎莎的唱速比平常快上数倍，几乎是瞬间就要把整首歌唱完了。 「哇靠，这什么操作？现在唱歌是在闹哪样啊？」周靖耀顿时傻眼。 林檎瞪了他一眼，暗示他闭嘴，满是汗水的手掌依旧紧握着莎莎。 「淅沥淅沥，哗啦哗啦，啦啦啦──乌沙乌沙巴拉嘿唷，实现愿望吧！」 莎莎浑身发光，掌心朝天，光芒如奔流般匯向手掌，喷射而出！ 周靖耀张大了嘴，为之傻眼，忍不住东张西望，现在是有摄影机在偷拍吗？该不会是什么整人节目吧，这得砸多少钱？完全不是小当家那种三块钱特效能比的，起码值十块！ 此时室外乌云开始闪起阵阵雷光，宛如里头困了一隻兇猛雷兽，亟欲挣脱，轰鸣声响遍全市！ 一道只有极少数人能看见的微小光束自亚神巨蛋内传出，突破天际，直奔乌云，不断替雷光灌输力量。 雷光一次又一次的暴衝，气势愈发兇狠，却始终欠缺临门一脚，无法衝破屏障。 所有垄罩在这片异象下的人们都抬起了头，惊恐的盯着天空，唯独亚神巨蛋周围的居民，正承受着地震所带来的恐惧感，无暇顾及天上异象。 「不行，愿力不足，撑不下去了！」莎莎精緻的脸庞上佈满冷汗，四肢颤抖，原先缠绕全身的光流也仅剩最后一丝，随时都要中断。 从地震开始到现在，才过了一分多鐘，按照前几次的规律看来，起码会震到两分鐘以上，鬼才知道再震下去会震出什么问题。 林檎紧握拳头，指缝间都掐出了血，他很想叫莎莎撑住，却说不出口，他看得出来莎莎已经竭尽全力，若再勉强下去，恐怕地震还来不及阻止，莎莎就先出事了。 莎莎紧闭双眼不断榨取愿力，不放过一丝一毫，地震发生到现在仍未出现意外，完全是靠着她的愿力支撑，若此时中止愿力输出，就会像大坝溃堤一样谷底反弹，地震将会以更为绝望的力量瞬间逆袭，到时恐怕真会生灵涂炭。 毫无预警的，莎莎双腿一软，无力瘫坐在地，大口喘气，身上的光芒忽明忽灭，宛如故障的路灯，岌岌可危。 「放弃吧，真的不行了，等下我数到三，我们全速逃离这里，不然大家都得死在这！」莎莎坚毅的面容终于瓦解，不甘的泪水夹杂着汗珠滚滚落下。 会这么说，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念想罢了。 一开始她没把这场地震放在眼里，是因为靠着愿力带几个人平安离开并不困难，但她没料到林檎竟会要她阻止这场地震。 如今愿力几乎乾涸，要带着他们两人从九楼脱逃，谈何容易？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林檎双臂撑墙，身子垄罩在莎莎之上，他知道成功脱逃的希望渺茫，倒不如用尽最后的力气保护她。 至于沉孟蝶，想必来不及了吧，只能祈祷她已经趁着这段时间逃出去了。 就在林檎这么想着的同时，杂物间的门忽然被一脚踹开，力道之大让整扇门撞上墙面又反弹出去。 「林檎！」 「沉孟蝶？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沉孟蝶出现，林檎顿时一阵错愕，搞什么鬼，难道自己跑进厕所时被她看见了吗？ 「没时间了、三！」莎莎赫然吼道。 「二！」 「一！」 这一刻，连接莎莎掌心与遥远天际的那丝微弱光束，彻底断绝。 Ep.043 吾乃九玄真人！ 随着光束断绝，莎莎的气息迅速萎靡，林檎一把抱起她：「靖耀、走！」 与此同时，地震停了，伴随而来的是一道无形的震波瀰空，遭到极度压抑的s波呈现一种极度扭曲的型态，蓄势待发。 林檎没时间多想，转身要逃，骤然被一阵极光刺痛了双眼，他瞇起眼睛仔细探看，才发现这刺眼的光芒竟是从沉孟蝶身上发出。 只见沉孟蝶失去意识，长发飞盪，漂浮虚空，浑身毛孔射出无限光芒，往莎莎身上倾洩灌注！ 「怎么回事？」 「去问google啊！」林檎也是一头雾水，但这显然是一个转机。 原先气若游丝的莎莎得到愿力补给，炫丽的银发有如光纤般流淌着七彩极光，两道交缠的光瀑呈双股螺旋状，自她身躯逆流冲天，宛若神话中的朗基努斯之枪，霸道伐天！ 轰── 久积不散的厚重灰云遭到螺旋长枪一举突刺，顿时溃散，像是颱风眼般破出一个缺口，一道似神似兽的苍白疾雷终获解放，降临地表，一口气将地底下蠢蠢欲动的震波全数驱散。 一场末日天灾就这么消弥无踪。 林檎和周靖耀都能清楚感受到，先前充斥在大气中那股压迫无比的气息消散了，甚至连呼吸都畅快许多，唯独剩下颤抖不止的四肢，提醒着他们刚才的一切并非虚幻。 两人互看一眼，点了点头，趁着外面一片混乱时，将昏迷的两人带离。 大街上，交通混乱，车辆歪七扭八的佔满街道，惊恐的驾驶们站在路边犹未回魂。 林檎环视一周，貌似没有造成交通意外，让他松了口气。 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家，这次真是闯了大祸，虽然没人知道是他的错，但依旧难以抹消内心的罪恶感。 身处震央的亚神巨蛋一带安然无恙，那么外围地区……应该也没问题吧，林檎不断安慰自己。 直到带着周靖耀三人回到家，他终于如释重负。 不是摆脱了内心的谴责，纯粹是一种回到家的安心感。 金窝银窝，终究不如自己的狗窝，只有家里才是最能让人放松的地方。 他将沉孟蝶和莎莎安置在床上，望着两人的睡顏陷入沉思。 方才生死一瞬，沉孟蝶身上发出的异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说，这场地震铁定跟她们两人有关联，但重点在于没人知道是什么样的关联。 「咳咳。」 「喉咙痛就去喝水。」 「你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周靖耀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货色。 「唉。」林檎打开窗户，向周靖耀招招手。 两人点了根菸，屋外依然是毫无朝气的灰色调，却让人觉得似乎整座城市都被冲刷的透明净亮。 周靖耀盯着林檎，流露出你不说清楚老子势不罢休的姿态。 「这样盯着我干嘛？我又不是妹子，你这眼神太过侵略性了啊，克制点。」 「她不是你表妹吧？哪里捡来这么神奇的妹子，我也想捡一个啊。」 「嘘，别对地基主不敬。」 「呵呵，你这小本子的题材有点新颖啊。」周靖耀才不信他的鬼话。 「说认真的，她还真是我捡来的……神灯精灵。」 周靖耀捻熄菸头，走到床边，盯着熟睡的两人，越看越不对劲。 「你说真的？」 「不信拉倒，说实话你又怀疑，乾脆别问。」 「难怪你会向她许愿，那旁边这女的又是……」周靖耀瞄了一眼两人胸部：「买大送小？」 「送你麻痺，你以为是达美乐啊，她是我公司的同事。」林檎翻了个白眼，没打算告知他沉孟蝶其实是李辰柏的相亲对象。 不过令他讶异的是，周靖耀似乎很轻易就相信了莎莎身为神灯精灵的事实，这接受能力有点强啊。 「哦，就是你之前说的，你正在追的那个妹子，你这关卡难度有点高喔。」 「关你屁事。」 「但你不觉得不太对劲吗？刚才她们两人身上发出的光芒，加上她们的长相，你说不是买大送小，我很难相信啊。」 「长相？」林檎跟着走到床边。 「嗯啊，你不觉得她们两个，相似度有点高吗？」 林檎仔细端详两人面庞，修长分明的长睫、浅淡的卧蚕、恰到好处的鼻梁、略为肉感的脸蛋，尤其是那嘟翘傲娇的嘴唇，简直如出一辙。 如果说沉孟蝶是sr，那么莎莎就是进化后的ssr，高阶版本。 除了嘴唇外，莎莎其他部位的五官都比沉孟蝶精緻一筹，只不过银灰色的长发及睫毛所散发的异国感太过强烈，导致林檎一直都没发现两人的长相竟如此相似。 再加上莎莎胸前那耸立的高峰，跟沉孟蝶小巧玲瓏的山丘实在差距太大，更令林檎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 「难不成……」林檎心里有了想法。 「难不成？」周靖耀疑惑的看着林檎。 「难不成你今晚想在我家白吃白住？」 「说这什么话，我总不能任由两个娇滴滴的妹子身处狼窝，太危险了，这么急着赶我走，该不会是想玩双飞？」周靖耀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猥琐的搓弄下巴。 就在这时候，沉孟蝶的手机响起，林檎拿起一看，发现是沉道华打来的。 犹豫片刻，决定还是接起，女儿失踪，想必他非常着急。 「喂。」 「你是谁？我女儿呢？」沉道华听到电话那头传出的男声，为之一愣。 林檎瞥了昏睡中的沉孟蝶一眼，悠悠道：「别紧张，在我床上呢。」 「你、你别衝动，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别对我女儿出手！」 「啥？」这老傢伙该不会把自己当成绑匪了吧？ 「我明白，我不会报警的，你想要多少钱就直说吧。」沉道华语气颤抖，粗重的呼吸声透由话筒清晰传来。 林檎眉头一挑，好像有点意思，来跟这老傢伙玩玩好了。 「吾乃九玄真人，在深山苦修茅山道术二十年，近日甫出关，想在江湖上闯点名堂，耳闻沉老闆身边有位狗……咳咳、神算蒋大师，风水相术无一不精，斗胆向他请教两手。」林檎压低嗓音，说得有模有样，连一旁的周靖耀都差点被唬住。 「你想怎么请教？」 按理说，见过大风大浪的沉道华不应被这种粗劣谎言欺骗，但方才地震带来的恐慌犹未散去，女儿又突然失踪，关心则乱，令他丧失了平时的判断能力，加上他本来就对神鬼之说深信不疑，才会三两下就中了林檎的套。 「很简单，给他半天时间，今晚十二点前，算出你女儿身在何方，只要能找到，就算他赢，保证不伤你女儿一根寒毛。」 「如果找不到呢？」沉道华战战兢兢的问道。 「要是找不到也没什么，就让他在各大报头版刊登广告，承认自己是个骗子，省得污了我辈之名。」 「这……」 「顺便提醒你，若敢报警……后果你知道的，茅山道术中可不缺採阴补阳之流的阴损之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到第八声时，林檎果断结束通话，他觉得哈八声气势最足，再多就中二了。 林檎可得意了，把沉道华耍得团团转，令他一整个自信心爆棚，嘿嘿嘿的笑着。 「欺骗我爸很有趣吗？」 「呃……」 林檎僵硬的回头看去，甦醒的沉孟蝶正沉着脸瞪向他，不知为何做起了暖身运动，似乎不太妙…… Ep.044 神卡在手，排名我有 纵然沉孟蝶和沉道华间的父女关係出了很大的问题，但她仍无法忍受林檎这样捉弄她的父亲，光想到沉道华现在焦急的模样，她的心就阵阵抽痛。 「看来你是忘了我的警告啊。」 「什、什么警告？」 「没关係，等等你想忘也忘不了，跆拳道黑带的实力。」沉孟蝶的指关节压得喀喀作响。 林檎浑身颤抖，这可不是武者颤之类帅气的东西，纯粹是恐惧的颤抖…… 最近沉孟蝶的小动物属性太过抢眼，完美欺瞒了林檎的记忆。 这一天，他终于回想起了，曾经一度被那碎蛋一脚所支配的恐惧，还有那份屈辱。 火冒三丈的沉孟蝶没给林檎解释机会，包裹着黑色丝袜的娇嫩脚掌划破空气，扫向林檎── 碰！ 横空一脚突兀遭拦。 ssr莎莎、参上！ 两隻曲线分明的诱人长腿于半空僵持不下，穠纤合度的大腿肉掀起阵阵波动，陷入无声对峙。 渐渐的，闪耀着光泽的黑丝腿开始乏力，一点一滴的被莎莎压制，最后终于不敌，猛地后退三步，跌坐在床。 「哼哼，黑带也不过如此。」莎莎不屑笑道，她早看沉孟蝶不顺眼了，能够有个光明正大欺负对方的机会，求之不得。 林檎无奈摇摇头，sr注定不是ssr的对手，果然是神卡在手，排名我有。 「别气了，你想想，你爸那症状根本是病入膏肓，不下点猛药他能清醒吗？就算你顺着他的意结婚了，难保哪天他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又要你离婚啊。」林檎语重心长的开导她。 沉孟蝶长睫半垂，陷入沉思。 姑且不论自己的幸福，她是真的不愿看见父亲一直执迷不悟。 她望着手上那隻和林檎成对的腕錶，又想起自己送给父亲的那隻錶，不知被放置在哪个角落，心头顿时一阵委屈。 今天去到餐厅的路上，她和沉道华两人都是沉着脸，从头到尾不发一语，会不会有一天，他们真的再也无话可说了呢？ 绝对、绝对不想看到那样的未来。 积蓄已久的情绪一口气爆发出来，她从来都不是犹豫不决的性子，她想改变沉道华、改变这一切。 大破大立，不服就干！ 沉孟蝶的眼神闪烁着坚定光芒，直视林檎：「就照你说的做！」 随即她把手机关机，以防沉道华利用其他手段找出她的行踪。 四人就这么在房间里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凝重。 他们这才发现，虽然下定决心要做点什么，但其实现在只能乾等啊…… 这就有点尷尬了。 「那个……我想起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了啊。」周靖耀挪动脚步，开什么玩笑，他才不想陪林檎体验何谓修罗场。 「那就快滚吧，顺便替我跟辰柏报个平安。」林檎早看穿这傢伙，标准的不讲义气。 「嘿嘿，没问题。」话刚说完，周靖耀立刻一个闪现走人。 「你们俩……要吃东西吗？」 「吃！」 「不吃！」 「所以是……」 「不吃！」 「吃！」 「你非得跟我唱反调就是了？」莎莎怒视沉孟蝶。 「哼，我吃不吃还得照你意思？」沉孟蝶不甘示弱。 「行了行了，我先叫麦当劳，你们饿了再吃吧。」林檎觉得头好痛，要这两人和平相处简直比登天还难。 在周靖耀的提醒下，林檎对于两人间的关係有了初步猜测。 他认为莎莎很可能是沉孟蝶的前世化身，听起来有些玄乎，但在神灯精灵确实存在的大前提下，似乎也不无可能。 林檎曾看过关于时间悖论的一些介绍，虽然不太一样，但相同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同一个时空，本身就是一件违背常理的事，以这两人为中心所发生的地震，或许就是时间本身为了导正这段不合理的存在而產生的效应。 只不过林檎对这个推测仍抱持怀疑，若世上真有前世今生，那么作为今生的沉孟蝶，又是如何在莎莎这个前世依然存在的状态下转生的呢？ 太离奇，连林檎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毕竟这一切全是他的空想，毫无根据。 总之，今晚过后，得防止这两人再次见面，想起今天的地震，林檎心有馀悸。 沉孟蝶趴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漫画，心思却完全不在书上。 她很不爽，非常不爽。 从她醒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个多小时，除了麦当劳外送按门铃时，林檎一直窝在电脑前，时不时回头偷瞄两眼。 她一直在算，林檎一共偷瞄了她一百一十四次，却偷瞄了莎莎两百五十二次，这之间的差距让她很火大。 她看了一眼莎莎的豪乳，再摸摸自己的小胸部。 嗯，小巧精緻，手感不错，正好能一手掌握，理应是能激起男人征服慾的尺寸。 林檎那瞎了狗眼的笨蛋，竟然会被外在大小迷惑，肤浅。 亏她今天还不顾一切的跑去救他，也没听他说声谢谢，越想越生气。 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若非地震发生时，正好看见他牵着莎莎跑去厕所，她还真没注意到。 难道是为了阻止相亲？那为什么要带莎莎去呢？ 要不是看到那个周什么耀的也在厕所，她都要以为林檎和莎莎在做些什么羞于见人的坏事了。 不过自己后来是怎么了呢？为什么会忽然失去意识？以前也没发生过这种事啊，还好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林檎床上，差点没吓坏……要是旁边没有那个大奶妹在就更好了，哼，讨厌。 沉孟蝶的小脑袋不断胡思乱想以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不去担心沉道华。 ──虽然觉得过意不去，但要是爸爸真能想通就好了。 她虔诚的祈愿，微尘般的细弱光点不为人知地从她身上缓缓漫出。 Ep.045 贵人到底是谁？ 被林檎掛掉电话后，沉道华古怪的抽了抽嘴角。 这绑匪……好像有点闹啊。 他从书房抽屉拿出一根雪茄，不慌不忙的修剪着。 这是沉道华养成多年的习惯，每当遇到大事，他都会靠着这个方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浓厚的烟雾瀰漫书房，放置在菸灰缸上的雪茄已自行熄灭，长度和点燃前几乎没有差别，沉道华站起身，拿出手机拨了出去，目光沉着逼人。 「老梁啊，我今天中午到你们翠林吃饭，嗯嗯，没事的，你们的员工应变能力很好，训练有素啊。不是不是，是我这边出了点问题，想跟你们调阅监视器画面……这不也是急了才会直接找上你嘛，好好好，我现在过去，下次再一起出来喝酒啊，没问题。」 沉道华紧接着又拨出一通电话。 「蒋大师吗？是，是，好的，我会再吩咐老陈。那个……请问，蒋大师您现人在哪？有件事想麻烦您。当然当然，钱的部分不是问题，应该的，我现在立刻派老陈去接您，谢谢、谢谢。」 沉道华收起手机，快步走出书房，在车库打瞌睡的司机张洋一听见那扎实有劲的脚步声，便知道有工作了，迅速打开后车门，笔直站在车门旁待命。 「翠林，尽快。」 沉道华一声令下，张洋立刻疯魔似的飆车，反正不出事就好，罚款自有公司代垫。 才刚到翠林门口，事先接到通知的餐厅经理早已在门口等待，连招呼都省了，直接将沉道华带到办公室，播放地震当时的监视画面。 当沉道华看到昏迷的沉孟蝶被一名陌生男子抱离餐厅时，拳头碰一声的落在键盘上，直接砸成两半，手掌鲜血淋漓。 他二话不说离开餐厅，直奔位于高雄软体园区的公司，当他抵达时，陈叔也正好将蒋大师带到。 将蒋大师带进办公室，吩咐陈叔在门口守着后，沉道华迫不及待开口：「蒋大师……」 「别急。」蒋大师伸出手掌，打断了沉道华，「不用多说，待我算算。」 蒋大师念念有词，五指飞快拨动，掐指一算，赫然脸色大变。 「孟蝶竟被绑架了？」蒋大师脱口而出。 「大师，您……」 「等等，我再算算。」蒋大师再度掐指，神色凝重，「果然、果然，难怪先前没能算出这劫。」 「蒋大师，到底是什么劫，您不是曾说小女在二十三岁前的人生都能一帆风顺吗？」原先还算镇定的沉道华，此刻彻底慌了。 「唉，我早警告过你，成婚一事越早越好，虽然孟蝶尚未满二十三岁，但白虎已有抬头跡象，开始扰乱她的命格，就算是我也很难算准哪。」蒋大师摇头连连，深表无奈。 「绑匪自称九玄真人，说要和蒋大师您一较高下，要您算出小女下落，若算不出，就要您、要您……」 「要我怎样？」蒋大师一脚踏出，虎目怒瞠，尽显高人风范。 「要您……登报承认您……是个骗子。」饶是平日意气风发的沉道华也弱了语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看来是打算踩着我上位，胆子倒是不小，有意思！」 沉道华眉头一跳，这笑声好像有点熟悉啊，这年头高人都流行这样笑的吗？看来自己也得学起来才行。 「大师您的意思是？」 「如今白虎命格已有抬头趋势，若要强行算命，无疑是虎口拔牙，会让我的道行大幅削减，原先我是不打算帮你这个忙，但对方实在太过猖狂，不给他点顏色瞧瞧不行，只是这个嘛……」 「我懂，只要能找回小女，十倍报酬定当奉上。」 蒋大师开场那一手神算彻底震慑了沉道华，眼下这关头，哪还敢讨价还价。 他暗自决定，等找回沉孟蝶后，一定要立刻让她和李辰柏结婚，先是地震又是绑架，哪怕他先前对蒋大师还有三分怀疑，也早烟消云散了。 蒋大师命人端了盆清水，仔细洗过手后，拿出一个小巧龟壳与三枚斑驳古朴的铜钱，将铜钱投入龟壳，一边摇动一边闔眼念诵：「如临父母，不诚不占；正正当当，不义不占；请教在先，不疑不占，三才之道，阴阳遁行，顺天应命，趋吉避凶，天地人起，助压白虎！」 蒋大师猛一甩手，三枚铜钱自龟壳飞出，落在桌面，他凝视着铜钱好一阵子，重重叹了口气。 「唉，白虎主杀，煞气过重，我虽能算，却只能算出能助你解决此事的贵人。」 「贵人？他能帮我找出孟蝶？」 「没错。」 「这位贵人到底是谁？」 「我们伟大的人民保姆……警察。」 「蒋大师……」沉道华突然很想骂娘。 「沉老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早警告过你白虎抬头的危险性，现在白虎初步势成，而警察这行业和教师相似，自带天地正气，尤其警察的正气又远远强过教师，唯有他们能压制住白虎煞气，助你女儿度过这劫……呜呃！」蒋大师说到一半，忽然捧胸呕血，鲜红的血丝自嘴边流下。「煞气实在太过猛烈，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沉道华陷入两难，绑匪讲明了要和蒋大师一较高下，若是报警，很可能引发绑匪杀机，但蒋大师又说唯有警察能救出沉孟蝶，令他难以抉择。 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蒋大师既然能算出沉孟蝶失踪一事，没理由在这时候欺骗他。 不行再拖下去了，就是因为由着女儿的性子，迟未定下婚事，才会害她陷入危机，沉道华决定遵从蒋大师的指示。 「蒋大师，这次辛苦您了，就请您先回去休息，待事情结束后我再设宴向您答谢。」沉道华恭敬说道。 「罢了，我和孟蝶也算有缘，就陪你走一遭，好应付突发状况。」蒋大师面向窗外，负手而立。 「好，那我们立刻出发吧。」 沉道华和蒋大师一同离开办公室，对守在门外的陈叔迅速佈下指示：「孟蝶被绑架了，通知刘局长，我现在过去他那边，还有收过我们企业赞助的那几位民代及议员也一併请来。」 「沉小姐那……」 「别多问，照我说的办就是。」沉道华霸气尽显，可不是随便一隻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像蒋大师那般让他恭敬对待。 「是。」 待沉道华走过，蒋大师悄悄回头，对陈叔眨了眨眼。 陈叔微微点头，确认两人走远后，拿出手机拨通：「张洋吗？这事成了，老样子，下星期会把钱匯到你户头，要是后续还有其他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行，合作愉快，不说了，老闆来了。」 张洋见到沉道华和蒋大师走来，急忙掛掉电话，拉开车门，迎接老闆来临。 Ep.046 摆阵啊你们 「我饿了。」莎莎软绵绵的趴在地上，像隻懒散的小熊仔，开屏的银灰长发柔顺地覆在背上，让人情不自禁想去蹭两下。 「又饿？都十一点多了……」 「吃麦当劳很容易就饿了啊，我就说叫寿司来吃嘛。」 莎莎看上去仍是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林檎有点心虚，毕竟莎莎是为了替他收拾烂摊子才累成这样。 「那，去吃臭豆腐？」和沉道华约定的十二点时限逼近，林檎不想跑太远。 「好哇。」 「你要去吗？」林檎看向沉孟蝶。 「去，为什么不去？」沉孟蝶白了一眼，才不要放他们两个单独出去，就算是表妹也一样！ 「别跟我抢！」 「我要先出去！」 莎莎和沉孟蝶间的争吵已白热化到连谁先踏出门口都要抢的地步，林檎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同性相斥在她们身上发挥到了极致。 夜已深，路上仍有稀疏人车经过，在他们眼中，夹在两大美女之间的林檎简直是人生胜利组，若林檎知道他们的想法，一定会大喊：「胜你妹啊，不晓得老子夹在中间有多苦逼吗！？」 阿洪臭豆腐今天只剩一名欧巴桑顾店，莎莎和沉孟蝶像是在较劲般，几乎将整份菜单全点过一轮，还是一人一轮，一张桌子根本放不下，曾偷偷幻想过齐人之福的林檎瞬间梦醒。 就这两吃货，谁养谁吃土！ 「你说，我爸会不会直接报警？」沉孟蝶不安问道，她不希望林檎为了帮助她而出事。 「我想是不太可能，若照你之前所说，他应该也想趁这机会试试蒋大师的斤两，就算蒋大师失败，对你爸而言也没有任何损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会蠢到选择风险最大的方式，毕竟我特地提醒过他报警的下场。」林檎分析的头头是道。 「希望是这样……」 店内时鐘滴答转动，消磨了时光，却磨不去眾人的焦虑。 毕竟费尽心思搞这一齣，是为了让沉道华看清现实，若他仍然执迷不悟，一切都是白搭。 可迷信者的脑回路总是和常人特别不同，耳根子比宿便还硬，到底能否成功，谁也说不准。 最糟的状况，林檎不愿去想。 当指针重叠于十二点的瞬间，时鐘发出微弱的喀啦声响，彷彿欲言又止。 「回去吧，也该有个结果了。」林檎起身。 就在他们刚要踏出店门口时，远方忽地传来警车鸣笛声。 三人互看一眼，林檎笑了笑：「别自己吓自己，警察在半夜巡逻罢了，很正常。」 很快的，微弱的鸣笛声愈发响亮，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好似四面八方都被警车围绕一般。 还没等林檎意识过来，十来辆警车已将臭豆腐店团团包围，架起刺网，一盏又一盏的强光照明灯刺得他们双眼发疼，声势浩大。 「这样还算正常吗？」莎莎呆呆的望向林檎。 「正常……你妹啊！靠，剉赛了，沉道华是脑残吗！」林檎气极，就说那些迷信的傢伙没一个脑回路正常的，果然没错！ 「孟蝶，你没事吧！」沉道华从后排其中一辆警车走出，放声大喊。 「沉先生，后退，歹徒很可能持有高杀伤性武器！」一名员警连忙让沉道华躲在车门后。 「投降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放了人质，有什么要求都好谈！」领头的员警拿着大声公喊道。 林檎傻眼，他不过想唤回一位迷途的父亲，你们一个个摆出这么大阵仗，要他怎么收尾？尷尬了啊。 看看左后方那几位，都是常出现在报章杂志上的民代议员，吃饱太间啊，没事插甚么花，把老子的税金还来！ 林檎拍拍沉孟蝶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上吧，沉大小姐，这烂摊子也只有你能收拾了。 沉孟蝶瞪了他一眼，出这什么餿主意，这下糗了吧。 她往前踏出两步，冷静说道：「爸，他是林檎，他是……我的男友。」 沉孟蝶的声音不大，却传进了在场眾人耳中，霎时间面面相覷。 现在是玩哪齣？ 林檎不可置信的望向沉孟蝶：「你……」 「闭嘴，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沉孟蝶很想再赏林檎一脚，都闹成这样了，拜託你放对重点行不行？ 此时沉道华站到领头员警身旁说道：「别闹了孟蝶，快点过来！」 沉孟蝶心头一颤，鬼使神差地往前迈出半步，随即回过神，顿下脚步，双拳紧握喊道：「我不要相亲，也不要结婚！」 「不行，就是因为你一直拖到现在，才会惹来这么多麻烦，我不能继续放任你置身于危险中！」 父女俩旋即陷入对峙，员警们则津津有味的在旁看戏，甚至有人点起了菸，好不愜意。 Ep.047 不要妄想挑战Battle之神的威严 看不下去的林檎一把将沉孟蝶拉到身后，毫不客气的开骂：「沉道华，你他妈就是个脑残、智障、低能儿！整天想把女儿推入火坑，怎不去当妈妈桑算了？沉孟蝶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你，要不是你脑子破洞去信那什么狗屁蒋大师，今天会搞出这些事来吗！？」 「你住嘴，我还没跟你算帐呢，到时等着法院见吧！」沉道华忍谁也不能忍这小王八蛋，早知道就别把沉孟蝶送去祥鑫全实习。 「法你麻痺，你凭啥告我，你有种就告，我看准了你没种，胯下两颗掛好看的吧，怎不掛去圣诞树上算了？说你脑残还不承认，别藏着你的残障手册了，快拿出来秀一下，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有多脑残！」要说对喷，林檎还真没怕过谁，不喷到他怀疑人生都是客气了。 「你、你……王八蛋，你以为我没证据吗？告诉你，我早录音了！」 沉道华拿出手机，点开录音档，开啟扩音，下午的对话清楚传遍全场。 「哼，这下你还想狡辩！」沉道华得意的看向林檎。 然而令他失算的是，林檎并没有想像中的惊慌失措，反倒一脸智障的看着他。 「唉，你真的怕别人不知道你脑残是不是？」林檎真是恨铁不成钢。 「什么？」 「你问问你身旁警察，有听到任何关于绑架的字眼吗？我只说了要向蒋大师请教两手，我有用沉孟蝶的性命威胁你吗？今天地震时，沉孟蝶跌倒昏迷，身为他的男友，我把她带回家放在床上休息，有问题吗？」林檎的眼神充满调侃，贱到没边。 沉道华求助似的看了旁边警察一眼，却只换来对方的敷衍耸肩。 「但你说了茅山道术中不缺採阴补阳之流的阴损之术！」沉道华仍不死心。 「呵呵，沉孟蝶是我女友，我和她採阴补阳一下不行吗？你就没採过你老婆？嘶啊──捏我干嘛！」 沉孟蝶的手指紧掐林檎腰间，狠瞪向他：「好好说话，别扯些五四三！」 「好好好，你先放开、先放开……沉道华，你听不出来那是玩笑话吗？什么狗屁茅山道术，也只有你这种迷信卖女的蠢货会相信，你再问问你的律师，法院会不会採证！」 「你、你……」沉道华哑口无言，他现在只想衝上去撕烂那小子的嘴。 「你什么你！你口口声声说是为沉孟蝶好，好在哪？逼他嫁给不想嫁的人，图得是什么？你只是图个心安，不惜将女儿当作成就你信仰的踏脚石！」 这时候，一名身穿唐装，留着汉奸小鬍子的中年男子走至沉道华身前，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他身上。 不用任何人介绍，林檎一眼便能看出，这男子，无疑正是蒋大师。 「这位小友……」蒋大师缓缓开口。 「友你麻痺友，谁跟你小友，你怎不说你跟隔壁老王是砲友！」单押x3！林檎铁了心，管他后果如何，先把眼前这些智障喷爽了再说。 「呃，这位先生……」 「生你麻痺生，老子是我妈胎生，不是先生，我看你比较像畜生！」林檎猛一握拳，单押x4，帅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蒋大师被喷一个懵了，给个发言机会很难吗？battle也没你这样抢mic的啊！ 「你能不能好好做人？别当神棍招摇撞骗了，你妈妈很难过的。」 「哼，强词夺理，沉老闆，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想告他，有千百种方式，不必陪他在这打嘴仗，就让他自己慢慢玩吧。」蒋大师总算搞明白，跟林檎嘴砲完全是在作死，没胜算的。 「抱歉了蒋大师，劳烦您陪我跑这一趟。」沉道华陪笑道。 正如蒋大师事前所说，警察果然是沉孟蝶的贵人，若不是找了警察，这场闹剧还不晓得要演到什么时候，他对蒋大师是彻底信服了。 随即他脸色一变，口气严厉说道：「林檎是吧，我告诉你，孟蝶是一定要结婚的，但对象绝不会是你，你想玩，我有很多种方式陪你玩，走着瞧吧！」 林檎听到猛然一抖，沉道华的本事不用多说，报章杂志随便翻翻都能看见，跺一跺脚都得震三震的狠角色，若他有心想找麻烦，自己势必会很惨。 该怎么办？进退两难，骑虎难下，认怂是铁定不可能，但继续嘴砲下去也没有意义，沉道华摆明了听不懂人话，到底要怎样才能说服他…… 眼见林檎闷不吭声，沉道华得意的笑了笑，既然确认了沉孟蝶平安无事，他也没什么好担心，开始一一招呼特地请来的各路大神，害人家白跑一趟，无论如何总得给些好处，顺变盘算一下该如何给那小子一点顏色瞧瞧。 就在林檎苦思之际，一道脚步声自他身后传来，他回头看去，一名身穿陆军绿色内衣，肩头塞了包菸，左手伸在裤衩里胡乱搔抓的老人，搂着臭豆腐店的另一名欧巴桑走了出来。 林檎愣了愣，这老神棍，出来凑什么热闹，还嫌事不够大吗？ 「咳咳……都吵什么吵！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老神棍嗓门不大，却声若洪鐘，颇有一语定江山的气势。 眾人纷纷回头看去，不晓得这糟老头在耍什么横。 唯有沉道华，错愕地瞪大双眼，四肢震颤，随即啪一声跪落在地。 「高人……我找了您好多年啊！」 Ep.048 为了你，不惜单挑整个世界 夜幕重迎了本属于它的寧静。 警察手上的菸灰落了。 四处拉关係的政客哑口了。 林檎和沉孟蝶很有默契的捏向对方脸颊，才确认这不是作梦。 不甘寂寞的莎莎同时捏了他们两人的脸，装模作样的点点头。 没人知道该做何反应，这展开有点玄。 「起来起来，跪这多难看。」老神棍踹了沉道华膝盖两脚，从肩头菸盒摸出一根菸，「看你现在也混得不怎样嘛，记得我离开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沉道华连忙起身替他点菸应道：「记得，记得，您说，人欲登高，且靠自身。」 「那你是怎么做的，把自己搞得这么落魄？」老神棍质问道。 「我……」沉道华很想反驳，我哪里落魄了，家财万贯，事业有成，登高一呼就能唤来这么多人手，妥妥的成功人士啊！ 但他不敢，他知道眼前老者是货真价实的高人，高人训话，不是要你解释，而是要你马步扎稳，乖乖挨揍。 再说，以高人神鬼莫测的手段，打造几个富豪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自己那点身家在他看来大概真和落魄差不了多少吧。 「就这种破神棍也能把你耍得团团转，说你蠢都是客气了。」老神棍嘖了两声，顺手捏了身旁欧巴桑屁股两把，「小芸啊，你先回去吧，我把这些傢伙解决了再去找你大战三百回合。」 「哼，死鬼，早点回来唷。」年过半百的小芸拋了个媚眼，扭着屁股转身离去，见者无不冒起鸡皮疙瘩。 这时，蒋大师站了出来，无论如何不能在金主面前示弱，好不容易把沉道华这头肥羊养到这般田地，还没宰爽就要被人牵走？这可不行。 「这位前辈，在下看您也是同行，相遇是缘，何苦相轻？」蒋大师不疾不徐说道，「同行」两字特别加重了语气，在他看来，沉道华口中的高人和他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呵，老头我就一个卖臭豆腐的，跟你扯不到一块儿，就算是缘，也是孽缘。」老神棍抠抠胯下，很是不屑。 「客气了，既然前辈对在下本事如此嗤之以鼻，想必是有真本领傍身，在下不才，向你请教请教！」 蒋大师自袖口甩出一柄木剑，指尖夹着三道符籙，响指一弹，符籙燃火，桃木剑扫过符火，剑身顿时熊熊燃烧。 光是这一手，蒋大师就练了好些年，这当然不是什么道术，纯粹是运用化学原理的小把戏罢了，但不得不承认，蒋大师手持火剑，身着唐装，缓缓摆出架式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势头，沉道华在一旁也是看得心惊。 「招摇撞骗，老头我就来会会你！」老神棍脚踏九宫，旋即一股强烈气势垄罩全身，纵使看不见摸不着，在场眾人却能清楚感受到沉重的压迫感。 沉孟蝶很想衝上前去阻止，但她凭什么阻止？谁会听她的话？ 看着父亲被夹在两人中间，她深怕他被这两人波及到，甚至当他们大显神威后，父亲是否会更加执着于这些神神道道的鬼东西，越陷越深，最终父女两人形同陌路？ 她很焦虑，好看的眉头上佈满汗珠，却无计可施，想不出任何让父亲抽身而退的方法。 如果沉道华有那么好说服，事情也不会沦落至此。 蒋大师受到压力影响，心神略慌，但肥羊都要被人牵走了，再慌也得上，他微一抡剑，朝着老神棍呼啸刺出！ 唰── 就在所有人屏息以待，对这难得一见的神棍大战满怀期待之际，一桶水就这么不识相的泼在了蒋大师身上。 燃得正起劲的火剑，他妈的熄了，熄得憋屈。 蒋大师手里举着一条黑炭，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窘窘的。 「靠，还打个屁，都什么年代了，四周警察谁没配枪的？一柄破火剑也好意思秀，就你这傻逼才会把它当成宝，脑残二号！」手持空水桶的林檎站在两大神棍面前，整个形象忽然高大上了起来。 沉道华闻言一愣，脑残二号？那一号难道是…… 这场面就像是两大拳王出拳互搏，裁判冷不防衝出，伸出两根小指挡下了双方拳头，轻声说道：「乖，别在哥面前卖弄。」 拳王能不懵吗？显然不能。 「小子，我辈交手，岂容得你插手！」蒋大师怒斥，准备这些小道具容易吗我？还来不及秀两手就被人泼冷水，还是真泼啊！ 「得了吧，就你这货色，我一个打十个。」林檎食指轻弹，烧成黑炭的木剑顿时粉碎。 眾人都服气了，虽然木炭脆弱易碎的原理任谁都懂，但一指碎剑这操作实在太风骚，老兄你就这么不给两位老人家面子的吗？没看他俩现在大眼瞪小眼，很尷尬啊。 连沉孟蝶都没发现林檎何时跑去提了桶水。 坦白说，她搞不清楚林檎是纯粹想去闹场，还是想为了她做些什么，虽然她更倾向于后者，但林檎的行为从来不是常人得以预料。 要说感动，是一定有的，在她慌乱、焦虑、不知所措，眼睁睁望着天空塌下时，能有一个人愿意不顾一切的挺身而出，替她扛起一切，是何等美好的一件事。 青月掛顶，警灯闪映，重重人墙内，在眾多目光的交错下，林檎将水桶拎在肩后，一往无前。 这是第一次，林檎的身影在沉孟蝶眼中竟是如此帅气可靠。 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个他，愿意为了你，不惜单挑整个世界。 莎莎站在一旁，眼神落寞，不知为何，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夺走的心痛感，几乎要实质化的痛楚，令她胸口隐隐作痛。 没人知道这戏该怎么演了。 打？眼下这么一搞，再打下去不就像小孩子瞎闹吗？ 不打？这也不像是能草草收场的局面。 警察跟那些民代面面相覷，毕竟他们是沉道华请来的，正主没发话，他们也不好意思逕自离去。 可留下来又算怎么回事？摆明没他们戏分了啊。 秉持着看戏不嫌事大的心态而留下来凑热闹的欧巴桑小芸，戳了戳莎莎，指向林檎说道：「闹大了啊，这下有点危险，你们不去帮忙吗？」 莎莎回过神，收起内心混乱的思绪，沉思了两秒，歪着嘴，露出难以抉择的表情问向沉孟蝶：「怎么办，我不知道该帮哪边呀。」 沉孟蝶蹙眉苦想，下了结论：「总之不是帮林檎就对了，看他那副得意模样我就上火。」感动归感动，想揍他的心情永远不会变，至死不渝。 「嗯嗯，同意。」莎莎点头，两人破天荒的达成共识，没办法，林檎拉仇恨的功力实在逆天。 林檎冷笑，一群人浩浩荡荡来拆老子的台，就让你们也尝尝下不了台的滋味，小人报仇从不隔夜！ 他走到沉道华面前，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看看，这就是你仗仰多年的高人啊，两个傻逼，就这么值得你信任？怎就不见你也同样信任你的女儿？」 「卧槽，你个小王八蛋，我是出来帮你的，怎连我也骂了？」老神棍表示不服，一身磅礡气势在这时候倒是多馀了，无处发洩。 「省省吧，你们半斤八两。」虽然林檎知道老神棍确实有些本事，但对他而言，不过是资深神棍和菜鸟神棍的区别，说穿了都是神棍。 「放肆的傢伙！」蒋大师恼羞成怒，气冲冲的一拳挥向林檎！ 靠着沉道华的宣传，这几年他游走于政商名流之间，谁见到他不是客客气气，只为求得他隻言片语的指点。如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一而再再而三把他耍得团团转，内心早已膨胀的他如何能忍。 面对蒋大师的含怒一拳，林檎勾起嘴角，屈身闪过，一记兇猛上鉤拳直击对方下顎，紧接着大脚一踹，蒋大师应声横飞，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开玩笑，老子当年也是拳打养老院脚踢托儿所的高手，就凭你这老傢伙，少了那些装神弄鬼的手段，三两下就打得你跪唱征服，欠扁。 沉道华眼神茫然，望向浑身湿透的蒋大师，满脸愤恨却无计可施的模样，此刻看来就和常人无异，甚至更加难堪。 这就是自己不惜无视女儿心声也要全心追求的信仰？ 「孟蝶……」 沉孟蝶走到了父亲身旁，无暇的脸蛋上掛着浅淡笑意，月牙似的双眼藏不住心中自豪，好像在说着「看吧看吧我多有眼光，找了个镇压全场的男人」。 沉道华不禁鼻头发酸。 有多久没见过女儿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这几年，父女相见总是冷着一张脸，就算偶有笑容，也非发自内心，更像是一种客套。 明明是一家人，却成了彼此最陌生的对象。 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时光？ 沉道华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可笑。 剎那间，他豁然开朗，风起云走，内心阴暗角落的那些积尘随风飘散。 他拆下手上的粉色腕錶，狠狠砸下，kitty猫那愚蠢的脸孔摔得粉碎。 「爸。」沉孟蝶牵起林檎，脸上笑容又灿烂了几分，「这是我男朋友……厉害吧。」 Ep.049 壕了壕了 再盛大的剧也有落幕的时候，虽然草草收场，却是令人内心一暖的结局。 即使大多人仍对沉家父女间的家事一头雾水，却能看出他们成功化解了某些纠葛，重归旧好。 曾意气风发的蒋大师落了个灰头土脸的下场，黯然离去。 沉道华并没有向他追讨金钱，或是扬言提告。 他不想把自身错误归咎在别人身上，那是一种逃避。 就当作是对方这些年来的劳苦钱吧，不过就那么百来万的事，反正经过这场风波后，蒋大师名声已毁，以他这年纪来说也算是中年失业，总要留点养老金给他，好聚好散。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彼此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与其将心思放在其上，倒不如多关心自己的女儿。 至于那隻伴着他走遍世界各地的貔貅，则被他留存在书房中，作为警惕。 当年，发妻逝世，女儿叛逆，高人离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一一消失，沉道华如行尸走肉般徘徊于人生谷底，为了填补内心空洞，他选择了逃避，逃向那虚无飘渺的玄学神道，幻想能藉此改变些什么。 急着想把女儿嫁出去，同样也是逃避。 总幻想着她有一天能理解父亲的苦心，双方就能回到从前和乐的模样，事实上，只是把自己不想面对的问题推离眼前。 但问题从不会因为被忽视而获得解决，终究得面对它、解决它，最后放下它。 无论爱谁嫁谁，只要女儿开心，一切就由她去吧。 不过那小子……真是挺混蛋的啊。 仔细回想，从头到尾也没听他说几句正经话，可事情怎么就这样被他解决了呢？ 虽然高人出场时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其实也就是跑跑龙套。 不晓得为什么，被那小子这么一闹，再看看蒋大师和高人不知所措的窘态，一切纠结顿时为之消散，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妈的，这小子真贱。 女儿怎能受得了这种人？ 他不知道其实沉孟蝶在林檎身边的大多时间都是憋着拳头。 沉道华坐在书房内，舒服的抽着雪茄，心结解开，少了忧愁，整个人轻松许多，唯独作为父亲该有的烦恼一个也不少。 美好的星期日，林檎在床上躺了大半天，喜孜孜的玩着浑沌时空，萤幕上显示的每日任务一项都没达成。 没办法，现在壕了，还解个屁的每日任务。 看看上头显示的鑽石数量，整整十万鑽。 浑沌时空课一单是三百鑽，要价新台币三千元整，只要一百鑽就能十抽走起，十万鑽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总之是发了。 昨晚临走前，和沉道华小聊一阵，才发现混沌时空的代理商竟是沉道华旗下的企业之一，于是便厚着脸皮要求老丈人给自己储点鑽进去。 其实沉道华压根懒得鸟他，老丈人看女婿注定没一个顺眼的，可对方勉强算是敲醒了自己，过河拆桥也不太好，只好向公司交代一声，替这小子的帐号储好储满。 就在今早，林檎持有的鑽石数量溢出了显示格，显然开发商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有人会壕到一口气储这么大笔钱在游戏内。 前两天新出的ssr神卡轻而易举的突满，在巴哈板上炫耀一波，捞了不少gp。 玩着游戏，林檎忆起了一件往事。 最初会注意到沉孟蝶，是因为这款游戏内有一张限定卡牌上的女性角色名叫梦蝶，和沉孟蝶的名字正好同音，而且那隻角色人设和沉孟蝶还挺相似的，现在想想，或许是沉道华身为代理商的小小任性吧。 忽然间，林檎心头一颤。 「不对，这张卡是在上个月游戏改版时才出的，是我和沉孟蝶一起去採购围巾之后的事……」 林檎对于上次游戏改版的日期特别印象深刻。 因为正是他上午请了两小时事假到银行办事，进公司后就躲在厕所玩游戏，最后发生第二次地震的那天。 但他明明记得，由于沉孟蝶刚进公司时表现不佳，又有些傲气，他也懒得搭理她，直到发现那张和沉孟蝶同名的卡牌，觉得有点意思，才开始和她有所交流，而后心生爱慕。 「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檎彻底感到了不对劲，并非单单因为这款游戏，而是他想起了之前关于库存喇叭销售的事情，同样发生了记忆与现实牴触的状况。 他猛地坐起，跳下床拿出工作笔记，开始翻阅每一天的纪录，试图找出蛛丝马跡。 他往前追溯笔记，又上网查询浑沌时空的游戏改版日期，顺便翻了下存摺，确认「梦蝶」这张卡牌的确是在地震当天的游戏改版时所推出；也就是说，他之所以喜欢上沉孟蝶，和这款游戏根本无关。 既然如此，为何脑中的记忆却又这般鲜明完整？ 难道这就是人家常说的既视感？ 不对、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林檎一阵张望，莎莎不在，不晓得跑去哪鬼混。 算了，就算她在，今天也不是许愿的日子，何况昨天的地震让她元气大伤，能否如期许愿还不好说。 到时再许愿查看自己的记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吧，多想也没用。 Ep.050 一蝶教之乱 这几天杂事不少，直播有点荒废，有一搭没一搭的，在主动和林檎商量过后，决定了星期日提早开始直播。 库存品销售竞赛的时限仅剩最后一週，依沉孟蝶不服输的个性，不来个最后衝刺像话吗？ 沉孟蝶坐在化妆檯前，心情忐忑。 昨晚衝动了。 怎会脱口而出说林檎是她的男友呢？ 明明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要不……跟他解释昨晚只是一场误会？ 不不不，这样之后更麻烦啊，又不是真的不喜欢他。 何况对錶都戴上了，嘴上再说着矜持话语，矫情了。 只是就这么轻易被他得手，总觉得不太甘心。 至少该来个过五关斩六将之类的刁难一下，最后再勉为其难答应他，这才是正确展开嘛。 常听人说，要是太简单被男人得手，以后就会不懂得珍惜。 不过昨晚那场面，貌似跟过五关斩六将也差不多，换作其他男人，有胆量在那种时刻为她出面抗衡吗？ 或许就连说句话都很困难。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该珍惜的人好像是自己才对吧。 不行、不能灭自身志气涨他人威风！ 但老娘就是不甘心啊啊啊！ 想当年……好吧，其实也就今年而已，好歹自己在学校也是受到眾星追捧的存在，虽然一直以来都觉得那群男人挺烦的，但至少算是一个指标，象徵一名女性的追求难易度，认真算起来，自己绝对是五颗星啊！ 放在游戏里，那就是课个十单八单也不一定能入手的超高稀有度。 结果被一个无课新手从免费首抽里给抽走了？ 不科学，不科学啊。 唉，只能怪自己鬼迷心窍。 管他的，今天一定要为难一下那傢伙，不然这股气憋着，饭都吃不下了！ 即便沉孟蝶绝大多数的心思都放在该如何为难林檎以彰显女性权威上，仍不妨碍她化出一脸完美的淡妆。 透由梳妆镜，沉孟蝶看着自己的马尾，如释重负的抿嘴一笑，将发饰拆了下来，一袭长发如瀑布般甩落，发上光晕甚是炫目。 在她印象中，每当母亲忙于家事时，总是会将头发高高扎起，在沉孟蝶心中，马尾成了象徵母亲存在的符号。 于是母亲逝世后，她跟着扎起了马尾，希望能取代些什么，以填补这个家中再也盼不回的身影。 如今，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再这么做了。 她和沉道华，都要学习接受新的开始。 所谓难过，其实就像是一个警告危险的路标，提醒着此处会很难过，远远就能看见它的存在，而后越来越近，有些人站在路标前，顾着恐惧顾着担心，停下了脚步，佇立不前。 直到他再度迈开步伐，与路标擦身而过时，才会明白。 那些让人难过的，再难过，一旦过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虽然前方的路上颠簸崎嶇，可人生本就没有一帆风顺。 与其忧心前路难行，不如期待彼端风景。 原先林檎正赖在床上等沉孟蝶上门，却无预警被通知说今天改在她家直播。 林檎觉得换个地方也好，让观眾有点新鲜感，便答应了。 随即他意识到一个事实。 ──沉孟蝶答应了他的告白。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是情侣了，俗称的稳定交往中。 昨晚一片混乱，没想太多，时至此刻他才对于这段关係的建立有了实感。 我、我、我……我要和独处、独处，两个人，在她家，女朋友，……一整晚？ 连脑内自白都结巴错乱了，语意不明。 人生七大不可思议之首「我有女朋友」，活生生的发生在林檎身上。 难以置信。 脱鲁什么的，作梦吧？ 他看着自己的左手，眼眶湿湿的。 再会了，我的前任，我要封印你了。 由衷感谢你陪我度过这二十八年来的单身岁月。 像是某种重要无比的事物从内心割捨般，林檎深深叹了口气。 接着突然跳了起来。 「喔耶，我要去买套子了！」 这是林檎第二次来到沉孟蝶家，他站在门外，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要是包包里的套子被发现怎么办？会不会被认为图谋不轨？ 但我本来就图谋不轨啊，不轨总比出轨好多了。 算了，听天由命。 就在这时，门开了。 当他进门时见到沉孟蝶时，整个人吓了一跳。 奇怪的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吓一跳。 望着沉孟蝶的背影，他才意识到是因为初次看见沉孟蝶放下头发的模样而吃了一惊。 所谓的吃了一惊，是令人惊艳的一惊。 从女孩蜕变为女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把门关上。」沉孟蝶的口气有点冷淡，转身走向房间。 林檎感到说不出的违和。 明明臭着脸，却踏着欢快的小碎步……是在闹哪样？ 「要喝什么……算了，自己去厨房泡。」沉孟蝶选手差点忘了今天的目的，还替他泡什么呢！ 「哦。」林檎确认了沉孟蝶果然怪怪的，但也没多问，女人嘛，十有八九都爱卖关子，让她唱唱独角戏先，以后才有威胁她的本钱，不然一言不合就开打，谁受得了。 林檎在沉孟蝶房内架设直播设备，她则抱膝坐在床上，看着他挥汗如雨，却故意不开冷气，连电风扇都只对着自己吹。 「今天有点热啊。」这是林檎第四次说这句话了。 「会吗，我觉得还好呀。」 这下林檎总算看出，今天就是场鸿门宴。 不过他也发现，沉孟蝶今天打扮得特别用心，连平常不怎么戴的耳环都戴上了，一字领的小洋装配膝上袜，少见的可爱路线，摆明是为了他而特地打扮。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一直在找碴。 自己做了什么招惹她的事吗？ 好像也就是臭骂了她爸一顿，还硬凹他替自己的帐号储鑽。 嗯，应该没踩到地雷。 「好了，可以开始直播了。」林檎从ikea的大提袋中拿出一堆竞标商品。 「我肚子有点痛，你先帮我直播吧。」沉孟蝶滑着手机，头也不抬的说道。 「欸？不好吧。」 沉孟蝶一脸哀怨的看着他，像是在看着罪大恶极的犯人般。 「唉，我就知道，男人啊，追上了就甩一边，没价值囉。」 「……」林檎无言，男人就怎了？我是拋家弃子还是始乱终弃？ 好想揍人。 可是揍不过，怎么办？ 只能认怂了啊。 于是林檎也沦落到在镜头前卖笑的下场。 更惨的是还没人买帐。 一开始直播时，画面上飘出一堆爱心，有如海浪般汹涌而至，全是观眾们的热情。 但当他们在萤幕前守了十来分鐘，却发现沉孟蝶迟迟未出场时，爱心全变成了怒脸。 「干，宅砲滚开！」 「还我孟蝶啊啊啊！」 「谁想看你啊，快换人啦！」 「外送妹妹加赖id：hm7855145。」 「人贵有自知之明，施主您这脸就别出来吓人了吧。」 「丑人多做怪！」 「欸楼上那个id我加不进去啊，私讯回一下好不？」 「小蝶儿别钓我们胃口了，求求你快出来啊！」 一时间版上陷入暴动，林檎疯狂遭受暴击，再怎么说自己也算五官端正，说丑过分了吧！ 一蝶教的狂热信徒疯狂屠版，不屠下林檎势不罢休，丝毫没有缓和的趋势。 林檎甚至看见沉孟蝶的私人帐号也跑来留言：「一定是他把可爱美丽活泼大方的孟蝶藏起来了，快骂他！」 听着沉孟蝶在身后咯咯偷笑，林檎火都上来了。 他把镜头角度一转，忽地站起，嘴角勾起邪恶的角度。 沉孟蝶赫然发现自己出现在萤幕上，整个人都慌了。 完蛋了，这傢伙又要耍贱。 林檎搂住沉孟蝶，不由分说的吻了上去，双手在她身后恣意的抚摸，像是在发洩一般。 「别闹，还在直播，会被看见啦！」 沉孟蝶推了几下，挣脱未果，两人胸膛紧贴，管她黑带金带一样没有发挥的馀地，只能任由林檎玩弄。 她气呼呼的咬了林檎嘴唇一口，趁着他吃痛之际把他推到床上，反压在林檎身上。 这下换林檎慌了，不是吧，难道老子要被公开逆推？别啊！ 底下观眾是否正疯狂喊着「此处应有本」？ 「等、等等，先让我拿个套……」 「少囉嗦！」 随即沉孟蝶关闭直播，任凭观眾们在萤幕前哭天喊地── Ep.051 这傢伙变得好噁心 时临九月，常让人有酷暑即将退场，终于迎来凉秋的错觉，等到惊觉南部根本不存在秋季后，往往令人更加烦闷。 这几天，办公室里正面临的这样的气氛。 不仅仅是天气，更大的原因是出自于林檎。 他宛如变了个人般，一早进公司吃完早餐便直接开工，不玩游戏也不看小说。 当然，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壕了，鑽石太多，新卡一出立刻突好突满，活动任务轻松躺着刷，反倒让人兴趣缺缺。 不只如此，连以往不太愿意接触的上下架事宜、成本计算、联系厂商之类的业务，林檎也开始主动参与，甚至常向姜婉萱和吴思莹两人请教。 套句姜婉萱的话──这傢伙变得好噁心。 而且还很烦！ 在这间破公司图得不就是一个轻松吗？现在倒好，一早就得被林檎缠着问东问西，这也算了，更机车的是三不五时还补一句：「你们还在摸鱼啊？嘖嘖。」 嘖个屁啊你！ 以前全公司最混的就是你好吗！？ 姜婉萱和吴思莹双双大怒。 况且你想上进是你家事，别来碍着我们养老啊！ 她们实在搞不懂林檎是吃到了肥菌的口水还是怎样，莫名其妙成了模范好员工？ 鬼月也不带这么惊悚的吧。 但是很快的，女人灵敏的嗅觉就让她们闻出了不对劲的味道。 转了性子的不只是林檎，连沉孟蝶也变了。 最初察觉到这点，是因为这阵子很少见到小董发脾气，就算有，也是因为处理客诉的缘故。 简单来说，就是沉孟蝶不再整天出些低级失误惹毛小董了。 虽然小董只是淡淡的说了「本来不就应该这样吗」，中止了姜婉萱继续深掘八卦的势头，但她仍和吴思莹讨论的不亦乐乎。 她们篤定林檎和沉孟蝶之间一定有些什么！ 其实林檎没打算藏着抑着，不过男女交往这种事也没必要昭告天下，特别是女朋友很正的话，更不适合到处拉仇恨。 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在沉孟蝶上班的日子，他总会多订一份午餐，提前将库存清单印好放在仓库，下班后也会窝在仓库陪着沉孟蝶，直到她忙完，目送她离开后，林檎会独自站在公司外抽根菸，而后悠悠离去。 但这些檯面上的事实并不足以浇熄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纵使只有姜婉萱和吴思莹两人乐在其中，依旧衍生出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爱情故事。 这些故事绕了一大圈，最终传进林檎耳里，外出跑业务的纪先生、负责实体店面的陈姐、专门和对岸工厂接洽的王经理、工读的张小妹，都曾带着他们耳闻的故事版本前去询问林檎，令他不堪其扰。 但秉持着支持二创的精神，他忍了。 毕竟最近那两个八卦女也帮了他不少忙，等自己将全部业务上手后，再来过河拆桥吧，淹死你们！ 于是，他和沉孟蝶交往的事，除了肥菌和李姐外，所有人都知道了。 公司就那么丁点屁大，任何风吹草动都避不开眾人耳目，林檎最近一改工作态度的事自然也被察觉，每当有人问起，他总是笑了笑，不多作解释，留下一个神祕的形象。 其实压根没有什么神祕，他是真的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林檎并非出自某种原因而有所改变，纯粹是自己想这么做，就像睡醒口渴，自然会去倒水来喝，难道这还能说出个名堂吗？ 其实大多人都是这样，孤家寡人时，无牵无掛烂命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今天开心，就算明天苦一点，牙一咬也就撑过了，一天又一天，周而復始，过的是日子。 一旦有了伴侣，有了牵掛，苦谁也不能苦了对方，何况自己苦，对方心里也不会好受，于是只能上进，替两人的未来铺路，每一天都是怀着梦想在积累自我，这才是过生活。 特别是对无父无母的林檎而言，这前后的落差感更为强烈，得来不易的家人，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这股动力促使他更加努力摆脱以往的怠惰习性。 他没想过要去匹配沉孟蝶的家世，那不现实，何况她只是个单纯的富二代，要说豪门大户倒也称不上。 再说，沉道华现在好意思阻止他们吗？ 恐怕是没那个脸皮。 对林檎而言，有能力打造出两人的家，便已足够。 顶多就是对隔音多要求一点，那天晚上被邻居抱怨的可不轻啊，沉孟蝶都红着脸躲回屋内了。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迈进，无论是人、生活、感情。 周末时，公司一行人去了屏东枋寮，是老早前便决定好的员工旅游，枋寮一日游，光听名字就充满了浓浓的寒酸意味。 林檎也曾当面向肥菌抱怨过员工旅游不够意思，哪有人员工旅游才一天的。 肥菌却只呵呵回道：「不然你想去几天？招待你去新几内亚玩一整年好不好？」 可怕的是，这一切尚不足以完全彰显出肥菌那小气抠门的惯老闆性格。 在出发当天早上，林檎等人才知道了今天的主要行程，是去摘芒果。 而且这芒果，还是肥菌老家的芒果园，原本肥菌二哥预留了半个山头的芒果，打算自己慢慢吃，眼见着时节将过，芒果也快烂了，又捨不得花钱请人来採，便将主意打到了肥菌身上。 这根本不是什么採果趣，而是去当免钱劳工。 去你妈的芒果。 所幸芒果园离海边不远，採完芒果后还有点时间去玩玩水，亲眼见到沉孟蝶穿着泳衣的身姿，总算让林檎有了一丝员工旅游的感觉。 带有花边的鹅黄色鏤空连身泳衣，和沉孟蝶跳脱的性格根本不搭，林檎总算见识到她内心保守的一面，说不出的可爱。 回程时，在屏东万峦吃了小有名气的猪脚，基本上这算是固定行程了，行经此地的游客多半都会选择在此用餐。 肥菌的大多支出，几乎都是花在这一餐上，毕竟连交通工具都选择了自驾，林檎很想问问他怎么有脸让沉大小姐参加你这寒酸的员工旅游？ 回到公司，肥菌让大家把今天摘採的芒果分一分带回家，还不断强调这是甜度高达27的超甜芒果。 其实大家对于甜度27这个数字都没什么概念，林檎只知道再甜也甜不过他家孟蝶就是了。 令人无言的员工旅游结束后，同样也宣告着库存品销售竞赛的结束，林檎和沉孟蝶趁着最后一个星期日，从早上十点直播到晚上十点，整整十二小时的拍卖马拉松，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一方面是因为事前便有预告今天会是最后一次直播，另方面则是上次沉孟蝶将林檎逆推在床上，最后关闭镜头的画面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吃瓜群眾纷纷前来朝圣，提升了不少人气，也跟着拉抬了销售额。 操劳了大半天的沉孟蝶累到说不出话，嗓子也哑了，她却很开心。 能够用尽全力投身于工作中，获得实绩，受人认可，充实的成就感盈满心头，正是她追求许久的目标。 她现在已不再需要向谁证明自己，更能单纯的享受这份喜悦。 就像是社会新鲜人第一次领到薪水，免不了有些感动，人生每跨上新一层台阶，总能尝到这种滋味。 告别过去，迎向未来。 紧接着到了星期一，结算总销售额的时刻。 林檎和沉孟蝶几乎都快忘了这次的销售活动其实是场比赛，既然是比赛，免不了分个高下。 孰强孰弱，终须一比。 Ep.052 稍纵即逝的日常 这天一早，林檎载沉孟蝶来到公司，两人在附近的美而美吃着早餐，沉默不语。 不是因为没睡饱，而是紧张。 就像考试名次公布的前一刻，越是知道自己考得不错，反而越是忐忑不安。 这表示自己抢到了入场券，将有机会一争王座。 有了期待，相对便重了得失心。 虽然只是组内的小竞赛，可对林檎与沉孟蝶而言，却是一个验证自我成长的机会。 林檎不禁想起了以前在育幼院时，每隔三个月，院长便会替所有院童测量身高。 由于穷，测量的方式相当土法炼钢，让每位小朋友贴着木墙站直，将大三角板直放头上，以大三角板为基准，用原子笔在头顶与木墙的对应点做上记号，随即画成一条横线，再用捲尺测量从地板至横线的高度，最后将测量结果纪录在横线旁边，并标註日期。 林檎从小就发育得不错，即使院内伙食略嫌贫乏，仍势如破竹的持续抽高，每次测量身高时，他总幻想有机会一争身高王的头衔，以获得较好的伙食待遇。 可惜，院内有另一名孩子，身高和他在伯仲之间，却屡屡险胜林檎一筹，导致林檎连这方面都成了万年老二。 饮恨的滋味，简直不要太熟悉。 虽然当时为了这件事偷偷哭过好多次，如今回想起来，也不失为有趣的回忆。 越是高耸的山峰，越能成为美丽的风景，前提是得先征服它。 想起过往点滴，林檎不由得会心一笑。 「在笑什么？」沉孟蝶转过头照了照镜子，脸上没脏东西，应该不是在笑自己，只是这人没事傻笑个什么呢？ 林檎想了一下，将刚才回忆起的往事告诉沉孟蝶，顺道和她分享了一些童年趣事。 说完后，两人沉默片刻，沉孟蝶才问道：「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这样是怎样？」林檎愣了一下。 「就是……」沉孟蝶在脑中组织语言，以免伤到林檎的自尊，「这样坦然、直率地面对你的过去？」 话一出口，沉孟蝶顿感懊恼，根本一点都不委婉啊！ 向来有话直说的她，哪懂得拐弯抹角。 林檎察觉了她的顾忌，啜了一口咖啡牛奶后说道：「我喜欢你平常说话的方式。」 沉孟蝶霎时双颊飞红，有种女孩儿的小祕密被戳破了的羞耻感。 「平、平常的说话方式是什么方式？」沉孟蝶的目光不自觉瞥向一旁，丝毫未发现手上的吸管早已被她捏得瘪到不能再瘪，只是一个劲的搓着揉着。 「唔……我可是花了五百万把你买下来、活该你一辈子单身狗，之类的。」林檎露出狡黠一笑。 「别老欺负我呀……」沉孟蝶低着头，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随即话锋一转提高音量：「别扯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林檎思索须臾，眼神有些放空，沉孟蝶挣扎了一会儿，有点紧张的说道：「不用勉强啦，不想说也没关係。」 「啊？」林檎回过神来，意识到沉孟蝶的担忧，笑着回应：「不是，我只是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能够豁达看待过去的呢，以前不是这样的。」 林檎顿了顿，「至少在遇见你之前不是。」 沉孟蝶脸蛋热得发烫，双指间的吸管简直快被她凹成九弯十八拐。 ──别在这种时候这么坦率啊！ 擅长变化球的选手一旦改投直球，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以前我是不会和别人说这些的，再亲密的朋友都一样，或许是因为害怕被比较吧，不希望被别人发现，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相比，没有任何进步，依旧是在庸常度日。」 林檎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好像能挺直身子，得意地对过去的我说，撑下去，继续努力，总有一天你会走到我现在这步。」 「嗯……」 「其实自己说这些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我现在也算不上成功，更多的是一种心态的改变吧，似乎只要这么走下去，迟早能成为自己理想中的模样。」 林檎搔搔头，害羞的咧嘴傻笑。 沉孟蝶呆望着林檎几乎从未露出过的羞涩表情，一时间不太习惯他毫无防备的姿态。 「你已经成功啦。」她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 「有吗？」 「哼，你往后的人生可不会出现比拥有我更成功的事。」沉孟蝶骄傲的扬起头，她有多少自信，就能带给林檎多少自信。 林檎愣了半晌，哑然失笑。 「好像真的是这样哦。」 「笑什么，本来就是！」 「你说是就是囉。」 沉孟蝶踹了林檎一脚，却捨不得太用力，见到他夸张吃痛的神情，无奈叹了口气。 果然正经不过三秒。 支吾了几句，沉孟蝶笨拙地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态度问道：「如果有机会……能去你以前待过的育幼院看看吗？」 「怎么，丑媳妇想见公婆？可惜老院长不在囉。」 「咦？抱歉，我、我不知道……」沉孟蝶慌得顾不着林檎言语间的调戏。 「在想什么啊你，老院长还活得好好的呢，只是退休了，都快九十岁的人了，也该享享清福。是说我最近正好要回去一趟，到时再一起去吧。」林檎特别喜欢沉孟蝶慌张害羞的模样，公子调戏丫环的恶趣味总叫人欲罢不能。 「噢……不对、你刚说谁是丑媳妇！」 「没啊，听错了吧，我明明只说了媳妇。」 「媳妇也不行，谁答应要嫁给你了。」 「我也没说要娶你呀。」 「你敢娶其他女人！？」 嘈杂闷热的早餐店内，似乎因两人的斗嘴又升温了几分。 Ep.053 字字诛心 彷彿遭到遗忘般，公司内没人提起竞赛的事，肥菌也没为此特别早到。 诡异的寂静笼罩在二楼企划部，掐分争秒的折磨着时间。 满怀期待而提早来到公司的沉孟蝶，此刻显得坐立难安。 最近盘点总算较为熟练，上星期刚把仓库全部清点过一轮，以至于今天无事可做，小董也正忙着整理出货商品，没空找事给她做。 于是她坐在林檎身旁，看着他飞快的操弄滑鼠键盘，如作业员般行云流水地将一张张的商品照去背。 「我也想学去背，教我。」看林檎操作好像挺容易的样子，沉孟蝶起了点兴趣。 「你确定？」 「唉呀，确定确定，别囉嗦了，快教吧。」 才过不到十分鐘，被林檎诊断为一级手残的沉孟蝶便宣告放弃。 办公室内再度恢復寧静，沉孟蝶又无聊了。 她点开手机相簿，一张张翻阅，过没多久，翻到了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得意洋洋的递到林檎眼前逼他欣赏。 「你看，我跟我爸的合照，我们根本一点都不像，要是像他可就不妙了。我爸以前常说他上辈子不知烧了什么好香，才能生出我这么漂亮的女儿，你真是赚到了！」 林檎琢磨片刻后认真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路边捡来的……」 「……」沉孟蝶都呆了。 有你这么聊天的吗？当年育幼院没颁个句点王的头衔给你真是可惜了！ 她气到不想搭理林檎，早上的粉红泡泡瞬间破光。 林檎乐得清间，继续专心修图，只是过没几分鐘，耐不住无聊的沉孟蝶再度开口：「欸欸，你觉得婉萱她们会赢过我们吗？」 「为什么你不问我们会赢过她们吗？」 乍听之下相同的两句话，却隐含截然不同的意义。 「那……我们会赢过她们吗？」 「直接问她们不就得了。」 林檎直接在企划部群组问道：「你们销售额多少？比一下啊，敢不敢？」 「你猜？」姜婉萱回道，附上一个奸笑贴图。 「幼稚。」吴思莹对林檎的激将法表示鄙视。 「看来这俩傢伙挺有自信的嘛。」林檎没再回应，他才懒得瞎猜，反正晚点就会揭晓。 企划部难得瀰漫着勾心斗角的氛围，攸关加薪大事，谁也不肯先翻开底牌。 午休过后，深长而规律的呼吸声回盪室内，无人出声。 姜婉萱萤幕上的网路小说在同一页停了将近半小时。 吴思莹和男友在line上重复着无意义的间话家常。 林檎在一件產品的定价上琢磨了老半天。 沉孟蝶的网拍购物车内塞进了上百件化妆品。 忽然间，四人很有默契的同时双肩一颤。 外头传来肥菌沉重厚实的脚步声，替竞赛终幕开啟倒数。 碰、碰、碰，喀啦。 门开了，预想中，肥菌应该会拿着一个捲轴，正经八百的将卷轴一把甩开，上头写明了每个人的销售额，隆重宣布冠军得主。 可是并没有。 肥菌面色微醺，粗俗的朗声笑聊，身后跟着三男一女，一伙人聊得火热，三名中年男子身上的浓厚酒气，令沉孟蝶不禁皱起眉头。 肥菌领着他们进到会客室，随即隔着门大喊：「林檎，帮我扛一桶水进来！」 林檎应了一声，从饮水机旁拿了一桶水，进到会客室，慢吞吞的将空水桶换下，装上新水桶，直到他要离开会客室时，正在泡茶的肥菌才将他叫住：「等等，帮我叫婉萱他们进来，还有你也一起。」 「喔，好！」林檎暗自握拳，终于要来了！ 四人进到会客室，站成一排，像是准备接受授勋一般。 肥菌见到沉孟蝶也跟着进来，眉头一挑，却没多说什么。 「咳咳。」他翘起二郎腿，点了根菸，轻咳两声，营造出上位者发话的氛围，「我这几天想了想，公司内举办这种销售竞赛其实不太适合，感觉像在分化同事之间的感情，我们公司员工不多，要是因为攀比而伤了感情，也会影响工作情绪，关于这部分是我之前考虑不周，所以……我决定取消这次竞赛。」 林檎等人先是一愣，接着纷纷露出「我就知道」的不屑笑容。 早知道你这死肥菌没这么大方！ 「可是、之前明明都签了契约书！」小萌新沉孟蝶显然还没弄懂游戏规则。 「孟蝶呀，契约书上有写明，甲方拥有取消此销售活动的权力，一方面也是一个机会教育，以后签任何合约书前，务必要详读合约规章。身为老闆，我不希望看见底下员工为了业绩尔虞我诈，像我刚才进到办公室都傻眼了，整间办公室安安静静，没人说话，平常不是这样的啊，为了一个竞赛伤了和气，值得吗？最近不是很流行那个什么……喔对，佛系公司，我觉得我们现在就挺需要的，不加班、不抢业绩，公司自然就会蒸蒸日上，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啦。不过我知道你们这次都很认真，销售结果也确实不错，等月底再请大家去唱歌，犒赏一下各位的辛劳。另外孟蝶这部分，等下个月就帮你转正职。」肥菌语气和善的解释，尽量不激怒沉孟蝶。 毕竟得罪了沉孟蝶就等于得罪沉道华，虽然沉道华的企业规模跟累积资產离全国顶尖还有一大段距离，但对肥菌而言，已经是他难以匹敌的庞然大物。 就像在蚂蚁眼中，人类和大象同样都是能将牠一脚踩死的存在，再去比较谁大谁小根本毫无意义。 在他的认知中，沉孟蝶之所以参加这次竞赛，纯粹是图个新鲜，打打酱油，竞赛结果根本不是她的目的，区区加薪三千，连沉大小姐一天的餐钱都还不够。 不过他知道沉孟蝶挺重视这份工作，所以才决定让她转正职，在她看来，或许会觉得自己的付出获得认可，但对肥菌而言只是一种讨好罢了，藉以压下沉孟蝶可能会有的反弹。 「但你等于是否定了大家的成果，这样以后谁还要认真替公司做事！」沉孟蝶据理力争。 林檎等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愣，脸色怪异，好久没听到有人和肥菌争论了。 怎么觉得……有点新鲜？ 肥菌眉头微蹙，果然是温室里的花朵，一点都不懂得察言观色。 既然如此，就替沉道华教育一下他的女儿吧，得让她知道，出了社会，可不是人人都会由着她的性子。 说起来，沉道华还得感激他呢。 「孟蝶，我问你，你来这边实习，我有没有付你薪水？」 「……有。」沉孟蝶稍作思索，不太明白肥菌这个问题的含意。 「我是不是按照法定标准的工读时薪去算你的薪水。」 「是。」 「那我再问你，前阵子你工作一直出包一直出包，啊我有扣过你的薪水吗？」肥菌的口气抑扬顿挫，极其浮夸。 「没有。」工作上的失误被人这样赤裸裸的摊开，沉孟蝶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对嘛，如果大家都要去计较这计较那，我是不是也要来计较一下？很合理啊，我是公司老闆，盈亏都算我头上，我最该计较啊。今天你失误，噢好，损失了两个人力各一小时的时间成本，加上作业延宕带来的损失，扣你一天薪水；明天林檎做的图太少，没达到基本要求，扣他半天薪水。」肥菌斟满茶，一口饮尽，赫然犀利道：「你觉得这样好吗？一间公司还像公司吗？人非圣贤，谁都会出错，公司就是一个大家庭，大家彼此互相包容，谁有困难，其他人就去帮他一把，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斤斤计较，那也不用来我公司了啊，你们各自去当老闆不就好了？」 跟着肥菌一同来到公司的其他几名中年男子，皆是祥鑫全合作厂商的老闆，听到他这番阔论，不禁心有戚戚焉，纷纷跟着附和。 「你们当员工的，真的要多体谅老闆的辛苦，经营一间公司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容易，什么问题到最后都要老闆来扛，那老闆的辛苦谁来替他扛？」 「公司是大家的，不是老闆一个人的，有困难时大家多担着点嘛，别老想自己不能吃亏，出了社会，吃亏就是占便宜，是让你们学个经验，何况也没少了你们的薪水，能亏到哪去？」 「你们看的是现在，老闆看的是未来，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点，别只会计较当下得失，想当年我们创业时，谁不是咬牙苦过来的？要是像你们这种想法，我现在还不晓得在哪个工地搬砖头呢。」 眾人事先喝了不少酒，口无遮拦的七嘴八舌，就连肥菌也是趁着酒意才敢对沉孟蝶说这些话，要是放在平常，他还真没那个胆。 沉孟蝶握拳的双臂微微颤抖，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讨个道理，错了吗？ 可是这么一轮大道理轰炸下来，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错了，却又说不出错在哪，原先想说的话此刻想来，似乎有点无理取闹。 「可、可是，一间好的公司本来就要遵守规章，按照sop执行工作，我爸也是这么说的……」沉孟蝶搬出父亲曾说过的话，试图替自己的言论标上有力註脚。 「你爸？你爸管理的是一个大企业，好几间公司，所以他求的是稳定。像我们这种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家小户，要有弹性，懂得随机应变，不然随便一个风浪过来不就翻了吗？」肥菌嗤之以鼻，讲到最后自己都笑了出来，年轻人真的太天真了。 林檎在一旁默默听着，他很想衝上去把肥菌痛扁一顿，或是反驳他的大放厥词，但他忍下了。 这件事如果闹大，沉孟蝶势必很难继续待在公司，姑且不论她是否愿意，光是沉道华那关就过不去；但他拿捏不准沉孟蝶的想法，或许她不愿意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以这般狼狈的结局收尾，或许她还捨不得离开，毕竟人对于第一份工作总会抱持特殊的感情。 所以他憋住衝动，不敢擅自替沉孟蝶拿主意。 肥菌开了话匣子，继续滔滔不绝的说道：「身为员工，你们要重视的是自我价值，要想办法提升自我价值，而不是去抱怨公司、抱怨大环境，那些都没用。你认为这次的竞赛取消让你吃亏了，白忙一场；但在我看来，你错了，你在这次竞赛中学到的一切，对你而言就是最棒的奖励，受用终生。」 「没错，你们现在学到的本事，都是你们自己的东西，等你们本领强了，跳去其他公司，我们也只会抱着祝福的心态，因为我们做为一名老闆、一名教育者，是成功的。」带着无框眼镜的细瘦中年男子附和道，油腻的中分瀏海伴随他的动作一颤一颤。 看到沉孟蝶欲言又止，肥菌再度开口，阻断她的反驳机会。 「我相信你现在一定无法认同我说的话，因为你的高度还没到这个level，你不理解，没关係，我讲些你能懂的，就说那些库存品吧，那些商品都是用公司资產买来的，我付给你们薪水，你们将商品卖出，很合理嘛，那5%的分红本来就是多给的，不是你们该拿的东西，不要总觉得别人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懂吗？」 「现在整个国家的环境就是这样，大家共体时艰，就算觉得委屈也忍忍吧。」 「老闆的压力你们都不懂，利润越来越低，成本越来越高，却还是要发一样的薪水给你们，每个月现金流都快尬不过来，苦啊。」 「我们公司那几个小鬼也是，整天吵着要加薪，有那时间，怎不去多拉几个客户，真以为公司专养间人？晚点回去直接把他们炒一炒算了。」 一群人越讲越欢，慷慨激昂，好似在诉说无上真理，事实上早已偏离了主题，从解释变成指责，将自身立于制高点，痛骂着自家员工的不长进与年轻人的肤浅，这也是肥菌今天请他们来的原因，以势压人，毕竟这次库存品销售的状况着实不错，5%分红给出去可惜了，省下来正好替家里换套新家具。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搞不懂状况，要知道，公司不缺你们一个，随便在求职网开个条件都有一堆人抢破头要应徵，还不惜福！」 「哼哼，我们公司也是，上个月一个新人，还拿他以前自己接案时的薪水跟公司比，要是那么有本事怎不去大公司上班？」 「说到那些大公司真的很可恶，给货成本那么硬，收了红包又不办事，这就算了，最干的是货款都要拖到最后一刻才肯给，不知民间疾苦！」肥菌瞄了沉孟蝶一眼说道：「孟蝶啊，你爸公司该不会也是这样吧？可得要他多注意注意底下人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哦。」 「他才不会这样！」沉孟蝶跺脚怒斥。 「哈哈哈哈，不会就好。」 肥菌大呼痛快，当着沉孟蝶的面偷婊她老子果然够爽，早看那些大老闆不爽了，各种吃人不吐骨头，想到就干！ 反正又不只他一人在说，到时真被追究，就说大家都喝茫了就好。 肥菌打定主意借酒装疯，一群人越说越肆无忌惮，宛如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坐拥江山，卧榻间指点天下。 有着沉道华这样的父亲，沉孟蝶无疑成为豪门企业的最佳代表，一伙中年人忝不知耻的指桑骂槐，利用批判年轻人的大义指责沉孟蝶，再透过她进而鄙视那些狠压他们一头的大公司，藉由欺负涉世未深的少女，一股病态的快感油然而生。 坐在肥菌身旁的孕妇是席间唯一没有喝酒的人，她意识到苗头不对，有些超过了，轻捏肥菌一把，暗示他少说几句。 然而肥菌正说到兴头上，哪管他这么多，依旧聊得风生水起。 姜婉萱和吴思莹偷偷瞄向沉孟蝶，心生同情，却无计可施，她们也很不甘，但肥菌的巧言令色她们比沉孟蝶更瞭解，各种偷换概念、强词夺理，就算争到最后，要怎么做还不是老闆说了算，所以她们早学会了一笑置之，任凭他去说吧。 沉孟蝶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影孤帆，委屈而无助的任由雨浪拍打，载浮载沉。 纵使那些言语并非针对她一人，她却感到字字诛心，好似他们之所以说这些话，真的是为了她好，而自己也真的就如他们说的那般没用、不成熟。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工作也开始步上轨道，前两天小董还称讚了她，为什么现在却得承受这些批判？ 面对那些扎心话语，她没有反驳的论据、没有伶牙俐齿、没有足以说服眾人的年纪与资歷，她更不想遇到事情就打电话向父亲求救，最后落得一个爸宝的臭名。 她只能听着受着，彷彿承担了世上一切罪恶。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骤然自她身旁传出── 「我以为自己已经摸透了惯老闆的套路，直到今天看到在座各位这副嘴脸，我才发现，你们无耻的程度真是远远超出我的想像啊。」 聊得起劲的眾人忽地静下，灼灼目光投向这名胆敢出言反讥的傢伙。 姜婉萱等人也面露错愕，毕竟她们早已习惯了肥菌这派作风。 为了生活、为了工作，林檎可以忍，也很能忍。 但眼见自己心爱的女人遭受委屈至此，当事人竟还毫无底线的喋喋不休，目空一切，擅自替她贴上种种标籤，压抑在林檎心中的愤慨与不屈，一举倾洩。 就算沉孟蝶事后还想留在这间公司，他也不准！ 沉孟蝶面露忧色的拉住林檎衣角，却换来他一个温暖的微笑，随即他再度面向一眾老闆，鏗鏘有力的开口。 「你们的公司之所以只能在底层苦苦挣扎，只能被其他企业像坨垃圾踩在脚底，不是因为员工无能，更不是因为高额薪资，而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不检讨自身、永远把过错归咎他人的垃圾老闆！」 喇个赛：拖到半夜才更，这张五千字有点费时，都是平常的2~3倍字数了，但没办法，这边断章的话就断了情绪，下一章努力写出一波高潮！ Ep.054 被谁剥夺的未来 沉孟蝶眼眸隐闪水光，微张的嘟翘双唇轻颤着，随即紧抿住嘴。 林檎选在这个时机出头，她虽感动，却不意外。 毕竟是连当着一干警员、政客面前臭骂沉道华这种事都干过的男人。 但是沉孟蝶依然忧心重重。 若事情闹大，肥菌等人铁了心要告他个公然诽谤之类的罪名，虽不见得能告成，对林檎而言仍是一大麻烦。 姜婉萱跟吴思莹更是错愕，不明白这傢伙怎就突然当了出头鸟？不像他啊。 两人顿时百感交集，又有些惭愧。 这就像一群小学生每天都被国中生勒索欺负，有一天其中一名小学生挺身而出对抗恶势力，其他人看着他的背影，内心希望他能成功，却没有勇气跟随他的脚步，甚至……还有点想把他拉回来。 其中最为窝火的绝非肥菌莫属，当着合作厂商的面被当头痛斥，对方还是他的一名员工，姑且不论对错，这面子该往哪摆？ 至于其他三人也没好到哪去，因为林檎开了地图砲，基本上连他们也一起骂了。 「出去。」肥菌低沉的菸酒嗓很是压抑，彷彿下一秒就要爆炸。 「遇到问题不愿解决，一昧选择逃避，这就是你们的本质。你要求员工提升自我价值，那么你的价值又在哪里？毫无品质可言的合作厂商、压不下的成本、散漫的管理、缺乏前瞻性的营运计画，明明提升公司利润的方法有这么多，你们却永远都在指责员工。」 林檎心疼的回头看了沉孟蝶一眼，语气旋即愈发激烈：「你口口声声说公司是一个大家庭，要大家彼此包容，一群不知所谓的中年人借酒装疯、围攻一位刚进公司两个月的新人，就是你所谓的包容？狗屁不通！」 「胡说八道！我们是在指点她，你们不懂得感激，反倒认为我们在围攻她？所以我才说现在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中分眼镜男子拍桌反斥。 其他三人目光惊诧的望向他，老兄，你喝多了吧，沉道华的女儿你也敢说指点，刚才大家装疯卖傻闹一闹还好解释，现在都撕破脸了，你还能这么狂啊…… 「林檎啊，我们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只是聊聊现在社会的现象，你别乱扣帽子啊。」肥菌出面缓颊。 「呵，你想聊社会现象？我就陪你聊聊，前两天正好看到一则新闻，一间工厂老闆喊着发不出薪水，私下却换了新跑车……你外面那台benz我记得是半年多前买的吧？公司这么赚钱，怎没见你替我们加个薪？我干了三年，到现在还领两万四，别跟我说我的专业只值两万四啊。」 听到这话，吴思莹眼睛为之一亮，这该不会是加薪的节奏吧？她和林檎同期进公司，到现在也是领两万四，早想要求加薪了。 顺利把话题从沉孟蝶身上引开，肥菌底气也足了：「我换车是我的事，没用到公司半毛钱，又关你什么事。」 「年轻人，太衝动对你没好处的，有时要懂得退一步。」一名中年胖子说着风凉话。 林檎冷笑，往后退了一步。 「退完了，可以继续骂了吧？」林檎将目光转回肥菌身上，「你说关我什么事？是谁说我们是一个大家庭、是谁说能者多劳、又是谁说共体时艰、相忍为国的？这时候反倒又说关我什么事。」林檎哼哼两声，极其嘲笑道：「喂，你这脸打得不痛吗？」 「公司有公司的规矩，你们还年轻，来公司应该是抱持着学习的态度，你来学东西，公司还花钱养你，你说这种话像样吗？」 「到底是公司养我还是我养公司，这还真不好说，我只知道员工上班老闆发薪天经地义，老实说，把我的工作时数按照时薪来算，搞不好还不如一个工读生，你好意思说公司花钱养我？我他妈是凭自己的本事在赚钱，养你妈个逼！」 「你也别说什么分红是多给的，游戏规则怎么订，就该怎么做，说穿了你只是想把那笔分红留着自肥，也不看看你那肚子，都肥成那样了还不知足！」 「整天在那边喊着老闆压力多大，结果一群人大中午喝得醉醺醺，像个八婆在这嚼舌根，有这间时间怎不去做点老闆该做的事？有福自享有难同当，这就是你所谓的共体时艰？」 「沉孟蝶花了多少心思在倾销库存，你知道吗？她累到嗓子都哑了，就是想证明自己，却被你三言两语寒了心！」 林檎怒火敛烧的双眸扫过眾人，深吸一口气：「你们口中那个遍体麟伤的大环境，不正是被你们这一代亲手摧残的吗？你们口中那些不长进、不努力、毫无未来的年轻人，靠着种种下三滥手段、亲手剥夺他们的未来的人，不正是你们吗！」 肥菌愤起拍桌吼道：「未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是靠别人施捨！你以为自己很有本事、能在这里跟老子大小声了是不是？操，我告诉你，你他妈离开这里后，什么都不是，滚！」 「呵呵，什么垃圾公司，早就不爽待在这了，不用你说我也会走！」林檎牵起沉孟蝶：「顺便告诉你，今天各位在这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会替你们一字不漏的转告沉道华，到时看谁还敢和你们合作，孟蝶，走！」 碰！ 一切争端，就在震耳欲聋的甩门声中宣告终止。 正当眾人回过神之际，肥菌的手机忽然响起，是林檎传来的私讯。 「呵，想道歉了是吧，想个美。」肥菌得意的点进讯息。 林檎传给他的是一条冗长的网址，他点入一看，上头显示出一张相片。 他认得相片中的女主角是沉孟蝶、认得她颈上的围巾是公司的商品、认得背景正是自家摄影棚，却不明白林檎传来这张相片的用意为何。 他将画面往下拖曳，第一排文字清楚写着「hipa九月份摄影竞赛，冠军。」 下方还标记着林檎的名字，详述了摄影主题及理念等等。 「呵呵，hipa摄影冠军？现在是怎样，随便拿个破奖就以为自己很屌了是不是，什么玩意儿！」肥菌根本不把这些比赛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没有產值的东西都是垃圾。 「不、不是啊。」中分眼镜男子吞了吞口水，「hipa是哈姆丹国际摄影竞赛，是国际顶尖摄影赛事，奖金高居所有摄影类比赛之冠，光靠着这名头，就不晓得有多少人愿意花钱请他摄影了……」中分眼镜男子本身也有在玩摄影，对于圈内的诸多大小屁事还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啊，这么厉害啊？不过跟我有什么关係，反正我又不差他一个员工，想跟我摆谱？没门！」肥菌依旧嘴硬。 「我要离职。」 「我也是。」 一直静默不语的姜婉萱和吴思莹突然发话。 兔死狐悲，肥菌的底限她们见识到了，那就是没有底限，她们和林檎的处境没有区别，今天林檎的下场，很可能就是明天的她们。 她们还年轻，就算一无所有，至少还有重来的机会，何况她们在公司的这几年也练出了一些真本事，在一间老闆尸位素餐的公司，员工只能自立自强。 「走，都走，按规定，你们离职必须提前一个月告知，有本事你们今天通通滚蛋，我正好扣下你们的薪水留着装修办公室，要是你们今天不走，我一定想办法整死你们！」肥菌也是杀红了眼，说话毫无保留，狠话一股脑的狂喷。 「省省吧你，劳基法规定不能扣薪，何况你给的薪水就这么一点，扣了也没差。」姜婉萱转身就走。 「呵呵，三年前我刚进公司时你就说要装修办公室，说了三年也不见你装修，只会嘴砲。」吴思莹鼓起勇气吐槽，随即一溜烟的闪了。 「妈的，什么东西！」肥菌大手一甩，茶杯撞在墙上碎满一地。 「喂，你老婆人呢，怎不见了？」其中一名中年男子问向肥菌。 「我哪知道，那么大的人难道还能走丢？」肥菌一想到妻子订的高价月子中心，更是满肚子气无处发。 「等等！」 刚戴上安全帽，载着沉孟蝶准备离去的林檎，忽然被人从身后叫住。 他回头看去，发现是刚才坐在肥菌身旁的那名孕妇。 林檎眉头微皱，总觉得这女人有点眼熟，却又想不出两人曾在何时有过交集。 「不好意思，我是李茂俊的太太，张鈺璇。」张鈺璇深深的鞠了个躬。「刚才的事真的很抱歉。」 林檎愣了两秒才想起，李茂俊就是肥菌，绰号喊久了，还真忘了他本名叫啥。 「那个……我们以前有见过吗？」林檎没有回应她的道歉，自顾自的道出心中疑惑。 「嗯？我想是没有哦，虽然我以前也在这间公司上班，但已经是好几年前，在我和茂俊结婚前的事了。关于刚才茂俊的失言，我替他向你们道歉，希望你们别放在心上。」 一开始张鈺璇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等她意识到不对时，肥菌已经闯祸了，却又碍于面子拉不下脸道歉，身为妻子，张鈺璇擅自决定代替丈夫出面。 「道歉就免了，反正我也没当回事。」林檎摆摆手，不想多说。 「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沉小姐，我回去会好好唸唸我老公，真的很对不起！」张鈺璇一个劲的猛鞠躬。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林檎冷冷看向她。 「啊？」 「我说没当回事，是没把你们这群人当回事，你们是死是活干我屁事，把人羞辱完了就想拍拍屁股装没事？我又没穿蓝制服，你哪来的异想天开把我当成慈善人士？」 说完，林檎没给对方辩解机会，骑着车扬长而去，留下脸色难看的张鈺璇，气冲冲的咬牙咒骂。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过份？」沉孟蝶环抱着林檎腰际，倚在他背上问道。 「就当作是新仇旧恨一次出清吧，我看那女的也不是什么好鸟，明明就是既得利益者，还装出一副无辜嘴脸，看了就噁心。」 「好吧。」想到林檎以前在公司也吃过不少亏，沉孟蝶忽然觉得这些人罪有应得，下次跟沉道华见面时再好好黑他们一把！ 离下班时段尚早，街上人车稀疏，宽阔而四通八达的街道上，让人有种不知往哪走的迷乱感，即使条条大路通罗马，人们依然本能性的追求最快、最稳的一条路。 「之后打算怎么办？」林檎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嗯……到我爸公司从基层做起吧，他之所以把我扔去祥鑫全，主要还是因为我们之间关係不佳，现在既然和好了，再为了矫情而捨近求远也没有意义。」说是这样说，其实沉孟蝶心里知道她爸是真的不信任她的能力啊，只是她总不能这么跟林檎说，太丢脸了。 「呵呵。」林檎彷彿看穿了她的想法，不予置评。 「呵什么，欠揍！」沉孟蝶的小拳头在林檎背上一阵乱搥。 「呵呵。」不得不说，林檎挺享受现在这种相处方式。 「那你呢，有计画吗？」沉孟蝶终于搥累了，喘着气问道。 「其实，前几天就有几间公司mail给我，询问就职意愿，有一间正在草创期的肉品专卖店挺有意思的，是一群年纪跟我差不多的男生合作创业，问我是否愿意技术入股，虽然佔比不高，但应该会很有趣。」虽然没有明说，但林檎其实已有了定向。 「好像很不错，那我也要去那边应徵！」沉孟蝶发出了跟屁虫宣言！ 「靠，那里一群大男人，你一个女孩子来瞎搅和什么？不准！」别闹了，林檎才不会蠢到把女友扔进男人堆中，简直是羊入虎口，何况他也不想沉孟蝶整天在公司监视他，多不痛快。 「不管，我就是要去！」沉孟蝶狠狠咬了林檎肩膀一口。 「欸欸欸，注意行车安全啊你！我说不准就是不准。」机车一阵左摇右摆，好在周围没有其他车辆，林檎松了口气。 「哼，小气鬼，一定是想在公司做坏事，怕我知道！」女人的第六感没有道理可言，重点是还很准。 「如果我们又在同一间公司，一定会互相心生依赖，拖累对方的脚步；既然如此，倒不如各自闯出一片天，再给彼此一个惊喜，这样不是更好吗？」林檎诉之以情，三两句就说服了沉孟蝶，一部分原因是他觉得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一定整天聊些腥羶色话题，要是一个女孩凑在里头，那该多彆扭。 「嗯……」沉孟蝶环抱林檎的双臂，又收紧了几分，「好吧，那你可千万别落后我太多哦，那样我会很没面子。」 「哈哈哈哈，行，到时一定替你挣满面子！」林檎恣意奔放的迎风大笑。 风声呼啸而过，公司那些事他早已拋之脑后，真正令他烦恼的，是关于张鈺璇的事。 张鈺璇的说法印证了林檎的记忆，他们两人从未见过，张鈺璇自从婚后就未曾踏进公司半步。 既然如此，当初林檎佯称肥菌外遇开房的那封简讯，到底传给了谁？ 不对，应该说，林檎是从何得知张鈺璇的手机号码？ 在今天之前，他连肥菌的老婆姓啥名啥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将她的手机号码牢记脑中。 但在陪同肥菌跑厂商那天，他却下意识的就输入了对方的手机号码，彷彿自己就应该知道她的号码一般，太诡异。 他越想越乱，一路上不再说话，直接将沉孟蝶送回家。 他决定，今天就要让莎莎调出他的记忆，把真相弄个清楚！ Ep.055 怎就不像我呢？ 最近莎莎迷上了羊毛毡，整天窝在床上拿戳针东戳西戳，细碎的羊毛掉的满床都是，让林檎困扰不已。 她做了四隻小人偶、几颗寿司、一台车，还有不少小树及花花草草，虽然做得歪七扭八，羊毛明显没有毡化，却也不失童趣可爱。 清羊毛算不上多麻烦的事，林檎也就由着她，这阵子几乎都没跟她斗嘴，一方面是因为之前地震的缘故，心生愧歉，另一方面则是比起以往，莎莎显得寡言许多。 加上最近和沉孟蝶的关係确立，林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莎莎相处，毕竟这两人一直以来关係欠佳，要让他们化敌为友更是不可能……一见面就会发生大地震的两人是要怎么化敌为友啊！ 他曾偷偷猜想过，莎莎之所以看沉孟蝶不顺眼，是不是因为对他有意思，想来想去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女生稍微有点小动作，就误会她喜欢自己，这种发生在单身狗上的惨案简直不胜枚举，以至于林檎也不敢开口询问。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是又怎样？先别说一夫多妻是否合法，光是他心里那关就过不去了，再说他对莎莎也没那个意思。 所以他寧可篤信他先前的猜测，两人之所以水火不容，是因为莎莎是沉孟蝶的前世，藉此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我回来囉。」 「嗯，有帮我买饭吗？」莎莎躺在床上，甩着双脚，身上的宽松针织衫掩不住她白皙的臀肉，让林檎目光都不知道该看哪好。 「现在都下午三点了，我以为你吃饱了，就没帮你买。」 「喔……」莎莎似乎想说些什么，顿了一下，又躺了回去，「那就算了。」 随即她突然跳下床，目光灼灼的问道：「沉孟蝶是不是今天开始就不会再来直播了？」 「嗯？对啊，结束了，跟老闆也闹翻了，搞了半天啥都没有……对了，还是要问一下婉萱他们的销售额，就算死也得当个明白鬼。」 林檎点开手机，才看见姜婉萱和吴思莹在企划部群组内告知了她们离职的消息，让他挺惊讶，事前完全没看出徵兆，他也不认为那两人会是如此衝动的性格，大概是肥菌在他离开后又说了些什么吧。 「你们销售额多少？比一下啊，敢不敢？」 林檎把上午发过的讯息重新复製贴上，同样的一句话，时隔数小时后看来，却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共事三年，就算跟头猪也能培养出感情，何况是共体时艰的同事，这种抗战精神可不是三言两语足以道清。 「嘿嘿，二十一万五千八百七十元！」简单几个字就把姜婉萱的得意表露无疑。 「靠，这么多，你怎么卖的？」林檎大吃一惊。 「我妈在传统市场摆摊，我叫她把摊位清出一点空间给我，反正商品都有标价，也用不着她推销，市场婆婆妈妈最爱这种俗又大碗的便宜货，几乎每天销售一空，光补货就累死我了。」 「好贱。」吴思莹说道。 「我们一起鄙视她！」林檎赶紧拉人入伙。 「不用不用，我二十五万零七十元，可以俯视她，不用鄙视。」 「……」姜婉萱无言，她以为自己的二十一万足够海放两人一大截，没想到转眼间就被超车。 「太强了吧。」林檎讚道。 「知道怕就好，膜拜我们吧。」 「你这弱鸡。」 「拜你妹，老子三十八万六千六百元都懒得吭声，好意思吗你们！」 「……比赛不是取消了吗？」 「无聊，都离职了还比什么比。」 「唉唉，风度风度。」 两人大概是被林檎气到，不再回覆。林檎不禁感慨起来，明明都是同一间办公室的同事，为何这两人就不像他这么沉稳大器呢？ 不过她们不爽是她们的事，林檎可是爽的很啊！ 无论如何，他们是真正的第一名，比赛取消也无所谓，他们本来就不需要向谁证明自己，纯粹是在自己曾屠虎擒狮的荣耀之地立下一桿标竿，纵使后人再也无从得知标竿为何而立，只要他们心里明白，便已足够。 林檎兴冲冲的把对话截图给沉孟蝶，向她分享碾压的快感，也要让她知道，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传完讯息，一抬起头，就发现莎莎眼巴巴的望着他，像在盼着主人手中肉条的小柴犬，满怀期待的问道：「晚上我们去夜市好吗？」 「夜市……」九月时节的夜市依旧闷热拥挤，林檎实在不太想去人挤人，但一看见莎莎渴求的眼神，拒绝的话怎样都说不出口，「好吧，有想去哪个夜市吗？」 「瑞丰！」莎莎第一时间举手回道，显然早有准备。 「好啊，我也蛮久没去了。」 林檎把许愿的事压回心底，就怕结果出来后坏了心情，反正也不急在一时，晚点再说吧。 莎莎很快便换好衣服，勾起林檎胳臂，兴奋的催促：「走吧走吧，赶快出门。」 「现在还不到四点，夜市也没开呀。」林檎才刚回家不久，好不容易才把冷气吹凉，当然不想立刻又出门。 「哎唷，先去其他地方晃晃也好嘛，不然你整天宅在家，都宅出一股霉味了。对了，东西得收好才行。」 「真的有霉味吗？」林檎紧张的闻了闻身上衣服，没有霉味呀，只有清纯少男的诱人体香，不识货！ 莎莎急忙将羊毛毡玩偶收进神灯内，又将神灯丢到林檎包包，半强迫的将他推出门，风风火火的模样让他不禁摇头苦笑。 林檎出门后没多久，看见销售额讯息而在家又跳又叫整整十分鐘的沉孟蝶，来到了他家门外。 空按了老半天电铃，又打了几通电话都没有人接，正在兴头上的她彷彿被浇了一头冷水，垂眉抿嘴，难掩失望。 「就在这等他，给他一个惊喜吧。」沉孟蝶悄悄想着。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她瞬间接起：「喂、林檎吗？」 「……咳咳，是我。」沉道华的声音听上去颇为尷尬。 「什么嘛，是爸爸啊。」 沉道华听到这话，一百万个后悔当时没有直接掐死林檎，看看你这小王八蛋都把我女儿带坏成什么样子了！ 「呃，爸、爸爸不好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父女间多年的隔阂，让沉道华一时间对女儿的玩笑话反应不来。 「咯咯，开玩笑的啦，怎会这时间打给我？」 「我想说，你这两天也忙完了，今晚要不要出来吃个饭？」纵横商场多年的沉道华，在此刻竟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是父女破冰后的初次碰面，上星期沉孟蝶一直忙于直播，接连拒绝了几次沉道华的邀约，直到今天终于空出时间。 以往父女俩见面，会说的话也就那些，每次聚餐都像例行公事般，重复着永无止尽的轮回，就连对方在听到这句话后，会做出什么反应、会回些什么，彼此都一清二楚。 如今，他们要面临一个新的开始，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这场聚餐，将会决定他们往后相处的走向。 沉道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将自身置于未知风险的紧张情绪，等待沉孟蝶回应的短短几秒内，掌心已满是汗珠。 沉孟蝶垫着脚，试图透由门上猫眼看清林檎屋内的状况，想也知道当然没可能，不过看这样子，一时半刻大概也不会回来。 「好啊，反正晚上没事，约五点半，好吗？」沉孟蝶盘算着，回家换套衣服再出门，时间正好差不多，或许吃完饭后可以再来林檎家一趟，要是他到了半夜还不回来……哼哼，他就死定了！ 「没问题！那你有想吃什么吗？」话刚出口，沉道华老脸顿时一红，都一把年纪了，还发出这种雀跃的声音，很难叫人不害臊啊。 「唔……」沉孟蝶想了想，「就吃日式料理吧。」 「好，我等等把地址传给你，五点半见！」 喇个赛：上一话最后补了一大段，应该也快千字了，可以回头补一下。 Ep.056 想回到过去 高雄是一座奇妙的城市，表面上大力推广观光，发展了不少景点，乍看之下有模有样，其实大多地方只是塑造出一个景，一个片面且单一的景，实际上缺乏深度也毫无趣味可言。 说穿了，就是给那些脑残妹子拍照打卡专用。 吃饭要挑好拍照打卡的餐厅，旅游要挑好拍照打卡的景点，住宿要挑好拍照打卡的景点，除此之外其他都是其次。 林檎认为这真是蠢爆了。 好像只要靠着妹子加上美丽背景的一张张零碎照片，就能构筑成一个人人嚮往的文化城市。 林檎向来很怕朋友问他「高雄有什么好玩的？」 因为还真没几个地方好玩。 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该带莎莎去哪消磨时间。 最后，两人来到了一间老旧的保龄球馆。 除去游泳、羽球，林檎最擅长的运动大概就是保龄球。 既然都是要杀时间，不如挑个可以秀一波操作的项目，享受一下莎莎的讚叹与崇拜也不错。 然而林檎失算了，在莎莎的278分面前，他的223分显得毫无尊严。 打完一轮下来，他觉得自己被火鸡大军啄得遍体麟伤，喝水都会漏。 球馆内灯光昏暗，设备老旧，零散的球客无视禁菸公告，放肆的吞云吐雾，馆内彷彿被一层灰纱垄罩，毫无生气，球孔破损随处可见，有几处球道因为故障而封锁，饮料也只有老派的芦笋汁和沙士，林檎实在想不透这间球馆到底凭什么能存活至今。 但这仍不妨碍莎莎玩得尽兴。 套句她说过的话，能打爆你我就很开心啦！ 林檎觉得保龄球真是世上最无聊的运动。 无奈他为了打发时间，一口气开了单道三十局，一人十五局，等于他还要再被虐十四轮。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享受吧。 当这场保龄球大屠杀迈入第十轮时，莎莎终于略显疲态，坐在椅上喝着芦笋汁，把吸管纸套撕成好几小坨，乐此不疲的扔向林檎。 霸凌者与被霸凌者之间的相处模式大抵如此。 「都不反抗一下，不好玩。」莎莎冷不防转了话题：「欸，你喜欢沉孟蝶吗？」。 「咳咳！」林檎猛呛一下，错愕反问：「问这干嘛？」 「回答我就是了。」莎莎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逼得林檎不得不正经回应。 「喜、喜欢啊，这不是废话吗，不喜欢干嘛在一起？」林檎第一次遭受逼供式的问话，眼神不由自主闪躲，太羞耻了！ 「哼，那你觉得我怎么样？」莎莎坐近了一格。 「什么怎么样，轮到你了，快上场啦！」林檎不知道莎莎是哪根筋不对，如此咄咄逼人。 「扭扭捏捏，一点都不像男人，一样辣椒头一个！」莎莎很是不满。 「……你是想说银样蜡枪头吧？」 「差、差不多啦，囉嗦！」莎莎红着脸，气极跺脚，「快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现在想！」莎莎坐到林檎身旁，抓住他的手臂，气鼓鼓的瞪着他，以防他逃跑。 「别强人所难啊！」 「不管！」 林檎并非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想弄清楚，莎莎之所以会这么问，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态。 他左想右想，只有一种可能── 「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听到这话，莎莎双肩一颤，撇过头去，声音略抖的否认：「没有啊，别瞎猜。」 「我就知道，什么时候？」林檎叹了口气，闔上眼，靠在椅背上。 「……今晚。」 「难怪出门前你把东西都收走了，要去哪？」 「不知道。」 林檎早就料到会有这天。 就算再两光，好歹也是个神灯精灵，要不是自己一开始胡乱许愿，莎莎其实是非常逆天的存在，成为世界首富、长命百岁恐怕都不在话下。 没理由自己能佔着她一辈子。 到了这时候，再去探讨莎莎的来歷也没有意义了。 他只需知道，在这个夏天，有一个童话翩然而至，点亮了他的人生。 「现在还能许愿吗？」 「嗯。」莎莎点了点头。 「其实，我很喜欢听你唱歌。以前在育幼院的时候，夏热冬冷，加上我又常和其他孩子打架，搞得满身是伤，常常整晚难以闔眼，每当睡不着的时候，我总希望有个人能在我身旁唱歌给我听，哄我入睡。」林檎伸了个懒腰，笑着继续说道：「所以啊，第一次听到你唱儿歌时，虽然很想笑，但心里是挺感动的，想说不愧是神灯精灵啊，不声不响的就实现了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 「等等，我唱歌哪里好笑？」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搞什么啊这傢伙，害得老子情绪都不连贯了！ 「不是啊，我每次都唱得很认真，一点都不好笑好吗？」莎莎严正抗议。 「因为你唱得太烂了，为什么非得逼我说实话？」 「你唱的才烂！每次唱那什么肥太远，我都懒得讲你，别人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 「靠，到底谁唱歌要命，自己心里没数吗你？」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好好一场离别前谈心莫名其妙的崩了，崩的毫无道理可言。 针锋相对的斗嘴替死气沉沉的球馆注入了些许活力，随着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球客纷纷竖起耳朵，替今晚的下酒菜收集一点好料。 从最初的相遇，吵到每一次的许愿，吵着吵着吵成了互诉回忆，两人嗓门依旧高亢，却已没了先前剑拔弩张的气势，比较像是两位许久不见的老友忆想当年。 单以外貌来说，莎莎完全正中林檎的好球带，虽然傻傻的，有点躁脾气，但这些都是她自然不造作的性格使然，讲白点就是一根筋的个性，相处起来毫无压力，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但林檎就是对她起不了恋爱情感，一丝丝都没有，彷彿自己注定无法爱上这个女孩。 可若要说朋友，似乎又超出了那么一点，让林檎始终没法以完全无害的眼神看待她。 吵到最后，两人都累了，瘫在椅子上，一个劲的猛灌饮料。 「你想许甚么愿？」莎莎平静问道。 「唱首歌吧，这次……不要儿歌。」 球馆恢復了原有的嘈杂，那些男女间波涛汹涌的情怀思绪，其实就像春水中的一丝荡漾，稍纵即逝，悄然隐没于时光中。 有多少情愫，终其一生，注定只能以幼苗的姿态怨叹到老。 林檎甩脱了曾压得他举步维艰的过往包袱，过去憧憬的、期盼的那些美好，就放在过去吧。 不要儿歌，因为他长大了。 年近三十的傢伙还提什么长大了好像有点可笑，但有太多人，直到步入晚年，才明白所谓成长，不是随着年纪渐增、步入新的环境就叫成长，而是得先褪去旧壳，迎来新生，才是真正的成长。 比起弄清楚自己的记忆，林檎更想用莎莎的歌声做个告别，跟她，跟自己。 没有犹豫，只是个简单的二选一。 莎莎烦恼着该唱什么歌，试探性的问道：「死了都要爱？」 林檎大惊：「这么沉重！？」 莎莎扬起嘴角，脚尖点着拍子，悠悠开口。 「一盏黄黄旧旧的灯，时间在旁闷不吭声，寂寞下手毫无分寸，不懂得轻重之分……」 刚唱出第一句，林檎就发现她唱的不是死了都要爱，而是一首十几年前的老歌，回到过去。 「黑暗已在空中盘旋，该往哪我看不见，也许爱在梦的另一端，无法存活在真实的空间……」 「想回到过去，试着让故事继续，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分散时间的注意，这次会抱得更紧，这样挽留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想回到过去……」 「乌沙乌沙巴拉嘿唷，希望，下一次，不再会有下一次──」 莎莎扑到了林檎身上，抱着他，不顾他的挣扎，将抑鬱难发的满腔情怀透由舌尖粗暴的传达到林檎心里。 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就在地震差点毁灭城市的那一天，支离破碎的讯息在她脑海亮起。 没有起源、没有逻辑、没有根据，却是时光也无法抹消的事实。 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看沉孟蝶不顺眼，总是想跟她争夺林檎。 因为嫉妒。 嫉妒她恣意挥霍自己已失去的那些时光。 沉孟蝶所拥有的一切，曾经都是属于她的。 她，就是沉孟蝶。 Ep.057 冀盼你的足跡能顽强如你 残阳焚云，人声鼎沸，还来不及日落，夜市已是烟雾蒸腾、比肩接踵，彷彿硝烟瀰漫的战场，令误入其中的路人一不小心就被杀个荷包失血。 除了少数卖衣服的，大多摊贩老早就摆好生财器具，一踏进此处，充满无机感的车辆行驶声立刻被层层叠浪般的吆喝声所取代，过度拥挤的摊贩就像一眾磨刀霍霍的屠夫，争抢着瓜分肥羊，就算捡条尾巴也好。 林檎和莎莎是罕见的特品肥羊，放在古代，那就是大内贡品级别，肉嫩汁多体型大，人人都能从他们身上宰一刀，宰完后依然活蹦乱跳，精神的很。 几乎所有餐饮类的摊贩都得到了他们的恩赐，说是瑞丰夜市美食全攻略也不夸张，两人还煞有其事的做了排名，笑着说下次再来就用不着一间一间踩地雷了。 「不过这些摊贩也不晓得能撑多久，几乎每次来，都会冒出不少没看过的新玩意儿。」林檎含着滚烫的炸鸡串，含糊不清的说道。 「怕什么，大不了每次来、每次吃，吃穿整个夜市！」莎莎高举手上魷鱼，豪云壮志的宣告。 解开夜市制霸的成就后，两人摸着鼓胀的肚皮穿梭于人群中，此时已完全入夜，细雨飘零，即使如此，夜市的人流仍比先前增加至少三倍以上，闷热程度不减反增，让林檎暗自庆幸，还好来得够早。 「欸欸，我想玩哪个！」莎莎指向传统弹珠台，双眼发光。 「唔……」见到摊位上清一色小屁孩，林檎心里悄悄打退堂鼓，却拗不过莎莎的要求，两人走到弹珠台前，拉了椅子坐下。 林檎对这类夜市游戏非常不擅长，因为小时候根本没有间钱，这些游戏想要练到拿得出手的程度，其实跟手游课金没两样，同样得上缴大量学费。 最后两人各拿了五颗沙士糖，在一眾屁孩的鄙视目光下黯然离场。 「好坑的游戏。」 「粪game。」 林檎与莎莎不约而同给了负评，太糟心了，尤其是最大奖的cd随身听，姑且不论难度，根本毫无诚意，乾脆送台录音机算了。 「接下来玩那个！」才刚离开弹珠台没两步，莎莎又看上了射气枪。 林檎倒抽一口气。 这是要把游戏摊位也全制霸的节奏啊！ 「想玩就玩吧。」 最后一晚了，没理由在这时候扫兴，趁这机会，留点回忆，留点念想。 生命的足跡，大抵斑杂凌乱，不同的旅程，总有不同的人伴行，来来去去，最终能经得起浪潮冲刷顽强留下的足跡，少之又少。 莎莎凝视着林檎平举气枪、专注瞄准的侧脸，眼神不禁一阵迷乱。 似乎在从前，她也曾经这般注视着他。 只是，当时两人的距离，比现在更加靠近。 夜市是一个很能诱发人们喜怒哀乐的地方，囊括了良莠不齐的食、衣、乐三大项目，很难有人能板着张脸逛完整个夜市，总有几样事物能撩起心弦，引人喜怒。 莎莎珍惜的将林檎的各种表情封存深藏，深怕它随着时间淡化，终归虚无。 ──真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她无法遏止自己的想法，却也无法遏止时光流淌。 她悄悄牵起林檎的手，没有被拒绝，令她内心赫然一喜，银灰长睫巴眨巴眨的跃动，脸上笑靨又灿烂了几分。 曾经，她也是沉孟蝶，也像现在的她那样一往无前、奔放不羈，开心就笑，难过就哭，藏不住情绪。 直到现在，她才理解电影戏剧中，所谓的笑着笑着就哭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对林檎说，她不晓得自己离开这里后，会去向何方，不是谎言。 只是内心有个强烈的预感，不断提醒她，今天，就是她留在林檎身边的最后一天。 过了今日，或许她才能明白，有时连嫉妒都是种奢侈。 随着夜市尾端步步逼近，斗大的泪珠不受控制滚滚而落，莎莎忽然像个小孩般，揉着双眼哭了起来。 能够笑着离别的人，多半是被伤透了心。 林檎递了张面纸，她却坚持把眼泪抹在他身上。 「或许今天过后，我就会忘了你。」就像我们最初相遇那样──莎莎没敢说出口。 有些事，她只是隐约有所预感，模模糊糊，无法诉诸言语。 「不会的，像我这种性格的人可不常见，想忘记都难。」林檎摸了摸她的头。 他猜想，莎莎离开后，或许又会回到神灯内，失去记忆，等待下一位碰巧将她捡起的有缘人。 或许，她还能记得自己。 或许，她会三不五时跑来蹭吃蹭睡。 两人牵着手，离开夜市，就在这时，林檎的手机忽然响起。 Ep.058 我的錶停了？ 沉孟蝶已经很久没有和父亲间话家常了，尤其是在她搬出去住之后。 算不上宽敞的两人包厢铺满了塌塌米，脱下的鞋子至于门外小阶梯旁，桌子下方有着凹下的空间，让客人能坐在塌塌米上，将脚置于桌下。 这种略为居家的解放感，令这对父女间的隔阂比想像中的还快消融。 一道道精緻的怀石料理接连上桌，小巧玲瓏，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好了起来。 沉孟蝶一个劲的说着这些年来的经歷，愉快的不愉快的，像是急着填满这些年来父亲对她的空白记忆。 沉道华也不只是静静听着，时不时点评两句，却没有抢了女儿的话头，更像是努力在她的往事回忆中，添加自己的身影。 「那个学长真的很夸张，以为找一群人来就能逼我答应和他交往，结果啊，我……」沉孟蝶说得正开心，却赫然止言。 沉道华原先拿着小碟子，正打算倒入酱油时，忽然左手一颤，小碟子掉到了桌上，幸好没摔破。 「手……还是会痛吗？」沉孟蝶怯懦问道。 「没事，大概是外面下雨了吧，也就是下雨天时会抽痛一下，反正我们又不住基隆，不碍事。」沉道华笑着将小碟子翻正，斟满酱油。 「对不起……」 「都那么久的事了，何况做父亲的，为女儿受点伤也没什么，谁叫你是我上辈子的情人，就当作是给自己一个警惕吧。」沉道华的语气一派轻松，然而沉孟蝶却没有单纯到会因为他的轻描淡写就真的不在乎。 国一时，沉孟蝶上网查了驾驶车辆的方法，趁着半夜偷偷开走沉道华的车，一路疾驶衝上国道，被国道警察拦下，带回警局。 沉道华半夜接到电话，才得知自己以为正在房间熟睡的女儿，竟不声不响的飆车去了，吓得他分寸大乱。 他慌忙赶到警局，口中叨念着支离破碎的话语，一股脑的就要往警局死衝，被不明所以的值班员警阻挡在外，一阵推挤中，他跌倒在地，压伤了手腕韧带，从那之后，手腕疼痛的毛病就一直跟着他，如影随形。 当时沉孟蝶像做笔录的员警说自己是因为看了飆车电影，觉得开车好浪漫，才起了偷偷开车外出的念头。 事实上，她是对父亲整天接待一些江湖神棍，被人骗得七荤八素感到不满，才想要吓吓他，顺便开车去找那些该死的神棍算帐。 她天真的以为半夜警察都休息了，不会被外人发现，殊不知半夜才是警察绷紧神经的时候啊。 而她趁着开车出门时刻意製造的声响也没吵醒沉道华，以至于她的吓人计画只成功了一半……毕竟沉道华是被警方的电话吓个半死。 沉孟蝶对于这件事内疚了很多年，但随着沉道华愈发迷信，父女关係逐渐疏离，一直没能向沉道华说声对不起。 纵使仍心存歉意，但她知道若继续表现出歉疚姿态，父亲只会更加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因此她没再多说，继续和沉道华有说有笑。 听着沉孟蝶聊着过去往事，沉道华才有种实感。 原来，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短短一小时内，他经歷沉孟蝶这五六年来的成长过程，而这五六年，正是女孩蜕变成为女人的化蝶时期，令沉道华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自己真的错过了太多太多。 沉道华毕竟是干实业的人，懊悔注定没法长驻在他心中，他很快便适应了女儿的变化。 「你还怪我吗？」饭局濒临尾声，止椀上桌，沉道华抿了一口，认真问道。 「不怪……」沉孟蝶拉长了尾音，沉道华心情正要上扬呢，她又接着说道：「你要怪谁啊！」 「呃……」饶是靠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争战商场的沉道华一时间也无言了。 「不过算了，你原谅我，我原谅你，所以你还欠我一点。」 「啊？不是扯平吗？」沉道华忽然觉得女儿变了，这说话方式变得有点…… 闭着眼睛他都能猜出是跟谁学的。 「什么扯平，刚还说我是你前世的情人呢，当然要多让我一点呀。」沉孟蝶理直气壮，骑不到林檎头上，难道还骑不到自己老爸头上吗？ 「哈哈哈，前世的情人，对对对，那爸爸还真要让你了。」沉道华开怀大笑，感觉跟女儿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止椀之后是水物，也就是饭后水果，趁着上菜同时，沉孟蝶向服务员点了几份外带寿司，准备等等带给林檎，记得他和莎莎都挺喜欢吃寿司的。 既然决定要和林檎走下去，就算再不喜欢，也得想办法和莎莎处好关係，等以后结婚，莎莎也算是她的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不想让林檎感到为难。 「要带给那小子的？」沉道华微瞇双眼，似笑非笑。 「嗯。」沉孟蝶有点心虚，想也知道沉道华对林檎一定没什么好感，换作是自己在大庭广眾下被人骂成那样，不衝上去跟他拼命才怪。 「那小子……有点难搞，要是搞不定，跟爸爸说，爸爸替你出头。」沉道华指尖敲着桌子，摆出可靠的父亲姿态。 「嗯，谢谢。」可惜沉孟蝶才不吃这套，要是沉道华真有本事出头，那天就不会是那种下场了。 饭后，沉孟蝶拎着由竹叶和草绳层层裹起的精美小盒，在餐厅门外和沉道华轻轻抱了一下，互相道别。 「孟蝶。」走没两步，沉道华忽然又将沉孟蝶叫住。 「嗯？」沉孟蝶翩然回首。 「你放下头发的样子，真的……很漂亮。」说完，沉道华背对着女儿挥挥手，逕自走远。 沉孟蝶站在原地，泪珠止不住的滴答落下，脸上泛起满足的笑容。 从来没有谁可以替代谁。 她无法取代母亲，却也没有谁能替代她。 正因有着独一无二的存在性，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才被赋予了价值。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她看了一眼手錶，疑惑道：「咦，我的錶停了？」 她拿出手机，看着时间也不早了，拨给林檎，用还带点哭腔的嗓音直接问道：「你在哪？」 「你在哭？」林檎立刻听出沉孟蝶声音有异。 「没事，是开心的眼泪。」 「哦，我人在瑞丰夜市，刚走出来，正要离开。」 「这么巧，我就在夜市对面的月吟怀石料理……」沉孟蝶快步跑到人行道上，探头探脑的寻找林檎身影，「啊，我看到你了，我正在跟你招手，有看到吗？」 「不好，莎莎、快点离开！」话筒彼端骤然传来林檎的吼叫声，让沉孟蝶吓一大跳。 随即，宛若要将脚下这块弹丸之岛彻底拧碎般，地震挟带着毁灭性的暴力，丝毫不给人反应时间，瞬间传至地表── 沉孟蝶眼前顿时乱成一团，建筑爬满裂痕，行人推挤跌倒，路上的车辆纷纷急煞，却仍阻止不了接二连三的车祸。 就在这时，一辆因地面隆起而失控的卡车，顶着刺眼的白灯高速袭向沉孟蝶！ 她目光微微一挪，似乎看见远方一袭身影，正一边嘶吼，一边拼命穿越重重人群，朝她奔来。 那身影，何时变得如此苍老？ 她望向另一侧，另一道身影正闪过一台又一台的车辆，奋不顾身的衝向她。 足够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有两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男人，不顾一切的奔往自己身边，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碰！ 沉孟蝶纤细的身子凌空飞起，重重落下。 而地震，也在这一刻停了。 Ep.059 我也曾经死过一次 林檎眼睁睁看着沉孟蝶遭撞，目眥欲裂，发狂般奔驰的双腿骤然无力，整个人狠狠跌倒在地，翻滚了数圈才停下。 他勉力爬起，又再度倒下，大片擦伤的手臂鲜血狂冒，他却恍若未觉。 「孟蝶、孟蝶、孟蝶……」 林檎如梦囈般的失了神不断呢喃，泪水如奔流般倾泻不止，在地上爬行了好段距离，才终于又撑起身子，拖着蹣跚的脚步走到沉孟蝶身旁，脱力跪下。 他连忙拿出手机，拨打119，却始终忙线，就连110也是一样情形。 无辜的手机被一把摔个粉碎，林檎放眼望去，才发现周遭已成炼狱一片，受到地震影响，车辆失控造成多起追撞车祸，使得街上宛如暴动般混乱，人们为了不同目的迅速奔走，为了救人、为了逃难、为了避祸。 泪水、鲜血、火光，充斥着林檎视野，令他不敢面对，曾经擦身而过的灾难，化作现实，无情袭来。 可就算世界毁灭，也比不上他眼前的人重要。 他抱起沉孟蝶，托着她的上半身，不断般地喊着她的名字，炙热的泪珠落在她的面庞上，沿着颊边落下，替脸上的血跡划下一道清澈小径。 彷彿听到了林檎的呼唤，沉孟蝶微微睁开双眼，涣散的双瞳映出了正急遽削减的生命力，逐渐空洞。 「孟蝶，撑住、撑住，我可以救你、可以救你的！」 但林檎没料到，以沉孟蝶的伤势之重，仅仅是睁开双眼这样的小动作，已称得上是回光返照。 只见沉孟蝶双唇微微颤抖，林檎正想将莎莎叫来时，她的眼皮再度闔上，身子一沉，生机断绝。 「不──！」 林檎慌忙的寻找莎莎身影，好不容易才发现她正蹲在远处，紧抱着头，像是正承受着酷刑般，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这时，沉道华才跌跌撞撞的走到女儿身边，彷彿行尸走肉般，从林檎手中接过沉孟蝶的遗体，做出了和林檎同样的反应。 「伯父，我能救她、我能救她，还有机会！」 林檎试图从取回沉孟蝶遗体，然而沉道华就像疯了似的，将沉孟蝶紧紧抱在怀中，不让林檎碰触。 「伯父，清醒点，你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来不及！」情急之下，林檎一把沉道华推开，没时间再慢慢说服对方了！ 失神状态的沉道华发现有人要从他手中抢走沉孟蝶，本能似的出手反抗，两个大男人就在一片混乱的街道上直接打了起来。 已趋中年的沉道华，又怎会是正值青壮的林擒对手，三两下就被放倒，林檎在心中默默向他致歉，随即抱起沉孟蝶，越过重重人车，来到莎莎身旁。 这时，莎莎已从方才的痛苦中解放，满头冷汗的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莎莎，快救救沉孟蝶，我要许愿！」林檎抓起莎莎双手，眼神流露出最真挚的恳求。 与林檎焦急相比，莎莎简直冷静的不可思议，她回握了林檎手掌，紧咬下唇，很勉强才吐出了一句：「办不到。」 「这……可以的，你一定可以，你连地震都能阻止，復活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人死不能復生，这是自然守则，谁都不能改变。」莎莎看似态度淡然，然而不断轻颤的眼皮却表露了她的悲伤。 「鬼扯！你试都没试，凭什么说没办法！」林檎气急攻心，泪痕未乾的面庞露出兇恶表情，不管希望多渺小，他非得尝试不可！ 「我试过了。」 「试过什么？」 「我也曾经死过一次。」 「什么？」 林檎不可置信的看向莎莎。 「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莎莎怀着难以想像的巨大悲伤，缓缓抬起头，痛苦的看着林檎。 「我，是曾经死过一次的沉孟蝶。」 Ep.Final 下一次，不再会有下一次！ 「什么？」林檎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我也曾经是沉孟蝶，和你相遇、相爱，之后就像眼前这副光景，我死了，靠着神灯的力量，我以另一种姿态重新復活，就是你眼前看到的我，并回到过去重新开始，但由于种种原因，我失去了记忆。」莎莎望向周遭哭喊的人群，内疚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每次地震后，我都能恢復一点点枝微末节的记忆，就在刚才，我的记忆完全恢復了。」 「回到过去？你可以让我回到过去！？」虽然莎莎所说的一切都让林檎相当惊讶，但稍作推想，其实也有机可循，何况和沉孟蝶的生命相比，那些事情根本不重要。 「在我曾是沉孟蝶的那段时光，也曾有一盏神灯，神灯内也有一位叫作莎莎的女孩，和我总是水火不容。」 林檎忽然意识到莎莎接着要说的话，脱口问出：「那、那位莎莎呢？」 莎莎瞳眸闪过一丝忧伤，摇头说道：「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吗？任何牵扯到时间的愿望都不是闹着玩的，尤其回溯时间更是大忌，我知道，一旦我实现了这个愿望，将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难道……」林檎瞪大双眼，想起他今天和莎莎说过的话，「你说的离开，指的就是这件事？」 莎莎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晚风拂过，捎来夜的浮躁，以及零散火光所带来的淡淡灼热，莎莎的银发映得通红。 两人承受着彼此无声的目光，挣扎，妥协。 「你会恨我吗？」 「恨谁也无法恨你吧，就连一丝丝讨厌都办不到。」莎莎搂住林檎，心疼说道：「虽然脑海中的大量记忆一片混乱，但我知道，你经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抉择，在你不知情的状况下，一次又一次的重来，是多么的辛苦。」 莎莎贴在林檎胸前，贪婪享受这久违气息与温度。 「一次、又一次……？」林檎难以置信，神情错愕，「这样的事情，到底发生了多少次？」 莎莎想起刻满神灯内壁上正字记号，如实说道：「算上这次，七百二十九次。」 饶是林檎以事先做好心理准备，仍不免大吃一惊。 「这么说来，每次重来后我都会失去记忆？」 「没错，不只是你，全世界所有人的记忆都会随着时间一同回溯、重置，就算是有着神灯保护的我，也会因时间震盪而暂时失去记忆，导致我们一直被困在这无限轮回的时空之中。」 所幸，因为没有时间回溯前的记忆，林檎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大打击，若是在他脑中一口气塞入每一次轮回的生离死别记忆，即便是再坚强的人都会崩溃吧。 「所以，你才会看沉孟蝶这么不顺眼，因为在你的意识深层中仍保有从前记忆，你看不惯她对即将到来的结局一无所知，重复着你曾经歷的时光，不只是嫉妒，也是恨其不争；而沉孟蝶感受到你隐含的敌意，相对的也对你產生厌恶……唉。」林檎隐约觉得，沉孟蝶与莎莎之间的关係，或许会是突破轮回的关键，可惜现在的他已无从确认。 「哼，你也曾经是我的男人啊，看着自己的男人跟其他女人卿卿我我，谁会喜欢？不揍扁她就不错了。」莎莎双手抱胸，有点不爽的样子。 「你就是她，她就是你，有什么好争？」林檎无奈苦笑。 「你错了，我和她不一样。由于时间与人类的多样随机性，每一次重来，都不会是完全相同的展开，我们曾经四次步入婚礼、甚至你曾两次成功夺走我爸公司，无法预测的偶发事件，也是造就轮回重置的元凶之一。」 林檎傻眼，到底是什么样的超展开才能让他这种无为青年抢下沉道华的公司？真想好好膜拜那一轮的自己啊。 「所以这一次，也只能两眼捉瞎的回到过去？」 「没错，只能碰运气了。」 「怎么可能，这样根本没有希望啊……」绝望的情绪顿时蔓延林檎心中。 「你玩的那款手游，浑沌时空，刷了几次首抽？」 「……四千多次，为了刷出5ssr开局。」 「比起来，不觉得在现实生活中刷首抽容易多了吗？」莎莎笑道，这是某一轮的林檎曾说过的话。 「别以为你这么说就能让我提起干劲啊。」林檎搔搔头，不甘不愿的样子。 「那，你要放弃吗？其实放弃也一个选择，只要放弃一个沉孟蝶，就能让世界摆脱永无止尽的轮回，搞不好我也不用消失了。」 林檎不由得思考起莎莎所说的可能。 放弃沉孟蝶，在没有她的世界苟活？ 即使少了她，自己依旧拥有大好人生，照现在这情况，想找个新对象还不容易？ 所以，放弃沉孟蝶这个选项…… 根本不存在！ 无限回溯又怎样？ 世界失去了时间又怎样？ 若沉孟蝶再也无法回来，全世界陪着她永远活在轮回之中那又怎样！ 为了夺回世界的时间，就要放弃他和沉孟蝶的时间？ 不可能！ 「我……要许愿！」 林檎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立下决心。 「主人，谨遵你的吩咐。」莎莎半跪在林檎面前，垂首躬身。 她已不是沉孟蝶，打从她死去的那天起就不再是。 压下心中交错紊乱的思绪，不去多想，她只有一个身分，神灯精灵。 满怀林檎胸膛的炙热情感，只属于这一轮的沉孟蝶，她无权争抢，也无须争抢，那样对谁都不公平。 她有她和林檎间的专属回忆，就连眼前的林檎都无从得知的回忆，这就够了。 林檎重重踏出一步，彷彿宣示他的决心。 「我的愿望，是让一切重新开始，让我和沉孟蝶能一同跨越障碍，走到彼端的未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 夜空中，一颗微弱的星芒伴随着细雨落下。 「满天都是小星星──」 紧接着，满天繁星忽地加剧光芒，原先微不可视的星星瞬间满佔天际。 「掛在天上放光明──」 星光由黄转红，好似正熊熊燃烧。 「好像许多小眼睛──」 所有緋色星光拖曳出一条细长尾巴，纷纷坠落，有如银河施捨的烟火。 「一闪一闪亮晶晶──」 火红的陨石铺天盖地袭来，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满天都是小星星──」 就在落星群即将撞向地表的前一刻，硬生生停在了天上。 「乌沙乌沙巴拉嘿唷，我将以我的生命，实现你的愿望！」 沉孟蝶身上发出七彩极光，凝聚成一颗光球，窜入莎莎体内。 莎莎就是沉孟蝶，沉孟蝶就是莎莎，在未来底定的现在，莎莎强行向「未来的沉孟蝶」借用她身上的愿力，以弥补自身不足。 她单手顶天，耀眼极光化整为零，分作无限光束射向无尽落星！ 静止在半空中的陨石和极光接触后，旋即无视物理法则，逆向退回天际。 有如影像倒转，陨石群纷纷逆流倒回它们应该存在的地方，林檎这才注意到，四周景色开始以极快速度倒转，快到像是失焦一般，化作斑斕流光。 这时，被他扔在地上的背包突然激烈震动，被金光包裹着的神灯撕裂背包衝了出来，漂浮在莎莎面前。 林檎开始感受到一股奇妙的作用力在他体内蠢蠢欲动，试图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渐渐的，不只是身体，甚至连思绪也开始模糊，近似乎一种抽离的虚无感。 彷彿被淹没在时光洪流般，意识渐渐剥离。 林檎使劲力气，笑着向莎莎挥手告别。 莎莎伸出手，想握住林檎，但两人之间看似触手可及的距离，却被无限放大，怎么样也勾不着。 时间已开始自空间中分裂剥离，身处不同时间线的两人，注定无法有所交集。 之所以会在沉孟蝶与莎莎见面时发生地震，正是自然法则为了导正时间错乱而自主產生的抹杀行为。 莎莎的泪水透着七彩极光漫天飞舞，消逝无踪。 林檎不捨的望着沉孟蝶，真不甘心啊。 一切来得太过突兀，毫无预警，他不明白，凭什么他就得接受这种无理的未来？ 荒唐，荒唐至极。 他满怀不甘执念，苦苦硬撑，以求自己能多看这个世界一眼。 可他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在时光面前，人人皆为螻蚁。 他灵机一动，咬牙伸出手臂，整隻手没入正快速逆转的时光洪流，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随之传来，他伸出另一隻手，以指尖作笔，用时光代墨，在手臂写下一行字，祈求能依靠时间的力量，带给下一轮的自己新的希望。 ──大步前行，奔向未来，别期望时间能永远停在同一刻。 就在写完的瞬间，林檎断绝意识，整个人和周遭快速倒转的景色同化，逆流回到他熟悉却又陌生的过去。 如今，仅剩莎莎身处于此时此地。 她的身躯缓缓分解，融入天边星光，藏于她记忆中的诸多画面化为实景，倒退播放，她想再看一眼，但画面流转的速度却快到她根本看不清。 良久，莎莎的最后一抹身影消散，不存于世，只剩绽放出金色光芒的神灯，静静漂浮空中。 倒在地上的沉孟蝶和神灯起了共鸣，透明化的身躯咻的一声被神灯吸了进去。 没人知道神灯为何选择了沉孟蝶，或许是缘分，或许是林檎许下的愿望所致。 沉孟蝶缓缓醒来，大量记忆讯息窜入她的脑海，她在瞬间便知晓一切。 她看见置于神灯内的羊毛毡小物，心痛一笑。 想起林檎为了他所做出的抉择，她忽然好想抱抱他，安慰他。 她拍拍脸颊，逼自己不再想下去，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连忙抓起地上的羊毛毡戳针，在墙面上那个未完成的正字补上一笔。 七百二十八，经过这一笔的添加后，成了七百二十九。 看不见尽头的轮回，已重复了七百二十九次。 七百二十九次与林檎相遇，七百二十九次爱上他，七百二十九次离开他。 如此庞大的记忆量，此刻都存在于沉孟蝶的脑海中。 无论悲喜，这份重量都压得她难以喘息。 即使看不见结局，她也不能放弃。 背负着七百二十九个沉孟蝶与七百二十九个林檎的愿望，她没有放弃的资格，若没有他们的坚持，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 铭刻于墙上的英文单字，「samsara」和「sushi」，是为了提醒不久后的她。 samsara，轮回，警示她趁早阻止下一次轮回。 sushi，是第两百四十五次轮回的沉孟蝶，察觉到了这是一个关键点，若无法回避这点，则必然迎来回溯重置的局面。 在时光冲刷与精灵化的双重作用下，沉孟蝶的发丝与眉睫逐渐褪色，成了耀眼的银灰色，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太稳定，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趁这机会把胸部用大一点好了，不用白不用。」 于是她努力的在胸前推推挤挤，还真让她把洗衣板搓成了两颗大球。 「嘿嘿，林檎那傢伙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他还是喜欢大胸部的……欸，不对、现在不是干这种事的时候！」 沉孟蝶赫然惊醒，捡起戳针，打算在samsara旁刻下中文，以防下一轮的自己误会，就在这剎那，时间回溯骤然停止。 急停的时间与静止的空间发生对撞，產生剧烈衝击，瞬间震昏了沉孟蝶。 自此，世界再度归于寧静。 ◆◆◆ 不晓得过了多久，沉孟蝶终于悠悠转醒，却丧失了所有记忆。 她只知道自己被困在不知名的狭小空间，脑中仅剩片段记忆，让她知道自己的身分── 无所不能的神灯精灵。 她努力回想自己的名字，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她抬起头时，看见了墙上的英文，samsara。 「珊莎萝？这是我的名字吗……」 或许是时空衝击所带来的后劲未消，沉孟蝶随即再次昏厥。 就在她昏迷的这一刻，一名神情猥琐的青年，正抱着寻觅春光的念头，在公园草丛四处搜寻，而青年的左臂内侧，不知为何有着一串歪七扭八的文字，就像被烙印一般。 随即，青年发现了一盏神灯，缓缓将其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