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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公主眼里就有了泪花,但被她死死给逼了回去,她何尝不知道如今已没人爱她,她只能自己爱自己了?她以前也一直这样想的,她这么年轻,凭什么为了别人去死,活着再是痛苦,那也比死了强一千倍一万倍!

    可等母兄与母族的人都死绝后,五公主才发现,原来死有时候真是一种幸福,反而活着才真正是受罪,偏她仍提不起勇气去死,她该怎么办?这才会一日比一日消沉,得过且过的。

    好半晌,五公主方嘶声说道:“我这样连自己的母亲兄长和舅舅都能出卖的人,还有什么将来可言,还大好的人生呢,罪孽的人生还差不多!若我当日没有出卖二皇兄和舅舅,没有出卖母亲,虽然结果未必会改变,但至少我心里能稍稍好过一些。”

    话音未落,顾蕴已道:“你也知道你不那样做,结果也不会改变,甚至你自己也会赔上性命,那你还有什么好自苦的?反倒是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吗?可他们照样这样做了,半点也没考虑过你和其他无辜的人会因此受到什么连累,所以,你不欠他们什么,没必要用自己的后半辈子来恕罪,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与幸福。”

    五公主却仍是满脸的阴郁:“我哪还配有幸福,不然大皇嫂替我回了父皇,别让我嫁人了,送我去大相国寺罢,如此便既可以让父皇眼不见我心不烦,又能让我常伴青灯古佛,聊赎自己浑身的罪孽了。”

    本就没有多少感情,甚至以前还一度是仇人,顾蕴见五公主油盐不进,也就熄了再劝她的念头,只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不过替你请示一下父皇还是可以的,就是父皇会怎么做主,就不是我能干预的了,若父皇同意送你去大相国寺,当然就最好,若不同意,仍要你嫁人,我也会好生替你准备嫁妆。你是公主,哪怕虎落平阳了,依然是堂堂正正的公主,夫家谁敢慢待了你?到底是要这样忍恨含怨的过一辈子,还是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你自己选罢!”

    说完,顾蕴便起了身,不疾不徐的往外走去。

    “等一下!”却才走出几步,便被五公主给叫住了,顾蕴还以为她想通了,正暗暗庆幸,不想就听得她道:“大皇嫂,我听说二皇嫂……二嫂她日前已带着我侄儿,从云贵被押送回京了,如今就住在西山别宫里?能不能求大皇嫂稍微照顾一下他们,以前我从来没好生尊敬善待过二嫂,如今她一个人,不但什么都没有了,还要自己把孩子拉扯大,实在太难为她了……”

    顾蕴不由大是意外,五公主曾经待萧氏有多刻薄,她虽未亲见过,也听说过不少,万万没想到到了今日,竟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公然为萧氏母子求情的,果然苦难使人成长,连五公主这样的人,都能被变故所改变吗?

    她于是转过了身来,定定看向五公主道:“你应该知道,东宫与罪人宇文承乾结仇已深,哪怕如今该死的人都死了,那仇怨一样化解不了,所以你凭什么求我照顾宇文承乾的遗孀和遗孤呢?我能不克扣他们的用度,不对他们落井下石,已是仁至义尽了,你怎么还能奢望别的?”

    顿了顿,对上五公主难以置信继而满是苦笑的脸,继续说道:“难道你就没想过,你如今才是他们最大,也是唯一的靠山了?你再怎么说也是公主,将来要与他们送点儿什么东西进去,只要不出格儿了,谁还敢拦你不成?便是上面的人知道了,只要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以内,应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你现在还想去大相国寺常伴青灯古佛一辈子吗?”

    说来萧氏也真是倒霉,早年遇人不淑,明明贵为皇子妃,却处处都得看人脸色,处处都得受委屈也就罢了,好容易否极泰来,与二皇子感情好转,又生了儿子,满以为以后的日子都会顺顺当当的了,奈何二皇子偏又反了,累她与儿子都被连累不说,亦连娘家人都抛弃了她,不但没有如她所愿庇护他们母子,反而主动将他们送了回来,也不知道这些日子,这个不幸的女人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听说她被押送回京那日,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头发也白了好些,乍一眼瞧出,竟跟四五十岁的老妪一般了,可她明明才二十五六,顾蕴虽没亲见,也不难想象到当时的情形,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心里叹息一声,做女人难,做皇家的媳妇儿更难了!

    不过也怪不得萧定邦,他又不似宗氏父子,已然被逼到了绝路,不反是死路一条,反了仍是四路一条,所以非反不可,他明明还有退路,且一家上下那么多条性命,也不能白白拿他们为萧氏母子冒险,可不只剩下主动将萧氏母子送回盛京一条路可走了?

    他的这个举动也的确让皇上龙心大悦,本来还想着要动一动萧定邦总兵位子的,至少暂时再没这个打算了,又赏了个荫恩给萧定邦的嫡长孙,既是告诉萧定邦,只要你一心忠君爱国,自有你的好处,也是告诉满朝文武,忠君爱国的人,什么时候都不会吃亏,反之,就休怪他不客气!

    五公主就被顾蕴的话说得怔住了,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一茬呢?她再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那也是公主,自有自己的俸禄和封赏,出嫁时也定会有大笔嫁妆,要做旁的事做不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一下嫂嫂和侄儿,让他们母子的日子稍稍好过些,料想还是问题不大的。

    五公主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眸里总算有了一点光彩,顾蕴也不急着催她,只道:“你再好生考虑一下,想挑谁做驸马罢,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等考虑好了,打发个人去东宫说一声,我自然会替你去与父皇说的。”

    这一次,五公主没有再断然回绝了,而是缓缓蹲下身,给顾蕴行了个礼,说了一句:“多谢你,大皇嫂。”语气比任何时候都真诚。

    顾蕴也没客气,大大方方的受了她的礼,才转身出去了,如今五公主有了牵挂,总算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寄托,等到将来她再有了自己的孩子,与自己真正血脉相通,这世上任何人都及不上彼此亲密的孩子,想来她的心境会越发平和,这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罢?

    一时回到东宫,才刚下辇,就听得人说荣亲王世子妃已带着小小姐等候多时了,顾蕴因忙加快脚步回了崇庆殿,果见稍稍有些发福的丁氏已侯在厅里了,一见顾蕴进来便起身拜了下去:“臣妾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蕴忙上前几步亲自搀了她起来,笑道:“都是自己人,十一嫂何必行此大礼,何况你才生产完,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就更不该这样了,快坐。”又叫人换热茶来。

    丁氏忙道了谢,才欠身坐了,笑道:“前儿小女洗三和满月,娘娘都有打发人送贺礼出去,臣妾就想着,等身子方便些了,一定要带了小女进宫来,亲自向娘娘道谢才好,所以今儿才不请自至了,还请娘娘千万不要见怪才好。”

    “我巴不得十一嫂日日不请自至呢,怎么会见怪,”顾蕴笑道,一面向奶娘招手:“快把小妞妞抱来本宫瞧瞧,听说十一哥亲自给起了小名儿叫‘飞飞’是吗,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芳菲的菲呢,没想到却是飞扬的飞,十一哥怎么想的,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妞妞,竟给起了个男孩儿的名字。”

    说着,已自奶娘怀里接过了小飞飞,见她生得又白又嫩,一双大眼睛幽黑清澈得让人能清楚分明的看清自己的倒影,关键左脸颊还有个梨涡,立时爱得什么似的:“我们飞飞可真漂亮,婶母都不想将你还给你娘,只想将你一直留在身边当自己的女儿了,你说好不好?”

    丁氏含笑看顾蕴逗着女儿,道:“臣妾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世子爷却说,女孩儿活在这世上本就不比男孩儿容易,哪怕身份再尊贵也是如此,所以给她起这个小名儿,希望她一辈子都能活得飞扬自在,臣妾一想,的确如此,也就由着世子爷了,本来世子爷还想大名儿也给她用这个的,是父王说这个名儿做大名不雅,才打消了世子爷的念头。”

    顾蕴点点头:“‘珂’也挺好听,到底是十一哥的嫡长女,不从辈分来,知道的说是十一哥心疼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十一哥有旁的念头呢。”

    丁氏就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来:“世子爷已经够疼爱飞飞了,疼爱得简直都快盛京人尽皆知了,父王也是一样,反倒是臣妾,担心这么大的福气,她小人儿家家的会承受不住呢。”如今世子爷只要有空,几乎都用来陪飞飞了,连带夫妻间的感情也更好了,她简直幸福得都快要害怕,自己如今是在做梦了!

    “怎么会?”顾蕴道:“咱们宇文家,谁生来不是有天大福气的?何况女儿家,本来就是要用来疼的吗,当日收到好消息时,我还曾与太子殿下说,定要讨了飞飞的小衣裳,放到枕头底下,希望明儿老天爷也赐我们一件小棉袄呢。”

    宇文策才打了那么一场漂亮的胜仗,皇上自然要好生封赏他,直接发了话,金吾卫腾骥卫,乃至西山大营五军都督府的职位都随便他挑,反正如今空缺也多,宇文策权衡再三后,选了腾骥卫副指挥使的位子,也就是以前韩卓的位子,如今东宫才能不至于因人走茶凉,时间一长便对好多事鞭长莫及,所以顾蕴有此一问。

    至于顾准,就没有他那么好的运气了,虽则在永嘉之乱中,也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到底还是因与顾蕴的关系,让皇上疑忌了,待论功行赏时,便将顾准金吾卫指挥使的职位给了别人,擢了顾准为从一品的太子太保,还荫了顾曜为从四品的指挥佥事,虽是明升,实则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是暗降,与大乱前皇上气急之下颁布的那道圣旨倒是一般无二。

    不过因着宇文承川明显比以前地位还要牢固,显阳侯府并没有因此就冷清下来,反而较之以前越发门庭若市了,都知道太子妃娘娘与娘家,尤其是娘家伯父伯母亲密,又得太子殿下专宠,等将来太子殿下御极后,还怕显阳侯府没有更上一层楼的时候?自然要趁现在就开始打好关系,不然灶都被别人给烧成热灶了,他们再去烧,可就没有意义了。

    还有平大老爷,虽也立了大功,可他才封了伯爷不久,与前番之功相比,此番的功劳倒是不大显得出来了,兼之又还没出孝,皇上便只赏了黄金千两,并一块“文武双全”的亲笔匾额罢了,也亏得平府如今还在孝期,所以不必日日像祁夫人似的,不得不接待许多不请自来的客人,实在烦不胜烦。

    丁氏忙笑答道:“世子爷素日与腾骥卫的人也是打交道惯了的,何况都知道如今皇上器重他,谁敢给他使绊子阳奉阴违?一切都很顺利,娘娘只管放心罢。”

    顾蕴就点头笑了起来:“十一哥那样能干精明的人,自然去了哪里都能如鱼得水。”

    过了两日,先是韩夫人处传了好消息进宫,韩慧生自那天被顾蕴下了猛药后,次日便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药也愿意好好吃,饭也愿意好好吃了,也不再日日都躺在床上,而是一有空便扶了丫鬟的手去园子里慢慢的走动,虽暂时看来身体还没什么起色,但只要愿意吃愿意动,怎么也比以前要好许多罢?

    再是五公主处传了消息来,她愿意出嫁,并且择了安陆侯家的二公子为驸马,请顾蕴帮忙回禀皇上。

    于是顾蕴又开始操办起五公主的大婚事宜来,皇上再是想早些将五公主嫁出宫里,以免见了彼此都难受,到底五公主年纪还不是很大,公主出降也自有一套规矩礼仪,一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所以五公主的婚期定在了来年三月,春暖花开的,倒是正适合办喜事。

    如此忙忙碌碌的进了十一月中旬,福建那边儿继之前的一系列小胜后,传回了大胜的好消息来,宇文承川亲率精兵,于福建腹地福州漳州一带,大败宗氏叛军,一举夺回了之前失手的七八个城池,只要再攻破福州,便可生擒宗氏父子,结束整场战争。

    消息传到崇庆殿时,顾蕴正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着念哥儿,谨防他抓了东西便往嘴里放,却是他近期开始长牙了,许是牙龈难受,非要有什么东西咬着磨着才痛快,所以如今顾蕴头上身上一般都是不出门,便不带首饰珠宝的。

    听得宇文承川打了大胜仗,顾蕴不自觉已是满脸的笑,片刻方一把抱起念哥儿,躺倒在榻上,任他往自己的脸上身上乱踩,嘴里还不忘高兴的叫着:“小东西,听见了吗,你爹爹打大胜仗了,你爹爹很快就能回来了!”

    念哥儿当然听不懂,还以为顾蕴在跟她玩儿呢,裂开小嘴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露出米粒儿似的乳牙。

    顾蕴又与儿子疯了一会儿,才让人将他抱下去,略整理了一下衣装后,提笔给宇文承川写起信来……

    彼时福建的讨逆大军营帐里,宇文承川也正想着顾蕴与念哥儿,也不知道蕴蕴收到他大胜,即将凯旋的消息没有,念哥儿也必定已长大了好多,都快认不得自己这个爹爹了罢?好在他很快就可以班师回京,与他们母子团聚了。

    他正沉思着,季东亭兴冲冲的跑了进来:“殿下,果然不出您所料,宗老贼父子已定了今晚上携家小趁夜坐船离开福建,漂洋过海去海的另一面重新开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宇文承川就笑了起来:“当然是里应外合,瓮中捉鳖了,立刻去请了义父过来,他等这一日,已经等了二十几年,孤可不能让他空等了,总得给他一个亲自手刃仇人的机会!”

    季东亭忙答应着去了,不一时便请了韩卓并两位副帅几位主将来,大家于是看着新近才得的地图,细细商议起晚上的作战计划来。

    冬日天短,很快天便黑了下来。

    前成国公世子宗震看着眼前忙碌个不停往外搬辎重细软的精兵,再想着自己父子苦心经营了二十余年的福建眼看就要拱手让人,再是铁血坚毅的人,也忍不住眼眶泛红,整个人都发起颤来。

    前成国公宗庸却是老而弥坚,连脸上的表情都与素日一般无二,沉声说道:“成王败寇,自古皆是如此,大男人拿得起放得下,有什么可伤感难过的,大不了去了海的那一边后,重新开始便是,我们要人有人,要银子有银子,最重要的是,一家人至今都还好好儿的在一起,有什么可怕的!”

    宗震闻言,想起自家好歹人都还在,总算心里稍稍安慰了几分,点头道:“父亲说得对,只要人还在,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顿了顿,“那宇文珏该如何处置?也一并带走吗?”

    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宗震已发现宇文珏年纪虽小,人却极是聪明,之前发生的事,他如今虽一知半懂的,保不齐再大几岁后就会都想明白了,届时万一他恨上了他们,生出了报仇的念头来并真付诸于实际行动了,他们岂非悔青肠子也迟了?

    知子莫若父,宗庸一听儿子的话,便明白他的顾虑了,想了想,道:“还是将他留下罢,宇文承川既连你妹妹的命都能保下,不管是为了名声还是旁的什么,想来都不会拿那孩子怎么样。”不然总是身上流着自家血脉的孩子,又的确是他们对不住他在先,他还真下不去那个手杀他。

    宗震闻言,本来还想再劝父亲别留后患的,想起小时候与妹妹的深厚感情,到底还是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点头道:“那就听父亲的,把他留下,让宇文承川带了他回京罢,虽然以后注定得不到自由,注定没有好的前程了,好歹还能保住性命,好歹祖孙三代还能相守着,也算是我们最后能为妹妹做的了。”

    当下父子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宗震的长子便来回一切都准备好了,“……母亲与婶婶弟妹侄儿侄女们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了,请祖父与父亲示下。”

    “很好。”宗庸点点头,“出发罢!”

    一家人于是趁夜上了马车,“嗒嗒嗒”的径自奔向了码头,在那里,宗庸宗震父子早让人备了几艘大船,从他们举旗反了的那一日起,他们便一直在为这一日做准备了,虽然这样的结果,是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但有后路总比没后路来得强。

    很快宗家的女眷孩子们便都由男人们护送着上了马车,宗震站在码头上,回望着夜色中的福州城,饶之前已被老父亲劝慰过了,这会儿依然又忍不住满心的伤感与苍凉,为什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这一去,自家永远都回不了故土了啊,再是有人有钱又如何,老天爷待他们宗家实在不公啊!

    宗庸看在眼里,低斥道:“方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怎么你年纪越大,反倒越发像个娘儿们了,谁又舍得离开故土了,林永继就是舍不得,就是心太大,才会弄得全家上下都不得好死,连一缕香火都没留下的,怎么你想步他的后尘是不是?”

    话说如此,自己也忍不住眼眶发热,落叶尚且知道归根,他却临到老了,反而还要离开故土,去异国他乡重新开始,以前他从来都坚信他的命由己不由天的,如今也忍不住要感叹,到底人力还是对抗不了天意啊!

    父子两个又静静的四顾了一圈,眼见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只得忍痛上了船,下了出发的命令。

    很快几艘大船便缓缓的驶出了福州码头,到了深水区后,便加快了速度,不一时便消失在了茫茫的海上。

    宗氏父子待船都行驶得平稳了,又一层层的传了命令下去,今晚上和明儿白日大家都辛苦一点,昼夜不停的行船,待出了大邺的势力范围后,再好生的犒劳大家,听得大家都应了,方各自回了各自的舱房,准备稍事歇息一下,到底父子两个都不年轻了,尤其是宗庸,不补充一下体力,明早怕是就得起不来。

    但他们终究还是没有歇下,因为很快就有亲卫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到他们各自耳朵里:“国公爷(世子爷),不好了,我们的船有两艘竟与我们失去联系了,如今也不知道流落到了什么地方?”

    然后是更坏的消息:“国公爷(世子爷),不好了,我们被人包围起来了!”

    宗庸与宗震闻言,立时便反应过来,原来他们自以为很隐秘的撤离行动,其实早落在了别人眼里,并且早设下了圈套等着他们,一时都是又气又急,可除了垂死一搏,他们又哪还有别的法子?只得恨声下了命令,让所有人都即刻备战,不然大家都惟有死路一条。

    奈何他们主力的亲卫都在那两艘失了联的船上,如今看来,他们不是也被隔断包围起来了,就是早已叛变了,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比前者大得多,不然要包围那么大的两艘船,对方得出动多少人马,又怎么可能一点儿动静都不弄出来?nn

    于是战斗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不到,宗家上下坐的主船便被射了个千疮百孔,船上的人也已所剩无几,以致连开船的人都再找不到了,大船只能停在原地不动了。

    宇文承川这才下了令让床弩队的停止进攻,再让水手们将船驶得离宗家的船近了,与韩卓一起站到了船头,向宗氏父子道:“你们已是穷途末路了,再如何垂死挣扎也是枉然,若是识相的,就即刻投降,孤还可以让你们都留一条全尸,否则,就别怪孤不客气,让你们都葬身鱼腹了。”

    宗庸看着气定神闲的宇文承川,简直恨不能立时扑上前咬死了他,都是这个婢生子挡了他外孙的路,自家才会被逼到如今这个地步的,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了,不过,他以为被逼到绝路,他们就会向他俯首称臣了?简直就是做梦,他宁愿全家上下都死绝了,也绝不会臣服于一个卑贱的婢生子的!

    宗庸因冷笑道:“从老夫举旗起兵那一日起,老夫就从没想过自己能善终,你个婢生子要杀就杀,别再多废话!老夫只是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今夜我们行动,又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船只的,福州城至今还没破,你不是该先把福州夺回去吗?”

    宇文承川就轻笑起来:“你们父子虽自谓把福州经营得铁桶一般,却忘了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是连最强悍最忠心的军队都能轻易打败的,所以福州城破不破又有什么区别,它早已是孤的囊中之物!至于孤哪来的这么多船只,从孤与义父决定了要报仇那一日起,便一直在为今日做准备了,所以,你们造反反而便宜了我们,不然孤要将你们全家老小都杀光,让你们也一偿昔年孤义父的心痛与绝望,还要担心被世人说心狠手辣,不是仁君之相呢!”

    韩卓则睚眦俱裂的叫道:“老贼,从你陷害冤杀我卓家上下一百八十三口人起,我就一直在等着这一日了,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就受死罢!”说完接过亲卫手里的弓箭,便向宗庸射去。

    被宗震的长子忙忙拿刀挡开了,急声说道:“祖父,我这就护送着您和父亲坐小船先离开,这里有我顶着!”

    宗庸却苦笑起来:“那个婢生子明显有备而来,我们能逃到哪里去?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一家人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种福气,好歹黄泉路上,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说完拔高了声音,向宇文承川和韩卓道:“你们两个想手刃老夫,老夫偏不让你们如愿!”然后忽然接过旁边亲卫手里的火把,重重扔到了船帆上,很快火势便蔓延开来,原来那船帆竟早被浇上了火油,防的就是万一自家会别阻截,却没想到,到头来竟真派上了用场……

    永丰四十二年十二月初七,皇太子宇文承川于福州海上,大败叛贼宗氏父子,彻底平定了整场叛乱,宗氏父子穷途末路,火烧大船,让宗家上下都葬身火海,煊赫一时的宗氏一族,至此彻底烟消云散。

    顾蕴接到宇文承川不日便将凯旋班师的消息时,已是腊月二十八,离除夕只得两日了,她虽高兴于宇文承川的大胜,也忍不住遗憾他赶不上回来过年,念哥儿出生的第一个新年,只能她当娘的独自陪他过了。

    不过想着来日方长,以后他们一家有的是一起过年的机会,最要紧的是人都平平安安的,又觉得没什么了,只高高兴兴的吩咐起大家张灯结彩,准备过年来。

    宫里各处也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永嘉之乱后,所有人都无形中更珍惜如今还活着的日子一般,连带后宫的氛围都好了许多,也是,在生死面前,再大的事说到底也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却没想到,大年三十的宫宴散了后,顾蕴才带着已睡着了的念哥儿回到崇庆殿,便被人直接抱了个满怀,然后举了起来,她吓了一大跳,本能的尖叫起来,尖叫到一半,才发现举着自己的人虽胡子拉渣,满身的尘土,却分明就是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不在思念着的宇文承川,眼泪立时便盈满了眼眶。

    被宇文承川伸出粗粝的大拇指,给轻轻的拭了去,低声说道:“别哭……我从决定娶你那一日开始,便暗暗发过誓,以后一定不让你受任何委屈,不让你流眼泪,到今时今日,我终于可以确信,自己能做到这一点了!”

    尾声

    大邺朝史记:永丰四十五年三月,世宗患疾,一病不起,延太医医治,至五月,渐至水米不进,皇太子亲侍汤药,恨不能以及代之,依然无力回天,世宗于六月初五巳末,驾崩于懋勤殿,遗命时年正好而立的皇太子宇文承川灵前即位,至乾清宫正殿登基。

    新帝大赦天下,唯谋反大逆不在赦限,余并宥之。文武官五品已上先无爵者赐爵一级,六品已下加勋一转。天下免赋一年。放掖庭宫女三千余人。

    及至守孝二十七日后,新帝于乾清宫正式登基,改年号昭明。

    追封生母慎贵嫔为孝贤皇太后,册立太子妃顾氏为皇后,母仪天下,并下旨散尽后宫,自此六宫无妃。

    ------题外话------

    总算写完了,真是好累好累,也好高兴好高兴,因为终于把200万的处破了,o(n_n)o~感谢亲们一路走来不离不弃的支持,会有番外,但会先休息几天哈,么么么么么么大家,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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